《开挂的猪脚人生》 第1节 本书由(胭脂有毒)为您整理制作 ============== 开挂的猪脚人生 作者:一七令 ============== ☆、第1章 惊闻 初夏时节,园子里树木葱茏,攀爬的藤叶上盛开着大片大片明艳的小花,粉白、杏黄、淡紫、绯红,浓厚而热烈。微风吹过,拂去空气中几丝燥意,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稍纵即逝,循着声儿似乎是从外面几颗古树上传来的。 院子里少有人经过,阁间窗台上挂着一层细密的珠帘,偶尔有几根碰在一起,声音清脆,闲适宜人。 知秋拎着食盒匆匆忙忙赶回来,午间日头有些大,又走得急,鼻尖都渗出了细汗。一脚踏入院子,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凉多了。进了里屋,才放下食盒,稍稍坐了下来。不到片刻,便走来一位杏色长裙的清秀女子,鹅蛋脸,两肩瘦削,梳妆打扮俱与知秋无差。 知夏手里拿着润过水的帕子,见状递到知秋面前,“喏,赶紧擦擦吧,这一脸上的汗。” 知秋接过,轻轻地在脸上摸了两把,将食盒推到知夏那边,道,“你瞧瞧,不过都是平常的菜色,却足足花了三两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做的是龙肝凤胆。” 说着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碟素炒豆丝,一碟清炒白菇,一份雪菜豆腐,一小份鲜笋汤。知夏看着皱了皱眉,这也太少了,且清汤淡水的,找不到一点肉末星子。 知秋不满道,“虽说东西少了点,但到底能吃了,先凑合着吧。说来说去都是那婆子捣的鬼,不过是个管厨房的老婆娘,在李氏面前得了脸,就敢欺负到府里主子的头上。” 说着又想起厨房里几个丫鬟,冷笑着说,“那些个奴才也是见风使舵,给咱们送的都不能入口了,架势拿地到是足,见过得理不让人的,还没见过没理不让人的。若不是我拿了银子送过去,今儿这顿算是没得吃了,真是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见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了,知夏比了个手势,“慎言。” 屋子里除了她们,还有李氏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生是非才好。 知秋叹了口气,才出了赵家的事,又被张妈妈那群小人拿捏住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了看知夏,纠结道,“赵家那件事,要不要和姑娘说?” 知夏揉了揉额头,“说吧,事情闹得这么大,迟早是要知道的。” 让知秋把饭菜摆好,知夏小步走到里间,一手掀开一扇素白的帘子。 珠帘后边的锦榻上,正侧身躺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着一袭杏黄襦裙,略显宽大裙摆铺在被子上。乌发如云如瀑,轻轻拢在身后,只斜插着一支碧绿色的水玉钗子。手中执着一卷书,纸张有些泛黄,衬着十指愈发莹白。大概是看得倦了,杏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见有人过来,抬起一张芙蓉面,端的是雪肤花貌,天真无暇,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佳人子。 见姑娘衣裳有些乱,知夏走过去帮着整理一下。甫一近身,便一阵清香扑鼻,悠然若丹桂,怡人似芳兰。纵使不是第一次闻见,知夏还是会啧啧称奇。待见到锦绣手中的书卷,这份惊奇便淡了下去,因而笑着说到,“姑娘总爱看这些东西,和别人家的姑娘半点不一样。” 锦绣下了榻,胡乱揉了揉眼睛,闻言反驳道,“哪里不一样,别人爱看书我也爱看书,没准我看得还比别人细致呢。” 嗯,确实细致,瞧着书页都翻卷了。不过,“别人看的可不是《神异经》,《博物志》的。” 锦绣哼了声,“你不懂,志怪才有意思呢。” 知夏只好应了声,心里却对那些神仙鬼怪没什么认同感,姑娘家家的,看这些书容易移了心性,只是看这个样子,也知道劝是没有用了。“是,比起诗书确实有意思多了。姑娘,这时候不早了,赶快去用饭吧。” “也好,看得眼睛都有些疼了,待会儿去泡个花茶,我要来熏熏眼睛。”锦绣说道。 “知道了,姑娘,定然忘不了的。” 随知夏去了外间,知秋早已将碗筷布好,三菜一汤,放在小圆木桌上也不占多少地方。闺阁女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锦绣是个只爱自己定规矩的,加之身边的知秋也是嘴巴歇不下来,所以私下用饭时并没有什么约束。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一时都没有了声音。知秋见姑娘吃的专心,似乎一点也没发现一般。将已经到喉咙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饭毕,才终于忍不住,将厨房众人的恶行都痛斥了一遍,等说到银子的是,更是愤慨,“三两银子,一等丫鬟的月例也不过只有二两,她们怎么不去抢。”知秋怒极,也不知是痛恨小人多,还是心疼银子多。 锦绣迷迷糊糊听了半天,只有这最后一句话听得最清楚,因而担忧地问道,“可是没银子用了?” 知秋憋得脸红,只听知夏无奈道,“自然是够用的。” 够用!够用就好,锦绣放宽了心,她还以为没钱了呢。 “姑娘,关键是那些人太没大没小了,竟然敢这么对姑娘,今儿给我们送的饭已经不能吃了,保不齐以后连饭也没有了。若是,若是,”知秋若是了好半天,却也说不上话来。若是老夫人在,若是舅老爷在,姑娘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受罪,可是老夫人早就去世了,舅老爷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偌大的尚书府,竟找不到可以为姑娘撑腰的人,心中一时生出些悲凉之意。 锦绣见两人脸色不好,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咱们既然回来了,以后还是低调点吧,现在没了小厨房,只能去她们那里弄吃的。府里有府里的规矩,那个张妈妈是想在李氏面前卖个好,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再者,管厨房的又不是只有张妈妈一个,不是还有李妈妈么,李妈妈为人不错,又伺候过老夫人,下回多使些银子,让她帮着点。” 锦绣不动声色地教两人如何有效地进行贿赂,心底却认为,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何必如此忧心。这顿吃完了,下顿,总会有的嘛。“还有别的事吗?” 这个,还真有。知秋看了看知夏,狠狠心说道,“姑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赵家大郎的。” “赵家大郎?”锦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忽而脑中闪过一个人影,脱口而出,“赵清泽?” “我的姑娘欸,这还用想这么长时间。”这可是您的未婚夫,什么时候能上点心,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锦绣撇撇嘴,这也不能怪她,当初无意中救了赵家老夫人,赵清泽为了报恩,就将终身许配给她,报恩报到这个份上,差点没把赵家夫人吓死。不过话既然出了口,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且当时老夫人也是对此极力看好,锦绣纵使有再不愿也都忍了,后悔也没得后悔了。 她是没有话语权的。叶家一力促成这段亲事,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为了利益,不消多想。 事后,两家只私下里交换了信物,并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连正式的婚书都没有写,算是赵家夫人的手笔。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叶家和赵家素日有些来往,不过锦绣身在闺中,如何能出面,再说她性子惫懒,久而久之,连自己原来还有个未婚夫的事都忘了。也只有这两人,还一心一意地记着。便问道,“赵家大郎出了何事?” 知夏道,“前些日子赵家公子一行人在城外救了坠马的永嘉郡主,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外面都在传,永嘉郡主心仪赵公子,听说两家都已经在等着太后娘娘赐婚呢。” 锦绣听罢,一是震惊,而是惊讶,三则是疑惑,“太后不是还在清泉寺礼佛吗?”锦绣眨了眨眼睛,这一来一回得多长时间,这就赐婚了? 见姑娘的关注点依然不再正常的范围内,知秋赶忙将话头拉了回来,“太后娘娘在哪儿都不是问题,只是那成王自小也养在太后身边,极为受宠,永嘉郡主又是成王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要什么都不是事。赵家大郎本就是个出众的,若是永嘉郡主铁了心要太后赐婚,成王肯定不会拒绝的。” 知夏也在一边凉凉道,“先前姑娘救了赵老夫人,赵家公子便和姑娘订了亲,这回赵家公子救了永嘉郡主,人家又赶着要赐婚,这以身相许的戏码还不知道要演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不过是知夏的愤懑之语。坦白来说,赵清泽是个极合适的夫婿人选,翩翩君子,年少有为,且出生长相皆上品,锦绣同他虽没有见过几面,也多少知道京中女子对他的推崇。况且,单看他对赵家老夫人的尊敬,便知道这是个性情中人。 若是真要挑什么毛病,也只能说对方门第着实太高了,不适合她这种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人。 她和赵家的婚约从没有被外人所知,若是永嘉郡主真的心仪赵清泽,成王请旨赐婚,赵家,肯定会答应吧,与成王府结亲才不会辱没了赵家两朝太傅之声望。 赐婚也好,反正她是不愿嫁进赵家的。门槛太高,她消受不起,如今这英雄救美发生地正好。不过她虽然这样想,还是得安抚一下这两人,因而违心到,“且不说赵清泽是什么样的人,事情还没那么遭呢,多想无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睡一会儿。行了,听我的,都下去午休吧。” ☆、第2章 旧事(修) 晚间,锦绣坐在澡盆子里玩花瓣。 其实她哪里需要添花瓣,都是知秋,看别人也这么来,便跑去外面采了许多。看着水中的小脸,锦绣再一次陶醉了,这腰,这腿,这脸蛋,要是胸前的半拉桃子能长点就好了,现在虽说是桃子,看形状也只能勉强说成是猕猴桃,真是不够看。 唉! 锦绣悄悄从空间里渡来泉水,一股脑全部放在澡盆中,既然这泉水能治病,能美肌,说不准还能丰胸呢。也不想想,她一个葵水未至的小少女,要那么大的胸做什么? 锦绣是众多穿越大军中较幸运的一个,有相貌,有空间,有舅舅,甚至还有所谓的一技之长,唯一不顺心的,大概就是投在了叶家。 叶家祖上也是功勋起家,开国之初随着太/祖打过几次仗,然而后辈多碌碌无为,不过二十余年便耗尽了爵位。其后叶家子弟弃武从文,力图振兴家族,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叶家在京中一直不温不火,只能算是三流门第。直至近三代,叶家才开始崭露头角。 锦绣生父叶启文,便是当朝三品户部尚书,听说年轻时也是品貌非凡的儒雅之士。相貌出众倒是真,且不说叶家两位少爷生得仪表堂堂,单看叶启文如今已年过不惑,依然长得人模狗样就知道这话不假。 不过说到人品,虽然锦绣为人女,也万万不能苟同。在锦绣看来,叶启文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锦绣的生母文清,自幼与弟弟文易相依为命,为了供应文易读书科考,甚至卖身为婢,做了叶家老夫人身边三等丫鬟。文清做事谨慎低调,又吃得了苦,很得老夫人的青眼。叶启文日日拜见老夫人,虽说每次不过是说几句话的时间,但次数多了,也注意到老夫人身边新添了丫鬟。文清生的貌美,见之忘俗,叶启文便起了心思。 此时李氏已为叶家妇,素来贤良淑德善解人意,怎能察觉不到丈夫的念头,遂做主去老夫人要来了文清,并抬为姨娘。 文姨娘是个逆来顺受的,且忧心家中弟弟,糊里糊涂从丫鬟变成了姨娘。起初日子还算好过,叶启文自认为是个君子,然而食色性也,纳妾之事在他看来实在是正常不过,是以对文姨娘极为宠爱。 李氏原本就是个以贤惠出名的,见此情况自然不会表现出半点不认同,只是在照顾丈夫饮食起居之事上更上心。叶启文一面享受着齐人之福,一面又对李氏心生愧疚,更加信任李氏,在后院之事也很少过问。 后来,叶启文考绩不佳,落于人后,眼见着大好的升职机会就这么溜走了,李氏恰如其时地扮起了贤内助,不但细心开解丈夫,还亲自去母家长宁侯府求助,通了人脉,顺利地解决了问题。自此,叶启文才真正认识到长宁侯府的人脉,对李氏敬重有加,对后院姨娘也逐渐冷淡。 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看菜下饭的,见文姨娘失了势,恨不得多踩几脚做给李氏看。文姨娘也是个胆小的,每日过得小心翼翼。几年过后,文姨娘怀孕,不过怀相并不好,八个月时摔了一跤早产,生产凶险,到底没挨过去,只留下一女,起名锦绣。 锦绣这一辈子算是白得来的,前世恶疾缠身,年少而亡。纵然身边有亲友,最后几年日子还是过得生不如死。原以为死后一了百了,没想到冥冥之中还有转机。锦绣身死之后,游魂穿到大魏,因缘际会得到了一个芥子空间,附有灵泉一口。锦绣虽是游魂,也知道这灵泉是个好东西,比起起死人肉白骨也差不离了。 得此空间没多久,锦绣不知怎么回事就成了叶家庶出三姑娘叶锦绣。待清醒过来,文姨娘已经去世了。锦绣心中未尝没有遗憾,如果文姨娘再坚持一段时间,凭她的芥子空间一定能救得活。 生母去世,李氏当然也不喜欢一个庶女,打发一个乳母,两三个丫鬟伺候着就好。那几人照看锦绣并不精心,也是,一个生母早亡的庶女,还不得主母喜欢,丫鬟几个哪个愿意多上心,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闲来无事的吹侃,倒是让锦绣了解到叶府的许多情况,比如叶启文和李氏感情甚好,恩爱有加;比如叶府中的老管事多已投靠李氏;比如后院的林姨娘竟然怀孕了;比如叶家长女叶锦华将来定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凡此种种,每日不绝于耳。 锦绣听来,觉得有些事真的,有些不过是小丫鬟的臆想,不过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锦绣而言,生父叶启文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乎的只有名声和权势,最后“浪子回头”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李氏无疑是宅斗的高手,不着痕迹地上演了一处好戏,最后不但收获了美名,得了丈夫信任,还成功地将叶府大权掌控在手,心机城府不可谓不深。整个故事中,最无辜的就是文姨娘了,作为李氏讨好丈夫的工具,就是死也没能得个好下场。 李氏虽然没有直接害了文姨娘,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锦绣厌恶李氏,但也知道自己无权无势,和李氏对起来简直是找死,索性闭门不出,反正李氏也弄不死她。再者,李氏不是贤良吗,总不会少了庶女一口吃的吧。 这样的生活过了很久,久到锦绣已经习惯了。期间林姨娘生下一个女儿,李氏也于同年诞下一女。所以叶家的两子五女中,长子叶谨轩,次子叶谨渊,长女叶锦华,五女叶锦姝都是李氏所出。 余下皆是庶出,二姑娘早逝,锦绣排行三,底下还有一个只小一岁的四妹叶锦心,不过锦绣与叶锦华却相差将近八岁,所谓姐妹,其实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接触。 日子过得混混沌沌,锦绣也毫不在意。直到四岁那年,叶府迎来了一位贵客,叶启文破天荒地让人请锦绣过去见客。 来人不过二十多岁,身量瘦削,面如冠玉,即使坐在下首也藏不住满身的书生傲气,且细看五官和锦绣有五分相似,观之可亲。那人似乎很激动,若不是堂上还有外人,锦绣毫不怀疑他会这么冲过来。 叶家老夫人,锦绣的亲祖母,笑容满面的告诉她,这是当今圣上钦典的状元郎,她的亲舅舅文易。 文易看着小小的,被人牵过来依然走的踉踉跄跄的锦绣,眼中酸涩,差点没当众落了泪。 原来,文易得知文姨娘去世后,心中悲痛,匆忙之间就登门叶府,想要送文姨娘最后一程,并照看自己留下来的外甥女。不过守门之人见他衣着破旧,形容狼狈,不想与之交谈,没说几句话就将人赶走了。随后的几次,也都被关在门外。 那时落魄,孤立无援,谁又能想到六年后还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堂堂正正的现在叶府的正堂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其中艰辛,不能为外人道也。 文易的到来,让锦绣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锦绣年岁尚小,不需避讳什么,因而文易三五天就会过来一趟,同她说话聊天。一来二去,生疏了好些年的舅甥两人立马熟络起来。 锦绣也看得出,文易对自己的好半天没有掺假,甚至将对文姨娘的愧疚与眷恋全都转移到她身上,心下感动不已。 文姨娘生平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弟弟,她既然做了文姨娘的女儿,自然要为她做些什么。文家祖上也是耕读世家,可惜家道中落,到文易这一辈家中只剩姐弟二人。文易常年生活困苦,身子也比别人瘦弱。锦绣虽不是大夫,可是她有灵泉,不动声色地为文易调养,没过多久文易便于常人无异。 文易既是皇上钦典的状元,度过了半月有余的闲暇期,就去了吏部任职。又因为处事沉稳,极得圣心,两年后被调往江南扬州。 文易担心锦绣,临行前多有叮嘱,又托付给友人帮忙照看。第二年,皇帝突然驾崩,新帝年十七而即位。朝堂上如何风云变换锦绣不知,不过文易在地方功绩甚佳,并没有被波及。此后几经升迁,官至正三品上州刺史。 文易每年都会给锦绣寄来许多东西,衣食银两,从来都不缺。上次,更是以递消息为名送来两个丫鬟至叶府,也就是锦绣身边的知夏与知秋。 自从文易做了官,锦绣在府里的待遇有了质的飞跃。最明显的,老夫人时不时地会送些东西过来,李氏三五天会让她去请安,例行训诫几句。对李氏,锦绣的态度一直不变,既然扳不倒,那就敷衍一下,装聋作哑就好了,况且李氏忙着准备叶锦华进宫一事,也没多少时间折腾锦绣。 有个做了官的舅舅,连身价都不一样了。所以送来文易借机送来两个丫鬟一事,府里并没有多少人议论。 有了知夏和知秋,锦绣做事也方便许多。府里的三个巨头,数老夫人最容易讨好,锦绣其他不行,唯有厨艺称得上非凡,在知夏两人帮忙下,几次下来就得了老夫人欢心,还讨了允许,在自己院子里开小厨房。 有吃有房,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老夫人看在文易的面子上也愿意护着锦绣,要是不用时不时地面对李氏那张菩萨脸,就更好了。可惜啊,好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好,三年前就去世了。 叶启文请了丁忧的折子,带着子女四人去老家服丧。服丧期间,饮食清淡不说,行为举止也有很多制约,这样的日子过得无趣,可在锦绣看来最舒心不过了。更甚者,一年孝期过后,锦绣还自请为老夫人守孝三年。 这当然是不合礼节的,不过叶启文觉得,锦绣是因为同老夫人感情深厚,才提出这样的要求,便允许锦绣在老家再留两年,为老夫人诵经祈福。三年既满,锦绣如今已过十四,一月前才随叶启文、叶瑾轩一道回了京城。 第2节 ☆、第3章 截信 京城的土地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叶府正如绝大多数的宅子一样,占地并不大。不过几代的积淀,内里修的精美异常,既有北方楼阁的大气,又有江南林园的婉转。 每日清晨,便是叶府最忙碌的时候,修剪花草的,买卖食材的,来来往往,都从西边角门口进出。也只有这个时候,进出最为方便。 钱妈妈从小厮手里拿过信封,随手赏了几两银子,喜得那小厮抓耳挠腮,好话说个不停。要是平时,钱妈妈还好听他奉承几句,只是眼下夫人正在候着,等不得。 交代了几句,钱妈妈就转身走了,待走到西厢房那边,忽然撇到一个小丫鬟面色有异地疾步走着。钱妈妈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当下就叫住了那丫鬟,见她转身,立马认出了这是厨房采买的小丫头。 “往哪儿去呢?”钱妈妈问道。 柳枝袖子里捏着东西,手心里渗出了汗,滑腻腻的。这路确实不是往厨房的,便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话。 钱妈妈见状不对,几步上前,抓着柳枝的手一抖,就看到几张轻飘飘的纸抖了出来。厉声问道,“胆子不小,这东西谁递给你的,私通信件你是不要命了吗?” 钱妈妈不识字,可是柳枝不知道啊,两腿哆嗦,怕的要死,偏偏手还被抓的生疼。 这位可是夫人身边的第一人,谁都知道夫人素来不喜欢三姑娘,她真是没银子迷了眼睛,怎么会应下这样的事。还没等钱妈妈使上手段,自个儿就全招了,只盼着钱妈妈看自己识相的份上能把她摘出去。 柳枝眼睛一闭,就哭道,“钱妈妈,我说,我说。这是今儿早上赵家公子身边的小厮递给我的,让我务必交到三姑娘手上。我只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钱妈妈,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 钱妈妈盯着柳枝,目光森然,“确定是赵家公子的小厮,最好别给我打马虎眼,一个不小心就是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你个小丫鬟可担不起。” “确定是赵家的小厮,那人我认识,以前是住在同村里的还说过好几次话,我也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才帮他一把的,真不知道什么啊。” 钱妈妈捡起信纸,也不欲多做纠缠,冷声道,“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也没看到什么信,听到了吗?” “是,是。”柳枝连连点头。 “还不给我滚回去,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柳枝识相地滚了。她这种小人物,哪个不是在夹缝中生存,若不是为了几个钱,谁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捏了捏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柳枝心中大定。总之,银子还在手上,至于那信,反正三姑娘又不知道,管他呢。 抖了抖腿,一溜身就跑不见了,哪里看得出刚才的唯唯诺诺。 那边钱妈妈拿着两封信,三两步就走回了正院。天边日头才起,时辰尚早,可是正房的丫鬟婆子都在忙碌,来来往往,不曾歇息。大户人家,规矩极多,就是当家主母,也没有偷懒睡觉的道理。 李氏因为心中有事,早就让丫鬟伺候了洗漱穿衣,早饭没用两口就撤下去了。等见到钱妈妈回来了,立马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等人走净了,钱妈妈顺带关了门。 “信呢?”李氏问道。 钱妈妈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了上去。李氏同娘家长宁侯府联系一向紧密,主妇不便随意出门,因而李氏同那边经常有书信来往。以往不过都是一些家常话,只是这几次明显不一样了。钱妈妈看着李氏,见她面色阴沉,完全不似平日和缓的模样。 李氏看完信,额头上青筋暴起,扬手准备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催,就知道催,他们怎么不想想宫里是怎么个情况,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生出皇子,当初我还求神拜佛求个什么。” 钱妈妈一惊,及时地握住了李氏的手,忙劝说道,“夫人,外面还有一群丫鬟婆子在,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李氏狠狠地掐了一下食指,深吸一口气,捏着信纸平复了好长时间,“是我太失态了。可是,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瞧瞧这起子心狠的人,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我可怜的锦华……” 自她嫁进叶府,叶李两家就算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她是家中幼女,自幼得宠,就是后来出嫁了,母亲兄长也多是有求必应的,不曾真正烦心什么。就是叶府的老太太,也不敢真正给她气受,毕竟,一个风头正盛的侯府远不是小小的叶家能比得上的。 当初锦华入宫大选,长宁侯府也是出了不少力,否则单凭叶家一族之力,绝对捧不出一个一品的淑妃娘娘。 她以为这是娘家看在她这个出嫁女的面子上才帮的,这么多年来在锦华面前不知讲了多少好话,维系两家情分。谁知,再近的关系也逃不过一个利字,锦华说得对,当初相助不过是因为长宁侯府没有适龄的女儿。 长宁侯府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嗣,锦华生不出来,就想顺着锦华这条线往宫里塞人,让她长宁侯府的女儿来生,简直是欺人太甚。 钱妈妈小心地问道,“可是老夫人那边说让表小姐进宫,不是说皇上已经延迟选秀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钱妈妈是李氏的陪嫁,她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李氏的生母,长宁侯府的老封君。 李氏冷笑着说,“不是母亲,是我那个好大嫂。就是延迟了选秀,她才着急啊,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久的嫡女,到头来竟然是个废子,如今也只有靠着锦华才能进宫,可偏偏连求人都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她当自己是谁。” 母亲看在她的面子上,尚且没说让侄女进宫的事,只是她的好嫂子,早就等不及了。 “这事夫人怎么想?” “怎么想?”李氏低声笑了几声,“他们就是有这个心,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父亲要的是皇子,可没说一定要让侄女进宫,既然如此,谁生不是生呢。”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唯一点,皇嗣甚少,到如今也只有二子,且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妃皆出生卑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不过这样的情况,于世家大族而言再好不过了,生母位卑,终究难登大位。 叶锦华自小就由李氏亲自教导,年少聪慧,及筓之年便以才女闻名于京城,才貌超绝,这样的女儿,本就是李氏的骄傲。在皇上登基一年的大选前,李氏早早地替叶锦华清扫了道路,叶锦华也争气,甫一入宫便是正三品婕妤。之后更是一路加封,荣升至四妃之一。 这样的地位,几乎是什么都不缺了,只是在子嗣方面终究不如人意。为了这事,李氏这些年废了多少功夫,暗地里求医问药,有了消息就往宫里送,奈何叶锦华的肚子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侯府那边早就等不及了,一再催促,今日这信,竟然还是长嫂写的,言辞强势,甚至要求锦华想办法将侄女接进宫。 自从延迟选秀,京中官宦之家还是想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往宫里塞人,不过少有人成功罢了,皇上性子冷淡,从不耽于女色,加上后宫里的两位娘娘从不安分,故而延迟了选秀。那些前赴后继凑过去的,有谁能真得到皇上青眼。进宫不成,反而生生堕了名声,日后想找个好归宿都难。 她这个长嫂,还真是自信,难道满京城的闺秀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一个侯府嫡女,好大的脸。虽说站的越高,摔得越厉害,但李氏压根不想给她站的机会。索性母亲那边还没有挑破,暂且拖着,宫里有锦华就够了,再多一个李氏女,于锦华有弊无利。 钱妈妈见李氏已经有了主意,想了想又从袖口掏出信封,递过去道,“夫人,这是奴婢今早在一个采买丫鬟身上截到的信。她说是赵家大公子的小厮交给她的,让到送到三姑娘那边。” 李氏闻言接过了信,展开读来。 却原是赵家公子担心叶锦绣被成王府一事所困,特地写信来解释,另约她出府商议。 胆子倒不小,李氏似有感叹地说,“没想到这赵家大郎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样的人,配个庶女着实可惜了。” 钱妈妈虽不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但前后一联系,多少能猜的出来。成王府和赵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几乎是满城皆知了,赵公子这时候写信过来,夫人见了又是这样的反应,多半是来告罪的吧。 因此琢磨着说道,“赵家同成王府这婚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外面传地可厉害呢,若真能得太后赐婚,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可不是门当户对么,总不能便宜了一个小小庶女,也罢,就是她真的嫁进赵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李氏收起信,揭开小香炉,随手扔了进去。 少顷,只看见一堆黑色的灰烬。 钱妈妈又问,“夫人的意思是,这事咱么就不插手了?” 李氏不屑道,“插什么手,当初赵叶两家定亲的时候,赵家夫人就不同意,只恨叶锦绣的身份辱没了赵家声望,日后正真要嫁进去,没准亲没结成仇先结了。到不如现在借着这事退一步,还能落下好大一个人情。” 对于锦绣,李氏从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毕竟,可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姨娘,还是当初她亲手送到丈夫手上,就是死了还留着一个庶女来膈应她。 就是没有永嘉郡主这回事,李氏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过,庶女,还是个貌美至极的庶女,李氏眸子一暗,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4章 看戏(修) 羿日,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请锦绣过去,说是府里新进了几匹料子,用来做夏装正合适,想请了府里几位小姐同去挑选。这特意派人来请可是头一回,原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分好了送到各自的院子里,自然也就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不去白不去,锦绣便让知夏帮着打理了一下,去往正房那边。 李氏并不在,来的是李氏的小儿媳纪氏。 叶家两个公子,老大叶瑾轩娶的是昌平伯府甄氏,候府嫡女,身份尊贵,与李氏无二。相比之下二少夫人纪氏的门第就显得不够看了,若不是二少爷非卿不娶,想必李氏也定不会让一个五品官吏的女儿进门的。 纪氏的日子过得也不大好,一面是婆婆的不待见,一面又有勋贵出身的妯娌压着。若不是纪氏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对这些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端呢。纪氏是个温和的性子,待人也真诚,见锦绣过来了,便客气地招待了一句,“三妹来啦,快瞧瞧这边的料子,颜色真不错呢。” 锦绣对这个二嫂有些好感,梨涡浅浅,眉眼弯弯地答了声谢。 纪氏看的晃了一晃神,都说原来府上的淑妃娘娘是个天仙,可纪氏冷眼看着,这些人似乎都瞎了眼睛,眼前这位才是当得起盛赞,可惜身量尚未张开,还是一派天真。 也难怪母亲不待见这个庶女,这般容貌,只怕原先那位文姨娘也是个不寻常的,定是添了不少堵吧。 纪氏同锦绣说笑了几句,另两位今日来的也比锦绣早。叶锦心平日里和叶锦姝走得近,几乎是形影不离了,不过她们俩关系到底如何锦绣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似乎是不错的。叶锦心和气,叶锦姝傲气,互通有无,在一起时看着颇为和谐。 叶锦姝坐在小榻旁,闻言稍稍抬起了她那尊贵的脑袋,眼神淡淡地扫过纪氏和锦绣,难得地没有开口讽刺。 桌上放着几十匹料子,颜色不一,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有。多是颜色鲜嫩,一眼看去,仿佛流动着微微浮光。锦绣伸手摸了摸,入手细滑,既薄且轻,无疑都是上等的货色。暗自诧异李氏的大方,以前送的那些料子,一如她身上穿的这件,再普通不过了。 锦绣爱美,看见这样的料子仿佛已经看见了许多好看又合身的衣服。 锦绣在这边啧啧称奇,那边的一声不吭叶锦心也是。于叶锦心而言,她自生下来就注定低人一等,姨娘不争气,又没有个兄弟帮忙,这么多年一直过得战战兢兢。讨好李氏,讨好叶锦姝,连对着府里稍微得势的奴才都是小心地不得了,不求她们能怎么样,只盼着能过得安稳一点。 这回被人叫来,心中很是忐忑,暗自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直到见了纪氏,道明了缘由,才稍稍放了心。 眼下看着这些布料,心中好奇,只道,“这是什么料子啊,摸上去真舒服。” 纪氏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昨儿从一品绣送来的苏锦,母亲见料子颜色嫩地很,就让你们各自挑几批,回去好做夏衣。” 竟然是一品绣的,叶锦心睁大了眼睛,很是吃惊。“不是说那里的料子和衣服都很难买吗,怎的一下子就送来这么多?” 京里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的,不过一品绣的衣料,珍宝阁的首饰,登仙楼的酒席。她虽没有见识过,但也有所耳闻。一品绣的料子,在她看来说是天价也不为过,原以为这辈子都穿不起了,乞料今日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倒是庆幸自己来对了。 纪氏点点头道,“确实不容易拿,不过一品绣的老板娘和咱们淑妃娘娘有些交情,所以在那里买料子会比别的人家容易些。” “原来还与淑妃娘娘有关系,真是没想到。” “淑妃娘娘地位尊贵,这些应该都是些小事,算不得什么。”莫说是叶锦心了,纪氏原也是想不到的。不仅没有想到淑妃还和一品绣有联系,也没有想到李氏会把这种难得的料子直接分给庶女,还专门交代了她提了提淑妃。不是纪氏对她有什么偏见,实在是李氏看着不像个愿意对庶女大方的人。 此番,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纪氏的深思显然没有影响到三人,叶锦姝还在沉默,锦绣还在神游,而叶锦心,她正兴奋着。兴奋之后,一脸感激地对纪氏说到,“劳母亲和嫂子费心了。” 纪氏笑着对几人说,“今日的料子有些多了,你们多拿几匹回去,府里的绣娘手艺都不错,让她们多制几件夏衣出来。你们这个年纪,最适合穿衣打扮了,若是过了年岁,像嫂子这样的,再穿就不好看了。” “嫂子这说的什么话?”锦绣见纪氏似乎在追忆,也笑着说了一句。 纪氏抿了抿嘴角,幽幽吐了口气,“这女子一旦嫁了人,花样年华就已经过去了,整日里就剩下忙忙碌碌,就连那些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就是打扮也不好看了。” 锦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纪氏明明才双十年华,若是放在前世也许就是一个半大孩子,兴许还没有毕业。这么年轻,心态却已经老了。 纪氏同叶谨渊是两情相悦,一如话本上写了千万遍的郎才女貌,风花雪月的男女主角,且叶谨渊不是长子,纪氏也没有必要劳心劳力地撑起整个家族。按理说,这样的结合再好不过了,可是就现在来看,纪氏活得并不舒心。 这种不舒心来自各个方面,婆媳之间,妯娌之间,亲戚之间,甚至夫妻之间的相处都带来许多压力。可怜见的,难怪别人说低门嫁女,高门娶妇,果然,经验累积出来的才是真理。 不过纪氏显然没有意识到什么真理不真理的,她行为处事自有一套办法,多说多错,如今多念叨几句,已经不符合她的作风了。于是便不再多留,直言道,“你们姐妹几个先挑着,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了。待会儿你们挑好了,就让这几个丫鬟替你们送过去吧。” 叶锦心正要道谢,却听原本不做声地叶锦姝冷冷地说了句,“不必了,几批布料而已,还能让我身边的丫鬟断了手不成?” 原来姑嫂也不合,锦绣想到。 纪氏显然已经习惯了,转身对几个丫鬟吩咐,“既然这样,你们只需帮三姑娘四姑娘就行了。”又对锦绣几人说了两句,便走了。 锦绣愣愣地看着纪氏走出去,削瘦的背挺的直直的,好似白杨一般,直到身边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才转回了头,无辜地看着两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叶锦心一脸尴尬,看也看不出什么,叶锦姝则阴沉沉的,盯着锦绣的眼睛满是恼火。 这情况,又是怎么了。 “三姐看够了吗,我要是你,就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躲到屋子里不出来,省得事情闹大了被人指指点点。” 叶锦姝生得俏,如今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毁了这张可人的脸。 锦绣又不傻,反应过来就知道叶锦姝为什么发脾气,不就是刚刚她和纪氏打机锋,恰好锦绣又看戏看得那么入迷,使得这位大小姐恼羞成怒了。至于她说得那件事,三人也都心照不宣。 赵清泽,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叶锦姝性子高傲,又被李氏千娇百宠地养大,平时不屑同她这么庶女说话,一个手指数的过来的次数,一半是开口讽刺锦绣的,一半是开口讽刺锦绣癞/蛤/蟆想吃赵清泽的。这么一说好像都是讽刺。 锦绣一如纪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装着没听懂,故作天真地问,“五妹说得是什么话,我有什么事不能见人的?” 第3节 叶锦姝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做什么,别说赵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不知道,那你还真是可怜呢,未婚夫都快被人抢走了。不过抢走也好,起码人家是门当户对,不用被别人说是谁高攀了谁。” “锦姝,”叶锦心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不赞同地看着她。 “嗤,”叶锦姝看着叶锦心,尖着嗓子道,“难为你还想着人家,可惜人家不一定承你的请。同为庶女,偏偏她有一个能在扬州只手遮天的亲舅舅,本事大着呢,哪儿用的着你瞎关心。”叶锦姝偏要说,她就是见不得锦绣好。 见叶锦心低下头不说话,锦绣心一沉。人和人之间最怕比较,一比较就会有落差,有了落差心里就会不平衡。叶锦心和锦绣都是庶出,可就有那么一点不同,被说不来了难免忌讳。 锦绣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当然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了个敌人。所以叶锦姝这话,说得就有些恶毒了。“五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我不该有一个做官的舅舅么。” “难道不是么?”叶锦姝反问,“不过也没什么用就是了。我劝你现在还是省点口舌,倒时候再跟人争吧。惹恼了我,指不定明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叶家三姑娘被人抢了亲事。” 叶锦姝说的满是威胁,不想锦绣却毫不在意,柳眉一扬,挑衅到,“那你去说啊。” 叶锦姝愣了一下,之后便是咬牙切齿。“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可不就是被娇养长大的,连威胁人也只是真个水准。 “知道你敢,那你去说呀。”锦绣冷笑。这话也就吓唬吓唬人罢了,一笔写不出一个叶字,这话在锦绣这里可行不通。真急了,叶家算什么。 可是叶锦姝不同,她是叶家嫡女,和家族荣誉休戚与共,真要把那件破事捅了出去,锦绣固然捞不着好,她叶锦姝也别想嫁什么好人家了。 “哼,你就嘴硬吧,到时候有得你受。”叶锦姝自知失言,拂了拂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走了更好,谁理你。 她被退婚了怎么着了,干卿何事! 锦绣顶了两句,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开,转过身的功夫就没了。 歪着脑袋,看着桌上没动的料子,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分。一匹不够,两匹太少,三匹实在对不起纪氏特意留下的几个帮手,最后,锦绣选了七匹布料,得意满满地回去了。 ☆、第5章 赐婚(修) 一番忙碌,等回了园子,已经是晌午了。锦绣这里固然比不得正房住的大院子,不过胜在幽静,往来人并不多。锦绣闲来无事喜欢带着丫鬟侍弄花草,诸如牡丹芍药、海棠兰花之类,多不胜数,故而一年四季都是风景。 这有的花不但可看,还能吃。以前小厨房还在的时候,锦绣总会用花瓣做些吃食,偶尔也送去孝敬老夫人。只是现在连小厨房都没有了,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灶之炊的感概。 锦绣看着眼前盛开的木槿和茉莉,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吃是别想了,不过,兴许能泡茶。她这也有花茶,不过都是府里的,太次了,锦绣都是用来熏眼睛。 “姑娘,你在看什么?”知秋歪着脑袋问道。 “明日一早你们将这些花摘下来,放在席子上晒干,记着,要挑那些好看的摘,稍微碎了点的都不要。”否则到时候泡开了不美观。 “可是这花开得这么好,人家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就这样摘了?”多可惜呀,知秋心里想。锦绣从没有制过花茶,所以知秋也不知道姑娘打着什么主意,只是,让她们就这样辣手摧花真的好么,这可都是姑娘费了好些心思种出来的,姑娘就一点都不心疼? 而且,晒干又是为了什么,若是只摘下来,兴许还能匀出一点来做胭脂,她听说别人家的姑娘都爱倒腾这个。 亏得锦绣没听见知秋的心声,否则又要恼人家不理解自己了。花固然好看,可是好看又不能吃。锦绣的确是喜欢花的,可当初种这些,只是因为想起了几道和花有关的菜色。 无所谓道。“摘!” 到时候弄出来的再给你们瞧瞧,锦绣又觉得自己真是心灵手巧。 好吧,知秋垂首,姑娘都不心疼,她心疼个什么。 纪氏派来的几个人手脚都很利索,早已经把东西搬进屋子里去了,七八匹布,流光溢彩,累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锦绣摸摸布匹,随即吩咐两人,“知夏知秋,这些料子你们一人拿一匹。” 知秋跟着姑娘,几年来也算攒了不少银子,平日里不缺衣服,刚想说不要,锦绣看见忙说,“你们也别忙着拒绝,这些布料我一个人穿要穿到什么时候,若是今年穿不完,积在陈年的旧料子里面就更没有什么好稀罕的,还不如分了出去。你们拿去制衣裳也好,卖了也好,反正一人也只有一匹,多了,我可就不给了。” 锦绣道理说了一大推,其实她也耐烦这套,她适合吃吃睡睡,摆事实讲道理这些实在不适合她。 知夏知道推拒不了,也懒得矫情了。姑娘的恩情她都记着,以后慢慢还就是了,笑道,“姑娘也太大方了。” 大方好啊,那说明她还是有钱的,锦绣美滋滋接受了这个个褒义词,想了想又说道,“记得给孙妈妈那里留一匹,竹枝和杨柳一人半匹,其余的先制几件衫裙,若是还有剩的,就放到小库房里。” 孙妈妈就罢了,毕竟是姑娘的奶娘,但是竹枝和杨柳,知夏也不是小气的人,相反她为人虽冷淡,但对人极好,不过听到这两人名字,还是稍微皱了皱眉。 她和知秋两人原本是文家的下人,幸得老爷夫人看重,这才被送到姑娘这里。不过,她们来到姑娘身边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四年,而杨柳和竹枝是自小就跟在姑娘身边。当初李氏派给姑娘的三个人,就是孙妈妈、杨柳、竹枝。 按理说,论亲疏,她是比不上这两人的,可是来这没多久,她发现这两人照看姑娘并不精心,甚至和李氏那边的丫鬟婆子也走得近。知夏向来多心,因而对两人留了心眼,然而越看就越不舒服,这两人,实在是不合格,有时候连做事都做不好。 知夏没说话,知秋却小声嘀咕开了,“姑娘,半匹料子也是料子,况且这些都是好料子,买也买不到,就是送给她们,她们也不一定会感恩,她们想要,让她们去李氏那边拿呗。” “你呀,真是,”锦绣摇摇头,只道两人太感性。她前世家中富裕,上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三人吃穿都差不多,只是因为锦绣生而有疾,活不长就,父母下意识地就会对她偏疼一些,连衣食起居都照看地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 就是这点不同,一度惹来同胞姐姐的不满。锦绣开窍晚,等意识过来的时候,隔阂已经很大了。有时候锦绣会想,现在她都死了,不知道姐姐的气性消掉了没有。 平心而论,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小时候印象最深刻地就是两人趴在院子里玩泥巴。那时候,一家人都宠她,宠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嫡亲的姐姐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几个毫无关联的丫鬟了。经历了这么多,锦绣也摸索出一些与人相处之道,有时候只是懒得做,不愿做罢了,并不是不会。 今日过后,若是知知秋得了料子,连孙妈妈也有,竹枝杨柳却两手空空的,心里难免会不舒服,到时候别说服侍地怎么样了,恐怕直接就离了心。倒不如一人半匹料子,让她们也知道差距在哪里,反正她现在也给的起。 于是道,“她们俩虽然有些毛病,但是本质不坏。至于李氏,她们之前的确是李氏那边的丫鬟,可是和李氏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她们伺候我了。”毕竟,两人只大锦绣六岁。前几年都是安安分分的,现在同李氏这边越走越近,怕是想求个好看的婚事,都不算什么事。 知秋撇撇嘴,“姑娘眼里就没有几个是坏人。” 恐怕只有一个李氏是不对付的。 “这样不好吗,何必弄得全天下都是看不顺眼的人,多累啊。”锦绣撑起小脑袋,道,“所以啊,你们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过日子嘛,差不多就行了,有句话叫难得糊涂。” “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也学着这‘难得糊涂’是如何糊涂的。”知夏点点头,觉得姑娘说的挺有道理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是那么回事了。 锦绣撅着嘴,“你是在说笑话嘲笑我吗?”声音细细弱弱,就是拔了高调也听不出一丝怒气。 知夏一愣,整日扳着的脸上极为少见地出现了类似无辜的表情,“没有啊,姑娘明鉴。” 锦绣觉得没意思了,知夏真不像能懂幽默的人。“我想也是。”一天里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锦绣和两人也没说多长时间。 知秋知夏一人抱着一匹布,到了住处还是挺显眼的,起码杨柳就一眼看见了,伸手揪了一下竹枝,让她朝那边看去。 出乎意料的,知夏见到她们竟然停了下来,说是姑娘赏的,她们也有份。 知秋也在旁边嚷嚷,什么别看只是一匹布,连卖了她们四个都买不起,什么姑娘总共也没拿多少,能记着她们这些丫鬟实在是心地善良,什么要知恩图报…… 竹枝和杨柳隐晦地对了一眼,心里如何想的暂且不知。 第二天一早,孙妈妈挎着小篮子,心情极好地从后角门进了叶府。不同于杨柳竹枝,孙妈妈并不是叶府的家生子,她一家人都在京城郊外,各自有各自的营生,日子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 因为家里离得远,每次都要搭上牛车才能回去,所以孙妈妈回家的次数并不多,一个月也就回去一次而已。这次照例从叶府带了许多东西回去,吃的穿的都有,能带的全带走了,家里总有用的着的地方。 到了她自己的小屋,孙妈妈大着嗓门同几个相熟的打了招呼。待知道姑娘又给了一匹料子以后,忙不迭地去看了,姑娘给的,肯定比她自己卖的好。心里暗自后悔怎么没迟两天回去,这样大孙子说不定又能穿几件新衣了。 孙妈妈心里,觉得东西拿回了家里才算是自己的东西。 等真见着了那料子,孙妈妈又不敢动手了。她又不老眼昏花,怎么瞧不出这料子的好坏,这样的布料,让她制衣裳不是白瞎了吗,没得糟蹋了好货。 这样想着,孙妈妈就坐不住了,甚至想着姑娘是不是给错了。 立马跑去锦绣屋子里,吞吞吐吐老半天,才道明了来意,一脸忐忑地看着锦绣,眼中还闪过几分期待。 锦绣瞧见了,乐得不行,她这奶妈妈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搞笑,于是顺了她的意,安慰道,“孙妈妈别担忧,这料子确实是给您的,就连知夏和知秋也各自都有呢。这原本是夫人让我们姐妹几个挑的,我挑的多了些,孙妈妈若是不愿意制衣裳,就拿去当铺卖了吧,应该能值不少钱呢。” 这么一说,孙妈妈心里就安了许多。 心一松,说话就放开了,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这几日家去的见闻。她知道姑娘爱听这个,因而每次都会留意着。 “赵御史家连生四胎都是女儿,赵御史愁的头发都白了,请了高僧测字,给四姑娘起了名字叫梦璋。要我说,这招弟都不一定真招来儿子,何况是梦璋了。” 她说的好像身临其境,十分生动有趣,就连知夏也停下手里的活仔细听起来。 “西街那个糕点店铺倒了,就是那个徐家铺子,听说是糕点里面不干净,把人吃坏了肚子。偏偏那位又是个得理不饶人了,在人家店铺前叫骂了好几天,不让做生意,愣是把人家铺子叫倒了。” 啧啧,锦绣听的起劲,“官府不管?” “怎么管,这事本来那老板就不占理,再说那人有没有闹事,就逮着骂两天而已。” 而已?他都把人店铺给骂倒了,不过这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就是了。“还有呢?” 孙妈妈想了一下,忽而记起了今日一早坐在牛车上听来的,“今儿大伙都说啊,成王府的郡主和赵家大公子结了亲,还是太后娘娘亲自保的媒,真是皇家的大喜事啊!” ☆、第6章 计划(修) 一时寂然无话。 孙妈妈再迟钝也察觉不对劲了,又把刚才说的几句话默默在嘴里嚼了嚼,到没觉得哪里不对。 正准备出声问,却见知夏忽而站起来,手上叠的衣服也顾不得了,抓着孙妈妈的手急切道,“孙妈妈您可别蒙我,太后娘娘真的下旨了?” 孙妈妈冷不防被吓一跳,白了知夏一眼,“骗你做什么,我今儿早上在车上听见的,许是府里还没有传到府里,你们不知道也不稀奇。太后娘娘的懿旨昨天下午就到了赵府,连婚期都给定好了,说是今年的十月份,这月份也紧地很,也不知道急啥。” 孙妈妈一股脑将听到的都给说了。她坐的牛车每次两文钱,车上满满当当挤了十几个人,这赵家的喜事就是同车一个百晓生说的。 不过知夏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她和这丫头处的不错,平常见她都是处变不惊的样子,今天这是怎的了? 孙妈妈是个脑洞灵活的,一下就想起了同车的那张家小丫鬟,可怜见的,原来知夏也一样。 一时间,孙妈妈看着知夏的眼神都变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唉,知夏啊,听妈妈一句劝,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万,何必那么死心眼只看见一个人。要是信得过你孙妈妈,孙妈妈帮你找,虽说不一定比得过,可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知夏被孙妈妈的眼神看懵了,“孙妈妈,您说什么呢?” “今早那个张家小丫鬟也是这样。”孙妈妈以为她是娇羞了,拍了拍知夏的手,小声说,“跟你孙妈妈装什么呀,孙妈妈也年轻过,我懂的。” “噗嗤!”锦绣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知夏这回是真恼了,这孙妈妈,她想问的赐婚的事,真没什么心思同她在说笑。再者,听听这话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见姑娘还有心思笑,就更是感觉力不从心。知夏性子内向,做不出大喜大怒的姿态,只得咬牙着低声唤道,“姑娘!” “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锦绣见人都恼了,忙坐直了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对着孙妈妈解释道,“孙妈妈你可会错意了,咱们知夏的意中人到现在还没影呢,你再说下去她就该生气了。知夏她这么关心这事,估计也是闲的。” 孙妈妈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好在她不是个爱多想的,被锦绣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应该是错了,想想知夏,整日困在内宅也不像是能见到赵家大公子的,因而道,“原来不是啊,我还以为,唉,没事了。” “没事就好,孙妈妈您刚回来,想必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我就不留你了。知夏,带孙妈妈去拿一碟云片糕吧。”说完朝孙妈妈一笑,说,“这虽不是我亲手做的,但尝着很不错,妈妈带下去打打牙祭也好。” 锦绣是孙妈妈奶大的,这么多年也算是相互扶持一起过下来的,虽说孙妈妈有时会起点小心思,对她也是敬重大过疼爱,但是真心难得,锦绣自然愿意善待她。平日里有些好东西,也会留她一份。 孙妈妈见状,也不推辞,笑着道一声,“多谢姑娘,姑娘费心了。” “算不得什么,知夏,快下去拿吧。”锦绣看着欲言又止的知夏轻声吩咐道。 知夏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赵家大公子是姑娘的未婚夫,虽说这事没几人知道,姑娘自个儿也不上心,可不代表赵家就能这样糊弄她们姑娘,着实欺人太甚。姑娘看着不在意,谁知道心里会不会想不开了呢。 不过眼下有再多话也说不出来了,孙妈妈在这里且姑娘又吩咐她出去。也罢,给姑娘留些时间好好静一静。 两人走后,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没了声,锦绣起身走到梳妆台。这梳妆台是文姨娘留下的,木料有点泛黄,上面的光泽早就淡了,具体有多少年岁她也不知道。 梳妆台前摆放着硕大的雕花木盒子,锦绣打开翻了翻,真正的翻箱倒柜好不折腾,终于最角落的一个小格子里,翻到了那枚玉佩。玉佩被单独塞在里面,上面的络子变得皱巴巴的,甚至有些发霉了,好在那玉还结实,完完整整的。 第4节 幸好,幸好,真丢了,把她卖了也不一定还得起。 这可是赵清泽给的定亲信物。当时定亲定的匆忙,也就交换了信物,她给的也是个月牙玉佩,比起赵清泽的显然不够看。如今赵清泽又定了亲,这玉佩是要还给他的,她的也要拿回来。 就这样被抢了亲事,真说有多生气也没有。 若是没有这件事,锦绣顺利地嫁进赵家,日子肯定也不好过。赵家历代主妇,哪一个不是千金玉贵的名门出生,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光是身份这一项,锦绣就算是不合格了,当初赵夫人百般阻挠,为的也是这点。 大魏嫡庶之分很明显,除非是家中没有嫡子,否则庶子庶女是没有什么地位的。锦绣这身份,原本是要比叶锦心还惨些,不过好在锦绣有个能力出众的舅舅,说出去比一般人好听些。 锦绣不喜欢拘束,白白得来的一世,有空间灵泉,有亲舅舅,还有两个一心一意为她好得小丫鬟,若是活得不舒服就太糟蹋这份幸运了。出生没得选择,她是个庶女就注定要忍着李氏,忍着叶府。不过婚姻就不同了,若是嫁的好了,才叫一生无忧。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是个美人无疑,将来也想找个美人相公。只要性情体贴,衣食不缺,关起门来如何过日子都好。最好是嫁到扬州,到时候有舅舅一家庇护,什么底气都有了。京城这边天高皇帝远,别说十年八年,就是一辈子不回去也没什么要紧。 说得远了,锦绣还未及筓,魏国十六七成亲的大有人在,短时间内还不用忧心这件事。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赵家这事。 以赵家的处事风格,既然接了赐婚的懿旨,定然会把事情做的□□无缝。她这个前未婚妻,也会被安排地好好的。 再说京城里的姑娘。 如今赵家公子定了亲,真是叫一众闺秀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赵家两朝太傅,一门清贵,这样的家世,又有一副招人的相貌,赵清泽理所当然地成了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没了念想,说说总是可以的,于是闺中私话是总少不了红着脸谈论赵大公子。 锦绣就深有体会,可这回却不再是叶锦姝了。 叶府小路多,有时候去什么地方走小路几步就到了,人还少,是以锦绣很爱走小路。不过眼下,锦绣听着小路树丛边两个丫鬟的交谈,暗道这赵清泽真是个祸害。 只听那边悉悉索索传来几声对话,“哎,皇家郡主成亲,这得多大排场,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而且夫君还是那么俊的人,真是好命。” 锦绣颇有同感,可见投胎是个技术活。 对面那个小丫鬟却说道,“好命什么,我可是听说赵家并不满意这赐婚,连亲事也不愿意大办呢。” “这些没影的事你是听谁说的,大婚还有四个多月,怎么就说起了大办不大办。再说了,那可是皇家,就是不大办也是一般人比不得的。我看,你就是嫉妒……” 知秋听到这儿,扯了下锦绣的袖子,一脸担忧,“姑娘,别听了,我们走吧。” 锦绣心一软,知道这丫头是怕自己难过。虽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身边的丫鬟总认为自己是强颜欢笑,任外面传地沸沸扬扬,也半口不提一个赵字。竟是连骂也不曾骂了。 锦绣回过头,冲对知秋安慰地笑笑,“那走吧,夫人还等着呢。” 李氏确实是在等着,这回见了锦绣也不似从前冷漠了,反而说了许多贴心话。末了,还让钱妈妈亲自挑了几样器件送给锦绣。这样的待遇以前是没有过的,锦绣心知不对,推辞了几番也推辞不掉,还是拿了回去。 女人往往把她们的直觉成为第六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锦绣不仅从来不怀疑,还十分引以为豪。 知道李氏不对劲以后,锦绣心里就有些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尤其是杨柳一脸难色地磨蹭到她闺房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彻底证明了锦绣的想法。 锦绣看着杨柳,她似乎还没下定决心,站在那儿好生纠结。锦绣让知夏关紧了门,拉着她进了最里间,问道,“杨柳,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你说。” 杨柳沉默了好半天,一声不吭,锦绣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好一会儿,才听她小声到,“姑娘,你赶紧走吧。” “怎么了?”锦绣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夫人要把你送进宫替淑妃娘娘争宠。”杨柳声音细细地,“前几天我去正房的时候,刚好听到钱妈妈在和别人说话,就躲起来听了一下,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回来后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应该就是姑娘了。夫人连信都写好了,淑妃娘娘过几日就会派人入府接你,姑娘,你要是不愿意,就赶紧走吧。” 杨柳知道,姑娘在扬州还有位舅舅。 锦绣一时间只觉得如遭雷击,原来李氏最近如此反常,竟是这个原因。可笑,可笑至极,送一个庶女来替生女争宠,她怎么就知道不会是夺了宠。 走吗,当然得走,锦绣脑子无比清醒,不消片刻就想好了,叶家是呆不下去了,她可不愿意做李氏的棋子。进宫争宠,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还是李氏一手策划的。 送走了杨柳,锦绣叫来知夏和知秋,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她们就出发去扬州。只要出了京城,她就不信李氏还能把她找出来。 孙妈妈经常回家,多少认识些车夫。锦绣让她今晚去找个马车,明天早上就停在叶府东角门口等着。那里人少,一客人都会从正门进来,下人们进出则是在西角门,她们从东门走,肯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这一晚,锦绣几人都睡得极不安稳。 ☆、第7章 来客 第二日,叶府的张管事起了个大早,他昨儿就得了吩咐,今日府上要来一位客人,一定要他亲自去迎接。 张管事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怎么这客人如此奇怪,竟也不走正门。到了东角门,客人没瞧见,却瞧见了一个碍眼的车夫。张管事嫌他占了地方,怕到时候怠慢了客人,欲将他赶走。 谁知那车夫竟说是府里主子雇得他。张管事看了看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没理他,府里主子出门,还要用你这破玩意?没有让他再说话,张管事直接叫了几个壮丁将人给仍地远远地,连马车也不能放在这。 不多时,几顶青色小轿摇摇晃晃往这边抬来,张管事见了那人,脸上愈发恭敬,不动声色将人引到了正堂。 锦绣几人从天亮就开始等着,知秋一人出去查看,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锦绣又问了孙妈妈,时间都是定好了的,却迟迟没等到人。锦绣心中焦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而外边听到声响,只以为是知秋回来了,兴冲冲地跑出去。等见了来人,顿时心里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 那人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说是让锦绣去一趟正房。都这个时候了,锦绣怎么可能会过去。可那丫头在锦绣耳边说了句话,锦绣便沉默了,转过身,只让她前面带路。 一脚踏入正堂,锦绣不得不感叹来人是有多大的面子。 李氏、叶启文,甚至连叶瑾轩兄弟俩也都在。叶府平日拜见的人不少,可是那些往来单李氏一人就足以应付,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少有。锦绣幽幽地叹了口气,最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见锦绣过来了,李氏放下了茶盏,站起身走到锦绣身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可算是来了。您看看,这便是我家那三姑娘。” 锦绣愣愣的站着,直到感觉出一道审视的目光投到身上,才顺着视线,看向叶启文右下首的中年男子。 心里一咯噔,这是宫里的人,终究是来了。那人身着藏蓝色宫服,体型稍小,面白无须,眼角微微向下,看人的时候稍显阴沉。这样的人,一看就不好惹,锦绣缩缩脑袋,希望能降低一点存在感。 王公公打量了许久,久到锦绣忍不住想出声制止,才略笑了笑道,“叶大人好福气,府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出众。咱家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比叶三姑娘还灵气的人。”声音尖细,看锦绣的目光如同看上等的货物,透着惊叹。 叶启文抚着美须,谦虚了几声,直道“过奖,过奖。”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却又默契地打着哑谜。 李氏回了屋子后便示意身边人出去,似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说。锦绣则一路不语,眼下也是垂眸站着,不言语。屋子里静得很,空荡荡地,一个坐在高位上,一个在下面立着。 一时静默过后,李氏先发制人,对锦绣道,“你也看到了,今日来的是淑妃娘娘身边的王公公。淑妃娘娘身体不适思亲甚切,特意派王公公来叶府接人进宫陪伴。” “接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李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锦绣一眼,道,“你说呢?” “我?”锦绣指着自己,明知故问道,“母亲是在开玩笑吗,且不说宫规繁杂,淑妃娘娘只是一宫之主,未必有这个权力将人接进宫去。单看家中姊妹几人的交情,淑妃娘娘思亲思的应该也不会是我吧。锦姝妹妹前几日都还在念着长姐呢。” 李氏当然也不在乎锦绣反驳什么,左右这事不是她能反对的,因而盯着锦绣直言道,“你也不是个傻的,今儿什么情况不会猜不到。淑妃娘娘是你长姐,花了一番功夫接你进宫是你的福气,莫要不知好歹,让大家都难做。如今赵家大公子已经赐了婚,真要算起来你也是退过婚的,想要再说什么好人家可就难了。” 锦绣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了,见过不要脸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如今皇上一令之下已无选秀,那些赶着进宫的,有几个成了事?退回来的时候还白白污了名声,别说许好人家了,许不许的出去还是一说。李氏此言,要的不就是她进宫替淑妃娘娘争宠么。头一次,锦绣不愿忍下去,“母亲说的这么好,不若自己去好了。” “放肆!”李氏怒喝,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锦绣。 锦绣自知这话不规矩,不过谁叫他们如此不要脸呢。她是庶女,庶女就能随意摆布吗,那堂上父子三人,不说都参与了,起码也点头了。原来还以为叶家两兄弟算是君子,没想到竟然也和叶启文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也是,哪能指望歹竹出好笋。 见锦绣如此,李氏嗤笑一声,“你许是弄错了,今儿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商量,而是通知。” “母亲这是看我一个庶女好欺负,硬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李氏道,“好欺负,难道不是?你莫不是还在指望着你那舅舅,扬州刺史,确实是位高权重,不过这里是京城不是扬州。地方官员,无诏不得入京,你觉得你还能靠谁呢?” “忤逆父母,可是不孝,传出去你舅舅脸上也不好看。”李氏缓缓道。 锦绣不甘心,“我若不去母亲还能如何?” “你那两个丫鬟,一个还在后院的屋子里关着,一个已经在送往后院的路上了。她们的主子都分不清事理,你说说,我要她们留下来有何用?” 这就是明晃晃地威胁了。锦绣怎么说也是叶家小姐,知秋和知夏却不同,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找上门。李氏仗着的就是这一点,且锦绣毫不怀疑她会做得出,视人命如草芥,没有比更冷漠更残忍的事了。想到如今还没见到的知秋,锦绣心中担忧,只盼着李氏还有一点良知在。 难道这一回,就真的要如了李氏的愿。锦绣不语。 李氏见她不说话,又讽刺道,“或者,若是你叶三姑娘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直接碰死在这大门上,我也不会拦着。叶府这么大,人命多一条少一条又有几个人在乎。不过你死了以后,那两个小丫头也别想活了。” 话里无比讽刺,也是料定了锦绣不会去死。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哪怕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谁知道以后就不会翻身呢。 只这一次,锦绣对李氏的报复心似乎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从未如此地厌恶、痛恨一个人。哪怕前世最后活地那样不堪,她也是感恩地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李氏地算计和自私,都让她恶心。 “想清楚了吧,要是没有别的事,赶紧回去收拾行李,王公公还在外面候着。你那两个丫头,也能同你一道去。” 这还成了恩赐了?锦绣冷笑一声,仿佛竖立一身刺的刺猬,难得带了攻击力,“母亲既然这么笃定,何必花了这么多口舌来劝,图什么呢。难不成母亲是怕了什么,或是心里有鬼?” “一派胡言!”李氏怒斥道。 锦绣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被李氏拿捏地毫无反抗之力。“宫里是个什么地方,相信母亲最清楚不活了,毕竟淑妃娘娘可是从您手中教出来的。我若是真如了你们的愿,进了宫,到时候自然是海阔天空,那么多选择,何必巴巴地听一个淑妃娘娘呢,母亲您说是不是?” 李氏不曾迟疑,反道,“小小庶女,也能威胁到淑妃娘娘,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听母亲的意思,这宫我是定要进的,不如看看,到时候是我太看得起自己,还是母亲太看得起淑妃娘娘。”锦绣啧了一声,有些跃跃欲试。 “你待如何?”李氏板着脸问。 “不如何。”锦绣微微一笑。 …… 李氏最终还是扔给锦绣一盒子银票,并非是被她说怕了,而是不想给锦华惹事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眼下首要的是将这个庶女送进宫。 如今费了这么些功夫,只是探她的底而已。至于她说的那番话,李氏倒不担心,若是连个小小庶女都掌握不了,锦华这么多年也算是白过了。只要心狠,什么对付不了。 锦绣拿到了银票,也没有留下的打算,她那里还有要交代的事。 走至门边,忽而想起什么,回过头朝着李氏笑地莫名,“皇上是淑妃娘娘的夫君,母亲这一回,可算是卖女婿了,不知道淑妃娘娘会不会嫌您管得太宽?还有,我得提醒五妹,让她以后要看好自己的夫君,毕竟有一就有二,谁知道母亲日后会不会为了自己再卖了另一个女婿呢?买了女婿还倒贴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来做。” “你,”李氏指着锦绣,气的说不出话来。 锦绣说完了也没多待,由衷地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李氏。 回到院子里不久,知夏知秋两人都被送了回来。精神都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也算是有惊无险了,锦绣松了口气。 知秋很沮丧,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她本来躲在墙角边上,看见那人被赶走了就想着回来送信,谁想到还没行几步就被人抓了。若是自己反应再快些,说不定姑娘也不用受李氏摆布了。 锦绣见她胡思乱想的,少不得又要安慰一番。她们俩还在,总比被李氏团灭了强。以后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安慰完了这俩丫头,锦绣又将院子里伺候过的人都叫过来,每人给了一些银两。轮到孙妈妈的时候,锦绣拿出几张银票,又将一些银裸子翻出来,对着她叮嘱到,“我们走了以后,妈妈还是别在叶家做事了,这些银子拿回去购些田产,以后也不愁吃喝了。我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妈妈能拿走的就拿走,就在这里也是便宜了别人。” 孙妈妈忙点头,知道此时不是依依惜别的时候,只拉着锦绣的手让她别亏待着自己,又道自己明日就去管事那里将活给辞了,见锦绣还有东西要收拾,便擦了擦眼睛默默退下去了。 ☆、第8章 窥见 原本东西就不多,且三人昨儿晚间就已经收拾好了,也无须再费什么劲。这倒好了,准备好的行李还是派上用场了。 剩下的那点空闲,锦绣抽出信纸给舅舅写了一封信。她进了宫,以后舅舅的书信也没有人收,日子久了难免会担心,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当然,锦绣也懒得替李氏等人遮掩,该讲的不该讲的都给写了一遍,亦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 她就这么一个亲人,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再次出来的时候,王公公貌似已经等很久了。叶启文倒是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听从长姐,莫要招惹事端”之类,说了还不如不说。倒是王公公,见到锦绣三人后一声也没吭,见事情定了下来就径自走出堂外。旁边一个小内侍走过来,将锦绣安排到了一顶小轿中。 这样被送进宫,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送行的只有叶府的老管家和孙妈妈两人而已。杨柳本也想过来,不过她毕竟和孙妈妈不一样,锦绣只让她在院子里呆着。 锦绣掀开帘子,看到孙妈妈朝她挥了挥手,背后是叶府的半掩朱红大门。 第5节 一瞬间的恍惚涌上心头,明明早上还在想着去了扬州要如何逍遥,几个时辰后却要被人威胁着进了宫,连自由都没了,哪来的逍遥。 也罢,多想无益。索性放下帘子,再也不去看车外风光。 京都风水极好,城内外风景迥异。城外水流澹澹,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所以才有八水绕城的说法。城内大道纵横,东有城楼庙宇,西有繁华街市,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正是千百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 而皇宫,则坐落在京都正中央,周围分散各王府、执事所,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叶府离皇宫不近,不知隔了多少条街,不过轿子抬得稳,兜兜转转也就到了宫门口。 皇宫都是什么样的,红漆墙,琉璃瓦,雕梁画栋,亭榭楼台,只可惜,这些锦绣一样没有看到。她甚至没来得及打量宫墙有多高,就被急不可耐的小太监抬回了未央宫。 她也算是客,本来是要拜见淑妃的,可是人家说自己宫务繁忙,不便相见,指派几个小宫人引着锦绣一行人去了偏殿的一个住处。 带头的宫人品阶稍高,宫服也与别人不同,看着挺和气的,也挺好看的,至少没像别人一样摆着冷脸叫人尴尬。来人行了一礼,与平日做揖不同,应该是宫廷的礼仪。礼毕,裙裾丝毫不见乱。她没多说什么话,只将锦绣安置好就退出去了。 后来又有人传话说让锦绣每日煲一些汤水,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吩咐。 想来李氏早已将她的底子抖了个干净,否则淑妃也不会知道她长于厨艺。而每回锦绣被逼着煲汤时,都恨不得往里面掺和几粒老鼠药把人毒死算了。 无奈有贼心没贼胆,边上还站着五六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嬷嬷,她怕到时候老鼠药没投成这些人先把自己给毒死了。 如是这样过了三五天,淑妃依然没有召见锦绣的打算,下马威嘛,定是为了杀杀她的锐气。不过淑妃可失算了,锦绣根本毫无锐气可言。厌恶李氏是一回事,对淑妃又是另一回事,锦绣对她,是警惕居多。真要说什么怨恨,暂时还没有。 一如李氏的其他儿女一样,锦绣一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期待。 见不着,她也落得自在,除去每日煲汤,学宫规,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那教宫规的是个老嬷嬷,教条且严苛,好在锦绣不是个蠢的,所以也没让她挑出多少毛病。一来二去,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知夏和知秋则凄惨多了,被强行跟着淑妃身边一个叫珍珠的宫女学规矩,每日不累地走不动道是不会罢休的。至于手脚磨出泡来,那也是常态,也不知这位宫女是怎么教的。难道原本站着就能学会的,偏偏要用跑的? 锦绣见着心疼,对着那颗珍珠更没什么好印象。无法,只得暗地里给两人饮些泉水,希望能少受些罪。 后来锦绣知道,这位珍珠和头天带路的那个漂亮宫女是同一个人。 这日,一个长相圆润的宫女正劝着锦绣出门。 宫女名叫百灵,声音也像百灵。眼下两眼放光地看着锦绣,忽闪忽闪煞是动人,锦绣好险没有被她蛊惑着应下。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天气虽还不热,锦绣却已经不想出门了。她苦夏,一入夏身子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懒得动。且又因为没有了请安,整个人都悠闲了许多,软绵绵地趴在美人榻上,随意披着淡粉色曳地丝衣,远看着像一尾漂亮至极地美人鱼。 百灵见她这样,连说话声也放轻了许多。“如今刚入夏,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最适合游玩了。三姑娘这几日天天拘在屋子里学宫规,想来肯定是倦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赏赏荷。” “还是不去了。”锦绣摇摇脑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不要出去,免得真如叶启文所说,招惹了事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百灵见锦绣摇头,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便道,“三姑娘可是怕遇上什么人,这没关系,咱们娘娘位列一品淑妃,可不是谁人都敢得罪的。再者,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各司其职,一般不会多管闲事的。” “还是算了,这未央宫的景色也不错,何必舍近求远。”锦绣托着香腮,依然没被说动。 白灵有些急了,忙道,“这可不行。” 锦绣见状挑了挑眉,“如何不行?” “姑娘有所不知,淑妃娘娘之前特意吩咐奴婢几人,要好好照顾三姑娘,千万别怠慢了。这要是成天待在屋子里,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就是奴婢的失职了。三姑娘还是听奴婢的话吧,这出去走走多好。”说不定还能遇上贵人呢,百灵心中想到。 失职?这话说的就牵强了。估计是实在找不到借口,胡乱编的。 锦绣貌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对危险总是秉持着能避则避的态度,不论是对事还是对人,这回本来也是不愿去的,可是这丫头磨人的功力实在是让人招架不得。最后,只差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锦绣出门了。 这也勾起了锦绣的小小好奇心。淑妃暂时还不会动她,这点毋庸置疑。既然这样,引她出去的目的就不好说了。 “姑娘,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百灵睁大了眼睛看着锦绣,竟全是乞求的意味。 “那就去吧。”锦绣还是没挨住小宫人的请求,答应着出去了。看这小宫女应该是新人,只是替人做事,何苦为难她。满屋子里不认识的宫人,数她最有灵性。 随行的当然也只有小宫人,可谓是轻装简行。 御花园,锦绣原来以为只是个园子而已,真正看了才羞于自己的见识浅薄。里面多少奇花异草不说,另有抱厦、亭台穿插其中,不知其数,就连脚下的青石路也是呈现出不同的图案,千奇百怪,九曲通幽。 大魏立国数百年间,先后几位皇帝喜好莳花,不但请了大批花匠进宫,还将整个御花园大肆修缮了好几遍。如今看到的,都是世世代代传承而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果真的皇家的手笔,普通官宦人家如何比得。 记得当初随老夫人拜访张太仆府上,席间,张家老夫人对着一盆兰花好一番夸赞,眉眼之间俱是自得。为何?还不是因为那兰花少有,可锦绣方才注意到,这样的兰花在御花园已经有好几株了。 一路游下去,锦绣兴致丝毫未减,这里的许多花草都是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加之这个点御花园的人并不多,竟也没让锦绣两人碰上一个。 百灵也是个机灵的,见锦绣喜欢,更是费了心思说道。她虽然不知这满地的花花草草究竟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典故,但哪条小道离得近,哪条小道上风景独好,还是能说出一二的。 兴致正浓,却突然被人扯到旁边的矮丛中。 “怎么了”锦绣皱着眉头,对方力气太大,袖子都扯出了好几条印子。 “姑娘快看,那是皇上!在那边!”百灵低声叫着,生怕锦绣错过了机会。 锦绣顺着目光看过去,瞧见不远处走过一行人。不知从那条小道走来,如今看去只剩下几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约莫五六个蓝衣宫人,前后走着,可一眼看过去,还是会把目光放在那一身玄色团龙直襟朝服的男子身影上。 那人给锦绣的第一印象便是高,高的俊朗,高的好看。 玉冠束起,身量修长,行走间身子挺得很直,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意外得,竟与这繁花开尽的御花园没有半点不协调。这样的人,若是转过身定然会让人惊叹。惊叹的不是容貌,而是气质。 一行人走得也快,几个恍惚间便走远了。只留下锦绣两人还在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 “可惜没有看清楚。”百灵喃喃道。 锦绣闻声转过去,见这人似丢了魂一般,暗自好笑,这一出戏,竟不知为谁演了。“别看了,回去吧。”锦绣道。 百灵回过神,脸涨的通红,一言不发地随锦绣回去了。 远处李德全悄悄落下了几步,眼神冰冷地看着身后的矮丛,对着一个小太监小声交代道,“去查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使藏得隐晦,李德全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人鬼鬼祟祟,不知是得了谁的消息才侯在那里,一个个的,都嫌自己命长了。 小太监也机灵,小跑着过去,不多时就将刚刚那地里里外外翻了个清。不过,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又来回找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估计是走了。苦着脸回去,将情况告诉了李德全。 跑得倒是快,李德全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第9章 召见 几日后,淑妃娘娘召见了锦绣。 作为四妃之一,淑妃住的未央宫主殿自然是富丽堂皇。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的,细致地令人惊叹。锦绣坐的地方,是其中的一个隔间,面前是一张紫檀木长案,上面放着一盏茶水,幽幽地吐着白气。 水汽氤氲,抬头便看见旁边立着一个博古架,其中宝瓶器物不一,墙上挂着两幅山水古画,再远处则是用一扇玉雕的落地屏风挡住。果真是如叶锦姝炫耀地那般,宫里的物件总是与众不同的,吃的用的都比旁人精细地多。 等了一会,茶水已经温了,淑妃才姗姗来迟。 多年未见,锦绣已经快认不出这位大姐姐了。想当年叶锦华可是名满京都的人物,如今身着锦衣华服高坐在主位上,乍一看仿佛面目可亲,依旧是姿容秀美,气度天成。美则美矣,只是眉宇间的傲气全然不见了,哪里看得出当年的才绝艳艳? 这么些年,叶锦华留给锦绣的印象还是那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那是叶锦华惯用的姿态,显然已经不适合如今的淑妃娘娘了。 叶锦华又何尝不在打量锦绣。她进宫七年,虽说凭着母家爬上了高位,可是无宠亦无嗣,早就磨掉了了当初的心高气傲。长宁侯府又一直逼迫,让她不得不服了软,将这位母亲口中容貌甚美的庶妹接到宫中。 只是她如今看来,这庶妹何止是容貌甚美,只怕满宫里都没有一个比得上的。且不说小小年纪便隐有倾城之姿,单是那一身遮都遮不住的灵气,就先叫人输了一大截。 叶锦华目光复杂的打量了一会儿,方才笑道,“叫三妹久等了,姐姐前些日子宫务繁忙,抽不开身,只让身边的大宫女帮着照看,还请三妹见谅。” 锦绣只觉得那笑好像是带了面具,一点儿也不自然,于是便想调动面部神经给淑妃示范一下什么才叫笑,扬着嘴角客气道,“怎么能怪淑妃娘娘,娘娘是一宫之主,事物繁忙也是必不可免的。” “在宫里住的可习惯?”淑妃调整了坐姿,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看样子,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习惯肯定是没有习惯的,且不说宫里规矩多,单单是换了环境就让人没有那么快接受。何况,锦绣还是个前途未卜的。这样每天都悬着心,总会觉得迷茫。 因为心里不痛快,锦绣答的也似是而非,不能说不好,可也不想说好。“未央宫的宫人伺候的都很精心,风景也宜人。” 淑妃一笑,“宫里哪处风景不好呢,三妹昨儿也是见识过得。”聪明人不需要多言,一点就透,淑妃更愿意相信这位三妹妹是个聪明的,毕竟日后要打的交道不会少。 “说起来我也有七年未归家,祖母仙去的时候也没能回去,实在是不孝至极,愧于祖母的教养之恩。听闻三妹为祖母守孝三年,如此诚心,实在是难得。” 三年,确实难得,锦绣心里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就是当初的叶启文也没有做到像锦绣那样的毕恭毕敬。 不过真计较起来,她才是真正不孝,借了守孝的名头,避免了同李氏两年的争锋相对。若是再不恭敬诚心一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因而推脱到,“哪里,身为人女,这都是锦绣应该做的。” “这原来也是我应该做的,偏偏没有做到。这几年还多亏了几位妹妹替我照看父母双亲,让父亲母亲能安享天伦之乐。”淑妃说地无不惆怅。 锦绣不语,这话应该怎么接?事实上,她管你淑妃的双亲是谁,叶府的那几个人,如今和她再没有关系了。只听淑妃又道,“三妹且放宽了心在未央宫里住着,皇后那儿我早就打了招呼,没什么要紧的。这回接你过来实在是赶得急,委屈三妹了,日后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把这里当成自家就行了。” 淑妃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锦绣安心待着,不要妄想在出宫了。她费了多少心思,连皇后那里都做了谋划,若是最后事情没成,打的可是她淑妃娘娘的脸。 李氏那日只说让她进宫,原因也遮遮掩掩并没有说清楚。锦绣虽然能猜出一二,可对这中间的内情还是不甚清楚。起码,李氏的态度就很不对,她行事向来缜密,这回却匆匆忙忙的,好似有人在催一般。 淑妃受不受宠不是个问题,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有几个是受宠的,若是真有人受宠也不会至今只有两人皇嗣了。 所以对于李氏执意送她进宫的决定,锦绣很是不解,难道她不怕淑妃心里起疙瘩?便道,“在哪儿住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不瞒淑妃娘娘,我如今还是稀里糊涂的,许多事情还没弄清楚。” 淑妃道,“咱们都是一家的姐妹,如今在这宫里是最亲密不过了,有什么还说不该说的,也太生分了。” 锦绣听来,只觉得这位淑妃娘娘比李氏手段高明多了,起码说出来的话谁都愿意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有一天李氏和淑妃对上了,结局一定很可观。锦绣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虽然不可能,但还是很期待有那么一天。 淑妃说了这些话,转而又说起了长宁侯府,“既然三妹问了,我也不瞒着了。三妹也知道我外祖家乃是长宁侯府,叶家如今权势益胜,然而比起侯府却终究差了些。这偌大的未央宫,多半是侯府挣来的。可惜,我这淑妃娘娘做的太不称职了,于长宁侯府无益。” “如今我那几个表弟已到及冠之年,秋后就要下场科考了,宫里没个能说话的人怎么行,舅母舍不得自己的娇女儿,可是为了两个表弟也顾不得亲戚间的情分了。闻得三妹姿容出众,才递了消息与我,让我将三妹接到宫里来。其中的意思,想来三妹也不会猜不出。我虽贵为淑妃,可是终究不得宠,无宠亦无嗣,于叶家,与长宁侯府都没什么大用。” 言罢苦涩地看着锦绣,“只是委屈三妹了。” 淑妃说的情真意切,好似真心愧疚,又好似对长宁侯府的做法不耻,而锦绣听来却觉得如坠冰窖,心都凉了半截。 若是淑妃的话属实,她就只是叶李两家矛盾的牺牲品,白白被牵扯其中。若是淑妃的话不属实,可见淑妃才是真正心狠之人,长宁侯府助她良多,那位老夫人更是待她如珠如玉,就这样让自己外祖家背了黑锅,难道一点都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孰是孰非,也一时难以分辨。 不过这个场合,锦绣不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就太不给面子了。 “三妹可是不信?”淑妃问道。 锦绣摇摇头,“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世上什么事都有,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你只看到了母亲是侯府嫡女,叶家和长宁侯府素来亲厚,可是这中间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终究说不清楚。好比我当初进宫,未尝没有侯府的意思。人总要看清一些事情,才能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若是现在还看不清,她也别再宫里活了。 锦绣心里诧异,没想到她还看的挺清楚的,难怪淑妃这位置做的这样稳。“没想到娘娘想的竟然这么多。” 淑妃待锦绣却是始终一个态度,好似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说话并不拘束,侃侃而谈,配让她那端详温雅的面貌,容易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所以,关系最牢靠的还是一家里出来的人。如今三妹既然来了我的未央宫,事情就已无回转的余地,我身为长姐,自然会护着你。” 言尽于此,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两人会面,似乎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淑妃交待了几句,都是些客套话,后来又道锦绣那边伺候的人太少,将自己身边的二等宫女给了锦绣。 好巧不巧的,宫女名字就叫珍珠。这回见着,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了,低眉站在那儿,再不见之前的刻薄。 锦绣领着珍珠回去了,暗道日后定要给这人安个糟心的名字,以解她们三人的心头之恨。 珍珠在淑妃这里做了好些年的二等宫女,如今走了,自然要换人补上。 第6节 少顷,一个蓝衣宫女走进来,“参见淑妃娘娘,娘娘有什么吩咐?” 那蓝衣宫女叫茯苓,本是长宁侯府送到宫里来的。宫里这些年,虽锦衣玉食的养着,可淑妃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前些日子更是生了大病,受了不少罪。李氏得知后,托了母亲赵氏寻些医女,找了好些日子,才找来这么一个性子灵巧,精通医术的。 放在以前,这样的人淑妃用起来最是趁手,可如今瞧着,却怎么都不对劲。 她对长宁侯府的感觉极复杂,以前有多眷念,现在就有多失望。祖母待她好不假,可是再好也比不过自家的孙女,自家子孙的前程,她这个地位尊贵外孙女也要退一射之地。外祖母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闹成这样,谁又真正获利了呢?眼下这宫女推又推不掉,只能物尽其用了。淑妃对着茯苓道,“我这里走了一个二等丫鬟,以后你就顶着二等的职吧。” 茯苓面色一喜,忙跪下领恩,“多谢娘娘赏识。” “行了,多余的话不必说,你只需知道在在这未央宫里,只有主子让你做的才是该做的,其余的无需理会。至于医术的事情,不得轻易让人知晓。” 茯苓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后妃身边有医女,这说出去也不让人放心。入宫这么些日子,原本还以为淑妃娘娘忘了她,谁想到还有这样的柳暗花明。 也算是借了那位珍珠姑娘的光。 ☆、第10章 白莲(花) 锦绣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瞧见知夏两人守在门前,知秋更急切些,连脚跟都踮起来了,前些天日日学的姿态给忘了干净。 一见到锦绣,两人都送了一口气,忙迎了上去嘘寒问暖一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听,仿佛这样就能把刚刚那份不安去掉。 锦绣听见知秋问得那些问题,起先是暗自好笑。她只是往淑妃那里走了一遭,怎么感觉像是去了多少年没有回来一样。 好笑之余便是感动了。 在这宫里,真心对她的也只有这两人。原来她以为知夏最是沉稳知秋从来都不会犯愁,可是如今才发现,她们也只是普通的少女而已。来到陌生的地方会迷茫,会不适应,会害怕,就算她只离了那么一会儿,于她们而言都是无比揪心的。若是不然,也不会巴巴地在门外等那么长时间,连休息也顾不得了。 患难真情,大抵如此。 不过锦绣也没有让知秋说太多的话,这里还有一个人,多说多错,以后被记恨就不好了。于是趁着歇下来的时候,对着珍珠问道,“你的名字叫珍珠?是淑妃娘娘给你取得么?” 知夏二人都不喜欢这位宫女,尤其是知秋,到现在还没有正眼瞧上一眼。 珍珠却完全不作理会,只恭着身子回到,“回姑娘,奴婢这名字是原先进宫的时候领事姑姑给取得,后来被指进未央宫,淑妃娘娘也没改名字,就这么叫着,已经有好几年了。” 珍珠算是未央宫的老人了,淑妃还是叶婕妤的时候就跟在她后面。当初的一批宫女,有的攀了另外的高枝,有的犯了错被撵走,剩下的只有她和琉璃了。 至于现在的玉珠,论资历也是该排在她后面的。在淑妃身边伺候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以后会过的怎样,但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跟着这位三姑娘,日后是什么个前程都不知道。 珍珠不是个没有心机的,凭她这些天明里暗里地给知夏两人排头吃,便知道心计不浅。所以心里如何瞧不上,脸上没露出半分。 肯定是不愿意投诚的,淑妃娘娘送她来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也知道,但也不能把现在的主子得罪了。 锦绣见状又道,“你既然被派到我这里来,还是换个名字吧。否则总这么珍珠珍珠的叫着,别人还以为你还在淑妃那里当值呢。” 珍珠无可无不可,“姑娘请赐名。” “你是哪里人?” 珍珠一愣,方才回到,“奴婢原是江南人。” 江南啊,真是个好地方。锦绣想了下,记起了一首诗,悠悠念道,“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问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莲。” 江南美景,其中之一就是这采不尽的莲花了,“你往后就唤作白莲吧。” 好一朵美丽硕大的白莲花,锦绣如是想到。 知秋乐了,差点没忍住笑,却被知夏一个眼神给镇住了。莲花,这玩意全身上下能得姑娘待见的恐怕只有能吃的莲子了。记得当初姑娘一脸认真的嫌弃她采来的白莲花,说什么看懂莲花也是一门大学问,她虽不明白,可是知道自家姑娘素来读书多,歪理也多,这里头恐怕又是什么她不知道的典故了。 看了看一旁的立着的人,恐怕这朵莲花也不知道这一茬吧。要让她说,这人那是什么白莲,整个就是朵黑莲花,还是黑的蔫坏蔫坏的黑莲花。 珍珠也没多想,私心觉着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配上方才那四句诗,也算是有意境了。因而道了声谢。她原本是二等宫女,如今在锦绣这里,也没有什么升不升的了,锦绣自己还只算个客,提那些不是白惹人笑话嘛。 须知这一位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这里地方不多,白日里也没什么事情,等以后有了事情才让你去做吧。住的地方,左右你原先住的离我这也不远,你若是愿意搬,就住知夏她们对面,若是不愿搬,就还住原来的地方吧。” 已经更名的白莲没有异议,她住的地方远比知夏她们住的好,若真要搬,才真亏了。 这样吩咐了几句,锦绣便叫人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讨厌人走了,知秋望着那人的身影皱了皱鼻子,“什么人呐。” 性子又古怪又清高。不过和她们差不多,都是奴婢罢了,偏偏人家却还整日摆出一副有多么高尚的样子。真要那么光风霁月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人是个黑心的,她一瞧见她膝盖都疼地慌。 “好了,你也别皱着了,一点也不好看。”锦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今日我去淑妃娘娘那里,临走的时候她把白莲赐给我。以后你们还要一起相处,不说能有缓和,起码别明着得罪人家,否则到时候有的你受。” 得罪了人家,先叫你膝盖疼上三天,锦绣想到。 知秋笑了笑,她倒是想,可是比心眼一看就知道比不过人家,还是别自讨苦吃了,咕哝道,“淑妃宫里那么多宫女,偏偏就是她。” 锦绣到,“怎么就不能是她了?人家也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 知秋打着哈哈,“没什么,是她就是她吧。对了姑娘,淑妃今儿让你过去说了些什么?” 锦绣回想了一下,除去淑妃说的长宁侯府,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问了一下叶府的情况,其余也就问什么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回来地这么快。” “我听未央宫的嬷嬷都说,淑妃娘娘是个最端庄温和的人,也不轻易发落下人。可那都是别人说的,谁知道准确不准确,毕竟如今的淑妃娘娘可是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 锦绣暗自咋舌,论起和人打交道,谁也比不上知秋。 “所以姑娘今天被唤过去,我们俩一直都在乱想,生怕淑妃会做什么,可是担心死了。” 锦绣睨了她一眼,对知秋这口没防备的性子也是没辙了,“什么死不死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淑妃娘娘是怎么样的人暂且不知道,隔墙有耳,说这些话,传出去了先就把人得罪狠了。再说,人家就是想算计你,也不会挑让你知道的时候。” 倒不是她怕宫里的规矩,这大门都关着,别人也听不见什么。只是她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了,对这种事比别人忌讳许多,下意识地就会避口这个字,也不愿意身边亲人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应验了呢。 再说淑妃,明显就是个不好得罪的,这丫头这性子,真得先给她提提醒。 知夏刚泡好了茶,见知秋又胡言乱语了,忙将茶水递给锦绣,“姑娘累了吧,快喝些茶,这还是上个月舅老爷从江南寄过来的,闻着味道就知道是好茶。” 锦绣又被茶吸引过去了。揭开茶盏一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带着微热的湿气,瞬间让人放松下来,问道,“这是什么茶?” “说是新摘的碧螺春,只是摘的不多,听说这还是贡茶呢。那日出门的时候,叶府里还有许多茶,可是走得急,都没有带过来,真是可惜了。”知夏说到。 说完还隐隐看了眼锦绣,知夏心里无奈,原本也不止这么多东西的,可是姑娘偏要带着她那花茶,都还没喝过,就这么宝贝。 要是省下这花茶的空,得多带许多好东西。姑娘晒的花茶可不少。 锦绣听着也遗憾。她虽然有空间,可是也不敢放太多的东西,屋子里有什么,知秋或许马马虎虎瞧不准,可是却瞒不住知夏。当初收拾东西的时候俩人都在,真有东西凭空消失了,还不得吓死她们。 好不容易得了个金手指,除去偶尔去喝口水,弄出来泡个澡,竟然没什么用处。至于种树种花之类的,以锦绣的惰性,就不要想了。 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何必费那个心思,锦绣这样说服自己。 轻轻抿了一口,感叹时光悠闲,“真是好茶!” “姑娘这话说的,从扬州寄过来的,哪回不是好东西?就是舅老爷没注意,夫人也会精心准备的。”知秋说的夫人,就是锦绣的舅妈谢氏。两人成婚多年,恩爱异常,表弟表妹都生了好几个了。 最大的那个叫谦哥儿,锦绣也见过一面,不过这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舅舅回京述职,也京中一连住了一个多月。当初玉雪可爱的小团子,生的和锦绣还有三分像,如今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了。 不过舅舅和舅母生的都好,几个孩子应该也差不了。 “也不知道舅舅收到信没有。” 若是收到了,肯定会担心吧。 知秋见不得姑娘忧心,建议道,“姑娘要是担心,何不再送一封信去江南?也让舅老爷知道姑娘在宫里的情况,省得两边都不好过。” 说到这才愁人呢,锦绣苦着小脸,“我也想写信过去,可是如今也没人送啊。” 知秋挺了挺胸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没有人,姑娘,我前些天认识了一个小太监,是尚衣局负责采买布料的,他肯定有门路,咱们找他就行了,不用找其他人。” 锦绣好奇道,“你和他很熟?” “那是自然。”早就熟了。 锦绣看她笃定的表情,竟然也觉得此事有希望,顿时对她新认识的那个小太监充满了好感。果真出门得靠朋友,关键时候,知秋这好人缘的特性就派上大用场了,“要是真成了,你回头多拿一些银子给他。” “那我呢,姑娘?要是成了,姑娘给我什么?”知秋急忙问道,两眼放光。 “要不,我煮茶给你喝?” 锦绣不免起了戏弄的心思,不同于知夏更爱喝凉水,她记得这丫头也是个爱茶的,家乡就是个产茶的好地方。每次锦绣得了什么茶,都会分些给知秋。 知秋一听激动了,“什么茶?” 锦绣微微一笑,“花茶。” “……” ☆、第11章 送汤(修) 六月的天似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下起了了阵雨,一颗颗砸在青石地砖上碎成片,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往来人的裤脚。 李福走得狼狈,一手护着托盘,一手撑在头顶挡着雨水往前跑,身上被浇了个透,就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了。 “兔崽子,也不知道撑个伞,若是淋坏了,咱家不把你脑袋给拧下来!”李德全正在御书房外守着,见到徒弟这邋遢的样子,一张口就训斥道,那只手也习惯性地往李福耳朵上拧去。 “嘶~师傅轻点拧,疼!”李福正拿着东西,挣脱不得,生生手了李德全的一爪之恩。没多久,见师傅终于消了气,才笑呵呵地解释道,“徒弟哪能这么不中用呢,这不还好好的么,一点雨水没沾上,师傅您看。” 李福松开手袖,但见那褚红色托盘上搁着一个釉里青圆底盅,上面盖着一顶盖子,稳稳地放在中间,丝毫未见湿,更没有什么淋坏一说了。 这么一盅汤,当真是精贵的不得了,若是打翻了岂是他一个小小奴才能赔得起的。只是他日日端着,竟然也和别人一样,连个味儿都没问道半点,真是遗憾。这汤盅扣合的严实,他又没胆子揭开,飘不出一点味道。 又看了看天,对着李德全咕哝道,“刚刚走的时候还晴着呢,谁想到半路上就下起了大雨,皇上等着用膳,再赶回去拿伞已经来不及了。这也不是徒弟的错,老天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放晴,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知道。” 李德全臭着脸,没理会徒弟说什么,依然挑剔到,“竟会找借口,还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这样不成体统,没得丢了御前当差的脸。” “是,师傅。”李福连连点头,被骂了也不恼,脸上反而笑的见牙不见眼,配着他那张圆脸,颇有喜感。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这位是个傻的。 李福心里自有他的一番计较,骂是被骂了,可这被骂也有被骂的门道,别人想叫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骂,还没有呢。 李德全打发走了徒弟,照例先试了毒,才转身往里面端去,悄悄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淑妃娘娘差人送汤来了。” 天正阴着,屋里光线不太明朗,封煜端坐在案前,案上还摊放的数十份奏折。细看过去,只见那人墨发高束,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五官英挺,双目深邃,眼角处微微有些上挑,每当凝视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悲不喜之感,却极为专注,倒是微微冲淡了久积的帝王之威。 眼下被政事烦扰,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桌面,格外的好看。 皇上性子冷清,不喜多言。李德全是伺候惯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是门清,见状将手上的汤盅放置在书案上,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李德全将门扣上,独自站在外面侯着。就这一进一出的功夫,雨就已经听了,可真是快啊。 对于李德全这一辈的人来说,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那可真是功成名就了。刚到不惑之年,就已经稳坐御前大总管一职,深的皇上信任,宫里面想往上爬的,那个而不上赶着巴结他。不过许是同皇上待多了,这连性子都变得清冷了。 许多年前,他李德全也是个热心肠的。在这四面宫墙中一待就是几十年,大风大浪也见过,勾心斗角也不缺,如今看什么都看开了。那些想巴结的,谁愿意理他们?咱家可是一心一意侍奉皇上的。只是今日不同,他虽然不愿意,可还是得放了未央宫的几个宫人进来,让他们过来送汤。 第7节 这事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 宫里后妃那么多,皇上却只有一人,可谓是粥少僧多。再加上皇上并不重美色,每月去后宫的时间可真是少而又少。皇上不在意,他也懒得劝,左右宫里还有两个皇子呢,急什么,没得劝了让皇上心烦。 只是后宫的妃子明显不这样想,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各种争宠的手段使起来真是让人目不暇接,看得多了,平白惹人心烦。就说给皇上送吃食的,什么样的都有,不过自从皇上发落了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后,再没人敢犯事了。 这回也是他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 约莫半月前,那位淑妃娘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汤水送到了御前。李德全知道后,吓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追究起来,他也是难逃其咎的。谁料皇上不但没有挑明,反而默许了未央宫每日里往御书房送汤。 不过因为这事,李德全算是对淑妃娘娘存了恶感,不说这位心机如何深,在宫里的,哪个儿没心机,没准这位看着不争不抢的淑妃是最有心机的。关键是她竟然买通了御前侍奉的人,这等手段,李德全最是痛恨。还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约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李德全照例打开门进去。果然见桌上的汤盅已经空了,虽然不喜淑妃,可是见了这情况,暗道皇上可真爱喝汤。 “淑妃宫里请了新厨子?” 李德全正收拾好了准备出去,没想到皇上竟然开了口。 李德全知道皇上是不爱管这些的,眼下这样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好在他心细提前都给打听清楚了。李德全想好措辞,道,“淑妃娘娘宫里并没有新厨子,这汤是叶家三姑娘,淑妃娘娘的庶妹做的。前些日子淑妃娘娘给叶家带了消息,请叶三姑娘进了宫,一直住到现在,淑妃娘娘每日都会让叶三姑娘熬一盅汤。” “叶家还有个会做饭的庶女?”封煜淡淡地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位三姑娘闺名锦绣,不大爱出门,京中或许没几个人知道叶家有这么一位姑娘。叶家老夫人三年前去世,叶三姑娘随父兄去祖地服丧,一去就是三年。前几个月刚回京城,几个月间竟然一次门也没有出。不过,这精通厨艺是不假的。那叶三姑娘的舅舅还是如今的扬州刺史文大人。” 扬州刺史?封煜挑了挑眉。 李德全知道皇上这是听进去了,解释了一句,“文大人幼年时家中落魄。” 所以文家姑娘才会进叶府当婢女,后来才有了这叶三姑娘,不过这话李德全没明说,相信皇上也都知道,又道,“淑妃娘娘以身子不适为名,派人去叶府接的却是叶家庶出的三姑娘进宫,这淑妃娘娘可还有位嫡亲的妹妹了。在宫里一连住了这么多天也没见这送人回去,打的什么主意,只怕和前面那些人也差不多。” 前面那些人是什么人,当然也不是他李德全能够说道的。只是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意延迟选秀了,哪怕就是以后再没了选秀,也轮不到后宫嫔妃和朝中大臣插手,这一个个的想尽法子往宫里塞人,是都不要命了么。 所以李德全看来,淑妃也是同那些不要命的人一个模样,操心操多了。 封煜冷笑了声,“派宫人出府去接人,朕竟不知,这皇宫也是想进就进的。”他到不是专指淑妃,这不守规矩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李德全道,“可不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呢,就连皇后娘娘那边也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听罢,封煜看了一眼李德全,他这是不喜欢淑妃了。主仆多年,李德全了解封煜,封煜又如何不了解李德全?这老东西,脾气怪的很,只是看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不愿追究,只要不过分就行。 淑妃倒是性子如何不在封煜考虑的范围内,说到底她只是个妃子而已,几个月见不到一次,他也没多大的印象。当初叶锦华封妃,也是因为叶家三代都是保皇一派,在他那里记过名字。如今看着,这叶启文还是不够稳重,过于急功近利了些。 淑妃这回做的事是逾矩不假,不过难得对了他的心思。封煜想着这几日送来的汤水,味道确实令人难忘,若真是出自那叶三姑娘之手,留下来也未有不可。 封煜问清楚后,便吩咐李德全到。“好了,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李德全端着托盘,行礼退下,走过门槛时候脚步轻轻的,再次将门合上。皇上处理政务的时候,千万不能喧哗,不能吵闹。 出了御书房,李德全算是没什么事要做的了,除了皇上传见,基本上没什么事是要劳烦他的。 正往前走着,忽而见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过来。李德全知道,这应该是几日前新挑来的那一批。这些人,在别处可能混的有头有脸,到了御前也都成了新手。 小太监是个有眼色的,见着总管过来,马上一脸堆笑地迎过去,熟练地接过李德全手中的托盘,“总管大人放着,奴才来拿,哪能让总管大人累着。” 李德全脱了手,照例往前,却没想到后面的小太监也一路跟着,盯着托盘的眼睛转了转,小声地问道,“总管大人,奴才见着每日都有人送汤过来,竟然也没人拦着,太不同寻常了些,也不知是哪位娘娘有这么大的脸面?” 李德全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小心你的脑袋。” 言罢也不等他如何反应,径自走开了。 留下来的小太监望着李德全的背影,目光鄙夷,禁不住骂了一句,“呸,不过都是奴才,耍什么威风,也不怕闪了腰。” ☆、第12章 御膳 李福作为御前大总管身边的头号弟子,前程可算是一片光明。这日,冷不丁接了吩咐说要去未央宫传令,乍一听还真是有点懵。皇上这是有多长时间没去过未央宫了? 不过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毕竟每日送来的汤水可都是进了皇上的肚子,皇上一满意,亲自去未央宫用膳也不是不可能。 这可是件讨好不吃力的活。对着师傅感谢了好长时间,便兴高采烈地带着两个人去了未央宫,怎么也算是传旨,人少了可不行。 果真,刚一踏入未央宫,就看见一行宫人朝这走来。打前的是为老嬷嬷,看着年岁比他师傅还大许多,眼角皱纹很深,一笑就更明显了。到底是御前的人,就是未央宫的掌事张嬷嬷见到了也不敢称大,笑呵呵地模样哪里看得出平日心狠手辣的做派,“今天这是什么风把小李公公吹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宫里都知道这李福是李德全的徒弟,连姓也随了他,因而之称他作小李公公。 李福道,“嬷嬷说笑了,奴才也是来通报的。皇上今儿要来未央宫用膳,你们可得提前准备着,千万不要让皇上失望啊。” 张嬷嬷在宫里炼了这么多年,也是个人精了,不动声色地塞过一个荷包,“敢问小李公公,皇上那儿可有什么指示?” 李福捏捏荷包,没有想象中金银的分量,反而是薄薄的,应该是银票了。心情一好看什么都美妙,就连张嬷嬷脸上的褶子印都显得那么有深度。 难得好意地透露了一句,“可不就是淑妃娘娘每日差人送的东西让皇上满意了么,这事嬷嬷不会不知道。嬷嬷先好生想想吧,奴才不过是个跑腿的,哪儿能清楚那么多。” 张嬷嬷笑着说道,“小李公公可太谦虚了,您是跑腿的,叫我们这些人去做什么?” “行了,漂亮话咱也不说了,这事啊别人都不顶用,还得看你们宫里那位娇客。” “小李公公说的是。”张嬷嬷得了一句提点,也就够了,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 “得了,这信儿也传到了,奴才先在这里祝贺淑妃娘娘一声了。”李福收了人家的礼,怎么也该讲几句好听的。 “承公公吉言,还请公公回去多美言几句。”说罢又提了几句恭维话。 李福笑眯眯地走了,留下的几个宫女嬷嬷也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嬷嬷则淡定多了,大喜之后便马上想了清楚,皇上这都不少天没来未央宫了,这回来确实因为那位三姑娘。张嬷嬷以前也伺候过李氏一段日子,对着文氏一对母女也没什么好感。 虽说如今三姑娘进宫时帮她们娘娘争宠的,可她还是打心底里举得自家娘娘受了委屈。天下女子,有谁愿意把丈夫分给其他人。说到底都是庶出的,张嬷嬷也没太把她放在心上。 可如今这庶出女竟然连皇上都惊动了,那就不得不妨了。再一联想那位的长相,这下不得了,得去和娘娘好生提一提。 想了一会儿,张嬷嬷就吩咐几人散了,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去。她则回主殿禀报淑妃娘娘,商谈一下到底该怎么做。 皇上亲自过来用膳,这可是天大的殊荣,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如何商议,不做多言。只说锦绣听了消息时,其中惊讶远比张嬷嬷多地多。 她正在泡花茶,水都已经煮好了,小声翻滚,咕噜咕噜的,大概就是第一沸的鱼目微有声了,正准备动手,知秋却突然拿着调料过来,说是要加一点,还有往里面掺点新茶。 锦绣肯定是不同意的,这不是毁了她的花茶吗,这可是第一回泡,因而怎么也不让知秋动。又听她说什么,茶是要加的,茶引花香,花增茶味,自古就是如此。 这个道理锦绣是知道的,可是她就是固执地不愿遵守,谁说花茶就不能单独泡了,花茶也是要清饮,加那些东西做什么。所以争了半天,还是如了锦绣的愿。 这回泡的是茉莉花。锦绣院子里的花向来开得极盛,形状又好,知夏她们摘得时候又都是挑挑拣拣,十分小心,所以晒出来的花都是上品。如今泡开了,一朵一朵地在热水里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见,不久,全浮在水面上。 花是有灵性的,锦绣从不怀疑,即使是晒干了的花,遇了水还是好看地令人惊叹。 锦绣替自己倒了一杯,转而又替知夏知秋叶倒了。十指尖尖,衬着瓷白的小盏,真不知道哪个儿更白些,知夏看得入了神。 轻呷一口,唇齿之间都是茉莉的清香,“如何?”锦绣略带得瑟地问两人。 确实不错,知秋点点头,所说与时下人炮制花茶的方式不一样,可也别有一番滋味,倒是她错了,所以老老实实地承认,“还是姑娘说的对,要真按我那法子,恐怕就不好喝了。” 锦绣又道,“下次还可以加点香草,没准味道会更好。” 薰衣草、迷迭香、百里香,都是好东西,可是不知道这个朝代究竟有没有。 知秋知道香草可以制作香料,可以萃取精油,甚至当成调料也是可以得,不过配上花茶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她又把这归功于姑娘看得书多。 “屋子前面有块挺大的空地,就这么放着太可惜了,姑娘可以种点花草。”知秋建议到。 锦绣摇摇头,还是算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是别人的,还是安分一点吧。 正品着茶,那边跑过来一个宫人,对着锦绣一番耳语,说是皇上要来未央宫用午膳,淑妃娘娘请锦绣去小厨房帮忙。 说得委婉,不就是让她过去做饭嘛,看着宫女的架势,以及身后跟着来的几个人,想推辞显然是不可能的。 知夏和知秋对着她们依旧是一副模样,横眉冷对,不卑不亢,这应该算是消极抵抗了。 要是平时锦绣还能取笑两句,几日实在是没了心情,就让她们把东西收好,也不让两人跟着。 走到半路才觉得不对,就是再迟钝的人,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天也该有点了解了,何况锦绣又不蠢,身边又有一位百事通。这一住十多天,也没听说过有哪天皇上临幸了后宫,更不用说亲自过去那个宫用膳了。 淑妃娘娘是个美人,可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美人,浑身端庄温雅的气质,适合放在大户人家做正妻,凭她的手段什么解决不了?不过放在后宫里,显然就不够看了。 锦绣觉得,做妃子,做宠妃,就应该是那种生得千娇百媚,丰满惑人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应该妖妖绕绕,风姿万千。否则如何迷得皇上晕头转向,什么都顾不得。 不是锦绣瞧不起人家,淑妃这样的,怎么都不像会是得宠的。 再者,未央宫的膳食锦绣每日都用,虽然也是精细,也没见过有多稀奇的地方,皇上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尚食局那里做出来的,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难道皇上还会稀罕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子不成。 真是奇了怪了。除非,锦绣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日日送去的汤。 淑妃可好算计啊。 原来这些天她熬得汤水都送到皇上跟前去了。亏她还庆幸淑妃到现在还没瞎动脑筋,原来人家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就谋划好了,等着她往里面钻呢。 不是锦绣自大,实在是她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前世她就极爱钻研厨艺,中华八大菜系,不说全部精通,也都能做出几百到名菜出来。更有那搜集了好几年的点心方子,就是来不及记全,那也是能背出个十之一二的。 这辈子为了讨老夫人喜欢,也琢磨过大魏人的喜好。每次做出来的菜色,都格外喜人。而且就像是自带福利一样,这辈子随便做的都比别人做的好吃,仿佛厨艺技能已经点到满级。 所以这一回,她也完全没有担心会弄砸了让皇上不高兴什么的。锦绣介意的,是淑妃做起事来太专断了,幸好她当初没有投毒,万一投毒投成功了呢,锦绣想想都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心里一忐忑,锦绣就不愿在对着小厨房一众人磨蹭。 怎么说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对着几个厨子算什么。于是只做了一道酥卷佛手,一道杏仁豆腐,一道松鼠桂鱼以后就撂下担子不干了。 锦绣正待出门,却被一个体态雄壮的嬷嬷拦住了,“叶三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辨识度,锦绣如何能不认识。每日里来煲汤,旁边守着的壮汉不正是她么。眼下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堵在门口,就是想出也出不去了。 锦绣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得去熬汤。” 眼见着就到中午了,煲汤也是需要时间的,你行你去啊。 “可是这菜还没有做完,张嬷嬷若是怪罪下来,”那人一脸不认同道,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威胁就威胁呗,锦绣也不信她能把自己怎么着。真是人善被人欺,倘若她有个靠山,断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因而冷笑道,“嬷嬷又在说笑话了,厨房里这么多厨子,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做饭的,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另外,张嬷嬷要是怪罪就怪罪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淑妃娘娘请过来的,应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锦绣话里无不讽刺,张嬷嬷是谁,她怎么不认识。要是淑妃真的发了怒要把她赶回去,她还求之不得呢。 那人琢磨再三,引着锦绣去了另一间屋子。 ☆、第13章 圣颜(修) 自出了那间屋子,锦绣心情大好,连带着做汤的时候都多费了几分神。 也不知道是李氏生财有道,还是后宫里的油水实在太多,未央宫里的食材都是一等一的好。锦绣今天准备做一道鱼汤,看到小宫女递来的几条鱼,一时间也犯了难。看得出鱼肉都是新鲜的,可就是种类多了,让人难以抉择。 脍莫先于鲫,那就选鲫鱼好了。 鱼都是处理好的,锦绣洁手过后,拿过片刀在鱼身上划了几个口子,然后放在锅里稍煎,待两面煎完了,才放入清水、姜片、油盐、晒好的冬笋等,放着中火慢炖。整个过程,丝毫没叫别人代劳。也就后来的看火,锦绣实在是不愿傻傻地待在炉子旁,唤了一个小太监帮忙。 第8节 约过了两刻钟,隐隐听到汤水沸腾的声音,接着鱼汤的香气也溢了出来,满屋子都是诱人的味道。锦绣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汤已经做好了。 揭开盖子,只见里面的清水已经煮成了乳白色,鱼肉也变地软嫩异常,冬笋切得细细地,碎碎的,都撒在鱼背上面,颜色不是很分明,仿佛和鱼肉融为了一体。都说最好鱼汤要色白如乳,肥而不腻,鲜而不腥,按这个标准,锦绣这汤也是上上等了。 小宫女托着瓷盘,小心翼翼地将整条鱼给挪进去,原本怎么样,挪进去就怎么样,一点也没损坏,手上分寸把握地极好。 这就算是没她的事了,锦绣站在一边,等着小宫女将东西端走就可以走了。谁料那人弄了半天竟然也没准备自己送走。期期艾艾地凑到锦绣身边,小声到,“三姑娘,淑妃娘娘特地吩咐了,这汤还得您亲自送过去。” 淑妃还真是执着啊,锦绣冷冷一笑。 “三姑娘,真是麻烦您了,可这都是娘娘要求的。要不奴婢先替你端着,等到了殿前在给您?”小宫女试着商量道。 锦绣拒绝了小宫人的建议,“不必了,这才多重的东西,我还不至于那么娇弱。对了,皇上已经过来了吗?” “已经过来了,”小宫人善意地提醒,“午膳都布置地差不多了,只剩下则最后一道汤,所以咱们也得赶紧过去,否则迟了就不好看了。” 锦绣一惊,赶紧接过鱼汤,往外面走去,身后还跟着一群尾巴,看起来很是威风。锦绣却顾不得了,在心里将淑妃问候了好几遍,不用说,这让她最后一个去的人肯定是淑妃了。 实在是可恨,她过得好好的,一点都不想出风头,无奈身边这些人从来都不愿放过她。难道皇上不是她丈夫?这么赶着往丈夫身边塞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活该不得宠。锦绣恶毒地想着,淑妃这么作,迟早有点把自己给作死。 在小宫人的要求下,锦绣捧着托盘去了正殿。昨天看着平常的未央宫,似乎今日都显得肃穆了许多,再没有看到四处忙碌的宫人了,想必都被拘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惊扰了圣驾吧。 虽说早就有预料了,可是真要见到皇帝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退缩。这可是皇帝,比淑妃更可怕的存在,连杀人都有正当性。万一皇上一眼就看穿了淑妃的阴谋诡计,恼羞成怒怎么办? 都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这小身板如何承受地起。 未央宫的气氛明显压抑多了,锦绣也算是学过宫规的人,不至于稍微冷场就忘记了规矩,照例行了宫礼,就见前面走来一个小太监,从锦绣这取走鱼汤放在桌上。锦绣低着头,就是再好奇,也做不出当众窥视天颜的事,上次实属意外,谁能想到淑妃还能安排那一茬。 凝神,屏气,锦绣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练气功,却在淑妃娘娘开口的瞬间破功了,活像是吹到最满是忽然漏了气的皮球。 “妾身得知皇上今日来未央宫用膳,还特地请了妾身家中三妹做了几样小菜,这前面摆着的三道便是,还有刚刚送上来的鱼汤。三妹自幼爱钻研厨艺,做出来的东西别有风味,这番也不知是否合了皇上口味。” 淑妃娘娘语气里不乏骄傲,不知情的人怕还会觉得淑妃同她这个三妹感情是有多深呢。 锦绣闭着眼睛,又听到那边皇帝开口了,随口问道,“叶三姑娘?” 声音意外的好听,锦绣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听懂了皇上的画外之音,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行礼道,“民女叶锦绣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封煜坐得高,只看到下面跪着小小的一个人,声音软软的,细细的,乌发如云,白生生的脖颈仿佛一拧就断了。 周围人也静静的没一个人说话,就连一宫之主淑妃娘娘也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锦绣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皇上不会是觉得权威收到了挑战,不会是想把她拖出去斩了吧。不对,皇上又不是昏君,瞎想个什么,锦绣安慰自己。 “起身吧。”冷清清地声音。 锦绣站起身子,不动神色地理了一下裙摆,她这半路出家学的宫规暂时还做不到那么熟练。 “你很擅长厨艺?”封煜问道。 “是,皇上。民女幼年时得了一本载有食谱的杂书,见之好奇,就照着书上的方子试了试,没想到自己做的也还不错,有了兴趣,也由此开始学习厨艺。”锦绣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只是她说得一本正经,且这经年之事查也查不到,有谁又能证明她说的就是假的呢? 封煜微微颔首,见桌上一道菜造型奇特,颜色鲜艳,不免好奇,“这道菜叫什么名字,怎得从来没有见过。” 锦绣这才抬起头,迅速的看了眼皇帝指的那道菜,回道,“回皇上,这是松鼠桂鱼。也是书上记得方子,只是年代久远,记不得是哪本书了,那书上面说,季鱼肚皮去骨,用蛋黄炸黄,再做松鼠式,之后用油酱调制出来即可。” 实际上,这记载也是有的,不过太过古老,锦绣做出来的是她自己修改过后的,味道也更好吃些。 这一问一答,锦绣便借机抬头见到了皇上。但见其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真是英俊地让人心慌意乱。 男色惑人,男色惑人,锦绣默念清心咒稳了心神。 名字还真有趣。封煜想着便用筷子夹了点。味道也很奇怪,有点甜,不过能够接受,再次动了筷子。“不错,确实精于此道。”封煜赞道。 锦绣有点受宠若惊了,忙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赞赏。” 之后就真的没有锦绣的事了,淑妃娘娘和李德全在上面伺候皇上用膳,她就在下面做个安安静静的人形柱子,不过即使是柱子,锦绣也觉得自己一定是最漂亮的那根。 只是这里也没有多少柱子,皇上用膳的时候好像不喜欢太多人打扰,刚刚从外面过来,发现御前的人都在门外候着,未央宫这边也没有留下多少人。 大约过了几盏茶的时间,皇上终于用完了午膳,挥一挥衣袖就带着一行人走了,锦绣随众人跪在地上,感觉膝盖已经不堪重负了。今晚回去一定要让知夏她们帮着揉几下,她皮肤挺细,没准早就青了。 再之后淑妃也回去了。站着伺候了这么久,腿应该也酸的不行了吧,看着淑妃那略僵直的背影,锦绣幸灾乐祸地想着,原来皇上这么高冷,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真不愧是一带明君,能弃美人美色与不顾,她都要大呼三声,真乃君子之风! 淑妃都走了,这主殿也应该好好收拾了。来去盘子的小宫人们依次将桌上的几道菜都往回撤。锦绣也不知被什么驱使,走过去瞄了瞄,一看之下心里还挺得意,这么多菜也只动了锦绣做的四样,尤其是那道松鼠桂鱼,看起来还真对了皇上的胃口。 对胃口就好。看来她的厨艺已经可以征服皇上了。 晚间和知秋知夏说笑的时候,锦绣还觉得不可思议,皇上突然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吃她做的饭菜,可是吃完了怎么就走了,不是应该给点表示的么。有来有往,才能好好相处不是么。 “姑娘,你真的见到皇上了?”一向最淡定的知夏也不淡定了。 “当然!皇上喝他们说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吓人,说话还很温柔呢。”锦绣又翘气了,完全忘记自己当时软了腿是什么模样。 知秋在旁边插嘴道,“早上张嬷嬷来就是带姑娘去见皇上吗?” “也不是,皇上今天早上传令下来,说是要来未央宫用膳,淑妃娘娘便想让我去做几道菜,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做的,貌似都挺对皇上胃口的。” “姑娘好厉害!”知秋崇拜的看着锦绣,“那姑娘可不可以说说,皇上到底长得怎么样啊?是风流倜傥,还是清新俊逸,还是,什么样?” 锦绣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赞道,“好看!” …… 知夏嘴角抽了抽,“就只有这样吗?” “这还不够吗?这两个字就已经囊括了世间所有赞美之词了。不过皇上用完膳就回宫了,竟然都没有什么赏赐,不是说皇帝都很富有么,怎么还这般吝啬。” “大概是皇上太忙了了吧,日理万机。” 日理万机还有时间跑到自己妃子宫里用膳,骗谁呢,锦绣对此深表怀疑。 只是锦绣不知,这赏还在后面。 她一个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知夏两人也习惯了,熟练地服侍姑娘洗漱睡觉。锦绣忙活了半天,早就累了,刚刚也是撑着精神和两人谈笑。 知夏知秋却清醒地很,等姑娘睡下后,才终于觉得这天是真的过去了,一直悬着的心又放回原处。她们整天在这宫里也是如履薄冰,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总觉得姑娘回来了才是安全的。 ☆、第14章 封位(修) 第二日,未央宫一早就迎来了一道圣旨。锦绣跪在前面,亲手接过明黄的祥云织锦,心情极为复杂。 原来不是没有赏赐,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她该是说皇上小气,还是应该说皇上大方呢。 “户部尚书叶启文之女也锦绣,静容婉约,丽质轻灵,着即册封为正五品才人,居未央宫杜蘅殿。” 才人,叶才人,短短一道圣旨她就从编外人员晋升为正五品宫妃。没有封号,还是就近住在未央宫的偏殿中。这冲击,真是有点大。 周围的宫人都上前寒暄,一脸喜色,好似这是天大的殊荣一般。连叶淑妃也终于隐隐露出赞赏的神色,淑妃赞赏什么,现在这道圣旨,难道不是她一点一点谋来的?她记得,当时颁旨的太监也是满面堆笑地跟淑妃娘娘说恭喜,她这个获封的小才人,从来都不是正主。 事后,淑妃将人叫到内殿。 淑妃今日穿的很好看,紫色华服,裙摆上是大朵的牡丹绣样,是平时不曾见过的明丽。十指染了丹蔻,颜色鲜红。锦绣有点恍惚,淑妃竟然也能穿的这样张扬。 只是与穿戴不同,淑妃表情还是一贯的和善,对着锦绣说道,“从前母亲和我说三妹聪明伶俐,我还不行,现在却是信了,三妹不仅聪慧,还心灵手巧。” 可不是心灵手巧吗,这手艺将御厨都给比了下去,今早这消息若是传开了,还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议论呢,这怕一时间御书房的门都要被那些望眼欲穿的人给看坏了。 一想到那些人此时的嘴脸,淑妃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难免高兴了三分。 锦绣可当不起她这声赞,似笑非笑地回道,“娘娘过奖了,锦绣也就这点能耐,说到底,还是娘娘的功劳。” 淑妃何等敏锐,怎么让会听不出锦绣话里的怨念,这时候还不能闹僵,只说,“三妹可是在怨我?” 呵呵,“娘娘说笑了,锦绣哪里敢怨娘娘。” 淑妃似是没有听到锦绣的辩驳,径自解释道,“不过,就是三妹真的埋怨我,也没办法了。妹妹在宫里一住这么些天,就是日后真回去了,面子上也不好看,到不如这时候拼一把,若是失败了,大不了还是一样的结局,有我这淑妃娘娘在后面担着,亦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成功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如现在一样,三妹得了皇上青眼,指不定日后就能平步青云了呢。” 淑妃娘娘真是好口才,深的李氏真传。想当初,李氏也是这么劝她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来讨论利弊与否完全没有意义。锦绣看着淑妃,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看不懂这位娘娘,亦不懂为何心里不情愿还是一心让她进宫,让她晋位,试了那么多手段,难道真如她李氏所说,想让锦绣替她争宠? 只盼着这淑妃娘娘不要后悔才是。“娘娘说得是。” 淑妃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你既然封了位,回去后就搬进杜蘅殿里去吧,那地方位置也好,靠近湖,冬暖夏凉。至于配置的宫女太监,内侍省会安排好的,下午应该就会将人送过来。” 那个湖,锦绣也知道,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池塘而已,名字叫做筱湘湖,湖边有些多假山,种着绿竹,风景很是不错。不过,严格来说这湖也不算是未央宫里面的,未央宫到杜蘅殿为止就是最边缘的地方了。 所以,锦绣得来的住处位置的确不错,离未央宫主殿够远。 这也算是一点慰藉了。 “是,等人来齐了,下午就去搬。”锦绣回答地利索。 “这后宫里的规矩你应该也不熟。正四品以下的是不用每日皇后娘娘请安,但是你如今才受封,明日还是得去谢恩,否则失了规矩就不好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锦绣正了神色,转而问道,“娘娘,不知这谢恩的时候可要注意什么?” 淑妃也正想给锦绣说道说道。虽然宫里妃嫔与前朝想比,已是少了大半,但是还是有许多不好对付的,遂道,“明日你起的早一点,随我一道去长乐宫。皇后娘娘为人宽厚,不会为难你的。不必要的话不要说,多说多错。” 这话前半部分分不清真假,后半部分才是重点,又听淑妃说起了宫里的其她几位娘娘。 “四妃之中贵妃未立,余下,贤妃之父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德妃出自柳家,柳丞相与皇后母家镇国公一向有些龃龉,所以皇后和德妃的关系也不怎么融洽。王昭仪、大皇子的生母赵修媛素来和德妃走得近。二皇子生母早逝,养在皇后身边,却没有记名。蒋充容、秦才人、周充媛,都依附皇后娘娘。余下的几位妃子,一如宁昭媛,薛充仪,杜昭仪,虽然也是九嫔之一,但是性子和善,不会为难你的。” 锦绣点点头,回忆了一遍淑妃说的话,似乎宫里暂时被分为三派,一派以皇后为首,一派以德妃为首,这两派之间的斗争又牵扯到了前朝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 镇国公杨家,锦绣也是听说过的,先帝再位时就已经威风赫赫,扬名朝野,若不是皇帝登基以后,以尚书大人柳秉承来压制,怕是指鹿为马的戏份又要上演。 大魏宣宗时改革官职,以三省分丞相事务,又以六部分其权,只是实行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且三省之中又一尚书为首,民间多把上书省长官视作丞相,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才有了“柳相”这一称。 镇国公和柳家对立,皇后和德妃更是水火不容。 这剩下的一派就是如淑妃这样,各自有各自的成算,或想着明哲保身,或想着逆流而上,不过威胁性不大。 “该说的我就说这么多,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这宫里的人呐,最怕的就是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淑妃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句话。 锦绣不做多想,只以为她是有感而发。 在淑妃处留了许久才走,听到的消息也挺多。如今她们三人无权无势,能够知道的信息有限,仅仅靠着知秋一人打听恐怕是来不及了,淑妃这些话,倒是避免了锦绣不长眼,得罪不认识的嫔妃的可能性。 枪打出头鸟,锦绣被淑妃立起来当靶子,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这时候要是得罪了那个厉害的角色,以后还有轻松的日子过吗。 内侍省事情处理的极快,还未到午时,就送来三名宫女,三名小太监。那几个宫女看着也都不错,瞧着最机灵的那位叫玲珑,真是应了她的玲珑心思。长得一脸憨相,个头中等的叫宜香,最后那个桃花眼,似嗔似笑,生得最好看的叫明玉。 锦绣觉得,明玉身上最好看的,就是那双桃花眼了,多媚啊,随意眨个眼,里面妩媚的气息仿佛都会溢出来。锦绣羡慕地不行,很想伸手摸一摸,可惜她是杏眼,怎么都做不出那样风情。 这三个人名字也都挺合适,锦绣并不擅长取名,总是为了一个名字想半天,觉得这又不好,那又不行的。所以知秋知夏的名字到现在还没有变过,锦绣觉得这两个名字挺好听的,要是给她取,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当初给珍珠起名时存了坏心思的,现在她同这下新来的宫女又没有仇,何必改别人名字,就让她们原来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 另外三个小太监,锦绣就更没想过要改名字了。因为不用小太监近身伺候,他们被分配到院子里做守门打扫之类的活,几个小宫女就暂时跟在知夏知秋身边,等过段时间再做打算。 锦绣到不需要他们忠心,忠心这东西太虚了,说不准,彼此都还是才见一面的陌生人,谈什么忠心不忠心,人心隔肚皮,这宫里除了她身边的两人,其余的再难相信了,等日后性子都摸清楚了再说吧。 第9节 下午,锦绣带着内侍搬到了杜蘅殿,正式过起了她的才人生活。 殿内都已经打扫过来,连外面的牌匾都擦拭过了。杜蘅,名字好听,又是香草,香草美人,真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名字。 几人合力,收拾地很快。加上锦绣本来就住进宫里没有多少天,除了从叶府带出来的东西,就只有淑妃赏赐的衣料首饰了,都比较轻便,整理起来也不难。 等殿内都弄好了,又觉得腹中饥饿,这才发现天还早着,远没到晚膳的时间。 杜蘅殿这边主子淡定,宫人也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新来的还没有适应,知夏两人闲不住的忙前忙后,白莲一心向着淑妃,锦绣一时间竟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无趣至极。 只是别的宫里可就像是翻了天。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呢,除了皇上的消息别人或不敢打听,或打听不到,其余人的,只要有心什么探不到。 听说皇上去了未央宫用膳,这事本来就玄乎,谁想到第二日竟然一纸令下,受封的那人还是个庶女。 淑妃接庶妹进宫一事,宫里知道的也不少,但都没当一回事,毕竟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在这,想动歪脑筋也要先掂量掂量。谁知这没声没息地十多天都过去了,却来了这么一出。 几番打探,才知道原来这个小才人是个会厨艺的,每日守着时间往御书房送东西,竟然真的惹皇上动了心思。脾气好的只道几声好运气,脾气不好的就差撕了帕子骂一句狐媚子了,只等着明日亲眼看看这狐媚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未见其人,先闻起名,锦绣也趁着东风扬了名了。 ☆、第15章 明争 长乐宫。只见一群宫装女子围在梳妆镜前,中间坐着的女子一身正红,气势威严远非众人所及。 皇后扶着发髻,对着铜镜侧着脸瞧了瞧,高高的随云髻,梳得一丝不苟,不禁露出几丝满意的神色。拍了拍秦才人的手,笑着说到,“还是你手巧,梳个头都能梳出一朵花来。” 站在旁边的秦才人受宠若惊,这可是难得的褒奖了。 她也是去年选秀进宫的,初时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做事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受了罪了,才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把她们这些小妃嫔放在眼里。讨好皇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不想在宫里过好点,所以纵使皇后不耐烦她也一天不落的过来请安。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眼下不是好多了么。 秦才人抿嘴陪着笑说,“妾身驽钝,也就这点手艺勉强能入眼,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慧云你听听,秦才人这样的手艺若是勉强入眼的话,你每日梳得可就不堪入目了。”皇后此时心情正好,还不忘打趣身边的大宫女。 慧云一身淡粉色宫装,穿的格外娇俏,未语先笑,“娘娘有了秦才人就看不上我这等俗人了吗,好在奴婢不止会梳头,否则可不就成了百无一用了么。” “行了,有这个说笑的功夫还是多向才人请教吧,学个一二分本宫也就满意了。”皇后对着镜子,又选了一支朝阳九凤钗插上。 “当不得请教二字,若是慧云想学,只管去妾身宫里。” “那就多谢才人了。”慧云见娘娘高兴,当下就应了。只是也不会真到别人的宫里去学手艺,她不过是个得宠的奴婢,秦才人却是是主子,主子教了是她的福分,不教是秦才人的本分,她若是仗着皇后娘娘的青眼跑去人家的住处,那可就太没规矩了。还是等今儿有机会,亲自去向才人讨教一番。 几人正陪着娘娘说笑,不一会就有人禀告说二皇子过来了。 慧云回过头,不出意外地见到被宫人牵着的二皇子。 二皇子今年四岁,扎着一个包包头,小脸长得白白嫩嫩,还没人腿高。虽然被人牵着但还是走得很慢,一步步挪到跟前,被内侍揪了揪手袖,才像模像样朝着皇后拜了一下,声音软软地,“儿臣给母后请安。” “行了,起来吧。”皇后冷冷地说了一句,直直把目光望向二皇子。 平心而论,二皇子生得也是异常可爱,可这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喜欢不来。皇后见又是这样,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畏畏缩缩,和她那生母一个样,心里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慧云眼尖地瞧着气氛不对,笑着出声打破了沉默,“娘娘您瞧瞧,这常年在身边亲近的就是不一样,旁人可不能比啊,二皇子不是早早就过来给您请安么。这么小就明事理,还是您教得好。” “可不就是这样,妾身这些天看着,可就只有二皇子这么懂事。”秦才人也附和道。 那谁不懂事,可就显而易见了。秦才人不傻,宫里现在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如今是德妃一脉的,皇后一边只剩下二皇子了,指不定以后得靠着这位,她也不在乎捧一个踩一个。 大抵是秦才人外话的意思让皇后又想起了德妃和大皇子,心下远远厌恶地多,有了对比看着二皇子就顺眼多了。这才拉过二皇子问道,“最近课业学的如何?” 二皇子有些害怕,吞吞吐吐道,“刚,刚学完《论语》,明日就得学习《孟子》了。” “你们的太傅是国子监祭酒大人,为人秉直守礼,有大才,你平时有不懂的地方多向他请教。听说昨日太傅当众夸了大皇子?” 二皇子点点头,老实地回到,“大皇兄素来聪慧,很得太傅看重。” 太傅是已知天命的白胡子老头,也不只是教他们俩人,还有几位陪读,只是这些人里面,太傅明显最喜欢大皇兄,每日都会赞几句。对他却冷冰冰的,二皇子心里并不十分喜欢这位老太傅。 即使不懂,二皇子也从不问他。 皇后沉默了,随后冷笑一声,“聪不聪慧没什么,成大事者,也不光是凭着聪慧就能成的。勤能补拙,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你大皇兄聪慧,就得下心思用功读书,平日里也别花时间在玩闹上,多和太傅探讨才好。” “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好好学,定不教母后失望。” “嗯,”皇后稍微满意些,唤来慧明道,“前些日子送的那些东西里有一方砚台,你带二皇子过去拿,再多选一些宣纸,平日读书都用的上。” 慧云得了令,便领着二皇子去了小库房。府库里面存的东西都是都是下面人孝敬的,不过长乐宫明显不缺这些,堆放在那里也可惜。 偏头看了看二皇子,见他依然安静地走着路,慧云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着实可怜,生母早逝,身边也没一个亲近的人,每次看见他都是低着头,怯弱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本来身份尊贵的二皇子,生生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又想起了皇后娘娘,慧云是想劝劝来着,无奈每次娘娘都听不进去。说到底,还是不甘心,想要一个亲生的小皇子。可是这事何其困难,娘娘明智了半辈子,惟在子嗣上面犯了倔,这可怎生是好。 都是可怜人,宫里的主子,算计来算计去,谁不可怜呢。 二皇子走后,皇后无意再多谈,起身向门边处问道,“时候应该不早了,外面人都快来齐了吧。” “回皇后娘娘,各宫的主子都已经到了。”小宫人立在门边,机灵地回了一句。 “那就走吧,今儿可不能错过了好戏。”说得不明不白,在场的却都会心一笑,跟在后面出了内殿。 当今皇后乃镇国公府嫡长女,早年被先帝赐婚于当时还是赵王的皇上。新皇登基后被拥立为后,说是拥立,还是因为当时新皇尚未露出立后意愿之前,以镇国公为首的一干老臣就已经按耐不住,要请旨立后,扬言后宫不得一日无主,天下不能一日无后。 虽说新帝并没有表示反对,但偌大的朝堂,竟然百口同声,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当时新帝初登大位,先皇犹在,所以事情闹出没多久便结束了。总之,这场博弈最终以新帝立杨氏女为后而落幕,看起来两方也都认同这一结果。 后宫与前朝向来联系甚广。镇国公一脉仗着先帝尚在,恩宠优渥,在朝堂上是一家独大,这杨氏皇后在后宫中也是说一不二,更何况幕后还有太后相助,一时风头无二。 不得不提的是,太后亦是杨家女,杨家势大,可见一斑。 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持续了两年,待先帝因病去世,皇帝破格提拔了众多新臣。更微妙的是,皇上竟然还一手把原属于镇国公一派的礼部侍郎柳呈司推上尚书令一职。 大魏开国近百年,然而三省六部之制却是初立不久,皇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将尚书一省的权利又扩大了许多,与镇国公府形成了平分之势。 原本同气连枝的一派逐渐起了离心。起初柳呈司势弱,大事上并不敢太出头,直至柳丞相在尚书省地位稳定,柳氏被封德妃后,两方才正式对立起来。如今皇上登基八年,虽然期间多次对镇国公柳丞相两派施压□□,然而从表面看,朝堂上仍是两家独大。 后宫亦如是。 就如眼下,明明是是一次简单的请安,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然而皇后未至,德妃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好,后面依附着一众妃嫔,数量之多,占了殿中人数的十之三四。这架势,看着就让人心惊。 且德妃身边坐着的,就是大皇子生母赵修媛,不知赵修媛说了什么,德妃笑得明艳非常,看样子二人关系挺不错。 锦绣一早便随着淑妃娘娘来了未央宫。出乎意料地,锦绣发现淑妃人缘极好,连皇后宫里的小内侍,也多少愿意给她卖面子。 正坐着,就听一小太监细着嗓子唱着,“皇后娘娘到。” 众妃嫔,连带着锦绣也不得不站起来行礼。礼毕,皇后照例说了些客套话,锦绣看了一眼,却微微有些失望。并没有想象中母仪天下的姿态,或许是再深宫中待久了,穿上红衣都显得沉重,容貌也只是端庄。 倒是德妃,一双柳眉高高挑起,恨不得飞上天,看着倒是有种咄咄逼人之势,难怪敢和皇后对上。 皇后坐在高位上,众人表情一览于眼底,“天气愈发热的了,真是幸苦众位妹妹还来的这么早。” “娘娘说得哪里话,平日里起的也差不多,怎么就幸苦了。”说话的是蒋充容,坐地位子离皇后很近。 德妃身边的王昭仪闻言,指尖掩着唇角笑了笑,柔柔地说道,“蒋姐姐可真勤快,看得出蒋家家规甚严,妾身就不行,每日起床还等缓好长时间才得清醒,都是以前在闺中时候养的坏毛病。” 人影重重,锦绣又坐在淑妃后面,看不分明,之觉得这人话里意思和声音太不匹配了。又闻得一人道,“哟,原来昭仪姐姐也同妾身一样是个懒人,妾身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收拾地整整齐齐地来了,却不是为了皇后娘娘。” “哦,那是为谁?”皇后跟着问道。 那妃子笑道,“却是为了长长见识,看一下昨儿新来的才人妹妹究竟生得什么样。” 听到这,淑妃起身对着皇后行了一礼,道,“不过是嫔妾娘家妹妹罢了,略懂一些厨艺,担不起诸位姐妹的盛赞。家妹昨日晋封,妾身今日特地带她过来给皇后娘娘谢恩。” 锦绣自知避不过,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当的是,盈盈细步,精妙无双。“正五品才人叶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一室静默。 ☆、第16章 暗斗 只见座下之人,还挽着双丫髻,髻上簪着一支碧玉的簪子,上面垂着两根细细的流苏。面庞白白净净,柔柔细细,让人惊叹其中细腻,都说少女皮肤好,可哪个少女又有这么好的皮肤。 五官更是精致,眉若翠羽,眼若秋波,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俏生生立在那儿,浑身的灵气,直叫一屋子的花容月貌先输了七八分。 皇后娘娘脸上表情不见得有多好看,只说了一句起身。她倒不知,淑妃也是个大方的。 而后蒋充容接过话头,感叹了一声,“淑妃姐姐,你可被这叶妹妹给比下去了,这相貌,还真是万里挑一。” 周充媛也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位,是个小家碧玉型,就是说是话来也有一股小家子气,不过她似乎对锦绣格外好奇,“可不是么,妾身看着这位妹妹也是极为亲近的,叶妹妹可读过书?” 这话问得奇怪,官宦人家的女儿谁没有读过书,就是《女诫》、《烈女传》也看过不下三遍,锦绣回到,“读过的。” 周充媛又追问,“可会做诗?” “锦绣天资驽顿,不太会做诗。”这是真心话。 锦绣爱读书不假,不过读的书又多又杂,各个门类都有涉及,让她引经据典可以,但是你叫她去做诗,那就太勉强了。诗这个东西,锦绣能念出来就行了,做是万万做不出什么有深意的句子来。 周充媛的目光在锦绣和淑妃身上转了转,捂着帕子笑了笑,“真是可惜了,淑妃姐姐当时可是名满京都的大才女,妾身还以为叶家女儿都是精通诗书的,没想到叶妹妹这样玲珑剔透的人竟然也有不会的,真是人无完人。” “不过,叶妹妹和淑妃姐姐不愧是一对姐妹,合在一起就是才貌双全了,真叫人羡慕。” 锦绣听了直皱眉,正待开口,忽而想到了淑妃那句不该说的别说,又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在座的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又听得一个宫妃打趣道,“周充媛羡慕什么,周家难道没有姐妹?。” 周充媛意有所指地看着那人,“周家姐妹不少,只是家母是个多心的,就怕妾身那些姐妹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是以周家的姐妹,定亲的定亲,嫁人的嫁人,妾身就是想把她们都接过来,也接不过来。” 每日请安,多是这样你刺一句我刺一句,周围妃嫔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有人出头,她们只需要看戏就行了,因此周充媛话落,殿上竟没有一个人接。 淑妃自锦绣说话后就没有出声,此刻却忍不住,小小充媛,也不知皇后究竟看重她哪点,冷着脸警告道,“周妹妹,今日说的话有些多了。” 周充媛捏了捏帕子,却没有说话。 贤妃做惯了和事佬,此时也只有她找出来劝道,“周充媛性子直,说话从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得罪个把人也不稀奇了。淑妃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她计较。” 性子直?锦绣只看到了一个费心心思挖坑等人跳的心机女。不过这事也就只能这么轻轻揭过,只因上面皇后娘娘开了金口,“行了都别争了,私底下的话私底下说就行,可不要放在明面上,都是宫里的妃嫔,伤了和气便不好了。今日人也见到了,话也说了,要是没什么事诸位妹妹就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就不留各位了。” 如此,也不知道是教训了谁。只是此话一落,众人再没多言,纷纷起身行退礼。 锦绣的第一次请安,也就由此结束,说不上惊心动魄,但也长了见识。回到殿中,见到几个丫鬟似乎比昨日熟悉了许多,说话时也带起了笑。 她环视一圈,竟没有发现知秋的影子,难怪呢,她怎么说今日忽然安静了许多。 问了知夏,才知道那丫头出去会友去了。会的,恐怕就是那位小荀子了。 第10节 锦绣想得也不假,知秋此时,正提着一个精致食盒,一路心情愉悦地去了尚衣局。尚衣局,顾名思义,就是专管后宫服饰,以及皇帝冕服的。里面多是女官,但也有不少小太监,像小荀子这样,就是专门负责采买的。 尚衣局不远,知秋没走多久便到了。托守门的进去通报一声,那守门的也算是认识知秋了,平时没少收好处,二话没说就跑进去叫人。 小荀子正在做事,听到有人叫他才抬起头来。 “小荀子,外面那位小姑娘又来找你了赶快出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守门小太监也是个爱捉弄人的,本来没什么事,被他这么一说就变了味。 几人看着小荀子的目光都不同了,“小荀子好福气!”众人赞道。 小荀子被众人的目光看的红了脸。他生得嫩,都十九岁了还和人家十五六岁的差不多,只是身高上有差异而已。太监脸都白,而小荀子是水润的白,很是自然,且他又生的清秀,面颊有些肉感,眼下脸红着实显得可爱。 这样的人,做了太监真是可惜了。 “小荀子,还愣着啥,别让人家小姑娘都走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咯!”几人笑着打趣到,只是语气里并没有一点恶意,只是善意的调笑。 小荀子一听,也顾不得别人笑话了,拔腿往屋外跑去。身后一群人不厚道的哄笑。 刚出了外面的门,就看到墙角边那淡绿色的身影,小荀子不禁送了口气,还好没走。 “你来啦!”知秋听见脚步声,立马转过头,果不其然,来人还是那身深蓝色滚边宫装,兴许是跑的太快了,呼吸还有点喘。 “快坐下,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走。”知秋朝他撅着嘴埋怨道。挪了挪身子,空出足够的地方,示意他坐过来。 小荀子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其实他更喜欢蹲着。第一次坐的这么近,有点不习惯,好不容易褪了色的脸又红了回去,白里透红的,眼睫毛翘翘的,像两把小扇子。看着知秋手指大动,抑制住上手的冲动,心下腹诽,难道这就是姑娘说的萌?怪不得姑娘总说萌物会让人情难自禁,真想揉一揉。 知秋还是决定再等等,先不要吓坏人家。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小荀子眨着眼睛,关切地问道。 知秋凉凉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不是,不是,”小荀子摆摆手,急到,“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样诚心诚意的道歉只把知秋乐的不行,这年头,还真有如此好骗的人。他们俩能认识也是因缘际会,那天知秋外出探消息,忽然见到一个人蹲在树下,知秋好奇,就走过去看了下,才发现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 她还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就想坐下来安慰几句。或许是风景太美好,或许是时光太静谧,又或许是小太监出落地太漂亮,知秋竟然说了好半天,连原本私藏的吃食都给分了出去。俩人就这样成了朋友,知秋无事的时候总会过来找他,就是随意聊聊天,也能让人放松很久。 看他这个样子,知秋也不忍心再让他着急了,如实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是什么事?”小荀子问道。 “你不是负责采卖的吗,那每次出去可以做这自己的事吗?” 小荀子萌萌地点点头,“可以的,只要不超过时间就行了,要是过了时间宫门一关就回不来了。” 原来真的可以!知秋高兴极了,“太好了,那你能帮我送点东西吗?不多,就一封信而已。” 小荀子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事本来就不难,他什么时候出宫都可以帮忙。“是要寄给家里人的信吗?” 知秋摇摇头,“我的家人早就去世了。”她是没有家人,可现在也过得好好的,知夏和姑娘,都和家人一样。 小荀子低下头,他也没有家人。 “我说我没有家人,你低头做什么。”知秋拍拍他的肩膀,刚才光顾着想别的,连正事都差点给忘了,瞧她这破记性,“不是我,是我们才人,才人想念远在扬州的舅老爷,可是宫规森严,连个平安信都不容易送,所以就想找你问问,看你愿不愿意帮个忙,放心,我们才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当然愿意,我肯定会帮你们忙的,你放心。下回你过来,我这个月末会出宫一趟,你在那之前将信给我就行了。” 知秋见他这样,更是欣喜,“够义气!对了,这是我带来的糕点,里面有许多,你和别人分着吃吧,要不然都让别人看着也不好。不过最底下那份玫瑰糕,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可千万别分给别人了。” 小荀子摸摸盒子,心中感动。他很早就入了宫,孤身一人,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被关心的滋味。知秋是第一个给了他温暖的人,也是最特别的一个。“谢谢你,知秋,你真好。” 知秋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她也只是送点东西,没想到小荀子这么开心,看来以后可以多送几回。 闲聊的时光过得很快,等夕阳下山,知秋也站起来拍拍衣裳告辞了。小荀子站在墙角看了许久,知道连影子也没了,才重又推开门进去。 等知秋高高兴兴地回去时,迎接她的就是自家姑娘满是揶揄地眼神,“哟,看完小荀子了?”知秋这几日总会把这名字挂在嘴上,锦绣怎么会不知道。 知秋是个粗神经的,指望她看懂什么眼神还要有一番磨练。再加上她现在心情好,又急着邀功,更看不出来了,忙道,“姑娘,小荀子说了,他这个月底就能帮咱们寄信。” “真的?”锦绣也一下子激动了,这么久没有给舅舅寄信,得赶紧去报个平安。鼓励地看了眼知秋,“你这个朋友交地太好了!” 说完也顾不得别人了,她现在就想去写,一天写一张,写不完就一天两张,到时候一起寄。 知秋站在原地,心想这近来好似什么事都挺顺的。今日也是,在宫里竟然也能联系到扬州,算的上一喜了。可知秋没想到的事,第二日殿里来了个叫李福的太监,竟然说皇上又要过来用膳,这次不去未央宫了,直接来她们杜蘅殿,这真是双喜临门啊,知秋痴痴地念叨着。 ☆、第17章 桃子 六龙鹜不息,三伏起炎阳。寝兴烦几案,俯仰倦帏床。自进了七月,日子便一日热过一日,昨日晚间的雷雨也冲不去空气里的燥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空中,直晃地人心烦。 往年一入三伏便会搬往京外避暑山庄,只是不巧,那明苑今年要翻修,皇上索性让人将另两处的避暑山庄也修缮了一番,如今还没有完工。 这又是一个难熬的天,李德全眯着眼睛望望太阳,挥了挥手上的浮尘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喜子回到,“快要到午时了,可要吩咐御膳房的人传膳?” 这小喜子和李福一样,都是李德全手下的徒弟,只是不像李福跟地时间长而已。这宫里的太监,稍微有点权势的都会收些徒弟,平时帮着做点事,老爷爷有人给自己送终。当然,给人做徒弟也是一门学问,看得准,运气好的话,比升官发财还叫人羡慕。 “不用了,今日皇上去杜蘅殿那儿用膳。时候不早了,你将御辇备好,咱家去跟皇上提一声。” 小喜子不免好奇,凑过去悄悄地问了句,“师傅,那位,可是新晋的叶才人?” 李德全没再说什么,只是警告性轻轻一撇,顿时唬地小喜子说不出话来。虽说师傅年纪大了,可折腾人的本事是有增无减。当下呵呵笑了两声,道,“知道了,师傅,我马上就去办。” 小喜子边走边掌了几下嘴,叫你嘴贱,叫你不长记性,皇上去哪儿怎么是你一个小太监能问的,这下捋虎须了吧。 也不怪小喜子会问。上回圣旨颁地奇怪,明明只是个才人,却单独占了一个偏殿,就是宫里的宫殿住不满,也没有这种情况。且从那以后,皇上就再没表现出什么不同,宫里妃嫔有不少都来打听的,可也只打听到了只言片语,多是猜出来的,真正知道事情的,有几个敢说? 原来还以为皇上是一时兴起才封了叶才人,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没想到的有何止只有小喜子,锦绣也是愣愣的。 早上李福来时,还是知夏和玲珑帮着招待和送客。等锦绣好容易接受了皇上就要过来的事实,又开始纠结午膳要如何准备的问题了。 这回明显不同了,上次在未央宫,做不好的话也是算在淑妃的名头上。再加上锦绣心里多少想着要讨好皇上,只有讨好了皇上,才能过得舒服,才能气到李氏。锦绣至今对李氏还是膈应地不行。 脑子里闪过后世各种美食,中华菜系,其下种类之多,只怕吃上几个月都未必吃得完。不过,大魏尚有的烹饪手法虽说多达二十种,诸如炒、烤、煮、溜、煎、炖、烧,但是百姓多喜蒸食,宫中也不例外,也许皇上并不能接受那些口味。 思虑良久,锦绣决定还是保守些好,不过上回的松鼠桂鱼一定得加上去。 锦绣这边的小殿中也是有小厨房的,此时时辰尚早,便穿了便衣去厨房里亲自动手。她一开始就将里面的人轰走了,一个也没有留下,不过有知夏知秋帮着,速度也不差。 她是很不信任这些人,毕竟都是淑妃宫里的。对于一个一直算计自己的人,锦绣实在接受不来,这份不喜后来演变成了对淑妃宫里人的不信任。 这边弄好了以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锦绣闻了闻衣袖,虽然很小心,还是沾了油烟味。赶不及地回房里,不但换了身衣裳,连头发都重新梳了一遍,这才走了出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希望自己连跟头发丝都是香喷喷的。女为悦己者容,确实有这样的原因,但女人爱美多是天性。 “姑娘,你怎么换了这身,看着也太素了。”知秋打量了一下,觉得不合适。怎么说也是要见皇上的,可惜姑娘现在不能穿大红衣裳,不然多喜庆啊。 这丫头跟着锦绣,脑回路也甚是清奇,原本端庄肃穆的正红到她这里只剩下喜庆了。 “哪了素,我觉得挺好的呀,裙摆上面这么多绣花呢。”锦绣撩了撩裙摆。 “可是今儿不一样,皇上要来咱们这,这就是天大的事,姑娘得打扮的好看些,让皇上眼前一亮!” 锦绣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都打消不了知秋的热情。压抑地久了,忽然间有了希望,情难自禁也是正常。以后的日子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她可不想身边的人连这点热情都泯灭了。 “不仅是衣裳,连妆容都有讲究,姑娘平时不化妆所以都不知道,时下最受青睐的就是落梅妆了,又简单又好看。还有那眉,姑娘你瞧瞧,我今儿画的就是月棱眉,还有小山眉、垂珠眉、分梢眉、涵烟眉,我能叫上名字的就好几种呢,往前在宫外常见女子画,姑娘要不也试试?” 说罢双眼放光的看着锦绣的两弯柳眉。 锦绣赶紧捂住眉毛,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这双柳叶眉可精致了,怎么舍得修,若是弄坏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你别想了,有那个空闲去折腾知夏吧,她才是真正的不上妆也不描眉,你那些本事不用在她身上岂不可惜了?” “姑娘真不试试看吗?”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保不齐待会皇上就过来了,我就是给你机会你也没那个时间。”锦绣无奈地说到。 这大魏朝的审美真是让人心塞,好好的一张脸,何必翻来覆去地糟蹋呢?那描眉还能接受,但各种各样的妆容真是奇怪但可怕。需得用一层层脂粉裹在脸上,慢慢调出想要的颜色,冬天还行,这大热天的,谁受得了? 完毕吩咐宫人端水过来净手,便坐在矮榻上拿起一个桃子雕起来。 作为一个小宫妃,自然不能指望内侍省能送什么好东西给她。至于面前摆着的水果,都是用银子换来的。 就是锦绣这个通庶务,对银子没什么执念的人,也在看了知夏列出的花费单子后,收敛了许多。 原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也没有雕的太复杂,指尖翻飞的几个来回间,一朵富贵逼人的牡丹赫然出现在手上。锦绣爱吃水果,尤其是桃,好在大魏桃树品种多,南北都有种植,一年里有半年都是能吃上桃子的。 这边的刚雕好,就听外间道皇上过来了。明黄色的龙袍,无论在何时都十分醒目,加之封煜身过八尺,丰神俊朗,那张脸就是再淡漠也让人想忽略都不行。见到来人,锦绣忙过去行礼。 封煜刚进来,就发现这个小才人缩在矮榻上不知在弄些什么,待走近才知道原来是在刻桃子。花瓣红白相间,晶莹剔透,层层叠叠地绽放出来,纵使封煜不懂雕刻,也知道其技艺之精湛。 虽然好看,不过封煜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小才人的即兴之作。正准备说话,就见刚刚还一声不吭的小才人双手托着桃子,眼含期待地问道,“皇上吃桃子吗?” 封煜看着眼前不到他胸口高的人,正仰着白生生的脸蛋,上面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真是小得可怜。一时间,原本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长相好做什么都占优势,就如锦绣,若不是这副模样刚好对上了封煜的喜好,想来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 人与人之间也要看眼缘,眼缘到了,缘分也就来了。不然封煜也想不清,他冷心冷请地过了多年,却对这个小才人动了恻隐之心。 封煜点点头,沉默地接过锦绣递来的的桃子。果肉太次,汁水也不充盈。 不过锦绣可不知道桃子味道怎么样,这可是她才让人拿来的,都来没来得及尝呢。刚才见皇上盯着这个不放,还以为是想吃。善解人意的锦绣当然不会让皇上看着吃不着,见皇上毫不犹豫地接了,暗暗夸奖了自己的机智。 “皇上,味道怎么样?” 封煜皱了皱眉,违心地说了句,“味道还行,不过雕的很不错。” “这雕瓜的手艺也是妾身自学的。”锦绣略带骄傲地宣布道。 封煜哂笑,“你还有什么不是自学的?” 锦绣老脸一红,好像显摆太过了,她还是先闭嘴吧。 桃子本身也不大,全当是饭前水果了。有了这么一个契机,锦绣再开口的时候也少了几分拘束。 安顿好了封煜,锦绣便吩咐宫女将午膳端来。 眼见着李德全又将宫人打发走了,锦绣有些坐立难安。 封煜看着对面小才人白嫩的脸都皱成一团,呆愣愣地不知在想着什么,明显不在状态,轻咳了一声,“坐吧。” 话一出口,就见原本纠结的人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好生有趣。 锦绣心下感激,原来皇上也不是不近人情,锦绣决定要好好伺候皇上用膳,既然都代替了李德全的位置,可不就得做好吗? 这次做的虽然都是适合大魏人的口味,但是有几道都是在做了些变动,怕皇上不了解,便开口说介绍,“皇上,这里有几道菜在宫外很受欢迎,但是宫中御厨并不常做。比如这个蒸茄子,只是放了一点辣椒,味道就爽口了许多,很适合夏日食用。” 封煜手执着银筷,闻言尝了一点。茄子表面只划了一道口子,底部浸着咸香的酱汁,茄肉蒸的很软,入口有些酸辣,在舌上化开,“酸甜可口。” 锦绣与有荣焉。 这可是她做的,“还有其他的,也不错,皇上您尝尝。” 转而又仔细地说起了其他几样。这种事她在叶家是做惯了,每回有什么新鲜吃食要送到老夫人那儿,用要先细细地介绍一番。 说完之后,锦绣也不再啰嗦,食不言寝不语,她要矜持,说这么多已经够了。 第11节 封煜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面上表情淡淡的,若不是盘里的菜确实消失了大半,她说不定会觉得皇上不满意自己的厨艺来着。锦绣注意了看,皇上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却也不是很难伺候。 ☆、第18章 赏赐 封煜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好皇帝一天都很忙,尤其是大魏开国已近百年的前提下。 朝代更迭,王朝嬗变,无论在哪个时空都存在,盛极而衰,亦是每一个王朝的共象。虽说魏国皇室还不至于式微,但是若要再开创清明盛世还是有许多毒瘤要割除。官宦势大,结党营私,就是前朝留下的最大的弊病。 封煜是位有抱负的皇帝,以大魏中兴为己任,在位期间力推改革,勤于政事,能抽出时间来后宫用午膳就已经很难得了,这还是建立在封煜对锦绣印象不错的基础上。 用完膳,封煜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真正是撂了筷子就走人。 李德全跟在后面,看得出皇上心情不错。自打那叶家三姑娘晋了才人以后,未央宫的人就再也没来过御书房,皇上也就再没喝过汤。那汤是什么味道李德全不知道,不过每次揭开盖子飘出来的香味,真是叫人馋地舌头都掉了。 李德全不太喜欢淑妃,觉得此人行事太过缜密,心机太重。不声不响地,却把手伸到御前来了。同样的,他对锦绣也没什么好感,毕竟两人是一家的,要是没有淑妃,还能有叶才人?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欲擒故纵耍地极好,这不,皇上终究没忍住过来了。只是不知是淑妃的主意,还是那叶才人的主意。 也罢,左右不是他一个太监该管的,李德全瞄了瞄皇上的背影,别的不重要,皇上高兴就行了。 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锦绣送走了皇上,却又和上次一样,跑去桌上看看那些菜都是什么样。细看之下,却惊讶地发现,原来皇上喜欢吃甜食! 松鼠桂鱼是甜的,醪糟小汤圆是甜的,连那道蒸茄子,也是酸中带了一点甜。没想到皇上这样的人,也会喜欢甜食啊。想想还是挺有反差萌的。 都说甜味可以反映本真,爱吃甜食的男人往往心思细腻。锦绣也不指望陛下心思能细腻到哪里去,他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窥见心里子想些什么。何况皇上身边还有个忠犬李德全,锦绣总感觉只要她多看了皇上几眼,李德全都会隐晦地瞪她几眼,仿佛怕她把人看化了。 哼,她又不吃人。 不过撇开这些不谈,皇上爱吃甜食这一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才人,您在看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玲珑正收拾桌子,眼见着主子跑过来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载想什么,满桌子剩菜剩饭,还能看出朵花来? “你不懂。”锦绣摇摇头,“我这是在总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战术,面对皇上也一样,只有抓住他的胃才能有生活的保障,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灭了呢,所谓宫斗剧,不都是这样演的么? 她这样的,都是炮灰。 “那才人可看出来什么了?” 锦绣志得意满,“多少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 当然是怎么甜怎么做,锦绣觉得,只要是甜的,皇上多多少少都会赏脸的,只怕这一点,宫里也没几人知道。也是,那里有人像她这样,明察秋毫,见微知著。 “才人对皇上可真上心,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常来的。” 锦绣笑了笑没说话,常来不常来不要紧,偶尔来一两次别把她真抛到脑后就行了,若是来的次数多了,恐怕对她也不好。 玲珑看来,却觉得这位主子当真用心,为了套住皇上的心真是费了好多心思,再加上这位是个美貌的,得宠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暗自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可惜主子身边已经有了两位了,若她做的太明显,难免惹人不快,是以玲珑做事从来只求细心谨慎,从不争抢。 原以为这样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几个宫人抬着篮子,摇摇晃晃地停在了杜蘅殿门口。 木篮约双人合抱一般的直径,前后共摆着四个。里面装着各样进贡的水果,有两篮还特地全装了桃子。硕大饱满,鲜嫩欲滴,青里透白,白里透粉,难得地是个头都差不多,可不是锦绣花钱换来的桃子能比的。 锦绣还眼尖地发现,篮子中竟然还有几个青椰子,旁边那些长得明显像后世的火龙果,只是不知道在这里叫什么。 魏国疆域广大,虽不及历史上的元朝,但也不下于清朝。四方之间,风俗迥异。周围更是有诸多附属国,除了每年的朝贡以外,平时也有往来贸易,互通有无,易存的水果也是十分有市场的。不过,锦绣自穿越后就再没尝过椰子是什么味儿,这种稀罕东西,就是叶府有也轮不到她啊。 一时间,锦绣对皇上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这就算不是皇上挑的,那也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给的,天知道,她又多少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望着这么多可人的水果,锦绣也握起了爪子,她一定要努力讨好皇上,走上康庄大道。 到时候别说李氏了,淑妃娘娘面前也能横着走。 只是锦绣这里高高兴兴,周围宫人反映却不一。 知夏几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到没有说什么,白莲在旁边站着,见状却无声地笑了,眼里划过一丝讽刺,稍纵即逝,叫人难以察觉。 她虽没见过皇上赏赐什么人,但是赏赐的东西多少都听说过,就算不是封位诏书,起码也应该是些珠环首饰,古董字画一类,送几筐果子算什么,又不是没吃过。 也就这位叶才人,看了什么都欢喜,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白莲生了一张好脸,一般人难以把她往坏了想,就是锦绣第一次看到她,也觉得比一般人容易亲近。奈何性子着实不讨喜,明玉就不喜欢她,这过节还是在那日初到杜蘅殿就有了。 明玉这人的经历也是传奇,前前后后更了多少位主子,就每一个愿意留她的。明玉细数了下自己的缺点,无非就是胸大了点,脸媚了点,实在没碍着谁,可主子就是容不下她,是以每次都会被送回内侍省回炉重造。 最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内侍省里有个明玉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个掌事宫女,明玉到现在还不愿意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每次见了她都会摆出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同她过不去,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一如眼前的白莲,长得好,名字好,好好地非要和她耍什么心眼儿。她明玉这么些年,次次被赶走,次次都能或者回来,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是以白莲在她手里讨不了好后,就偃旗息鼓了。不过这梁子也算正式结下了。 更何况白莲和那宫女生地实在相似。 眼下看她又在笑,明玉暗暗白了她一眼,德行,有本事就别装着。 无论这杜蘅殿的几人背地里是如何暗流汹涌,面上总是看不出来的。送东西的内侍也没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御前侍奉的大多是这样,只有别人巴结他们的份,知夏机灵,趁他走的时候还塞了个荷包过去。 听知秋说,这是宫里的规矩,为以防万一,她袖子里总是备了两个,如今正好排上用场。 小内侍一走,这边的戏也演完了。 不过他那边又生出了事端来。本来他办完事,兴冲冲地跑去和李总管邀功,谁料李总管突然问了句,“都送了什么?” 送了什么,自然是您说送什么就送什么,小内侍老老实实地将几样东西都汇报给了李总管,还暗道自己机灵,眼尖,一个都没有落下。 怎知李总管听后,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小内侍不傻,知道这是通了篓子了。 原来,皇上回来后,的确说了一些话,只是言辞不明,李德全跟着皇上这么久了,什么言外之意听不出来,皇上念叨了几句桃子,立刻想起了才人雕的那个二小玩意儿,就知道这是要赏叶才人了。 不过皇上向来不过问这些,话放在这里,剩下的自然有人替他解决。李德全又是太监总管,今日事情多了些,一不留心就没和底下的人说清楚。 谁能想到,那些个蠢货办起事来就这么蠢呢。 说了要赏,自然就是给人长脸了,他们听说了要送桃子,结果就真的只送了些供果,这算什么,被人听到了还不说皇上小气。也不想想,从景阳宫赏下的东西,没有几件珠玉,那能叫做赏赐吗。 到时候别说什么长脸了,会不会叫人笑话还无从得知呢。 李德全板着张老脸,把那些太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那些人一个个喊着冤,的确,他们可真算是听命行事了,甚至一个字也没敢多加,说送什么就送什么。原来以为不过是件小事,怎想到就送出了大问题了呢。 还连累了一群人。景阳宫的规矩,要罚一起罚,谁都逃不掉。 不过这事李德全也有责任,与其到时候被人拿出来说道,还不如自己和皇上说个明白。左右如今叶才人还算不得什么,皇上应该不会怪罪。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了,皇上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这肯定是睡不着的,耳目都还清明着,李德全知道,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还得在这个时候。 “皇上,”李德全轻轻唤了一声,只见封煜也没睁眼,低吟一声算是应了。 “今日给叶才人送东西的时候除了岔子,宫人没听清,结果只送了些属国的供果……”李德全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说完后,才后知后觉殿中静的可怕。 抬起头,才发现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第19章 警告 李德全抬头,却见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 一双眸子冷冷清清,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的威压却叫李德全说不出话来,咽喉仿佛被锁住一般,想出声,又说不出。 “皇,皇上……” 李德全脑袋一空,立马跪了下去,膝盖撞上地板撞地极响。 封煜直直地看向他,直到李德全软了腿跪下来,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小憩,只道,“没有下次了。” “是,谢皇上,谢皇上开恩。”李德全又叩了几下头,连额前磕掉了皮也没发现。 “嗯。” 许久,见没有声音传来,李德全才起了身退下。关了门,才靠在景阳宫的柱子上,脑门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这太监总管,算是当久了,当得□□逸了。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一切就毁了。不管今日皇上在意的是叶才人的赏赐,还是他办错了事,总之给了他警告。若是下回再犯,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李德全在那站了约一刻钟之久,才静了心思,走到了别处。 与此同时,甘泉宫也收到了消息。 德妃静静的剪着花枝,旁边的杜美人说着话。话里的主角,一久是那位不同寻常的叶才人。 说来这后宫虽应是皇后的天下,奈何德妃娘家也不弱,近年来更是事事都要分一杯羹,连在宫里安插的人手都和皇后不相上下,誓要时刻把握住这宫中动向。 德妃做事向来果决,否则当初也不会先于皇后发现赵婕妤有孕,不由分说地就将赵婕妤纳纳入羽翼,等皇后反应过来时赵婕妤已经入住甘泉宫了。这等手段,强势且有效,直叫一群宫妃傻了眼。 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得知赵婕妤产下的是大皇子,没有人比德妃更欣慰了。她同皇后差不多大,也都是当初从王府走出来的,她性子冲,说话也直,没少得罪皇后。当时柳家同镇国公还在一天船上,所以任皇后如何打压,她也只能受着。等到她初登妃位,柳家得势,就断然没有忍气吞声的理由。 柳家虽是皇上一手扶持出来的,却只是为了对付镇国公一脉而存在。作为柳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同皇后有一丝一毫的亲近,只能站在皇后的对立面。这样,才能体现出她柳家女的价值。 这么些年,她以为只要自己做的够好,皇上总会软下心肠,她所求不多,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生出来就好。她不是皇后,并非生不出来。 可怜,可叹,是她妄想了。柳家女和杨氏女,怎么可能还会有皇嗣。也就皇后还在痴念,还想着要一个皇子,求医问药费尽了心思,不是也没见半分效果么。 时间一久,什么心思都死了。如今她还有大皇子,镇国公未倒,柳家也后继有人,她只要做好了德妃这个位子,其余谁也动不了她半分。 对于杜美人说的,德妃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听在耳边还烦不胜烦。 杜美人却无从知晓,依旧发着牢骚,“娘娘,真不知道那淑妃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皇上都去了未央宫却不是去了她的地儿?” 这得有多大的心才能不介意啊,若她是淑妃,见着那庶妹还不得呕死。 “这有什么,路都是自己选的,淑妃既然决定了这么做,该承受的自然也得承受住。”德妃眼睛都未抬,一心专注她的花,白色的花束,开的甚是喜人,连德妃这个门外汉,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杜美人很是不赞同,“可是皇上今日为了她都破了例,皇上可从未无缘无故到哪个妃子寝宫用膳。” 杜美人说这话,也就是想德妃稍微留意点,别到时候真叫那才人做了大。她分位低,就是不服气也只能忍着,德妃就不一样了,真对上德妃,那叶才人足够死了百次了。 谁料德妃不在意,反问道,“破例?他可是皇上,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约束皇上的?你说的例有从何而来。别说今儿皇上去了杜蘅殿,就是日日都去杜蘅殿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四品美人来置喙,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想法?” 杜美人没想到德妃会突然发难,被说的脸红,忙到不是。 只是德妃性子如此,不吐不快,“不是什么?皇上去也去了,赏也赏了,你还能夺回来么。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呢?你是觉得自己生得比别人美呢,还是觉得自己母家比别人强,皇上几个月去你那里一趟你自个儿还不清楚吗,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都是守活寡,还能指望着什么。 德妃讽刺一笑,看着杜美人一脸无地自容的神情,顿时觉得没意思了,她说别人说得好,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都是可怜人罢了,只是这一位明显还是没看清的,又道,“你若真闲着,去白露殿同赵婕妤多说说话。须知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比起你那些无关紧要的妄想,不如找些时间和大皇子打好关系。这宫里,份位都是虚的,只有皇嗣才是看得见的。” “是,妾身知道了。”杜美人呐呐地说了一句。 德妃见她那样子,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几句话就叫人回去了。省的她看了,白白坏了心情。 这静了还不到一会儿,又有人造访了。德妃丢了剪刀,不耐地问道是谁,说话的宫人只好说了句王昭仪。德妃不再说话了,叫她去把人领进来。 王昭仪名唤婉兮,取自那句“有人一人,清扬婉兮”。 第12节 眼下正值黄昏,王昭仪一身杏色纱裙,素面朝天,两只碧绿的簪子将头发簪在身后,长发及腰。行走间,轻移莲步,袅袅婷婷,说不出的好看。 难怪别人说美人要细腰,纤腰一束,袅袅动人,这举手投足之间俱是风情。 王昭仪掀开帘子进了内室,见德妃在忙,也不避讳,径自走过去福了身,“妾身给娘娘请安。” 德妃有些无奈,说了多少次不用多礼,每次都白说了,下一次她还是按自己的做派行事。次数多了,德妃也就懒得啰嗦了,拜就拜吧,反正也不会累着。 唤了王昭仪起身,又让她过来看花,“过来看看这花修地怎么样?” 王昭仪顺着目光极快的看了一眼,却不做点评,只说,“很好看,娘娘的手艺定然是错不了。” 德妃没那么好糊弄,埋怨她,“净说些敷衍之词,也就是我不跟呢计较,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这要问别人没准还能答上,可惜王昭仪是个不爱花的,知道的不过是牡丹芍药而已。平日里别人看花,她也看,只不过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连她宫里放的几盆花,至今都还没弄清楚名字。因而只能老实地摇摇头。 “亏你还是自称个才女,原来也只是俗人一个。” 德妃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到,“梁武帝萧衍的孙辈中,有一人名叫萧詧,生前做的一首诗吟的便是这花。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藂兰谢芳馥。可不就是这‘云裳仙子’之称的百合吗。” “百合,倒真是个好名字,真是,”可惜了,王昭仪喃喃地说着。 德妃接过了话头,“是啊,名字好听,花也好看。” “还没问你,今日过来做什么,平常不是不出门的么?” 王昭仪笑道,“妾身哪里像娘娘说的那样,只是更爱待在屋子里罢了。再说妾身身子不好,太医说了得静养。” “那些庸医,信他作甚?”德妃说地有些厌恶,她见王昭仪的身子挺好的,哪儿像太医说的那么不堪,让她说,每日多活动活动就好了,成日里不走不动的没毛病才怪事。 王昭仪比德妃要小上五岁,正是去年大选时入的宫。 王家与柳家,多年前就是故交,两家人平常多有来往。德妃年幼时,家中并无姊妹,最爱的便是王家的婉兮妹妹了。是以,两人虽隔了年岁,感情却极其融洽,就是后来德妃的母亲又添了幼妹,感情也没有同王昭仪来的深。 德妃进王府时,王昭仪不过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天真可爱,谁想到日后还能在宫里相见。德妃不介意护着王昭仪,毕竟年少的感情实在难得,过了就没了。且她还如以前一样,柔柔弱弱,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死,德妃就是再心狠,对着王昭仪也狠不下心来。 王昭仪做不来德妃那样百无禁忌,对太医说的也做地认真。“太医说的多少会有道理,指不定养着养着身子就好了。” 德妃明显不信。 王昭仪也不想说这件事,又道,“今日过来,还是想请德妃娘娘答应一件事。中秋将近,妾身想请家中母亲来宫里探望一次。” 德妃闻言眉头舒展,怀念道,“云姨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恐怕也是念地不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看着办。” 如今天色以晚,宫外早就点了宫灯,德妃担心王昭仪回去晚了,也不愿留人,“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那娘娘早些休息,妾身告退。”王昭仪盈盈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晚上起了风,王昭仪在德妃处留的时间有些长,白日里的余温早就被风吹散了。甘泉宫外林木也多,本就是消暑阴凉之处,乍然出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京城位置偏北,一到夏天,日夜温差就格外明显。 王昭仪垂首往前走着,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昭仪娘娘,请等一等!” 王昭仪回过头,见是甘泉宫的大宫女,便立在原地。那宫女走上前,手上拿着一个淡紫色蜀锦披风,嘴里说到,“夜里风大,这忽冷忽热的,德妃娘娘恐昭仪身子不舒服,特意让奴婢来给昭仪娘娘送披风。” 宫女与王昭仪平常也熟悉,说话间便将披风搭在王昭仪身上,并细心地系好。 “劳娘娘费心了。”王昭仪似乎极为感动。 “昭仪说的哪里话,娘娘同昭仪素来亲近,不拘这些俗礼。夜里暗,娘娘慢些走,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 ☆、第20章 美娇娘 早朝结束后,傅铮落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活动几下僵直的双腿。眼见着皇上上早朝的时间是一日长过一日,他的肚子到现在却还是空的,唉!做官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刚走出了正殿,又被早早候在那里的李德全给拦着了。傅铮撇过脸,想装作没看见,可李德全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傅将军,皇上请您去御书房议事,请随奴才来吧。” 傅铮故作高冷地睨了李德全一眼,直觉得这老东西笑的一脸奸诈,淡定地问,“皇上可有说是什么事没有?”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傅将军还是不要问这么多,让皇上等久了就不好了。” 老狐狸!傅铮心里暗骂了一句。到底不敢在磨蹭了,熟门熟路地绕过正殿往前走去,刻意走地快些,没两步就将李德全甩在后面。 等看不见那人,傅铮也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前的小太监估计事先得了吩咐,没做通传就开了门引着傅铮进去了。 傅铮进去后,见皇上正低头批着奏折,一丝注意都没有分在他身上,且浑身上下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凉意。傅铮打了个哆嗦,很识实务地没有出声,悄悄站在旁边作屏气凝神状,模样比早朝的时候恭敬多了。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封煜终于放下手里的折子,冷声道,“坐下吧。” 傅铮道了声谢,找了个座位坐下,偷偷动几下脚趾,又麻了,就知道皇上刚才定是故意的。 “听说傅将军今日事务繁忙,连兵部的职都懒得去理了。”封煜看也没看傅铮,径自说道,“既然这样,还是回西北大营练兵吧,想来那里更适合你。” 傅铮都快跪了,他就知道这趟来一定没好事。他承认自己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可那西北荒凉之地怎么比得上京城。如今战事已定,要他去西北有什么用,他是不怕受苦,可是也不愿受苦啊,遂腆着脸皮求道,“皇上,微臣知错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之前都是因为刚从西北回来,俗事多了些,不过皇上放心,微臣以后一定将兵部的事儿都安排地妥妥当当的,再也不会发生之前的事。” 闻言封煜冷哼了一声,无所谓信不信,倒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作追究。 傅铮见状,就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 傅铮和封煜明面上是君臣关系,却私交甚好,两人幼年相识,早在封煜还是皇子的时候,傅铮就一心一意地追随其后。当然,这是别人眼中两人的关系。 实际上,别看现在傅铮一副正经威严的模样,年幼懵懂时是也度过了漫长的中二期。傅家世代为将,精忠报国,战死沙场的傅家男儿不在少数。傅铮作为傅家仅剩的嫡孙,在傅老夫人的溺爱下不可避免地被宠过了头,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傅铮从小惹下的祸事不计其数,仗着一身蛮力便觉得天下无敌了,结下的梁子无数,谁想竟然在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傅铮身上碰了瓷。 自那以后,两人便接下不解之缘,傅小公子心气儿也高,为了赢回面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败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每次都会腆着脸皮迎难而上。再后来,几位皇子争位,傅铮自然而然地被归到五皇子麾下。 傅铮每每回忆这段,都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当初怎么就脑子转不过来弯,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位主子呢。可惜自己这个英俊潇洒的傅大将军,生生得沦为了皇上的鞍前马后小跑腿,悠闲地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 虽说如今回了京城,可傅小将军的名气,比起以前实在差的太多。 封煜没管傅铮如何发愣,直接切入主题,拿着一张密折说道,“前日有暗探来报,山西一带吏治日渐混乱,官官相护,贪赃枉法之风盛行,连朝廷定的夏税税额也敢篡改,这些人,是留不得了。” “山西,与镇国公有关?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尽管傅铮平日很少过问政事,不过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不落。山西一地正是是杨氏族人的发端,除了迁往京城的镇国公一支,其余杨氏族众都还留驻在山西腹地。 封煜微微点头,“那些官员多出自杨氏一族,或与杨家有所联系。杨氏一族发迹早,在山西一带颇有威望,又与其他家族联姻,大小势力盘根错杂。那些人敢这样做,不过就是有所依仗。” “依仗?杨氏兴盛不过是近三十年年,若是没有后宫里的两位,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都是靠着裙带的小人罢了,偏偏还自认为高人一等,真是愚不可及。”傅铮和封煜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这话本不该由他说,可是当朝太后和皇后皆是杨家女,杨家仗着这个横行霸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天下凤命自杨氏出,好大的口气!也不怕到时候噎死。 对于在皇帝面前上杨家的眼药,傅铮表示他很乐意。 见傅铮说得这般愤懑,封煜罕见地给了好脸色,“既然傅将军如此见不惯杨氏族人的做派,朕姑且将此事交给你,相信以傅将军之才智,解决这种事情应该不成问题,时间紧迫,后日就出发吧。” 这样一顶大高帽,还是皇帝陛下亲自戴上去的,傅铮只好微笑着接受了。只是,杨家世代相传已经百年,又以战功闻名,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要整治起来恐怕不简单,“皇上,这次是要将杨氏一族连根拔起吗?” 封煜静静得看了他一眼。 傅铮默然,看来皇上这次是要动真格了。他要受罪了,有人要倒血霉了。 “吏部侍郎沈修宜你应该认识吧,朕打算让你二人同去。沈修宜手段不俗,不过年岁交轻,处事不够老练,这次去山西也算是历练。比事朕之前已经告诉他了,你二人次行需小心,不可意气行事。” 封煜说完见傅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好笑,这家伙不喜文官的性子还是没有变。想起沈修宜,封煜不厚道地笑了,以后这两个人可有的磨。“沈卿才华横溢,端方有礼,是个难得的良才,你这脾气到他那里说不定还能收一收。” “哼,不过是满口陈词滥调的儒生而已。”傅铮口气满满地不屑。 他自幼不喜欢读书,但傅老将军一心想把孙子培养成儒将,逼着硬是学了诗词文章。长此以往,儒雅之气也没见长多少,可傅铮却自此厌恶上了作学问,连作学问的儒生也跟着不待见,可谓是恨屋及乌。 “行了,不论是不是儒生,此行你们两都要相互协助,不可有差池。” 傅铮低下头道,“是,微臣定不负圣恩。” “若无事就退下吧。” 傅铮领命,正打算出去,忽然眼睛一转,对着皇上呵呵笑了两声,揶揄道,“这选秀都没了,还打消不了那些姑娘们想要进宫的决心,听说宫里头又来了为美娇娘,不知这回这个皇上觉得如何?” 封煜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只道,“厨艺尚可。” 傅铮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解风情,真不知后宫妃嫔过得是怎样枯燥的生活。 再没有问下去的*,行了个礼就径直出去了。后日就要出门,这回肯定又是不能带多少人,他还是提起多准备些东西,免得路上寒碜了自己。 等傅铮走了以后,封煜想起那句调侃,摇头失笑。什么美娇娘,不过还是未及笄的小女孩罢了,不过难得的不讨厌,封煜如是评价道。 锦绣拿着小勺在冰碗里找果肉粒子。才人也是正五品,又因皇上有过一回赏赐,内务府倒是不曾在用冰上面克扣。锦绣嘴馋,让人做了好几个冰碗,掺着各种水果,又在上头淋了牛乳,奶白色的还冒着寒气,看着就让人克制不住。若不是知夏盯着,锦绣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这个。 忽而听到有人报皇上来了,锦绣忙放下勺子起身相迎。 封煜一身绛紫色长袍,应该是下了朝刚换的。身量高大,与身俱来的气势生生将别人衬地矮了三分。见到皇上的那一刻,锦绣首先想的,是自己的状元糍果然没有送错,然后才意识到,皇上并没有差人吩咐,她连午膳都没有准备呢。 一阵相顾无言,锦绣首先打破尴尬问道,“皇上是刚下朝吗?” “嗯。”封煜点点头,其实他也弄不清自己怎么会想来这里,不过既然想不清,索性就来了。封煜性格中有些独断,还有些随心所欲,只是身处高位,很多事上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言行。 “皇上今日要留下用午膳吗,妾身没得到消息,都还没有准备,要不皇上先坐着,妾身去小厨房做几道菜。” 大抵是见锦绣小小的人一口一个“妾身”十分违和,又透着喜感,封煜道,“不必了,让御厨看着做点。” 说是看着做,锦绣当然不会真的让御厨看着做,让知秋送了三个凉菜方子才稍稍放心,又反反复复叮嘱几句。都是宫里的厨子,这次又赶上伺候皇上吃喝,应该出不了岔了吧,是吧。 这时,知秋从外面走过来,手上捧着一个盘子,里面盛着几块糕点。都是锦绣做的,原本是打算做给自己吃,只是眼下没什么好给皇上用的,只好将这个拿出来。说实话,她的杜蘅殿还真没什么能招待人的。 锦绣接过知夏手上的盘子,对着皇上说道,“这是妾身做的糕点,皇上可要尝尝看?” 封煜看去,之间盘子上摆着七八个圆润的团子,一粒粒的,看着喜人。 ☆、第21章 怪事 这糕点原叫做状元糍,锦绣不知道大魏有没有,据说是来源于宋朝年间的一位状元。名字好听,寓意吉利,不过说到底也就是糯米做的,当初捣腾出来只是是为了充饥,能有多美味。等到扬名之后几经改良,才弄出了许多花样,口味也提升了许多。 状元糍若想做好,不但选用的糯米要上等,椰蓉是必不可少的。巧得那日儿皇上赏的那些东西里面就有椰子。 锦绣舍不得用,这东西稀罕着呢,用完就没了,也就只撒了些在状元糍上,其余的都叫人收起来。 好在做出来的东西看着不错,一粒粒的只有丸子大小,里面裹着红豆等各色馅料,外面的糯米蒸成了淡黄色,配着乳白色的椰蓉,挨着放在一起,显得异常可爱。只是如今她都还没来得及尝什么味,就要送到皇上面前了。 但愿皇上还能留几个给她,锦绣念叨着。 封煜见了这个,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是糯米做出来的,里面的馅儿都是不一样的,红豆的、芝麻的,还有的里面放着水果。”一样的是味道都很甜呢,锦绣心中补充道。 封煜索性拿了一粒,软软的,上面还撒着乳白色的果屑,很精致。入口细滑,甜腻腻的,有淡淡的椰香,味道清甜,意外地合胃口。 锦绣眼尖地发现皇上拿的是豆沙味的,正准备问一句怎么样,就见皇上从盘子里又拿起了一个。好吧,看样子,也知道不用问了。 皇上吃东西的时候很好看,赏心悦目,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无可挑剔,修长的手指捏着软哒哒的团子,锦绣这个吃货,也不知道是看团子,还是该看皇上的手了。可是这样优雅的仪态并不影响皇上的进食速度,该吃的一个不落。 第13节 真的是一个不落,总共八个团子,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锦绣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盘子,上面只剩下一点白色的椰蓉。 一点都没有给她剩! 不给她剩就算了,可是这么多,一下子吃完就不会腻吗,不妨碍等会儿用午膳吗?锦绣记得,她放了不少糖。 顿时陷入无边的怨念中。 怨念归怨念,她如今还做不来甩脸子的事,再者,她是真担心皇上会不会在她这里积了食。毕竟,糯米吃多了可不好,即使锦绣磨得很细。 正好记起那日知夏拿过来的茶,锦绣告了罪,走去外边亲自沏了壶茶。碧螺春,“吓煞人香”,听着就不错,应该也能入皇上眼吧。锦绣一路小跑,回去后殷勤地朝皇上建议道,“皇上喝杯茶吧,可以消食呢。” “放着吧。”封煜随手指了个地方。 “时间还早,小厨房那边的午膳还没备齐,不若妾身陪皇上下几盘棋。”正好还能消磨时间,也能多交流交流感情。 锦绣挺着小胸脯,自问棋艺不俗,当初为了修炼棋艺,可是废了好一番努力。 皇上的表情很微妙,但还是答应了。 不过很快,锦绣就知道为什么皇上的表情那么“微妙”了。 入座后,锦绣执黑子,封煜执白子,两人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落子下棋。 《棋经十三篇》有载,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锦绣虽然也是理论大过实践,不过她自认为前世今生之经历离奇丰富,是有大智慧的人,棋艺九品,想来也能达到中上等。因而起初很是信心满满。 半盏茶的时间,却见对方停下手,锦绣看着棋盘这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已经被人堵死了。黑子完全没有出路,已经是盘死局。 难以置信,锦绣觉得自己应该是轻敌了。轻敌乃大忌,于是她决定再来一局,这次真是卯足了劲儿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无奈对手太强大,丝毫没有给她翻身的机会。再来一局,还是一样的结果,只是皇上落子的时候明显快了许多,大概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吧。 锦绣脸上像火烧一般,抽空打量了封煜一眼,好看的眉眼里竟是欲言又止的深色,锦绣竟然瞬间读懂了里面那复杂的涵义。 不应该啊,她的棋艺是真还不错,而且,不是说皇上勤于政事,无暇他顾得嘛,怎么还能抽出时间来练棋。 封煜见小才人垂着脑袋,久久不愿抬头,才想到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他不经常下棋,但是这并代表他棋艺不好,实际上,真正能和他对上的人不过两三个而已。可是这个小才人的棋艺,与他而言就真的不够看了。 封煜敲了敲桌子,说道,“下棋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好的,你也无需沮丧,等会儿朕让李德全找几本棋谱,你再照着多练习练习。” 问题是她已经练了好几年了。 这话还不如不说,锦绣心里并没有好受半分,继续幽幽地看着棋盘。好在她不是真的死脑筋,也知道有些事并不是想做好就能做好的,比如女工,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一项下棋罢了,也不算什么。 人无完人,没必要苛责自己什么都会,起码她自认为书画、琴技都是不错的。 知秋说以她的技艺,可以完胜叶府的几位姑娘,知夏每次都不说话,不过锦绣更愿意相信,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到这,锦绣就释然了,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精通,她虽棋艺不及皇上,其余都还是不错的,“皇上说得是,是妾身着相了,原以为棋艺尚可,到了皇上这里却只有认输的份。” “这些东西都是闲暇时候的消遣,不必太过上心。” 在封煜看来,除了政事其他的恐怕都是消遣了。 “虽是这样说,可是会总比不会好,否则别人怎么看?”若是有一门拿手的,总会显得比旁人不同。锦绣听说,她那位名满京都的才女长姐,除了会作诗,就剩下下得一手好棋了。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有人记着淑妃的才女身份,可见这有一技之长是多重要。就是姑娘家说亲,那些才艺也能为自己增点色。 封煜不知锦绣的感叹,“你既不和别人对弈,别人如何知你精不精通。” 也对,都进宫了,执着于这些事也没了意义。 封煜挥挥手,让宫人将棋盘撤下,自己揉了揉额头。 不下棋,自然也不能干坐着,指望着皇上开口是不行了,锦绣只好自己想些话题来聊。不过皇上好像并不愿意多说,仔细看着,好像精神也不大好。 虽然皇上脸上看着并不明显,但眼底隐约有些青影,皇上这是是生病了?还是昨晚没睡好? 锦绣于是小意地建议道,“妾身看皇上精神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妾身会一些按摩,若皇上不嫌弃,妾身也给您按按?” 她学按摩虽然学的不系统,但前前后后也是看了不少书,找了许多人练手,当初也只是觉得学着有趣,没想到也学的有模有样。 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封煜眼中暗芒闪过,一瞬而逝。 这时李德全站出来,语气委婉地拒绝了锦绣的提议,只是话里的意思却丝毫不容置疑,“才人放心,皇上只是昨晚批阅奏章累着了,没有什么大碍。再者,皇上身边有御用的按摩师,若是真的需要,奴才将人叫过来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劳您费心了。这话说的有些逾矩,还有些奇怪。 “皇上还有按摩师啊。” “政事繁忙,自然是需要的,不过才人有这番心意就够了。”李德全笑眯眯地说着,偏偏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锦绣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主,人家都这样说了,自然也没她的事,再追究下去总归场面上不好看,尴尬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妾身多虑了。” “无事,时间差不多了,摆膳吧。”封煜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在锦绣看来,就是间接地承认了李德全的说法。锦绣心里有点委屈,她不过是想帮着按几下,刷刷好感,又不是什么大不敬的行为,有必要这么防着吗。 又或者,出门带个按摩师也是皇上的标准配置?也对,百官之中确实有按摩博士一职。 不论吃了多少,午膳总还是要用的。今日皇上过来的不巧,锦绣让知夏吩咐厨子拿出了看家的手艺,满桌子的菜色,可真是为难了那群人了。 皇上大约是甜食吃多了,没什么胃口,桌上的菜也没有用多少。 锦绣一边低头吃饭,一点回想今日的表现。她这算是不合格了吧,自作主张给皇上按摩,不但失了面子,还惹来太监总管的忌讳。真是的,没事找什么存在感。 谁知道皇上还有御用的按摩师啊,那位总管可是个出了名的护主,她这样说不定就被认为是挑衅了。 一不小心小毛病又犯了,低着头嘴巴撅地挺高,有些懊恼,又有些委屈。不提防间,却见碗中突然多了一块鱼片。 锦绣差异的看过去,只见皇上似乎根本没抬过头的样子,连眼神都没分给她。要不是刚刚真的见到黑色的袖子,她指不定会以为这多出来的鱼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锦绣看着皇上,可是人家并不看他,一时气氛有些诡异。 锦绣虽行事有点不拘小节,可是内心还是有些少女情怀的,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期望皇上能转过头来轻声说几句。不过,明显是她多想了。 夹起鱼肉吞进肚里,娇气地想,这算什么,安慰吗。 封煜也不是察觉不到,对面的人一点也不似刚才的朝气,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介意的是什么。一时也想不到能做的,脑子一热就夹了菜到她碗里。夹完以后,又觉得别扭,完全不似他平日的处事风格,所以才连话也没说一句。 封煜走后,锦绣走过刚才下棋的矮榻,无意中看到刚才沏的那盏茶,竟然分毫没动。锦绣才模糊想起来,皇上让她将茶放下,似乎,就再没有动过了。 难道皇上嫌这里的茶太次?不应该啊,这可是贡茶呢。 ☆、第22章 初见 傅铮第一次见到沈宜修,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傅铮喜欢赖床,早上磨磨蹭蹭拖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被人拖下了床。他想到马上还要应付一个腐儒,心情怎么都美好不起来,是以在一开始脾气也差地不行。 会和的地方在京外的小树林,此处有一个小道,正是前去山西的最短路径。沈家的马车早就过来了,车帘紧闭,赶车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厮。傅铮和随同一路在马上飞奔,见到车子才拉了缰绳停下来。 傅铮见那小厮生的也是柔柔弱弱,胳膊还没女人粗,真不知道这沈宜修带他过来做什么,端茶倒水?他端得动吗。 只见那小厮对着帘后说了几句话,接着布帘动了动,从里间伸出一双修长的素手撩开帘子。那人探出身来,猝不及防地,一张古雕墨画美如冠玉的脸映入眼帘。 傅铮不是个爱吟诗的,却忽然觉得想起了诗经的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你是沈宜修?”傅铮不自禁地问了这么一句,问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傻透了。两人同朝为官,竟然还是第一次见。 沈宜修道,“吏部侍郎沈宜修,久仰傅将军大名。” 那人一笑,眉眼清朗,更是好看地紧。 真是见了鬼了,傅铮回过神,也就一瞬间的恍惚,再见那张俊脸却怎么看怎么不对,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也太失了男子气概。再怎么样也不能掩盖他腐儒的本质。自顾自道,“好了,既然都到了,就赶紧走吧。” 沈宜修看看他一眼,“傅将军可要与沈某同坐?” 傅铮动了动脚,青骢马又在原地踏了几步,矫健的身形,看得出是一匹良驹。暗自瞥了一眼沈宜修,心道谁和你一样,娘们兮兮的,傅铮略显嘚瑟地说道,“本将骑马。” 那赶车小厮的好心,想提点一二,“路程稍远,今日又要行一整天,将军不如做马车,也省的劳累。” 傅铮却不领情,直言,“本将出入疆场也丝毫不惧,难道还会怕了这区区一截小路不成?时间不早了,赶路要紧。” 言罢青骢马又走了几步,仿佛已经急于上路了。傅铮心里也存着小心思,心里面,是想让沈宜修看看男人应该怎么赶路。是个男人,合该像他这样,整日坐在马车里,像什么话。 不过傅铮这回可算是白想了。 沈宜修见傅铮还是一副不与同流的模样,又抬头望了望天,光线刺地人眯了眯眼睛,放下帘子对小厮说,“走吧。” 天气正好,傅铮骑着马极为悠闲。他昨夜观天象时,见满天繁星,就知道今天是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虽说当初教他观星的是军营里的胖厨子,可是从这就看得出,那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带的一手好徒弟。 树林里边多是参天古木,树荫蔽日,显得很阴凉,光线透过叶间缝隙,直直的投下来,颜色并不透彻,像是蒙了一层灰。 阴阴凉凉,悠悠闲闲。 若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然而事情似乎远远超过了傅铮的预期。天气着实不错,可就是好的太过了。 林子再大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此时刚好日头正盛,明晃晃地挂在空中,刺眼地很。傅铮刚从林子里出来,全身还温凉凉的,乍一热就浑身不舒服。傅铮起初还没在意,直到周身温度越来越高,高到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背。烈日灼人,实在是热的不行,口干舌燥地,身上就像着了火一样。午间休息时傅铮也只勉强咽一点干粮。 行军打仗也没这么辛苦,军中站岗的,还要分白天黑日,上午下午的。就是被砍地缺胳膊少腿,起码还是能歇在帐篷里,哪里用的着这么晒。 再晒下去,又得成黑炭了。 他带过来的人,现在也是狼狈至极的惨样。路上渴地不行,傅铮带的水全叫他喝光了。 再看那马车,车上的帘子自关了以后就在也没有掀开过,好像别人都是死的一样。人能憋着一整天不说话?傅铮有些好奇,在小厮那里问了几句,小厮笑眯眯的,只说那家伙喜静。 几个人行地也快,赶在黄昏前到了一个小镇,傅铮见到前头有个客栈,像是在以前在大漠里碰到了水源一样,傅铮急忙牵着马赶了过去。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仪容,下了马傅铮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只是一路赶来多少有些风尘仆仆,损了英姿。 不过傅铮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满满。 客栈外面站着一个打杂的,见傅铮一行人停住赶忙过来帮忙。 “客栈里还有房间吗?”傅铮一开口,就发现嗓子有点哑,晒了这么长时间,嘴唇都晒的起了皮,说话都能冒出火气。 打杂的人忙到,“有,定然是有的,几位爷随我进去。” 小厮也将马车听到傅铮旁边,停稳后先从马车先跳下来,隔着帘子唤道,“公子,到客栈了。” 还公子呢,傅铮嗤笑一声。 沈宜修应了一声,从里面走出来,发冠衣服,竟然与之前无异,一张脸上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一派温润贵公子的模样,与傅铮形成强烈的对比。 傅铮离得近,他一掀帘子傅铮就察觉到一股冷气,燥热了这么久忽而一凉,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七月多的天,就像是站到了冬天的边缘处,说不出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你车里带了冰?”傅铮问得咬牙切齿。 沈宜修转过头,温和地回了句,“硝石可制冰。” “我知道硝石能制冰!”傅铮黑着脸,气地不行。他走了一天,差点没被晒地脱了皮,这人却像是来游山玩水一样,连冰都给备齐了,自个儿躲在马车上享福。难怪从头到尾也没掀过帘子呢,感情是怕冷气漏了出去。 第14节 沈宜修看着傅铮气急败坏的样子,神色未变,解释道,“傅将军既然不愿意坐沈某的车,想必也不愿意用沈某车中物品,且傅将军行路专注,区区几块冰,沈某实在不好多加叨扰。” 这是什么道理?他行路专注?他都快热哭了好么。傅将军是个糙汉子,在军营里又呆久了,手下多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兵,那里见过这么能言善辩的。 “不过傅将军确实心性坚韧,性情高洁,承飞将军之遗风,沈某自愧弗如。”竟然真的能晒一整天,还一声没吭,非莽夫不能为,沈宜修确实佩服。 说完弹了弹宽袖,领着小厮径自去了客栈,潇潇洒洒,好不轻松。 傅铮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看着两人的背影,傲娇地想着,果真如祖父说的一样,长得漂亮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肚子坏水。 傅铮的随行放好了马,看到自家将军一个人现在客栈门前,便几步跨过去。随行生地高大,身材又壮实,一人能定好几个人用,傅铮当初也是看到这一点,才让他跟过来。 随行刚要说话,想到刚才沈家小厮的叫法,文绉绉还挺好听,也学了一句,“公子,你怎地不进去?” “叫将军!”傅铮怒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随行蔫了。“将军,咱们到底在这磨蹭啥?沈公子他们一定都找好了房间,要是再不进去,好房间都被人抢了怎么办?” 傅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皮糙肉厚的,睡地上就行了。” 不过脚下却动了起来,大步跨了进去。 楼下招待的是一个年轻小二。镇上人少,住宿的也不多,小二刚刚才招呼了两位客人,要的还是两间上房。转眼间就又看见门外进了两人,顿时喜出望外,今日生意也太好了。 笑呵呵地上前攀谈,果不其然,这两位也是来住宿的。 傅铮巡视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两人的身影,也懒得再说什么了。不过朦胧之间,似乎感觉到这次的行程应该不会太美好。 镇上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夜里连行人声也没有,安静极了。 不过,蚊子声还是有的,傅铮懒得起来打,只好指望它们自己走。至于被叮了多少下,不痛不痒的,说不定还能硌了蚊子嘴。 漆黑的夜幕中隐隐有几颗星,傅铮躺在床上,庆幸自己没有看到昨晚的美景。赶了一天的路,如今一趟下整个人都倦了。 隔壁房间,烛火尚明。 沈宜修躺在榻上,刚沐浴完,眉眼朦胧,墨发微湿,被系在身后,有几缕散落在肩侧,也不去管它。 沈宜修带的随从叫阿三,自小跟在他身边。见公子还在看书,便走过去将蜡烛挑亮了些,免得坏了眼睛。 沈家是江南的地方大族,世代耕读传家,在当地极有威望。沈家不缺子孙,不过沈宜修年少有才,又是沈家唯二的嫡系孙辈,受到的重视自然与别人不同,就连身边服饰的小厮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 阿三就是其中一个,也是沈宜修最信任的一个。 就如眼下这种情况,唤了别人只怕要劝公子早休息,阿三却知道,这是公子的习惯,每日睡前都要读一读书。 “阿三,依你之见,傅将军为人如何?”沈宜修看完了书,忽而对阿三问道。 阿三顿了顿,脸上有些纠结,“傅将军是个真性情的。”反正阿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沈府里面的,多是勾心斗角居多,公子相交的有人,无一不是翩翩君子。 “真性情?”沈宜修闻言笑了笑,想到傅铮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的确。” 阿三见公子放下了书,接过去放在箱子里。已经过了定昏,外面早没了声音,阿三问道,“公子要睡了么?” “嗯。”沈宜修点点头,起身走到床前。 阿三见公子已经就寝,才灭了蜡烛,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外静静的,风稍定,一夜好梦。 ☆、第23章 拦路 早间下朝后。 镇国公身后照例跟着几位官员。镇国公年近五旬,不过因为常年练武,身子骨再好不过,头上竟找不出一丝白发。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或许是久居官场,浸淫谋略,周身瞧不见当年的武将气息,反而像极了谋臣。 同行的官员关阶都不高不低,恰好上了四品,上朝议事的时候也只能排在最后边。只是今日镇国公看着心情不好,他们就是想多说两句,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题。自讨没趣,也就散开了。 镇国公心情如何会好,没发脾气就算是隐忍了。自从皇帝登基后,他忍的次数是一次次一次多。 那一位也是个有心机的,早知今日,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兵权,原本也只是为了扶持皇后上位,谁知兵权一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他堂堂一品镇国公竟然也成了虚职,竟与些文官争权夺势,羞煞人也。 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又对镇国公府发难。 镇国公真说起来也是皇上的岳父,被这样扫了脸色如何会咽的下气。只是族中子弟实在太过不堪,做的那些事竟然被御史捅到皇帝面前。镇国公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得下了决心回去后好好整顿族规。 正往前走着,出了宫门,忽而前面停了一辆马车。 镇国公一脉虽不得圣宠,然而朝野之中威望还是不可小觑的,更不用说镇国公本人还是皇后的生父,太后娘娘的亲兄长。能有这个胆量拦镇国公的,京城里恐怕就只有那柳相一人了。 果然,车上的人正是柳呈司。 对于柳呈司,镇国公向来是不予理会的,毕竟一个背叛了又与自己为敌的人,有几个人能拿正眼看他。只是镇国公也不得不承认,柳呈司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谋而后动之人,否则也不会跟他一对就对上好几年。其中固然有皇上顺水推舟,不过柳呈司也不是个吃软饭的。 柳呈司下了车,朝镇国公抱了拳,寒暄道,“国公爷别来无恙啊。” 镇国公讽刺地笑了笑,“当不起柳相这声尊称。” “国公爷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你我同朝未官,虽政见不同,但也都是为魏国效力,不分彼此。且柳某有如今的成就,全是国公爷的功劳。”柳呈司比镇国公年轻几岁,不过科举出生,气质上更胜一层。 镇国公反道,“原来柳相尚有自知之明,真是难得。” 宫门口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且镇国公也不愿意瞧见这厮,挥了挥袖子就准备走。柳呈司却上前一步,一手拦了拦。 “柳相这是想在宫门口闹出个笑话?”镇国公目光阴冷,脸上一片阴郁,早些年脸上留下的刀疤本已经快消失了,如今又现出来,短短一小截切断了眉梢,显得面目狰狞。以往的血性,这么些年都压抑着,突然外露出来,饶是柳呈司也退了几步,不由得有些胆颤。 猛虎虽可怕,但蛰伏起来的饿狼才最凶狠。 柳呈司晃了心神,片刻还是小声道,“国公爷无须动怒,下官不过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国公爷。国公爷可知,傅小将军有多少日没来上早朝了?” 镇国公知道他不会只是为了说两句废话,只等他明说。 “傅小将军同皇上关系近,不来也就罢了,不过吏部侍郎沈宜修也没来,就太不同寻常了些。且这两人,似乎是同一天不见的。”柳呈司点到即止,若不是私下见不到这位,他也不会在宫门口就把人拦了下来。只道,国公爷好生想想,便转身走了。 镇国公独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 镇国公府处在京城腹地,府外一条大道,一边可达皇宫正门,一边可达勋贵府宅,与那人烟阜盛之地亦相离不远。 镇国公入府后,吩咐小厮几句,就径直走向书房。少顷,书房里就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那位一身黑色锦服,身高八尺,器宇轩昂,正是镇国公世子杨至成。 杨至成乃镇国公嫡长子,自幼由镇国公亲自教导,手段见识都是不俗,近年来更是开始接受镇国公手上的人脉。杨志成做的也不错,胆大心细,富有谋略,只是镇国公看着,难免还是会叹息一番,长子如今已二十有八,较之皇上还长三岁,若真比较起来,恐怕差之多矣。 不是他比不过别人,京中的勋贵子弟中,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只是环境使然,镇国公府有他顶着,子孙后辈就永远也不会有危机感。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镇国公府的日子到底过得□□逸了。 杨志成被唤过来时,已经见到父亲的一众门客。几人在门外寒暄了几句,却都不知道此次是问了商讨什么事。 “父亲。”杨志成走进来,行了一礼。 镇国公还在想事情,被打断了也不恼,“行了,都坐着吧,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又事想商议一下。” 下面的几人都是镇国公的门客,多是怀才不遇,或志不在官场,又是孜然一身,便前来投奔镇国公府。镇国公也不是白养着这些人,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都会叫他们过来商议,就像眼下一般。 相应的,这些人对镇国公府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见人坐定,镇国公缓缓道,“今日下朝的时候,柳呈司在宫门前拦住了我,只说傅铮和沈宜修多日未曾上朝,其余就再没提了。你们可知,傅铮和沈宜修私下关系如何?” 镇国公和沈傅二人年岁相差极大,是以平常不作关注。 杨志成想了一会道,“傅铮这几年一直驻守西北边境,三个月前才回京城,每日也都是无所事事,连兵部也不常去,若不是战功加身,也就只是个纨绔而已。沈宜修则是名门公子,与之交往的多是清流子弟,这样的人,定是看不上傅铮的,更不用提私下关系如何了。” 更兼沈宜修乃探花出生,京城谁人不知,他傅铮傅将军是个不喜读书的武人,对着一个探花郎怎么会有好感。 镇国公陷入沉思,两人没有私交,却都没有去早朝,且皇上还丝毫未提,这就有问题了。柳呈司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今日竟然在宫门前拦住他说了这么几句,只怕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 杨志成不解,“父亲,这柳呈司一向与我们不和,他说的话如何能信?” 镇国公讽刺地说,“是啊,同我们不和,正是因为痛我们不和,这话才可信。你可知道,他柳呈司最怕的是什么?” 杨志成蹙眉,不知道该怎么说,底下坐着的一位门客见状开了口,“只怕柳呈司最担心的便是镇国公府倒台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恍然大悟。确实,柳相为何会是柳相,只因朝中还有一位镇国公。说句不中听的,倘若有一天,镇国公府倒了,那柳相的位子恐怕也做不长久了。为君者,最忌权臣,如今愿意两方对峙,只是下下之策。真到了那天,他柳呈司一枝独秀,也活不长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镇国公点点头,“既然柳呈司说的不假,那傅铮和沈宜修一事到底为何?” 一时间都沉默起来,不多时,一位门客站起来,朝镇国公行了一礼,“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镇国公道。 “学生拙见,私以为柳呈司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提醒国公爷,说明此事与镇国公有关。傅将军同沈宜修素来不相识,不过两人都深受皇上重视,两人出行,不是私交,只能是为了公事,且是皇上十分在意,十分棘手的事情。两人多日未曾上早朝,兴许一来是事情重大,而来是路程较远。镇国公府如今在京中权势虽甚。然而府中上下都没有知法犯法之辈,没有什么值得皇上关注的,而与镇国公府关系密切,却又不在京中的,也只有,” 那人未说完,镇国公却已经脱口而出,“太原杨氏!” “国公爷英明。”门客躬了躬身,说罢重新坐了下来。 镇国公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过来。太原杨氏,他怎的就没想到。 杨氏祖籍就再山西太原一地,原本只是个地方小族,算不得什么,直至镇国公一脉,才正真立起来,族中子弟多出仕,购田置地,扩展家业,几十年间就将山西其余几个豪门大族挤了下去,如今的山西,官员之中有一半都是与杨家有关的。 镇国公自进京以后,同那边的联系一直没有断,毕竟是本家,又是强大的支援,镇国公并不介意他们接着自己的势。若是没有利益,镇国公会默许他们在山西的作为? 只是没想到,太原杨氏怎么又会出了事。倘若门客的推理没错,那他们所犯之事之只怕不小,竟然还被皇上给逮住了。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镇国公骂道。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杨振业,他这个族长做的也要到头了,“去,你去查查太原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要快。” 杨志成听了,赶忙应了声。 镇国公又道,“再让人查查傅铮几人的行踪,京城到太原路程不近,他们走的也不会那么快。查出来以后,把消息递给杨振业。” “是,父亲,我这就下去办。” “好了,都下去吧,今日事情到此为止,别向外透露半个字。”镇国公疲倦至极,只想赶紧歇歇。哪怕太原杨氏动的,太原祖地是绝对动不得的。 原本还觉得留着这些人没什么,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第24章 登门 前几天,知秋再次去见了小荀子,将锦绣的家信也一同带了过去, 宫妃并不是完全不能和母家通信,只是涉及前朝后宫,许多事情都有顾忌。当然,若是手中有实在的权利,也不惧这些,一如皇后和德妃。 锦绣则是纯粹的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现在有了一个小荀子,寄信也方便了许多,只是锦绣没敢说什么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问候,随便说一下自己的境况,以免舅舅他们担心。其余的,暂且还不能提,言多必失。 再说这后宫。 大魏皇宫和后世故宫构架相似,不过宫殿更恢弘大气。后宫以长乐宫为主,依次分散着四妃宫殿,关雎宫,绣春宫,未央宫,甘泉宫,因本朝贵妃未立,暂没有妃嫔入住关雎宫。其他大大小小的宫殿,也环绕在周围,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第15节 前朝自然是皇上上朝议事和处理政事的地方,一月之中,皇上多歇在景阳宫。只有初一十五,会象征性地去皇后宫里一趟。锦绣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默默地给后宫嫔妃默哀三秒钟。 锦绣是个低位的宫妃,既不需要拜见皇后,也不想过去淑妃那儿找不自在。早上无事的时候,带着几个宫女将殿前的空地都撒了花种。 如今七月以至,每日天气热的不像话,锦绣只盼着,这些花籽多少能发出几株出来,宫里的巧匠众多,只要出了芽,总能活下来。 叶府里唯一值得留恋的,就是她门前种的那些花了,每一朵都娇媚的不像话。 如此过了一早上,晚些时候王昭仪和乔美人竟然一同过来拜访。这俩人,论品阶论资历都在锦绣之上,一时还真不好关门谢客。 望着这两个美人,锦绣对对手指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虽然喜欢看美人,不拘男女,可是这美人和她的身份不可谓不尴尬,且她们几人真的不熟啊。特别是那位正襟危坐的王昭仪,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压根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 不比锦绣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乔美人显然自在多了。 这位乔美人,同淑妃关系密切,来杜衡殿也不是头一回了。乔美人身姿柔弱,面容清秀,未语先露三分怯。乔美人名唤乔莲儿,这名字,很易容让锦绣联想到白莲花、圣女什么的,总之很难与之亲近。来得那么两三次,每回锦绣都是能少说尽量少说,能不说坚决不说。 偏偏对方一无所觉,笑着同锦绣介绍,“今日我那里没什么事,便想着来妹妹这坐坐,可巧了,在路上见到昭仪姐姐,就自作主张邀了昭仪姐姐来妹妹这里,多个人也热闹些,叶妹妹你说是不是?” 锦绣被这姐姐妹妹的绕晕了,等乔美人话落,就见对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乔姐姐同昭仪娘娘关系真好。”锦绣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这宫里,九嫔以上才能称娘娘,比起乔美人,锦绣同王昭仪更不熟,自然不想姐姐姐姐的叫着。 “同是宫妃,彼此之间都以姐妹相称,感情自然不必说。今儿正好同乔妹妹遇上了,我想着叶妹妹入宫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拜访过,真是失礼,便一同过来了,有叨扰之处还望妹妹见谅。”王昭仪柔柔接过话说到。 若说乔美人只是给人的感觉很柔弱的话,这位王昭仪,可就真的是弱不禁风了。林妹妹似得,说话声音也小小的。 锦绣若是男人,指不定早就腿软了。 锦绣又看了一眼,瞥到王昭仪手上戴的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看着古朴,样式别致地很,有点,异域风情,似乎和王昭仪的气质不太搭,若是换成玉镯子会更好些。 她正盯着人家镯子瞧,又听乔美人说道,“昭仪姐姐说笑了,姐妹间说什么叨扰不叨扰,叶妹妹平日里最和善不过,怎么会为了这些小事不痛快,叶妹妹,你说是不是?” 果然,这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锦绣无奈道,“乔姐姐说的是极。” “早就想来看叶妹妹了,只是我宫里平常事多,一时抽不来身。”王昭仪神色温婉,似乎对锦绣很有好感,“上回在长乐宫见到妹妹,坐的远只听得皇后娘娘盛赞,没来得及仔细瞧,今日一见方知什么是天生丽质。” “昭仪娘娘谬赞了,妾身不过蒲柳之姿,且年岁尚小,如何能与诸位娘娘相比。” 她现在,确实没什么好和人家比的,不说身材了,就是身高也是硬伤了。修长苗条就不想了,估计她这辈子最多也只能过一米六了。 乔美人看着那么娇滴滴的,也比锦绣高半个头。个子矮,说多了都是痛。 锦绣也不知道王昭仪此行到底是什么目的,说是偶遇乔美人她是一点都不相信。不习惯这样夸来夸去,锦绣吩咐宫人端来点心,“这是水晶红豆糕,两位姐姐若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乔美人与王昭仪不同,前两次来杜衡殿也吃了一些点心,且觉得锦绣同是淑妃娘娘身边的,总不会害了她,一来二去更是认为两人已经很熟了。当下尝了几口赞到,“叶妹妹这里的吃食就是比别处精致些,连这红豆糕都比我那里的好吃。” 锦绣抿了抿唇,对这番赞赏还是挺欣慰的,招待客人的东西自然不能拿不出手,这可都是她早上一同做的,虽比不得送往御前的糕点,到底也废了些心思。 王昭仪也尝了一口糕点,随意问道,“原来只听说叶妹妹煲汤了不得,没想到这做点心也不是我等可以比的,如此手艺,姐姐很好奇叶妹妹是向谁学的?” “妾身在闺中时,最爱看闲书打发时间,那些厨艺与其说是向人学的,不如说是在书上学的。” 乔美人似是感叹的说道,“叶妹妹真是个好学之人,若是我也像妹妹这般就好了。只是我家中父母管的严,像这些杂书是万万看不得的,能读的不过是些诗词罢了,平日里也就做女工打发时间。” 锦绣也知,乔美人家中不过她一个女儿,千娇百宠地护着,否则也不会长成如今这幅模样。 王昭仪也对着乔美人笑着打趣,“如今可是后悔了?” “可不是吗,悔不当初,”乔美人似在抱怨,“谁能知道原来厨艺也这样重要。” 原来只要花些心思做做菜,就能得了皇上的青眼,真是不亏。只是这样的事,谁又能想得到呢。 王昭仪可不管她悔不悔,直接道“只可惜,如今后悔已是晚了,乔姐姐若是馋了,也只能去叶妹妹这里。” 锦绣见她们终于不再纠结做饭不做饭的话题,甚感欣慰,总觉得她这个主人远没有客人来的随意,听到这里难得还能客气客气插上两句话,“乔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回去,我这里糕点是不缺的。” 乔美人却推辞了一番,声音如清风般悦耳,叫锦绣听得是欲哭无泪,“何必这样麻烦呢,反正我也会常来妹妹这儿,总不会少了我一口吃的。说起来,叶妹妹虽然初入宫廷,这住处确实一等一的好,淑妃姐姐待妹妹果然好,真不愧是亲姐妹呢。” 锦绣只默默地微笑不语,淑妃娘娘那么好,不如你去做她亲妹子吧。再者,她的杜蘅殿,明明是皇上给的,怎么又成了淑妃的恩赐了? 这世上最令人无语的,就是别人想多了。 那边王昭仪又问道,“听说叶妹妹家中姊妹甚多,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妾身家中姊妹五个,淑妃娘娘正是嫡长姐,妾身排行三。”锦绣不知王昭仪所问为何。 “说起来叶妹妹同淑妃娘娘真是姊妹情深,当初淑妃娘娘身体不适,立马就派人回叶府将妹妹接了过来小住,满宫里都在看着呢,果真没过几日淑妃娘娘的病就好了。像淑妃和叶妹妹这样的亲姐妹,真是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叶妹妹可要好好珍惜。” “可不是么。”乔美人颇为赞同王昭仪的话,觉得十分在理。 这么明显的挑拨也没看出来,竟然还接了。真不知道这乔美人是单纯呢,还是单蠢呢。 不过再看王昭仪,倒没有原来的忌讳了,原来这位也是来试探的。 锦绣自问行的正坐得直,没什么好试探的。不过还是小心了许多,真要让她们套出什么话来,明日宫里指不定就流传着淑妃和叶才人不和的消息。 虽说,这是事实。 后来说的话也是些寻常的事,锦绣听来无趣,有一句没一句的痛她们聊着。 终于,等到了送客的时候了。 王昭仪很客气的邀请锦绣去她的白露殿做客。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锦绣都是不愿意的。几下就推辞了。乔美人却还拉着锦绣诚恳地建议道,“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若是妹妹无事,不妨定个时间咱们一道去赏荷。” 锦绣同对王昭仪一样的态度对乔美人,“乔姐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妾身苦夏,别说出门赏荷了,就是平常走动也是能少则少的,实在不能相陪。” 乔美人听了稍露失望,不过转而又拍了拍锦绣的手,轻声安慰道,“妹妹不必难过,不过是不能出门,姐姐得空的时候会常来妹妹这边的。” 锦绣再次婉拒。 “那怎么好意思,乔姐姐宫务也多,没道理还烦心这些事。再者,这天气实在不好,若是将乔姐姐晒出了好歹就不好了。” 乔美人毫不在意地笑笑,道,“这有什么,姐姐不在意的。” …… “呃,不在意,不在意就好。” 她不去别人寝宫,其实也没什么,可是别人想要来她这里,好像推辞狠了也不好。再说了,人家乔美人连晒都不怕了,她还能说她怕会被打扰到? 送走了两人,锦绣真是累的不行。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身在其中,奈何从来不是主角。 ☆、第25章 声音 晚间锦绣没什么事,将身边两个丫鬟找过来问话。 宫里什么情况,锦绣大多是一问三不知的,不过知秋熟悉很多,她素来人缘好,消息灵通,就是殿里另外的三个丫头,同她也能玩到一起去。 眼下见人过来了,锦绣想起了白天的事,便问道,“今日你们也瞧见了,我同王昭仪素来没有交集,她却和乔美人一道来了杜衡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值得推敲,难道王昭仪和淑妃有什么恩怨不成?” 知夏想了想,回到,“应该是没有的。王昭仪是德妃的人,和淑妃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过来,说不定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才人,看看您和淑妃相处地到底如何。” 虽然知夏不想承认,但实际上,淑妃在后宫妃嫔中风评还是不错的,她惯会揣摩人心,又做的恰到好处,宫里有不少人都受了她的恩惠,极少有人会针对她。 也就这次将主子弄进宫,才踩了不少人的痛脚。 皇后德妃两人争锋,淑妃从来没有参与其中,但私底下收服的宫妃也不少,怪的是,无论是皇后还是德妃,都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未曾动过淑妃。做人做成这样,也不怨淑妃如今敢明着算计了 锦绣听了便问道,“那王昭仪有什么背景?” 知夏回到,“王昭仪是两年前进的宫,其父事当朝御史大夫。王家与柳家是通家之好,王昭仪和德妃自幼便认识,王昭仪甫一进宫,就投靠到德妃一派。奴婢听宫里的嬷嬷说,德妃待王昭仪极好。” “哦,有多好?”锦绣来了兴趣,这宫里还有一心一意对别人好的,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难不成还争出了一段真情出来。 她和淑妃倒是亲姐妹,彼此看着还不如路人来得顺眼。 知夏没说话,知秋却凑过身来,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好的有些不同寻常了,几个月前一个小宫妃不长眼,和王昭仪对上。结果,德妃知道后虽没说什么,但是当天就把那位宫妃给整治了,后来宫里再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的影子。且王昭仪同德妃底下私交甚好,听说德妃有什么贵重玩意儿总会留些送给王昭仪呢。” 锦绣倒抽一口气,这话听着,可真叫人多想。 “王柳两家,除了是通家之好,再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了?” “没有了,当初柳家夫人同王家夫人是金兰之交,加之两府之间算是对门,中间不过是隔了一条街,想来德妃入宫前定是对王昭仪多有照拂。不过王昭仪同德妃可是差了不少岁数呢,难得幼年还能相处那么好。” 知秋这段时间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宫里大大小小妃嫔之间的事儿都有了解。就如这德妃和王昭仪,本来在一众宫妃之间就显眼,关系又极为融洽,不打听她们打听谁。 京里的闺中女子束缚虽多,最重男女之防,而女子之间的交结却十分频繁,宴请诗会之类的也不少,关系好的被称做手帕交。像柳夫人和王夫人这样亲密的,也不足为奇,老夫人同赵家夫人也是情同姐妹。 不过这话说的几有点讽刺了。 知秋到现在还不待见赵家人。 锦绣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这些都是进宫以前的事了,难得德妃还能记着,看来德妃是真在意王昭仪,否则也没见着德妃对自家姐妹有多好啊。” 换成锦绣自己,她也不乐意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戏耍。这么多年了,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保持这段纯洁无暇的友谊之情。 知秋见才人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好奇地问道,“才人为何这么关心德妃和王昭仪,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咳咳。”锦绣掩饰地摸了一下鼻子,不对劲的地方多着呢,有些东西,不可说,不可说。 编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王昭仪的事锦绣也没再提了,就算是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吧。至于她说的去白露殿做客,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她如今还不知道白露殿在哪儿呢。 真正难办的是乔美人。 乔美人这样的人,俗称自来熟。这样的人,往往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总是自我认为你把她当做朋友,因而也愿意和你掏心掏肺,把你当做倾诉的树洞。 问题是,锦绣真的不愿意做树洞。上次乔美人说了要常来,锦绣就发现她是认真的。 锦绣现在每日都很忙,除了要应付皇上隔三差五的用膳需求,掌握整个杜蘅殿的整体运作,还的抽出时间来应付乔美人的串门。 且这位不知把她这里当什么,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待很久。时间一长,锦绣也摸清了这位的性格,不是什么心思大的,不过是同住未央宫,闲来无聊才过来找她。且不同于白莲花,这位是个真圣母。 可是圣母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 一日晚间,锦绣正在跟着玲珑学女工,她们主仆三人,别的都还行,唯有这女工一项,实在是拿不出手。锦绣见到玲珑绣的并蒂莲花的绣样,心下赞叹,想让玲珑给自己指点一二。 她倒不是想要学的怎么样,只是对玲珑的绣法太喜爱了,貌似这还是玲珑自己琢磨出来的,真是真人不露相。 “是这样绣的吗?”锦绣在绣帕上又戳了几针,觉得有模有样了,才拿给玲珑看。 玲珑探过身,看到上面红红绿绿的针脚,一阵无语。主子一开始找她学女工时,玲珑还感觉受宠若惊来着,她的绣艺是跟着宫里一个老绣娘学的,已经绣了十几年了。不过主子想学,她也一定会认真教,这可是在主子面前上脸的好机会。 事实证明,玲珑还是高估自己了,再好的老师,遇上毫无天赋的学生,也难有用武之地。玲珑看着主子的绣样,没胆子感叹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只好默默地拿起针,对着主子手把手地教,“这一针绣错了,应该是这样……” “才人,乔美人又过来了,在外面侯着呢。”知秋掀开帘子,匆匆走进来。今日和往日不同,往日只带一个宫女,今日带了三个,可谓是来势汹汹。 听到乔美人过来,锦绣连绣花针都没拿稳,差点没扎到手指头。 “才人,要去见她吗?”知秋也知道,主子对乔美人不太热情。 第16节 “去,怎么能不去?人家都来了,总不能躲着不出门,像什么话。”锦绣说的颇为怨念,这几次,乔美人过来是总是热情地相邀锦绣一起赏花。她推拒了好几次,这回恐怕再没有理由了。 锦绣也不知道乔美人对赏荷一事为何如此热忱。闷闷地放下针线,随知秋一道出去了。 乔美人正在喝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果真见过锦绣两人来了。 “叶妹妹可算是过来了。” 锦绣坐到她对面,“刚才有些事,没让乔姐姐久等吧。” 乔美人摇摇头,只说她也才来没多久,这次难得说了句,“打扰妹妹了,实在是这几日我那里太悠闲,没什么事做,这才常来妹妹这里。” 知道打扰了你还来?锦绣暗暗撇了撇嘴,看着她身后的三个宫女,问道,“乔姐姐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乔美人道,“前些日子不是定好了说去赏荷的么,只是妹妹这几日都太忙,抽不出时间。今日时间正好,咱们正好一道儿去,所以就多带了几个人。” 说罢又拉过锦绣的手,语气亲昵,“这回妹妹可不能再说不去了,你这整日整日地待在屋子里,性子也太独了,得多出门看看。” 锦绣苦笑,原来人家已经安排好了,这多带的两个人是为了路上方便,宫妃出门,多少得有点架势。再一想乔美人方才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性子独,难不成乔美人经常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圣母的思想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指不定人家就是觉得她性格有缺点,才想着要帮助她走出杜蘅殿。 这么一想,竟然意外的合理。 如今躲也躲不掉了,锦绣又不是真的性子独,索性就带着两人同乔美人一道出入,毕竟人家心心念念了那么久,总得给点面子。 杜蘅殿后边的那个湖,也是种了荷叶的,只是那点小地方不够乔美人看,人家领着锦绣,直接穿过了御花园,去的地方听说是宫里最大的一个湖。 当年先帝和文贵妃就是在那里定情。后来许多人效仿文贵妃,想在此和先皇来一场花前月下的邂逅,不巧的是,那些宫妃都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锦绣倒并不想来一场什么邂逅,只盼着身边这位能快去快回,因为她总觉得身边带着一位圣母会惹上麻烦。 晚霞似火,暑气渐消,精致地宫灯早已点亮,烛火点点,却远不足以与天边的似锦丹霞相媲美。 乔美人似有所感,幽幽地叹了口气,对锦绣说到,“如此美景,奈何没人欣赏,实在是可惜。” 这个时辰,哪个儿会来赏景,都在吃晚饭了,谁像她们俩。 不过先皇和贵妃初遇的地方就是不同寻常,这片湖,冬春是水波涟涟,夏天是柳叶荷香,秋天是残荷萧索,四季变换,风景炯异。更有那千奇百态的假山玩石,白玉拱桥,添了多少风流。这都是先帝为贵妃修的,可见先帝也是个痴情人。 “确实很美。”锦绣说的真心实意。 乔美人听着很开心,觉得自己花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目光温和地看着锦绣,“我就知道叶妹妹会喜欢的,这附近景色都不错,我无事的时候都会来看一看,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地方。” 两人一路说着话,乔美人比较健谈,即使是一个人也能性质盎然地说上许久,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行走的树洞。 正说着,乔美人却突然停下来。锦绣转身看去,见她一脸惊讶,“怎么了?”锦绣问道。 乔美人拉着锦绣,小声问道,“叶妹妹,你听到声音了吗,好像有人在说话。” 锦绣好想打死她,虽说现在还不是月黑风高,但这时间,这地点,最不适合说的就是这种话了。更悲催的是,锦绣竟然也听到了声音,断断续续,隐隐弱弱的,从前面的山石处传来,吓人地紧。 ☆、第26章 小可怜 锦绣心中一凛,她五感比别人强一些,仔细听时,才发现那应该是个女声,声音有些冷漠,却不是气急败坏或者怒火攻心的样子,大抵是大宫女在教训什么新人吧,老生常态,锦绣并不想插手。 山石比较大,立在水边,像一道天然屏障,原本从那边传来的声音也听地不是很清楚。乔美人见锦绣不说话,急道,“妹妹你听到了吧,好像是有人在争执。不行,我得去看看。” 锦绣的一句劝还没有说出口,乔美人说着就提起裙角迈出了步子,看架势是非去不可了。还是知夏眼尖手快,上前几步就拦住乔美人,好声好气地说到,“乔美人,奴婢看您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声音,晚间风大,许是树叶声音也说不定。” “不是的,我明明听到了,你别拦着我。”乔美人坚持道。 知夏见她还是不听,怕她到时候连累了主子,也顾不得什么,只得说明白了,“那地方偏僻地很,极少有人去。就算是真有人在哪,肯定也是不想让人知道,乔美人还是别去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乔美人挥开知夏的手,满脸怒容,指着知夏道,“你这宫女,怎么心这般狠,若是前面有什么人受了欺负,难道还要坐视不管?”说完又状似心痛地看着锦绣,“叶妹妹,这等宫婢不要也罢,若是妹妹缺人用姐姐哪里还能送几个过来。” 说罢再不管两人,径直往山石后面走去。她带的三名宫女相互看看,一时也失了主意。主子都去了,她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知夏眼中晦涩,这乔美人,实在不能深交。 锦绣站在边上,看着乔美人如一阵风般的刮过,全然没有平日的娴静宜人,此刻,只怕心里想的都是救人吧,真是善良啊,锦绣自愧不如。 片刻,便听到乔美人的声音,是在和别人对峙。 都这个时候了,人家的宫女还在她身后,锦绣也做不来弃逃的事。再者,她也怕乔美人被人怎么样了,虽说这人烦人了点,但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所以没多想,也跟着走过去了。 转过山石,才发现那边原来只有三个大人,除了面红耳赤的乔美人,还有一个身量面条的宫女,看其穿戴,就知道品阶不低,面对乔美人的指责,也只是板着脸,不反驳,也不认错,倒显得是别人错了。 锦绣见着,那人似乎有些面熟。再看时,才想明白是谁。 角落里站着的是个蓝衣小太监,长得不高,还瘦瘦的,也是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是个不足人腿高的小娃娃,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许多,脸上也是一道白一道灰,如同调色板似的。乍一看,像极了被虐待的孩童,何况这孩子好像才三四岁,小小的个儿,可怜的紧,难怪乔美人这样的,也拉下脸来教训人了。 乔美人说完了,见到锦绣终于过来,气愤道,“叶妹妹你可算过来了,这宫女实在是过分,连小孩子都要欺负,我不过看不过去说说她两句,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宫女,如此没有规矩。” 锦绣看了乔美人一眼,这没规矩的宫女,正是长乐宫皇后身边的,还是一等宫女呢。锦绣记性好,那日请安的时候,看到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其中就有这么一位。 且宫中走动的幼童,想想也该知道是谁,宫里无外乎就两位皇子,一位五岁,一位不过四岁,眼前这个生的虽然宝宝胖胖,可是身高确实太矮,定然是二皇子无疑了。 既然是皇子,身边的宫女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且锦绣看着,这二皇子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玩手指,神不附体的样子,真不像是受了虐待。 也不知乔美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口一个小孩子的叫着,真的没关系吗? 锦绣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也不说话,原先被指着责问的宫女抬起头,讽刺道,“恕奴婢眼拙,实在记不得您是哪一位娘娘,实在是每日长乐宫里来的宫妃太多,一时竟然记不清了。娘娘若是真的看奴婢不顺眼,不如亲自去和皇后娘娘说好了。” 乔美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不知道是没有想到她敢还嘴,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未央宫的,羞的不行。 “忘了说了,奴婢也是有名字的,娘娘不妨就叫奴婢慧明。” 皇后娘娘身边惯用的大丫鬟,都是慧字打头的。 慧明报完名字,深深地看了一眼乔美人,又转而看了锦绣一眼,见她们终于不再多话,意味是怕了,心中不屑。“二皇子,如今可要回去了?” 站在角落里的小胖墩这才放下手,也不回话,小模样很委屈。 他就是不想和她回去。 “再不回去,等皇后娘娘知道,恐怕就不好了。” 等慧明说完这句,二皇子更是不愿意了,脸上甚至还有些惊恐,瞪大了眼睛往后退。 慧明正打算过去拉她,却听乔美人又柔柔地开了口,哪里还有刚才的怒容,“你这是做什么,二皇子既然不愿和你回去,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慧明冷哼一声,“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办?” 乔美人接过话,“自然是他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他是二皇子,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唉!锦绣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也不见得就待见这种狐假虎威的宫人,不过人家明显也不用她待见,趁着乔美人还没说什么更加了不得的话,建议到,“这位慧明姑娘,你且放心,我们刚刚也是路过这里,实在没什么恶意。我看二皇子也不愿走,不如先让他留一会儿,若是他想走了,再差人送二皇子回去。” 这边不是还有一个小太监嘛。 慧明见二皇子确实不愿同她回去,也觉得没意思,对着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林子你好好照看二皇子,一个时辰后必须得回长乐宫,我还有事,没空在这耗着,你可得把人看好了,若是碰着了仔细你的皮。” “是,慧明姐姐放心。”小太监赶紧回到。 事情处理好了,慧明也没有留下来的心思,没理会锦绣几人就走了。 还挺傲的脾气,锦绣看着她逐渐走远,算是又送走了一个麻烦。 这边乔美人又恢复了往日温婉的形象,对着二皇子殿下一阵嘘寒问暖。锦绣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事情到底如何也不关她的事,唤了唤乔美人,“乔姐姐,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乔美人很纠结,她若是走了,二皇子该怎么办。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杵着的小太监。 锦绣见她不也不愿走,也没有再劝了,再不回去,天都黑了,她可没空跟着别人瞎胡闹。正准备走呢,突然感觉袖子一紧。 锦绣顺着看过去,只见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小胖子,现在却揪着她的袖子揪地欢实。 “怎么了?”锦绣问他。 二皇子鼓着小脸,嗫嚅道,“你身上香。” 知夏就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心中赞叹二皇子嗅觉灵敏。主子身上的香,只有靠地近才能闻到,没想到二皇子离这么远也能闻到。 一阵奇异地静谧,锦绣回过神,看着二皇子。二皇子生的可爱,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人,真能把人给看化了,纵使锦绣这等心肠的,见着也不由地动摇了。 有时候人和人的想法就是这样,往往在一瞬间被理解,被同步。锦绣就看懂了,磨蹭着取出袖子里的糕点,递给他,“喏,是这个吧。” 油纸包着的桂花糕,依稀还能闻到桂花的香味。一共只有四片,锦绣也是怕路上饿了才带回来,谁想就便宜了这位二皇子。鼻子还挺灵的,她放的这么妥当还是被嗅出来,真是个小吃货。 二皇子眼睛一亮,瞄了瞄锦绣,大抵是觉得没有恶意了,才接过来,声音比蚊子还小,“谢谢。”他说道。 两手捧着桂花糕,小心翼翼地。 真是一个小可怜,锦绣想到。这样近距离一看,锦绣才发现二皇子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树枝划的,脸上虽然脏兮兮的,可是却没有一道伤痕。 这么晚了,又是在这个地方被大宫女教训,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玩被逮住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回去的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责骂,遂多说了一句,“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早些回去吧。” 二皇子拿着桂花糕,不再吭声了。 小太监也怕到时候挨了骂,虽说刚刚慧明姐姐说了可以留一个时辰,可他要真的那么做了,回去还不得剥了一层皮。 因此见着这位小主相劝,也赶忙走过去,牵了牵二皇子的手,商量道,“殿下,咱们快些回去吧,等会天黑了,就看不见路了,今日玩也玩够了,明日咱们再过来吧。” 劝劝小孩子,说这些也就够了。 二皇子踌躇了一会儿,锦绣看他,嘴巴还有点翘翘的,很不乐意。不过架不住小太监的哀求,还是妥协了。 他人小,步子迈地也不稳,摇摇晃晃,似是赌气一般,也不看锦绣了。 二皇子走后,锦绣也不欲多留,乔美人也走过来,说了句,“叶妹妹可真是招人喜欢。” “乔姐姐过奖了。”锦绣也觉得挺奇怪的,明明是乔美人管了闲事,二皇子却并不领情,反而对她的桂花糕情有独钟。 总归不是什么开心的事,锦绣因为刚才的事,并不想多和乔美人说话。且她糕点又给了人,如今饿着肚子,只想早点回去。 回去的路上挺安静,乔美人也难得没有说话。 ☆、第27章 端倪 那日遇上二皇子,知夏回来时特意找玲珑和明玉问了一次,待听得慧明是哪一位后,便在心中更加不待见乔美人了。 乔美人的善心,在知夏看来和□□差不多,同样都是避之不及。知夏自问不是很有善心,只是比起善心,理智更占了上风。如今在宫里,虽说暂时还没见到威胁,不过主子的分位实在是太低了,真出了事,都不知道找谁来救。 若是因为乔美人,得罪了皇后,那可就真的太冤了。 不过好在这件事没有后续。知夏心中庆幸。 遇上二皇子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锦绣的生活。 第17节 如今皇上每两天过一次来也成了定例,锦绣只需要在那天花些心思做点菜,抽空找点话题相互了解,其余的都不用她管。 似乎日子正在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天皇上下朝后,又来了锦绣这里。锦绣听了通报,不慌不忙地先沏了一杯茶。跟皇上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起码对锦绣是这样。她做的东西皇上多少会赏点面子,如此一来,只能说明皇上真的不爱上回的茶了。 只怪她来的时候太任性,眼下已没有什么好茶了。 见到皇上,锦绣心里小小的惊呼一声,陛下的颜值,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惊为天人。离得远还好,若是离得近了,锦绣不一定能保证自己把持地住。有颜就是任性,即使皇上生了一张冷脸,性子也闷闷的,锦绣还是可以找出萌点。比如,皇上嗜甜。 封煜见锦绣又端着东西过来,问道,“拿了什么?” 往常封煜过来时,锦绣总会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今日却拖到现在。他倒不是介意什么,纯粹有点好奇罢了。 锦绣将茶盏放在皇上面前,“上回妾身沏了一壶碧螺春,看皇上似乎并不爱喝。妾身这里除了那个,也没别的茶好喝了,今日实在没办法,就泡了自己做的花茶。” 和皇上相处久了,便知道他虽然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不是个易怒的,锦绣五感敏锐,第六感更是精准。在她看来,皇上目前对她还算不错,就是犯些小错也能原谅。 至于为什么她这么觉得,大概是皇上给她的感觉在作祟吧。 说着还把茶往皇上那边推了推,不知道为什么,锦绣对这件事莫名的执着。 封煜看了看那茶,几多茉莉花开的正好,香味浓郁,较之以往见多的都不同。似乎,他新封的这个才人格外的心灵手巧,从她手上拿出来的东西,总觉得比旁人的好些。 “这花茶又是从哪里得的?” 锦绣笑着回到,“自然是从叶府里带的。妾身在闺中的时候,喜欢种花,院子外面都是大片大片的花丛,可好看了。不过就是太多了些,妾身就让丫鬟摘了制成花茶。上回泡的时候,味道还挺 不错的,虽然说不上有多精细,但胜在野趣。” 她说的天真烂漫,眼睛里仿佛盛着流光,煞是好看,这种情绪也格外感染人。封煜想,自己总是往这边来,大抵也是稀罕她这点与众不同。 宫里呈上来的,哪个不是千挑万选才定好的,唯她不同,只用野趣就能把他打发了?封煜原本不想喝的,可是见她说的实在卖力,也就端起来尝了一点。 “如何?”锦绣殷切地问道。其实心里是很想得到认同的。 封煜见锦绣如此在意,难得起了戏耍的心思,只是神情沉着,“你说这花茶味道还不错?朕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锦绣也有点遗憾了,原来也不是所有她做的东西皇上都喜欢。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过,哪儿奇怪了,明明上次也是这样泡的,味道还挺好的呀。 没多想,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真的奇怪吗,我尝尝看?” 说完这句话,锦绣就后悔了。一下着急,说话连自称都弄错了。而且,茶盏在皇上手上,是皇上喝过的,她要怎么尝? 想想那场景,还真是羞人,锦绣觉得脸有点烫。 封煜也愣了一下,空气里似乎吹起了粉红的泡泡。 到底是皇帝,做不来小儿女的情态,咳嗽了一声,干巴巴地说到,“花长得好好的,非得把它们摘下来做什么,又不是没有茶。” 锦绣反应过来,娇气道,“那花也只是种着也只是好看好看,可是实在太多了,看也看不过来,还不如物尽其用。与其零落成泥,倒不如便宜了妾身。生前好看,身后好喝。” 她说的一本正经,封煜却道,“歪理。” “哪里就是歪理了?”锦绣为自己辩驳,“花茶也算由来已久了,而且做的好的话,对阴虚久咳,虚烦惊悸,失眠多梦都有效果,比喝药强多了。” 绝对是居家旅行的必备。 “虚烦惊悸,失眠多梦?你怎么知道花茶还能有这个用处,在哪里看到的?”封煜放下茶盏,不经意地问道。 这还真把锦绣难住了,不都是这么一说,哪里来的从哪里看。魏国有关茶的书不少,可是关于记载花茶的她还真没有看到,“妾身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到底什么功效也没有试过,多少会有点用吧。” 不过想了想,觉得底气不足,“就是没有用,可是也挺好喝的。” 封煜挑了挑眉,这又不确定了? 锦绣以为,皇上是对自己制的花茶彻底不感兴趣了,所以准备放弃这个话题。谁料最后竟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反转。皇上走之前,特意叮嘱锦绣去取一些花茶。 锦绣有些懵,所以皇上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总得说句准话吧。否则下次她更不知道要给他喝什么东西了。若是考虑皇上的口味,蜂蜜水是最适合的,只是这么敷衍的东西,真的能拿出来么? 晚间,封煜照例在景仁宫阅览奏折。今年夏天比往年要热,许多地方都十数天为下雨,已经引起不少事端。这事正好是一个打击户部的机会。 户部掌管的事情太多,人员多且杂,一直都是贪官污吏的滋生地。封煜登基八年,一直使用怀柔政策,直到在朝堂上安排足了人手,才开始大刀阔斧的变革。 想要吏制清明,户部这块腐肉必须得除掉。 近日事情稍微有些多,处理完折子,夜已经深了。李德全敲门进来,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就寝?” 封煜放下笔,看天色真的晚了,才踱步到里件洗漱更衣。 寝宫内有个大浴池,全是用玉石雕制的,中间甚至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供参赏。洗澡用的温水从池底的通道中涌出来,保证池里的水一直都是热的、干净的。 这池子自然不是封煜让人做的。 先帝时国库充裕,加之他自己也不是个崇尚节俭的,所以在许多事情上难免过于奢侈,一如扩建宫殿,增置亭台。不过就是太不拘了,国库的积蓄损耗了不少。封煜即位后,国库情况才有所好转。 这池子也是有人提议要拆的,只是封煜没有理会。何必多此一举呢,拆了还不是得重建,到时候殿中又要动工。沐浴完了出来,已经有人将床铺好了。龙床宽大地很,锦被铺在床上,被面上还绣着明黄色的九爪盘龙。 烛火还没有熄灭,光线一闪一闪的,封煜躺在床上,脑袋有点刺痛。且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实在是难以入眠。辗转了好几次,终是没有睡着。 披了衣裳起身,那边李德全也听到动静,赶紧过来,见到皇上又不能入眠,心中焦急,“皇上,不如让按摩师过来给您按按,疏通穴位。” 反正按摩师也是一天到晚守在殿里,方便地很。 封煜却没同意,要是按几下就能起作用的话,他也不必被这样折磨了。想起今日拿回来的花茶,封煜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去泡一杯花茶过来。” 李德全问,“是叶才人那里的花茶吗?” “嗯。” 李德全记着了,找到小太监让他把那什么花茶拿过来。今日叶才人说话是他也站在门外近的很,自然是听到了,不过其中的可信度,还有待商榷。李德全只盼着,叶才人这茶多少能起点作用,哪怕不能治头痛,也能让皇上多睡一会。 皇上这毛病如今越来越严重了,太医见了也治不好,真是愁死人了。 不到一刻钟,李德全捧着泡好的花茶回来。封煜盯着盏里的东西,这次真把它给喝完了。 “皇上,有效果吗?”李德全急切地问道。 “哪里有这么见效的。”封煜苦笑一声,觉得他自己有点想多了,这东西,若是真有用难道宫里的御医一个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就像是着磨一样,听到助眠就把它带了回来。 后来也确实如封煜所想那样,这花茶,到底有什么功效暂且不明,但是助眠这一项,明显对他不管用。 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痛,长夜漫漫,连睡觉也变成一种奢望。 有得必有失,古人诚不欺我。就算他贵为天子,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不说封煜如何,李德全可真是失望了。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数他资历最老,几十年的主仆之情,不是旁人能想象的。没人人比他更忧心皇上的病症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期盼,结果证明还是假的。 李德全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对待这件事心眼更小。 所以也怨上了锦绣,虽然平时不说,可是语气动作都能表现出来。锦绣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就是感觉到了才更离奇,她最近,真的没有做什么冒犯这位太监总管的事。 她想着这事,好像是从她给皇上取花茶之后才有的。好生奇怪,锦绣唤来玲珑,希望能弄清楚点。 不清不楚的黑锅,她才不要背。 ☆、第28章 猜测 玲珑被叫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才人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把门都给掩了。 锦绣实在是想弄清楚,不管是皇上,亦或是那位不招人待见的太监总管,在某些事上总是保持高度的神秘,若是不把这个理清楚,锦绣觉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上了。 她殿中资历最长的,就是玲珑了。 六岁入宫,磕磕绊绊这么些年,总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 锦绣估摸着这次谈话的时间会有点长,让玲珑坐定,才开始问道,“玲珑,你进宫后最先在哪里当差?” 玲珑心里一咯噔,主子该不会是想让她投诚,这机会实在是难得,得赶紧把握住。面色一喜,起身说道,“回才人的话,奴婢之前在尚药局当过差,给司医当下手的。” 锦绣又让她坐着回话。 尚药局隶属殿中省,玲珑提到的司医,认真说起来,还是正八品下的医官。若是一直在那里做事想来也不会差,可是后来又出了点事。 “不过奴婢在那里也只是做了三年的事,之后便被带去了林太妃那里,一直伺候道林太妃去世,才又进了内侍省。”再然后,便是来到锦绣这里了。 不像明玉,玲珑伺候过得主子只有一位,就是先帝时的林贤妃。她原本在尚药局当差,多少回点医理,却又不是正式编名的宫女,正好入了林太妃的眼。这一伺候,就是八年,林太妃去年才仙去的。 林太妃?锦绣并没有听说过这位,先帝妃嫔实在太多,说不清他到底是痴情,还是多情。又问道,“那里在林太妃那,消息可都还灵通?” 玲珑被问的不明所以,“后宫妃嫔,消息自然是灵通的,何况林太妃品阶也高,奴婢伺候这么些年,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算少的,才人,您想知道什么?” 锦绣稍微有些尴尬,她本来还打算慢慢来,循序渐进,问地恰到好处。谁知道玲珑这么犀利,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她要怎么问,你知道皇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还是李大总管为什么又看她不顺眼? 琢磨了一会儿,锦绣觉得这事还得慢慢说,“听说皇上并非太后娘娘亲生的?” 玲珑习惯性地望了一下门,确认是关着的,才压低声音回话,“才人,这事宫里的也都知道,不过没敢拿出来说罢了。太后娘娘原本就是先帝的原配,太后娘娘只有一子,就是原先的废太子。咱们皇上,还有宫外那一位成王,都是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这事说来复杂,关于前朝废太子的事,里面多少弯弯绕绕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这就是秘辛了,哪一个朝代,没有几个见不得人的案子。或许那一位废太子,和戾太子差不多也不一定。生母都是皇后,且最后都不受宠。先帝自从遇上贵妃,听说也是极宠的,对比之下,正宫娘娘就有点不够看了。 锦绣又问,“那太后娘娘对皇上怎么样?” 玲珑道,“比起废太子自然是不够看的,就是和成王,也比不上。废太子去世前,太后娘娘一门心思都在亲生子身上,废太子去世后,太后娘娘就像是沉寂了一般,很少出门,整日在佛堂之中打坐,很少管外面的事,更不用说对皇上如何关怀了。倒是那位成王,是个有心思的,三五天会来宫里探望,很得太后娘娘看重。” 是个心机重的,玲珑想到。 没想到皇上也是个没人疼的,真可怜,果然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不好,否则太后也不会在宫里待不住,跑去什么劳什子的地方清修拜佛了。又问道,“皇上原来的生母呢?”怎么宫里也从未听说过。 玲珑叹了口气,对锦绣解释说,“皇上的生母是谁,还真少有人知晓。奴婢也是再林太妃那里听了几句。听说皇上的生母地位不高,生下孩子以后就去世了。皇上也是到了八岁的时候,才被太后娘娘养在身边,成王却是从小就记在名下的。” 不怪乎两者会有不同。 一个是自小养着的,一个是大了才收养的,太后娘娘自然不会投入太多心思。 “那宫里之前有几位皇子?” “约莫□□位吧,废太子是大皇子,底下还有一位二皇子,不过年少夭折了。成王排行三,皇上当初是五皇子,下面几位皇子也都不小了,不过数三皇子和四皇子争得最凶,三皇子,也就是成王,年纪稍长一些,一度还得了太后娘娘的支持。好在贵妃是没有亲子的,否则这皇位……” 玲珑没说完,锦绣却是听懂了,不由地在脑中脑补一出大戏,废太子下位,太子空缺,加上几位皇子又都成年了,于是各显神通,勾心斗角,最后皇帝陛下杀出重围,成功的登上大位。 这逆袭,堪称完美!毕竟皇上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连太后娘娘也不看好,却成了最后的赢家。这其中,不知道又有多少辛酸事。“当年争嫡一事应该很惨烈吧。” 玲珑点点头,凑过来说道,“可不就是这样吗,去了好几位皇子。” 锦绣把前事整理清楚,想起后宫如今的情况,“那如今宫里真的只有两个皇子吗,竟然一个公主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若说是夭折了只剩下两个皇子还正常些。毕竟,皇上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先皇这个年纪,恐怕早已经儿女成群了。 玲珑又道,“宫里确实只有两个皇嗣,大皇子生母是赵婕妤,二皇子生母是原先的李美人,可惜了,那一位也是个没福气的,生了二皇子不久便去世了,身后追加了封位又有什么用。宫里除了这么两位,还真没有宫妃怀过孕,她们就是想,也没有那机会。” 皇上不爱去后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种情况原来就有,只是近几年越发明显了,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宿在景仁宫里,这时候,有人传出怀孕才叫奇怪呢。 不过她们才人是不同的,就凭这这些天皇上来杜蘅殿的次数,那也是后宫绝无仅有的。玲珑觉得,若是没有意外,自己这位主子绝对是个有大作为的。 锦绣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18节 玲珑还在等着主子发话,主子却又叫她下去了。走的时候,玲珑还摸不清头脑。 人走后,锦绣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地回想玲珑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皇帝,富有四海的皇帝,他会只有两个皇嗣么,会一年到头都不睡后宫么,会随时都带着按摩师么,从李德全的表现来看,似乎皇上的头也是碰不得的,上回她说要按几下都甩了冷脸。 这正常吗,肯定不正常啊。 想起先帝在位时后宫的状况,以及废太子死后的情况,锦绣突然灵机一动,脑子里蹦出一个猜测,皇上,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皇位的角逐,自然是想办法把对手弄死,死的越多越好。虽说皇上在那时不被看好,但是不妨碍别人想害他啊。 只要买通了身边人,下毒还是很容易的。 如果不是这样,也解释不通,锦绣觉得自己的推理怎么看怎么正确。只有中了毒,身边才会无时无刻都带着医师。皇上为了掩人耳目,对外都声称是按摩师。至于不去后宫,那就再合理不过了。中了毒大抵都会和常人不一样,怎么能被宫妃识别出来呢。这可是关系到一国之君的威严。 至于皇上这毒的毒性到底如何,锦绣觉得应该不算太严重,或许已经能抑制了。否则皇上也不能活了这么多年。并且从两位小皇子身上来看,这毒应该也没有遗传性的。 锦绣有空间,有灵泉,虽然这灵泉平时只发挥着沐浴露的作用,但是不能否认它的神奇功效。 当初锦绣的舅舅身上那么多旧疾,还不是几滴水就治好了。 现在皇上这毒,锦绣也相信,只凭着她空间里的灵泉,肯定是能治好的。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应该怎么治。 如果直接和皇上说,一来她不懂医理,别人不一定会相信她;二来,她这空间虽然没什么大用处,关键时候还能藏藏身,她可不希望这世上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不和皇上说,不声不响地替他解了毒,锦绣又觉得自己太亏了。没准人家还会把功劳算在那按摩师的头上。 如此纠结了好几天,仍然是没有头绪。 这一日,皇上又过来了。早间刚下朝,封煜想到这几日还没有去杜蘅殿,方向一转就来了,连朝服都没有换下。 锦绣眼尖,看出了皇上精神不济,似乎久遭病痛折磨却隐忍不发的样子,心中一抽,原来这毒还挺霸道的。 她突然有些心疼皇上了,幼年受了苦不算,就是如今身为九五之尊还是不能享受正常了地生活,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却还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掩人耳目。 锦绣做了一道甜汤,里面放着几粒小汤圆,拇指般大小,封煜很喜欢,当做甜点用了许多。看着 皇上一份甜汤就能满足的样子,锦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满足的,此时氛围正好,好到锦绣软了心肠。 锦绣握着拳头,暗地里下了决心,就算别人不知道,她也要救皇上于水火之中。 ☆、第29章 解药 锦绣见皇上用的差不多了,便回里间取了一个杯子。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了没有人,才一闪身,从空间里弄出小半杯水来。 锦绣怕到时候效果太猛烈,露了马脚,还特意兑了许多清水。毕竟不是寻常物,普通人哪能一下子喝许多。这些,应该够用了吧,就是不够的话,下回还可以让皇上喝一点,锦绣如是想到。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却见外间早就没了人影,张望了几下,才发现皇上已经躺在自己最喜欢的小榻上。 那个小榻是锦绣亲自收拾的,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躺在上面,锦榻边上雕着许多镂空图案,非常宽大,就是皇上躺在上面,也没有显得窄。 屋子里很安静,锦绣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身边基本是没有人出入的,如端茶递水这点小事,都是锦绣自己动手。 貌似皇上一直都是这么高冷,锦绣跟他相处久了,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 “皇上。”锦绣走过去,看到封煜正闭着眼睛,就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句。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皇上,实在是少见。似乎这样的皇上也和平时不同呢。 睫毛长长翘翘的,比她的也不差,五官更是如雕刻一般,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无一不恰到好处。生得真好啊,长得也好,锦绣又觉得自己手痒了,可惜并不能摸。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皇上的脸,也是摸不得的。 “嗯。”封煜睁开眼睛看着锦绣,温和地说道,“这个锦榻很舒服。” 舒服到他竟然产生了睡意,真是难得,他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锦绣有些得意,“当然舒服了,这上边的锦被收拾妾身自己挑选的,每日也是妾身亲自打理的。”弄地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她才会躺着舒服。 锦绣也不是个勤快的,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现在条件允许,每日又不用出门,多是没有骨头般的躺着不动,可见这美人榻对她的重要性。 封煜起了身,嗅到锦被上的清香,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很好闻,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禁问道,“锦榻上很香,是什么香料熏地么?” 香吗,锦绣每日谁在上面,似乎也未曾注意。 “许是沾染了衣服上的香也不确定。”宫里的衣物洗完以后,都是要用香熏的,锦绣虽然不爱这样,但还是有几件熏过了,或许皇上说的就是那味道吧。香是香,可是锦绣不大爱闻。 “闻着不像。”封煜说到,衣服的熏香太浓,远没有这香宜人。 锦绣也说不清,“那应该是花香吧,妾身这里平常都不用香的。” 问不出来,封煜也就作罢了。 “对了,皇上您到现在够没有喝什么东西,定是渴了吧,妾身刚给您倒了一杯水。”说着试探地将杯子送到前面。这是第三次了。 封煜倒是觉得好笑,他每次来杜蘅殿,喝的东西却一次比一次简单。这一回,竟然连清水都端了上来。真是难为她了,封煜记得,小才人还是个庶女,又是初入宫廷,想来也没有多少好东西,还要费心思照顾他的喜好。封煜想,他或许能多赏赐点东西。 接过锦绣递来的杯子,这回想也不想就喝了下去。 锦绣看着皇上喝地光光的,暗暗欣喜,如此只要两三次,应该就药到病除了吧。真没想到,她也叶锦绣也坐了一回无名英雄,这回可是拯救了大魏的国君,不就是等于拯救了整个大魏国么。 封煜见锦绣乐不思蜀,道,“笑什么,傻气。” 哎,说出来吓死你,锦绣决定不和这个中了毒的人细说。 解决了心头大事,锦绣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连带着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只是她们也没做他想,都一位才人和皇上又有什么进展,毕竟上午的时候,皇上还在锦榻上和才人说了好半天的话。 皇上每次来的时间并不长,这样的闲聊,在几个宫女看来,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试想,宫里头哪位娘娘能有这样的殊荣,才人喜于言表,也是可以理解的。 锦绣这边高高兴兴,连晚上做梦都是美的,封煜可就过得不太美妙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封煜晚间精神特别的好,平时虽说头痛难忍,下半夜的时候,到底还是能 勉勉强强睡一个时辰的,今日却是连睡也睡不得了。 原本封煜也没当回事,他这症状已经好些年了,近年来愈发严重,失眠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或许过了今日就会好了。 不过事情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每日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间,似乎身上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十分精神,也并不觉得困倦。封煜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好了,只是相反的,每日完全睡不着也是一种折磨,精神受地了,身体也受不了。 虽然看着无碍,但是整个人却烦躁不堪。 封煜平时的饮食都非常注意,提神的东西从来都不用,这样的现象,实在是古怪。思衬再三,还是招来了太医。 封煜这病症,知道的人极少,出去李德全,就只有太医院的院首王文正了。 王太医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头白发,连山羊胡都是白的,面向平和,是那种看着就让心信任的老者。王太医在太医署当值三十多年,医术比其他的太医自然要好许多。 不过眼下,王太医替皇上诊完脉后,这到嘴的话也犹犹豫豫说不出来了。 “王太医,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李德全在边上看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不禁急了。 王太医只道,“皇上这脉象,是再正常不过了。” 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正常地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病痛。王太医行医多年,总不会连个脉都不会诊,要他说,皇上这根本就没有什么病,反而身子骨极好,比前些日子健壮多了。 皇上这症状,一直是他在负责治疗,只是这头痛难免乃是忽然而生,是症而非病,既没有对应地药,又不能自行治愈,实在是棘手。原本按压穴位还可以缓解一二,现在却是不行了。 王太医被叫过来,起初还以为皇上的头痛症又发作了。岂料来了以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封煜问道,“朕这几日精神太过,夜间无法入眠,王太医可知是怎么回事。” 王太医思索了一会儿,“不知皇上这些天,是否误食了什么东西?” 误食?李德全眼角一跳,“难道就是吃了那东西才对皇上身子不利?” 王太医安抚了一句,“李公公稍安勿躁,下官也只是猜测而已。皇上的身子一直是下官调养的。只是下官不才,纵然能治标,却不能治本,因而皇上之前留下来的一下旧症总是无法根除。奇的是,今日看来,那些旧疾都已经痊愈了,脉象也平稳有力,应是用了什么药。” 王太医自问医术不差,纵使不如华佗再世,也不是谁人都能比的。 皇上的那些旧疾,有些甚至在幼年的时候就留了下来,这么长时间,实在难愈,王太医私下不知招人试了多少方子,始终没有可观的作用。如今峰回路转,王太医一面送了口气,一面又好奇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机遇。 说是人为他是不相信的,这宫里若是有人能治,还能等到今天,只怕早就毛遂自荐了。除此以外,大抵就是皇上用了什么灵药。 封煜问道,“王太医此言,朕今日的状况都是应那药而起?” “是极。”王太医捋着小胡须,他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药,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整日拘在一方之中,很多方面未免都坐进观天了。“这等灵药,非一般天材地宝可比,效用之大,实在令人惊叹。” 李德全没成想,这东西竟然还对皇上有利。不过,“景仁宫的呈上来的吃用之物,都是有宫人检查过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那日皇上倒是去了杜蘅殿的叶才人那里。” 封煜皱了皱眉,私心觉得应该不会是杜蘅殿里出了什么问题。 王太医此言,那物定然是再珍贵不过,杜蘅殿里怎么会有。“应该不是叶才人那里的。”封煜说道。 李德全闭了嘴,上回就是因为这叶才人,差点没把头给磕破了,今日实在不能再怵了霉头,如今皇上还稀罕着,自然舍不得怀疑人家。 王太医也说,“总之那药是个好东西,什么陈年旧疴都能治,皇上此番,也是受利了。再者,大多灵药,常人都难以识别,混在御膳中宫人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这就怀疑是御前出了问题了。 且王太医心里隐隐觉得可惜,这样的东西,竟然也没有人瞧见,若是知道什么样的,还能再找出来,魏国疆域之大,总不能就那么一种。 封煜也知道了个大概,虽然那东西无害,可是确实给他带来不少麻烦,“那这药的效用有多长时间?” 王太医道,“皇上放心,想来是不会过不会过三天的。” 那等药物,持续的时间肯定也比寻常的药物要长。 封煜沉默了一会儿,如今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他这彻夜失眠的症状还要持续两三天,实在是难挨。 ☆、第30章 嫌隙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在皇上的膳食中无声无息地加了这样的东西,即使珍贵如灵药,也要引以为戒。若是那人无意便罢,若是有意,那就耐人寻味了。 须知,皇上的身子一直都是太医在调理,旁人是丝毫不知晓的。 待王太医走后,李德全躬着身子上前,斟酌着问道,“皇上,这事可要探查一番?” “查吧,朕也想看看,这所谓的灵药究竟是什么东西。”虽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封煜作为君主,若是不把事情弄清楚总觉得不再掌握。 李德全领了旨,他只负责通传,至于怎么查,自然不关他的事。皇上有影卫,有暗探,双管齐发,难道还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只要是人做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是,这御前都要查了,这别的地方似乎也少不了,遂问道,“那淑妃宫里需要查吗?” 叶才人哪里不能查,淑妃那里总要查一查的吧。李德全心里,其实也不大相信这样的药会是从叶才人手上出来的,毕竟人家不过是个庶女,要说有,那也是淑妃有。 且这二人是一家的,有什么来往也方便。 封煜没多想,便同意了。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那药效也确实如王太医所说,又持续了两天之久。 锦绣哪里会知道,自己一心想要替皇上解毒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更不会知道,因为这件事,连淑妃也被波及了。若是她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怎么窃喜呢。 且说淑妃宫中,如今也是一派祥和就是了。淑妃很少过问宫中事物,虽说四妃品阶甚高,但是除了德妃,其余两位都是不争不抢的类型,从不主动和皇后对上,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第19节 这也是皇后和德妃愿意看到的,后宫就那么多的权利,来那么多的人做什么。 淑妃每日要忙的,都是未央宫一宫之内的事。今日打点完了,听见白莲在候着,便让人领着她进来了。 白莲自跟了锦绣,来未央宫主殿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不过每隔三五天还是会回去汇报一次。 淑妃见了白莲,也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白莲一时不再而生分了,“说吧,最近杜蘅殿里都有 些什么事?” “回娘娘,叶才人平常不怎么出门,殿里的事情也不多。平时,多吃吃喝喝,没见着她做什么正事。” 这算是说的委婉了,要是直白一点说,白莲觉得,这叶才人活着似乎和猪没什么区别,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不过比猪爱美许多而已。 “不过,前些日子王昭仪同乔美人来了杜蘅殿,说了好半天的话,临走的时候,王昭仪还邀叶才人去她宫中。乔美人似乎和叶才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之前还一起与游了御花园。” “王昭仪,她怎么会来杜蘅殿,跟叶才人认识?”淑妃问道。 “应该是不认识的,奴婢在旁边听着,似乎是乔美人在路上遇见了王昭仪,才把她一并带到的叶才人那里。” 白莲记得,似乎乔美人同王昭仪关系也是不错的。那日有说有笑,看起来挺亲密。 淑妃冷哼一声,“乔美人,那就是个棒槌。” 谁见了谁倒霉。 淑妃怎么会不了解这位美人呢,当初住到未央宫偏殿的几位,哪个不是安安分分的,偏她事情最多,还看不清别人的脸色,实在是烦人。 要说她同王昭仪有多好,淑妃是一万个不相信的,王昭仪又不傻,自己身为九嫔之一,又有德妃做后盾,何必上赶着去结交这么一号人物。 那多半,是王昭仪自己想去杜蘅殿探看,才自导自演了一出偶遇。在宫里,这样的戏码再普通不过了,也就那乔美人识不出来。 “想来那位王昭仪也不淡定了,跟在德妃身边,还这么多的小心思,也难为德妃还一门心思的护着她。”说什么幼年情谊,真是可笑,深宫里头,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 白莲又道,“那娘娘觉得,王昭仪想结交叶才人这事,是真是假?” “管她是真是假,左右我那三妹也不会真蠢到去投奔德妃。”淑妃唤了个舒服的坐姿,又说道, “我那三妹,也不是个糊涂的,不会和德妃走到一起的,否则我也不会饶了她。” 布了这么久的棋,眼见着已经成功一半了,淑妃怎么可能让别人用了去。 “还有什么事没有?” 白莲点点头,想到杜蘅殿里如今的情况,还是实话实说了,“这几日,皇上来杜蘅殿的次数明显多多了,且待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奴婢有几次想借机看一下,都被当了回来,只是在外面听着,还是能听出二人相谈甚欢。” 虽说这样的话淑妃娘娘听了不一定喜欢,可是白莲还是不敢瞒着。也不知道那叶才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如此能笼络皇帝的心。 没想到淑妃却长吟一声,并不见多少哀伤,“相谈甚欢,相谈甚欢是好事呐。” 白莲看着她,似有不解。 淑妃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以为我会伤心?” 白莲低下头不说话,只是动作已经表明了意思。 淑妃道,“哪有那么多的心可以伤。自古圣心难测,此时盛宠,谁知道下一刻会如何呢。我若不摆正了心态,如何活到今天?” “娘娘也太妄自菲薄了。” “事实如此。”淑妃不欲多言。 白莲又说道,“不过,皇上似乎很爱叶才人做的膳食,每次过来叶才人有要亲自去小厨房做几道御膳,皇上也几位赏脸。奴婢觉得,或许咱们宫里也可以找几个厨艺高超的厨子。”没准以后皇上就会留在这里了。 淑妃但笑不语,只觉得白莲此言过于天真。 若是请厨子有用的话,还能等到今天。当初宫妃争宠的时候,什么手段没使出来,她们送过去的点心汤水难道就味道就不好吗,皇上还不是一样不屑一顾。 多少年了,才有了这么一位入眼的。且淑妃也不是没尝过叶锦绣的手艺,平心而论,宫里的御厨,实在没有能比得上的。 有时她也好奇,这样的厨艺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叶府之中,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大厨,难不成真如她所说,是从书中学来的?“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旁人想效仿,终究比不得原来的那位。且她做的,刚好就对上了皇上的口味,要想学得一模一样,终究太困难,皇上也不一定会赏脸,否则你以为宫里的那些妃嫔为何会按捺不动?” 白莲细细想来,觉得也是。 “奴婢在叶才人那里待了这么些天,从未见过叶才人来拜见娘娘,娘娘也不管吗?” 淑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如今万事不在意,也都是因为没瞧见,没瞧见,自然也不会恨,不会怨,真瞧见了,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呢,“随她去吧,她既不想来,我也不会强迫她。 “娘娘心肠也太好了些。”白莲说道。 淑妃叹了一口气,竟然也觉得自己心肠不错,“如今你去了未央宫,行事也小心些,总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她如今入了皇上青眼,也算是有底气了。” 白莲应了声,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淑妃才叫她回去。 行至殿外,又见到前面走来一个人,白莲停了下来,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 “珍珠姐姐,你又过来了。”来人身着一身蓝色衣裙,中等相貌,气质沉稳,便是淑妃宫里的茯苓,顶替了白莲原来的位置。 “我如今已经改了名字了,下回还是叫白莲吧。” 白莲到现在还是觉得这改过的名字不错,叶才人做的那么多事,唯有这一件,是最得她的心意。 茯苓笑了笑,以手掩唇,“哟,你瞧我,一时没注意就忘记了,总觉得你还在这未央宫里做事,还请白莲姐姐见谅。” “没事,算不得什么。”白莲说地极为大度。 茯苓此时正好也无事,不介意和白莲多说几句话,毕竟当初也是在同一个宫里做事的。关系,也还说得过去,因而问道,“白莲姐姐这回过来是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淑妃娘娘的。” “难为白莲姐姐了,都去了杜蘅殿还不忘为我们娘娘做事。”茯苓笑着说道。 白莲自然不愿就这样被她奚落过去,“忠心最是难得,虽说我如今不再未央宫做事,可到底在娘娘跟前服侍了好几年,情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自然要一心一意位淑妃娘娘做事。” 一来一往,说的波澜不惊,面不带色,确实谁也没有让着谁。 白莲自认为不是不讲理的人,遇上这位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了火气。她再淑妃跟前多少年,茯苓又在淑妃面前跟了多久,如今她被送到了叶才人身边,竟然让这样一个人获了利。 虽说不是踩着她的头往上爬,也差不多了,这叫她如何能不动怒。 茯苓亦不是好惹的,“时间不早了,白莲姐姐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叫人看见了不好。不管怎么说,明面上,姐姐都还是杜蘅殿的人。” 这未央宫主殿,您还是别来了吧。省的叫人心烦。 白莲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即使走的时候也依然端着面子。她是在杜蘅殿做事,可是基本上都没什么事可做,叶才人身边,原本就有两个丫鬟,如今又添了三个,即使不经常得吩咐,处理的事情还是比她多。 白莲在那里,算是最轻松的。至于住的地方,她还是住原来的屋子,都是处了几年的熟人,总比对着杜蘅殿那几人好。 白莲一边想着,不多时就回去了。 ☆、第31章 危险 明玉瞧见了白莲过来,少不得又是几个白眼。原以为这人还会跟自己争一番,最少也会回敬她几 个一模一样的,谁想这人竟然跟没看到似的,转头就走了。 “这人,今日怎的这么稀奇。”明玉纳闷道。 玲珑刚好站在她身边,一手拿着针线在绣荷包,上面的鱼戏莲叶已经绣了大半,“那里稀奇了?” “我刚刚瞪了她一眼,她竟然没有瞪回来,真不像她往日作风。” 玲珑心中好笑,这人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不被瞪还不舒服了。且人家哪里同她说的那样,白莲平日注重形象,何曾当众瞪过别人。玲珑好心的劝到,“她也算是可怜人,没事别和她闹了,闹来闹去的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何必呢。” “她是可怜人?你哪只眼看到人家可怜了,她呀,排场大着呢。”就是杜蘅殿里头,不也都有好几个巴结她的么。 玲珑没明说,但还是觉得白莲这人没那么差劲。本来在淑妃那里做二等宫女,其实当得职和一等的没什么区别,或许就是因为淑妃见她办事得力,才调到主子这么来的,这么一来,肯定也不讨主子的好,未央宫那边,也难指望的上。 且她今日看着脸色不大好,许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定。 明玉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你只瞧见她现在状态不好,可是人家暗地里耍心眼你就忘了,也是,反正她得罪的又不是你。” 她最痛恨这种贱人,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坏勾当,偏偏在人前摆出一副好人脸。就是做了亏心事,别人也看在她可怜兮兮地份上原谅她,那个被得罪的人呢,她就活该得罪么? 指望她的可怜,做梦去吧。 玲珑说下去没用,也不愿把场面弄僵,笑着说了句,“看来你是被人家得罪狠了。”这样的不依不饶,竟像是死敌了。 玲珑和明玉虽说比其他人熟些,也是因为想在住在一个屋子里,明玉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她还是不清楚的。 “可不是。” “杜蘅殿里这么多的宫女,怎的人家偏偏和你过不去?” 明玉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忽而挺了挺胸,不言而喻。 玲珑白了她一眼,懒得理会她了。 锦绣这几日,因为觉得自己治好了皇上,居功甚伟,恨不得在脑袋瓜上贴着功臣二字。奈何这事有不好叫别人知道,只好忍着,不过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心情一好,做什么事都显得有动力。就如这会儿,锦绣突然嘴馋,想吃莲子羹了,可惜杜蘅殿里并没有新鲜的莲子。 如今她每日吃的用的,都是从淑妃宫里分配的,因为皇上隔三差五的都会突击来那么几次,故而杜蘅殿的饮食,倒也没有人敢短着。寻常的食材从来都不缺的,可是这莲子却不是很寻常的。 没有什么能阻挡锦绣向美食前进的脚步,何况她也是名正言顺,若是做的好了,还能献给皇上品尝,岂不是两全其美。遂将这个打算告诉了几个宫女,知秋到没觉得什么惊讶的,只是问了句, “可是才人,咱们如今去哪里找莲子?” 大厨房里没有,若是去了别的地方,估计也难见得到。这里又不是江南,处处都是水,哪里都有莲蓬。 “自然是哪里有去哪里了,杜蘅殿后面不是有了个小湖吗?”湖里面也是有一些荷花莲蓬的,虽然不多,但是应该也够她用的了。且那里又近的很,甚至不用走几步就到了,也不算是出门。 “才人是想让奴婢去摘莲子?” 锦绣道,“哪能啊,咱们一道去摘。” 知夏一惊,想也不想就劝到,“才人若是真想吃莲子羹,还是让奴婢来吧。那湖从没有下去过,不知道深浅,才人又不会水,还是别下去了。”她和知秋都是从小就会浮水的,才人确实一直在京城长大,水边都没有去过几次,若是到时候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用小船还不行吗?”锦绣问得倒是很烂漫。 知夏哭笑不得,“咱们殿里哪里来的小船,要是想别人借了,少不得又要闹出什么事端。奴婢前些日子见那湖里的荷花都开在岸边,就不用下水也能摘到,何必多此一举呢。” 锦绣知她们担心,撅着嘴妥协了。 其实她是会水的,水性还不错。不过那都是前世的时候,来了这边十几年,是丝毫没有下过水的,也不知道如今游水的技术有没有下降。不出意外地话,她似乎一辈子都验证不了了。 筱湘湖不是很大,只有东边的一脚是种着莲花的,锦绣的杜蘅殿在湖的西面,原以为不用走多少路,结果还是绕着湖转了半圈,早就走出未央宫的领地了。也不知这名字是谁取得,锦绣每次叫着都觉得很是别扭,潇湘竹、潇湘馆、潇湘妃子都有了,再来个潇湘湖也不错。 知秋知夏两个人,只在湖边的木桥上就能摘到莲蓬,锦绣也想过去帮忙,结果愣是被全了回来。两人都不敢让她靠近水面。 恰清风徐来,水波荡漾,锦绣手里举着一定荷叶,眯着眼睛看两人熟练地摘着莲蓬,那份轻松自在是平常在宫里见不到的。果然是水乡里出来的,遇了水才愈发生动,在宫里陪着她真是委屈了,锦绣叹道,以后一定要给两人找个好婆家。 正幻想着,后边忽然听见声音。 第20节 锦绣回过头,却见那边伸出了一个脑袋,意外地熟悉。 锦绣犹豫了一会,在找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两个选择中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去了。见知夏知秋两人摘地开心,也没打扰她们。 那小人儿见锦绣过来了,也不动了,左手抠着右手,显色由此而扭捏。 “二皇子,你怎么到这来了?”锦绣走过去,主动说了话。她是非常不愿招惹是非的,毕竟二皇子和皇后是连在一起的,不过想想,两人怎么说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视而不见太没有礼貌。且锦绣对这位二皇子印象不错,长得可爱的小孩子总是这么找人喜欢。 面对这么小的小皇子,即使对方身份最贵,锦绣还是难以带上敬语。真的说了敬语,那才好笑呢。 二皇子脸蛋儿鼓鼓地,半天才说,“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宫殿。” 锦绣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了,或许她长期不和小朋友交流,不太会说话,因而好笑地解释道,“我也没说不让你来啊,只是你出门,身边还是多带几个宫人比较好。” 宫里恐怕还没有那个妃子敢拦着这一位的,毕竟皇上只有两个皇子,巴结还来不及呢。不过从两次见面看来,锦绣觉得,这位二皇子殿下,似乎有些胆小,却又有些偏执。 锦绣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和他这么有缘分,这二皇子哪里不去,偏偏来了这里,偏偏害让她给撞上了。 二皇子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那软软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和锦绣坦白了,“我今日本来有小太监跟着的,但是我不想和他一起玩,就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是自己偷走的吧。锦绣咂舌,果然,不管多可爱的小朋友,熊起来也是让人招架不住,估计那些小宫人,现在都快急的冒烟了吧。弄丢了皇子,这得是多大的罪。纵然皇后娘娘不大管二皇子,可是底下伺候的奴才,该受地罚也是一样也少不了。 “带你的,是那日的小林子?” 二皇子点点头,有些不知所以。 “那你是第几次单独跑出来?” 二皇子诚恳地说道,“第一次。”他上回算是第一次出去玩,但是还没尽兴,就被皇后身边的慧明捉住了,训斥了一顿,之后也没有再玩闹的心情。 好在最后得了几块桂花糕,二皇子一路捏在手上,晚上回去才窝在被角里吃完了。甜甜的,软软的,二皇子觉得宫里做的都比不上自己的。 估计也是上回出门得了趣味,二皇子今日有带着几个小宫人出了门玩耍,原本不打算走多远的,可是孩童心性,那里是能控制的了的。二皇子同几个小宫人在嘉善后边捉迷藏,等了好久见没人找到他,觉得太没意思,便自己走了。 估计那几个小宫人。到现在还在找他藏在那里呢。 锦绣听他说第一次,便知道他应该也没想到一个人跑出去的后果,也是,他这么大,能想的了那么多才奇怪呢,不过锦绣还是说道,“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你的那些小太监找不到你受了罚。” “他们会被罚吗,怎么办?”二皇子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眼下被锦绣说出来,心里也是担心地不行。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同他们玩,但是也不想他们被打板子,打板子很疼的,尤其是小林子,二皇子最不想他被打了。 锦绣安慰他,“没关系的,现在回去应该也不晚。” 二皇子点点头,想着要赶紧回去找小林子,他们大概还没走吧。 正准备从原路回去,没想到后面突然发出了响声,咕噜咕噜地,有什么东西滚过来。 锦绣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蓝色的衣角,正待问是谁,突然瞧见地上的蜂窝,顿时脸色一白,惊地说不出话来。 二皇子没见过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黑不溜秋的,还这么多小孔,离得这么远,竟然还能听到里面的嗡嗡声,顿时觉得有趣,“这是什么呀?” 说着便要过去摸。 ☆、第32章 袭击 “别动!” 锦绣拉着二皇子,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哑了。眼睛直直地等着蜂窝,它还在滚动,没有停下来。眼下这情况,最好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 二皇子停下来,看锦绣脸色却是不好,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很可怕吗?” 锦绣很想翻个白眼,可惜现在面部太僵硬,实在翻不出来,“那是马蜂。”蜂窝离锦绣他们不足三米远,上面已经冒出来一只马蜂,那东西还嗡嗡作响,听得她心里瘆得慌,这还不知道有多少马蜂在里面。 二皇子身体一僵,马蜂他还是听说过的,会蜇人。 锦绣又提醒他,“待会它们肯定会出来,你不要动,也不要叫,就是真的被蛰了也不要喊出声,记着,你要是喊了,会被蜇地更厉害。” 这种生物,往往不会轻易攻击人,真要蛰了人,自己也活不长久,锦绣心中庆幸,一来她没有涂脂抹粉,而来她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跑。她就怕二皇子人小,到时候被吓着会喊叫,到时候反而引来更多的马蜂。 果然,不消片刻,一只只马蜂便从蜂窝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爬在上面,黑黄相间,挥动着翅膀,看的锦绣心惊胆战。嗡嗡地又响了几声,那些马蜂就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一般,气势汹汹地飞了出来,刚好是往锦绣这个方向涌来。 锦绣有些眩晕,除了感觉到右手被攥的紧紧的,就再没感受到其他的了。好似整个大脑都失去了思考,浑浑噩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好几阵蜂鸣在耳边响起,离得极近,锦绣差点以为它们会钻到自己耳朵里。就是胳膊忽然传来刺痛,她也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锦绣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背上一片冷汗。 再睁开眼睛,似乎刚才的情况就像是幻觉一样,除了留在原地的蜂窝,竟然再也见不到一只马蜂了,都飞走了,幸好,幸好! 锦绣软了腿,坐倒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二皇子。他也像是吓傻了一样,瘫在地上,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失了神。好半响,才愣愣地回过神,毫无征兆地扑倒锦绣怀里,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哇!” 二皇子埋着脑袋,似要将刚才的恐惧全部哭出来。 这边哭闹的动静太大,知夏知秋二人也听到了,连手里的莲蓬也顾不得,急慌慌地往这边跑过来。 “姑娘!”知秋一急,竟是连称呼都叫错了。 待跑过来,才见到地上坐着两个人,形容狼狈,不是她们家才人是谁,另一个,竟然还是那日见到的二皇子,正扑在才人怀里大哭着呢。 知秋看着这状况,有些摸不清头脑。 知夏却是一眼就见着了那蜂窝,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蜂窝,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两人,后怕地问道,“才人,有没有被蜇到?” 锦绣摸了摸手臂,像针扎一样刺痛,估计已经肿了,又痛又痒,难受地要命。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被蜇到,那些马蜂,不说一百也有七八十的,一下子全飞向她这边,没被蜇死已经算是大幸了。 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可怜,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行了吧。 知秋这是才反应过来,盯着那蜂窝惊得把持不住。这么可怕的事情,她们俩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还叫才人受了伤,真是蠢得要死,“才人,咱们赶紧回去,回去找药涂一涂,这地方还留着蜂窝,实在不安全,没准等会它们又回来了。” 锦绣点了点头,马蜂是有毒的,毒性还挺大,若是没有经验的人碰上了,指不定被蜇地中毒身亡也未可知,眼下还是快回去消毒才好,她已经觉得手臂都肿起来了。 知夏过来准备接过二皇子,不料他根本不松手,锦绣无法,只得自己一路抱着,好在人家才三四岁,生的又小,倒也不重。否则锦绣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抱不抱得动。 回到殿中的时候,又是一番折腾,几个宫女都吓到了,明明走之前还好好地,怎么回去之后就这样了呢。 锦绣也来不及解释,让她们去找挑针和食醋水。马蜂毒液是碱性的,如今也只好用食醋来中和一下。 二皇子揪着锦绣的领子,还在抽抽搭搭地流眼泪。锦绣把他带到隔间,顾不得什么了,亲自将衣服都给拖了下来。二皇子突然变得光溜溜的,睁着眼睛都快忘记哭了。 “哪里痛?”锦绣问道。 二皇子委委屈屈地指着小腿和后背,锦绣看过去,的确已经红肿了。去过挑针对着蜡烛消了消毒,眼疾手快地把里面的毒刺给挑了出来。又看了看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事才放下挑针。 “唔,好痛,好难受……”憋回去的眼泪好像又装不住了,哗啦哗啦留下来。 锦绣心疼他,轻轻吹了吹,“不痛不痛,一会儿就好了,我要是不给比挑,留在里面会更痛的。”说着就再上面又涂上了食醋,幸好只有两处,否则这么小的人,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我好怕。” “乖,没事了啊,那马蜂不是已经跑了么,你乖乖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锦绣细声安慰道,轻拍几下他的小肚子。 二皇子大概是哭累了,没多久便睡过去了。锦绣站起了身,这才觉得头晕晕的,心跳有点加速。不能在拖了,锦绣赶紧回了房,让知夏帮着挑了毒刺。 手臂上被蜇了五处,一出是在左臂,另外几处刚好集中在右手的小臂上面,一个个肿地不像话,看着极吓人。 知秋看到那毒刺,眼睛红红地,“才人,这好好地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了呢,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不摘什么莲子的。” 锦绣自嘲了一下,“还算是它们针下留情,没有刺到脸上,否则我的脸不就是要破相了?”手臂上,好歹还能遮着,真要肿了脸,那可就是毁容了。 “都这个时候了,才人还有心思说这话,”知夏担心地说道,“奴婢看到那地上的蜂窝差点没被吓死,那么大的东西,宫里如何会有的?” 说道这个锦绣才想起来,当时确实是见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是个小太监,她还以为是来找二皇子的。只是锦绣刚看过去,他就溜走了,接着那个蜂窝就朝他们这边滚过来。 “我看到了那人,是他故意将蜂窝扔向我们的,那里面,有几十只马蜂呢。”现在想想那场景,还是后怕地不行。 知秋一听,便破口骂道,“这是有人故意扔的?遭天谴的,谁和我们又这么大的仇,这等下流手段都使得出来。” “许是和我们没仇。” 知夏想了一会说道。她们杜蘅殿虽说比较找人眼热,可是找么长时间,也没见一个宫妃上门挑衅,才人也是低调地很,平常都不出门,更是没有得罪过一个人。 今日她们去摘莲子,也是临时决定的,实现没有一个人知道,且那湖偏僻地很,很少有人能找得到。才人说的话,明显那人是有预谋的,不过谋算的应该不是她们,充其量,才人也算是被连累的。 锦绣听了知夏的话,陷入一阵沉思。 那里除了她,就只有二皇子了。二皇子身边,才是真正的一个人也没有。倘若今天她也不再身边,二皇子一个人遇上了这种事,只怕还会走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真被马蜂蜇地怎么样了,也没有人知道。 这人,就是冲着二皇子去的,锦绣十分肯定。 这宫里,真是什么恶毒地人都有,还这么小的人,她们怎么下得去手,也不怕手上沾的冤孽太多,死的时候下十八层地狱。 知秋站在旁边,又问知夏,“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的目标是二皇子?” 知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拐着弯讽刺了一句,“要不怎么说皇家的龌龊事情多呢,估计是有些人觉得路被拦了吧。” 至于是那些人,也不言而喻了,宫里头数来数去可就只有两个皇子。 “行了,这事你们就是知道就行,被叫其他人知道了。”锦绣叮嘱道。 两人也打了包票,“放心吧,才人。” 手臂上虽然被涂了食醋,可到底不是事,锦绣借口让她们找药水,将两人弄了出去。又把门关好了,才闪身进了空间里面。 锦绣的空间,最是简陋不过了,里头空间倒是大,不过被锦绣塞了许多陈年旧物,她素来念旧,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既不会坏,也舍不得扔。 空间前面是一个口灵泉,泉水源源不断地从出口涌出来,冒着白气。锦绣沾上一点灵泉涂在手臂上,也没一下用太多。效果还是显著的,刚刚肿起的手臂转眼间就消了大半,红色褪了许多,痛感也没有了。 锦绣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又灵泉,否则真这么疼下去,谁忍得了啊。 又装了些放在刚刚的食醋水中,穿好衣服去就出去了。 二皇子睡在另一个房间,锦绣过去看他,见他小小的一个人窝在床上,眉头还皱着,嘴上说着胡话,睡得不安稳。没有吵醒他,锦绣又给他涂了一遍,见肿块消散地差不多了,才稍稍放了心。 不过心里,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第33章 惩戒 整个上午,杜蘅殿就没有消停过。 眼下两位主子都安定下来,才又正常起来。锦绣看着熟睡的二皇子,一面感叹可怜他,一面又愁着怎么把他送走。二皇子是肯定不能在她这里就留的,再说她这里也没有这么大年纪的人用的东西。 好在她没费神多久,就有人过来找了。 来人是那日的小林子,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一路问道这里。锦绣这次才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是个稳重干练的,不像之前的软弱。锦绣没心思猜他究竟有几面,让知夏从里间将二皇子跑过来,又将今日的事情跟他细细地说了一遍。 第21节 小林子当场吓得说不出话,见到二皇子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见二皇子睡得这么熟,悬起的心稍微放下,还睡着,应该就没严重到那个份上。 又问了一些话,锦绣见他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也不瞒着,再者这件事瞒着也不好。 小林子脸色不大好,但是是礼貌地跟锦绣道了谢,若不是这位,只怕事情就糟了,他们几个的脑袋,也要跟着搬家。虽说如今离搬家也不远。 小林子没待多久,就把二皇子给抱走了。那边的事情也不少,他今日陪二皇子出来玩,结果竟然把人给玩丢了,跟他一起出来的宫人还在四处找着人呢,得赶紧回去,商量着要怎么应对。 二皇子还在睡,换了个人也不知道,歪在小林子的肩头毫无动静。一吓一哭,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今天是累坏了。 这人送走了,锦绣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去完,再屋子里转来转去,总是静不下心来。虽说这事和她没关系,可别人不一定会相信,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巧了,刚好在二皇子独自出来玩的时候,刚 好在离杜蘅殿不远的湖旁边。 可是真说起来,最无辜的就是她了。莫名其妙被蛰了,如今殿里还人心惶惶的,连出门都不敢怕,生怕一不小心就吸引了马蜂。 至于那蜂窝,想在还躺在那里呢,没人敢把它怎么样。 锦绣的预感也没错,午时一过,未央宫就来了人。 恰好这个点,真不是让人有好想法的时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锦绣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是不怕这么一遭的。她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收拾了一下,就随着宫人走了,连宫女也没带几个。 长乐宫内,皇后娘娘坐的高高在上,一如当初请安的时候,连看她的眼光都透着蔑视,似乎随时都能捏死她。 锦绣跪在地上,没有人叫也不能起,原本就不舒服的身子,现在更加不舒服了。她不喜欢这样卑微的姿态,即使是在叶府,因为李氏不大愿意见她,也没有这样跪着的时候。可是形势如此,只得受着。 皇后一开始就没让宫人出去,偌大的宫殿,光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就有七八位。锦绣有种被围观的愤怒,然而再愤怒也没什么用。 慧明站在那里,看着下面跪着的才人,心下了然,原来当初的那位就是宫里盛传的叶才人。她说呢,长成这样也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 皇后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叶才人别来无恙啊。” 这架势就知道来着不善了,总是锦绣做好了准备也有点害怕,“承蒙皇后娘娘惦念。” 皇后勾了勾嘴角,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惜了,“听说二皇子是在叶才人那里受的伤?” 锦绣在心里叹了口气,来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是在杜蘅殿的筱湘湖旁边遇上二皇子的,离杜蘅殿还有一段距离。” “筱湘湖难道不是未央宫的?” 锦绣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想来应该不是的吧,可是离得也太近了,这一时还真不好界定。 皇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未在意锦绣辩解什么。“将那时的情况说一下吧,几个没用的太监,问了半天也没问清楚。” 所以这就将她找来了?锦绣很想站起来回话,可是对方像是没注意她还跪着的事实,理也没理。 想着快点结束这样的折磨,连回话的时候也快了许多,“妾身那时随宫女在湖边摘莲子,见到独自出行的二皇子就过去说了两句话。妾身见二皇子身边没有人,就劝他早些回去,正待走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动静。妾身瞧着,似乎是个小太监,那人跑地极快,只瞧见了人影,接着便看到一个马蜂窝。那蜂窝里面的马蜂不知有多少,一下子全飞了出来。且很无能,故而,二皇子被蛰了两处。” “你是说,你瞧见了一个人影?” 锦绣点头,“没错,是个穿蓝衣服的小太监,瘦瘦高高的。” “只有这些了,其余的都没看见?”皇后问道。 锦绣努力地想了一下,当时他躲在树丛后面,锦绣纵使眼神好,也不能看得那么清楚,只瞧见了一个大致的模样。可宫里的小太监不知凡凡,哪里又能找的出来,难道叫她一个一个认。是以再没说什么。 皇后也沉默了,这种把戏,能使得出来的没几人。他倒是不在意二皇子到底有没有被蜇,只要姓名无碍就行,左右现在还少不了他。 不过这回,他可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谋害皇子可是大罪,她倒要看看,那位想来公正的柳德音到底要怎么处置。 看了看锦绣,又说,“那蜂窝现在在什么地方?” “皇后娘娘,那东西如今还在原地,没有人动过。” 皇后心里做好了谋划,又说,“如今这事多少跟你有些关系,况且还设计到二皇子,不作惩治实在难以服众。去宫外跪两个时辰吧。” 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定了锦绣的罪,连带着惩罚也不轻。 两个时辰,或许在平时看不算什么,可是目下是午时过后,日头最是毒辣,长乐宫外俱是青石板,现在摸上去还是滚烫的,这是不想要她好过了。 锦绣心情沉重地被送出来,送她的那个人还是那位叫慧明的,可怜见的,一倒霉做什么都倒霉,就是和凉水也会塞牙,更别提其他的了。 知夏知秋看到锦绣出来,连忙跑过去小声询问。 还没说上话,慧明就一脸笑容地说着让人心凉的话,“叶才人,别叫奴婢为难。” 是挺让人为难的,不为难你,只好为难锦绣自己了。 锦绣吩咐了知夏知秋两句,就跪在未央宫殿前,慧明选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正中央,又醒目有突出,往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瞧到。 真是好位置啊,锦绣累地不行,累地连一丝屈辱感也没有了。 知秋看才人跪在前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是皇后的惩罚了。一群心狠的人,就这样作践她们才人,真是黑心。知秋一面骂着,一面跪在锦绣后面。知夏也跪了下来,一时间只有慧明是站着的。 锦绣看看这大太阳,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跪着作甚?” “才人,总不能让您一个人跪着吧。”知秋嘟囔着说道,怎么也得有难同当,抛下主子算什么? 锦绣又劝到,“这一跪就得跪两个时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能起来,不说受不受累,到时候你们 倒了,谁扶我回去。听我的话,边上站着去。” 知秋偏过头不听。 知夏却道,“才人,就叫我们跟着你吧,以前也是一起这样,现在怎么可能改呢。” 锦绣知道现在劝不动,跟着就跟着吧,估计现在还精神,等待会她们累了再劝。 慧明站在旁边,自然是从头到尾都听到了,讽刺地笑了笑,多感人啊。 锦绣跪在这么打眼的地方,长乐宫又是最受瞩目的,因而叶才人被罚跪这一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至宫中的角角落落。若不是长乐宫乃皇后寝宫,估计那些好事者还会出来围观一番。 太阳越来越读,照的锦绣口干舌燥,耳鸣眼花,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死一死。两个时辰,怎么看怎么漫长。 景仁宫。 李福一路小跑,中途还撞到了几个人,若不是看在他是李德全徒弟的份上,那些人非得上去踹两脚,没见过这么走路的。 终于跑到了殿内,李福找到了自己师傅,停下来缓了好大一口气。 “做什么呢?”李德全骂道。 “师傅,”李福对着李德全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师傅,你说这事咱们管不管?” 李德全白了他一眼,管!怎么能不管,不管的话,回头皇上发起火来指不定他的皮都要揭一层, 谁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吩咐完了徒弟,李德全走去内殿。 皇上还在处理政事,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李德全习惯了,自行说道,“皇上,方才长乐宫那边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罚叶才人在宫外跪着。” 封煜手中的笔一顿,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上午,二皇子殿下在杜蘅殿附近被马蜂蛰了,刚好叶才人也在旁边。”中间的是是非非, 李德全也还没弄清楚,只得把知道的先说了。 皇上没说话,李德全低下头,心想难不成自己想错了,皇上其实并不关心叶才人? …… 却说锦绣这边,慧明是一点没放水,全程让锦绣跪的笔直。 只是跪着跪着,锦绣觉得头有点大了,身子也似乎不受控制的左摇右晃起来。不知道究竟是晃还是没有晃,反正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天也好像有点黑黑的。 关键是,肚子还一阵阵的闷痛,难受极了。 模糊间,锦绣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血,有血……” 谁的血啊,她想。 还有说什么流了的,流了什么啊? ☆、第34章 救美 锦绣晕的不行,但似乎别人也都没歇着,一个个的吵得很,吵得她心烦。 那些人还在叫着有血,让她看。锦绣用仅有的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裙摆,好像上面多了一块红红的东西,摸着还湿湿的,有点凉。 还能碰到凉的东西,真是玄幻。 到这里,锦绣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脑袋意外就倒了下去。记忆中,似乎她倒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很宽厚,锦绣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于是放心地晕了过去。 慧明才是真看得傻了眼了,这才半个时辰,谁想到这位叶才人竟然娇弱到这个地步,这就不行了,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跪呢。 慧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否则皇后娘娘那边也不好交代。没想到的是,慧明眼尖地发现叶才人竟然见红了。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说没有再在杜蘅殿留宿么,怎么真的见红了,这是流了?这样想的人明显不只她一个。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那叶才人眼见着就要晕倒了,后面突然来了人。 慧明正要叫,谁想抬头一看,心漏跳了好几拍,“皇,皇上……” 封煜匆忙赶过来,却见到锦绣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赶在她支撑不住的时候接了人,转手就抱起来。看着锦绣满脸汗水,双目紧闭的可怜模样,一股无名火顿时烧了起来。她从来都是生气满满的样子,何曾这么憔悴过。 慧明看着皇上,见他竟然不嫌脏地将人抱在怀里,心就凉了半截。跪在地上,哪里还有之前的风度,趴到皇上脚下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封煜盯着她,眼神冰冷,忽而一脚踹了过去,力道之大,慧明一下子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既这么多事,那就跪着吧。” 如此再没有多留,抱着锦绣就往杜蘅殿走去。 知秋知夏也长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见状忙从地上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 长乐宫前,原本跪着的都散了,原本趾高气昂的反而哆哆嗦嗦再没敢爬起来。 锦绣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着一群人了,杜蘅殿里的五个宫女,都在,连平时最不愿出头的宜香,也守在旁边。 “我睡了多久了?”锦绣被扶着起了身,屋子里点着烛台,光线极为明亮。看了看窗外,都已经黑了,只是不知道这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了。 知夏到,“没多久,只睡了半天而已,如今刚过亥时。” 锦绣一合计,她记得下午大概贵了半个多时辰就受不了了,看来她睡了快五个小时了,真能睡啊。“你们怎么都在这呢?”锦绣准备打趣几句,才发现嗓子有点痛。 知夏赶忙取来水,为了锦绣几口。知秋埋怨了一句,“才人,您这嗓子还是少说几句吧,受了这些罪,可别累着。” 锦绣笑笑,又问,“我好像记得,当时皇上过来了。” 第22节 “嗯,才人原来也记得。”知秋笑着回到,“当时奴婢也吓了跳呢,谁能想到都能惊动皇上,可见皇上心里真的有才人。奴婢看着,皇上那时时真急了呢,一路抱着您,走的飞快,奴婢两个在后面赶也赶不上。” 等她们赶回了杜蘅殿,太医都已经过来了。也是跪的时间长了些,若是平时,这么一点路知秋闭着眼都能跑回来。 锦绣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红,她并非一无所觉,可是越想脸上越烧得慌,岔开话题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其他人,欺负了才人还有什么好下场?那个慧明,被皇上踹了一脚,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谁让她那么横,遭报应了不是?皇后娘娘那里是什么情况,暂时还没传出来。二皇子那里,从出了事就没有消息,不过那个小林子听说被打了许多板子,差点没被打死。”至于其他看热闹的宫妃,也真叫她们失望了。 真可怜,锦绣对这个太监很是同情,若不是出了这种事,人家现在指不定还能活蹦乱跳呢。二皇子身边的宫人,估计都被打板子了吧,像皇后娘娘所得那样,事关二皇子,要以儆效尤。多有道理的说法啊,她怎么不掌她自己两巴掌以儆效尤呢,毕竟二皇子可是养在她身边的。 锦绣想稍微活动一下,却觉得肚子还是痛痛的,和当时的感觉重合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肚子这么痛。”就像是无端被人揍了几拳,不仅是肚子,整个人都不舒服,腰酸背痛的,难道腹痛还是扩散? 知夏给锦绣又盖上被子,扣得严丝合缝的才解释道,“才人您这是来了葵水。” 葵水?锦绣顿悟了。她穿越至今,都快及笄了,大姨妈却迟迟没有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锦绣从来没放在心上,没有这东西碍事,她过日子还松快些。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儿罚跪就下来了。 被训、罚跪、晕倒、裙摆沾了血,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似乎就是一场宫斗大戏,难怪当初听到有人说流了, 锦绣有点窘迫,这样的事竟然连外人都知道了,还被误会了,她还是黄花闺女啊。更惊悚的是,皇上肯定也知道了。第一次来大姨妈,还被皇上知道了,真是羞耻。 知夏见状又叮嘱道,“太医说了,才人惊吓过度,又暑气入体,需要静养,这本不要紧,不过刚巧又来了葵水,内外不调,需要细细地养着,每日汤药不离,且要忌口,如此两三日才行,否则下个月还得受罪。” 锦绣面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在她看来几滴灵泉就能好了,何必每日喝那哭哈哈的汤药,况且还不能吃想吃的,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行了。 看着几个宫女这也晚了还没走,只怕她们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又说到,“你们也不用都待在这里,回去休息吧,今天一整天都没个消停。我这边不需要人看着,你们都下去吧。” 玲珑上前小声询问,“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才人一下午没有进食,炉子上温着稀粥,才人可要用一点?或是用一些红糖水也好。” 锦绣摇摇头,她如今浑身毛病的,实在没有胃口,等明天早上再用吧。 几人走了以后,锦绣钻到被窝里。睡了一下午,原本以为睡的差不多了,谁想到刚躺下瞌睡又上来了,真是睡不够。 闭眼之前锦绣还在念叨,杜蘅殿后面的蜂窝不知道有没有弄走。幽幽地叹了口气,人走了才发现屋子里空得很,锦绣把自己裹在床内一角,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没有安全感。 长乐宫中,皇后一袭红赏,神情肃穆,偌大的殿内竟然没有一个宫人。皇后收拢了衣袖,凝视着上首端坐的男子,她步步后退,却换不来那人一丝一毫的怜悯,“皇上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她堂大魏国母,竟然被逼到这种程度。“皇上,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劳您这个时辰还来造访妾身的长乐宫?皇上要怪罪,起码先让妾身明白明白。” 封煜一双眼眸如古井无波,丝毫不为皇后情绪所动,把玩着手中的酒盅,“皇后做了那么多事,难道还要朕一件件说来?” 皇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这副模样在封煜眼中同挑衅无二,又兼他今日真的动了怒,实在不想和她多做纠缠,“滥用宫权,谋害妃嫔,干预政事,皇后你犯下的罪还少吗,” 后宫干政,牝鸡司晨,单单是最后一条,就足够借口将其废黜。 这宫里,如何会少了皇帝的眼线。魏国历来的皇帝身边都有后宫的探子,封煜接手以后,虽然多有不喜,却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存在。也就是这些探子,让他真正认识到这后宫是有多龌龊。 皇后听此,面目一僵,接着竟长笑了三声,笑出了眼泪。“妾身掌管六宫这么多年,皇上竟然只看到妾身心狠手辣,谋害人命,妾身那是为了谁?” 封煜反问,“皇后莫不是觉得自己的作为是为了朕?” “为何不是?”皇后难得失了理性,平日不能说的不敢说的今日全都说了出来,“宫里的妃嫔,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皇上既查明了妾身,如何查不到其他的人。且妾身是皇后,是皇上的嫡妻。妻者,齐也,妾身难道不望着皇上好?” 故而在皇后看来,她做的这些也是和皇上利益一体。皇上这番诘问,无异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皇上说妾身干预政事,若是妾身的母家不是杨氏,不是镇国公府,未必有这莫须有的罪名。镇国公府一门忠烈,有从龙之功,皇上为何有此偏见?” 封煜笑了,“从龙之功?镇国公一派从的是谁?” 皇后心知他说的是什么,怪只怪当初看走了眼,成王实在难成大事,“陈年旧事而已。” 陈年旧事?封煜只道皇后太过愚钝,既有当日之辱,识相的就应该乞骸回乡,想仗着资历来指点朝政,皇后竟然还觉得她镇国公府是一门忠烈?忠在哪?连皇嗣都敢插手,只怕忠的只有他自己。 封煜不欲多言,丢下一句警告,“皇后德行有缺,闭门一月。若再不思悔改,中宫之位可请辞而去。” 要罢,起身要走。 皇后知道留不住他,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是留住的,只沉着脸问,“若是今日,妾身罚的是旁人,不知皇上还会不会冲冠一怒?” 话里的讥讽不言而喻,皇后期待封煜能给声回复,不想那人竟然连头都没有回。 跌坐在地上,皇后两眼放空。她算是看清了,她真的什么也不是。情谊为何,夫妻为何,终究比不得算计和权势。她原本还做些美梦,想要相安无事的过下去,让杨氏血脉的孩子登基为帝,如今看着,皇上定是不允许的。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第35章 手炉 第二日,锦绣还是没能从床上爬起来,葵水初至,把她给疼的不行,只好在床上静养,连吃喝也没用多少。 所以,封煜过来的时候,锦绣明显呆住了。如今她的样子,披头散发的,脸色憔悴,怎么看怎么不能见人,偏偏皇上这个时候过来。她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行礼。 封煜却先一步过来,道,“不用行礼了,在床上好好歇着吧。” “是。”锦绣放下了捏在被子上的手。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之间,大多是锦绣负责活跃气氛,挑起话题,皇上不常说话,通常只是应和一声。现下也不知是怎么了,锦绣也不好意思多说话,大抵是昨日的经历太羞人了,加之在锦绣心中,皇上似乎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这时明玉过来换手炉。锦绣觉得肚子冰凉凉的,早上就让人找来手炉放在肚子上取暖。可是这手炉精巧倒精巧,却不太好用,热水灌进去不太保温,时常让换水,且有些重了,压在肚子上也不大舒服。 远不去以前的暖宝宝好用,贴在衣服上就行了,也不用这么麻烦。或许她可以找人把它做出来,虽然锦绣不知道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但是宫里能人向来多,能发热的东西,应该会有人知道吧。 明玉先给封煜行了一礼,将锦绣被中的手炉取了出来。手炉已经不热了,明玉拿着它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什么椅子,总站着也不是事,封煜索性沿着床边坐下来,问道,“身子怎么样,为何还要用手炉?” 锦绣娇气地回道,“肚子冰冰的。”难受! “那屋子里怎的又放了冰盆?” 锦绣支支吾吾,“天气热,只用手炉也受不了。” 在被窝里面放了手炉,虽说肚子感觉好一些,但是会出汗,所以外面还得排上冰盆,这样才是冷热皆宜。这就像是先天盖着棉被吹空调,虽然效果及不上。 封煜不知道,来了葵水还会身上冰凉,他以为这是昨日一番折腾带来的症状。看她娇娇小小的窝在锦被中,长发散落在背后,显得一张脸更加可人怜爱。这模样,像极了他幼年养过的兔子,可是那兔子走丢了,再没找回来,他还失落了好一阵子。现在看着她,可不就是和小兔子一样么。 这下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昨日太医开的药有没有喝?” 皇上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锦绣心中诧异,原来他可不会问这么多的。锦绣若是不说哈,他也不说话,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锦绣也不敢敷衍,认真道,“喝了,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喝了。那太医开的药太苦了,一点儿也不好喝。” “良药苦口。” 这话锦绣也知道。她原来以为自己不需要喝药,也能躲得了,大不了偷偷把药倒进空间里,装作 喝完的样子就行了。不过这回她可是失算了,那几人竟然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非得看着她喝药才走。 任锦绣耍尽了心思也没有动摇一丝一毫。没有办法,只得喝了。不过那汤药真不是一般的苦,这么苦还不让人吃蜜饯,说是会冲散了药性。 想到这里,锦绣便皱起了眉头,那表情古怪地很。 封煜如何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没有点破罢了。王太医是太医院院首,无论开了什么药,效果总归是不错的。 说话间明玉已经回来了,锦绣结果那小手炉,重新放在被中。 明玉却未走,刚刚知夏跟她说,要她顺便去里间将早上才人换的衣服拿出去。屋子里有皇上,她们也不愿进来打扰,正好她又过来换水,进去拿衣服比较方便。 封煜见锦绣将手炉移到肚子上,似乎还是不舒服,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觉得冷,要不把冰盆撤了?” “别。”锦绣赶忙阻止他,冰盆哪里能撤,撤了还不得热死。“不是冰盆的原因,只是这手炉太大了,又很重。” 这手炉是临时拿过来的,不合用也是正常。 封煜想了一会,“你把手炉拿出来吧。” 锦绣不大愿意,手炉拿出来,她不是又难受了?她情愿重一点,也不想肚子痛啊。可是迫于皇上陛下的威严,别别扭扭地把手伸进被窝,将手炉给拿了出来,极为不舍的看了一眼,暗道自己矫情,让你挑,让你嫌弃,如今没有了吧? 封煜却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出默戏,锦绣脸上的表情,岂是一句多变能形容的。 好笑的将手炉放到一边,倒也认真看了一眼,心里却认为这做工甚是一般,难怪小才人会不舒服。 伸手盖在锦绣的小腹上,确实有些凉。还有些软,明明瞧着小,没想到身上也是有肉的,真看不出来。 锦绣一愣,转而才发现,原来皇上是在为他暖肚子。昨日靠在皇上身上,只觉得清凉,没想到皇上的手掌还能这么暖。 “现在还难受吗?”封煜虽然觉得自己魔障了,但是看到锦绣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还是没有收回手。似乎每次遇上她,自己总会变得奇怪,封煜不是没有想过原因,只是苦想无果,夜里放弃了。 弄不清里现保持原状,总有一天会明了的。 “不难受了,皇上真厉害。”锦绣心中感动。皇上的手掌很大,很安全,热量从手上源源不断地传到肌肤上,真不是手炉可以比的。 封煜听着好笑,竟然连夸人也这么直白。不过也坐的近了一点,方便替她暖身子。 慢慢地,睡意又涌上心头,锦绣不期然打了个哈切。内外不调,需要静养,太医真是说对了,她现在不想要静养都不行,瞌睡连天的,清醒不来。 “困了吗?” 锦绣羞赧地点点头,如今她在皇上面前可算是没有形象了。到底舍不得这个合适的大手掌,皇上亲自当手炉,这待遇过了今天说不定再也没有了,得珍惜。锦绣挪了挪身子,“皇上要睡吗,如今午膳还早,不如先补个眠。” “现在就睡了,下午还睡的着么?”封煜虽常年睡不着,但是中午还是会强迫自己休息两刻钟, 哪怕只是闭着眼睛也好。 “自然是睡得着的,妾身现在一天到晚都困。”说着就将被子分了一些给他,表情满是期待,却没有半分旖旎。当然期待了,有了更好的,锦绣当然不肯再用手炉。 封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遂了她的意,躺着就躺着吧,反正也是睡不着的,便同锦绣并排,和衣而卧。 这样的举动不仅封煜自己觉得奇怪,就连刚从里间出来的明玉也大为震惊。不是说,皇上平日最是冷清么,怎么对着才人就这么好说话呢。 若是别的人在这,应该会忧心才人来了葵水,会不会犯了忌讳,可是明玉是个心大的,完全不在意这些。忌讳个什么,皇上都不忌讳别人瞎操什么心,那位可是真龙天子,百毒不侵。 再者,这也是她们才人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如她们才人这样的,生的得天独厚的好相貌,本来就应该被人娇养着,这长相,合该是宠妃的料,只是火候不到而已。 明玉猜想着,指不定这回近距离接触以后,火候就到了呢。因而抱着衣服,悄没声息地走了。 李德全正带着徒弟在外面候着,他也是不能进去的人。看到明玉出来,免不了好奇,“明玉,皇上和叶才人在里面做什么?” 明玉怎么会把事情告诉他,这太监总管,屁事多着呢,指不定到时候还嫌她们才人,只道,“公公这问的好生奇怪,皇上自然是在和才人说话,否则还能做什么?” 才人葵水都来了,还能做什么,若是早几天来就好了,那今日只怕又有不同了。明玉脸上老神在在,谁能知道她脑子里想的龌龊不龌龊。 李德全听来,奇怪地嘀咕了一句,“怎的说话都听不到声音?”静的不像话。 明玉悄悄白了他一眼,“李公公多虑了。我们才人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尤其是昨日受了大罪,声音哪里大的起来。皇上又怜惜我们才人,说话的声音自然就比平日小些,李公公听不见也正常。” 心里却想,谁像你这个老太监,个儿不高,声音尖细地要命,隔了几间屋子都能听得见,可怜身边那么多受苦的小太监。 李德全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再深想,觉得这宫女说的应该差不离。 屋内,锦绣一躺下就昏昏沉沉,睡意较之刚才更浓重了些,眼皮都睁不开了。模糊间,似乎感到小腹上的热源动了动,似乎要逃走,锦绣哪里会让它走,赶紧两手捂着。惬意地叹了口气。 封煜看着她无意识的动作,真是哭笑不得。他原本只想翻个身,没想到她这么霸道,竟然连翻身也不让了,调整了睡姿,封煜向右侧着身子,这样让他离锦绣更近了一点。 很奇怪,他并不排斥。身边的人就像是窝在他怀里一样,睡得很安稳,似乎还能嗅到一股清香,这回不是若有若无了,封煜闻的真真切切,就是从锦绣身上传来的,且和上回锦榻上的香味是一样的。 他不自觉的靠了过去,香味完全不同于他以往见识过的,温和地让人心安。 第23节 不知过了多久,封煜也觉得有些倦了,或许瞌睡也是能传染的,没做他想,侧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睡觉 白色的帘幕轻轻摇曳,似乎有风吹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屋外暑气渐长,蝉鸣不断,屋子里却是另一方天地。 向外的窗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刻正隐着,故而光线并不强烈。一层一层的帘幕当着,到里面的拔步床光就很暗了。不过这样并不影响锦绣的仔细观察的视线。 她刚才甫一睁眼,猛然察觉到身边有人,还惊了一下,后来意识清醒,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转过头就能看见皇上,且距离这么近,这是从来都没有过多的,很奇妙。 这么一看,皇上长的可真俊啊,想必皇上的生母一定是位大美人吧。锦绣一下子想起了睡美人,换个性别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她没有胆子吻下去。 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封煜一动,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警惕,丝毫不见平日的云淡风轻,锦绣被盯地心惊胆战,她不怀疑,要是她敢乱动,皇上一定会不过来掐死她。 锦绣艰难地跟皇上对视着,她很害怕,这样的皇上很陌生,不是她所熟知的。如此僵持着好一会而,封煜才回过神,眼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不知今夕何夕。 他记得之前闻到一阵清香,觉得通体舒畅,后来看着锦绣睡地正好,意识也逐渐昏沉,之后就再也记不得了。 封煜皱着眉头,这次他没有头痛,没有失眠,睡得很安稳,比以往任何一次睡地都安稳,这实在是难以置信,这是偶然,还是因为身边的小才人? 封煜揉揉太阳穴,忽而瞥见锦绣泫然欲泣的样子,又觉得头疼了,他好像吓到她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他常年被病症折磨,突然遇上这样的情况,心中警惕是必不可少的。放下手,语气尽量温和地问道,“朕睡了多长时间了?” 锦绣摇摇头,她也是刚起来,如何能知道。 且甫一起床,就被皇上这么一吓,三魂都快吓走了两魂半,哪里还有心思琢磨皇上睡了多久。 “刚才吓到你了?”封煜问道。 “没有的事,皇上多虑了。”锦绣虽如此说,虽然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样,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指不定就是上回的毒没有清理干净,所以才会这样性情大变,得找个时间再给皇上灌两杯灵泉。 封煜见她这样,心里实在想弄清楚,又问,“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宫里可有人会调?”如果可以的话,封煜想拿些回去。 锦绣被问的莫名其妙,“皇上,妾身从来不用香的。”概是因为她觉得那些香用着味道太重。 “那你身上的是什么?” 锦绣吞吞吐吐的,这种话,怎么都像是浪荡子才问的出来的。她身上的香,原本就有,只是不知道是生出来就带的,还是因为喝多了灵泉的原因。不过香味不浓厚,稍微远了就问不出来,因而平日从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 她低头不语的,封煜大抵也猜出来了,因而很是窘迫。不过皇上毕竟是皇上,即使窘迫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起码锦绣就看不出来。 “很好闻,同以往闻到的香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还能助眠,封煜评价道。 被夸奖了当然会开心,况且这夸奖还是来自皇上,想想都觉得自豪,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些,“一点点吧,若不是靠近了也闻不出什么。” 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一时也没了话,后来还是锦绣觉得腹中饥饿,才出声提醒。 待梳洗完毕,才听宫人说已经过了午时了,封煜面上不显,实则心中大惊,过了午时,他来的时候尚早,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李德全也正纳闷着,感情皇上进去这么久,失去睡觉去了,皇上不是一沾床就头痛么,怎么今日躺了这么久? 仔细一琢磨,有觉得这位叶才人手段厉害了,竟然能让皇上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看来以后还得敬着点。不得不说,李大总管脑补多了。 因为今日耽搁的时间有些多了,封煜用完膳就准备回去。锦绣也习以为常了,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失落的情绪。 快要出门时,封煜突然吩咐到,“杜蘅殿后面朕已经叫人清理过了,只是你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待一些人,免得叫自己伤了。” 锦绣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淡定的模样,落到别人眼中又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各人又有各人的思量。白莲却只为淑妃感到悲哀。 晚间封煜处理完政事,尝试着躺在床上闭目入眠。少顷,熟悉的痛感袭来,像是有针刺在太阳穴上,疼的人难以入睡。许是常年这样疼久了,封煜从来不许人按压自己的头部。 今日在杜蘅殿的事情实在稀奇,封煜这头痛之症,若是能解的话还需等到今日?他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痛着也习惯了,左右也不会危及生命,怎会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今晚回来,也只是试验一下,封煜不是怕痛,但是这么长久的痛也不是一回事,本来想着会不会有了今日这样的际遇,往后这症状就不治而愈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若是想安眠,还需得去杜蘅殿。 长乐宫里发生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皇上甩袖而去,令皇后禁足一月,本该是高兴的事,可德妃听罢却脸色阴沉,不见一丝喜悦。 来人心中纳闷,德妃娘娘和皇后素来不不和,怎的听到了还沉着脸。 “你说皇后被禁了足?” “千真万确,”那宫人笃定到,“虽然长乐宫上下封了口,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且这事也瞒不了多久,早间请安都取消了,谁猜不出来,这回皇后娘娘可算之把皇上得罪狠了,否则也不会被这样打脸。” 德妃沉默了,皇后被禁足,为了什么,大概就是因为罚了那叶才人吧。这个庶女,当真有几分能耐,淑妃这次可是看对人了。 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这边的糟心事,只要一想到,什么心灾乐祸的心思都没了。 恰好这时,外人通报说赵婕妤过来了。德妃让身边的人退了下去,一脸怒容地等着赵婕妤。 赵婕妤比德妃小不了几岁,本来也是默默无闻的宫妃,缺因为大皇子才被抬高了身份。见到德妃,赵婕妤垂下眼眸,跪在地上长久的不动。 德妃见她这样,更是怒从中来,斥责道,“是谁给你这个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桌上正好有个茶盏,德妃顺势就将茶盏摔倒地上。 赵婕妤动也不动,茶盏摔碎了,碎片溅到脸上,被划地生疼,大约已经流血了。若是平时,赵婕妤自然不必如此,只是如今她退无可退,除了德妃,再也求不了任何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眼下事情都这样了,你现在跪着是给谁看,没得污了我甘泉宫的地。你自己脑子里长了草,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蠢。谋害皇子,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么,闹得不好连大皇子都要受牵连。” 赵婕妤闻言脸一僵,“德妃娘娘饶命。” “饶命?现在不是我要你的命,是皇上和皇后要你的命,怎么饶,你倒是说说看。”德妃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她原本以为赵婕妤是个聪明的,谁想到稍一放松就闹出在这样的事。竟然能买通太监找来马蜂窝,还能买通二皇子身边的人,她也是有能耐。 如今皇上既然让人查了,指不定早就查到了赵婕妤身上,这个蠢人,只怕还以为这回事她服个软就能解决的。且皇后又因为这件事落了脸面,以她的性子焉能不抱负,别说饶命了,到时候死不瞑目都有可能。 赵婕妤眼神恍惚,德妃这是不想帮了。 她害二皇子,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去陷害别人,还不是为了大皇子,为了她的儿子。皇上如今只有两个皇子,且皇上不爱女色,指不定以后也只有两个子嗣。她的儿子,就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就应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 二皇子算个什么,连皇后都不愿将他记在名下,凭什么和她的儿子争?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婕妤每日被折磨着,催促着,终究没能忍下去。 也是因为皇后对二皇子太过放心,赵婕妤的计谋进行的无比顺利,那蜂窝是她派人寻了许久才寻来的,里面的马蜂约莫有六七十只。马蜂针有毒,这么多的马蜂,莫说是蜇死小孩了,就是蜇死几个成年人也不是大事。 只是赵婕妤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二皇子身边竟有别的人,且被那人叮嘱,生生受了几只马蜂的毒针。 她不后悔做下这样的事,只后悔选错了方式,没有一击致命。 德妃见此,便知道她这是死不悔改了,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毫不畏惧,怎么,是觉得生了大皇子生分就高贵了,别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赵婕妤跪在地上,一眼不吭,任德妃冷嘲热讽。 德妃也不想再跟她多言了,糊涂的人,留着做什么,没得到时候再出了什么事拖累了大皇子。“你且回去等着,该来的终究回来,躲也躲不掉。” 赵婕妤听了也没说什么,正待退出去,忽而从外面冲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跪在德妃脚下,小小的人,跪在地上却叫人忽视不起来。 赵婕妤见了,不是大皇子是谁。 大皇子躲在门外听了许久,如今一脸焦急,哀求道,“德妃娘娘,求您救救我的母妃,求求您!” ☆、第37章 冷宫 德妃见到大皇子,嘲讽地看了一眼赵婕妤,她当赵婕妤怎么会这么沉着,连死都不惧了,原来还请了人过来。 赵婕妤心中苦涩,却无从辩驳,她并不知道皇儿会过来,也没有想到皇儿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如果可以的话,赵婕妤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德妃让大皇子起来说话,只是大皇子显然不愿意,仍然跪在地上苦苦求着。德妃按着头,无奈道,“你可知道你生母做了什么事?” 大皇子点点头,他见母妃这一日心神不宁,更是在晚间还来拜访德妃娘娘,心知不对,便一路跟随赵婕妤,德妃和赵婕妤,言语之间都没有说清楚,不过大皇子早慧,联想起二弟的情况,又如何猜不出来。 说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大皇子心中,母妃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只是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大皇子怎么说也不会弃她不顾,且母妃做出这种事,说到底也是为了他。 若说错的人,那也应该是他。 “母妃只是一时犯错,还请德妃娘娘帮一帮母妃,晨儿日后定当结草衔环,已报大恩。”言罢朝德妃叩了叩首,叩得赵婕妤心酸不已。 德妃听了不说话。她和大皇子感情素来不错,大皇子自出生起就住在甘泉宫,德妃到没有直接将他从赵婕妤身边带走,只是教养方面都是十分关注,与皇后对待二皇子不同,德妃知道自己命中无子,更是将大皇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眼下看他跪在地上,额头都磕地发红,也是心疼地不行,只是这事着实太严重,叫她怎么答应,“你既知道了这事,又如何不知道这事影响有多大,魏国律法,谋害皇子是死罪,当诛三族。” 大皇子急道,“可是二皇弟如今还好好的。” 德妃叹了口气,解释道,“是啊,他还好好的,可是仅这点就能抹去你母妃犯下的错么?错了就是错了,况且她还是杀人未遂,若不是二皇子命大,只怕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且这件事你父皇也插手了,瞒不住的,你叫我怎么帮?” 德妃的一番话叫赵婕妤羞愧难当,在大皇子面前抬不来头。她不想死,可是也不怕死,比起死,她更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辱了皇儿的名声。 大皇子跪坐才来,眼神有些涣散,终究是五岁的孩子,听到生母即将大祸临头,性命不保,还是没有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他平日里听话懂事,没有人不夸奖,此刻情绪崩溃,才真正像一个五岁小儿。赵婕妤上前抱着他,细声安慰道,“没事,晨儿莫哭,都是母妃的错,是母妃不对,不关晨儿的事。” 就是她死了,也没有人能越过皇儿的,赵婕妤想到。 “晨儿不要这样,”大皇子依偎着赵婕妤,心里说不出的慌张,“晨儿不想母妃走。” 赵婕妤心中发苦,她要怎么说?绝望之下又将目光投向德妃。 怎么说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德妃见此也面露不忍,斟酌片刻又朝二皇子说道,“晨儿你且别慌,这事情终究怎么样还没有个定论。” 大皇子抬起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哭着问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妃有救了么?” “意思是赵婕妤再怎么说也是你母亲,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许会从轻发落,届时我若再从中斡旋,可保性命无碍。” 这是德妃能给出最准确的答案了。 这件事可往大了算,也可往小了算。往大了算,不但赵婕妤自个儿性命不保,还可能会连累赵家,连累整个甘泉宫,毕竟在外人看来,赵婕妤已经和甘泉宫,和她柳德音密不可分;往小了算,二皇子无事,叶才人亦无事,赵婕妤大抵会受些罚,勉强揭过。其中如何,端看皇上如何思量。 且这事以后,就算赵婕妤能安然身退,以后的日子也定然好过不了。 这是德妃所想,可是在大皇子听来,却认为是得费肯定有办法将赵婕妤摘出来。因而稍微放心了些,擦了擦眼睛,看着德妃娘娘,想再次确认一遍,“娘娘说的是真的吗?” “我又何曾骗过你?” 她柳德音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屑于那这种事情说谎来博人感激。 刚才她说不想帮是真的,光是看着赵婕妤那蠢透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有提点的意思,只恨不得她当场死了干净。如今大皇子苦苦哀求,心软也是真的,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失了生母也可怜,不论赵婕妤犯了什么错,大皇子总还是乖巧懂事的。 德妃为数不多的怜悯刚好分给了大皇子,连带着赵婕妤也获了利。 大皇子知道德妃娘娘素来言出必行,高高挂起的心才又放下去了,只是刚才的恐惧还没有消散,仍是紧紧抓着赵婕妤的衣角不放。 没有生母是什么样的,光看二皇弟就知道了,她的母妃这么好,他一点儿也不想失去。 德妃见他们终于消停下来,也歇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既然无事了你们就先回去吧,这都多晚了,闹了这么久,我也乏了。” 赵婕妤见状,赶紧拉起大皇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从甘泉宫里退了出来。 第24节 这般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日,第三日,景阳宫中来人宣了旨。 赵婕妤跪在地上,无悲无喜。不过是打入冷宫罢了,起码品阶还在,起码晨儿并没有受牵连。 这样的结果,也并没有出乎德妃的意料,总归命还在。只是没想到皇上动作这么快,想来已经把事情查的彻彻底底了。 赵婕妤安慰完了大皇子,又对心腹宫人叮嘱了好几遍,让她们时刻注意大皇子的饮食起居,不能有半点疏漏。她能害了别人,也难保别人不会害了晨儿。虽说她走了以后晨儿身边还有德妃,但是德妃宫务繁多,总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去了冷宫,她就再也见不上晨儿了。不过总归还有个盼头,她等着晨儿荣登大位的那一天,等着他亲自将她接回的那一天。 赵婕妤也深信,对于这一点,德妃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晨儿。 无论大皇子怎么求,赵婕妤最终还是走了,冷宫不好过,还不许多带什么身外之物,赵婕妤又想着要把身边有用的人都给大皇子留下,因而也没带几个人过去。赵婕妤去了冷宫,德妃定然不会让大皇子一个人住在原来的宫殿,当天下午,就差人去收拾了行礼,正式将大皇子接到了身边。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赵婕妤进了冷宫而落幕,该惩治的还是要惩治,那些经手的宫人一个也逃不掉。 德妃自治瞒不过,倒也看开了,治了就治了吧,左右也不是她的人。 不过皇上似乎并不想收手,借着这件事做引子,连着处理掉了许多宫人。一时间宫里头人心惶惶,宫里待久了,哪个儿宫妃手上没有一两个用得上的人。所谓用得上的,大抵都是在别人的宫中殿内,这要是被查出来了,不说多年的谋算就此作废,在皇上那里也没什么好印象。 德妃倒是看出了点苗头,最近皇上的动作太大了,先是禁足了皇后,又是□□宫里许多钉子,这样强硬的手段是以前没有过的。 皇上虽在政事上果断,但也不是一意孤行,至于后宫,更是少有过问,只要做的不出个就行。如今看来,皇上是厌倦了宫里头的算计,想要一棍子打死,如此也好,虽不能连根拔起,将皇后的爪牙割掉也好。 至于她这边,也要好好布置一番。不过宫外的,就要靠父亲了。 这日德妃给柳家递了信。 柳呈司看过,便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日后行事低调一点,告诉夫人,若是无事就不要和宫里联系了。” 柳呈司身边站着的,也是他惯用的下属,那人问道,“柳相,难不成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柳呈司放下书信,“确实是要有什么事了。” 皇上的这次表现的太不同寻常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家出了什么事,必定会引来圣怒。他不是镇国公,一身荣辱皆在皇上一念之间,纵然不甘,纵然这些年汲汲营营,若是和皇上对起来,还是毫无胜算。 故而,柳呈司不同于镇国公的是,他比较识相。 想起镇国公,不免又问道,“镇国公那边可派人查到了傅将军的行程了?” 下属回到,“应该是查到了,镇国公一派的人如今收敛了许多。傅将军和沈侍郎虽然走得隐秘, 但若是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地出来的。” 柳呈司微微颔首,但愿镇国公能及时处理好。他可不想看到,堂堂杨氏一族就这么败落了。 ☆、第38章 刺杀 且说傅铮一行人,自那日过了客栈,行路也越发快了起来。 几人相处之下,也没有了之前的隔阂,只是别扭依旧是有的。 比如现在,沈宜修倒也没有一直占着冰让别人干看着,虽说看傅铮热地跳脚的样子很有趣,可是也不能伤了彼此的面子。 面对沈宜修的示好,傅铮面上是拒绝的。摆出了一副别想讨好老子,老子不和比这个儒生一般见识的高傲状。随从傅临看着自家将军那样子,恨不得上去糊他一脸。傅临跟着傅铮多久了,焉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只怕是明明心里想要冰,还装着那样儿,累不累啊? 他在这看着都嫌累。 傅临也是一根肠子,见不惯将军推三阻四的,自个儿过去把冰拿了些过来,一股脑都给塞到衣服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傅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憨货,早知道就不该带他过来,真是没眼界,没看到那边的小厮已经在嘲笑你了么? 不过傅临显然没有注意到。随从已经沦陷了,傅铮看着沈宜修坐在那,竟然也不多劝劝他,径自拿着硝石王清水中加,不免生了几分好奇。好奇心战胜了他强烈的自尊心,傅铮走到马车旁,看着沈宜修一样一样地往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 不过即使是做这样古怪的事,依然风姿不损,宛如抚琴吟诗一般光风霁月,也是稀奇。 眨眼之间,刚才还清澈的水已经凝成了冰块,虽说还不是十分的硬,但是已经看到白气了。太神奇了,傅铮只听人说过硝石能够制冰,但这种法子不是人人都知道用的,起码傅铮当时好奇,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成功。 惊叹之下,也就淡化了对沈宜修的别扭,“真是奇怪,在这么热的天气下,水也能变成冰。” 沈宜修抬起头,兀自解释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世间万物皆在改变,只是有的横跨千万年,有的却在瞬息之间。如傅将军所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水变成了冰,不过是加了东西充作媒介而已。” 便是如此解释,傅铮还是觉得神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宜修笑了笑,“自然是在书中看到的,当时也同傅将军一样,觉得很奇妙,便亲自试了一下,谁想便成功了。” 傅铮闷着头不说话,心里暗道老天不公,凭什么他试了十几次都没用,人家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凭什么?难道做这种事也要看长相,傅铮瞥了眼沈宜修,又对比了一下自己,觉得差别不大啊,甚至自己还有一股英武之气。 傅铮觉得,自己这长相才叫英俊。 他一声不吭,沈宜修便问了句,“傅将军怎么了?” “没事。”声音依旧闷闷的。 沈宜修见冰都凝地差不多了,转而又问,“傅将军的真正不要冰?” 傅铮迟疑了一会儿,按他的尿性,原本就该拒绝的。可是如果他不要的话,四个人里头就变成他 的待遇是最低的,这样一想,又不开心了。最后,理性战胜了感性,傅将军视死如归的药了冰。 俗话说吃人嘴短,那人手软,傅铮接过冰以后,自觉矮了别人一层,暗搓搓的想,日后还是对着个儒生好一点,能帮则帮,最好还了这个人情债。 他也是个耿直的,于是朝沈宜修说了句“多谢”。 声音不大,真不像是傅将军能说出来的话,傅临在不远处瞧着,很是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被什么给附身了,怎的一对上沈侍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别别扭扭的味道。 说不出的怪异。 阿三轻轻地推了推傅临,“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两位主子呢,你家主子可真是能干,这么厉害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若没有这冰块,指不定会被热死。” 阿三与有荣焉,“我们公子向来聪慧。”在他心里,公子就是无所不能的。 傅临有问,“你的名字是叫阿三么?” 阿三点点头。 傅临不解,“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世家出来的,取名都是文绉绉的,引经据典,听着就有一种书卷气呢,没想到也有这么简单的。” 这倒不是傅临在说酸话,而是受了傅老太爷的影响,在老太爷心中,有学问的,有涵养的人就是什么都好,连取名都能看出和别人的不同。为了附庸风雅,老太爷将将军身边几个下属的名字全给改了。 譬如他,原本应该叫傅七的,老太爷觉得俗不可耐,就改成了傅临。 阿三不好跟他说,自己和寻常小厮是不同的。名字上也有差别,“沈家也有小厮的名字好听,像 我这样的,原本就这么叫,叫着也就习惯了,我们公子也不愿改。” 阿三并不觉得自己名字不好,相反还觉得简单好记。 “原来是这样。”傅临觉得沈侍郎又平易近人了许多。 行了两日,几人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县城,傅铮问了人,知道已经到了山西境内了。几人找了间客栈,准备歇息一晚,第二日再行。 晚上在楼下用饭的时候,傅铮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小小的县城之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高手。习武之人对气息尤其敏感,更何况是傅铮,对方敌意太重了,叫他想忽略都不行。他们出行,对外都是保密的,谁会这么无聊来查他们,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镇国公那老秃驴了。 老秃驴,动作还挺快。 傅铮摸了摸佩剑,眼底凶光一闪而过,正欲上前,忽而一人按着剑。 傅铮看过去,见刚刚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沈宜修突然转过来,无声地说了句,切莫妄动。傅铮不是专断的人,且皇上特意叮嘱他,要好好和沈宜修合作,因而强压这火气,准备待会儿再收拾他们。 那几人的虽然有点武功,不过再傅铮眼里却是不够看的,打过那么多次仗,没有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如是身手不好,还有命活到今天?所以对于这些人,傅铮还真不惧。 然而傅铮最后也没能收拾地了他们。 相安无事的吃完一顿晚饭,傅铮便回了房。 是夜,傅临去了沈宜修那里守着。方才见着的几人,像是做惯了这行,不动声色的翻进了两间客房。 床上鼓鼓地,间或打几声呼噜,一看就知道有人睡在那里。几人对了眼色,悄悄靠了过去,为首的那人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眼看着就要刺进去,里面的人突然先开被子,手执一把长剑袭来。 冷冷的银色在黑夜中格外刺眼,仿佛嗜杀得恶魔,刚一出鞘便染上了血。此时的傅铮哪里有白天的百无禁忌,剑法凌厉,一双眸子里溢满了杀气,直教人逼退了好几步。 来人才道是大意了,因而下手更加猛烈。傅铮单枪匹马的应敌,他天生神力,又久经沙场,杀人的招又快又准,几个回合间便撂倒了数人,见人还没死透,又抽空补了几个窟窿。 傅铮一面应敌,一面关注隔壁房间的动静,似是听到几人破窗的声音,便再没了耐心,一剑挥退了来人,也跳了窗户,往那边追了过去。 不出意外地,沈宜修一行人也是被杀手缠上了,傅临和阿三一路护着,几乎是杀红了眼。傅铮见到阿三,暗暗惊叹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瘦巴巴的小个子,竟然能一下砍倒那么多彪形大汉。 深藏不露啊。 几人回合后,见后面追上的人又多了好几倍,应是早就埋伏好了的,且手笔不是一般的大,摆明了是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傅铮这才心神一凛,若是在楼下的时候他忍不住动了手,那结果,肯定不会美好的。 对手太多,约莫不下百人。打斗中,四人被冲散了,傅铮带着沈宜修,阿三和傅临也各自对敌。 不过他们那边的人显然比较少,大部分的都是冲着傅铮这边。直到人越来越多,杀完一个又上来一个,这样迟早会精疲力竭。傅铮看到旁边的的马房,索性放了一匹马,直接带着人飞奔出去。 往东走很快就出了县城,一路都是白天他们走过的地方,算是熟门熟路,马儿不算快,但还是足以甩掉他们一截。 后面的人也穷追不舍,小小的道上马蹄声呼啸而过,夹杂着火光,惊心动魄。 不知道这样追赶了多久,终于见到白天的那坐山,傅铮握紧马缰绳,叮嘱身后的人坐好,一个转弯就顺势上了山。 “快,追!”跟在后面的杀手见前面的人速度慢了些,只当时马儿已经跑不动了,见着山几位陡峭,暗道傅铮愚不可及,山上路窄,焉能逃得出去? 傅铮回过头,见他们还在穷追不舍,又看了前路。 终于到了,傅铮扬起鞭子,马鞭一落,受惊的马儿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最首的那人一路追赶,此时也累地不行。来之前他们也从这边走过,然而前面不是山路,那人一惊,迅速地拉扯住缰绳,将马安稳住。 “停下,前面是悬崖!” 后面的人是听了,前面的人却还没有止住,马儿跑至悬崖边的时候就已经生了俱意想要停下来,却因为惯性栽了下去,背上的两人也不能幸免。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中,只在悬崖边上留下杂乱的马蹄印。 千丈悬崖,深不见底。 ☆、第39章 坠崖 后面的人下了马,亲自跑去崖边探看。夜里月光昏暗,即使有火把也看不清,只是悬崖下边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一股寒气从下面袭来,,让人见了便觉得不安。 “悬崖底下是什么?”问话的人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可刚才,他们是确确实实看到两人坠了崖。 “应该是石块吧。”有人说道。 第25节 “这就死了?”那人应该还没回过神,不是说对方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吗,这死法,怎么看怎么憋屈。 为首的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难道还嫌不够么,我们死了多少兄弟。”这杀神,死了最好,若是落到他手里,定叫他生死不能。 这人便是方才翻进傅铮房间的蒙面人,亲眼见识到他杀人的手法,到现在还觉得胆颤,朝下面吐了口口水,骂道,“死了最好,否则定叫他们生死不能。” 虽然没有见到尸首,但是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了哪里还有命在,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拿钱吃饭,见到任务完成了也都没什么心思深究,只想着快些回去交差。 山崖下边,黑魆魆的一片,除了稀里哗啦的水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静的叫人毛骨悚然。 傅铮从水里冒出来,浑身冷的不行,这七八月的天,水里却和冰冻似的,叫人凉到骨子里。划着水,想看又看不清,傅铮急着喊道,“沈宜修,沈宜修?” 两人一起追了崖,接着就栽到水里。好在这水够深,不然真得跌断了脑袋。不过傅铮心里也悬着,这沈宜修,该不会被淹死了吧。 沈宜修也游了出来,气若游丝,“我在这儿。” 傅铮朝他那划水,原本还以为他不会水,准备过来救人,结果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这人的水性,比自己好多了,难怪敢跳下来。 湖面不大,没游多久就上了岸,此时月光不明,但距离不远的也多少也能视物。傅铮两人躺在草地上,微微喘着气。杀了那么多人,又跑了这么久的路,铁打的也会累。等歇够了,才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暗处还有人?” 原来傍晚的时候,傅铮急着教训人,沈宜修便制止住了他,随后又笃定这回对方请来的远不止这么多人,让他们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出。 至于如何应敌,也都是眼前这位算计好了的,就像是事先有预料一样,猜想的分毫不差,对上这么个人,傅铮还真有些佩服了。 沈宜修仰着头,和声说道,“就冲傅将军之名讳,也断不止楼下那十几个人。” 这话傅铮听着舒服,直言沈宜修见微知著。 沈宜修笑笑,也不回话。 这并不是夸奖,而是事实,对方既然想杀死他们,肯定要求一次解决,他们这边有为将军随行,若是派来的人过少,才叫人怀疑。如今他们的行踪暴露,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怎么都不安全,不若顺了他们的意,当做他们已经死了,日后行事也方便许多,届时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次的任务有些重,寻常手段根本难以完成。 至于那些杀手,想来都不是本地人,哪里知道悬崖下面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傅临和阿三两个人如何了?” 沈宜修道,“他们俩应该没有事的,今晚来的人都是冲着你我二人,分出来对付他们的人很少,以两人的身手,以一敌十也不成问题。” “没想到阿三身手也这样好。”傅铮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呢, 没想到人家也是又大来头的,显然是他先入为主了。 “阿三从小就跟着武师练拳脚功夫,一练就是十几年。” 原来如此,那阿三想必就是专门为沈宜修训练出来的吧,不怪乎总是不离他左右。想到还不知道在哪儿的两人,明早应该就会找来的。这破山崖,也挺不好走,除非和他们一样,直接从上面跳下来。不过想想那场景,傅铮就觉得醉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殉情。 甩了甩脑袋,傅铮好奇,“那你怎么知道这悬崖底下是水潭的?” “白日经过这里,见悬崖陡峭,遂留心看了一眼,不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傅铮哼了一声,暗道这人不实诚,要他说,指不定这人一早就存着心,想给他们留条后路。不管怎么说,对方也算救了自己一命,若是今天他真的不分情况冲上去,被捅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遂道,“不管如何,终究是你救了我们,我傅铮欠你一条命,以后要是有需要,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他说的信誓旦旦,义薄云天,不过沈宜修并不在意,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再说吧。” 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卧槽!傅铮怒视他,只是光线太暗,对方丝毫没有接受到。 他都这样屈尊降贵了,这人还端着,知不知道傅小将军的承诺很难得的。怒视,继续怒视。然而怒视了半天,对方就像是消了声一样,一动不动,傅铮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慢慢挪过身,碰了碰沈宜修,却发现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环境也能睡着?他不是富贵人家娇养的贵公子们,怎么比他们这种糙汉子还糙。不放心的傅铮抬起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刚贴上就觉得烫人,傅铮方觉得情况不妙了,原来他不是太糙了,而是被养的太精贵了。 眼前这情况,实在不是个发烧的好时机。“沈宜修,快醒醒,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他不回应,便拍了拍他的脸,这小脸,还挺嫩的,果真事军营里的糙汉子不能比的。想着,傅铮忽而打了一哆嗦,觉得自己真特么的龌龊。 沈宜修嗯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估计是累坏了,又落了水,寒气入体,这样的贵公子,自然承受不住。傅铮刚才还说他救了自己一命,要如何上刀山下火海,现在表现的机会就来了。 好在他人高马大,背个人也不成问题。沈宜修虽说也身量修长,却有些单薄,不想傅铮这样健壮,所以这重量在傅铮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他嫌背着太矫情,索性将人扛在肩头。山崖下面草木茂盛,傅铮扛着人,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不深的山洞,说是山洞也太看得起它了,那就是山壁下凹进去的一块地方,不过歇脚还是可以的。 将人放下,傅铮就找来生火的柴火,他是经常做这些的,找了几个生火石几下一打就起了火星,没到一刻钟柴火就点燃了。 沈宜修还昏迷着,傅铮没有亲手照顾过发烧的人,主要是军营里的兵身体都不错,挨一刀也就流点血,屁事没有,哪里又有发烧一说。 所以眼下,还真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想来半天,似乎才知道过去将他的衣服给脱了。 他见沈宜修,现在真是脆弱的不成样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就把人给折腾没了,紧着自己知道地那么一点常识,傅铮头一次照顾起人来。一番折腾下来,身子都有些发虚,一面是被吓得,一面是跑来跑去累地。 傅将军也不是铁打的人。 这个晚上,注定是惊心动魄的一晚。 那些杀手完成了任务,也是需要过去禀报的。山西太守府,书房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不知情的看去,还道杨太守是个勤政克己的好官呢。 如今的山西太守,上位已近十年,正是太原杨氏的族长杨振业。杨氏一族嚣张,自有他嚣张的缘由,若不是族中有大官,如何能行事这样没个禁忌。杨振业身为太守,却不能正风气,反而任由族中纨绔折腾,外人不知道背地里骂了多少遍。不过骂归骂,却丝毫动摇不了杨家的势力。是以杨振业这个太守之位,多年来亦做的稳如泰山。 杨振业盯着底下跪着的人,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他们失足掉崖了?” “正是,属下几人亲眼所见,那山崖极高,掉下去绝无生还的机会。”自称属下的那人,正式今晚追杀傅铮的杀手头子。 杨振业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若是这些人能将首级带回来,就再好不过了,“那山崖下面是什么?” 下属想也没想的就回到,“是山石。” 杨振业这才放心一点。“你们伤了多少了?” 下属道,“回太守,伤了将近二十余人,也死了不下三十多人。”那傅铮,当真是名猛将,他身边的随从身手也不错,就连旁边那瘦不拉几的小厮也是个厉害的,好在两人倒霉,最后失足落了崖,否则,一场恶战是少不了的。 杨振业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既然两人已经死了,那这是算是结了头了。横尸野外,且离他的太守府又如此远,真要调查,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强行将罪名安到他头上。 虽说皇上极为看中傅铮,不过应该为了这个,直接怪罪于他。 杨家的势力,杨振业心里还是有数的。“你下去将所有的线索都给抹掉,该闭口的人都给杀了吧。” 下属眉心一跳,迫于杨振业的威压,还是应了下来。 ☆、第40章 清醒 沈宜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头脑还有点眩晕,脸色发白,不过总比昨晚要好。想起自己的遭遇,又摇摇头,暗嘲自己这身子真是不中用。 回过神,见周围已经没了人,旁边的火堆还在烧,添的多是新柴,一看就知道人刚出去没多久。火堆旁边,还搭了一个架子,上面晾着几件衣服。 沈宜修发了一次烧,反应都慢了许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衣裳。 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只剩一件白色中衣。外面盖着的深蓝长袍,他记得这是昨天傅铮身上穿着的。 沈宜修看着温文尔雅,极好接触,实则有些洁癖,性格冷淡,从不用别人的东西,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占了去。这还是第一次穿别人的衣裳,沈宜修捏着长袍,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丢出去,捏了好久,手上确实没见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铮已经从外面赶了回来,见他醒了,似乎松了口气,还有心情开玩笑,“看你昨晚的样子,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傅将军说笑了。”沈宜修想到自己还披着人家的外袍,顿时有些不自在。 “现在还好些了吗?” “好多了,还要多谢傅将军出手相助。”沈宜修说的真心实意。 傅铮呵呵地傻笑了两句,心里却觉得经过昨晚,他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往日的嫌隙理应一扫而光,“你别总是傅将军傅将军的叫了吧,只唤我的名字即可。” 沈宜修点点头,礼尚往来,也让傅铮日后直言他的名字。 两人明明都已经及冠,彼此间的交流却像极了孩童。这一来一往,那里又平日的风采。沈宜修反应过来,也笑了。 傅铮见他无事了,又将自己早上打的猎物拿出来,语气嘚瑟,“看,这是我早上在外面打到的,待会清理了,直接烤着吃。” 他手里的是几只野鸡,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收货颇丰。 这种野外烧烤的法子,傅铮最精通了,小时靠麻雀,靠山鸡,不知积累了多少经验,就连隔壁王 阁老家的狗,也曾被他偷来烤了吃过。 对此,王阁老到现在还不待见他,熊孩子小时候就熊,谁知道现在改没改,故而家里的宠物都护得紧。 傅铮兴致勃勃地拎着猎物,朝沈宜修传授如何打猎,如何烹饪的技巧,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他说他自己的,“要是这野鸡在嫩一点,味道还会更好,不过可惜,咱们这儿没有调料。” 沈宜修只听着,并不插话。 调料都在傅临身上,傅铮如是想到。又听傅铮问,“也不知道那两人什么时候到?” 沈宜修看了一下天色,太阳以渐渐上升,默默估算了路程,想必两人就快来了,便回答到,“快了。” 虽然沈宜修这人叫人猜不懂,不过说出来的话都有七八分可信。傅铮也不管他们了,忙活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饿了,这才起身去了水潭。 早上就烤了这些东西,傅铮胃口大,只他一个人就吃了好多,狼吞虎咽之后,看到沈宜修依然吃的慢条斯理,他有些理解为何自家祖父每次见着他吃饭,总是怒其不争的样子了。 傅临二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阿三一路小跑地赶到沈宜修旁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公子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病没有什么伤处,才放下心,正常说起话来。 “公子,您无事吧?” 沈宜修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傅铮一脸嫌弃地望着两人,“昨晚不会是被那几个人给缠住了吧,怎么来的这么迟?”那眼神,只差没明明白白写着弱鸡二字。 傅临跟惯了他,说话倒也随便一点,埋怨道,“还不是主子你们跳的悬崖太难下?我和阿三饶了好几天路都没能走过来。” 总不能真叫他们直接往下跳吧,傅临觉得他还是没有将军和沈公子那样的气魄。且就算跳,那也不能和阿三一起跳啊,这叫什么事。 傅铮没理他的狡辩,问道,“行李可都在?” “都在,都没有丢呢。” 问完这个傅铮心里有了个底,朝傅临伸了伸手。傅临心领神会,从胸前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他。傅铮打开来,确实一个精致的细管。 沈宜修这边阿三还在嘘寒问暖,知道是傅将军救了他家公子,对傅铮的观感瞬间提升了许多。忽然间有听到天上有什么东西炸了,阿三还惊了一下,待回过头,才发现傅将军手上拿着一个细管子。 阿三没见识过着东西,沈宜修却有听说,“这是暗号?” 傅铮点点头,“给后边的人递个消息,让他们知道咱们还没死。” 阿三还摸不着头脑,给谁递话呢,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人啊。不过沈宜修却听懂了,也没有再问什么。 只是再心里审视估算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四人重新就刚才找着的路返回。昨晚天黑,还看不出什么,如今抬头看,这悬崖真是高的可怕。就是傅临他们好不容易找着的下崖路,也是极为难走的。虽说如今没有人追杀,但是低调一点还是好的,所以几人默契地放弃了平整的官道,选择从一条小路往前走。好在如今什么东西都齐整,也不用担心缺什么。 景阳宫中,封煜收到消息不过隔了两个时辰而已。 若说宫中明面上的羽林郎首领是卫骁,那么暗中的首领便是凌默。傅铮的消息一传来,凌默就呈上去了。虽说此人神出鬼没,等闲人看不见影子,不过少有离开封煜的时候。他身为暗卫长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 封煜看了信,“是杨振业派去的?” 第26节 凌默回到,“是,皇上。镇国公几日前就派人探查过傅将军的一行人的踪迹,又将消息递给了杨振业,杨振业怕事情败露,遂起了杀心。” 这次也算是大手笔,听说雇的人并不少。凌默自然是没去的,都是暗卫回来报告的。 “杨家的底子都摸清楚了么?” “差不多了,杨家这块口风紧得很,我们打听出来的都告诉傅将军了,其他的还得靠傅将军和沈侍郎。” 封煜没太操心,虽说杨家在山西根深蒂固,不过也不是牢不可破,民心失了大半,若是二人经营的好,这次的任务大抵也不难。 再者傅铮那性子,放在朝堂上看着碍眼地很,把他扔外面磋磨磋磨也好,死不了就行了。 “皇上,傅将军那边可要派人去支援?”凌默觉得,有一必有二,谁知道他们到时候还会不会被追杀第二次。 封煜放下信,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支援什么?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也就别回来了。” 凌默不说话了,再心中祈祷傅将军好运,这回过后就别被人发现了。 虽说皇上是给了不少羽林军,不过可都是吩咐了只在后面跟着,不到最后时刻不出手。傅将军,你还是好好保重吧。 这事暂且放了下来,傅铮出不了什么大错,封煜也不担心。 吩咐了几句,凌默就一闪身,隐到暗处去了。偌大的殿内,看着就剩封煜一个人。 封煜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 凌默虽然离得远,但耳目清明,肯定是听到了,准备开口问一下皇上是不是有事,但想想皇上冷冰冰的眼神,到口的话都被咽下去了。 封煜觉得自己最近像魔怔了一样。也就方才听到傅铮他们的消息精神了一会,如今又没办法集中精力处理政事了。原来那日中午在杜蘅殿小憩以后,封煜连着几晚都没睡好。 以前没有对比,能睡一两个时辰还觉得说的过去,如今有了法子,似乎伴随这么多年的头痛症立马变得面目可憎,忍无可忍了。 也不是没想过再去杜蘅殿,不过李德全说什么叶才人身子不适,这时不方便去。封煜听了,少不得又要问缘由。 李德全支支吾吾,老脸一红,他一个太监,虽说知道一点,但也不是非常清楚,无奈之下,将那些话和封煜说了。 封煜在这方面没什么常识,听到之后又问了几句。无奈李德全这个老太监认真算起来也是个半吊子,他可从没伺候过宫妃,后来还是厚着脸皮找了宫里的老嬷嬷咨询一番,才回来和封煜细细地明说了一番。封煜也才知道,原来女子来了葵水是有如此多的讲究,想到那日锦绣皱着眉头的样子,似乎是疼的厉害。 他是不在乎什么避讳不避讳的,不过人言可畏,他亦不想让锦绣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索性就忍了下来。 不过李德全也说了,女子来葵水大概也只有四五天,如今五天都过去了,封煜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了。 这恍惚的样子,在别人看来或许还和高冷沾上边,在了解一些实情的李德全眼中,就太不正常了。原先皇上看中叶才人,最多是隐晦地维护几句,现在只要提了,就跟失了魂一样。 难不成叶才人还会使什么妖法? 李德全越想越玄乎,不过皇上都交代了,该传的话还是得传的。 李福正忙着,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师傅又要派给他什么任务,谁想到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今晚皇上要去杜蘅殿留宿,你快去通知一声。” 李福晕晕乎乎的,脑海里自动将话翻译成:皇上指了叶才人侍寝,你赶紧去报喜。 ☆、第41章 留宿 这位李大总管的徒弟,锦绣是早有听说的,且他还来过杜蘅殿传过两次话,锦绣瞧着他比瞧着李大总管那张脸顺眼多了。 不过这回他带来的消息,却叫锦绣傻了眼。 李福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几句话就说完了,语速快地跟点炮仗一样,丝毫没管他的那些话将人炸成什么样。说完还笑眯眯地朝锦绣恭喜道,“叶才人好福气,咱家看着这宫里头可没有一个像叶才人这样的,机会难得,才人可要多加珍惜。” 完了还心照不宣地递了个眼神,意味深长。 李福这样的人精,平时只在李德全面前装装傻,卖卖乖,谁有胆子说他真傻?人家眼睛厉害着呢,要他说,这满宫里,谁有叶才人这样的造化,先是用厨艺得了皇上的青眼,时不时地光顾杜蘅殿,如今就是得罪了皇后,那也有皇上护着,什么事也没有。 虽说日后难免招了别人记恨,不过只要有皇上护着,这都不算什么事,且皇上看起来也挺愿意护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福从皇上面无表情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一点。 这样的际遇,可不是单单一个运气能形容的,保不齐这位以后就能一飞冲天呢。现在打好关系,准没错,李福向来对自己的眼光秉持着十二分的信任。 锦绣被他复杂的眼神看到不自在,抽了抽嘴角,委婉地让知夏将人给送了出去。 等人走了,杜蘅殿仿佛又沸腾起来,知秋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兴奋地停不下来,“奴婢没有听错吧,皇上竟然要俩杜蘅殿留宿,天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玲珑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才人福泽深厚,这还这是个开始呢。” “好在才人的葵水昨日已经走了。”语气似乎很庆幸。 两人这么一打岔,锦绣好不容易生起的羞涩心立马散的一干二净。 明玉确实缩在角落里,将锦绣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最后停在胸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若是锦绣看过去,定能发现她的眼神和李福的无二,一样的意味深长。 面对皇上要来留宿这件事,杜蘅殿里几乎所有人都是临阵以待的,如今皇上还没有来,最受关注的就是锦绣了,几个宫女好像围着锦绣,叽叽喳喳地讨论待会儿该穿什么衣服,该梳什么样的发饰,该配什么样的鞋子,就连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做什么样的表情,都事先计划的好好的。 当然,前面几个正常点的话题还可以接受,至于后面明玉提出来的两个,算了不提也罢。锦绣这才发现,明玉娇艳的外表下,是这样不羁的心灵。 如是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锦绣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那边几人还不消停,就连平日里最稳重的知夏,也不再淡定了,和知秋两人捉摸着绣花鞋应该事什么样式的,甚至直接拿了一双两人一起绣了起来。 她们如此热情,却对锦绣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力。她总觉得,皇上肯定不是她们臆想的那样,今天晚上也不会用上她们准备的东西。 至于侍寝,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虽说她如今来了葵水,可是还未及笄,以皇上的性子,定不会作什么出格的事。 好不容易才到了晚上。 殿中单独有一间小房作为浴室,隔着一扇雨过天青的风景屏风,里面放着半人高的大浴盆。玲珑吩咐人将人放好,亲自撒了玫瑰花瓣,才恭敬地对着锦绣道,“才人,水已经放好了,可要更衣?” 锦绣点点头,玲珑走过去替主子将外衣脱下。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一缕若有还无的幽香袭来,玲珑只觉得刚才真不该放什么玫瑰花,没得将这暗香隐了去。行动间不小心碰到,水润滑腻,触之生温,直教人脸颊发热,不自在地移开了眼,却又心痒痒地回头想再看看。原来才人不止脸生的好看,玲珑暗自想到。 等外衣都解了开,锦绣也不自在起来,面上还有些不自在,对着一个接触不久的人就袒胸露臂,实在接受不能,哪怕对方是个女的。忙叫三人收拾好东西退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等人都走了,锦绣才放下心开始泡澡,中途还从空间中取了一滴灵泉放入水中。这泉水不说是万能的也差不多,没准她身上这香味就是它蕴养出来的,只是灵气太充裕,于她而言多用也是浪费。锦绣头一次服用的时候也是受了好一番折磨,就是后来身子好了,没有污垢,也不敢把灵泉拿来直接饮用,都是兑过了再喝。 如今身子再健康不过,用了和没用也差不多。不过,她倒是希望则泉水还能有别的用途。 锦绣捧着灵泉,全都涂在胸前。不管有用没用,先用着再说。女人对胸的大小,总有着异常的执着。 厚积薄发,她想。 捏着水里的玫瑰花瓣,锦绣颇为嫌弃,将它们全都捡了出来。她身上原本就香香的,根本不用这些花瓣。她这辈子,也是个带香的美人呢。 沐浴完了,锦绣对着澡盆发呆,她这里的浴盆,都是这样大小的,待会儿要是皇上来了,用不习惯可怎么办? 不过事实证明锦绣想多了。 皇上来的很快,锦绣这边刚收拾好人就过来了。 锦绣看着,皇上早就已经沐浴完了,虽说衣服穿得齐整,但头发还是微湿的。也该是这样,皇上怎么可能来杜蘅殿洗浴呢,这么小的地方,怎么都和皇上的身份不搭。 一时众人退下,屋子里只剩下锦绣和封煜。锦绣这间房是按照她的喜好摆置的,小到花瓶的形状,帘子的颜色,大到橱柜的样式,都充满着温馨和女性的气息。 如今皇上大喇喇地站在这里,与周身环境十分违和。 锦绣小步走上去,干巴巴地说道,“皇上您来的可真早啊。” “不早了,快要到亥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锦绣的错觉,皇上这话说的,格外的意味深长。亥时也还早了啊,不是说皇上每日批改奏折都会很晚吗,想必皇上应该饿了吧,锦绣一冲动就脱口而出,“皇上可要吃些什么?” “不用。”他来之前已经用过晚膳了。 “那要不喝些什么?” 封煜看她的眼光就有些不对劲了,也是,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能考虑皇上吃什么喝什么,锦绣也为自己默哀片刻。 “ 不用了,早些安置吧。” 话落,就朝着床边走去。锦绣的床虽说不大,但是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锦被上绣着花鸟,都是玲珑代劳的。 封煜走到床边,正打算宽衣,却见原本傻愣在那里的锦绣挪过来。这是要帮他更衣?封煜不语,静静地等着她动作。 锦绣看到皇上走到床边,想起自己平时也是有人服侍的,也不好让皇上自己动手。思衬片刻,还是走过去帮忙了。 虽说穿越到古代,身边一直有伺候的丫鬟,不过因为早些年李氏的打压,丫鬟伺候的也不经心,穿衣这种小事,锦绣是很熟练的。不过只有知夏两个过来后,锦绣再自己的事情上再也没有说话的权利。 至于穿衣,两人更是没有让她再动手。 这就直接导致了,锦绣此时对着皇上衣裳无从下手。看着挺好脱的呀,被她这么一弄就乱糟糟的,没一会儿,封煜便成了衣衫不整的模样,连束在后面的头发也乱了,难得有了丝人气。 封煜自始至终都没有伸手,看着锦绣手忙脚乱的样子,反而有些莫名的喜悦,“好了么?” 锦绣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答他,不过总归她不是太蠢,在无地自容前还是把皇上剥的只剩一件中衣。 剥完以后,锦绣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原来皇上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平时应该没少锻炼吧。听说皇上在做皇子的时候还去过疆场打过仗呢,难怪会这样。 对比皇上,锦绣的衣服就很好解了。本来沐浴过后就换了中衣,只是为了显示出对皇上即将驾临杜蘅殿的尊重,锦绣又在外面加了两件薄衣。 都是系带子的,没有费一点时间。锦绣如今的身量,精致是精致,却没有女性独有的魅力,还是小女孩的感觉。即使是这样,在面对皇上的时候,锦绣还是从心底里的慌张起来,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这情景似曾相识,几日前两人也是这样躺在床上,不过那时皇上可是和衣而卧,锦绣亦没有穿的这么单薄,且那时时白日,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氛围。 如今,却是连眼都不敢抬了。 封煜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自然表现不出锦绣这样羞怯的表情。 兀自掀开锦被,将两人盖好。曾几何时,他这个帝王也沦落到位别人盖被子的地步了。 锦绣平躺着,看着皇上的动作心中奇怪,出声提醒道,“皇上,那里有两床锦被的。”这是怕皇上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块,特意放过去的。 谁料封煜并不领情,“不用了,这样也挺好。” 哪儿好啊,锦绣不明白。说实话,她也从未和别人同被而眠过,怪怪的,可是打心底里却讨厌不来。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似乎很大,锦绣很怕皇上回听见。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都不说话了,似乎有莫名的情绪在发酵。锦绣脑子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听说皇上最不喜欢在后妃宫里留宿了,那为何如今又在她这里破了例,前几日皇上睡过这张床,难道是继青睐于她的厨艺之后,又青睐于她的这张床了么,她何德何能啊。 正想着,冷不防皇上突然转过身,再抬头时,锦绣已经在封煜怀里了。 ☆、第42章 懒觉 封煜原本以为,只要躺下就行了。 事实也如他想的那样,只要躺在锦绣身边,那股似有若无的清香就一直萦绕在身侧,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封煜很喜欢这香味,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就有点着迷了。 然而越是离得近,越是觉得少了什么。斟酌片刻,封煜转过身,将锦绣搂在怀中。美人在怀,清香宜人,好在封煜面部表情素来寡淡,否则定会制止不住心中的喜悦。 封煜是欣慰了,他怀里的锦绣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锦绣被冷不丁的抱着,险些没被吓住,来不及想皇上为何这般热情,就感觉喘不过气来了。皇上明显没有搂人的经验,不说勒的有多紧,就是硬邦邦的胳膊也硌得锦绣不舒服。 第27节 锦绣被勒地脸红脖子粗,碍于皇上的脸面,又不好喘息地太过。毕竟这是皇上第一次,要是叫他恼羞成怒就不好了。所以,锦绣在皇上怀里慢吞吞地挪了位置,直到自己终于觉得好些了,才枕着皇上的手臂吐了一口气。 “皇上。”锦绣还没有睡意,想先聊聊天。 “怎么了?” 锦绣见他有回应,便开始有一句每一句地说开了,“你平日都是待在景仁宫地么?” “政事繁多,还能待在哪里?” 还能待在后宫,锦绣默默地接到。想起历史上著名的隋炀帝,锦绣觉得眼前这位皇帝菜是真正的明君。这个明君,如今还睡在她身边。她这也算是睡了皇帝了,真是人生赢家。 “总是待在一个地方,难道不会腻吗,况且每天都还有处理不完的政事。” 锦绣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什么意义,总好过相顾无言。 封煜却道,“不是来了你这里么?”声音低低的,许是因为躺下的原因,还有些沙哑,在锦绣听来,就有点暧昧了。 像是回应了锦绣,又带着一些宠溺。 或许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锦绣告诫自己。不过再不敢问这样的话了,只挑着自己平时的话题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做什么打发时间。 絮絮叨叨的,也不停下。好在锦绣嗓子动听,说出来的话也不叫人反感,封煜听在耳边,更像是催眠。本来放松下来的身子,好像又觉得倦了。 锦绣还在说着,半天不见有人应和,遂小声问道,“皇上?” 无人回答,锦绣才知道皇上已经睡了,睡得真快呀,听说睡得快地人都是无忧无虑的,锦绣不相信皇上也能做到无忧无虑,但这不妨碍自己羡慕他。 一室静谧,月光悄无声息地撒在窗台上,似乎在见证长夜的流逝。锦绣靠着皇上,渐渐也觉得睡意朦胧,闭上眼睛,不久便熟睡了。 清晨,阳光从枝头细细密密地漏下来,在墙角投映出斑驳的光影。早起的鸟儿细声低语,似是招朋引伴,出行觅食。叽叽喳喳,好不快活。莫怪人说一日之计在与晨,如此好风光,若是留恋睡榻,岂不羞矣。 封煜习惯了早起,今日起的比平时已近迟了。 醒来时,看到怀里才搂着一个人,不免失笑,原来整个晚上都这样搂成一团。怀里的佳人还没有醒,两手揪着他的衣衫,发丝有些凌乱,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煞是可人。封煜将人搂紧了些,这样美好的早晨,他是有多少年不曾体会了? 因为要上早朝,不消片刻,外面就有人小声提醒了。 封煜将锦绣放开,想了想又整理了一下被角,把她的手塞到被子里,看着锦绣的睡颜,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四溢。 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封煜便起身将床帘放下。 原本候在外间的人都进来了,皇上身边,总会有专门伺候的一群人,手脚利索,且极为识相。眼下只见到皇上出来,眼珠子都不敢乱转,生怕一不小心就瞄到床那边。李德全将龙袍拿过来,交给底下的小太监。心里不是不纳闷,但是也知道不能问出来,毕竟皇上最近,太奇怪了。 封煜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没有将锦绣的事情告诉别人,就是这些年为他诊脉的王太医,也是没有提过半句。 无他,不愿而已。 知夏几人站在旁边,却没有那么悠闲了,眼神不住地看向床边,只恨不得亲自跑过去将主子摇醒。这是有多大的心啊,皇上都起来了还在睡。 不过显然,锦绣并没有听到宫女们的呼喊,还径自沉浸在美梦中。 宫人的动作很快,等封煜着好衣裳准备出门,前后还不到两刻钟。杜蘅殿的宫人相互挤了挤眼睛,最后知夏被推出来,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可要用早膳?” 就这样走了,难免让别人觉得她们才人怠慢了皇上,连早膳也没准本。然而事实好像也差不离,她们才人已经怠慢到,让皇上独自起床自己还在睡的地步了。 结果也在人意料之中,皇上拒绝了,“不必了。” 早上耽搁地太久了,如今还得去上朝。至于早膳,什么时候用都是一样的。 正想着出门,忽而又停下来,封煜看着垂首的知夏,问道,“她平日大约什么时候起床?” 知夏沉默了,难道要她说,才人往常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吗。想了片刻,知夏回到,“才人 最近身子乏累,起来晚了些,平日的话,略早些。” 知夏也只能说道这个程度了,再多,她怕到时候才人实在不争气,给她戴个欺君的罪名。 封煜却听懂了,原来她往常便是这么懒,“淑妃那边,也不用请安么?” 知夏心神一凛,以为皇上是要怪罪锦绣不知规矩,“淑妃娘娘喜静,不爱别人打扰,是以未央宫的妃嫔极少去给淑妃娘娘请安。” 这话虽不假,可是却要打折扣。淑妃是喜静,是不大喜欢一宫之内的妃子前去请安。这恰好如了 锦绣的心意,她和淑妃的关系本就比寻常人不寻常写,不见面等同于陌生人,见了面装作和颜悦色的扮演姐妹情,是以对请安一事并不放在心上。 淑妃也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总之没有拿这件事说什么。 所以杜蘅殿上下,和未央宫的关系,还是相对和谐的。这关系在外人看,可就不一定和谐了,知夏怕皇上对对才人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好在封煜不曾在意。 他心中想着的是,这样一个懒得,若是真叫她日日起来拜见淑妃,拜见皇后,心里指不定怎么不乐意吧。也好,省的又回生出什么事端。 遂吩咐知夏几人,莫要打扰锦绣,让她安心睡。 等皇上走了,几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好在皇上没有说什么,否则真出了什么事真是又罪也说不清楚。皇上是个重规矩的人,这事玲珑在宫里待得久,如何能不知晓。想当初宫里一位宫妃宫宴上失礼,结果直接从修媛降成了宝林。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那位宝林生的十分不错,原本是想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谁想到会是这样。今日玲珑差点以为才人也会想那位宝林一样呢,好在皇上重规矩也是分人的,恰好才人在皇上心里有事不同的。 实在是大幸! 待锦绣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被窝已经空了一块。伸手摸了摸,才意识到皇上已经起身了。 也对,皇上还要上早朝,怎么能和她一样睡懒觉呢。懒觉,从来都是闲人的专利,有的人想睡也没得睡。只是不知怎么的,让她竟然产生皇上睡了就走的感觉,有点奇怪。 揉了揉眼睛,锦绣刚一出声就有人走进来了。 穿衣的穿衣,梳头的梳头,一点儿也没让锦绣动手。 锦绣素来起得晚,比如现在,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不过从知夏她们的转述中,锦绣多少知道了早间的情况。 知秋算是最不讲究规矩的,竟然也学着她们说道,“才人,今天早上这么重要您怎么能不醒呢?” 锦绣似笑非笑,“是有多重要?” 知秋考虑了一下,“这可是皇上第一次来杜蘅殿就寝,虽说有一就有二,但是才人表现不过关的话,可能就没有第二回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锦绣竟没理由反驳。 “不说皇上心里会怎么想,若是才人做的不合乎礼节的话,宫里的流言蜚语首先就会对才人不利。咱们杜蘅殿里面,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如那一位,今天早上就一直没有见到她。” 难得知秋说话能这么条理,锦绣也乐意听着。 又听她神神秘秘地猜测,“奴婢看啊,估计是向未央宫那边报信呢,咱们这殿也没有多大,多了个人少了个人能不清楚?这事谁心里没数啊,就她们自己,还摆出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羞也不羞?” “羞。”锦绣回答的一本正经。 知秋又道,“那位姑娘,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不过今天说的话只怕淑妃娘娘也不爱听。” 至于她说的是哪位姑娘,再坐也心知肚明。不知道她们这是哪里学来的,称呼白莲从来不叫名字,而是隐晦地称呼哪位姑娘,让知情人听来,难免觉得好笑。 明玉见知秋将话头不知扯了有多远,再见不下去了,只说到,“才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下回皇上过来时您早上能起身。” 明玉生的如花似玉,这样略强势的姿态叫锦绣看的莫名矮人一截,不过心里对明玉越发喜欢了,长得好,怎么都找人待见。 不过锦绣也诚恳地反思了一下,暗暗下决心,下回一定要比皇上起的早。知秋说的对,回头客很重要。 不知不觉过了午间。杜蘅殿里又来了小太监,还是那位叫李福的,只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不似往常前呼后拥。 ☆、第43章 簪子 李福过来,自然是有事的。 锦绣出来时,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一个匣子叫给她。“叶才人,这是皇上说要赏赐叶才人的,还请叶才人过目。” 锦绣不明所以,难道难上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睡了别人还得赏赐一番?轻轻打开紫檀木的匣子,之间最上层摆满了各种明珠,有大有小,最大的那颗,比锦绣的拳头还大。纵然锦绣这种自诩见过世面的,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明珠。 只是不知,这明珠是否是夜明珠,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替代烛火。 李福见锦绣尚没有回过神,便两匣子递到玲珑手上,兀自打开第二层,上面确实各式的钗环,玲珑瞧着,似乎都是京中流行的式样,且其中镶嵌的宝石,俱是珍品。 打开两层,李福便放下手,没有再碰了。锦绣这才说道,“难为公公跑这一趟了,知夏,快给小李公公上一盏茶。” 李福听闻却摇摇手,小声说,“万万不可,才人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这原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这匣子里面的东西,可都输皇上吩咐下来的,不过这个,是皇上亲自挑的。” 说着便从袖口拿出一个小木盒,上面雕着各种花卉,很是精致。锦绣听他这样说,便立马明白过来,赏是皇上说要赏的,只怕刚才那些都是景仁宫地宫人挑的,例行赏赐。如今拿出来的这个,却是皇上自个儿选的。 李福特意点出来,未尝没有提醒之意。 没等锦绣再打开看,李福行了推礼,告罪到,“才人恕罪,师傅吩咐奴才要低调一些,如今不便在您殿中多待,就先回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锦绣也不好留他,便让人送他出去了。 殿中的几个小丫头也是讲究情调的,特地将东西弄回锦绣的闺房,让锦绣自己看。毕竟是皇上亲自挑的,意义不同,几人看着锦绣的眼光,可是带着一丝揶揄。 锦绣跺跺脚佯怒,白了她们几眼,还是转身回房了。 李福这回来的奇怪,走的也匆忙,但不可否认,这事定然不是他能决定的,就算是他师傅李大总管的吩咐,也不定时揣测皇上心意来吩咐。 故而,极有可能是皇上自己不想让这件事叫人都知道,也不想再让锦绣出风头。 若是真的话,皇上还是很细心的。锦绣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被淑妃推出来当众人的靶子。这时候要是再不注意点,往后出了门还不得人人喊打? 想想那个场景,锦绣顿时觉得一阵恶寒。赶紧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木盒子上。 不可否认,皇上看东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如这簪子,通体碧绿,上头雕出一个玉兰花的样式,吊着一颗圆润的玉珠,简单大方,难得的是和锦绣寻常穿戴十分搭。 将簪子放好,锦绣心里甜甜的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戴给皇上看看。 又翻了翻李福带来的匣子,和她原本放东西的匣子差不多大,不过里面的东西就没有可比性了,她原本的那个,除了舅舅送过来的首饰,其余的,都是一般官家小姐看不上的。想到这个,锦绣突然意识到,赵清泽的那个玉佩还没有还给他。 当时被李氏逼得太急,什么都忘记了,所谓的定亲信物如今还放在她这里。 现在入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回去,总是一桩事端,若是没有处理好,平白惹了口舌。将匣子放到梳妆台上,锦绣又左右打量了一下,竟然发现底下还有一层,原来李福没有全部打开。 锦绣看过去,只见最下层全是金叶子,一片片地堆得很满。这赏赐,还真是贴心啊。也不知道是哪位公公放进去的。算是缓解了她的窘境吧,虽说当时在李氏那里坑了些银钱,但宫里真是个烧钱的地方,尤其是在吃食这一块。 现在好了,这么多金叶子,暂时不用愁吃喝了。就是打赏别人,也不用考虑囊中羞涩的问题。锦绣忽然觉得自己赚到了,由衷的希望皇上可以一直这么大方下去。 白莲这边,一如几人猜测的一样,早上趁着四下没人的时候便去见淑妃了。虽说上回淑妃并没有表现有多在意,但是白莲觉得,这也算是大事。 杜蘅殿里面的人未央宫真正说起来,也没什么交集,盖因为锦绣是个低调了,身边的人也一律低调,平时不和未央宫人有所攀附,白莲担心,如今这样的事情,淑妃娘娘会没有收到消息,因而一早便来了。 不过与白莲想的不同,淑妃应该是在叶才人那里安排了人,白莲去说的时候,也是面无波澜的样子,看的白莲沉了心。 淑妃也没说什么,只让白莲回去了。 出门时,恰好又碰上茯苓,茯苓端着一个小盏,正往里间走去。看到白莲过来了,少不了又要寒暄一下。 两人交锋,自然是如今风头还盛的茯苓更甚一筹。 第28节 白莲看着她往里面走,原本准备回去的心思也淡了,脚步一转就往琉璃的房间里去了。这未央宫里,和白莲关系最近的,当数琉璃。两人一同被选来伺候淑妃,这么些年来的默契不是别人能比的。 若说白莲心思深,所想的丝毫不露脸上,那么琉璃就是没什么心思的人了,典型的无欲无求,主子叫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或许也因为这样,两人相处起来就没有红过脸。 如今她去了别处,和琉璃联系虽少,不过彼此间情谊犹在。 琉璃是未央宫的老人了,底下也带出来许多小宫女,平时也就得淑妃娘娘吩咐才会有什么事情做,余下的,交给底下的宫女就好。 现在看白莲过来,先是差异了一下,然后就将事情放下了,领着人去了自己房间。 “这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往日可不见比到握着寒居做客。”琉璃坐下后,亲自沏了一杯茶,看着白莲笑着说道。 “今日刚好过来见淑妃娘娘,想起有段时间没来找你,所以就来了,怎么,这是不欢迎?” 琉璃睨了她一眼,“净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呢,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说吧,现在过来是问了什么?要是再扯些有的没的,小心我帮你赶出去。” 琉璃掐着腰,做出一副威胁的表情。 白莲知道瞒不过她,索性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刚才在淑妃娘娘那里见到茯苓了。” 琉璃了然。 茯苓能得淑妃重用,说起来还是沾了白莲的光。若不是白莲去了叶才人那里,茯苓就是再有能力,也不会跻身到二等宫女。不说她原本在宫里的资历没有多长,单单看她是长宁侯府送进宫的,就难得淑妃娘娘亲眼相待。 不过现在不同了,茯苓这丫头,也是又几分手段的,医术也甚为高明,做得一手好药膳,就是淑妃娘娘不乐意亲近她,也不会再放着不用了。 反观白莲,可就真的是失意了,失意人见得意人,心中怎么会没有疙瘩。于是便安慰道,“想必她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吧,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她是怎么送进宫的你还不知道吗,娘娘心里,她是越不过你去的,且放心。” 这话也是白莲一直告诫自己的。 淑妃娘娘将她放到杜蘅殿,为的只是监视叶才人,她并没有变成弃子。可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若是娘娘真信任她,就不会再叫别的人去。是一开始就不相信她,还是见她做事不称心才不相信她,白莲无从得知。不过想起淑妃今日了然于胸的表情,心中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再也没有了热情。 哪里是她多心,实在是情势如此。“娘娘,很看重茯苓?” 琉璃摇摇头,“哪里是这样,娘娘先前待她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只是看她懂医理,用着顺手罢了。” “她平日里都做什么?”白莲问道。 琉璃只当她心里不服气,小声提醒说道,“娘娘不是有宫寒之症么,平时都会去厨房里煎一些药。” 这么一说,白莲也想明白了。淑妃娘娘的宫寒之症已经有好些年岁了,一直都没有治好,没想到这茯苓也是有本事的。 “都是什么时候去?” “隔天一次吧。”琉璃见她着呢关心,生怕她钻了牛角尖,遂道,“如今她再这里,也碍不着你的事,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白莲没有回她,这种憋屈之感,她还从来没有过。视而不见,如何能做的到。琉璃见她不听,也就没有劝下去了,若是说得不好,只怕还会弄巧成拙,于是说起了闲话,“不说她了,没等让你心里难受,和我说说,你现在在杜蘅殿里待着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近不了身。” 琉璃差异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那位叶才人性子不大好?” 白莲倒是没有说锦绣什么,“叶才人和淑妃娘娘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用我说吧。她那样,如何能把我放在心上。再者,杜蘅殿里的宫人,一个个护的就和眼珠子似得生怕我会把人给吃了。” 她虽然目的不纯,但是若淑妃娘娘不做要求,倒也真没想害人。不过那几人,她也看不上眼就是了。 琉璃是真心觉得她可怜,不过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人平时挺好脸面,只好委婉地敲打几句。 如此说了一会儿话,白莲见琉璃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第44章 穿衣 锦绣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皇上竟然又过来了。 这有点不像皇上的作风,毕竟以往皇上来她这里用午膳,都是隔几天过来一次,低调的很,不过即使低调成这样,也是给锦绣拉来不少仇恨。就连那位待人亲厚的乔美人,也都已经不过来了。这是前话,皇上能过来自然是好的。 封煜看到出来迎接的锦绣,不着痕迹的在她发髻上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头饰。 锦绣敏感地察觉到封煜的视线,“怎么了,皇上?”难不成她又哪里做得不对? 封煜轻轻摇了头,道,“没什么,夜里风大,快些进去吧。” 锦绣伸头一探,今夜明明没有风的。不过她也不愿意在外面傻站着,顺势进去了。还是屋子里好,四处都摆着冰盆,冷气飕飕地从地下窜上来,整个人都清爽了。 一夜还昨天一样,都是锦绣在说话,皇上在旁边附和着。封煜抱着锦绣,没说几句话就困倦了,入睡快地叫锦绣惊叹。 所以,皇上到他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她说话他就睡觉,一点也不给面子,难不成只是为了找个地方睡觉,景阳宫里龙床都睡不下了么。 想不通,所以也懒得想了。好再锦绣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皇上既然爱来,那就来吧。 不过第二日早上,锦绣难得地起了个大早,看到皇上还在睡,瞬间感觉自己很了不起。想以前她 这个不到日上三竿从来不起身的人,竟然也会起的这么早,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封煜睡觉向来浅眠,锦绣睡相好,这才一整夜都并没有醒。 如今锦绣略微动了动,立马就醒了,见到锦绣要爬起来,挑了挑眉,“今天怎么醒的这么 早?”听她宫女的话,似乎她十分嗜睡。 锦绣不好意思道,“昨日是妾身太失礼了,竟然让皇上自己起身,以后不会了。” “以后也不睡了?”话里满是揶揄。 锦绣握了握抓,坚定道,“肯定是不睡了。” 封煜听了既没说好,额没说不好。 锦绣先穿好衣裳,封煜也躺在床上,看她一件一件的披在身上,似乎手法还不熟练,看得出平时都不做这种事了。锦绣身量看着很小,且个头也不高,似乎瘦瘦的,但是封煜从两次接触知道,她身上还是有些肉的,就连后背,他抱着的时候都是软软的,很舒服。 这样静静地看着一个人起身,是封煜不曾体会过的。他从来不再妃嫔那里留宿,自从头痛之症严重了以后,更是连后宫都不去了。 锦绣整理好自己以后,等了一会儿不见皇上叫人,心里知道只怕自己要上手了。她也不是畏手畏脚的,直接过去拿起衣裳为皇上穿。 封煜也没拒绝,由着她摆弄。 锦绣是生手,做的也不熟练。不过比第一次脱衣服的时候好多来,只是穿的时候都没有乱。等弄完了,看见皇上这样子,还觉得自己听能干的,看看皇上现在多英俊。 虽然皇上不说话,但是锦绣能看得出,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近距离看,还能看得出皇上精神不错,早些时候还会看中眼底有血丝,多少回憔悴些,现在完全看不出来。还有李德全说的什么御用按摩师,她到现在连人影也没有看见过,看来皇上是彻底好了。 果然,她的灵泉是万能的。锦绣得意地想到。 这回皇上依然没有用早膳,临行时,锦绣也跟着出了门。封煜看见她,转身小声的叮嘱了一句,“以后早上若是起的早了,等人走了以后,再去补眠吧。” 锦绣晕晕乎乎,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对皇上的好感又上升到一个高度。 今日上朝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离得近的朝臣抬头间,似乎看到了皇上腰带没有系好,连龙袍,穿的也不像平时那么周正。再仔细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也太奇怪了。 看了又看,却见皇上压根就像没发现一样。朝臣便更纳闷了几分,以往皇上可是最注重仪态的,今日是怎么了,又看了旁边站的一本正经的老太监,今日这李大总管也没看见,让皇上就这么出门上朝,有些不好吧。 于是这天的早朝,君臣几个,琢磨的东西都不一样。那几个离得近的,抬头的频率高了许多。 锦绣这边,送走了皇上,觉得实在困得支撑不住,又倒到床上补了一觉。 等醒过来,刚好有胃口吃早饭。 虽说锦绣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好吃,不过宫里厨子的手艺还是有一手的,似乎宜香对吃食也尤其的感兴趣。她生的憨实,最爱吃东西,所以经常混迹在厨房。 长此以往,竟也真学出了一点门道来。 比如锦绣面前摆着的一道豆皮,原本只是锦绣闲来无聊时随口说的,就真的被宜香给记住了,今早竟然还做出来说是送给她品鉴。 锦绣在宜香的期待下拿起了筷子。豆皮味道不错,里面的原料和她说的差不离,只是卤肉用羊肉代替了,口感上次了一点,但是不用亲自动手能吃得上后世的名小吃,锦绣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宜香素来不大爱说话,难得有这么一点爱好,当然得捧场,锦绣又尝了一大块,便对她说,“味道很不错呢,看来宜香以后定能做一个大厨子。” “真的吗?” “不信你让她们尝尝。”锦绣笑着说道。 主子都这样说了,自然是表明她做的东西真合口味。宜香有些激动,她没有什么大心思,唯一的愿望便是以后放出宫去的时候能自己开一家饭馆,宜香家原本就是开饭馆的,耳濡目染,学到了一点,只可惜后来叫人给占了耳濡目染。 “若是你喜欢,以后殿里的事可以少做一点,反正她们几个都挺闲的,你只管练练厨艺,往后多做些吃食吧。” 锦绣看的出,这丫头是真心喜欢呆在厨房,甚至为了学一道菜,追在人家大厨后面墨迹好久,这些也是知秋她们说了她才知道了。锦绣很佩服她的决心,就是换成她,也是做不到这样的。当初要不是开了挂,学做什么菜色都简答,只怕早就将此事丢在脑后了。 望着宜香,觉得孺子可教,也愿意她去多琢磨琢磨,反正还能便宜到她,何乐而不为呢? 宜香不知道主子心里还有这样的小九九,只满心感激地道谢,直道不会辜负才人的厚望。 那憨劲儿,看的殿里几个人都笑了。 气氛颇为和乐。 一餐早饭,别的没有吃,单单豆皮吃了许多,几个宫女也捧场,本来早上都吃过了,在锦绣吃完以后又用了些。 早饭过后,锦绣坐在锦榻上看话本,突然想起一桩事,便问知秋,“知秋,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快到月底了,再过十几日就是中秋了。” 锦绣这才反应过来,自上回写信给舅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想必舅舅那里也收到信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舅舅那个人,平时看着豁达,实则最喜欢替人操心。 知秋又问,“才人这是想起了什么事?” “想起了上回脱小荀子给舅舅他们写的信,扬州路程远,可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再远的路也该到了。只是舅舅那边却不能写什么回信,就是有,也是收不到的。”锦绣无不遗憾。 “才人可以再寄一封回去,哪怕收不到舅老爷的信,也能再回一封报平安呐。”知秋再旁边出着注意,“左右咱们这里还有小荀子,他正好月底要出宫,交给他再好不过了。” 锦绣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立马答应了,一次还行,再让他帮忙的话,会不会招人烦。 狐疑地看着知秋,她怎么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了。 “才人你在看什么,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锦绣脱口而出,“我在想,你貌似和那位小荀子关系很好啊,平时难不成还有联系?” 知秋被问红了脸。 联系,确实是有的。杜蘅殿里不是很忙,才人又不会经常叫她们在身边服侍,所以知秋空出来的时间很多。然而她也是个闲不住的,自从上回小荀子帮了才人的忙,心里就觉得欠了人家,虽说才人后来又给了谢礼,可是他非得退回来,怎么都不肯要。知秋没有办法,只好平时多带些点心给他,叫他没事的时候可以充充饥。 尚衣局离这边近的很,知秋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开始还想着要不要给才人报备一下,后来说了一次见才人没在意,便不再多说,只管去了。往常当成打发时间的闲聊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才人提出来,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去了少不次。 不过她又觉得,这些都是为了和小荀子打好关系,好让他继续帮忙,这样一想,便觉得理直气壮了。 “就是因为有联系,所以才会这么肯定他会帮忙啊。才人您放心,只要您写了,就一定把信带到舅老爷府上。”对于小荀子的办事能力,知秋还是挺信任的。 锦绣被她几句一劝,也没有什么好疑问的了。 第29节 亲自跑去写了封信,交到知秋手上,还吩咐到,“若是人家不方便,千万别为难人家。” 知秋拍着胸脯让锦绣放心,接过信,熟门熟路的就往尚衣局那边去了。 做完这事,锦绣又回到锦榻上看话本,她看的也奇怪,没有一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这种书,要是被后宫的一群女人见到,指不定要骂她离经叛道了。 只不过还没静下心来看上几页,外面知夏脚步踉跄地冲进来,苍白着脸道,“才人,大事不好了。” 锦绣手上的书都被吓得扔掉了,“怎么了?” ☆、第45章 开撕(上) 知夏似乎是跑了许久,还未等喘完气,就断断续续地说道,“知秋,被,被周充媛给抓起来了,眼下就在尚衣局门口,压着打板子呢。才人,您快去救救她。” 锦绣脑袋空了一下,只听得最后几句,知秋被压着打板子,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地么,也顾不上许多,当即就带上知夏她们几人往尚衣局赶去。 事情发生得太急,锦绣根本没弄清楚。 一路往前赶,一路问知夏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夏也是听别人说的,只把自己听到的全都说出来,“知秋去尚衣局找小荀子,商量着寄信的事,谁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周充媛,言语之间说两人不清不楚,就将人架起来打板子。其余的,奴婢也不清楚了。” 锦绣被气得不轻,这周充媛,好大的气派。“这周充媛到底是什么人?” 玲珑对这方面比较清楚,忙回到,“是皇后娘娘一派的,其父是太常寺卿周大人,六年前就入宫了,因的皇后庇佑,向来行事强硬些。”说起来,太常寺卿也是正三品,百官之中品阶算高的了,不过没有实权,玲珑也想不明白,周太常那样循规蹈矩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女儿行事这般强硬。 锦绣嗤笑一声,何止是强硬,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蛮横。 玲珑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进宫不久的那次请安,其中就有一位宫妃一直在挑衅,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位宫妃应该就是周充媛了吧。 也不知和她犯了什么冲。 这次知秋出了这事,明显对方也是冲着她来的。最怕的就是这种神经病,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她。 玲珑又叮嘱道,“这周充媛平时虽说挑刺一些,但也没有直接找过谁的麻烦,才人要仔细些,免得着了她们的道。” 锦绣点头答应。 紧赶慢赶的,终究到了尚衣局。尚衣局那里围着许多人,指指点点,都是看热闹的。 知秋被几个老嬷嬷摁在地上,执仗的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丝毫没有手软,知秋如今,已经被打的快要晕过去了。她旁边的小太监亦是如此,打的更凶些,已经见了血了,白净的脸上全是冷汗。就是这样,两人也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硬是撑着。 知秋听到脚步声,吃力地抬起头,见到锦绣一行人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即使身上疼到要命,还是扯出一个傻笑来。 笑地锦绣心中一抽,如何还能忍得下去,“住手!” 说着便冲上去推开那些老嬷嬷,知夏几人也过来帮忙,这些人可没什么好心,看到老嬷嬷就死命的掐。掐的人家冷不防地叫出声来,又是一番折腾。 等把人救出来,那群老嬷嬷也没有战斗力了,一个个站在旁边端着粗气,锦绣这边还好,到底年轻力壮,对付几个老嬷还是够得。 担忧地看着知秋,锦绣看出她已经站不直了,“受不住的话赶紧回去抹药。” 知秋摇摇手,她若是走了,这件事可就说不清楚了,又转头看看小荀子,今天他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原本周充媛想教训的是她,要是他没跳出来拦着,也不会被打的这样狠。 周充媛,真是个疯子。 今日她拿着信出门,直接道尚衣局找小荀子去了。原本说的好好地,谁想突然就走来一群人,知秋不认识周充媛,但看见她身上的宫服还有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随后就跪下行了礼。 不料这群人就像是冲着她过来的,还没反应过来,藏在袖子中的信已经叫人拿去了。知秋试着反抗,可是那些人压根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周充媛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定了他们的罪一样。 再然后,便是被打的说不出话了。 立在一边的周充媛,看戏似得看着锦绣几人的动作,知道锦绣说话,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叶才人真是威风,说走就走了?” 锦绣反道,“比不得周充媛威风,尚衣局门前说耍横就耍横,我倒是要问一句,杜蘅殿里的宫女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累的充媛不辞辛苦的跑到这边来捉人。” 锦绣很少生气,生气多了对身子不好,重来一次,她又是最爱惜身子不过了。因而寻常事都不易动怒,就是别人做错了,她也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笑几句。认真算起来,知夏知秋二人,还真没见过锦绣发火,就是当初李氏算计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分毫不让,恨不得把对方活剥了。 人都有底线,只能说,周充媛这次真的把锦绣惹恼了。 周充媛被呛声了,倒也没想到锦绣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叶才人可真是急的都忘记尊卑了,怎么,淑妃娘娘没有教过你什么宫规吗?” “周充媛若是这有这些话要说,恕我们不能奉陪了,杜蘅殿里也不闲,总不能像周充媛这样闲着没事找事,知夏,我们走。” “慢着。” 话一出口,周充媛身边的几个宫人就上前将几人拦住。 锦绣默默地估计了一下敌我双方的人数,眼神闪了闪,并没有硬闯。 看得出来,这周充媛是故意要给她没脸了,偏偏锦绣不想让她如意,“你要如何?” “叶才人,话还没说清楚,这就想走了?你这宫女,不仅私通尚衣局的小太监,举止放荡,不顾礼俗;还擅自和宫外通信,实在是大忌。叶才人你说,这样的人留不留得。还是叶才人觉得,你这宫女有什么说不得的由头,不得不这样做呢?这信可就在我手上,叶才人要不要我当众念一下?” 先帝时有宫妃谋害皇子,后来被查了出来,结果发现所用的毒物都是与母家通信中寄过来的。先帝震怒,遂下令后宫之中,上至宫妃,下到宫人,都不得与前朝通信,哪怕是母家也不行。 不过这规定是先帝时的,因不通人情且做不到令行禁止,早就被废除了。如今周充媛那这个做幌子,未免过于可笑。 锦绣看着她手上的信,丝毫不惧她的威胁,“周充媛难道凭着这封信就断定我这宫女与尚衣局的小太监有染?再者,周充媛所说的擅自和宫外通信,难不成周充媛平日不和周家有书信往来么,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拿出来提,没得叫人觉得您虚伪。”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恐怕叶才人也是赖不掉的。” 她说的周围人,便是这些看热闹的人了。 宫里的,哪个不是人精,原本只是看热闹,谁想到战火还能烧到自己头上,叶才人最近是得盛宠,但宫里起起伏伏有谁能说得准呢,周充媛可是九嫔之一,且如今看着,明显这位更占上风,打都打了,难不成叶才人还能打回来? 所以周充媛问了之后,不少人退后几步,剩下的审时度势,应和了几句。 如此,更将周充媛所言之事坐实了。 锦绣看的心里发凉,都说墙倒众人推,她还没倒呢,这些人就睁着眼说瞎话了。要是今日她弱了几分,日后知秋指不定会叫人怎么说。“周充媛这是要以势压人了?” “以势压人?”周充媛笑了,“非也,我这是以理服人,叶才人莫要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想把白的说成黑的,今天你这宫女,还有这尚衣局的小太监,我看还是得用宫规处理。” 周充媛此行,本就不在意成败,反正不管成败,这回叶锦绣的脸也是丢尽了,明日风头放出去,她就不信皇上还会踏进杜蘅殿一步。 锦绣心中不屑,把黑的说成白的明明是眼前这位吧,“总好过皇上一年到头都不去,还得打肿脸充胖子要强。” 这边是*裸地打脸了。任谁都知道,周充媛的脸确实生的比旁人大一号。 周充媛听了,脸涨得通红。 “你放肆!”旁边的宫女忍不住上前斥责道。 “我放肆?”锦绣冷冷地瞧着这个宫女,刺道,“焉知你和你家主子就不放肆,尚衣局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来撒泼?” 周充媛明显被锦绣前一句话气得不轻,“好,好,我到真看错了叶才人,如此伶牙俐齿,真是叶家养的好女儿,以下犯上,口出狂言,难道叶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么?” “叶府的家教如何,规矩如何,周充媛不若去问问淑妃娘娘,想必淑妃娘娘更愿意和你探讨这个问题。哦,差点忘了,淑妃娘娘应该是不想见到周充媛的,上回还叫您不该问的话别问呢。瞧我这记性,一不留神就忘记了,周充媛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别人家的规矩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守好自己的陶然殿吧。” 叶家被抹黑成什么样,锦绣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课这回将她也扯上了,就不得不为自己辩驳辩驳。锦绣很少这样面对面地和人争,现在这样不顾颜面,也是被逼出来的。 如今说都说了,不如说个痛快。 趁周充媛还没平静下来,锦绣忍不住又讽刺道,“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周充媛莫要以为后皇后撑腰就不管不顾了,我看周充媛可是做了不少亏心事的,没准那一天就应验了呢。你一人受过也就罢了,须知你身后还有家族,还有父母双亲,兄弟姐妹,周太常一身傲骨,克己奉公,奈何生的女儿太过张狂。今日有人只凭着几句口舌之言就定了我宫中人的罪,谁知道下回会不会因一自之私就谋财害命,若是说用宫规处置,合该第一个就处置这样的人。” 周充媛被气得发抖,锦绣这些话,无异于诅咒了。 知夏等人则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从来不曾知道,才人还有这样的好口才。 恍惚间,又有一人走过来,语气森然,“这是要用宫规处置谁啊?” ☆、第46章 开撕(下) 来人下了车辇,才见其一身牡丹宫装,五官明艳,丹凤眼,柳叶眉,一举一动莫不高贵,眼波流转间能叫人被压的喘不过气。一众人心神一凛,纷纷跪了下去,此人正是甘泉宫的德妃娘娘。 德妃身边,还跟着几个宫妃,观其品阶,都是不低的。除了上次来她宫中造访的王昭仪,好似还有贤妃,剩下的,锦绣就记不得了。 却说德妃原本在宫中做得好好的,谁料突然跑来一个宫女,说是尚衣局前出了事,周充媛和叶才人掐起来了,周充媛还捉了叶才人身边的宫女。德妃听着奇怪,这两人,按理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如日闹得又是哪一出? 德妃对周充媛,是没什么好感的,这人仗着皇后护着,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那样子,真恨不得让人想上去抽两个嘴巴。且那蠢货,还争强好胜地很,嫉妒心又强,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信心去争。今日这事,德妃私心想着,定然又是周充媛没事找事。 原本与她无关,可是这几日,皇后被禁足了,宫中一切大小事务,都落到她和贤妃以及淑妃头上,听宫女所言,似乎是闹得极大的,若是她再不出头,这怕还没完没了了。 这边带着几人去往尚衣局。 来的路上碰见了贤妃,才知她那边也得了消息,贤妃虽然是个出了名的不慕名利,却尤其爱多管闲事。至于淑妃,德妃觉得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管,毕竟她和叶才人,名义上是姐妹,私底下如何她想也想得到,谁家里没几个庶女? 一行人到了,恰好听见锦绣说的最后一句话,德妃便如是问了一句。 这些人见了德妃和贤妃两尊大佛来了,也是忙不迭的行礼。尚衣局的杜总管藏在人群里,也没记着上去表现,且看看吧,他想。 周充媛朝德妃望过去,不似方才气急败坏的模样,变脸速度之快,令锦绣瞠目结舌,“没想到竟然打扰了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竟是妾身的不是了。” 德妃冷笑一声,“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何必自作主张的闹这一出。” 整日折腾个没歇,总有一天会叫皇后生厌,那人可不是好攀附的,所以在德妃看来,周充媛同样是愚不可及。 周充媛没成想德妃这么不给面子,“德妃宁宁说笑了,此番也是事出有因。” “你倒是说说,究竟是哪来的因,叫你连陶然殿都待不住了。” 锦绣也很想知道,这人能说出什么来,因而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没有插嘴。 周充媛道,“妾身今日路过尚衣局,恰好见到一个宫女和尚衣局的小太监躲在墙角,举止暧昧,行为不端,便上去探查了一下,谁知却在小宫人袖中看到了一封信,妾身问她这信是谁的,谁料那宫女怎么都不肯说,无奈之下只好动了刑。那位小太监似乎也是个痴情人,还护着不让打呢。” 说完隐晦地看了锦绣一眼,似乎是在哀怨,“不过没过多久,叶才人就过来了,话还没说清就拉着宫女走,这便争执了起来,不过叶才人似乎对妾身很不满啊。” 知秋听来,恨不得冲上去涂她一脸吐沫,她和小荀子哪里举止暧昧了?明明是她,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就搜查,还在袖口中看到一封信,难道不是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信,直接上来抢的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站在德妃身后的王昭仪却站出来了,“妾身看,叶才人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吧。” 锦绣稍微差异了一下,没想到王昭仪也会为她说话。 “看不出,王昭仪和叶才人关系很好呢,难不成甘泉宫也不去了,改成去杜蘅殿了?”这话说得无不讽刺,一面嘲讽王昭仪入宫一直扒着德妃,一面嘲讽她见着有人得宠就上赶着巴结。 “周充媛今日说话似乎火气大了一点。”王昭仪柔声说道,她似乎并没有生气,或者是锦绣道行浅看不出。 德妃却知,周充媛和王昭仪素日里有些恩怨,不过都是周充媛找事。见状便打断了几人的机锋,她可没工夫在这里耗着,看向不吱声的锦绣,暗道她刚才不是很能说地么,如今怎么成哑巴了,“叶才人,周充媛说的可属实?” 锦绣憋了许久,这才直言道,“周充媛说的那些,妾身一句也不敢苟同。” 德妃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方才周充媛所说,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如何可信?不瞒两位娘娘,知秋手里有信确实是真的,是妾身让她找人帮忙寄给舅家的书信,里面没有半句不该说的东西,若是娘娘不信,可以亲自查看,那信,如今还在周充媛手上。” 周充媛正要辩解,锦绣又道,“至于周充媛污蔑知秋同尚衣局宫人之言,更是莫须有。尚衣局的小荀子,同知秋关系密切不假,可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举动,这些妾身可以姓名担保。若是周充媛以势压人,非要断言两者有什么的话,这叫妾身的宫人以后如何立足,若是自此宫妃能随意臆断宫人之间的关系,又叫这后宫之中的宫女太监如何自处?周充媛不但打了妾身的人,还打了尚衣局的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周充媛今日似乎管的有些多了。” 第30节 锦绣这话依旧犀利,该反驳的一点没落下,该泼脏水的地方,也一点没有含糊。 尚衣局本就不再后宫妃嫔管辖的范围内,就是皇后娘娘,按理说也不能插手太多的。今日周充媛打了尚衣局的人,往大了说,就是插手内侍宫务。 德妃被锦绣这大段的话说的眼皮一跳,反观贤妃,似乎也是被吓到的样子,这叶才人,看着天真懵懂,似乎也是不好惹的。 除了王昭仪,依旧是衣服端庄委婉地样子,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充媛又怎么甘心让锦绣说下去,甫一话落,就和指责起锦绣来。“叶才人你不要血口喷人!”她身边那宫女也是厉害的,主子都在这里,插话的时候却是丝毫不含糊。 “血口喷人的是谁,周充媛说这话也不心虚么?” “我堂堂一殿之主,九嫔之一,教训几个宫人,为何要心虚?” 德妃被她们闹得头疼,看着后面这么多宫人,眼尖地看到尚衣局的老总管,“杜公公在哪儿?” 缩在后面的杜公公见藏不住了,这才上前,“德妃娘娘叫奴才什么事?” “说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听得叫人烦。” 杜公公眼睛一转,当即说道,“会德妃娘娘的话,奴才出来的晚,也没来的极细看,不过听到了几耳朵子,似乎周充媛在尚衣局后边看到了那位宫女和小荀子在一块,后来叶才人不满意周充媛 的处理,二人争执了好半天。” 这话说的虽没头没尾,不过细究起来,不难发现他的态度,叶才人不满意周充媛的处理,可没说 周充媛如何打人,如何气势汹汹。 锦绣心里一咯噔,这杜公公是打定主意帮周充媛了。 周充媛笑了笑,满意地看着杜公公,“德妃娘娘您看如何?” 德妃没理会周充媛,见着老太监说的这样滑不留手的,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也歇了询问的心思。“你们呢,一个个都都没看见?” 被问得无疑不是尚衣局的,有几个和小荀子关系好,想要过来为他申辩一二,确实被后面的人给拉住了。 德妃自然也看出中间的猫腻,一个个的都如此,也没什么好问了。眼睛划过两人,一位是充媛,一位正得圣眷,若说看谁顺眼,只能说一个都不顺眼。 便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周充媛身为九嫔之一,不以身作则,争那些口舌之端本就有*份,再不休停,给我滚回陶然殿抄写佛经去。叶才人也领着宫女回去吧,以后再有谁嚼舌根,决不轻饶。然今日之事终究是叶才人以下犯上,罚三个月分例,以儆效尤。望引以为戒,勿再犯。” 贤妃寻思着,也过来说了句,“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姐妹之间本就应该和睦相处,能让则让,我看你们各自退一步。” 她做惯了好人,说出的话从来都是带着劝解性的。 周充媛这边还好,锦绣就不乐意接受了,德妃虽然对周充媛不客气,可是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果然是宫中的姐妹,怎么都有几分情谊,没瞧着现在还互帮互助,其乐融融吗,锦绣恶心地想着。 “怎么,叶才人觉得不满意?”德妃挑起眉梢问道。 满意才怪了,“那知秋岂不是白被打了?” “呵,难不成叶才人还想打回去?”德妃眼睛扫过锦绣几人,威胁之意不容忽视。 锦绣忍了,虽然心里不服气,可要是这个时候,明显是不能和德妃她们几人对上,否则知秋能不能走还是个问题。 自己安慰自己道,风水轮流转,指不定下回是谁倒霉呢。 德妃见她不吭声,就当做是一种默认,便道,“行了,此事不可再妄议,各自回去吧。” 言罢,带着王昭仪等人往甘泉宫去了,贤妃自觉没什么事,也跟着走了。余下的人左右看看,能散的都散开,只留下与小荀子有些交情的小太监守在他旁边,小荀子这样是走不了了,只能背着。 知秋扯了扯锦绣的袖子,看着小荀子觉得十分抱歉,锦绣心领神会,便对那几人道,“小荀子就交给你们了,今日他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他,来日必有重谢。” 那几个小太监也算是有情义的,这会子还想着帮忙。锦绣又吩咐玲珑,待会回殿的时候,多准备一份伤药和汤水送过来。 周充媛见锦绣就这么走了,忍不住上前讽刺了一句,“叶才人就准备这样走了?” 锦绣懒得和这种人理论,“不走留在这里晒太阳吗?” ☆、第47章 撑腰 锦绣几人回到杜蘅殿,立马就差人去太医院拿药。杜蘅殿里刚入住没多久,伤药这东西,需要的时候一时还找不到。好在那人脚程快,没一会就拿过来了。 扶着知秋躺倒床上,知夏帮她解开衣服上药。原本穿着衣服还没觉得什么,这下一看,才发现整个后背都被打的脱了皮,肿的几层高,有许多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还有那脸上,原本还没看出怎么样,现在也青紫了,知夏看的心疼,一遍擦药一遍埋怨道,“怎么不躲着点。”实在不行,挣开那几人跑走也好。 知秋苦笑了一声,那几个老嬷嬷摁着,她怎么躲。且躲得越狠,打的越狠。那几人本来就是周充媛手下的,看着她的脸色行事,没有把她往死里打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小心被碰到了伤处,又是一阵颤栗。 锦绣也是看的心惊,自从两人跟着她以后,虽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但凭着舅舅的官威,府里还没有人敢打她们。如今才进宫多久,就被她连累成这样,不由得自责起来,也对那周充媛更加痛恨。 “周充媛这回神气了,”知秋强撑笑脸,“她算是赢了,明日后宫里还不知道该怎么传呢,虽说德妃娘娘说了,不得外传,可是这最难管的就是人言了,才人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锦绣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今日闹也闹了,争也争了,可是周充媛这次,是宁愿自己不好,也要把她拉下会。如今这事完了,可是明天那些人会怎么说,锦绣还真不敢确定,不过,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叶才人仗着盛宠,挑衅周充媛,最后被罚三个月的分例吧。 流言蜚语是可怕,不过锦绣本来就不惧这些人说的,“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她又不能吃了咱们,且看着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晚有一天那人会遭到惩罚的。” 这样想着,似乎心里好受了一些。 周充媛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锦绣不知道,不过她得罪许多人是毋庸置疑的,这样的人,走的不会长远的。 魏国人十分相信因果循环,锦绣这话在其余人听来也都觉得心中得了几分慰藉,便也都找回了寻常心。 等到知夏擦完药,锦绣让几人都下去,空出来叫知秋好好休息。知秋却撑起身,眼巴巴地看着锦绣,欲言又止,“才人,小荀子哪里?” “知道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小荀子,他是有多好。” 她们到没有怀疑两人真有什么,毕竟知秋看着机灵,实则对感情这方面一窍不通。小荀子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异性朋友,关心一下也是正常。 玲珑也赶紧表态,“忘不了他的,这就给人送药去,你就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知秋这才没做声。 在她心里,小荀子已经不是外人了,若是他今日没有挺身而出,恐怕自己也挺不了,患难见真情,小荀子这份恩情,她知秋是记住了,以后慢慢还吧。 和锦绣料想的不同,流言自下午时就在后宫里传开了,至于到底是怎么说的,个人有个人的说话,五花八门,不过有一点锦绣没有猜错,不好的锅全叫锦绣给背了。 甚至杜蘅殿底下的小太监,见了他都是低下头走的快一点。锦绣读这些人没什么好感,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人派过来的眼线呢,今日这事,要说没有内应,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至于那些内应,反正都在这群人中间。 对这些谣言,锦绣虽然不理不睬,可是不舒心是难免的,任谁被卷进这种事,心里都会不好受吧。好在殿里的几个都是贴心的,除了一开始将这件事说出来,余下在没有提过了。 甘泉宫,一个宫女俯身在德妃耳边细声说了几句话。 德妃沉默了半晌,才苦笑一声。 她是低估叶才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她这个德妃的脸面了。 …… 当日下午,知夏和明玉走进来,一开口就说起周充媛,锦绣听到这三个字,立马打断了她,“算了,要是还说周充媛的话,就别说了,这些东西,即使不听我也能猜到个大概。” 知夏看到锦绣这样,笑了笑并解释道,“才人确定不要听?确实是关于周充媛的,不过对她还说不是什么好事罢了,想来才人也会感兴趣。” 锦绣打量了她们一眼,见两人神情不似作伪,实际上,她也挺好奇周充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正好慰藉她受伤的心灵,“你先说说吧。” “周充媛这回可是真的打脸了,才刚让宫人将脏水泼到才人身上,就叫皇上给罚了,才人您说这解气不解气,如今,满宫里都在看她的笑话呢。” 皇上?锦绣心中差异,难道是为了今天上午的事,“你快细细说来。” 知夏捅了捅明玉,她对这件事最了解,明玉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下午,景阳宫里的小喜子突然去了陶然殿,说是周充媛行为逾矩,不仅训诫了一番,还罚了她一年的分例。这虽说是小喜子公公带的话,可是这话究竟是谁说的,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奴婢看呐,这就是皇上见才人吃了亏,特意过来帮您找场子呢。” 明玉说的直白了些,不过世人都瞧出来的事,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她们才人就是这么得宠,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要不怎么宫里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这不是明摆着是景阳宫插手的么。 锦绣听得略恍惚,这节奏,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上午还讽刺她呢,下午就变成周充媛了,果然流言是没有理智的,唯有她这样的智者才能不为所动。“周充媛那里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明玉嗤笑一声,极其不屑地说道,“奴婢听宫人说啊,那周充媛在殿里面发了好一通火呢,就是过去传消息的小喜子也波及到了,御前的人都敢得罪,也是绝了,大抵是觉得有人护着,什么都不怕了。不过这回事真吃了亏,分例罚了就罚了呗,一般宫妃也不靠这个过活,只是连身边的老嬷嬷也一并发落到浣衣局,这可就真是好笑了。” 且皇上这一回,明着是下周充媛的脸面,暗着也警示了德妃。 知夏接到,“都是作的。” “可不是么。” 原来她家宫女的毒舌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锦绣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编排,思维已经看是扩散了。 明玉又道,“总之,这回算是咱们胜了一局,也是件喜事。” 锦绣听来也挺高兴的,没什么比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倒霉更开心的了,更何况,这事还是因为皇上才有的转机。虽然心底里还有疑问,不过锦绣更愿意相信,皇上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心里甜甜的。 “才人,如何,这会带来的消息让您满意吧?” 锦绣嘴硬,终是不肯承认,“还算一般吧,我是这样喜欢幸灾乐祸的人么?” 明玉低下头,因为她脸上是的表情过于明显。 这事的后续如何锦绣不想知道,因为她如今费尽心思在琢磨着要怎么做甜汤。 皇上都这样帮忙了,她也要有所表示,表示的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做甜食了。 至于晚上吃甜的会不会生蛀牙,锦绣觉得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不是还要漱口么,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晚间,封煜再次到来的时候,受到了锦绣的热情对待。 以往锦绣虽然也是欢迎的,但是这里面多少有点扭捏,行为举止都不是十分大方,今日却不同了,笑地都比平时甜美。 锦绣准备的甜汤,选的是百合莲子,因为这汤最适合夏日饮用。百合是从别处花钱买来的,无疑是上等货,至于莲子,还是杜蘅殿后面的,上回被马蜂蜇了,锦绣不是很敢去那里,不过知秋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蜂窝已经被清理了就没事,又跑去好几次,附近的莲子,都快被她摘完了。 这百合莲子汤,配着些许冰糖,不但味道不错,还极好看。“皇上,这是妾身特意做的甜汤,皇上尝尝?” 封煜不傻,自然知道今日这优待为的是那般。 如今锦绣这满脸得意都藏不住的样子,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虽然狐假虎威,但也不失可爱。 “皇上尝尝。”锦绣见他不动,又提了一句,若是以前她定不敢这样说,只是和皇上接触久了,说话也放开了许多。 封煜拿起汤匙,慢慢品尝起来。 甜汤很甜,却不腻人,要是别的男子吃了,难免会不习惯,可是封煜却喜欢这样的味道。侧脸看了一眼锦绣,也不知道她何时发现了自己的嗜好。确实细心。 晚上吃的太多不好,锦绣盛的也不多,只小小一个盏子。封煜喝的也快,没一会小盏就见底了。吃了甜的,自然还要漱口。 封煜看着锦绣忙前忙后,终于肯消停了,不免打趣道,“事情都忙完了?” “嗯,”锦绣点点头,坐到皇上身边。 她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锦绣想问,周充媛这事是他在帮自己吗,宫里的流言都是他帮着处理的么?可是如果就这样问了,皇上说不是的话,会不会太尴尬,皇上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感情的世界里总是这样纠结,锦绣这才踏出爱恋的第一步,就已经畏畏缩缩了。 封煜看她皱眉,说道,“这是又有什么难处。” 第31节 哪里有又了,锦绣懊恼之下,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鼓起勇气小声地喵喵着,“皇上,今天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语气里净是不解。 锦绣一愣,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细看起来还有点受伤,不是皇上么,怎么可能? 封煜看着锦绣的傻样,忽的笑出声来。 他平时不太管后宫之事,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这样大张旗鼓地惩治了周充媛,还抓了几个嚼舌根的以儆效尤。周充媛确实做的不对,但也不至于惹他生怒,若是没有涉及锦绣就罢了,既然波及到了,他也愿意维护一二。 毕竟这么个宝贝,被欺负狠了自己也不好受。 捏了捏锦绣的鼻子。 “小傻瓜。” ☆、第48章 呢喃 封煜的声音很有磁性,此刻说话声有些沙哑,很像情人的呢喃,锦绣听来,连靠近她的耳朵都红了。怪的事只红了一只,且又红头烫,另一只却好好的。 锦绣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羞怯,连手都不知道放在那里了。 封煜看在眼里,只觉得好奇,凑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耳朵,软软的。清晰的触感传来,锦绣不提防打了个哆嗦。耳朵很敏感的,锦绣赶紧偏过头,不让他摸。 封煜见状低低的笑了。笑得锦绣两只耳朵都红了,好在现在看着还对称些。 于是这一晚,锦绣耳朵上的红色就没有褪下去过。就寝时,锦绣乖觉的滚到封煜怀里去了。往常都是封煜自己来搂,不过现在锦绣高兴,不用他动手了。 她不仅身量小,连胸也几乎是平的,被封煜搂着的时候刚好,扣得严丝合缝的,没有一点距离。“皇上。”锦绣笑的弯了嘴角,轻轻地唤着。 “怎么了?” “今日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封煜想了想,似乎她刚回到杜蘅殿李德全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且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封煜开府封王之前,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对于那些弯弯绕绕能不清楚?他不管,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不屑去做。 后宫里的那些阴私事,有时听了都觉得污了耳朵。今日锦绣这事,明显就是周充媛下绊子,不管成功与否,都会伤及两方颜面。至于后面是有人教唆的,还是周充媛自己脑子不好使做出来的,无疑都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 饶是封煜也想不明白,周太常这样的人,怎么生出如此不长进的女儿。 想到此,才对锦绣解释道,“你回来后李德全就告诉了朕。” “那后来小喜子去陶然殿也是你授意的?”锦绣急切的问道,虽然这个问题很傻,但是对锦绣很重要。就像女生最喜欢想的,你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因为我,锦绣也想从皇上口中得到真真切切的肯定,而不是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承认,她有些患得患失。 要是现在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了,以后心里也会乱想的。 封煜看她这样紧张,忍不住抚了抚锦绣的后背,一下一下就像顺毛一眼,竟然也神奇的将锦绣的心情给平复了。 只听他说道,“不是朕还能有谁,你可是又想问朕为何要这么做?” 锦绣点点头,眼中突然闪过无限的希冀。 封煜抵着她的额头,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让他说出口才行,喃喃道,“自然是谁吃了亏便为了谁,以后莫要再问这些问题了。”这脑袋瓜漂亮虽漂亮,奈何不顶用,封煜遗憾的想到。 锦绣听着觉得不太满意,谁吃了亏就是为了谁,那周充媛不也吃了闷亏么。不过想想,皇上这样的性子,真叫他说为了自己肯定也是说不出来的,说出来了也是别扭地很,索性还是这样回答的好。 锦绣变把他的回答默认是自己的理解,悄悄把小脑袋埋在封煜胸膛,“皇上,谢谢你。”本能的,锦绣不再愿意对皇上用尊称,且她这样说了一晚上,皇上也没说什么,就一直这么说了,结果感觉意外地好。 “嗯。”皇上的回答果然矜持,半晌有问,“你今日去找那小太监是要寄什么信?” “寄给舅舅的家信。”锦绣回到。 封煜也想起来,锦绣的舅舅是扬州刺史文易。她给家人寄信,都是给舅舅寄的,对叶家中人却半点不见眷恋,可见在叶家过得也不是很好。“看来你和你舅舅关系很不错。” “那是当然,”锦绣得意地宣誓道,“舅舅以前最疼我了,可惜他来的时间有些晚,我五岁的时候他才来叶府找我,然后没有再京城留几年就被掉去扬州了,虽说后来一直有书信联系,也曾见过一两面,但是我还是很想念舅舅。” 之所以是以前最疼她,是因为锦绣觉得舅舅如今有了舅母和表弟,她应该大方一点,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们。 她这样的话半是炫耀,半是解释,封煜也没有打断她。他生来没有感受过亲情,见到锦绣说起她舅舅那种满脸怀念的样子,却是没有办法深切的体会。 “不过进宫以后,我和舅舅的书信来往就断了。我的一个宫女知秋认识尚衣局小荀子,恰好他又是负责在宫外采买的,就拖他为我带封信寄到扬州,第一次的时候都是好好地,谁想到第二次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信没寄出去,人先挨了打,真计较起来,还是我连累了那两个人。” 锦绣的语气不免有些沮丧。 封煜遂试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只能说这件事是个引子,就算没有送信这一桩,宫里那些人迟早也会把手伸向这里的。 皇上的表达能力太差,锦绣并没有觉得安慰道。 “下回你要是想写信给文易,直接交给李福就好了。” 锦绣眼睛一亮,皇上这意思,是她以后都可以明目张胆地和舅舅有书信来往了? “真的?” “自然假不了。”封煜道。原本就是间小事,就是答应了也无妨。那李福也是个机灵的,消息也灵通,让他做这事最好不过了。封煜原来,并没有对这个小太监有多关注,李德全手下出来的徒弟不知道有多少,不在乎一两个。 不过最近杜蘅殿里发生的这几件事,算起来都是李福过来上报的,封煜见他对这些事都挺上心,也乐意提点一二。 “那舅舅的回信我也能收到吗?” 封煜淡定的点头。至于如何收,那时李福应该管的事。 轻轻地将人拢在怀里,夜深人静,锦绣的精力终于耗尽了,很快合起眼睛,又是一个好眠夜。 如是过了三五天,知秋的伤也好了。 她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在床上趴着这么几天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好了,自然是要往外跑的,她再殿里被照顾的好好的,小荀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虽说有知夏的一再打包票,可是不见到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再说对方还是因为她受伤的,总要亲自过去慰问一下。 特意跑去和锦绣汇报一声,知秋拎着盒子就出门了。玲珑站在门外,看着知秋又拿着呢个檀木红盒子,不禁说笑道,“快看,她又拿那个盒子了,原本是厨房里送饭菜用的,总被她占去,上回那个老嬷嬷还问我怎么不见了呢,怎么找也找不到,还是换了个新的。” 知夏却觉得不太对劲,“知秋对那个小荀子,也好得太过了吧。” “这有什么,”明玉正巧经过,就接过话头,“谁没有几个朋友,也没规定宫女和太监就不能做朋友的,想开一点就好。” 说完还拍了拍知夏的肩膀。她知道这种感觉,明明自己才是对方最熟悉感情最好的人,可是人家已经有另外的好朋友了,担惊受怕了些,可以理解的。 “胡说什么呢。”玲珑见状打断她。 知夏知道她想的素来和常人不一样,虽然脸上表情正常地不行。所以,也不想喝她讨论这个。 尚衣局还是那样,只是经过上次那件事,别人看到她眼光难免会有点奇怪,背后指指点点的也不好。不过知秋脸皮比较厚,硬是顶着别人的视线来到了小荀子的住处。 引路的小太监将她送达后,立马转身就走了。 知秋回头关门,看见几个小太监立在墙角下捂着嘴巴笑,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番,笑!笑不死你们! 于是狠狠地关了门。 小荀子还趴在床上躺着,听到声音才抬起头。不一会就见到人过来了,还意外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他确实没想到来人会是知秋,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知秋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面色有点苍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人也仿佛瘦了些,果然,这群小太监哪里会照顾人,别到时候把人给照顾到了。“我那里吃喝都还行,伤药日日都抹,自然是好的快,你呢,每天都有人帮你么?” 小荀子赶忙点头,怕知秋误会,解释道,“同屋的张全每天都会帮忙,虽说如今没有大号,但已经结疤了,明日应该就能下床了。” 为了证实所言不虚,他还想坐起身给知秋看一下现在的情况。 “行了吧。”知秋忙让他回去趴好,这才刚伤着,千万不能动,免得又动出什么好歹。“你好生待着,我信还不成么。” 小荀子开心的笑着,眼睛都笑地眯起来了,知秋不知道她笑什么,只道他傻。 小荀子也不解释,虽说每日同屋的人会帮他忙,但是他养伤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没什么人进来的,现在看到知秋,心情愉悦也是人之常情。 知秋打开盒子,从里面端出一个瓷盏,“我带来了一些参汤,你快趁热喝下。” 小荀子一听时参汤,不住的摇头,他这样的宫人,如何喝得起参汤。又怕知秋把杜蘅殿的东西带给了他,回去叫人发现就不好了。 知秋见他推辞,才道,“这可是咱们才人特意叮嘱的,你若是不和,岂不白费了我们才人的心意?再说了,这那都拿来了,要是没喝,不就是浪费了吗。” “快喝吧,已经不是那么热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多补补身子,免得落了什么病根就是我的罪过了。” 小荀子哭笑不得,“怎么就成了你的罪过了?” “这事是因我而起啊。”知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在说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小荀子被她说的也不好推拒了,结果瓷盏喝了。 参汤味道不是很好,药为还很浓,不多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了。 ☆、第49章 规劝 知秋看着小荀子将参汤喝下,这才满意了。原本她虽尚衣局没什么偏见,可是经过上次那回事,以及方才在路上的遭遇,心里对尚衣局怎么都喜欢不来。 这些人,关键时候还想着看热闹,又怎么会对小荀子又多好心。至于那个尚衣局的管事公公,就再恶心不过了,这样明目张胆地帮着周充媛,如今周充媛被打脸了,保不齐会把气撒在小荀子头上。 知秋看着小荀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又增添了许多。“现在尚衣局的人对你是什么样的,那个管事公公欺负你么?” 知秋的眼神过于露骨了,以至于小荀子不想明白也不行。 他也纳闷,为何在知秋心中他就这么弱呢,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变得更强壮些? “尚衣局的人对我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至于管事公公,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素来不和我们这些小太监打交道,又是个极聪明的,如今皇上愿意帮着叶才人,他也不会再去提起这件事了,更不用说为难我。”为了在知秋面前表现的好些,小荀子特意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这可不想他平时的作风。 知秋听明白了,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不放。 又对着小荀子说了好些话,将盒子里面带的糕点果子什么的一并拿出来,嘱咐他该吃的时候千万别省着,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长乐宫此时亦没有什么事。 只不过慧云略微忙了一点。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有不少,但是惯用的却不多,算来算去,不过是慧子打头的四个人,这其中,又以慧云和慧明两人最得皇后信任。余下的,就是些嬷嬷了,都是皇后娘娘在娘家带过来的。 因为上回叶才人在长乐宫前被罚跪一事,慧明也受到不小的处罚,这事到底伤了皇后娘娘的颜面,连慧明也没能讨到好,如今基本都没什么事可做了。 这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在慧云的头上。 慧云资历甚老,在长乐宫做大宫女已经有些年头了,又因为待人宽厚,处事极有原则,很少有人跟她过不去。 因而这些时日,虽然忙了些,却从未出过什么错。皇后见了,未免又高看两份。 眼下来叨扰皇后,实在是有事情拿不定主意。 长乐宫主殿修葺过好几次,因为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殿中陈设无一不精美华贵。皇后坐在榻上,即使多日无事也没曾换下华服,精贵至极,与这长乐宫尤为协调。 皇后一手翻着经文,看到慧云行礼是才抬起头,道,“起来吧,又有什么事要说?” “回娘娘的话,是周充媛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要见您,奴婢已经劝过了,可是怎么劝他们也不肯走。” 第32节 慧云说着也很无奈啊,周充媛最近经常派人来未央宫,没回都说找皇后娘娘有事,可是皇后娘娘又不愿见她,两边僵持着,怪没意思的。 反倒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平白受了许多气。 不过这次,周充媛也太没有眼色了些。 皇后冷哼一声,将经书随手扔在桌上,“惹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脸到这边来,以往她虽然蠢,也不至于蠢成这个地步。” 她是想用周充媛来挑刺的,但没想到她竟然用了最蠢得办法。如今看来,周充媛是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留着这个份位反倒是个讽刺。 “那,周充媛殿里的人?” “不用理会,他们既然愿意在外面站着就站着吧。”皇后不耐烦地说道。一个个的,都是不省心。 慧云听了,便知道皇后这是彻底厌烦了周充媛,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还对着皇后娘娘说些好话缓和缓和。这些日子未央宫里生的事不太好,偏偏周充媛还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娘娘,还有一件事,再过些天就是中秋了,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有些东西要让娘娘过目。” 说完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着各种名目的支出,满满几页纸,记得十分详细。皇后看了好几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这是德妃交给你的?” 慧云默默地道了声是。 昨儿晚上就差人送过来了,不过慧云看天已经晚了,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欢德妃,就没有去打扰。这册子她也看了一眼,德妃那边的人做的精心,一点错也没有出。和他们未央宫的比起来,也不差了。 “如今本宫落魄了,她倒是立起来了。住在甘泉宫,却掌管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宜,本宫这个皇后,迟早也是该让位的。”皇后讽刺地说道。 她之前从没有看得起的人,如今的权利竟然不在她之下,什么事都要同她争一争,实在是可笑。只是皇后心中也不知,可笑的究竟是德妃,还是她自己。不过德妃那人,早就被富贵权利迷了眼,谁还想到当初是谁提点的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两个都是一样的贱骨头。 皇后捏着册子,恨不得当场撕了它。 慧云忙劝慰道,“娘娘做什么说这种丧气话,谁不知道,这宫里最尊贵的就是您,且镇国公战功赫赫,太后娘娘又是您的姑母,谁还能越得过您去。如今太后娘娘只是去寺庙里清修,迟早都还是要回来的,等太后娘娘一回来,一准给娘娘您撑腰。德妃娘娘只是暂时掌了宫劝,往后还是要换给您的。” 谁知慧云这话刚好说到了皇后的痛处。“镇国公府是盛极一时,不过都是往事了。” 皇后悠悠的说道,语气中不乏有遗憾。想当年,先帝还在位时,满朝上下有谁敢和镇国公对上,且不说镇国公府的战功,单单是看那圣眷优渥,就让无数的世家官宦望尘莫及。就是先帝退了位,镇国公府也都没有受到半点的波及。 反而,她这个五皇妃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次将镇国公府的声誉推向顶峰。 “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皇后不知道是再问自己,还是再问慧云,神色迷茫。 慧云心疼地握住皇后的手,“娘娘,就是现在,国公府也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 皇后苦笑一声,有了那样的辉煌,如今就是再好也是走下坡路了。何况还有一个柳呈司在后面追着不放。“也罢,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总得看开一点。这册子看叶看了,没什么问题,就照着这个上面罗列的去置办吧。算起来,真到了中秋的时候,本宫这宫禁也该解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慧云结果小册子,随便递给后面的小宫人,让她吩咐下去。转过身的时候,见皇后按着脖子似有些不舒服,便上前熟练地替她按几下。 皇后这职位虽看着威严,实则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琐事,日子久了,身上难免会落下几个小毛病,这脖颈不舒服见识其中一个。 皇后坐在那里,只管让慧云按摩。慧云也是跟着太医院的女医师学过一阵子的,算是出师了。一面替皇后按摩着,一面说着闲话。也多是慧云在说,她声音好听,心思也细腻,说出来的话叫皇后听着很舒服。 后来不知道说道了哪里,慧云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皇后听着她家里的琐事,觉得十分新鲜,“原来慧云家父还是个秀才呢,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慧云笑着回到,“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实在不好特地说出来,再者,这京中这地方,秀才不知道有多少。且奴婢家里并没有多少天地,连日子都快过不了了,否则奴婢怎么会跑到宫里来呢。这个秀才的名头拿出来拜拜惹人笑话。” 说来实在惭愧,她家所有的钱都放在父亲科考上面了,却越考越穷,最后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她母亲没是没办法,才将她送到宫里来。也就这几年,在宫里出了头家中才好过一点。 “那你可怨你双亲?” 慧云摇摇头,“没有怨过,怎么说他们都是奴婢的父母。” 就是他父亲,慧云也从来没有怨过他。说起来他父亲也是个可怜人,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却一直不如人意,几次都名落孙山。不过即使这样,父亲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小时候那些回忆,现在想来还觉得温暖,哪里怨的来。 “真说起来,奴婢虽比不得家里的兄弟,但是奴婢进宫以后,也是每月都会送信送东西,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也没忘了奴婢。怪只怪家里太穷了,人穷百事衰。” “也是可怜。”皇后听来低声感叹道。 “就是那么穷,不该忘的还是没有忘,如今奴婢出头了,正是报答家里人的时候。人呐,就是这样,不舒坦的时候别人给点甜头,没准就能记上一辈子。” 皇后听出味来了,“你想说什么?”这样拐弯抹角的,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她还真以为这丫头在跟自己闲聊。 慧云一笑,终于肯把话引到正题上来了,“娘娘果然明察秋毫。这些日子,奴婢看着二皇子似乎瘦了些,伺候的嬷嬷也太不精心了。” 不止瘦了些,连心都看不住了,总想往外面跑,前些天甚至嚷着要去杜蘅殿找叶才人,好在都被拦住了。不过这些话,慧云也不敢对皇后说。免得到时候,这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差了。 慧云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皇后却听懂了。 要是别人,她或许会觉得是没事找事,但是慧云不一样,她做的每件事都是深思熟虑的,眼下说起这一茬,显然是希望缓和她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 只是,冷了他这么多年,是想缓和就能缓和的吗?原本皇后是从来没有寄希望于二皇子的,只是如今这情况,还真是没得选。 忧思太重,索性闭上了眼睛,吩咐道,“给二皇子多挑几个人吧。” 慧云听来觉得再欣喜不过了,还以为这回有的劝呢,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想通了。联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又看着娘娘疲倦至极的样子,慧云心里突然有点替娘娘感到心疼了。 拉拢了二皇子,或许会好一点吧。 这次,可得吩咐他们将人看牢了,别再生出什么事。 ☆、第50章 弹劾(修) 中秋有名月夕,自魏初太祖时始盛行,至今已有百余年。时下佳节将近,魏国上下似乎都忙碌起来。大户人家安排家宴,以期登危楼,临轩玩月;贫户人家,亦解农市酒,不肯虚度。 锦绣虽整日不出门,看不见宫外那样的盛况,但也是期盼中秋的。以往在叶府,都是阖家聚在一起,或祭月,或猜谜,不过多是他们一家几口玩闹,锦绣和四妹,都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这十几年来的中秋都是这么过的,不过今年不同了,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皇上,锦绣心中还是期望会有改变的。 如今皇上日日都到杜蘅殿来。自那次锦绣替他穿衣服后,皇上便再也没有将穿衣这件事交过别人。锦绣也不是没眼见的,皇上愿意给她面子,她也不能让皇上失望。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现在给人穿衣的技能已经十分熟练了,再没有像往常手忙脚乱的时候。 两人相互配合的默契,感情也与日俱增,虽说锦绣如今依然朦朦胧胧,但比之前几日已经明白太多了。 正系着腰带,不得不环着皇上,锦绣手没有那么长,只好抱得紧一点,封煜顺势一搂。 两人相视一笑,有点傻,但是又莫名地觉得氛围正好。 封煜看着锦绣笑地傻乎乎的,心也跟着软起来,抬头刮了刮她的小鼻头,锦绣躲了躲,没躲过去,亲昵地指责他把自己的鼻梁刮低了。 封煜每日睡得好,早上竟然也不愿意起身了,是以每次起身后都来不及用早膳,匆匆赶去早朝后才回到景阳宫里用一些。 今日亦然。 交代锦绣几句话,便上朝去了。 朝堂上,朝臣大致分为三类,以镇国公为首的,以柳呈司为首的,另外的多是保皇派。以前镇国公势大的时候,镇国公一脉占据朝堂大半,只是这些年在封煜的经营下,情况好了许多,镇国公的大半追随者,如今多以投身柳呈司麾下。 封煜对这些人本不太在意,多已经被架空成废子的,也碍不着什么,偏偏还有几个没来得及解决的,依然在不怕死的挑战封煜的忍耐度。 快入秋了,封煜点点手指,看着底下某些不顺心的大臣,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早朝过得相安无事,原本诸位大臣正等着皇上说退朝,准备叩首回府的时候,御史大夫张秉生突然出列,毫无预兆的高声道,“皇上,臣有本奏。” “何事?”封煜无甚表情地问道。 底下大臣也看着这位御史大夫,张秉生如今年过半百,掌御史台十数年。御史也分等级,坐到张秉生这个位置,就是到顶了。且这人两朝为官,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论资历,朝里没几个比得上的,偏偏这人又是个倔脾气的,一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寻常官吏,多受不了与之相处。 正思索着今日这张御史今日又要上奏什么,不想张秉生忽然间又投下一枚炸弹,只听他说的义愤填膺,“启禀皇上,微臣欲状告本朝吏部尚书顾正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顾正林更是震惊地抬起头,直直望向张秉生。 张秉生却丝毫不惧,径直言道,“吏部尚书顾正林,巧立名目,枉为人臣,任职四年,肆意放宽磨勘制,官无大错皆可升迁,此事已成惯例,故今虽州县之地不广于前,而官四倍于旧,此为滥权;顾正林及吏部上下诸官吏,卖官鬻爵,捐例滥开,皆为中饱私囊之流,京中更流传标价买官之留言,此为越权。以上两者,实在是有违良吏之道,贪赃枉法,有辱风气,还望皇上明察。” 张秉生一身傲骨,虽已半头白发,却丝毫不见老态,双目清明,正气凛然,最是不畏强权。 朝中有片刻的静止,于多数人来说还未回过神。 顾正林自然不肯由着张秉生这个老东西污蔑,上前一步走出位列,义正言辞地对张秉生道,“御史大夫莫要血口喷人,老臣为国为社稷尽忠多年,战战兢兢,从未有过害人害己,贪赃纳贿之事,御史大夫所指皆是一派胡言,请皇上明鉴,臣之忠心,日月可鉴!” 张秉生唾弃地看了顾正林一眼,日月可鉴?如此污浊之人还敢以日月作鉴,没得惹怒了老天,“顾尚书先别急着争辩,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顾正林见状不好,急忙看向镇国公,朝中人多知晓,吏部尚书本就是镇国公一脉的,还是镇国公一力扶持上去的。镇国公此时也不得不出头,斟酌着问道,“不知张御史此言,可有证据?顾尚书能力如何,想必众位大臣都有所眼见,万不可能如张御史所言之卑劣。” 柳呈司笑了,“镇国公可知道,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顾尚书能力卓绝,但张御史亦不是会信口开河之人,不若等人家说完再做评说。” 柳相一说完底下便有一些人会心一笑了,顾正林是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要说能力是有的,不过能力卓绝就是讽刺了,估计人家放空话的本事是能力卓绝吧。 张秉生见两人又暗地里争起来了,知道这两人的做派,心中不屑,“老臣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是有证据的,镇国公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言罢将准备在袖中的册子交给前来取物的李德全。 上面记载的,都是张御史从各处搜集来的罪证。 封煜接过来,随意翻了翻,瞥到如今吏部的支出时,才冷笑一声,“顾正林,你这个吏部尚书做的真是称职。” 皇上向来不苟言笑,不过近几年威压日甚,随意一个眼神就能叫人说不出话来,顾正林本来就没什么底气,不知道张秉生呈给皇上的究竟是什么,闻言立马跪了下来。 正要示弱,身边的镇国公悄悄踢了他一脚,顾正林慌忙间抬起头看了镇国公,见他还是一样的镇定,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转念又想,张秉生不过是个老御史,虽说掌纠察弹劾,也没有实际的人脉,怎可能会查到他什么。 再者,顾正林自己做事素来严密,不该留的东西从来不留,这么一想,刚到嘴边的话又改了,跪在地上呜咽道,“皇上冤枉,微臣确实没有做有愧于心的事。” 封煜自然看到两人的动作,原本就没在意到底该什么时候铲除这些人,怪只怪他们太自视甚高,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这样的人,封煜是万万容不下的。厉声道,“休得吵闹。” 顾正林果真没敢再闹了。 封煜又发问,“朕且问你,如今吏部官员几何,大魏上下四品以下地方官有多少,吏部每年究竟要消耗多少资财?” 顾正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谁想到皇后是哪个会突然问起这个。“皇,皇上……”顾正林这才觉得不好,急的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知作何解释。 “身为吏部尚书,朝中正三品大员,竟然连本部的事物都不知道,朕要你们有何用?一个个的只顾着中饱私囊,半点不忧心政事,可曾有一天遵守过为官之道,天子脚下尚且如此,离了京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大魏,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封煜此言一出,浑身的气场便冷凝起来,不怒自威,何况如今是盛怒。 底下本就有些人心术不正,此事腿一软,正好跪在地上,余人见一人跪下,也纷纷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吏部的人一听,再也不能漠视下去了,方才皇上之言,是要将整个吏部拖下水。今日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原本立在后面的几个侍郎,也都匍匐在顾正林身后,高呼冤枉。 封煜听来只觉得头疼难耐,久违的刺痛感袭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暴躁,眼睛也浮现一抹暗红。 李德全一看,心中暗叫不好,挥了挥拂尘,尖着嗓子道,“放肆!” 那些胆小的听了,也不出声了。 封煜冷哼一声,“怎么不继续喊冤了?” 顾正林咬了咬牙,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皇上,微臣拙见,以为张御史方才所说只是一己之见,若要证实,还需仔细查明,既然张御史怀疑吏部卖官鬻爵,贪赃枉法,不如亲自去调查一番,我吏部必定扫榻相迎。” 不说别人听着作何想法,吏部的几个官员真恨不得上去将其捅死。 原本只是弹劾他一个让人,结果这个小人,竟然将整个吏部拖下了水。 吏部几人相互对了对眼,心中阴翳。 第33节 此事是由张秉生提出来的,如今惹怒了皇上,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想了想建议到,“皇上,既然顾尚书不惧,那就请皇上派人前去探查便可知。” 镇国公又问,“张御史言辞凿凿,若是探查之后,证实顾尚书是清白的,又该如何?” 张秉生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本官便已项上人头做抵如何?”张御史最是不耐同这种人说话,仿佛多说一句便会沾染上什么。 镇国公似笑非笑地回了句,“张御史好气魄。” 封煜见戏做地差不多了,治国焉能不懂松弛有道,此时再做纠缠明显有*份,“秦铭何在?” 大理寺卿秦铭抱拳叩首,“微臣在。” “此事交由大理寺,二十日之内务必查清,张御史并刑部侍郎钱仲文在旁监管,不得有误。” “是,皇上。” 大理寺卿、刑部侍郎,还有一位御史大夫,这样的架势,摆明了是要将这个案子查到低。顾正林擦擦头上的汗,连头也不敢抬。 这般,早朝最后的一桩事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封煜不愿同这些人多说,退朝以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正林从地上起来,见到镇国公,才皱着眉头担心地问道,“国公爷,如今如何是好?”大理寺卿秦铭,是个不知变通的,这样的人,还真不好对付。 镇国公面色淡淡,“既然把吏部都拖下水,还惧什么?” ☆、第51章 怪事 言罢不再管他,径直朝殿外去了。 如今皇上待他态度越来越差,最近更是连着几天在朝上给他难堪。镇国公估摸着,许是傅铮那两人身亡的消息传到了皇上耳中。 这样的时候,身边的这些人还一起出了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顾正林是什么做派,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如今皇上羽翼丰满,容不下他们这些权臣了,想着要各个击破,以顾正林的手段自然是挡不住的,但若是整个吏部,或许还能拼上一拼。 顾正林还欲和镇国公多探讨一下该如何行事,不想镇国公直接走了,头也不回一下。 顾正林知道他是怨自己将多余的人拖下水,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光靠他一个人,就算镇国公帮他,心里也没底,还不如多拉几个人,将整个吏部绑在一起,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有永远的利益,那些人犯了事,就是不想和他一条心也不行了。 如此想着也不觉得心中有愧,大步踏出门外。 才刚出门,就碰上吏部的同僚,顾正林笑着同他们打了声招呼,与以往无二。 其中有人看不惯,冲上来对着他一阵责骂。 顾正林只压低声音道,“何必分的这样清楚呢,侍郎大人,那些事你沾没沾手,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为今之计,只有将咱们都摘出去了,吏部才能安然渡过一劫。” 吏部侍郎骂顾正林不要脸。 顾正林看他满脸红光的样子,讽刺道,“侍郎大人可真有精力。” 命都快没了,要脸做什么。他就不信,这些人面对大理寺还能没有什么动作? 这样一说,原本观望的人也不乐意了,纷纷跳出来指责,这种时候认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因此顾正林的态度还是依旧强硬。 两方都没讨到什么好,不过心里却都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此事还需要及早处理才好。 不过这些人没有想到,这次大理寺的人来的这样快,快地让人措手不及。 秦铭也算是皇上的得力助手,如今得了这样的差事,自然是十二分重视,当日下午就带着人去了吏部。心中知道皇上对吏部不满已久,查案的时候更是比以往细致。 出了这样的事,朝中不说人人自危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就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人逮到了,不仅在满朝文武面前失了面子,还在皇上那里记了过。 好好的一个中秋,愣是叫一众官员没过好。 锦绣这边,依旧是每日的清闲,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五。 不过最近,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杜蘅殿里的小太监,从上到小,里里外外,似乎都换了一个班子。虽说名字差不多,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一样,但是锦绣终究没有懵懂无知到这个地步,连自己宫里的小太监们换了人还不知道。 锦绣将玲珑叫过来问了话。 玲珑听来颇为无语,这都换了多少天了,主子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才人,这些人早就换了,那日周充媛的事过后,咱们殿里的小太监就被换了一批。不过都是悄悄换的,谁也没惊动。” 锦绣也没问是谁换的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除了皇上,宫里谁还能插手这个?不过换了也好,原本那些人里面,就没有几个是看她看的顺眼的,如今走了正好。 “原来换的这么早,那些换掉的人都去哪里了?” 玲珑只道,“这些事都是李大总管负责的,一个字都没有往外传,所以奴婢几个也不知道。走之前都已经审过了,那些底子清白的,重新发配到尚衣局去了。”只是玲珑没有说的是,当时将那些人带走的时候,是受过一番审讯的,最后被审出来的几个人,就当着她们一众人的面前给杖毙了。 后来玲珑才知道,原本她们这些人也是要被换走的,不过是看在同才人有过主仆情分,且没出过岔子的前提下被放了。而李总管这么做,无非就是给她们一些警戒,若是不忠于才人,这些也将是她们的下场。 说实话,任谁看到几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打死,心里都会有阴影,是以那几日,玲珑做事也十分的小心翼翼。 直到过了些日子,一直相安无事,李大总管也没有再出现,她们才人对她们也不错,这惶惶不安的心才定下来。 锦绣点点头,又问,“如今杜蘅殿里的宫人一共有多少?” 她对杜蘅殿里究竟有多少人向来不是很清楚。那些小太监,锦绣平时不让她们伺候。实际上,原本和玲珑几个一道来她这儿的,其实没有几个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儿有人塞一个过来,明儿又有人塞人过来,偏偏都是她不能拒绝的,实在可恶。 后来锦绣也想开了,养着就养着呗,只别让他们近身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本事好的很,怎么防都没能防住。如今可算好了,吃白饭的都走了,锦绣也落得自在。她还不想浪费米呢。 玲珑回答道,“才人,如今咱们殿里面一共有十五名宫人,除去咱们五个,未央宫里那位白莲姑娘,剩下的就是这回赐下的宫人了,一共有九个,多是做一些洒扫看门的活。” 锦绣十分惆怅,“怎的那个白莲就不换回去呢?” “人家说自己是淑妃娘娘特意赐给您的,淑妃娘娘和您的关系又是那么不寻常,所以就留了下来。” 锦绣听着嗤了一声,她和德妃能有什么关系,顶多住在一个宫里罢了。她这几次遭罪的时候,淑妃能不知道?这样一次都不肯伸个头,可见这位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且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庶妹的性命放在眼里。 锦绣估摸着,那李总管不把白莲撤了,多半是觉得她和淑妃是一伙的,都是姓叶的所以就一个鼻孔里出气,随意撤了淑妃给的宫女两方的不愿意。 锦绣是这样想的。 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李德全没有撤掉白莲,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锦绣如今还算是在淑妃娘娘的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倒不愿意操心这些事,不过锦绣在皇上心里格外不同,如今前朝后宫的情况又不好高调的显摆出来,只好像这样处理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好了,再怎么还有皇上顶着。 这是他话。 这边玲珑见才人皱眉头,又试着安慰道,“才人可不能这么想,总而言之这是好事,换回来的这些人都在皇上面前挂了号,总不会像之前那样算计咱们。” “那他们还好相处吗?” 锦绣担心他们同杜蘅殿里面的宫女相处不来,毕竟原本是御前的,现在等于是下放到她这里,若是心气稍微高一点的人,恐怕还会觉得委屈了自己。 玲珑却觉得才人这是杞人忧天,这人好不好相处玲珑暂且还没有摸清楚,担忧一点,他们绝对不敢再杜蘅殿出什么岔子。单单是李总管那天的镇压,就足够他们认清现实了。 “才人只管放心,他们都还稳重。”玲珑只能先这么说,“不过这些小太监们手脚都十分利索,利索的有些不像话。其中有一个小太监明显就是他们中间的头子,叫戴三。” 锦绣记着了,玲珑特意点出这个人来,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那个叫戴三的小太监,应该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样最好,锦绣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了。 玲珑见才人不说了,便提醒一句,“才人,如今时辰不早了,可要准备准备去赴宴?” “嗯,叫她们都进来吧。” 锦绣说道。 今日是十五,宫中设有晚宴,后宫里面的大小妃嫔都要过去的,就连锦绣这些平时不用请安的,也要过去露脸。 作为有幸随林太妃参加过宫宴的玲珑,在这方面最具有发言权。 魏国后宫所谓的宫宴,无非还是觥筹交错下的勾心斗角,只是形式好看一些而已。看不顺眼的还是会刺伤几句,至于看的顺眼的,在后宫这个环境下,看的顺眼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不过锦绣打定主意,不论到时候这些人斗得如何,自己都要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祸从口出,她这阵子招惹的祸事着实有些多了。 知夏几人走进来,依次帮锦绣穿戴好。 今日晚上换的这套衣服,是偏正式的宫服,除去请安的那一天,锦绣从未穿过它。不说这衣服有多千篇一律,单单这略显沉重的颜色,就不是锦绣喜欢的。 待会回来,肯定还是要换的。毕竟之前皇上说了晚上会回来的早一点。锦绣还盼着,今晚能过得温馨一点呢。 知夏给锦绣梳好妆,正拿起一个簪子,锦绣却打断道,“换那个盒子里面的玉钗吧。” 知夏取回来,打来一看,里面的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兰簪子,莹润剔透,触之生温。她服侍才人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簪子。 “才人,可是这支?” “就是这支。”锦绣接过,对着镜子亲手戴上去。又照了好半天,怎么看怎么好看,不由得喜形于色。 晚上皇上过来,这样重要的日子,必须得好好打扮。这簪子她还没有戴过,总觉得要挑一个总要的日子戴给皇上看才行。 知夏看着才人这样子,略微想了想,似乎那日李福过来,说了皇上特意挑了件东西给才人,如今看才人这么宝贝的样子,想来就是这个了。 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眼光还是极精准的。 锦绣打扮好,觉得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整理了,看了看天色,着实不早了,她若是去的晚,难免又是一桩事端,遂带着两人宫女,一道去了未央宫。 ☆、第52章 花灯 未央宫一殿内,早已灯火通明,隐约间可听见丝竹声,千回百转,悦耳至极。 殿中早已摆好了席位,有行动快些的妃嫔,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做好了。小桌子并不大,上面摆放着烹饪好的菜色,依着分位,亦有所差别,不过中间的酒水瓜果之类,却是一样的。 殿内一眼看去有不少的宫女,皆着一身粉色宫装,面容姣好,看上去甚是可亲。这些人站在殿内的不同地方,莫不谨言守礼,因而人虽多,却不见一丝一毫的乱象。 周充媛和王昭仪同为九嫔之一,级别都差不多,是以两人虽一个依附皇后,一个依附德妃,平时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人,也被分到了一起。 周充媛自然不会和王昭仪说话,连她主动打的招呼也没有理会,总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实在刻意嘲讽她。 若是平时还算了,周充媛做什么都有底气,如今实在是丢了脸面,连势也一道丢了。 没等一会儿,秦才人从外面进来,引她过来的,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秦才人素日里多往皇后宫里跑,也经常遇见周充媛,两人也算是同一阵营下的。现在看到周充媛在那里,难免要过去寒暄一下。 不过秦才人这回可是失算了,这才刚开口,就被周充媛打断了。语气倒也没有多强硬,只是话里的不喜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的,“受不得秦才人这一声姐姐,没准以后我还有称您作姐姐呢。” 秦才人不解,只好道,“周姐姐说笑了。” 周充媛也是一时不查就脱口而出了,秦才人如今这样子,一看就是从皇后那里过来的,且皇后还挺喜欢她,还叫人亲自送过来。想起这几日她每日里差人去未央宫,却从未见过皇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哪里又是玩笑话呢,这有人落魄肯定就有人上位,宫里就是这样的规矩,想必秦才人也是十分懂里面的门道。你这样努力,明眼人可都是瞧在眼睛里。” 可不是这样么,明明可以不用来,偏偏人家每天做的还这样勤快,果真是不要脸。 也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让她过来献殷勤,周充媛暗暗想到。 第34节 秦才人笑不出了,脸色尴尬,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充媛这话,说的不过是自己踩着她上位。 天地良心,秦才人觉得周充媛实在是多虑了,她如今的心思,远没有这般大。 王昭仪坐在一边,看着秦才人被挤兑地说不出话来,倒是笑着对周充媛道,“周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侍奉皇后娘娘是宫里诸位姐妹的职责所在,秦才人也只不过是尽心一点而已。算起来,还是为了我们这些懒人分忧呢。” “难为你还只道要侍奉皇后娘娘,”周充媛抿了一口茶,半是感慨办事讽刺地说,“我还以为王昭仪眼里就只有德妃娘娘呢,不过话说回来,德妃娘娘待你这么好,是该敬着点,知恩图报。想当初那位姐姐不过是刺了你王昭仪几句,就被德妃娘娘给打压到了冷宫去,这一去也就没了音讯,如今也没有谁敢得罪你了。” 秦才人听来在,只恨不得调头就走,这样的话,周充媛还真是敢说。那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秦才人并不知晓,毕竟她来宫里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无论怎样,都不是她们这些人能说道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位,既然知道德妃看中这位,何苦又说这些话呢? 难怪皇后娘娘不待见周充媛,秦才人想起今天在未央宫听到的话,对周充媛又是怜悯,又是不解。 王昭仪听来却不做声,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充媛嘴欠,见状免不了又开了口,“哟,莫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王昭仪你知道我最近诸事不顺,说几句话发发牢骚也不是故意的,还请你原谅则个。” “想来王昭仪是真的不顺了,否则也不会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王昭仪也不是没脾气的,实在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又看了一眼还不敢回去的秦才人,摆正了脸色温和地说道,“秦才人在这里也站了多时了,还是先回去坐着吧,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陪的。” 周充媛看着她又在这里装好人,冷哼了一声,不过对秦才人回去并没有阻止。 秦才人躬了躬身,走近王昭仪的时候小声的道了声谢。虽说不知道王昭仪为何会帮她,但是这份人情她还是记下了。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还的。 她的位置靠后一些,离锦绣的也不远。抬头间,就能看到这个最近满宫妃嫔都嫉妒地眼红的叶才人。 秦才人也是个美人,且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若是放在官家后宅中,那必定是被夫君千娇百宠娇养着的,可惜如今这情况,恐怕也只能在宫里蹉跎半生的岁月了。 看着不远处的锦绣,秦才人心中不可谓不复杂,若是第一次见只有惊叹的话,这第二次见到是的观感明显就不纯粹了。新 鲜果然人心是这样狭隘。 对方似乎还是那样的天真灿烂,丝毫没有被这后宫的污秽沾染,身边的宫女也忠心地很,什么都帮她安排好了,她只需坐着享受就好。秦才人觉得,或许这就是命吧。有的人注定是好被人护着的,一如叶才人,连殿里的宫人都是皇上换过的,一如王昭仪,处处都有德妃娘娘维护;而有的人,一如她,每日过的辛苦无比,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到头来两处都没得到好。 锦绣看见来人,立马想起了这位应该就是秦才人了。对于美人儿,锦绣想来都记得很清楚,她有一点颜控。秦才人见到她,似乎恍惚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朝她笑了笑。 锦绣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真是难得,晚上来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个愿意给她笑脸的人呢。不管她笑地是不是真心,锦绣回的绝对是真心实意。方才见着的,不是说几句酸话,就是翻白眼,虽说脸还看的过去,可是也经不住脸的主人这样的糟蹋。 总算有人来拯救她的眼睛了,锦绣欣慰地想到。 少顷,殿外传来一阵喧嚣,接着众多宫人拥着今日的蒸煮过来了。皇后娘娘自那日被关了禁闭,这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看着皇后的气场,众人心里多少明白一些,皇后这是想要找回场子了。 皇后甫一坐定,便巡视众人一眼,倒是在德妃和锦绣身上听了片刻,脸上笑意不便,说了一段极长的开场。 殿内地方不小,不过皇后声音沉稳有力,即使在角落里也能听清,锦绣竖着耳朵听了几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双目放空开始神游起来。 这是她再这类场合惯用的伎俩,当初还在叶府的时候,每回碰上李氏或叶启文说大段大段的话,她心里就会抵触,一抵触就容易走神,就像这样,好在没人看出来。 锦绣这边出身,稍微没注意,皇后的开场已经说完了。现在,看样子是在和德妃对上了。 “前些日子,本宫身子不适,宫里的事物大都是德妃代为处理,真是劳德妃费心了。” 德妃也不管皇后怎样胡扯,身子不适,骗谁呢,“皇后娘娘行动不便,这宫里大小事务自然该落到妾身头上,故而这些事,妾身责无旁贷,实在担不起皇后娘娘这句费心。” 责无旁贷?锦绣心里抽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听来是说宫务,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别的意思呢,可真叫人多想。这话,估计也只有德妃敢说得出来了。 不过皇后也是不愿怯场,叫德妃赢了去,“德妃果真是个劳累的命,难怪能将甘泉宫打理地滴水不漏,不过这后宫并非小小的甘泉宫可比,德妃说话行事还需要思量思量。” “皇后娘娘说的是极,妾身受教了。” 德妃不甚在意地说道,也没有多少诚意就是了。 这样你来我往的几句,也没有分出谁输谁赢,也不过是嘴上舒服而已。 一番明争暗斗,终于能吃上东西了,锦绣已经饿得不行,然而看着桌上的东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说味道如何,这放到现在早就凉了。锦绣这几日葵水就要来了,不愿吃这些凉了的东西,所以这桌上,也就只有点心和茶水能入口了。 期间有几人想找锦绣的麻烦,前前后后挑衅了好几次,奈何锦绣坚决不应战,能装则装,那些人看她这个样子,久而久之,也就懒得理会她了。不过倒有一个锲而不舍,整个宴会中都在找锦绣麻烦,锦绣涵养十分好的没有开口骂出来。 晚宴散后,已经入夜了,锦绣心里想着皇上要去杜蘅殿,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慌忙赶到自己的住处,才刚进院子,就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睛。 十几株月桂树下,都满了花灯,各式各样,色彩斑斓,迎着皓月,也不知道哪个更美一些。清风徐来,暗香阵阵,仿佛要将人溺醉在丹桂香中。 中间那棵月桂下,是锦绣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朝服加身,明明应该是威严的,却对她笑的温柔。 不知广寒宫里,有没有这样的美景。 锦绣看的失神,直到封煜向她伸出手。 锦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两个小酒窝似乎也盛满了月色,小脸熠熠生辉,飞快地奔向他。 “皇上!”锦绣扑过去抱着他,在龙袍上面蹭了蹭,“你怎么来的比我还早。” 封煜笑了笑,没有告诉她,为了她说的什么一起过节的话,特意提前退了前朝的晚宴,过来给她挂花灯。 ☆、第53章 反客为主 “花灯好看吗?”封煜牵着锦绣的手,将她拉到一盏最大的花灯前面。 锦绣看着眼前约一人高的花灯,惊地说不出话来,这花灯比起其他的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唯有上面绘制的人物,怎么看怎么熟悉,不正是她自己吗。 或垂眸看书的,或落子下棋的,或凭栏远眺的,或卧于软塌的,姿态不一,但是画的都很美。 难道在皇上眼里,自己也是这样娴静宜人?锦绣有些莫名的害羞。 这虽说都是小画,但是画起来也不容易,尤其是在花灯上作画,想必皇上也费了一番心思吧,真是难为他了。扭头看了皇上,见他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锦绣心中一暖,“很好看,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花灯,谢谢皇上。” 封煜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花灯,也觉得自己画地十分出色。本来瞧见这上面空出许多地方,李德全说是给人作画留的,封煜心中一动,提笔便临摹了几幅小画。不知为何,那些画面就是像是生在脑海中,清晰至极。 “我也觉得很好看。”封煜贴着锦绣的耳朵,轻轻说道。 呼出的气挠的锦绣痒痒的,心都酥了。 大抵是今夜风景太美,锦绣侧脸看着封煜的薄唇,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唇瓣相接,锦绣只感觉到唇上清凉的温度,软软的,带着独有的气息,令人沉醉。 匆匆划过之后,锦绣就如缩头乌龟一般的撤了回来,脑袋拉拢着,也不敢看他,许是觉得太羞了。 封煜一怔,随即捧着锦绣的脸蛋,凑到自己面前,宠溺地笑了笑,笑地锦绣什么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封煜在亲她,细细密密地吻落在眉梢,落在鼻梁,最后落在嘴角,唇齿相依,勾勒着菱唇的形状,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节拍,带着两个人都慌了神。 锦绣看着近在咫尺的封煜,近到连眼帘上的睫毛都能数清楚。清雅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让锦绣不知今夕何夕。 微风袭来,流苏轻曳,两人相拥唯美地像一副永恒的画卷。灯火下,影子拉的很长,朦朦胧胧。 许是一瞬间,许是过了很久。 等锦绣回过神的时候,封煜已经离开了,静静地等着她挣开眼睛。相视一笑间,好像这一吻是那样的自然。 锦绣摸了摸嘴唇,傻乎乎地盯着封煜看。 封煜好笑地摸摸她的脸,这种事情做了一回就不会觉得难为情了,封煜重又吻了吻,呢喃道,“不过,花灯没有你好看。” 锦绣被封煜突如其来的情话给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本糊里糊涂的状态也消失不见,眼巴巴地看着封煜,期望从他口中再听到一两句,无奈对方只有这么一句,再多,也没有了。 锦绣戳了戳封煜的胸膛,怨念地瞥了他一眼,真是不懂风情。 光会亲有什么用。 相处这么多天,锦绣不知多少次想从封煜口中挖出一两句情话,只是从没有成功过,眼下只亲了一下,这就不一样了? 锦绣不仅扭捏起来,想到方才是她主动的,一点都没有女子的矜持。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连皇上这句难得的情话也没有接了,口不对心地问了句,“这么多花灯,挂起来很费时间吧?” 封煜沉吟道,“还好吧,也没花所长时间,挂好后,你就回来了。”说完打量了锦绣一眼,刚好看到她头上的簪子。 簪子很衬她,封煜心中肯定地想到。 锦绣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刚回来就被美人美景眯花了眼,连衣裳的没有换呢。这老气的衣裳,锦绣真的不愿意多穿,又见皇上还穿着朝服,忙说道,“皇上,要不咱们先去把衣服换一换?” 最重要的是,等下两人还要吃东西,锦绣怕自己掉到衣服上,这是宫服,难洗不说,若真是落下痕迹了再置一身还十分麻烦。 不过封煜却听成锦绣要回去重新打扮,看着她头上的簪子,想着还没见她戴多久,便道,“不用麻烦了,如今天已经晚了,沐浴过后再换吧。” 皇上这样说,锦绣也不好再矫情了。 两人穿着都十分正式,与周围的花前月下灯火朦胧的意象有些出入,只是彼此间传递出来的温情,却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的。 封煜陪着锦绣坐在竹榻上赏月。今夜月色正好,大大的月亮挂在半空中,淹没了点点星宿,只看见她旁边,还有一层一层似波散开的月晕,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是很奇妙。 锦绣靠在封煜的肩头,勾着他的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皇上,往年的中秋你都是怎么过的啊?” “和前朝官员一起过的。” 封煜回道。但凡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宫里都会设有宴会,昭示与民同乐。相应的,后宫也会有晚宴,或是宫妃们在一起自娱自乐,或是以皇后的名义相邀诸官家女眷在宫中摆宴,不过封煜是从来没有去过的。 往年,他从前朝宴会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剩下的时间,多是在景阳宫处理政事,反正长夜漫漫,无事可做。 如今,确实不一样了。 锦绣也感叹道,“我往年在叶家是同一大群人一起过的,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话也是能少说就少说,埋头吃东西。好在现在有皇上在身边。”说着往封煜那边挤了挤,听说划伤以前过的也而挺苦的,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相互取暖吧。 封煜被她这样幼稚的动作弄地没有办法,只好将人抱在怀里。听她絮絮叨叨讲了半晌,都是说她以前是在怎么打发时间的,怎么和叶府的夫人斗智斗勇的,心中甚为怜惜。 “你是不是不喜欢叶家人?” 锦绣不屑地说道,“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们?”这话要是别人说指不定还会觉得酸,但是锦绣说却没有丝毫的酸味。 她对李氏,自知事一来就没有存过善意,对叶启文,不可否认是有过期待的,毕竟他是锦绣的生父,但是叶启文的表现实在是让锦绣太失望了,久而久之,对他们也只剩下冷漠。没了期待,自然也就不会觉得酸了。 这样的话也不是酸话。 “确实是这样。”且你如今,也不需要叶家人喜欢了。 封煜听地出来,看来锦绣和叶家人关系并不融洽,想到那位户部尚书叶启文,封煜觉得以后还是让户部侍郎多分担一点吧。 正腻歪着,那边李德全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锦绣看着还觉得挺稀奇的,这李德全李大总管,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他不是应该每时每刻都摆出一副死人脸的么? 李德全心里也怨啊,他实在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皇上,这么浓情蜜意的时候,他这个太监看了也会觉得牙齿酸,不过想起今日里连连出现的事端,还是不得不来打扰了。 之后封煜走过去,李德全凑近了小声地说着什么。 说完后询问地看着封煜,封煜冷着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隔着这么长的距离,锦绣都能感到凉意。皇上可真是时刻都在制造着冷气,只可惜如今夏天都要过去了。 李德全得了命令,头也不回的溜了,整个过程,都看也没有看锦绣一眼。 真当她不存在啊!这俩人,说悄悄话竟然还当着别人的面。 人的八卦心里是无穷的,即使是锦绣也不例外。等皇上回来,她便谄媚地过去旁敲侧听,又是泡茶,又是捏肩的,殷勤极了。 封煜无奈地看着她,“明日你就知道了,急什么。”这事说了,恐怕还会吓着她,不如过了今天再说。 第35节 锦绣知道问不出了,便化悲愤为食欲。 刚才在未央宫没有吃好,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才能放开了吃。月饼是景阳宫的御厨做的,不得不赞一句他们的心灵手巧,简简单单的一个小月饼,都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锦绣手里吃的,是栗子味的,表皮制成了乳白色,晶莹剔透,上面绘制花纹。既好看又好吃。 一不小心,吃的就有些多了,等知夏她们送来汤面的时候,锦绣虽然垂涎,但是也没能用多少,只吃了一点鸡肉喝了一点汤。这汤匙厨子特意熬得,说是熬了整整一天,锦绣去之前就吩咐她们要把面做好,等着她回来吃。 现在吃上了,又后悔刚才管不住嘴肚子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封煜见她还没有放下碗的打算,叹了一口气,认命从她手里接过来,重新放到桌上。 锦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刚想说话,就被皇上递来的手帕给捂住了嘴。 封煜仔细地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手下的动作有多轻,好一会儿,才对锦绣叮嘱道,“晚上吃这么多,积食就不好了。” “怎么会呢。”锦绣狡辩道,她从来没有积过食,胃口好着呢,要不然也养不成这样白白嫩嫩的。 封煜自然不会信她胡扯。锦绣这人,看着就不是个聪慧的,封煜原本还以为她是大智若愚,没想到是真迷糊。尤其是在小事上面,若是没有人提醒,真不知道会她自己照顾成什么样子。 锦绣看着皇上毫不留情地叫人将最后剩的东西给撤了回去,摸了摸肚子,觉得今天晚上吃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就没有再说话。 不过晚上,锦绣虽然没有积食,也没有多好受罢了。 究其原因,还是一月未至的葵水来了。 锦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脸色又从红润变成惨白,捂着肚子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两辈子了,她来大姨妈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一天是能正常走路的,每次都是痛不欲生,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听说怀孕以后会好一点,锦绣看看自己这位发育的小身板,觉得前路漫漫。 封煜在一边帮她暖着肚子,心里思索着应该怎样安慰,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一件事。锦绣这活泼的性子,应该也会喜欢吧。 ☆、第54章 身亡 锦绣在床上躺的不安生,头发也被她弄地乱糟糟的,那悲痛欲绝的劲儿,可不就是像是一个小疯子么,封煜如此评价。 替她将头发理好,封煜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过几日皇家山庄里面会有秋狩,届时满朝文武都会参加。” 锦绣虽然在磨叽,可是皇上一说话她就不哼了,所以该听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当下心里就琢磨开了,秋狩,不久依偎着可以出宫吗,且随行打猎,听上去似乎很不错。锦绣转过头,脸上挂着泪痕,巴巴地揪着封煜的袖子,“皇上,那秋狩具体都有哪些人参加?” 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封煜看的直想逗她,“秋狩都是男子的事。”言外之意,便是不用你参加。 锦绣急了,连肚子痛也顾不得了,“那宫妃不可以去吗?” “你想去?” 锦绣连连点头,她虽然在宫里不习惯随处走动,但是不代表她不想看外面的风光。自她来到大魏,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不想出去,实在是没有机会。 “那就去吧。”封煜回的干脆。 本来就是哄她的,如今把人给哄好了,别的也就不重要了,她想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人照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好些?”封煜抚了抚锦绣的长发,将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后面。 “本来很痛的,但是听了皇上说的话,现在感觉好多了。” 锦绣机智地拍着马屁,看的出皇上很受用。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疼痛被这样打断了以后就没有以前厉害了,总之锦绣觉得好了些。但还是舍不得皇上的大手掌。痛感少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秋狩到底是哪一天啊,我们能提前过去吗,得带多少人啊?” 封煜也不嫌麻烦,一样一样的解释给她听,“秋狩每年都会有一次,一般是在九月份,月初或八月底也都是可以去的,你要是去的话,这殿里的宫女,亲近的都可以带过去。” 锦绣满意了,缩在封煜怀里享受着帝王的柔情似水,温情脉脉。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人生赢家。 不过人生赢家也会困的,这一天闹了这么久,晚上又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今消停了,睡意便如洪水一般袭来。 第二日醒来,身边的皇上已经走了。她身子不舒服,早上皇上起身竟然也没发现。思及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吻,到现在还觉得甜蜜。 当时怎么就亲了呢,锦绣捂着被子笑地十分开怀,她这算不算是,成功地勾引了皇上。果然,祸国妖妃还得是她这样的长相。需要再接再厉啊,想听情话就得舍得下面子。 她在被窝里磨磨蹭蹭了好半天,忽而又想起睡前皇上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期待着。 皇家山庄长什么样,她至今还没有见过,以前叶启文也会带家眷去狩猎,但是从来没有锦绣去的份。但是这不妨碍锦绣心里对猎场的憧憬。 虽然她不会骑射,可是不会骑射的女子多了去了,不是一样去参加秋狩吗,再说了,她还有皇上,皇上穿骑装的样子她还没看过呢,肯定很英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待回来几只动物养着,她的杜蘅殿里缺了几只宠物。 如此想着,因为葵水到来的阴郁终于消散开来。 不过之后知秋带过来的消息,却叫锦绣吓了一跳。 不可置信地看着知秋,锦绣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你说谁去了?” 知秋不得不重复一遍,“周充媛去了。”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这人,前些天还生龙活虎地想着如何陷害她,陷害她们才人呢,这一晚上的时间,竟然就去了。 “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锦绣被吓得不轻,怎么就去了呢,这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她记得,昨天晚上那周充媛还一副看她不爽的样子,冷话不知道说了多少,这就去了? 知秋道,“奴婢也是今天早上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的。昨儿晚上,宫里的晚宴结束以后,周充媛在路上被什么东西给咬了。那时候天黑,看不清是什么,回到殿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周充媛的嘴唇已经青紫了。宫女们找来太医,太医看了说是被蛇咬的,且那蛇的毒性十分强。虽然也开了药,但是周充媛还是没有熬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去了。奴婢听说,周充媛似得时候身子还僵着呢。” 锦绣听着身子发寒。 原来人真的可以死的这样快。从晚宴,到回殿的路程,说远也不远,却生生丢了命。锦绣倒不是因为同周充媛又多少交情觉得伤心,她心还没有那么大,被人算计了还能为她伤心。 现在这样,纯粹是觉得可怕。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害了呢,就算有皇上护着,可宫里害人的手段曾不不穷,防不胜防,她们既然能害了周充媛,未必不会害了她。 旁边几人看才人脸色不对,知道她是被吓到了,遂安慰道,“才人没事,咱们杜蘅殿有人护着呢。” 锦绣强颜欢笑,继续问道,“那后来的事情呢?” “昨儿晚上周充媛身亡的消息就漏了出去,宫里许多人都知道了,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更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陶然殿。听说皇后娘娘看到周充媛的尸体发了好大的火,说是一定要把人给揪出来,德妃的脸色也不好看。如今还在查,结果怎么样还不知道。” 宫里怎么会出现毒蛇,锦绣讽刺地笑了,这人心真是比毒蛇还毒。 忆及昨儿晚间李德全面色惊慌的跑过来,为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如今陶然殿里,才真是乱的不可开交,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怀疑这事是德妃娘娘这一派做的,德妃娘娘又怀疑是皇后贼喊捉贼,总归啊,就是没有一个人让去的人消停一点,争个没完。” 明玉也在一边,闻言道,“她们怎么会让人消停,这正是狗咬狗的好机会呢。” 玲珑偷偷戳了戳她,嫌她话太多。 明玉闭了嘴,知秋又道,“才人,你觉得这件事查得出来吗?” “那得看是谁做的了。” 当初赵婕妤谋害二皇子的时候,不消多久便被查出来了,赵婕妤于没有落得好,自己被关道冷宫里去了,儿子也变成别人的儿子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今才过多久,又有不怕死的挑事了,这一出手就是毒蛇,得和周充媛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犯事的人,要是势力弱一点,心思粗一点,一定会被查出来的,到时候也免不了一杯毒酒。毕竟这回可是将人给害死了,周充媛是没了,周家还在呢。但若是那人手段高明,想查也是挺困难的。 宫里的是是非非有谁说的清楚呢。 玲珑听了之后,颇为感慨的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些年虽说皇后和德妃斗得狠,但是宫里也没去所少人,最近,这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锦绣听着,玲珑是觉得周充媛之死是皇后或德妃造成的。 虽然有些道理,但是锦绣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皇后为什么要害周充媛,难道只是为了嫁祸德妃么?德妃害周充媛,难不成是因为对方话太多? 怎么看都不合理,这两人心思深着呢,总不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忍不住出手的人。 何况这次闹得这样大。 发生了这件事,还是在中秋之后,弄得宫里面人心惶惶的,没个安稳。有些胆小的宫妃,特地找宫人将自己住的大方里里外外都打扫收拾了一遍,生怕自己住的地方也有什么毒蛇。 毕竟这东西,一口咬下去就是致命的,再有用的太医都没办法。 都说纸包不住火,何况这事根本没有瞒着。 周家人第二日就知晓了,可怜周太常和周夫人,白白失去了一个女儿,如今凶手还没有找出来,想发泄都不知道像谁发泄。 周太常也是个爱女心切的,朝堂之上,就敢对着皇上诉冤,誓为女儿讨回公道。 总之,这场闹剧就像是导火索,将前朝后宫里藏在底下的矛盾劝给炸了出来。 景阳宫,凌默又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将暗卫查到的消息递给皇上。 封煜打开看了看,对于上面说的显然不是很满意,冷冷地问道,“只有这些?” 凌默垂首,“皇上,暗卫寻着线索往下查,查到带毒蛇进宫的小太监是蒋充容身边的小太监,蒋充容和周充媛前段时间确实发生了矛盾,据宫女说,蒋充容当日怒极,在殿里声称要将周充媛灭口。三日后底下一个小太监恰巧说自己在宫外能带来毒蛇,蒋充容听了,便起了歹意,让那人将毒蛇从宫外带进宫来,昨晚之前,都是养在殿里面的。” 这是能查到的全部消息了,蒋充容和周充媛都是皇后身边的,可是有了矛盾也不假,这毒蛇也确实是蒋充容让人带进宫的,只是,“那个出主意的小太监,暗卫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好些天了,也不知是蒋充容杀的,还是别人杀的。” “继续查。” 凌默应了声,皇上这是要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的了,只是这事,实在是难查,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蒋充容,似乎蒋充容就是唯一谋划的人,疑点只有那个死了的小太监了,可是那小太监低调地很,平日很少有人跟他说话。 这查起来,恐怕也费不少时间。 “那蒋充容和那些沾事的人如何处理?”凌默问道。 封煜手指点点书案,“赐死吧。” 语气毫无波澜,似乎说的事情再寻常不过了。 “是。” 凌默对这些事也是见识多了,当下的念头就是,这次赐死的人有些多,毕竟前前后后涉及到不少人,蒋充容那一个殿里面的,只怕都跑不掉。 算了,死了也是个交代。 ☆、第55章 解惑 周充媛这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蒋充容死了,蒋充容殿里的宫女太监也死了。不过皇后和德妃之间的矛盾似乎更深了,因为皇后压根不相信这件事是会是这样简单,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德妃的手笔。 且周充媛、蒋充容相继去了以后,皇后身边可以用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于是便把这些账,也一并算在德妃的头上。德妃也不是个弱的,面对皇后的打压也回击的干脆利落。 后宫权利之争,两人也是分毫不让。 每日请安的时候,也是火药味十足。皇后自解了禁以后,对待宫务更加精心,恨不得将权都收回来。偏偏宫里面,还有三位地位颇高的妃子,让皇后恨得牙痒痒。 不过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似乎也都没有往外瞒着,如今宫外的人都知道皇后身边的两个妃嫔自相残杀了,也都知道皇后和德妃不对付,争的你死我活了。 凌默把宫里的的消息再次递给皇上的时候,发现皇上对这些事情丝毫不在意,甚至说,皇上挺乐意这些破事往宫外传的。 凌默十分不解,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皇上怎么就一点顾忌也没有,这要是叫宫外的人知道了,后宫的名声,皇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36节 等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道说,皇上实在故意纵着?凌默心中猜想着,要是这样的话,那些一直在蹦跶的人,下场只怕是好不了。 晚间,一个蓝衣太监缩着身子,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猫着腰进了内殿。殿中摆着一扇大屏风,屏风绣着百鸟图,每一只都绣的活灵活现。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个人影。 那太监对着屏风后的人影跪了下来,声音有些沙哑,看得出很紧张,“主子,事成了。” 屏风后面的人正在涂丹寇,一点红唇,十指尖尖。 闻言抬了抬眼,“都死了?” 小太监应了声。人都是他解决的,该杀的不该杀的如今都死了,再放心不过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做的也太过简单了,就说那些死了的宫人,他都没想到能杀的这样顺利,且成功地躲过了别人的耳目。 难不成,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屏风后的人略想了想,如今人都死了,害人的也被找到了,想来也没有她的事了,遂吩咐道,“行了,这件事以后只管烂到肚子里去,休得再提。” “是,主子放心,定不会泄露出去。” 那人听来满意了,便叫人出去。 周充媛这事,归根结底是她自己结怨太多,就是没有她插手,蒋充容也不会放过她的。谁能想到,关系看起来那样好的两个人,私底下有这么多的龌龊呢。 都是两个蠢货罢了,死了就死了,身边还清净些。 两日后,周充媛和被赐死的蒋充容的后事都被处理好了。周充媛无甚大错,实在是枉死,皇上念及周太常白发人送黑发人,特意追封了谥号,另赐周太常之妻邹氏为一品夫人,以示慰问。 到了蒋充容这里,便没有这些繁琐的仪式了,蒋家不同于周家,他是和皇后绑在一起的。如今出了这个事,连皇后也不管了,蒋家真可谓是一落千丈。虽说如今人都死了,但是真相是什么别人也都知道,出了这等害人的手段的女儿,以后蒋家女子想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任谁也不想费一番功夫娶回来的是个心狠手辣的妻子。 宫里这些事,给京中人家平白添了许多谈资。 知夏她们将这些事情说给锦绣听的时候,锦绣面色淡定地将她们打发走了。 之前知道周充媛去世的时候,锦绣虽说有些担忧,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体会不到什么恐惧的心理。但是自从那次去陶然殿吊唁了之后,整个人就不安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去过陶然殿,去的时候殿里面也有不少的人,但是氛围还是萧索极了,尤其是周充媛身边的宫女,几乎哭成了泪人,向她说着周充媛当时的惨状。锦绣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选择和她说,但是看她这样可怜也就由着她,想她或许是压抑久了没人和她说话。 但是听了这些话以后,再看陶然殿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总觉得周充媛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是没有看到,无奈想象力太丰富。 再联想周充媛前些日子的趾高气昂,如今殿中宫女的哭诉,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这宫里,实在是太可怕了。周充媛,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人恨不得她去死。 回去后,锦绣也忍不住想要关注这些事。 她是要听的,可是听了之后又害怕,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的紧张,生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也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她的空间,原本除了储物就没有什么作用了,且储的还是平时不用的陈年旧物,全部放在箱子里面,唯有中间那口灵泉是经常用的。 现在锦绣重新想起了她的那个空间,特地寻了几把锋利的匕首进去,试了几次,确认自己不论在不在空间里,都能第一时间将匕首拿到手上,才略安心了些。 没办法,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上,总比时刻都悬着心要好。 锦绣这状态,封煜也是看在眼中的。 原本以为她只是懵懂了些,其他没什么大问题,没想到经过这一次,锦绣再次改变了封煜对她的看法,这样的事情也能被吓到,看来以后还得看紧一点。 这次封煜过来,看她还是这样恍恍惚惚似丢了神一样,忍不住上前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忧心道,“又是为了周充媛的事?” 锦绣吸了吸小鼻子,知道瞒不过他,直接问了出来,“皇上,这周充媛真的是蒋充容害得吗,她为什么要害人啊?”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害人。 封煜觉得今日若是不把事情都告诉她,没准她会一直钻牛角尖,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蒋充容母家是依附镇国公的,不过周充媛母家却不是,但是皇后似乎待周充媛更亲密些,往日的赏赐也比蒋充容厚上一层。” 其实封煜看来,皇后这样做,似乎更像在利用周充媛做靶子。周充媛也一直做的很好。 “所以蒋充容觉得不公平,所以对周充媛心生怨怼?”锦绣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哪有这么简单的,”封煜摸着她的脑袋,“单单这一件,还不至于让一个充容铤而走险去害人,但是周充媛平时太跋扈了,谁的面子也不给,明里暗里叫蒋充容掉了好几次脸面,之前有一次,两人更是争地面红耳赤。” 锦绣哦了一声,眨着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用毒蛇害人不是蒋充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她殿里一个小太监提议的,毒蛇也是那个小太监从宫外带进来的。中秋宫宴过后,那人将蛇放在周充媛回殿的路上,夜里天黑,也没人看见路上的蛇。” 锦绣听着却觉得皇上话里似乎还藏着许多没有说完的东西。 这小太监怎么就刚好提出这样的建议呢,怎么后来也成功地将蛇带进宫里,需知进宫的物品每一样都要检查的。 再有就是,夜里天黑,一行人那么多,怎么就刚好咬到了周充媛,怎么就不咬其他人呢,锦绣也没有听说陶然殿有别的人被毒蛇给咬了。 抬头看着封煜,“皇上,那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死了,暗卫找到他之前就死了。” 锦绣沉默片刻,这就更奇怪了,明显是要杀人灭口。看来周充媛的事远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这事情还在查,总会查清楚的。”封煜将人搂过来,看她还在发呆,样子可人的很,便低下头爱怜地亲了亲。 姿态亲昵,且熟练。 自从上次锦绣主动亲吻以后,封煜便发现接吻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尤其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以后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宫女那边她们自己清楚就行,不用拿来烦你。” “这不行,总不能别人都知道只有我被瞒着。”锦绣果断地拒绝了,要是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她不是成了圈养的金丝雀了吗,不仅没有主见,还会变得孤陋寡闻,她才不要变成这样。“其实我只是觉得不太适应而已,没什么的,以后就好了。” 锦绣靠着封煜,细声解释道。她是没有安全感,可是也知道,比起别人,自己已经好太多了。 封煜看她这样执着,不忍心让她失望,只许诺道,“先等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再过些日子,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封煜在心中默念道。 锦绣不知封煜在念叨什么,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心中也怪自己小题大做了,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去陶然殿。 整理了心绪,锦绣重新振作起来,“等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得去秋狩了。”她心心念念的秋狩。 封煜见她没听懂,也不欲多言,反正时日还未到,遂顺着她说道,“秋狩不过是狩猎,你又不会骑马,去那里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我可以学啊,皇上不是精于马术的么?”锦绣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封煜,眼中的狡黠藏也藏不住,像一只生动的小狐狸。 封煜从来没有教过别人骑马,但是看着锦绣这无赖的小模样,也乐意由着她,“要是怎么教也教不会呢?” 不会的,锦绣想到,她这样聪明,学什么不会。 ☆、第56章 单手撩 这日请安,皇后看着下面端坐的宫妃,面色温和地提到,“八月底就是秋狩了,今年皇上不准备带多少人,妃嫔里面,也只有五个名额,本宫昨日想了许久,既然名额有限,本宫就不跟着掺和了。” 此言一出,底下有片刻的沉默。 宫里的妃嫔,毫不疑问都是想着争宠的,无奈皇上太冷淡,从不踏入后宫,或者说即使来了也不会留下来多久。分位高的还能偶尔见到,分位低的,却是连见都见不到了。如今皇上是常来后宫的,可是去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地方。 那些满心念着的,无疑都暗自伤怀起来。 现在皇后说这秋狩,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宫里不怕没宠,就怕你连争宠的心都死了。 德妃却是冷笑着看着这群人,笑她们太不自量力。皇上是什么样子的,难不成她们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只是太愚蠢,还不愿相信罢了。 又看了一眼脸色沉稳的皇后,方才皇后说是不去了,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几日朝中稍有动荡,镇国公一派屡次犯错,吏部尚书更是卷进了大案子,已经叫皇上给罚了许多次了。皇后和镇国公府联系那样紧密,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如今她事事握在手里,丝毫不想让她沾手,可不就是心虚了。 若是镇国公仍旧是昔日辉煌,皇后怎么会这样鹤唳风声,这样时刻提防着她。 又听底下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出声问道,“皇后娘娘,不知这次秋狩随行的宫妃可都拟定了?” 皇后抬眼看了这人一眼,生的不错,看着挺娇弱的,没想到也会想着去狩猎,皇后心里讽刺,开口却说道,“早就定好了。” 言毕巡视了众人,“宁昭媛,薛充仪,王昭仪,秦才人,暂且就这四位吧。” 被点到的几位心思不一,薛充仪和宁昭媛对视了一眼,朝皇后投去感激地目光。 心照不宣。 这话一出,却叫方才心怀期盼的宫妃都落了空。但是宁昭媛和薛充仪,平时都是默默无闻的,请安的时候也说不出几句话来,皇后怎么就选了她,更不忿的,是对秦才人了,宫里人都知道,秦才人依靠皇后,皇后抬举自己身边的本没什么,但是秦才人这分位,实在是太低了,难道她们还比不得一个正五品的才人吗? 有人不乐意,便说了出来,“皇后娘娘,这前面三位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但是这秦才人,恐怕不妥。” “哦,如何不妥?” 这是明知故问了,“秦才人分位实在太低,且入宫不久,难当大任。” 皇后面色冷了三分,凝视着底下说话的妃嫔,任谁都能看出来里面的不喜,“你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美人,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那人被皇后噎得满脸通红,想争辩又畏惧于皇后威严,只好将满肚子的话咽下去。 皇后见底下人终于不再没有反对,才又道,“秦才人入宫时日虽浅,然姿容甚美,礼仪不俗,如何当不了大任。且这次不过是去秋狩,不管是谁去,代表的都是皇家,没有什么高低之说。若是诸位还有什么异议,今日请安过后,未央宫内,尚且能容诸位小聚。” 这就是明晃晃地讽刺加威慑了。 说秦才人容貌礼仪出众,不正是反衬刚才那位美人容貌不过关,又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么。再说去未央宫小聚,哪个宫妃敢留下,不是叫皇后折腾吗。 不过皇后前后说的,可是丝毫没有提到宫里的三位妃子,淑妃坐在下首,听着皇后将事事都安排好,放下手里的茶盏,“皇后这样,将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妾身几个还真是没什么话能说。” 皇后到差异了一下,随后心中不屑,连淑妃都要开始反抗了吗,“淑妃此言,似乎是有说不得的话?” “皇后娘娘多虑了,妾身不过是有感于娘娘事无巨细罢了。” 贤妃听罢,也知道淑妃心中不痛快,叹了一口气,也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气什么,换做平时,淑妃是觉得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皇后挑刺的,今日也不知道是那件事不顺。看着两人要对上,赶紧道,“淑妃说的是极,皇后娘娘做事可不就是细心吗,毕竟宫务实在难办,若是稍微出了点差错,都是难以补救的,需得谨慎。” 她说的也妙,将淑妃的话愣是换成对皇后的赞赏。 事无巨细,也是谨慎。 底下人也识相地跟着附和起来,毕竟这几日,皇后和德妃的明争暗斗早叫她们这些看戏的吃尽了苦头,若是淑妃也对上了皇后,那这以后请安,该如何自处? 淑妃虽比不得德妃,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也掌一部分宫权。 说笑见,气氛似乎和缓了些,只听又有人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后娘娘,方才您说这次秋狩随行的有五位,可是为何只说了四位,最后的一位,为何不说出来叫众人都知道。” 皇后略笑了笑,“那最后一个,早就是皇上定好了的,难道还非得本宫说出来?” 皇后这话,一下子叫众人都想起来了。 也是,最后一个,还能有谁呢,除了那个盛宠之下的叶才人。这下,众人看淑妃的眼神又不一样了,毕竟叶才人是淑妃带进宫的,还是淑妃的妹妹。 叶家,可真是好福气。 “该不会是叶才人吧。”有好事者非要点出来。 皇后对这个倒是不在意,“正是。” “这叶才人,可真是好命,哪里都有皇上护着,真是叫人羡慕。” 第37节 “哪里是叶才人好命,是叶家福泽深厚。”有人说的意味深长。 “皇上这么看重叶才人,偏偏叶才人还是个才人,也是件怪事。” 最后一句很多人都是赞同的,有的甚至捂着嘴角表示嘲讽了。也亏得锦绣不在,否则这些人说的话可就不知这些了。 不过这都是酸话罢了,自己得不到的叫别人得了去,心里难免会不服气。淑妃依然端坐在一边,面对这些人的闲言闲语也都只当做听不见。 喜欢说这些话的,往往都是周充媛之流,要是认真就真输了。 又说了几句话,这次请安也就结束了。 德妃走的后。众人相继走后,宁昭媛,薛充仪自然地跟在皇后身边,往未央宫内殿走去了。 “姐姐在看什么?” 德妃回过神,见王昭仪在看自己,摇摇头说没什么,便领着几个宫女一道出去了。路上,王昭仪一直走在德妃身侧,德妃侧脸看她,忍不住叮嘱道,“今年你是第一次去皇家山庄,到时候多带些人,别出了岔子。至于狩猎什么的,那都是男子的活动,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免得到时候身子受不住。” 王昭仪知道自己能去,定是少不了德妃在其中的运作,否则按皇后的性子,剩下的四人,还不得由着自己心意来安排。 心中感激,“知道了姐姐,定然不会出错的。” 她并不想这么早就死心,毕竟她还是花样年华,可以的话,肯定是要争一争的。 德妃知道她的志向,虽说不抱太大期望,但是并不想多打击她。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德妃看着两条路,语气微妙地向着王昭仪说道,“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要是想去做就去做吧,只一点,千万不要走错了路。这宫里,有时候一个念头生出来了,可能就会断送了你的命。” 王昭仪注意到德妃脸上的不自然,但是以为她说的是这次秋狩的事,心里也没当什么,“妾身记不住了,姐姐只管放心。” 但愿自己真的能放心吧,德妃看着她,眼里晦涩难懂。 她这话,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至于王昭仪听不听地进去,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至八月底,锦绣随皇上先行来到了明元皇庄。他们走的早,人带的也不多,锦绣带了几个宫女,皇上这边,也只带了李德全李福几人,至于身后跟着的暗卫,离他们有一段距离,锦绣也察觉不到。 这里相当于是皇家的别院,对于这皇庄,锦绣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几句。听说它不同于皇宫的恢弘,修建的相当精巧,庭院楼台,都仿照江南的风格建造的。 皇庄的后面,竟是京城西面最高的双雁山。 这双雁山的得名,也来源于一个爱情故事,眷侣生前在山中结缘,死后被埋于山脚,化为双雁,守护一方祥和。 这原本是个传说故事,却为双雁山增添了许多神秘和浪漫。锦绣之前就听明玉说了这个故事,等再见到这座山的时候,心里只剩下欢喜。双雁山很大,绵延散开,站在山脚下很难见到尽头。时下初秋将至,山中的枫叶将红未红,没有深秋那样动人心脾的艳丽色彩,也不像夏日千篇一律的满目绿色,有些红,但是红的不彻底,朦朦胧胧,欲语还休。 山脚下,是大片大片的草地,间或有一两从野花,赏心悦目。 锦绣玩心渐起,竟然在马车上待不住,叫人停了车,自己下去走。 车上看到的毕竟太狭隘了,如今下了车才觉得神清气爽,天高云淡,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思及此,连脸上的笑容也肆意了几分。 封煜在前面骑着马,看她这样开心,也不拦着她。在宫里,还从没有见过她这样。 不知走了多久,那皇庄还是没有到。知夏看着越来越兴奋的主子,心中担忧,这样走下去,要是伤了脚就不好了。想着便上去劝了几句。 锦绣正自在着呢,丝毫没觉得那里累,再走几里路都不是问题,哪里听得进她说些什么。 嘴里说着好,但是步子依然没有停下来。 忽而一阵马蹄声,锦绣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叫封煜单手给抱到了马上。 ☆、第57章 骑马 青骢马有看着器宇轩昂,有成年男子胸口高,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真是不可多得的良骑。不过它对于锦绣来说,就太高了。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恐高。 “皇上,我想下去。”锦绣捂着眼睛说道。 她被封煜捞上来,还没有放稳,马儿哒哒往前走,颠地她很不舒服。 封煜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在前面,自己顺势搂着人,“这里离皇庄还有很长一段路,要是一路走下去,明日你的腿也就不要走路了。” “真的很远吗?” “骗你作甚。” 锦绣沉默片刻,想到明日还要出门还是妥协了。她坐在前面,虽然被搂着,但是也不是很有安全感,这么高的地方,真摔下来得有多疼,不由得扯紧封煜的衣袖。 封煜今日穿着白色云纹锦袍,因为生的英俊,倒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说是有几分,是因为他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太过明显,叫人一眼看去只记得威严,容貌倒成了次要的了。这样简单的穿着,更适合如今的氛围。 锦绣则是一身杏色襦裙,头饰也是能简则简,比平时更清新了几分。她本来年纪就小,柳眉杏眼,娇娇嫩嫩的,如今缩在封煜怀里,显得更加娇小了。 如今两人相依,气氛温馨,远远看去,真有些神仙眷侣的意味。 封煜御着马,看出她有几分胆怯,便说道,“前两日你不是说要学着骑马吗,如此畏高,还怎么学,只怕到时候也只是半途而废。” 锦绣自然不服气,“皇上还没教呢,怎么就知道我学不会。再说了,且没有多畏高,只是初到马上有点不适应就是了,等一下就好了。” 怎么说她都是有理的,封煜也不和她争。到时候真要是学了,他也不会放水的,抖抖缰绳,“真的不怕?” “当然不怕。”锦绣嘴硬道。不就是骑马么,有什么好怕的,她坐在马上向下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高的,这样的高度,多适应一下就好了。 不过见她这样自信满满,封煜难得起了坏心思,缰绳向上扬起再高高地落下,青骢马跑得快了许多,一下子将身后的人甩开了,锦绣甚至听到,身后的宫人传来几阵惊呼声。 封煜平日在宫里,都是埋头于书案,少有这样恣意玩闹的时候,所以听着锦绣的连连地惊叫,竟然也觉得颇为有趣。 心思一动,青骢马更是跑得欢快了几分。宫外的氛围,总会叫人挣脱桎梏。 这样的速度,在锦绣看来就已然是飞快了。不仅快,还颠地不行。 这时候皇上竟然还故意松开了她,两手只在旁边虚扶着。 锦绣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抓着他的手不放,试图稳住自己,又觉得不行,怎么都不安稳,手忙脚乱之下冷汗都急出来了,只恨不得掐他几把。心里祈祷着赶快停下,赶快停下,可是时间偏偏过的极慢。 这样的感受,是锦绣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上辈子也没有,她生来体弱,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刺激,就是现在,也感觉心脏差点不行了。一不争气,眼泪就刷刷留下来了,风干后还挺疼,犹豫之下,更觉委屈,索性流的更多了。 好在封煜并不太过火,跑了一段路过后就赶紧停了下来。 再看锦绣时,才真是哭笑不得。 她整个身子都已经向后扭过去了,两手死死地抱着封煜,头也埋在里面不出来,这样子,未免太过滑稽,竟然连风度也不要了。 后面的人远远跟着,知道皇上似乎是在和才人玩笑,也默契地离地很远没有过来打扰。很识相,封煜心里道。 “怎么样了,不是说自己不怕么。”封煜将锦绣的脑袋托起来,正准备调笑两句,突然间她眼眶红红的。封煜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堂堂一国皇帝,富有四海,威震天下,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平时在对朝中尔虞我诈没有丝毫犹豫,杀伐果断,如今面对这样的娇儿却是无从下手。 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样哄。这样的情绪,是封煜从不曾有的。 关键是,眼下这情况还是他一手造成的。原本只想着吓吓她,可是真把人吓哭了,又舍不得了。 “吓到了?”语气尽量温和。 锦绣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十分委屈地朝封煜埋怨道,“皇上你怎么跑地这样快,又没有扶着我,我都快吓死了。要是我掉下去了该怎么办?你又不扶着。” “朕,”封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是我的不对。” 锦绣差异地抬起头,差异的不是他语气里的温柔,事实上,皇上和她说话就没有不温柔的时候。锦绣差异的,是皇上的自称。她是在皇上面前用了你我之类的,皇上也从来没有斥责过,算是默许了。 不过皇上在她面前自称我的,还是第一次。 锦绣觉得这才是重点,皇上这样说话,她觉得很开心,这份开心让她暂且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就当做过去了,锦绣安慰自己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不过这次就算了,我先原谅你了。”锦绣扬着小下巴,一脸高傲地对封煜宣布道。 这表情要是别人做,说不定已经死一万次了,但是锦绣这样,在封煜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亲亲她的脸蛋,替她将泪痕擦掉,封煜纵容地说着,“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再说,我也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且放心好了。” 锦绣真的放心了,也满意了。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发现,他现再哄人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再过些日子,恐怕锦绣就招架不了了。 约莫走了两刻钟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到了皇庄。 皇庄正门前有一块匾,上书明元二字,字体遒劲,笔走龙蛇。 早有一群人立在皇庄前面,见到封煜他们,立即跪下来行礼。这些人,都是里面的管事之类的,前些天就已经收到了今日皇上将要驾临的消息,所以早早地候着外面。 锦绣几人,被为首的太监领着进了山庄。 到底是皇家资产,里面果真不凡。 那人似乎注意到锦绣是第一回来,又见皇上对她颇为纵容,便留意了许多,一路走一路介绍着这皇庄内的景致。不过说了许久,皇上竟让也十分耐心地没有打断,这太监心里也灵活,说的就更加细致了。再看锦绣的时候,也多了份郑重。 锦绣一边赏景,一边分心听着他的讲解。封煜看她这样一心二用,放心不下,怕她到时候摔了,少不得又要过去牵着她走。 明元山庄占地十分广,分为东园西园和中园,东园山水相间,多为亭台楼榭,建造也精致,是专门给皇族中人居住。西园楼台也多,却是给朝中官员家眷休息的地方。而中园,多是赏景之地,以水为中心,依水而建,有的亭榭直接直入水中,延伸到了湖中间。 园子里最敞亮的,莫过于东园的倚玉轩了,往年皇上也都是住这里。 那太监名叫张生,安顿好了皇上以后,把这周围的住所都过了一遍,真被挑一个最近的给这位才人。斟酌了许久提议道,“离依玉轩最近的是听雨轩,那里环境也清幽,早就有人打扫好了,叶才人看怎么样?” 锦绣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但是听说离这里近,便想着答应了。 不料皇上突然出声拒绝,“不必了,叶才人就住这里。” 张生犹豫了一会,皇上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住着,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有一定的数量,否则就是怠慢了,他这个老太监也担待不起。往年可没有这样的事,若是叶才人也住这里的话,那依玉轩侍候的宫人又要多添上许多人了,这地方虽说比起其他居所是大了一点,但是毕竟容不下那么多人。 衣食住行,到底是跟着皇上来,还是按照才人的分例来,张全愣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还是李德全知道皇上的心思,见状提点他道,“皇上既然让叶才人跟着住依玉轩,自然是什么东西都要准备两份,但是伺候的宫人就不用那么多了,叶才人习惯了身边这几个伺候。” 张生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答道,“是,奴才知道了。” 封煜见这里没事了,想起后日秋狩还有事情没交代,嘱咐了锦绣几句,就领着李德全张生几人出去了。 皇上走的快,没一会就把两个老太监落在后面。 张全跟的气喘吁吁,直道自己是老骨头了。他和李德全交情不浅,两人被落到后面的时候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说起方才的叶才人,张全也是大为好奇,去年还没见过这位主子呢,怎么今年就突然出来了,还叫皇上这般放在心上。 李德全拍了拍老伙计,“这位,你往后可得敬着。” 就是他,那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以前李德全一直不大看得起锦绣,觉得这位和淑妃是一个路子的,岂料这位运道来了,哪里是淑妃能够比得上的。 皇上以前可是最不耐烦去后宫的,可是为了这位还不是没晚都去,连白天有时候都忍不住去转了转才行。虽说他在王太医那里也猜到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这叶才人是真得得宠。 张生又不傻,皇上那宝贝样谁看不出来,“这事,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啊。” 锦绣这边,因为很少去过别的地方,如今的来了这里,倍觉新奇,将这依玉轩,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如此下来,才觉得满足了。 锦绣这次过来,知道了知秋知夏和明玉,玲珑觉得杜蘅殿美人看着不放心,怎么都要留下来,宜香是除了小厨房哪里都不肯去。所以只带了三个人过来。 第38节 知秋见才人逛完了,凑上去好奇地问道,“才人,你说这次秋狩,叶家那边会不会来人?” 锦绣到真被她问住了,她压根没有想到还有叶家人这回事。 “要是李氏过来见才人,才人是见还是不见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忽然说起叶家,说起李氏,锦绣差不多忘掉的事却都想起来了。 这样的日子,叶启文又是尚书之职,李氏怎么可能不来,想到日后可能会和李氏对上,锦绣的心,可真是兴奋地静不下来。 ☆、第58章 挑衅不成 锦绣他们来的早,等封煜忙完了回来,也才刚到了中午。 因为是第一次出宫,锦绣心情愉悦,还亲自下了厨。皇庄里也是有御厨的,本来还拿不定主意,准备问总管中午需要加些什么菜,锦绣就带着人过来了。 那些御厨见锦绣年纪尚小,还以为她是想着讨好皇上才来的,也没当一回事,直到瓦罐里的汤水沸腾起来,满屋子飘着鲜味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位叶才人,真是有些门道的。 如此也好,省的他们再去问了。 封煜回来的时候,恰好锦绣都做完了,原本带的一群人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手上都捧着碟子,清一色的着装,清一色的瓷碟,鱼贯而入,谨然有秩,看到锦绣不得不感叹,宫规什么的,若是学得好了,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她是做不到的,骨子里就是懒散的人,那宫规也就是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本来在皇上面前也是装矜持来着,但是如今熟了,考虑到自己即使不装也矜持,早就没有拘泥于宫规了。 她这回做的依旧是皇上喜欢的清淡口味,中间还有几道是甜点。看皇上频繁朝那里懂筷,也知道锦绣做的十分成功。 封煜看她这样精心,连饭菜也亲自准备,心中熨帖,熨帖过后,就想着几日前说的要教她骑马之事。皇庄旁边,就是个天然的练马场,那里有许多马棚,里面喂养着的,无一不是良驹。 “下午就去练马吧。”封煜用完饭,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样快。” 锦绣放下筷子,她还想着下午找几个宫女陪着去四处逛逛呢。 “后日其他的人就都来了,到时候你就是想学也没有时间学,索性今天下没什么事,早日学了也好。” “马场大吗?”锦绣比较关心这个。 封煜,“教你骑马是够用了。” 锦绣听了也没什么意见。原本想晚点学的,但是皇上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不识相。饭后,因为锦绣习惯了午休,所以封煜也陪着她睡了一会儿,等醒来以后,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马场离得挺远,还要做马车去才行,等到了那地方,却发现皇上已经牵着马出来了。皇上一身骑装,即使现在是牵着马也显得英姿勃发,剑眉星眸,玉树临风,总算是满足了锦绣心中的一切幻想。皇上果然是最英俊的,锦绣一边垂涎地皇上的颜,一边心里赞叹。 看到皇上向这边走来,她也没叫别人扶着,自己蹦了下来,哒哒地跑到皇上身边。 “皇上,待会儿就是要用这匹马儿学吗?” 这马儿不是皇上来时骑得那一匹,不过长相乖巧,十分有灵性。听见锦绣说话还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两只眼睛水润润的,可怜可爱。锦绣摸着它的耳朵,她也不生气。 “这匹最温顺,不伤人。”封煜说道,“你以后就用它吧。” 方才他在马场转了一圈,总觉得没什么好马,直到最后才看见了这匹。马倌说这匹是性子最和善,从不主动攻击人,不过速度也不慢。想着锦绣是初学,就牵出这匹来。 “她叫什么名字?” 封煜也没想那么多,便让锦绣自己取。 锦绣眼睛转了转,看她这样乖巧,忍不住想给她起个好名字,“她现在是我的马,以后就叫小乌孙。” 多霸气啊,跟着她这样的宠妃取得名字就应该霸气。 小乌孙似有所感,抬起头蹭了蹭锦绣的手,态度眷恋极了,锦绣十分激动,跳着指给封煜看,“皇上快看,她喜欢这个名字呢。” 封煜哭笑不得,这匹马虽然血统不差,可也没有到汗血宝马那样好,“你确定要取这个名,不怕别人笑话?” “有皇上在,谁敢笑话我。她就叫小乌孙了。”锦绣现在被纵地狠了,许多事也不像之前那般在意,就比如别人的眼光。别人再如何说,那也伤害不了她。何况她想的也不错,若是别人真欺负了她,皇上总会去帮她找场子的。 对于这一点,她总是迷之自信。 封煜看她这样子,也不再多说了,她想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吧。时辰不早,当下就领着锦绣和锦绣的小乌孙,在马场上教了起来。 看别人骑马是一种享受,自己在上面坐着的时候就忐忑了。锦绣是稍微有点恐高,但是也不是没办法克制,只要坐在马上不往脚下看就行了。开始的时候皇上坐在她后面,小乌孙看着不健壮,带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皇上是一位严师,真到了这时候竟然一点也不肯放水,该怎样就是怎样。 等锦绣自己掌握了理论,他就从马上下来了,让锦绣一个人自己摸索。 有好几次锦绣都想放弃了,觉得学着也没意思,反正以后也不是经常骑马,但是看看皇上了然的眼神,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弃了,不就是打了自己的脸吗。她的脸这么好看,才不要被打。好在马儿温顺,被这样那样折腾以后也不发脾气。 到最后,锦绣终于学得像模像样了,已经快天黑了。筋疲力尽的累到在马背上,小乌孙却还是和刚来时一样精神饱满,再看皇上,也想没事人一样。 人比人比不得,人比马,也是比不上的。 锦绣趴着,懒地再走了。 后来还是封煜把她抱了回去。 第二日,锦绣就累地走不动了,整整修养了一日,到第三天,秋狩也就开始了。 这日一早,锦绣迫不及待地穿好了自己的骑装,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虽然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叫锦绣是很满意。又从封煜那里磨了几句夸赞的话,才带着几个宫女出了门。 随行的还有锦绣从没见过过的凌默,也不知是从那里出来的,皇上让她到哪儿都得带着他。 狩猎场建在双雁山脚下,其中有许多席位,多是给女眷坐的。男子狩猎,女子则在狩猎场旁边聚着,因为还未开始,女眷中间或有三两个闲聊的,或有闺中少女对着不远处的少年二郎暗送秋波的。 锦绣来时,宫里的几位妃嫔都来了。 薛充仪和宁昭媛和锦绣都没有说过话,也只是寒暄两句便忙着自己的事去了。薛充仪身边,是几个官家夫人,态度甚是亲密,许是薛家家眷也未可知。锦绣算是知道为何秋狩这样招妃嫔喜欢了,就算是见不到皇上,也是可以见到家人的。 须知宫妃一年到头来见到家人的次数实在是寥寥无几,若是倒是王昭仪和秦才人,一直坐在锦绣旁边,十分友善的说着话。 “原以为咱们都是算早的,谁想到叶妹妹比咱们更早,竟是前两天就到了。”王昭仪道。 锦绣也学会了四两拨千斤,“只因没有事,才来的早一点,两位姐姐都是忙人,舍不得殿里面的事,自然来的晚一些。” 王昭仪笑而不语。 秦才人道,“哪里是忙人,我那地方,一天也没有几件事。整日在那地方待着,也觉得乏味,如今有幸观望秋狩,也算是解乏。” “秦才人不去参加?”王昭仪差异道。 “不去凑热闹了,原本就不是咱们的事。”秦才人不甚在意。 锦绣这才知道,原来女眷也是可以参加秋狩的,不过约束甚多罢了,也不允许去林子深处,只能在山脚下转悠。 秋狩是大魏开国以来就有的,男子骑马狩猎,所得猎物最多者,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赐,这样的规定,原本是为了防止大魏臣民靡于安逸,望以此来强健体魄,却逐渐演变成为博皇上注意的争夺。 而女子,自然是不在这竞争之列的。女子去了狩猎场,多是为了玩乐。 锦绣看着秦才人,她这样瘦瘦弱弱的,实在不像是能去骑马挽弓的,遂问道,“秦才人会骑射?” “家父是武将。”秦才人笑道。 锦绣真没看出来。 正说着话,那边宁昭媛带着几个人来了。看到锦绣她们,停下来道,“叨扰几位姐妹了,见几位说的开心,想过来坐坐。” 骗谁呢,锦绣心里想到。她身后带着五六个小美人,看着和宁昭媛关系匪浅,这样也要蹭着别人的乐子?不过三人还是笑着让她们过来了。坐定后,宁昭媛为两边相互引荐,说道锦绣时,特地停了一会儿,“这位妹妹便是叶才人了。” 她一说完,锦绣就听到后面又人小声说了句,“原来就是她呀。” 锦绣看过去,说话的是宁昭媛右边的红衣女子,月十五六岁,看着比锦绣大,容貌昳丽,看样子也是个张扬的。 她说的小声,可是在座的又不聋,如何听不见,就连宁昭媛,脸上的笑也是停滞了一会儿,颇为尴尬。锦绣总不会就这样被一个不认识地挑衅了,直接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得,不过想开开眼界,结果没开成罢了。”那姑娘说的很是不屑,不过周围人也不敢去反驳什么,就连宁昭媛,面上也要隐忍。 锦绣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纯粹没事找事的,所以也懒得给她面子,“看来姑娘是眼睛出了毛病了,得治。” 她长得美还需要质疑? 那人被锦绣讽刺了一句,本身就不是个脾气好的,怎么可能让,站起来指着锦绣,“你……啊!” 话还没说完,就抱着手尖叫了一声。 众人看去,只见地上多了一块石头,刚才那姑娘指着锦绣的手指头,已经破了好大一块,好悬没有流血。 认识宁昭媛带来的,自然不能看着她被欺负,正要斥责锦绣,就见锦绣抬起头,眼神淡淡,让宁昭媛有一瞬间恍惚。 凌默亦走出来,站到锦绣身后,意思不言而喻。 宁昭媛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锦绣身后的侍卫,一下子销声匿迹了。锦绣对这样的结果大为满意,果然,身后跟着一个暗卫就是不一样。 正得意着呢,忽而感觉一束目光一直追着她不放。 锦绣很是奇怪,回过头看了一下,那远处站着的,不正是她那个前未婚夫么? ☆、第59章 前未婚夫 京中少年儿郎,数赵家公子赵清泽最为出众。 赵太傅之孙,温文尔雅,芝兰玉树,又是赵太傅亲自教养,举止谈吐皆不凡。奈何这样的赵家公子,却早就订了亲,对方还是成王府的郡主。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今日秋狩,赵清泽自然也过来了,身边的人都是平日交往不差的。 不过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少年慕艾,是在所难免的,何况不远处就是女眷。只有这时候,男女是不太设防的,不必带着面纱,但是礼数也不可违,男女还是得分开。 几个少年人,少不得会偷瞄对面的给少女。其中有一个,和赵清泽感情不错,凑过来小声地说着,“阿泽,我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了。”声音里不难听出其赞叹。 赵清泽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见识?” “何为美者颜如玉。”说罢隐晦地看向女眷处。 赵清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期然瞧见一张熟悉至极的芙蓉面。 “难怪宫外都在传皇上盛宠叶才人,这等相貌,若是不受宠才叫奇怪。今日一见,着实惊为天人。”他话里没什么意思,只是纯粹的惊叹罢了。原来以为世上美人都见过了,能视红颜如枯骨,如今才知道所见浅薄。惊为天人之后,也想着让好友见一见。 只是赵清泽听来,却觉得心头一阵躁意,忍不住道,“秋狩快开始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快些去领你的马吧,免得到时候一个猎物都没有。” 那人被赵清泽这样一说,才想起自己的马还在小厮那里,看着对方的马咬着牙道,“谁像你啊,清心寡欲的,一心只念着秋狩,真不知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姑娘喜欢。” “只可惜世事难料。” 那人只道他不要脸,不过也没说几句就走了。 第39节 赵清泽站在原地,等人走了,竟然再也没有迈开步子。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间,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她,娇俏的骑装,一张脸如出生芙蓉,清新亮丽。她果然和初见时一样的好看,一举一动莫不灵动生气。 这就是他那有缘无分的未婚妻啊。 她进宫以后,赵清泽不止一次地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受了欺负,会不会受伤流泪,有时一想便是好几个时辰。 如今看来,皇上待她不错。至于自己,终究是对不住她,往后也没有立场担心她了。 他这样的目光,锦绣很快就注意到了。 一开始还觉得莫名的熟悉,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知道是他。就是知道以后才觉得更尴尬了,无论是哪种场合,遇上前任都是尴尬地,哪怕这人比其实压根就没有接触过几次。 赵清泽的目光虽然隐晦,但是还是有人能看出来,一是锦绣自己,二是站在她身后的凌默。 凌默是暗卫,对周身环境尤为敏感,待发现有人在看叶才人之后,立马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将目光给挡住了。默默地看了一眼赵清泽的方向,随后若无其事地调转目光。 这样,锦绣才觉得好受些。 再说方才被锦绣噎住的那一位,宁昭媛介绍她时,说是安乐侯府的嫡长女杨语嫣。当时锦绣听着侯府的名字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名字,也不知是谁赐的,是想叫他们安乐死吧。 安乐侯是镇国公府的旁支,杨语嫣真说起来还是皇后的侄女。 不过这位的头脑,显然不能和皇后比的。因为之前闹得不开心,这杨姑娘显然不待见锦绣,拉着周围几个姐妹说说笑笑,丝毫没把她们几个宫妃放在眼里。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奇怪,且观宁昭媛,似乎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一味地纵着。 锦绣看她们自说自话,没空理会她这个闲人,于是回头问知夏几个,“你们可知道,宁昭媛和安乐侯府是什么关系?” 知夏几个摇摇头,宁昭媛平日低调地很,少有人会关注她。也就这会来了秋狩,宫里才有人记起了她。 不想一直不出声的凌默却开口道,“宁家和杨家并无什么关系,不过宁昭媛如今依附皇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宁家在京城,一直是三流世家,想要长久,肯定是要跟着别人走的。 锦绣十分惊讶,原来这人还会和她说话,她还以为这位侍卫大哥从来不说话的。当初皇上把他放到锦绣身边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侍卫大哥的不乐意。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御前的职位不是那么好爬的,这位在皇上很少应该也很有地位,跟着她这个小才人,真是屈才了。 好在如今看来,他还挺尽责的。刚刚的小石子,就瞄地很准。 锦绣听来又问,“安乐侯府和镇国公常有往来?” 凌默道,“杨氏族人在京中任官的,不过是镇国公,安乐侯,另有昌平侯,不过安乐侯府同镇国公府联系密切许多,镇国公府,自皇后之后,所出皆男子。” 原来是物以稀为贵! 锦绣忽而想清楚了,只怕宁昭媛和那边的几个姑娘,要讨好的都不是安乐侯,而是侯府后面的镇国公和皇后娘娘。 不过那杨语嫣为何会对她心生恶感,锦绣实在好奇,便问了凌默几句。 凌默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她讨厌别人,向来都是没有缘由的。 看看锦绣,有看了看那边的杨语嫣,突然一个念头浮过脑海,便脱口而出,“听说杨姑娘是京都第一美人。” “京都第一美人?”知秋不可置信地小声惊呼,“京城的人眼神怎么这样不好!” 锦绣十分无语,觉得这理由十分荒谬。不过对于知秋说的话,还是不那么赞同的。那杨语嫣,虽说知秋对她不屑一顾,但是平心而论,这姑娘生地还是相当不错的。 时下人也是太无聊了,每过两年就会选出什么京都第一没人,京都第一才女,这些不过是个名头,但总有不少人为了这个名头争破了脑袋。 大抵和以后想出名是一样的。 叶锦华当年,也是京都第一才女出身,才名远扬,听说一手棋艺出神入化,不过是不是这样谁知道呢。现在看到了所谓的京都第一美人,锦绣起码可以确定,第一美人的评选标准真的只看脸。 凌默想了想,又道,“若是卑职记得不错的话,杨姑娘,似乎也是想进宫的。” “你说什么?”锦绣一脸不可置信。 “年初杨姑娘频繁的进宫,安乐侯府也希望杨姑娘能进宫,不过皇后并没有同意。”当初杨姑娘那样子,还惹得皇上一阵恼火,虽说没有看见,但是只听着也觉得膈应了。 知夏狐疑地看着凌默,这个侍卫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皇上身边的,怎么对后宫之事如此清楚。 凌默被知夏的眼神看的一愣一愣的。 “皇后没有同意,所以杨语嫣就没有再进宫了?” 凌默道,“后来也来过几次,不过皇后态度坚决。”简言之,就是不让进。 “……” 锦绣觉得自己要重新估量一下这位安乐侯之女的,原来,这位还是个隐藏的情敌。说不介意是假的,锦绣知道了以后恨不得这人压根没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过她往后要是挑衅,那么锦绣也不会再让着了。 正想着,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鼓声。 十几面大鼓高高架起,每一面鼓前面都站着两个人,同时奏响,鼓声震耳欲聋。伴随着鼓声的,是一阵长久的高呼。 这是狩猎要开始的标志。 处在最前面的依旧是皇上,玄色劲装,高高地坐在马上,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皇上后面是一种文武官员,不过武官居多,鼓声响了以后,众人纷纷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约有几百来人。看他们士气高涨的样子,连锦绣这样的懒人也添了几分豪情。不过前后看了看,却发现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唯一相识的,似乎也只有跟在队伍里的赵清泽了。 要说赵清泽,锦绣这个前未婚妻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这真是个谦谦君子。放在哪里都是打眼的,否则锦绣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他,若是赵清泽是个丑的,成王府的郡主也不是闹着要嫁给他。 隔着这么远,赵清泽却似有所感,转头看了锦绣一眼。 纵使只有一眼,也叫锦绣很是窘迫,难不成她才偷瞄一眼,就被人发现了? 可见人不是能随便看的,她有了皇上,还是看皇上吧。赵家公子再出色,那也是比不上皇上的。想想皇上,锦绣突然觉得自己真实太不应该了,怎么能看别的男人呢,前未婚夫也不行! 好在赵清泽并不莽撞,和锦绣对视了一眼,就赶紧回过了头。 锦绣轻轻拍了一下胸口,今天真是魔怔了,怎么老是和前未婚夫撞上。 锦绣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除了赵家人,就只剩下叶家的了。如今赵清泽都见到了,叶家人应该也在附近,那狩猎的人中间,就算叶启文不在,他的两个儿子也肯定会在的。 想到这儿,不禁好奇了起来,问道,“官家女眷都坐在哪里?” 知夏指了个地方,官家女眷和皇族女眷也是分开坐的。 她似乎知道锦绣想知道什么,特意在里面找了找,最后对锦绣轻声提醒,“才人,尚书府的位置在那儿。” 锦绣寻着地方看过去,那里坐着的,可不就是李氏和叶锦姝么?叶锦姝坐在李氏面前,看样子乖巧地很,李氏也是一脸和善地与周围人说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说如今只是单方面见到,锦绣的战斗心已经被高高地撩起了。李氏不来则罢,要是往后来了,一场恶战也是免不了的。 这时那边几人的话刚落,看到锦绣百无聊赖地坐着,宁昭媛笑着问了句,“叶才人在什么?竟然这样入神。” 锦绣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随便看看。” “原是这样,方才瞧见叶才人看叶府女眷那里,还以为叶才人是念家呢。” 话才刚说完,后面便跟着一句不阴不阳的话,“庶女而已,只怕也不会念着叶夫人好。” 锦绣翻了翻白眼,这话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说的。这位杨姑娘,似乎只长了脸没长脑子,说话十句都有九句带刺。虽说她说的也不错,锦绣确实不会念着李氏好,但不代表她就会任人说。 原本就对她喜欢不起来,如今情敌主动找事,锦绣也不介意让她抹不开面子。“杨姑娘似乎很不屑庶女?” “叶才人说的什么话,谁会喜欢这种小妇养的。” 宁昭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杨语嫣愣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心里暗恨一句,不知这杨家到底是怎么养女儿的。 周围有一瞬间的静默,其实在场的又何止锦绣是庶出。杨雨嫣身边的,也事有两人是庶出记作嫡出的,大户人家的破事,谁说的清楚,她这一开口,就得罪了好些人,偏偏说话的人还满脸唾弃的神情。 王昭仪道,“杨姑娘此言未免有所偏颇。” 杨语嫣讽刺道,“王昭仪难不成还会对庶女有什么好感,长于小妇之手的,能有几个好人,学得都是些狐媚的手段罢了。”说完还看了锦绣一眼,意有所指。 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旁人默默等着,看这位叶才人是否会当场忍不住。 不料锦绣不见发怒,反而道,“杨家真是好教养,开口闭口小妇养的,那你这位大妇养的,怎的也这般不堪。满嘴的胡话,丝毫不顾礼仪修养,出门在外,难不成脑子丢在家里了么?” “噗嗤!” 这笑的人是王昭仪。 杨语嫣自然不肯让锦绣占上风,正待反驳,却听锦绣又道,“杨姑娘可注意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身边这位可是不会留情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只能央着安乐侯去皇上那里谢罪了。安乐侯府到底有几斤几两,杨姑娘自己先掂量掂量,不要到时候两边都难看。” 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了。 凌默十分配合地瞥了杨语嫣一眼,不喜不怒的眼神,生生叫杨语嫣打了个寒颤。 此人不能惹,这是在座每一个人的心声。 锦绣立即就发现了,皇上放在她身边的侍卫大哥简直是她好用了。不仅能保障她的生命安全,还能借着他借着皇上的面子耀武扬威。 许久没有体会过狐假虎威的锦绣,几乎有点轻飘飘了,生活真是美好。 杨语嫣纵使不忿,那也得忍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侍卫是皇上赐的。 王昭仪笑过之后,一脸歉意道,“杨姑娘莫怪,叶才人啊,最喜欢说这些玩笑话了,听听就行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哼!”杨语嫣也没给王昭仪好脸色,心道咱们走着瞧。 气氛都这样了,杨家姑娘还不知道收敛,王昭仪纵使有心劝解,对着她也说不出话来。索性把事情再扔会给宁昭媛,总是她弄出来的事,还指望着别人解决? 宁昭媛也不傻,见状道,“咱们在这坐也坐地这么久了,不若也学学别人,去山脚那里转转看能不能猎到什么?” 话落有些人脸上隐有难色,许是不善骑射。 “几位觉得如何?”宁昭媛问道。 秦才人和宁昭媛也点交情,遂接道,“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不过宁姐姐相邀,也不能不给面子。” 中间有位绿衣少女提出异议,“可是,山中危险,会不会生出什么事?” 杨语嫣原本被锦绣说了便心情不好,见身边有人这样畏手畏脚,生怕她丢了自己的脸,叫人小看了去,于是斥责道,“这般胆小,还不如现在就回去。” 绿衣少女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反驳。她家父亲是在侯爷底下任职,如今能来皇庄,也是沾了杨语嫣的光。来时母亲不止一次地交代,万不能惹恼了杨姑娘。 秦才人看着少女,似乎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帮着解了围,“这位姑娘莫着急,我们不过是去山脚下转转,不往深处走,没有什么危险的。” 绿衣少女感激地看了秦才人,“多谢娘娘解惑。” “无事。”秦才人摆摆手。 这样,一行人暂定了要去山脚处转转。 锦绣本来不想同她们过去的,无奈几人一直再劝。王昭仪和宁昭媛毕竟分位大过她,锦绣推拒了几下,终究没有推拒过去。 锦绣牵着自己的小乌孙过来,她才学会骑马没有几天,不是十分熟练。王语嫣看到了,冷哼一声,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看样子也是个骑马的老手。 宁昭媛看了,少不得夸赞几句。 锦绣颇为不屑,不就是动作潇洒一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便不再看她,径自往山中走去了。几个宫女中只有明玉会骑马,由她和凌默跟在后面。 双雁山很高,所以所说是山脚,但是也是挺高的。不过猎物不多,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所见的不过是一些山鸡而已。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林子深处。 林子越深,声音越静。 第40节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里太静了吧,不如我们回去。” “回去哪里有什么好猎的。” 她们本来就不是为了打猎而来,锦绣心道。这里实在是安静地可怕,锦绣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凌默跟在后面,前面是四位宫妃,他这样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说话,可眼见着宁昭媛带着人越走越远,忍不住琢磨起来,这宁昭媛是吃饱了撑地把,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急促地很,待凌默看清,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气,就大叫一声,“才人小心!” 有狼! “救命啊!是狼!”不知是谁先叫了起来,接着场面便失控了。马蹄声,惊叫声,混乱地叫人找不到神志。 都是女眷,谁见过这种凶物,早就吓地魂飞魄散,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 那狼低哄一声,作势要扑过来。 锦绣原本是在靠前的位置,一听到凌默的呼声,想都没想就准备调头跑。但是情况根本不允许,后面乱糟糟地,人和马一起,阻断了后退的去路。 慌乱间,那狼似乎是被激怒了,长嚎一声,便飞快的向他们扑过来,青面獠牙,可怖至极。离他们不过只有十几米。 锦绣一惊,松开缰绳准备下马,这时候,不知道是在后面一推,力道之大,锦绣瞬间变跌下马。 疼痛也顾不得了,那狼正想它跑来,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眸光森然,紧紧盯着她,如同看着死物一般。 锦绣想动,但是手脚像是定住了。 只见那狼忽然加快了速度。 “啊……” ☆、第60章 饿狼 狼的速度有多快。 顷刻间,便扑倒锦绣眼前,锦绣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感觉一阵冷风袭来,很冷,寒彻全身。她这是要死在这里了么,锦绣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不想死,她的人生还刚刚有起色,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要交代在饿狼嘴下。 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在害怕。 “嗖!”利箭划空。 “吼!” 凭空射出来的两支箭,一支射在狼前脚,一支从后面射来,正中狼尾巴。本来跑地飞快的狼,突然被两箭射中,仰天长吼了一声,不甘心地盯着前面射中它的人。 凌默见一击既中,迅速地抽出箭,对着狼的脑袋又是一箭。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箭头离弦时,声音尖细。 饿狼看箭射来,极快地调了方向,转而攻击起了后面的人群。这里原本人就多,多且乱。狼混进去以后,不少人在尖叫,有些人却是连叫也不敢叫了。饿狼像是发了疯,见了谁都咬,不管是人是马。 “啊!” 凌默见状赶紧飞身上去,抽出背后的匕首,和饿狼搏斗起来。人哪里是狼的对手,何况这后面还有这么多乱糟糟地女眷,凌默就是想将狼杀死,也没有施展的空间。若不是再这之前狼受了两箭头,只怕更凶险些。 一时间,凌默甚至恨不得连碍事的女的都给灭了。 “大家快散开!都散开!”这时一道焦急男声传过来,废了一些劲将这些没脑子的人给赶到了旁边。 凌默心无旁骛地对敌,手中的匕首早就染了血,是狼肚子上的,不过他也伤的不行,左臂已经被咬了好大一块。一人一狼对峙着,饿狼眼里泛着绿光,目眦尽裂,嘴里全是血丝,时刻都会扑上来。 “嗖!”正僵持着,突然后面又射来一箭。 饿狼连忙躲闪,凌默不等它反应,飞快地冲过去压着饿狼,手起刀落,转眼间匕首就刺进狼的脖颈。 刺中后,忙退了好几步。凌默那一刀下手狠极,又用力地在狼的脖颈横划了一道,如今那狼,脖颈已经快要断了。就是这样,还要作势要来咬人。 已经是僵死之物了,凌默抽出箭头,对着它脑袋就是一箭。 饿狼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随后躺倒在地。一共中了四箭,前两箭因为匆忙,只射中了皮肉,并不严重。但是凌默这最后一箭,可是瞄准了它的脑袋射的。 解决了饿狼,凌默看了来人一眼,不是别人,还是赵清泽。这小子,来者不善啊。 凌默的眼神太犀利,叫赵清泽也心虚了起来。他原本是跟着同伴去狩猎的,不过半路时候没了兴趣,便找了由头下山去了,谁料刚走不久,便听到有人在惊呼。他刚忙奔过来,却见到了方才那胆战心惊的场景。 赵清泽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一箭射到了饿狼身上。 如今饿狼虽死,他却依然有些后怕,这要是晚了一步,锦绣就危险了。想到锦绣,赵清泽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 锦绣自方才被惊着以后,就一直摊在地上起不来。明玉早跑到她身边,神色焦虑,生怕才人吓坏了。 事实也如此,锦绣吓地不轻,脸色青白,没有一点血色。明玉的安慰,在她听来就是嗡嗡声,丝毫听不清。 饿狼死了以后,大多数人还没缓过来,还要不少人是被狼攻击了的,已经晕倒了。地上到处都是血迹,锦绣虽然没受伤,不过脸上也别溅到了血,看着很狼狈。 凌默走过去,却没有到锦绣那里,而是径直走到杨语嫣身边,语气不善,“跪下!” 杨语嫣眼神闪烁,却依然不肯坦白,“我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跪!” 凌默从来不打女人,可是现在突然发现手好痒。捏了捏拳头,凌默冷声道,“你以为别人没看见,蠢货!” 不等杨语嫣跳脚,明玉就先从地上跳起来了。凌默这话她听清楚了,刚才推才人的就是这个贱人,她正愁找不到人呢,没想到竟然有人见到了。当下就忍不住了,指着人骂道,“贱人,你竟然敢害我们才人。” 杨语嫣狡辩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推过她,是她自己从马上掉下来了。不过是个才人,就算是伤着死了又有什么要紧的。” 凌默冷笑一声,“真是硬气,当别人是瞎子呢。” 方才混乱是混乱,但是凌默自狼出现以后,就盯着锦绣,皇上得意把他调过来,为的就是保护叶才人,谁想这个不长眼的,竟然还敢害叶才人。 和王语嫣离地近的几个人,也是有人看见的,不过这时候实在不好说出来。 面对凌默步步紧逼,杨语嫣显然有些慌了。这时明玉又插了一嘴,“你就等着受刑吧。”皇上有多么看中她么才人,这杨语嫣下场就有多惨。 “到时候把你扔进狼群里,直接撕成碎片可好?”明玉贴着杨语嫣的耳边,轻声威胁道。 杨语嫣心慌,眼珠乱转,仍旧不肯承认,“不,不是我做的。” 这样子,鬼才会相信。 锦绣这时已经清醒过来,他们的对话自然也都听到了。看着尚不醒悟的杨语嫣,锦绣笑出了声,被明玉扶起来,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走向杨语嫣。 杨语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动。 正合锦绣之意。 “啪!” 这个巴掌是所有人猝不及防地。 杨语嫣一脸震惊,捂着脸,“你,你,”她还没说完,锦绣便回头走了。这个巴掌费了她很大的劲,她现在的状况,再不回去坐着就要站不住了,打完就撤吧。 杨语嫣大叫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正要追上去,凌默及时地拦着了,将她狠狠地往回扔,杨语嫣没站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你们,你们竟然敢这样,不过是个才人,还反了天了!”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马蹄,看样子是有许多人往这边来了。 凌默才刚回头看,就见到自家皇上焦急地往这边赶。这里这么多人,可是皇上眼里看到的只有叶才人,马都没停稳就下来了,也不管后面人怎么想,直接去了叶才人身边。 凌默被忽略了,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他觉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更痛了些。果然下属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封煜到了锦绣身边,看着她满脸是血,声音都有些颤抖,“锦绣,锦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封煜也不远叫众人看见他失态的样子。怜惜地替锦绣擦干净脸上的血渍,封煜低着头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忍得住,锦绣却忍不住了,被吓了一场,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这样的场景,也够吓人了,自己真的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发泄了出来,被饿狼攻击时她没哭,知道是杨语嫣害她也没有哭,如今面对皇上低声下气地道歉,却怎么也忍不住了,呜咽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被狼咬死了,呜呜~” 封煜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扶着她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绪。 他也担心,如何能不担心呢。 听到有人上报山脚下出现了狼,封煜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心也静不下来。他知道这样的情绪不正常,可是怎么都克制不住,终究没忍住带了人赶过来。 路上越走越担心,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就是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驱使着他飞奔过来。 等过来后,远远地瞧见了她,才真开始怕了起来。 她就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仿佛没有灵魂的娃娃,脸上还沾着血,封煜不敢想着是不是她的。旁边的狼已经死了,身上几个血窟窿,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时有多危险。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奔过去,轻声唤了她她也没动静。许久以后,才终于缓过神,大哭了起来。 至此,封煜才缓过气。听见她埋怨自己来得迟,封煜苦笑一声,他若是知道会这样,也不会让她遇险。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觉得凌默在她身边便可以保她平安,是他错了。 封煜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 锦绣哭了一会儿,被封煜安慰了许久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是不想继续,而是周围人太多,她虽然委屈,然而理智还在,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没办法哭地投入。 封煜见她抽抽鼻子,安静了下来,方才记起了凌默。 如今剩下的,就是问罪了。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有人倒霉的。 最先倒霉的,就是管今年秋狩守卫的官员林正暄。林正暄还不等皇上问罪就识相地跪在地上了。 不过皇上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凌默。凌默会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丝毫没有删减,人群后面的安乐侯如遭雷击,腿都软了。他哪里会想到,就这么一会儿,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就给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封煜听了凌默的话,怒火上涌,要不是锦绣还在身边,他定然当场杀了这些人。到底是一国之君,很快镇定下来,对着林正暄问道,“朕竟不知,这猎场的守卫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连山脚下都出现了狼!” ☆、第61章 和亲 谁都能看得出来,皇上此时十分恼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并不是戏言,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全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若是皇上今日执意要为叶才人出气,恐怕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林正暄纵使再不愿,也得认下这个罪。“皇上息怒,是卑职失职。”他要是不认罪,最后受罪也还是他。 “失职?朕看这个官衔你也是不想要了。”显然封煜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若是再答不上,封煜不介意让他以死谢罪。 双雁山一直是皇家狩猎之地,其守卫之严,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的事,若是没有人成心作祟,锦绣也不会受伤。想到方才的惊险,封煜的怒气又涌上一层。 林正暄感到前面的目光冷了几分,咬咬牙,终究将人给抖了出去,“启禀皇上,山脚的围栏被人弄坏了,想来那饿狼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是谁?” “卑职听下属上报,说是成王府世子曾带一群人路过那里,见围栏外有猎物,不小心将围栏给拆了些。”说是不小心,其实众人也都不相信。这帮勋贵子弟在一起,往往仗着出声什么都敢做,视规矩于无物。 早间众人骑马狩猎,入山以后就分散开来,不过多是三五人一起。林正暄听闻山下的围栏被成王世子弄坏以后,心里就不太踏实,这山上的凶物还是很多的,万一跑去山下咬了人,可就说不清了。 再者,能来这里的,可都是达官显贵。 林正暄刚想吩咐人去将摊子收拾了,就遇上事了。他是不想把成王世子抖出来的,毕竟自己的职位和成王也有些瓜葛,但是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对不住了。 “成王世子?倒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在,封煜索性先把罚给定了,“成王世子,性格顽劣,行事鲁莽,险些酿成大祸,责令杖一百,罚跪三日,以儆效尤。” 第41节 成王那混账,养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封煜要不是念着他还是个皇族中人,怎么可能这样就揭过了。 在他看来,这处罚是算清了。不过,余人却各自咋舌,杖一百,也不知道成王世子受不受得住。听说这位世子也会娇养着长大的,无法无天惯了,这一回,指不定要受多少罪。 林正暄原以为没有他的事了,没想到皇上转而又说,“林正暄失职不察,杖三十,夺正五品官阶。” 林正暄一脸惶恐,不待求情,就有人走上前把他给拉下去了。杖三十,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人拉的远,但是棍子打在身上,丝毫没有放水,不一会儿便传来阵阵哀嚎。封煜面色肃然,这样的声音听久了,心中早就没有起伏了。其他人低着头,也不敢多说一句。 气氛僵持着。没过多久,那边已经没了声音了,打完了,也就直接拖走了。 解决了这一桩,封煜回过头,见到人群后的安乐侯以及安乐侯身边那个红衣女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凌默嘴里的杨语嫣了。 安乐侯见皇上看过来,浑身一震,立马扯着女儿让她赶紧跪下来。无奈杨语嫣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站着不动,眼睛也不曾离开封煜。那神情,竟像是呆住一般。 锦绣见她盯着皇上不放,心里不舒服,又怕皇上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偷偷捏了封煜的手指。 封煜收回视线,让她稍安勿躁。对上杨语嫣,他心里也是极为恶心的,冷声道,“安乐侯,你可知罪?”他没问杨语嫣,实在是连和她说话也觉得膈应了。 安乐侯,“皇上,臣知罪。” 杨语嫣回过神,不想自己父亲就这样被按了罪名,挺身而出,“不,皇上,臣女父亲何罪之有?” 她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且本能的,她觉得皇上应该不会伤了她。皇上这样的明君,怎么会部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呢,一定是叶才人,这个贱人! 想到这,杨语嫣看锦绣的目光都透着不善。 封煜看了,眼神又危险几分。 “闭嘴,嫣儿快跪下!”安乐侯不知道自己女儿到现在还敢顶嘴,一面担忧即将的惩罚,一面又埋怨自己平日对她纵容太过。她这样,同那个成王世子,又有什么分别。 这等场合,竟然还给他惹事。 杨语嫣从未被父亲呵斥过,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见他满脸惊惶与怒色,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是有多严重。她不过,是推了叶才人一把。 “皇上,臣女是无心之过,再者,叶才人如今不是安然无恙吗,何罪之有啊皇上?请皇上明察,还臣女一个公道。”她说的愤慨。 这回承认了,锦绣心底里瞧不起她,原来也是个吃软怕硬的。 “无心之过?安然无恙?杨姑娘可真是天真。”封煜看着父女两人,冷冷说道,“安乐侯真会教女儿。” 杨语嫣见到皇上以后,头脑就空空的,到底在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如今听着皇上的话,只以为皇上在夸她,颇为羞赧,“皇上过誉了。” 众人再看向她时,只觉得这姑娘已经傻了。 “呵呵,”封煜低笑两声,“杨姑娘快人快语,实在是贵女只典范,若是只做侯门女岂不太委屈了。凌默,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册封安乐侯之女为*郡主,一切仪仗,皆按皇族郡主等级。” 杨语嫣一愣,没有听清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就成郡主了? 就连安乐侯,也是云里雾里的。方才还怒气冲天,怎么现在说没事就没事了。不过,他心中的忧虑并没有减半分。 果然,又听皇上又说,“东胡上维单于早就有意与大魏联姻,*郡主身为大魏子民,理应为国分忧。” 他话没说完,杨语嫣就跳起来,“不,我不去,爹,我不去!” 她听懂了,皇上封她做郡主,只是为了让她和亲。 安乐侯无动于衷,眼下这情况,若是不同意,女儿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去和亲,总是可以留下一命的。 杨语嫣见父亲不理会自己,更慌了神,周围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平时跟在她后面阿谀奉承的,就是宁昭媛,在之前也是不敢说重话,如今她出了事,却没有一个人出头。 走投无路,只好将目光转向锦绣。 叶才人,皇上这么做都是为了叶才人。之前的喜恶都是空话,如今只有她能救自己了。忙跑过去跪在锦绣身边,哭诉道,“叶才人救我,之前都是我不对,你救救我!” 锦绣扭过头不看她。 救她,傻子才会救呢。方才她可是想要自己的命,如今只不过让她去和亲,有什么要救的。 封煜怕她吓着锦绣,对着左右使了眼色。 侍卫上前,将杨语嫣架起来,退到后面去。 她还在哭喊,只不过没人理会罢了。就是安乐侯,也是强迫自己装作没有听见,一脸悲哀。 该惩治的人都给惩治了,事情也算是结束了,封煜无心多待,抱起锦绣上了马,挥起缰绳,向山下奔去。 王昭仪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里面的苦涩显而易见,自皇上过来,心神全在叶才人身上,丝毫没有看过她们。本来以为能来皇庄,对她们来说会是个转机,如今看来,这也是妄想了。 现在待在这个地方,也更像是一种侮辱。 皇上走的急,这后面的事还得凌默来安排。 吩咐别人将杨语嫣带回去,其他的话就没说了。杨语嫣还在叫喊,哭着说不要去和亲,凌默听来还道她愚不可及,还想去和亲,和亲是她这样的人能去的吗,按照皇上的性子,他能这样放过杨语嫣? 只怕她这次回去不久,就要暴病身亡了,和亲,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人还真当真了,好生不要脸。 处理完了这人,方牵起叶才人的小马,慢悠悠地往山下去了。 唯有赵清泽,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不为其他,只是怕眼里的担忧让皇上看去了,会给锦绣带来麻烦。 ☆、第62章 强吻 封煜因担心锦绣,一路跑地飞快。等到了皇庄,便赶紧叫人将太医找了来。 太医被人火急火燎地催来,把了脉,只说锦绣是惊吓过度,没有什么大碍,开两个方子就好了,不过这几日最好不要多走动。 知夏他们拿到了方子,忙不迭地跑去抓药了。 这不过是一个时辰,怎么就发生这样大的事。方才她们远远见着皇上抱着才人进来,且才人还一副丢了魂似得模样,自己也快吓得没魂了。这时周围又没有别的人,才人这样子明显问不得,皇上那儿更是板着脸她们连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等到明玉回来了,才知道再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着实把她们给惊住了。 两人没见过狼,可是狼吃人的事不知听了多少回。这害人的成王世子和杨语嫣,知秋心里,把两个人骂了一万遍。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抚才人,好在锦绣这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从马上跌下来的时候擦伤了手臂。除此以外,都是好好的。 被哄着喝了药,锦绣便觉得困倦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封煜倒是在床前坐了许久,就这样盯着锦绣的睡颜,仿佛坐定一般。几个宫女在外面候着,见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皇上在屋里待了许久,等出来的时候,又吩咐她们好好照顾才人。 锦绣这边安顿好了,封煜便出去处理别的事情。秋狩还没有结束,成王世子那一桩事也需要解决,至于别的人,只要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封煜一个也不想放过。 午间过后,薛充仪前来看望宁昭媛。 她今天早上一直在和家人说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宁昭媛王昭仪几个都不见了。等人都回来的时候,才听到了消息。 到了宁昭媛的住处,却见她也坐在椅子上呆愣着,失了魂似的。 “才半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薛充仪和宁昭媛关系不错,可客气地说笑着。 宁昭媛脸上没有多少生气,惨白惨白的,“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早上那件事。” 薛充仪点点头。如今皇庄里面的人都传遍了,怎么能不知道。明明是去上山转转,偏偏遇上了饿狼,还差点伤到了叶才人。谁都知道皇上宠着叶才人,不过这回更叫别人看的清楚了,皇上为了她,竟然连成王的面子也不给。 说是杖一百,就杖一百,丝毫没有减。 成王世子刚回来,就被人架着出去受了仗刑,听说后背都打烂了。还有那位杨姑娘,也是个不安分的,就这样被当做郡主和亲去了,听说过几日就要去东胡,也不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宁昭媛苦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早上那事,是个人都会被吓到,我如今心里都还颤着呢。” 说完暗自看了看她的右腿,如今还不能走路。饿狼凶狠,她虽然没有被咬,但是也被撞到了地上,腿也伤着了。想起来也是可悲,她受了伤,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薛充仪倒吸了一口气,“那些人也真是的,怎么就将围栏都给弄坏了,若不是他们胡作非为,哪里有这些事。” “也是我们不走运。” “听说那时你是和王姑娘一起去的,你平日里和安乐侯府没什么交情,怎么今天突然找上她了?”这杨语嫣,薛充仪多少也听过一两句传言,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宁昭媛也十分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肯定不会和杨语嫣有什么瓜葛,解释道,“当时我在和别人说话,是她自己找上来的。我想着她是安乐侯府的姑娘,又和皇后娘娘有些关系,如今我们依附皇后,自然不能得罪人家,便依着她的要求,将她引荐给叶才人。” 薛充仪不解,“她为什么要见叶才人?” 宁昭媛,“你还不知道吗,那位也是个想进宫的,偏偏没能如愿,又自视甚高。如今叶才人靠着淑妃进了宫,又十分得宠,兴许就眼红了,想一较高下。”想到今日杨语嫣看皇上的眼神,宁昭媛就一阵恶寒,这样的蠢人,合该落地如此结局。 最不忿的,是她还连累了自己。 她说的极讽刺,薛充仪想,这回估计是被杨语嫣气地很了。“行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最近好好休养,不要坏了心情。” “往后,我就是不想好好休养也不行了。”宁昭媛叹道。 “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有宫人过来,那意思是让我秋狩期间别出门了。” 薛充仪不可置信,“皇上这是要将你禁足?你也没做什么啊。” 宁昭媛苦笑一声,她的确没做什么,不过是带着杨语嫣去见了叶才人,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被皇上迁怒了吧。 薛充仪沉默了片刻,估计也想到了,遂安慰道,“没事,迟早会过去的。”别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而话。薛充仪和宁昭媛,都是九嫔之列,性格也相似,在宫里属于那种不惹事不打眼的,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和哪一方走的近,如今皇后主动将她们拉入阵营,两人也是同一派的,因而显得更亲密些。 这回的秋狩,于宁昭媛来说,算是废了。 她以后都被勒令不许出门,还是老老实实地不要生事端才好,否则,她真不确定皇上还会不会这么简单的饶了她。 想起成王世子和林大人的惨状,宁昭媛打了一个冷颤。 薛充仪见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宁昭媛勉强地笑了,“没什么,大概是今日太累了。” 薛充仪看她这样也不好再打扰她,“我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宁昭媛点点头,接受了她的善意。她现在受了挫,连身边服侍的宫人眼里都是算计,薛充仪能在这个时候过来看她,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锦绣这边,她睡了一个下午,傍晚封煜过来的时候,刚好醒了过来。不想刚醒过来,面对的就是黑乎乎的药汁。 她怕苦,自然不愿意喝。 要是平时,封煜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纵着她,怎么也要逼着她喝。不过眼下她受了惊,不好说地太过,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温和一点,免得再吓了她,“你今日受了惊,又从马上摔了下来,喝了药会好一点。” “可是我不想喝,我又没有病。”锦绣说的矫情,那也是她有矫情的本钱。皇上这样子,明显就是舍不得骂她,锦绣想听他多哄哄自己。 封煜,“太医说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你要是胡闹的话下回太医开的药会更苦的。你乖乖的喝了,我也能放心些。” “那如果我不喝,皇上就不放心吗?”锦绣做起来,拥着被子,很是好奇地盯着皇上。 她的目光太专注,饶是封煜这个见惯大风浪的也觉得几分不自然,僵硬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也会担心?” 第42节 这不是废话么,封煜没好气地又答了一声。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锦绣甚是满意,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就捏着鼻子全都倒进了嘴里。 呼!苦死她了!锦绣忙不迭地放下碗。 喝完了药,锦绣突然来了兴致。 皇上就坐在她旁边,离得十分近,身边又没有人,这更加助长了她的气焰。偷偷瞄了皇上一眼,整么英俊的皇上,终究还是落到她手里了,想都没想就扑上去,在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堵住了他的嘴。 皇上的唇薄薄的,很适合接吻。锦绣刚喝完药,嘴里全是药汁的苦涩味道,扑倒皇上以后,强迫他张开了嘴,小舌头灵巧地钻进封煜的唇舌之间,非要让他也尝尝这药的滋味。 锦绣一边亲,一边想,让你叫我喝!苦死你! 封煜自始至终都非常淡定,也不曾推开锦绣,而是十分纵容。她想做什么他都让她做,就是嘴上传过来阵阵苦味,也是笑着回吻住了她。 等到锦绣的小舌头伸进来的时候,才真的乱了心神,搂地也更紧了几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是味觉上是苦涩的,封煜也没有一点排斥,反而觉得很欢喜,不禁有几分意动。手指痒痒的,忍不住用指尖来回滑了滑锦绣娇嫩的脖子。 锦绣敏感地抖了抖,还是不肯退下。缠着封煜的脖子像一根水草一样,脸贴着脸,连呼吸都在鼻息间,唇舌缠绕,不分彼此。这一吻就吻了许久,直到锦绣感觉不到嘴里的苦味了,才大方地放开皇上。 锦绣颇为豪气地抹了一把嘴角,笑嘻嘻地冲皇上道,“皇上,怎么样,是苦的还是甜的?” “甜的。”封煜认真地回味了一下。 锦绣莫名地羞涩了。 皇上说情话的技能,似乎又上升了,明明是她主动的,可现在害羞的也是她。 封煜见她这样有生气,心里才真正放心下来,这样,想必是已经好了。他是真担心锦绣会被吓出什么好歹,毕竟上午在山中她失神的样子,让封煜印象太深刻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锦绣道,“早就好了,我说了你又不信,非要让我喝药。”她有灵泉护体,什么样的伤痊愈不了。今天确实被吓到了,可是皇上已经帮她出了气,那饿狼也被凌默给杀死了,她虽然后怕,但一觉睡醒以后,便觉得好多了。 想到凌默,锦绣便问封煜,“皇上,那位凌默是什么人啊?” “是我的暗卫。” “暗卫?那岂不是别人都没有见过他,要是这样的话,他今日救了我,叫人给看到了脸,会不会有影响啊。” “没事,”封煜说道,“凌默虽说是暗卫,但是很少有事是要他亲自出面的。” 原来是这样,锦绣想,他恐怕是职位特别高吧,否则也不会没有事情做。说起来真是要感谢他,若不是今日有他在,锦绣说不得就要葬身狼口了,少不得又要夸赞道,“皇上,你的这位暗卫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把饿狼给杀了,今日多亏了他在。” 封煜听她这样赞赏比人,眼神晦涩难懂,“他就这样厉害?” “当然了,他可是救了我的命,今日与饿狼搏斗,实在是英明神武,皇上你到时候可要好好的赏他。” “……”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啊,锦绣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的脸,好像阴沉沉的。 ☆、63.第 63 章 皇上似乎在生气。 锦绣不迟钝,前后回想了一下,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原来皇上是吃醋了,原来皇上吃醋是这个样子的,锦绣凑上去盯了好几眼。说实在的,她很喜欢皇上吃醋的样子。 皇上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情况,锦绣有时也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又很怕一觉醒过来,他就不喜欢她了,像对待宫里其他宫妃那样对待她。 若是这样的话,锦绣真的会崩溃的。 所以,她才会这样在意这些小事。 等看够了,皇上的脸也更黑了。锦绣不怕死的又撩拨道,“没想到皇上身边的暗卫都这样厉害,唉,要是我身边也有这样的人护着就好了。凌侍卫再好,也是皇上的。” “他很好?” 语气冷冷的,锦绣听出了威胁的含义。 封煜托着锦绣的身子,几乎是叫她悬空了。话里隐藏的醋意,让锦绣听地十分甜蜜。 不能再撩拨了,锦绣果断变脸,一脸谄媚地抱着皇上的胳膊,“当然了,他再好也没有皇上好,皇上最好了,皇上最厉害,无人能及,我最喜欢皇上了。” 拍马屁要拍的恰如其分,说的多了就不可信了。锦绣这样一说,效果是显著的,皇上脸上虽说没有阴转晴,但也缓和了不少。 锦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封煜听着这最后一句,觉得她偶尔夸夸别人也不是不可以。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惹自己生气,却还是舍不得惩罚她,刮了刮锦绣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马屁精。” “谁说的,我这是肺腑之言。”锦绣继续哄着他,所幸皇上十分吃她这一套。 “凌默自然是要赏的,就不劳你费心了,往后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跑了。”再来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锦绣乖巧地点点头,不乱跑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本来就乖地很,今日要不是那几人劝着,锦绣也不会去山上。 封煜又道,“除了凌默,赵家大公子也是要赏的。”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锦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封煜一提到赵清泽,她就莫名的心虚,明明自己和他没什么,但这种情绪是她无法抑制的。 封煜又说,“今日赵清泽恰好救了你,往后他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照顾一二。”真说起来,赵太傅也算是封煜的老师,当时赵太傅是废太子的先生,他这个太后的养子,也跟在后面学了几日。 封煜倒没有对赵太傅有什么恶感,毕竟他也算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锦绣低下头,心里想着,若是以后你真的知道了什么,再和我说这些话吧。 “只可惜,赵清泽偏偏要娶成王的女儿。” 锦绣不解,“为何娶了永嘉郡主就可惜了,他们俩不是门当户对么?” 封煜道,“这婚事是成王府强求来的,虽说赵家夫人也乐意,但是赵太傅只怕是不甘愿了。赵太傅早在几年前就急流勇退,不在参与朝政,为的就是赵家能走的更长久。” 如今因为太后懿旨,赵家不得不和成王府有了关系,赵太傅,只怕心里早就把成王府和太后给记恨上了。 锦绣不知道前朝的事,但她又听知秋她们说,成王在朝堂上,一直都是不安分的。这样一想,皇上的话就不难理解了。 赵家以后怎么样,不在锦绣关心之列。 当初救赵家老夫人,是出于善心。赵清泽同她定亲,是出于报恩。如今亲也断了,恩也没了,赵家再如何,都同她没有关系了。 倒不是锦绣心狠什么的,只是每次赵家夫人看道她都是一脸挑剔,被这样的目光注视,锦绣压力十分的大,怎么还能会喜欢。 原本锦绣以为,她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整个秋狩。 皇上虽然不让她喝药,但是还是吩咐身边人将她看牢了,不许她胡来。皇上还有皇上的事,自然不可能整天陪着她,才用过午饭,锦绣就觉得百无聊赖了。 知秋她们怕才人憋出病来,挨个说话逗她开心,锦绣十分走心地配合着,间或开心的笑两声。说着说着,知秋她们就提到了成王世子,锦绣昨日已经知道,饿狼能出来就是成王世子造成的,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如今知秋说这些话,也只当无聊时的消遣。 “才人,奴婢刚才听说,皇上回来了以后叫叫人过去打了成王世子一百杖,打的他当场就晕过去了。成王妃看见儿子被打,起先还威胁着执刑的人,到后来也跟着晕过去了,纯粹是被吓的。” 这打的,着实是大快人心。 要知道,这成王世子仗着成王的面子,在市井之间做的欺男霸女之事真是数不胜数。知秋当时听着,都觉得不堪入耳。 “皇上派过去的人,可真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该怎么打就这么打,就是后来成王出面了,也没有用,听说打地还更狠了。” 锦绣没有见过仗刑,所以也想象不出来什么血腥的场面,不过听知秋说的,似乎场景是极为惨烈的。 其实仗刑的执行,也是有讲究的,分为实打和虚打,要是家中有势力的,执行人不敢得罪,大多都是做做样子,一百杖下来,人也能够正常走路。但若是实打,就是真把人往死里打了。 成王世子不走运,执刑的人都是实打的。 “另外,还有那个杨语嫣,”知秋补充道,“听说她回去以后,就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安乐侯府差点没有被她闹地翻了天。” “为了不去和亲?”锦绣问道。 “不是为了这个还能为了什么。杨语嫣素来眼光高,又是京都第一美人,一般男子都入不得她的眼,这才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亲。京城的官家女子,有几个是过了十六都还没有定亲的,也就她这样有恃无恐了。如今被充作郡主去东胡和亲,对她来说落差太大,肯定是要闹地。” 锦绣觉得这姑娘真有能耐。 大魏以外的地方,锦绣是从来没有去过,但是游记看的多了,也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一点。对于东胡,在锦绣看来并没有多可怕,只不过大魏人对那个地方有偏见,觉得那是个蛮荒之地。 东胡的上维单于,听说年纪还挺年轻的,要是杨语嫣嫁过去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想来也不会差。不过如今看来,她是一心要把自己给作死了。 知秋说着也好奇,问道,“才人你觉得杨语嫣会去和亲吗?” “这个就看安乐侯有多看重这个女儿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有人禀报,说是叶尚书夫人李氏前来拜见。 知秋小心地看了锦绣一眼,“才人,李氏来访,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锦绣没说话,她还在思考。知秋见状又道,“若是不见也是可以的,才人昨日才受了惊,皇上也吩咐了不许别人多打扰,借口都是现成的,想必也不会给别人落了口舌。” 然而锦绣不愿示弱。 别人都找上门了,她若是不应战未免太过懦弱,锦绣前几天才幻想着要如何与李氏战斗,现在人来了,正好可以会会她。便道,“不用,让她进来,你们几个帮着我收拾一下。” 过去见李氏,锦绣自然要穿的好好的,穿的美美的,让李氏知道自己现在过得有多滋润,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等穿戴好,锦绣就带着几个宫女来到了正堂。 以前她去给李氏请安的时候,大多都要等很长时间,李氏纵使没事,也会故意晾着她。如今换了身份,锦绣却不愿和李氏一样,就是再讨厌她,也做不来那么令人讨厌的事。 来了正堂,就看到李氏坐在下首,她穿戴的比锦绣还庄重些。几个月不见,李氏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保养的还是那样好,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妇的端庄,面对锦绣时脸上还是一样的表情,让锦绣看的有些恍惚。 似乎又看到了那些让她喘不过气的日子。可见,她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心胸宽阔之辈,往日里那些事,虽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记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气氛莫名。 李氏自锦绣出现就隐晦地打量了起来,看着锦绣两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分肯定。 当初送锦绣去宫里的时候,一是被侯府逼地没办法了,二是为了给锦华的以后留条后路。不过,李氏从没想过锦绣回得宠,还是如此的盛宠。她心里,自己的长女就是最出色的,长女都得不到皇上的青睐,这个庶出女又何德何能。所以现在对着锦绣,心里也是极复杂的。 庶女受宠,对叶家对侯府都是极大地助力,李氏再不愿,也得正视这个庶女了。 两人坐定,谁也没想着要说什么。 锦绣自然不会先开口的,她没什么和李氏说的。 果然,李氏还是没有耐得住,看着锦绣坐在上首,笑的十分温和,似乎真是如外面所说待庶女有多亲厚,“多日不见,才人似乎过得不错。” 锦绣整理了一下衣袖,笑道,“夫人将我送到宫里来,自然不能叫夫人失望。” “才人未免太生疏了,如今连母亲也不叫了,改称夫人了,这样是被外人听见了,说不定还觉得才人和叶家感情不好呢。” 李氏这样有耐心地说话,是锦绣从没遇见过的。不过锦绣现在有底气了,李氏不论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无异于放屁,李氏的话刚落,锦绣就脱口而出: “哪里是和叶家有什么关系呢,纯粹是和夫人关系不好罢了。” “……” ☆、64.第 64 章 第43节 看着李氏的黑脸,锦绣心里大呼痛快,她像这样有什么说什么还是从来没有过的,虽然每次都在心里反驳着,但是和李氏这样撕破脸还是不敢的,如今这样做了,锦绣且看看,李氏会作何反应。 李氏终究是宅斗中的高手,岂是锦绣一句话可以打击的。 收敛了神色,笑道,“看来传闻不假。” 锦绣挑了挑眉,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 李氏,“要不是才人当真得宠,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往日里在府中,可没有见才人有什么不满的。人若是自以为有了依仗,胆子总会大很多。” 说罢看了看锦绣,脸上高高在上的神色与以前无二。 锦绣冷笑,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给她摆长辈的架子,还真以为她和当初一样好欺负么。“夫人有什么话不妨明明白白的说,我这里还有别的事,若是夫人今日来只为了说这些话,门在后边,好走不送。” 李氏顿了一下。 她今日过来,本来是想着让锦绣在秋狩中带着锦姝。锦姝如今快满十四了,京中这样的年纪已经是要相看人家了,不过李氏看来,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挑来挑去,总没有什么满意的。 前些日子叶启文回府,隐晦地提了一下锦绣,说是让她秋狩的时候过去找她。说是探望,其实为的也是让外人知道叶家同叶才人关系甚好。前朝和后宫,向来都是互相联系的,叶家有两个女儿在宫里,还有一位正得圣眷,这个时候,更要和叶锦绣打好关系。 只有这样,叶家以后的路才能走的更顺些。 李氏自然不会拒绝叶启文的提议。她也想去锦绣那里看看,一来是探探真假,毕竟谣言不可信。李氏心里,也不大相信皇上能真宠什么人,二来,是想让她在外人面前多提一下锦姝,毕竟锦姝正是说亲的年纪。 不过如今李氏看着,叶家这个庶女翅膀也硬了,她若是提了什么要求,只怕这位也不会答应。 李氏是个骄傲地人,当然不会把之前的打算说出来,想了想,语气劝诫地提到,“才人也听过,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才人如今是辉煌了,可是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所以,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 “夫人这是在说教?” 李氏,“并非如此,只是经验之谈罢了,纵使才人不愿意,但是该亲近的还是要亲近。” 她说的委婉,锦绣终于听懂了,李氏这话,说的是她太狂妄了,出了头就忘记了叶家,她倒是好奇,李氏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反问道,“夫人的亲近,不知说的是夫人自己还是说叶家。” “才人心里不知道?” 锦绣心想,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出生时,文姨娘不慎摔倒,难产而亡,死地好不凄凉。出生后,夫人只扔了几个奴婢给我,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叶府里就是三等的奴才,过的也比我好。四岁那年,府里来了客人,我有幸被叫去会客,结果被推进水池里,差点没有淹死。当日就发了烧,等了整整一日都没有大夫过来,后来还不是自己熬下来了?老夫人去世后,我随众人前去服丧,夫人派来那么多的奴婢,分到我这里的却是两个身染重病的,若不是我命大,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锦绣直视着李氏,眼里的怒火快要化为实质,“夫人和叶府对我有这样的养育之恩,你说我该怎样报答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个庶女,为何李氏就是容不下她,叶锦心也是庶女,也没见李氏有多苛责她。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锦绣不是圣母,对李氏以及叶家所做的,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笔一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一数来,恨不得将从小到大受的罪都说出来。李氏听来,也是大为震惊,不为其他,只为锦绣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怔了怔,李氏道,“你母亲的事,和我无关。” 锦绣不信,“夫人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夫人这样随口说谎话的习惯是时候该改了,免得到时候谎话说多了,容易遭天谴!” 文姨娘为何会成为姨娘,为何会在后院里举步维艰,又为何临了生产还被人陷害至难产身亡,现在李氏竟然言辞凿凿地说这些与她无关,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要是锦绣不是生而知事,或许还不会如此笃定,李氏自锦绣的舅舅做官以后,就换了锦绣身边的人,对于文姨娘以及叶府里的弯弯绕绕,再不敢多说一句。但是锦绣自出生就听了许多,看了许多,断不会被这么糊弄过去。 李氏当真觉得以前看错了这个庶女,她并非是个好拿捏的,相反,她什么都记在心里。她倒是比她那个短命娘聪明点。 只是李氏终究不愿在文姨娘生的女儿面前示弱。 “可笑?纵使可笑,你也不得不承认,眼下你这个小小的才人还离不得叶家。” 锦绣不回答,只听她把话扯下去。 “你在宫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见过有几个才情不如你的,亦或是出身不如你的。都是经过选秀一层一层筛选而来的,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你如今虽得了皇上青睐,却分位低,又是站在风口浪尖,论才情,比不得人,论出身,比不得人,有的不过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罢了,叶才人你说你这样,拿什么和别人争。” “夫人此言,是断定我不能离了叶家了?” “事实如此。” 不要脸!锦绣内心已咬牙切齿。 “那夫人注定是要失望了,我这辈子,就是当真无才无势,也绝对不会去沾叶家半点的光。” “世事无绝对,才人何必将话说的这么强硬,以后若是真出了事,可就不好看了。”李氏说的十分肯定,仿佛已经预料到锦绣日后的后果了,“才人说话做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别人见了,少不得要说才人忘恩负义。” 锦绣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夫人于我有何恩有何义,我还当真不知道。” “若不是我将你送到了宫中,你以为凭着你庶女的身份,能摸到皇宫的门?”本就是她和锦华将她送到宫里来的,这点不容置疑。 “哦,是吗,那可真是多谢夫人了。” 锦绣说的不甚在意,李氏说的再好听,难道能否认她当时算计了自己的初衷?就是李氏今天这里来,未必也没有算计在里面。 这样的人,还想要锦绣对她感恩戴德,感恩什么,感恩她算计自己么? “不过夫人这样良苦用心,想必淑妃娘娘定是比我更感激夫人,以前皇上是从来不去未央宫,如今皇上却是每日都去了,虽说没有一次是去淑妃那里的,但是总算是有了盼头了。不过纵使有了盼头也还是守活寡,夫人你说淑妃娘娘会不会感激涕零,这可都是她生母为她做的。”锦绣故意说得恶毒。 “你!” “如此,还想要我对您感激涕零,论起不要脸来,淑妃可是远远不如您呐。”啧啧,锦绣顽劣地笑着。 李氏一口气憋在心里,脸都憋红了,恨不能下一刻便冲上去给她一巴掌。叶家当家多年,何曾被庶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过。 只是这里都是锦绣的人,哪里容得下李氏发怒,明玉不同于知夏和知秋,她是宫里出来的,最适合震慑李氏,沉着脸站出来,“这位夫人,才人昨日受了惊,需要静养,能出来见夫人已经是给夫人面子了。若是夫人这样给脸不要脸,奴婢可要请您出去了。” 挥了挥手,左右的小宫女就站到了明玉的身边,那架势,像是时刻准备将李氏架出去。 李氏是侯府嫡女出身,又是尚书夫人,去哪里人家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哪里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是诰命夫人,还丢不来这样的脸。至此,李氏才彻底认清了,锦绣是下了决心不再和叶家有联系了。 冷笑一声,“才人就这样对自己的嫡母?” “我只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夫人做的,可远比我如今做的要厉害。” 李氏做出那些破事,就应该想到有这样的后果。 “莫说什么情谊不情谊的,那东西我在叶家实在没有见过半点,往后叶夫人也不必过来了,就是来了也不会见,见了也是自取其辱。” 说完这句,锦绣便转过身回去了。 她受了惊,需要静养。 锦绣走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给几个宫女来做。知夏上前做了个手势,“叶夫人,请回吧。” 李氏嘲讽地盯着知夏和知秋,“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夫人现在过来不正是为了这个吗?”知夏毫不犹豫地反击道,“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呢。” 李氏,“我倒是小看了你们主仆三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 “呵呵,夫人过奖。” 李氏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看着几人的架势,是让她非走不可。想她堂堂三品诰命夫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而这一切,都是里面那个庶女带来的。 李氏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个庶女生下来,直接和她那短命娘一起去了岂不更好。 文姨娘这个贱人,自己都死了,还留下个庶女来祸害她,可恨这个庶女,每次都躲过去了,一直死不掉,宫里阴私手段那么多,竟然还活到现在。难不成她那个短命娘,当真还在天上看着她不成? ☆、65.第 65 章 李氏从锦绣那里出来后,脸色正常,别人见了,也不会想到尚书夫人和叶才人会有什么矛盾之处。 一路疾行,几乎是跑着回到了住处。李氏住的地方前后都是朝中官宦的家眷,那些人里有的和李氏关系不错,平日里也能说上几句话,见到李氏回来,少不得要问上一句。 李氏停了下来,只笑着回了几句,话里说的,别人也听不出真假,不知情的,还道叶家有福气,养出的两个女儿都这般出色,李氏嘴上迎合着,心里如何想,谁也不知道。 待回到屋子里,才让人关了门窗。 没过多长时间,叶锦姝过来寻李氏。 钱妈妈在门外守着,见到叶锦姝过来忙见了礼。叶锦姝对钱妈妈也十分客气,问她李氏现在可在屋内。 钱妈妈听了,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叶锦姝并没有看见。正要说李氏现在不方便见人,里面突然出来声音,原来李氏在里面已经知道小女儿过来了。 钱妈妈打开门,让叶锦姝进去,自己还站在门边守着。 叶锦姝进来了,看到李氏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倦怠,走过去小声问道,“娘,你怎么一个人在屋子里,连门也不开,这样多闷啊。” 李氏笑笑,“在想一些事情,关了门窗心静一些。” 她这样说,叶锦姝也没有多想,记起李氏今日去了锦绣那儿,半晌问道,“娘,你今日去了叶锦绣说的怎么样了?” 李氏讽刺道,“怎么样?人家如今高升了,哪里记得叶家的人。” 叶锦姝,“娘你是说她没同意?” 李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今早走的时候,小女儿特地跑过来想知道自己去找叶锦绣做什么,李氏也没瞒着她,将叶启文说的,以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一遍。如今小女儿问的,应该是后者了,“没有,她没有同意。” 叶锦姝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知道了母亲去找叶锦绣也是为了她的亲事后,她心里一直很别扭。虽然别人说叶锦绣如何得宠,对叶家有多大的助力,但是叶锦姝心里,她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庶姐,是她想欺负就欺负,想嘲笑就能嘲笑的。 这么多年她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如今母亲为了她要去找叶锦绣帮忙,叶锦姝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低了别人一等。 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女,长宁侯府的嫡亲外孙女,淑妃娘娘的亲妹妹,如此,还要叶锦绣来锦上添花么? 虽说现在叶锦绣没有同意,她心里是有些气愤,但这气愤多是气她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比起叶锦绣答应了,让自己在她面前抬不来头,则是好多了。见李氏还在生气,便劝慰道,“娘,你别生气,她现在就这样张狂,是走不长远的。离了叶家,她就什么也不是,宫里那些娘娘,哪个出身不是比她高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话是这样说,可是一个受宠的宫妃给家族带来的裨益是不可估量的,就是你父亲,以前人家说他都是淑妃娘娘之父,现在别人却道他是叶才人之父。那些想要结交的,恨不得排着队过来,那些原本结交不上的,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小女儿被她保护的太好,看事情总是这样单纯,很多事情,李氏不得不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若是你的婚事有她张罗着,京城里头还找不到好夫婿?” “离了她难道就找不到了?”叶锦姝不悦。 “里面毕竟是有差别的。” 叶锦姝也确实没想到这些,皱着眉问道,“那如果叶锦绣存了心不和叶家来往,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李氏沉吟一声。 叶锦姝不太乐意,心里并不希望叶家会有指望着叶锦绣。 不过,李氏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左右口风都是从她们这里漏出去的,其他的人,谁知道她们和叶锦绣到底关系如何呢。 依玉轩这边,自李氏走后,断断续续还来了不少人,不过都是锦绣不认识的,所以也懒得理会她们,一律都没有见。 狩猎还在继续,虽然锦绣没能亲自过去看,但是听别人说还是知道一点的。 每年场上都会出现一个最年少有为的青年。今年的这个,是长靖候世子。知秋和明玉说起这位世子的时候,眼里的钦慕差点没有溢出来。据说这位侯世子年少英才,文武双全,长靖候又是极得圣心的,这样的少年郎,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第44节 锦绣听了也不禁好奇,“为何这位侯世子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呢?” 京城里数的出名号的,也就那么几个,这位侯世子,以前都是默默不问的,旁人只知道长靖候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一直没有传闻这世子有多优秀。 知秋对这个打听地倒是很清楚,“许是因为这位世子一直在军营里面历练吧,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脸,所以别人不知道他也是正常。” “这么说来这次的秋狩极有可能是这位拔得头筹了?” “应该是的。”知秋道,“方才我们去打听地时候,别人说长靖候世子猎到的野物是最多的,连皇上都对他赞赏有加呢,虎父无犬子。” “过了秋狩,长靖候家的门槛肯定会被人踏破的。” 啧啧啧,明玉想想那个不矜持的场面,就觉得浑身兴奋。可惜长靖候世子长地太英武,若是瘦弱一点就更有看头了。 锦绣,“那皇上呢,皇上猎了什么?” 知秋对此就不太清楚了,“皇上的事咱们哪里敢打听,还是晚间皇上回来了才人亲自去问好了。” 不说打听不打听地到,皇上那冷冰冰的性子,谁愿意去招惹啊,她们又不是才人,挑衅了皇上的威严可是要被打板子的。知秋对于打板子这件事记忆深刻。说到底,这还是周充媛闹出来的,她对宫里别的刑法不清楚,唯独记得打板子。 锦绣也只是随便听一听,对那个什么长靖候世子也没什么深刻的影响,反正都不是她认识的。没准也就听到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听到这个人了。 只是,有时候事情总是会这样巧。 晚上皇上回来的比较晚,秋狩总不是只有狩猎,晚宴之类的也是需要皇上过去的。锦绣没去,不过李福送了许多鹿肉过来,算是她没去的补偿了。 鹿肉也不知是谁烤的,肉质鲜嫩,火候掌握地极好,锦绣不但吃了不多,还饮了些酒。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还没有喝满一杯,头就晕地不行了。 且时间过得这么久了,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散去,意识也渐渐不清晰了。 等封煜回来的时候,看到地就是她这一副醉醺醺地样子。小脸粉扑扑的,眼色迷离,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软软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颇有兴味地将锦绣打量了一边,封煜发现她即使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乖巧地很,更甚者,她还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站不稳也能帮他宽衣,动作还不见多凌乱。 好生有趣。 锦绣站着挺不舒服的,歪歪斜斜地直想倒。等到皇上洗漱好了以后,她就自己先躺倒床上去了,她现在脑子里空空的,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看到的都差不多,都在不停地转着,转地人头晕。 封煜凑过去捏她的鼻子。 锦绣透不过气,一把将他拍过去了。 手劲儿还挺大。 “今晚喝了多少酒了?” 锦绣虽然困,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只喝了一杯。” 一杯?封煜哭笑不得,一杯就把她弄成这个样子了,以后还真不能让她沾酒。 他正在琢磨,锦绣又嘀咕开了,“皇上,这边的酒不怎么样,不过鹿肉很好吃,肉软软的,嫩嫩的,我一个人吃了好多,原来这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好!” 封煜听着她说话,也没告诉她,这小没良心的吃的饰鹿肉上最嫩的地方,哪里有厨子什么事。 “要是以后能把这个厨子带到宫里去就好了,咱们可以天天吃鹿肉,天天喝酒!” “你这酒量,还想着天天喝酒,别喝地不省人事了。”封煜不客气地说道。 “怎么会!不会的……” 锦绣呢喃地声音渐渐小了,封煜却坏心地不让她睡,“今日你嫡母过来了?” 锦绣方才还迷迷糊糊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些,“嗯,来了,还说了好一些话呢,不过我没有理她罢了,最后还叫知夏她们赶了人。” “她说了什么?” 锦绣怨念颇深,即使醉了也不忘对李氏的不喜,“还不都是那些话,让我出了头了别忘记叶家人,不要忘恩负义,多和叶家走动之类的。哼,反正我是不会听她的,当初对我姨娘还有我舅舅那样,还想着要我以德报怨,我才不会这样傻呢……” 她这样絮絮叨叨,丝毫没有隐瞒,将李氏说的话全都给复述了一遍,顺便还想皇上告了一下状,将自己从小到大受的委屈都说了一遍。 封煜一面听,一面出声安慰她。 待听到她去给祖母守孝三年只为躲着李氏,庄子上的管事苛责她的时候,面上不显,心里早已将叶家给记恨上了。 他视若珍宝的人以前过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凄惨,封煜对着锦绣,更加怜惜了几分。 “皇上,你可千万不要给被李氏骗了啊,她是坏人,不要相信他,也不能给叶家好处拿。他们就是想要沾我这个小小才人的光,我还不可以让他们沾呢,李氏还说我离不得叶家,怎么可能……” “又胡说了,我哪里会见到李氏,更不用说被谁骗了。”封煜贴着她的额头,很烫,看样子酒劲儿是真上来了,说话也没有条理了。 “那就好。”锦绣放心了。 “以后也不要见她,还不能让他们进宫。”她又加了一句。 “行了,快睡吧。” 得了保证,锦绣果然乖乖去睡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将李氏将叶家坑地怎么样了。 ☆、66.第 66 章 锦绣第二日醒来,头还有些刺痛。趁着四下没人,喝了点灵泉才好受些。 她看着杯子里的水,她不禁感叹道,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空间灵泉,在她手里竟然变成了醒酒汤一般的存在,到底是现实太残忍,还是她太没有用的? 倘若空间有生命的话,大抵早就想灭了她重新认主了。 估计她这一辈子,都会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不过这样也不错,吃喝无忧,偶尔也还是能用的到空间和灵泉的,皇上的病不就是这样被她治好了吗。 没一会儿,门边传了动静,锦绣还在想是谁,就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跑过来。 锦绣愣了一下,直到它自己跑过来,哼哧哼哧跳上锦绣的床。还跳地挺欢。 等它靠过来的时候,锦绣才看清,这是一只小狐狸,通体雪白,小巧玲珑,耳朵垂在脑袋上,眼睛黑黑的,看着十分机灵。凑过去闻了闻,还没有异味,想必是一只爱干净的狐狸。小狐狸站着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后,蹭蹭跑到锦绣身边,对着锦绣的杯子嗅了嗅,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脸上似乎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锦绣心想,这还是一只快要成精的小狐狸。 心思一动,就将手里的杯子往右边移了一下,小狐狸的眼睛立马就给了过去;再往左边,还是如影随形;再往右边…… 最后,小狐狸炸毛了。一下蹦到锦绣手臂上,抱着杯子不放,那架势,就快要抢了。唧唧唧地冲着锦绣叫唤,声音里透着焦急。锦绣终于大发善心地不再逗它了。这灵泉,她很少拿出来给别人用,除了锦绣自己,也只有舅舅、皇上用了几次,知夏知秋刚进宫时受了伤也用了一点。不过也都是偷偷给别人用的,这种灵异的事,就是身边亲近的人,锦绣也不敢让她们知晓。 如今给小狐狸喝,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它不会口吐人言,也不会叫别人知道。 才松了手,它就熟练地将杯子捧过去,嘴巴伸进杯沿,喝得很欢乐。 这时,外面的门才真被打开了。知夏原本是过来看才人有没有醒的,却见到方才还在笼子里关着的小狐狸已经跑出来了,还跑到才人的床上。 胆子倒是挺大的,要是皇上看到了,肯定会把它扔掉的。 锦绣见她过来,指着手臂上的小狐狸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我一醒来它就跑进了屋子里。”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锦绣的话一样,唧唧地像是在解释。 不过显然,它说了也是白说,锦绣根本听不懂。看它似乎更着急了,才把它抱在怀里好生安抚。 知夏道,“这小狐狸是昨儿晚上皇上带过来的,只是才人醉了酒,不记得了。” 锦绣又想起昨日晚上的那杯酒。原本喝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料最后竟然受不住了。以至于昨晚的事,她只是有些印象,但记得不是很清楚,不放心地问道,“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知夏,“才人醉了以后安安静静的,和平时差不多,哪里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呢。” “也没有乱说什么话?”锦绣又追问一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才人也不会说什么,昨晚皇上见才人身上不舒服,就叫奴婢们出去了,连这只小狐狸也一并被赶了出去。我们几个人也不敢将它随意放着,便关在笼子里,谁想它这么机灵,自个儿就跑出来了。” 那就好,锦绣听了知夏的回答,觉得自己醉酒以后表现还是不错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睡下以后自己迷迷糊糊说的那些话,将叶家彻底地坑了。不过纵使锦绣知道,兴许也会赞一句自己说地好。 再看这只小狐狸,锦绣将它举起来。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可真适合做宠物,她这趟秋狩,也算是有收获了。“这是皇上猎到的?” 知夏点点头,“是皇上亲自猎到的,小李公公后来说,皇上可是在山上寻了好久才寻到的。这狐狸好找,可是像这样浑身雪白,且没有异味的就不好找了。” 确实,锦绣摸着小狐狸光滑的毛发,心里挺开心。她昨晚只记得睡,连皇上就将猎到什么都没有问了,“昨儿皇上除了这个小狐狸可有带其他的猎物?” 知夏回忆了一番,“还有许多呢,只是都交给厨子了,奴婢没有看清楚。不过才人昨儿吃的鹿肉就是皇上猎的。” “今日秋狩就结束了吧。” 知夏,“下午就结束了,才人想不想去看看?” 锦绣摇摇头,她还在对外声称静养呢,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去吧,回来和我说说就行了,我昨日喝了酒,今日也不太舒服。” 知夏笑着应了声。她倒是没什么关系,知秋那性子,肯定是想去的,不但会去,还会将里面的事打听地清清楚楚,到时候才人想听,就叫知秋过来说。 小狐狸听着她们说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提到它,不乐意了,在锦绣身边扭来扭去,企图吸引注意力。锦绣注意到它,“往后它就留给我来养是么?” “可不是么,皇上特意送给才人的。” 锦绣道,“总是小狐狸小狐狸地叫着也不好,它长成这样,就叫她雪团吧,雪团,你喜欢吗。” 雪团十分给脸子地表示了肯定。 知夏更恍惚了,“才人,你说雪团是不是听得懂咱们说话啊?怎么奴婢看它比寻常狐狸机灵地多。” 锦绣不以为然,她都能穿越了,还不许狐狸开灵智?没准就是因为刚才她给的那些灵泉呢,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万物就有灵智,差别只在多少罢了。咱们雪团,只是比别的狐狸聪明,毕竟她可是皇上送的。” 这样一说,知夏好像更能接受。 话说完,锦绣便起身了。 今天是秋狩最后一日,所以外面格外热闹,隔着这么远,都能依稀听到一点动静。锦绣让知秋她们过去,顺便打探打探消息。身边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知夏和几个不相识的宫女在身边侍奉。 本该是无趣的,不过如今有了小雪团,光看着它耍宝,也能看上一整天。午时过后,知秋她们回来了,看得出她们在外面看的极开心,对锦绣描述的时候也是手舞足蹈,恨不能情景回放一遍。 今年秋狩的胜者,果真是那位长靖候世子,皇上对这位世子大为赞赏,当场让他去京都北大营任职。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别的纨绔还在整日的不务正业,人家都已经在皇上面前排上好了。 据说,在场的官家女眷已经暗搓搓地将眼光打向这位世子了。 也不知道这位世子,有没有准备好。 期间,王昭仪和秦才人还过来了一趟,说了几句话,都是问候锦绣的,说完了也没有多留。 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明日一早,他们又得回宫去。要是可以的话,锦绣宁愿住这里,比宫里吃喝都不差,关键还人少,不用见到自己不想见的人。要是回了宫,总会听到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虽说如今杜蘅殿里多是皇上的人,锦绣住的安心,但是人哪里能天天窝在屋子里的,少不得要去散散心。锦绣每隔几日去一次,走的也不远,还是挑人少的时候去,但还是逃不掉被说道的厄运。这样过了几次,锦绣连出门放风的心情也没了。 她还在发愣,丝毫没有感觉有人过来了。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才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皇上回来了。 第45节 封煜见锦绣手上还抱着雪团,皱着眉,揪着狐狸的头将它往外拉了拉,“你怎么还抱着它,这东西是在山上猎到的,野性未驯,伤着你怎么办?” 那小东西,在锦绣怀里待着还不老实,讨人厌的四处嗅个不停。一只畜生而已,封煜本不欲开口,不过那畜生显然嚣张过了头了,差点钻进了衣服里。 锦绣胸平,对此没有多少感觉。她还没说话,怀里的雪团就先不答应了,奋起反击,对着封煜指手画脚地一顿乱叫,“唧唧!” 封煜淡淡地看着它,已经有些愠怒了。 锦绣见状不好,连忙顺毛,“皇上,其实它可乖了,不会伤人的,我和它才相处一天,它就这样黏着我,给它吃什么就吃什么,很好养活。对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雪团,皇上你说这名字和它像不像?” 说着还将雪团举到皇上眼前。 雪团自然不情愿,昨儿就是这人差点将它一箭射死。四肢在空中乱抓,挣扎着要回到锦绣怀里,锦绣见状很尴尬。 原来皇上也不总是那么受欢迎。 封煜见这畜生,只道昨天看走了眼,才将它带了回来,语气生冷道,“乖,将它扔了吧,回去再给你寻一只。” 锦绣无言以对,雪团似乎在反驳。 “或者扒了皮还能给你做件装饰。” 那畜生不动了。 锦绣撅着嘴不乐意道,“可是我很喜欢它啊,皇上你就让它留下吧。”拍了拍装死地雪团,让她给点反应。这回雪团也乖了,垂着脑袋,像是在示弱。它还太小了,斗不过这个狗皇帝。 封煜看那畜生还待在锦绣怀里,心下不喜,可直接将它弄死,锦绣估计会伤心,于是商量到,“不过是个狐狸罢了,养几天就没趣了。若是不带它的话,你可以将你的乌孙马带进宫,隔几日可以去马场练练马术。” 宫里也是有马场的,这对锦绣的诱惑非常大。 锦绣,“那不能两个都带走吗?小乌孙我也喜欢……” 封煜没有说话。 锦绣默默地想好一会儿,雪团急地在只差没在她怀里蹦跶了,不过没有蹦跶成,她被狗皇帝给逮住了,直接扔到了地上。锦绣听到她的哀嚎回过神,心想,只能对不起小乌孙了,明年再来看吧,指着雪团,“还是它吧。” “唧唧唧~”雪团似乎听懂了,冲着封煜手舞足蹈。 封煜看的脸黑了。 ☆、67.第 67 章 最后雪团如愿以偿地取得了和锦绣一道回宫的权利。 不过在锦绣软磨硬泡下,皇上一并同意了让小乌孙也回了宫。锦绣趴在皇上胸口,眼里染上了水光,眼波流转,不施粉黛的脸蛋上也有几丝媚意,衣裳被撩地皱巴巴的,呼呼直喘着气。 心想着,祸国妖妃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还没等喘够气,又给他捉住下巴。 封煜的手比锦绣的脸还大,捧着她的时候,整张脸就像是陷进手掌之中。封煜亲着她的唇瓣,一遍遍噬咬吮吸,逗弄着里面的小舌头。直到感觉自己忍不住了,才放开她,凝视着锦绣,待身上的躁动平复后,才笑着凑过去,“香甜可口。” 锦绣捂住了眼睛,唔,真是没眼看了,这还是皇上吗。 她可一点都不记得,这事是她起的头。 封煜说着便要过来抱她,锦绣利索地转了个身,让他从后面搂着,窝在他怀里,终于不用再被碰到痛处了。自从上次被狼吓到以后,她的胸口就一阵阵地疼,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想来,也不知道那日的事是福还是祸。 只希望她往日里涂得那些灵泉能起点作用。 第二日早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宫。 锦绣趁着这时候掀开轿中的帘子,细看了一下皇宫的外貌,巍峨肃穆,大气恢弘,宫门高高地,左右两边都有人驻守。见到车队来了,远远地就跪了下来。 进了宫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下来,锦绣正打算询问,就听见外面小李公公说话声。 “才人,皇上还有事情好处理,让您先回去,中午皇上会去杜蘅殿用膳。” 锦绣听罢,便让他回去了。 在宫外待了这么多天,想想也知道宫里肯定堆了一堆的政务要处理,真是难为皇上了,中午一定要做道汤给皇上补补。 轿子摇摇晃晃,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杜蘅殿。 如今过了九月,天气日渐干燥,杜蘅殿外的古树,叶子都已经有些黄了,每日清晨,总会落下一地,踩上去窸窸窣窣,声音悦耳。早在几日前,锦绣便吩咐洒扫的小太监,每日清晨不必打扫,留到晚上再将叶子扫去。 院子里也种着一些花,初秋的时候也开的浓烈。 玲珑早带着一群宫人在杜蘅殿外面候着。见到锦绣回来,笑着行了礼,“才人可终于回来了。”锦绣不再的日子,杜蘅殿里人虽多,却没有了生气,以往整日围着才人做事,如今才人去了宫外,一下子没了事情做,总有点不习惯。 好在皇上派的那些人从不惹事,玲珑管起来,也轻松许多。 锦绣将她浮起来,“这几日累着你了,快起来吧,咱们回去说。”说完又看了身后众人,道,“你们也都快回去吧,别在这里候着了。” 余下人纷纷退下。 锦绣和几个宫女回了内殿,便问起这几日杜蘅殿的状况。她对玲珑办事很放心,要不然也不会将整个殿都交给她打理。玲珑也确实没叫锦绣失望,将这杜蘅殿打理地井井有条,似乎看着,比她未出宫前还好些。 玲珑道,“才人只管放心,咱们殿里一切都好好的,没出过差错。” 锦绣又问,“那宫里也没生什么事吧?” “自从上回周充媛的事情过后,算是消停了好一阵子了,再也没有人敢做的过火,所以还算是安宁。不过奴婢听人说,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争地越发厉害了,每日见了面总少不了唇枪舌战的。” 因为身边没有外人,玲珑说的也放心,“皇后娘娘身边不是养着二皇子的吗,如今竟然连大皇子也盯上了。” 锦绣听着很惊讶,“德妃娘娘也不管?” “德妃娘娘怎么能不管,若是不管的话那大皇子早就被皇后娘娘带去未央宫了。赵婕妤不是去了冷宫么,皇后娘娘说是德妃照看大皇子不当,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一起也好做个伴,不过德妃娘娘又岂是容易对付的,暗地里不知给皇后下了多少绊子,如今这宫里面,光看着这两人斗就够了。” 原来两人争地这么厉害。 锦绣不知道大皇子在德妃那里到底好不好,毕竟她还没有见过大皇子,不过若是到了皇后那里,肯定过的不如德妃那里好。 不说别的,光看着二皇子那个小可怜就知道了。说起二皇子,锦绣想起来,自那日被马蜂蛰了以后,再也没有瞧见过他,也不知他现再过的怎么样了,便道,“皇后做了那么多,还不如好好待二皇子呢。” “谁说不是呢。” 才说完皇后和德妃,玲珑话锋一转,“才人不在的时候,未央宫倒发生了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生奇怪。” “什么?” “才人可知道淑妃身边有个二等宫女叫茯苓的?” 锦绣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有些印象。那一位似乎是被提到二等没多久,顶了白莲的职位,这还是明玉打听到的。她和白莲关系不好,就爱看她不舒心的样子,知道了茯苓和白莲的这桩事,没少在锦绣面前打趣。 “是哪个二等宫女吧,她出了什么事?” “才人出宫以第二日的时候,她做错了事,淑妃娘娘大怒,将她撵到了浣衣局里面了。这事未央宫那里瞒得有些紧,后来奴婢才知道,这茯苓会点医术,平时给淑妃娘娘煎些药,只不过那日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淑妃病了一整日,请了太医之后才知道是药煎错了。淑妃当场发了怒,让人把她赶出去了。不过这茯苓一直嘴里喊着冤,说她没有弄错,是有人害了她。” 玲珑说得很清楚。 她原本也不知道的,不过皇上派来的人实在是能干,什么消息都能挖地出来,玲珑本来还不好意思让他们打听这个,后来见他们做的这样好,便放开了心让他们去查。 淑妃身边出的事,若是不查清楚了,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锦绣问道,“淑妃没有听她解释?” “没有淑妃似乎不太待见她。” “不待见还让她做了二等宫女,真是稀奇。”锦绣喃喃说道。 “这种事,谁说的清呢,不过她们都说这茯苓医术确实不错,没准还真是冤枉的,可惜没人愿意相信她,这样一个人,来的时候悄没声息的,走的时候也让人莫名其妙。” 因为是淑妃身边的人,锦绣倒是认真想了一会儿,不过还是觉得没有头绪,这样一个小宫女,应该没有谁会陷害她吧。如今她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宫里可还有别的事了?” 玲珑道,“还有一件事,再过几日,就是皇后的生辰了,到时宫里的妃嫔和世家贵族的女眷都会过来,才人也需要过去。送给皇后的礼,也该是时候准备了,才人如今正出来浪尖上,怎么做都是错,多以这礼也该费些心思,不能让人挑出毛病了。” 锦绣听了十分无奈。 玲珑这话,怎么说的也这般直,怎么做都是错,还不如不做了。“能不去吗?” 玲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才人又在说笑了。 好吧,锦绣转了几步,想着到时候应该送什么。她现在的小金库,都是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想拿出来,不过她自己的东西,又没有能送的出手的。 “才人不如去问问皇上。”玲珑见她转个不停,贴心地建议道。 锦绣却不愿意,告诉皇上皇后的生辰要到了,从他那里拿东西过去贺寿,那和皇上自己送的有什么不同。 锦绣才不愿意皇上送东西给别人呢。“往年那些宫妃都送什么?” 玲珑,“不同的人送的都有差别,同皇后娘娘亲近的,或相同皇后娘娘结交的,送的贺礼都比别人厚上几分,比如玉雕珊瑚树东珠一类的,若是和皇后娘娘关系一般的,大概就是首饰衣裳一类的,好看是好看,不过别人也不缺罢了。” 锦绣对比了一下,“还是送衣裳好了,上回小李公公不是送来几匹料子吗,从里面选个颜色适合的,做一身衣裳。” 那料子看着也不错,锦绣纵使不知它叫什么,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凡品,记得里面有一匹是红色的,虽说不是正红,但锦绣也不敢穿,用来给皇后做衣裳正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玲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她殿里其他几个人,绣艺都很一般,做的衣裳自己穿还可以,拿出去送人可真是笑掉大牙了。至于锦绣,她的女工就更不用说了,难以启齿。 玲珑只好道,“奴婢一定尽力。” 皇后的生辰没有几天了,若是她一个人做的话要是想做的好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殿里还有其他的绣娘,明玉几个,也能在旁边帮些忙。 这件事,算是定下了,锦绣本来对皇后就没什么好感,任谁被人罚着跪了那么久,也不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中午,锦绣亲自去做了几道午膳。轮到做汤的时候,还望里面滴了几滴灵泉。 皇上喝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喝完了还和锦绣说起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锦绣趁着这功夫,还说了皇后生辰她要送的贺礼。 “衣裳可做好了?”封煜问道。 “没有,才开始做。”连料子都没有选呢,不过这事,她不打算管。 封煜,“要是缺了东西,只管让李福过去拿。” 锦绣直摇脑袋,“不用了皇上,我这边什么都不缺,你就别担心了。”说完又胡乱说了几句,将这话给岔开了。 她这样的小心思,封煜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愿意纵着她罢了,她不愿意让自己管,那就不管了。 ☆、68.第 68 章 这日一早,是秋狩过后的第一次上早朝。 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叶启文站在位列中间,记起今日户部有事,便站出来禀报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户部出了一点小岔子,如今已经解决了。叶启文虽说不是什么亲皇派,但是效绩还不错,又不参与什么党派之争,很少会在朝堂上碰什么钉子。 第46节 不料今日却不一样了。 皇上听完之后,竟然少见地沉着脸,看着叶启文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叶启文跪在大殿上,着实不知道除了什么事。心里第一个划过的想法,是锦绣是不是在宫里做了什么错事,把皇上惹怒了? 在满朝文武之前被落了面子,这于叶启文来说还是第一次。 退朝后,叶启文还没有回过神来,同僚见他神色不好,都过来慰问。叶启文佯装镇定地应付了一会儿,等出了宫门坐上马车的时候,脑海中还回旋着皇后留下的那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后宅不宁,什么叫不立其身,叶启文不傻,想起秋狩那日李氏去找过锦绣,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锦绣是文姨娘说出,想起文姨娘,叶启文之前总是存有三分愧疚,只因当时文姨娘的死也有自己的纵容,不过这份愧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薄。 以至于后来,竟然记不得文姨娘的模样了。 锦绣是文姨娘所出,然而一个庶女,叶启文也不会多在意,所以从未管过,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何况每次见她锦绣都还是低着头。 久而久之,叶启文也放弃了这个庶女,纵使知道李氏在背后耍手段,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上回李氏要送锦绣进宫的时候,叶启文才再次记起了这个庶女,他知道李氏在打什么算盘,也知道长宁侯府在急什么,这算盘说来也于他有利,便也在中间推了一把。 不过,他也没想到锦绣能这么快得宠。 快地叫他不敢置信。 如今叶家这状况,宫里已经有了一位淑妃娘娘了,再来一位众人都知道的宠妃,才真是叫别的官宦家族望尘莫及。叶启文一直都有野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纵容李氏。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自然也想着和锦绣拉好关系。 谁知道李氏会这么不中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弄错。 叶启文并不觉得皇上早间地那番话是冲着他说的,一定是李氏。 到了府上,叶启文就迫不及待地唤来了李氏。 李氏年逾四十,却保养极好,脸上还能见到昔日风采,眉眼端方,款款走过来。她和叶启文多年夫妻,其中默契自然不必说,看到叶启文这样就知道他心情不顺了,倒也没有急着安慰,坐下来淡笑着开口,“老爷叫我来做什么?” 叶启文看着她,“确实有事。早上在朝堂上,皇上对我发了怒,说叶府家宅不宁,我身为户部尚书却不能立身,夫人可知皇上为何这样说?” 李氏脸上的笑意凝固起来,“老爷这话是何意,这是在问罪于我?” 她这样直接问出来自然有她的倚仗,且她也敢断定,叶启文如今不敢和她翻脸,甚至这一辈子,叶启文都不敢和他翻脸。 果然,叶启文拍了拍李氏的手,将她安稳住,“夫人何必动怒,我只是将皇上的话转述一遍罢了,夫人这么多年料理后宅,任劳任怨,我又怎么会错怪夫人。” 李氏脸上稍微好看了一点。 “只是,”叶启文又道,“皇上说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夫人那一日去见了叶才人,可有说什么?” 李氏道,“还能说什么,我让她以后多和叶家来往,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你说宫里的娘娘,那个是和娘家过不去的,可是你这女儿,好生不给我面子,当着我的脸就说要和叶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你说,她这样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赖在依玉轩不走吧。” 叶启文只把她的话信了一半,“其他的话就没说了?” “我还没说别的话呢,她就将我赶走了,本来还想问锦姝的婚事她能不能帮个忙,也是我自作多情了。” 叶启文没有说话,他是想到锦绣会同叶家没有那么亲近,毕竟李氏之前做了那么多事,不过也没想到,她的态度会差成这样子。 真是,不孝至极。 再怎么说,叶家也生她养她了。 便是心里再怎么想,嘴上也是劝诫道,“她现在虽说是受宠,但迟早都要求到娘家这里的,到时候你再同她好生说说,我不便出面,有些事情就交给夫人了。” 说叶启文相信李氏,那肯定是没有多相信的,不过他出面肯定不方便,且,锦绣对他同样是陌生的。 李氏道,“老爷可真是心疼庶女,今儿皇上在殿上说了您,指不定就是那人在背后撺掇呢。” 叶启文说的十分诚挚,“她再如何也是叶家的女儿,往后她有什么难,叶家也是能帮就帮的。再过两日就是皇后生辰了,届时你去了宫里,再去找锦绣说说话,将锦姝和锦心都带上,姐妹几个,本来就喜欢到一起,别生疏了。” 李氏捏了捏帕子,叶启文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锦华。 “可听到了?” 李氏心头一冷,“知道了老爷,我会去的。” 叶启文满意地点点头,“夫人做事我向来放心,这一回,可千万别再弄错了。” 李氏一怔,老爷这是威胁她么?叶启文按了一下李氏的肩,“你好生休息,我去书房,今日事情有些多,晚上就宿在那里了。” 留下来的李氏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等想明白了叶启文是将错怪在她身上时,眼神想淬了毒一般,一把扫过桌上的棋盘,棋子是玉制的,摔倒地上有不少已经碎裂了。 她再这府中,何曾被老爷下过面子,如今只是得罪了叶锦绣就要去宿书房,呵,是宿在后院娇妾那里吧。 都是不长心的,她且看着这些贱人能活到几时,叶锦绣这个庶女,迟早也得死! 李氏不会放着她挡了自己女儿的路,叶锦绣想当宠妃,她且放着她炫耀一会儿,早晚都是要还的,她娘是个狐媚子,她倒是将她娘的本事学了十成十。 叶启文这里,果真没有再去找李氏。 第二日上朝时,心里还悬着,恐皇上还记着李氏和锦绣的事。不过显然,皇上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叶启文。 今日朝堂之上,亦发生了件大事,相比之下,他的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 吏部的事情,如今彻底翻了出来。且当朝指证顾正林的还是吏部侍郎章鸿则。本来这件事是大理寺秦铭早就查出来了,可是正逢秋狩,一直拖到现在。 且查出来的账务,更是叫人满朝大臣心惊。 如今天下太平,少有战事,朝廷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是极可观的,高是可达五千余万贯,可是如此庞大的财政,最后竟然也所剩无几,仅大魏官员支出,就占了其中十之三四,官吏之滥可见一斑。更兼以顾正林为首的吏部官员卖官鬻爵,贪赃枉法,不知贪墨多少银两。 顾正林打着哆嗦,竟然连跪也跪不稳了。 他如何能想到,最后会被自己人给阴了,那章鸿则,昨日还和他谈笑,今日就翻了脸,让他措手不及。吏部的事,章鸿则是知道的,知道地比他好要清楚,因为他自己也参与了,否则顾正林也不会对他这样放心。 封煜盯着顾正林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臣……” 顾正林结结巴巴,想辩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终究是他太有自信了,以为有着镇国公帮忙,以为将整个吏部拉下水,纵使被人查,也不会查出什么。 “顾尚书当日言之凿凿,说自己是冤枉的,今日真相大白,你那日月可鉴的忠心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张秉生讽刺道。 顾正林跪在地上,朝堂上竟没有一个为他说话的人,“皇上,臣,知罪。” 封煜面有怒容,语气森然,既认罪了,也没甚好问的,直接下令道,“身为朝廷命官,却知法犯法,贪墨无数,致使冗官泛滥,俸禄支出倍于前,罪应当斩,顾氏族中子弟,二十年不得科考!” “吏部官员,凡涉事者皆罢官,永不录取,贪墨十万两以上者,杀无赦!” 这便是定罪了。 不说吏部其他的官员如何,就顾正林来说,当斩还是幸事,他这一回犯下的事,足够株连家族了。 顾正林听了,眼光都浑浊了,他不想死,好不容易爬上尚书之位,谁会愿意死,当下哭求道,“皇上,皇上饶命啊,臣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生死之间,所有的尊严都成了笑话。 往日最持身份的顾尚书,跪在地上哭的好不狼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有了权以后,贪污之事在所难免,这种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差别在于贪多贪少罢了。 顾正林这样,就太有恃无恐了。 顾正林还在哀求,见皇上求不动,转而把期望放在镇国公身上,“国公爷,国公爷救命!” 镇国公正心烦,被他这么一闹,朝臣全都看到他这边,见顾正林还要过来,都市怒火上涌一脚踢过去,“犯下如此重罪,还敢求饶!” 镇国公力气之大,岂是顾正林能受得住的,立马喷出一口血,还想着央求,却见镇国公脸色阴沉,眼角的疤痕越加明显,看着顾正林的眼神像是看着死人,仿佛他再做纠缠下一刻就会要了他的命。 封煜见镇国公这样,冷笑一声。 也罢,暂且留着他。 仅仅是一个早朝的时间,吏部里面的官吏就撤了一大半。要是其他时候,没准还有人对此存了心思,现在皇上明显是要在吏部放置自己的人,他们就是再多心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镇国公遇上了这件事,本来就存了火气,待回去后,底下人给他递了消息。 不看还好,看完之后,镇国公两眼一翻差点没有倒过去,旁边的人忙扶着,掐了镇国公的人中才将他掐醒。 这消息不异于青天霹雳,震地镇国公心神俱乱,他的精兵,他的两万精兵,就这样没了? 杨氏一族危矣! ☆、69.第 69 章 镇国公早在几年前就于太原祖地养了一支精兵。 这是镇国公的后路,是他最后的倚仗。为了扶皇后上位,镇国公不惜将自己的军权都交了出来,原本以为杨家一门两后,可以风光无限,岂料皇上早就想除了他们,在朝堂上百般打压,分了他的权,还将太后请到了宫外礼佛。 说是礼佛,其实和□□有什么两样呢。 自柳呈司渐渐势大,镇国公一派在朝堂上早已没了说一不二的地位,他知道这是皇上的制衡之道,但是如何能甘心。想当年先帝在时,都要畏他三分,如今这皇帝算什么,连靠得住的母族都没有,庶子而已。 那养在太原的两万精兵,原本就是为了威胁皇帝而练的。 不过后来,镇国公在门客的劝说下改变了注意,与其拿出来威胁皇上,不如拿这个做自己的保命符。他领兵多年,在军队中早有威望,若是加上这两万精兵,即使最后和皇上反目,也能全身而退。 这两万精兵,除了他亲近的人,只有杨氏族长,和杨振业知道了。 如今他在太原的探子传来这样的消息,真是叫镇国公肝胆俱裂。这是他的心血,他辛辛苦苦留下的兵,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 一时脑中混沌,对周遭一切都觉察不到了。 旁边服侍的人见他这样,也是急地不行,唤他他也不吭声,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那人只道不好,忙不迭地跑出去让人请大夫。 景阳宫里,也是在说这件事,不过气氛比起镇国公府不知好了多少。 傅铮和沈宜修早就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今日刚赶回来。 那次被杨振业派人追杀后,他们诈死,果真后来就没有人再跟踪了,一路平安地到了山西刺史府。 山西刺史知道他们过来,也是吃了一惊。原本折子就是他上报的,对于皇上派人过来也是有了成算,不过没想到的事,他们来的这样快。 他们来了,事情也就好办了,杨振业做太守期间,杨氏一族犯下的罪实在是罄竹难书,山西刺史觉得自己身为官吏,没有能力让人伏法,实在是有愧于社稷,有愧于皇恩。当下就将搜罗到的罪证交给了傅铮二人。 都是杨振业这些年私自增加赋税,枉顾认命,肆意妄为的证据。 有了罪证,事情变好办多了,那时也正好是太原一地开始征收秋税的日子,一番布置,终究是将杨振业抓获,也给了山西百姓一个交代。 傅铮如今想起杨氏族人那丑恶的嘴脸,还一阵阵地恶心。世上竟然又如此贪婪小人,真是长了见识。一怒之下,不仅将杨家人抓了,连杨家祖宅也带着人抄了个底朝天。 他们两人回到了京城,立马就来改皇上汇报一下情况。 封煜手上拿的,就是傅铮在杨家抄到的名物册子。足足有十几张,每一页记下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古器。 “杨家的人都抓了吧。” 傅铮答道,“皇上,杨家的男子都抓了,暂时关在山西那里,杨氏一族的族长和杨振业等几个官员,都带回了京中,听后皇上发落。”至于女眷,傅铮没有管她们,这些人破事尤其多,若是带了她们,如今能不能到京城还是个问题,索性就将她们留在原地,反正杨家的事还是得由皇上决定,是杀是流还是放任不管,只能看皇上心情了。 封煜又问,“山西一地的百姓呢?” 第47节 “按照原来应该征得收了赋税,暂时放在山西刺史府,秋税征完了以后再送往京城。不过杨振业贪墨的百姓资财,因为记得不详细,很多无从考证。这是从杨振业那里搜到的,里面记得多是山西官吏送的银两,其他的名目不甚清楚,还请皇上过目。” 封煜接过看了看,随即扔到一边了,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太守,每年受的贿赂竟然如此之大,是山西太富裕了,还是杨氏太嚣张了?“杨振业倒是富裕,整个山西的官员都想着巴结。” 傅铮刚想说现在不是巴结不了了么,只听皇上又道,“那太原一地的两万兵力可都剿灭了?” 傅铮看了一眼沈宜修,见他面对表情,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都剿灭了。” 他们去了太原,皇上给的兵和暗卫随后就到了。杨家在太原做土皇帝做久了,失了警惕,很容易就探出了那两万兵力的驻扎地。 “兵是好兵,可惜是镇国公那个老秃驴练出来的,一个个的不知变通!”他本来还想着降者不杀,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杀红了眼不要命,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汤,真是誓死都要为镇国公卖命。没办法,他们想死,傅铮也不能不让他们死。 两万精兵,只剩下几个领头的,还是叫傅铮给绑回京城来。为了抓这些人,他自己也被砍了几刀。 “镇国公练出来的,还能指望着他们能效忠不成。”封煜对此十分不屑,他从未想过,镇国公的兵还能归顺。 “那领头之人如今关在大理寺中,皇上可要亲自去审理?” “不必,”这些人尚不足以引起封煜什么兴趣,转而对傅铮和沈宜修两人道,“此次山西之行,你二人做的不错,事无巨细,是该赏。” 傅铮谦虚道,“都是沈侍郎的功劳。” 沈宜修自来到这里,除了开始皇上问话的时候回了几句,其余时间都是一言不发,等傅铮说完了,才客道地回了,“傅将军过奖。沈某并未做什么。” 如此再没有其他的话。 傅铮摸了摸鼻子,莫名地觉得委屈。 若是以前,傅铮断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这样礼遇文人,封煜倒是好奇,短短的几十天,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赏还是要赏的,沈宜修如今年纪较轻,吏部只有两个侍郎,一个是今日作证的那位,如今已经用不得了,一个便是沈宜修。他本就是封煜破格任用,若是再往上升迁,只怕以他的资历,难以服众。封煜打算在让他磨炼两年,待时机成熟了,再让他执掌吏部。 所以这次,也都是赏了一些身外之物。一如田宅之类,傅铮亦然。 两人在景阳宫待了约有一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了。 沈宜修走在前头,今日面君,他穿的是官服,身长玉立,天质自然。啧啧,傅铮在后面看着,心中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过他呢,难道是两人站的位置不在一块?正想和他说说话,就见那人早已经加快了脚步,吧傅铮给甩到了后头,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脚程也挺快。 沈宜修表现的这样明显,要是个心思稍微细腻的,也知道人家并不想理自己,可是傅铮不一样,他粗糙惯了,又是个典型的没皮没脸,想都不想就追上去了。 在山西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好好聚在一起吃过饭,现在正是时候! 晚间。 杜蘅殿外面掌了宫灯,封煜熟门熟路地进了殿,径自去了里间。 才踏进门里,便见到锦绣匆忙地从里面出来,刚沐浴完,穿着也单薄。袅袅娜娜,向封煜走来。 锦绣方才听到外面人的通报,连头发都没有擦,只披着外衣出了浴室。美人出浴,自然是风光无限的,且她那一身肌肤,远比一般人细嫩,乌发披在身后,杏眸微润,肤若凝脂,像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 便是封煜看了,也一时间失了神。 锦绣刚从水里起来,根本没料到皇上回来的这样早,往日都是她快要睡觉的时候皇上才会过来的。如今披着外衣就赶过来了,头发什么的都没有打理,原本还想着是否要转身回去,却发现皇上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落到锦绣身上,仿佛是会烫人一样,烫地她脸红心跳。 连心跳也快了几分。 旁边的人也识相,见状悄悄退下了,连门也关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只剩两个人隔着不远站着,相顾无言。 不过气氛暧昧。 屋子里点着烛火,锦绣看着两人的身影印在屏风上,很静谧。 封煜走过去,轻轻揽着她的腰肢,芊芊细腰,柔弱无骨,凑上去的时候还能闻到一阵清香,这是封煜最喜欢的味道,平时闻着只觉得清新至极,让人安眠,今日却感觉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魅惑,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凑过去吻了吻她,锦绣的脸湿湿的,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白里透着粉,捧在手上显得又小又精致,怎么看都喜欢。好一会儿,封煜才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关切道,“怎么没擦干就出来了?” “听到皇上过来了,就赶紧从浴室里出来,匆忙之间哪里管的上头发。” 锦绣抬着头看他,杏眼里全是封煜的影子,专注而温柔,让人很容易陷入其中。太过纯粹的眸子,往往更诱人。 “那我给你擦。”封煜道。 锦绣亦没有什么受宠若惊,被他牵着往床边走去,就见皇上从里间拿过巾子,撩起锦绣的湿发,动作轻柔的擦起来。 锦绣的头发和她的人一样,软乎乎的,摸在手上舒服极了,需得用些巧劲儿才能握住。封煜擦地认真,等锦绣头发干了以后,又拿过梳子替她梳起来。 锦绣眯着眼睛。 被皇上伺候的感觉真舒服。 忽然感觉脖子后面温热的触感,锦绣睁开眼,就见到皇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细细密密地亲吻着。 锦绣被她亲吻的很痒,咯咯地笑出声来。 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放到了床上,封煜俯下身,凑上来亲亲她的眼睛,顺着脖子一路吻下去。 她的衣裳都是系在身上的,里面什么也没穿,两人贴合在一起,锦绣能感觉到皇上的异常,以及小腹那里被抵着的触感,硬硬的,仿佛可以灼伤人。 封煜越是吻着越失了心神,周围都是清香,整个人都迷乱了,一手挑开锦绣衣裳的带子,修长的手沿着小腹往上滑。 ☆、70.第 70 章 锦绣喜欢看皇上的手,像是艺术品,执笔的时候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好看地紧。但是一想到这样一双手现在在她身上作乱,就从心底里慌了。 她是喜欢皇上的,可是这样的情况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心跳地快极,好像随时都能蹦出来。锦绣压抑着,屏气凝神,生怕给皇上听见会笑话她,可是越想着压抑便越紧张。 锦绣感觉到衣裳被皇上挑开了,感觉到他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一寸寸往上,黏着不放,被他看过的肌肤,就像是在燃烧一样。 封煜吻在锦绣肩头,细细地啃咬着,却不痛。手滑进衣裳里,慢慢摸索着,流连着。锦绣刚想说话,就被堵着嘴巴,温热的舌头缠着她的,霸道至极,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要夺走,锦绣仰着头,手放在他胸膛之上,蹭了几下。 感觉皇上的呼吸更重了。 锦绣被他亲的舌头发麻。眼神迷离,沉醉在他给予的爱恋之中。衣裳褪开,封煜感受到手下的形状,忽而低笑出了声,笑声因为□□而变得沙哑。 这一笑,什么暧昧的氛围都没有了。锦绣不乐意,抓过被子就滚到里面去。 太悲伤了,笑什么笑,他当自己乐意这么小吗。埋着脑袋,也不愿意见他了。 封煜见状,才觉得自己错了,上去扒开被子,让锦绣的脸露出来。锦绣看着他,眼神颇为怨念。 “乖,是我错了,快出来吧,在里面别闷着了。”封煜哄道。 锦绣并不吃他这一套,道歉是没有用的,她已经收到了伤害,揪着被子不说话也不让他得逞。封煜见她不出来,只好伸过去拉着她的手,强迫地带着她,“我很难受,快出来吧。” 锦绣被吓了一跳,赶紧挣开了手,羞地脸通红,这么大,太吓人了。 “可是,可是我还小,我还没有及笄呢。”她才不想这么早就交待了,再者她刚才还被惹恼了,若是这样如了他的愿,岂不是太不矜持了? “交给我就行了。”他说道。 “没关系,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帮帮我,嗯?” 最后那个字就像是呢喃一样,极轻极温柔,传到锦绣耳边,酥酥的麻麻的,扰乱了自己的心神。还没有说话,就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衣裳也没了,身子滑溜溜的,漂亮又耀眼。 封煜迷恋地看了许久,一点点膜拜似的欣赏着,看到了自己方才碰到的半桃之上,只有微微的起伏,小巧玲珑。凑上去含住了,含的锦绣迷迷糊糊就着了他的道。 两刻钟后,锦绣趴在封煜身上,两只手已经快要废掉了。 封煜拿着帕子,将她的手擦干净后,反手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纵使没有做到最后,可是滋味却叫封煜难以自持,最后那一刻差点没有吓着她。 锦绣就像是被摧残过了头的娇花,一点精神也没有。 反观封煜,真是精神地可怕,隐隐还有再来一次的**,在锦绣身上又作乱起来。 锦绣真是怕了他,捉着他的手,求饶道,“我好困,还手酸,放过我好吗,咱们好好睡觉不行么?” 封煜也知道她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今晚要是再做下去没准真恼了她,甜头也尝到了,须得及时收手。 “好,明晚再说。” 锦绣反驳无效,明晚还远,到时候再说吧,皇上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她想到。 这晚,两人睡得都不是很安稳,锦绣是被累着了,这回出力的是她,皇上只在床上躺着喘粗气就行了,她可是费了大力气。封煜则是自食其果了,他脱了锦绣的衣裳,坏心眼的想看她害羞的样子,连睡觉的时候都没让她穿回去,结果半夜里睡不着,身下难受,若是叫醒她指不定要怎么闹,封煜只好自己受着。 这比以往头痛少眠还叫人痛苦。 长夜漫漫,佳人在怀,可却看得见吃不着,真是难耐。 第二日一早,皇上难得的没有走,身上也穿着便服。原来今日不用上朝。她这边刚动,封煜就听到声音了。 “醒了?” 锦绣团着被子,嗯了一声,感觉身上凉凉的,才记起自己没有穿衣裳,“皇上,叫知夏她们过来吧,我得起身穿衣了。” 封煜闻言转身出去了,锦绣只当他是出去叫人进来,片刻过后,听到脚步声,她看过去,竟然还是皇上。 封煜不知从哪里拿来了衣裳,放到锦绣身边,“我来帮你穿吧。” “这怎么行?”锦绣惊讶地说道。她并不是觉得皇上帮她穿衣是有多令人惊讶,而是纯粹觉得,皇上从没有给别人穿衣裳,手生,穿的不好看她还要再整理一遍,多麻烦呀! 可是封煜却没有管她同不同意,直接上手了。 锦绣被他从被子里剥开,里面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穿的,过了一夜,身上被封煜啃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印子,青青紫紫的,尤为明显。昨晚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瞧见了,才觉得惨不忍睹。 锦绣埋怨地盯着封煜,直把他看的不好意思了。咳了一声,“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 情动之下,这也是在所难免,何况锦绣的皮肤本来就细,稍微咬一下就会叫着疼,猫叫似得,挠地人心痒。 好在锦绣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封煜伏低做小地安慰了几句,便将这事揭过去。心里也庆幸方才没有让知夏她们过来,否则被她们知道了,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 他们昨晚上,可真是没做什么。 封煜第一次给人穿衣裳,比起锦绣那一次更加没有头绪。好在他观察力惊人,没有出什么差错。 锦绣却嫌弃地不行,他穿的不好,尤其是穿小衣的时候,磨磨蹭蹭地系不上带子,还不让她自己动手。等衣裳弄完了以后,已经过去好时间了,锦绣寻思着,皇上这就是为了体验给人穿衣裳的乐趣,哪里是什么体贴不体贴的。 从那日后,锦绣便发现皇上对她似乎不再温柔了,若是以前,她不愿意做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强求,她想做的事,多求几遍也是可以的。如今皇上对她的时候,明显强势许多,若是他想做的事,即使自己不愿意,最后,也是拦不了他的。 皇上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正直。 虽说每次看着衣裳半褪的样子很诱人,但是每次受罪的还是锦绣,次数久了,难免会抱怨,不过皇上不会采纳就是了。 这边两人晚上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 封煜自从有了锦绣,每日都宿在杜蘅殿,因为锦绣年龄小,怕他受不住,过得也寡淡。如今既然放开了,肯定不会就此收手。 不过夜里胡闹,白天该做的事还是一样不落。 锦绣在深宫中,对外面的事所知甚少,知秋几个,在宫里打探消息的手段是一流的,不过宫外可就一直没有关注了。所以,她每日过的轻松自在,丝毫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 吏部那件事被查出来以后,犯事官员之中,也是有那位作证的侍郎是被免了罪责,但是也被剥了官阶。顾正林并吏部一干人等都被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除此以外,这些官吏的家也被大理寺的人给抄了,抄出来的家底,丰厚地叫人咋舌。 于此同时,山西太守滥征赋税一事也被人揪了出来,直到山西太守杨振业被带上大殿问罪,众人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第48节 皇上这一手,打的人猝不及防。 先是扳倒了吏部,随后又惩治了山西一地多有涉事的官吏,将杨家贪墨的赋税返还给百姓,其余的银两也拿出来兴修水利,推广良种。杨氏一族的男子,为非作歹,鱼肉百姓之辈都被流放三千里,以示法度。除此以外,还昭示天下,魏国之内核实田亩,日后土地买卖皆要登记作册,以此作为征收两税的依据。民间百姓中称封煜明君圣主的呼声益高。 大魏开国至今,其中君王大多是勤政爱民,少有荒淫懈怠的,不过即使是这样,被百姓心甘情愿称为明君的也只有两位。 如今皇上能做的这样的程度,也算是不易了。 更难得的是,一下子撤掉这么多官吏后,替补的官员很快就安排好了。细心的朝臣看了,都是近几年科考中排在前十却没有金榜题名的人,若是现在还不知道,那就是傻了。 皇上明显是在下一盘好大的棋,早就着手安排了,如今是早已布置好了,才叫人出手。吏部那些官员就是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贪墨朝廷那么多银两,还最后都被一笔不落地查了出来,原来背后都是皇上安排的。 那些平时有些小心思的,不得不重新估量估量自己了。 镇国公自杨振业在朝堂上被处死刑以后,回到府上以后便精神恍惚,日渐消沉。 镇国公府可以没有山西杨氏,不过相应的,势力也会损失许多,更何况,皇上几乎是将吏部连根拔起了,镇国公在朝堂之上能说一不二,多是靠着这些人的支持。 如今吏部已然是皇上的亲信。 皇上做事向来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下一步,恐怕要动的恐怕就是他镇国公府了。 镇国公自然不愿这样服输,烦躁了几日,渐渐理出头绪,只要皇上还没有真正下狠手,这件事便有回转的可能。 ☆、71.第 71 章 九月底的时候,玲珑几人终于将衣裳做好了。 拿给锦绣看的时候,封煜刚好也在这里。锦绣看了一眼衣裳,象征性地问了问封煜“皇上,你觉得如何?” “尚可。” 虽是这样说,可头也没有抬,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看。 不过锦绣见他这样反而开心了些,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蜻蜓点水,等封煜再看向她的时候人已经跑开了。 真是跑地比兔子还快,封煜失笑。 也不知皇上是对这件事上了心还是怎的,第二日杜蘅殿里竟然来了好几个掌事姑姑,说是逢皇上之命来为锦绣量体裁衣的。锦绣想问清楚,只是这些人除了开头那几句再也没说别的话了。便也只好放下,等衣裳做出来再说吧。 十月处,宫中大摆筵席,京中有声望的官家女眷或是皇族女子都收到帖子,前来赴宴,宴席摆在御花园里面。 因是皇后生辰,所以一切都安排的十分整齐有致。御花园里面,早就布置好了席位,依次排开,来人只要递上了帖子,便有宫人领着过去。 皇后一早起来梳妆,秦才人也早早过来未央宫给皇后贺寿。少顷,外面有人报永嘉郡主过来了。 皇后还没说话,就瞧见有人踏进门里来了。不知别人,正是内侍口中的那位永嘉郡主。永嘉郡主今年敢及笄,和成王妃一样如花似月的相貌,唇红齿白,千娇百媚,平日做事也胆大,眉宇间总有一股傲气。 眼下永嘉郡主就受不住内侍的磨蹭,还未等吩咐,就自己跑进来了。 她和皇后关系不错,虽说年纪差许多,但是成王和太后关系素来不错,皇后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和太后是一条心的,永嘉郡主自小往太后那里跑,和皇后见的多了,也比其他人都亲近三分。 皇后看着她就这样冲进来,连通报都没有,反而笑着骂道,“看你这性子,多少年都改不掉,往后嫁了人可怎生是好,赵家可是出了名的讲究礼仪,十月下旬的婚期,你可得多收敛一点。”照理说,永嘉郡主现在是不易露面的。 永嘉郡主也不觉说起未婚夫有什么害羞的,直言道,“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不敢说什么的,我可是郡主!” 皇后拿她也没什么办法,“那你快些坐下吧。” 永嘉郡主还没有坐定,就急忙从后面的宫人手上拿过盒子,盒子看着十分大,那宫人捧着的时候也极小心,生怕摔了哪里。永嘉接过放到皇后面前的桌子上,“皇婶婶,这可是我亲自选的,你看喜不喜欢。” 言罢就打开盒子,皇后伸头看了看,点头道,“不错,可见是费了心了。”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盆景,不过上面的几株牡丹都是用琉璃制的,流光溢彩,乍一看真似牡丹一样,姿态不一,却漂亮地紧。皇后看过去的时候,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永嘉郡主将它取了出来,摆在皇后的梳妆台上,一边欣赏一边赞叹,“可不是么,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好看的,国色天香,寓意多好啊,也只有皇婶婶配得上了。往后就将这个放在这里,日日都能瞧见。” “我看见你还不够,还的日日看见这琉璃牡丹?” “不好看么?”永嘉反问。 “好看也不能每日看呐,若是看的多了,就烦了,哪里还会珍惜,所以还是偶尔拿出来比较好。”皇后说的认真,也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这是什么话,今日是您的生辰,应该高兴一点,一年可就这么一次。” 皇后看着她,叹了口气,向慧云使了个眼色,慧云立马领会了,将屋里的人都叫出去,秦才人站在旁边,不用她出声,自己就先行了礼,退下去了。 皇后见人都走了,才叹道,“如今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怎么高兴得来?虽是过生辰,怕就怕过了这个生辰就再也没有下一个了。” “今日这样的日子,皇婶婶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没得坏了心情。我可是诚心过来给你过生辰,怎的你连我的兴致都要坏了。”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无奈,“我这不是没办法,病急乱投医,才想着和你说。”她是皇后,平日在宫妃面前威严惯了,也从没有想和谁一吐为快的心思,这几日也只有慧云在她身边听她说话,替她出主意了。 永嘉虽是小辈,可和她想来关系亲,这么长时间没见,也忍不住向她说道起来。 永嘉郡主道,“皇婶婶可是在忧心镇国公府?” 皇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惊心动魄,叫人料想不到。皇上不但将吏部的官员除了大半,连他们山西杨氏族人也不放过,留下来的不过都是一些无用之人,如何能顶事。她这些天,日日都担惊受怕,生怕皇上一个不乐意就将矛头指向镇国公府。 前不久,她还和慧云说镇国公大不如以前了,现在看来,但是才叫身在福中不知福,镇国公府那时就是再不好,也不用每日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就大祸临头了。 “镇国公劳苦功高,皇上应该不会怎样。”永嘉郡主安慰道。 “我也想这样,可惜如今皇上心里在想什么,我早就不知道了。”他是有多少时间没有来过长乐宫了?皇后数数日子,似乎从那日皇上过来禁她的足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永嘉郡主问道,“皇婶婶没有和皇上说过这事吗?” “我倒是想说,连人都见不到,如何说?” 永嘉郡主听来惊讶极了,她知道皇后和皇上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皇后为的是镇国公府,皇上为的是皇权,各自为营,感情自然不会好。但是也没有差到这个程度,怎么会连人都见不到了呢。 只听皇后又道,“如今皇上一门心思宠着那位叶才人,除了杜蘅殿哪里都不去了,寻常人根本连面都见不上,我这个皇后也成了摆设了。” 永嘉郡主听到叶才人,脸上立刻露出嫌恶的神情,“又是那个叶才人,怎么哪里都有她!” 皇后道,“她怎么惹到你了?” “上回秋狩,就是因为她,我哥哥才被罚了,整整打了一百大板,回来的时候人都被打晕了,一身都是血,本来没什么事,都是这个贱人闹地!” 原来是这件事,皇后冷笑着讽刺道,“也是你哥哥这样不走运,皇上现在宠着呢,当初我不过是叫她跪了一个时辰,他就将我禁了一个月的足,可见这位才人是有多能耐。” “那贱人,说破天了也只是个庶女,有什么能耐不能耐的,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永嘉郡主才不管什么叶才人能耐不能耐的,若是叫她遇见了,一样不留情面。 皇后只道,“你可要长点心,你哥哥的教训还不够么?” 永嘉郡主冷哼一声,“我且等着。” 但愿今日那叶才人长点心,绕着道走。 被要求绕道走的锦绣,确实没有走大路。 今日御花园里的人比较多,锦绣不想碰上她们,索性就绕小道过去,等到了那里,干坐着就好了。 一心往前走,果然没有遇见什么人。 快要到的时候,却跟另一群人撞上了。锦绣一看,还好,是二皇子。 二皇子被小林子乖乖的被小林子抱着,看到锦绣来了,眼睛一亮,小脚在空中划船似得划了几下,让小林子将他放下去。 锦绣停下来,见他刚落了地,就跑到这边来。 仰着头,眼睛大大地看着锦绣,“原来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他人小,踮着脚尖也只有锦绣腿高,穿着皇子的服饰,脸上表情也很到位,想要表现的一本正经,却被小奶音给出卖了。 锦绣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自己,比上回在杜蘅殿后面见到的时候少了很多拘谨。她从来没有和小孩子交流过,如今也只能把他当做大孩子看,道,“嗯,皇后生辰,怎么能不去。” 虽然她确实不是多想去。 二皇子乖乖地和她商量,“我也要去那里,小林子也可以去那里,咱们可以一起去吗?” 锦绣心道,你都说咱们了,我怎么好意思不和你们一起去。若是换了别人,锦绣肯定不会答应,不过眼前人还是个小孩子,且对锦绣又是这样没有来由的喜欢,让她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也行,咱们一道儿过去。” 二皇子听得眯了眯眼睛,高兴极了。小心的过去牵着锦绣的手。他喜欢这个才人,被马蜂蛰了以后也是她在照顾自己,二皇子看事情仅凭着他能感受到的善恶,他在锦绣身上感受到了善意,这是他在别的娘娘那里没有感受到的,所以格外的依恋。 锦绣牵着他的手,感觉像是带着弟弟一样,“你如今还能出去玩耍吗?” 二皇子垂着脑袋,“不能了,身边的嬷嬷不让出去。” 锦绣想,身边的嬷嬷怎么可能会又这么大的权利呢,恐怕是皇后不让她出去吧。不去也好,这宫里人心险恶的,若是再出了一个赵婕妤可就不好了。 看他实在是怪可怜的,想起今日藏在袖中的糕点,拿出来递给他。 二皇子凑上去闻了闻,陶醉地说道,“好香,这是什么啊?” 锦绣,“酥糖玫瑰糕。” “是甜的吗?” 原来这也是个嗜甜的,“对啊,你尝尝吧。” 二皇子拿了一块,一下子放进嘴里。他的嘴巴就这个大,糕点做的也不小,塞得都满了,小脸吃的都鼓出来,想仓鼠一样。他乐道,“真好吃。” 锦绣将糕点放到他手上,让他边走边吃。不过二皇子似乎更想留着,只吃了两块就让小林子收起来了,还偷偷和锦绣说,他要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吃,躲在被窝里面,谁都不知道。 锦绣笑他天真烂漫。 ☆、72.第 72 章 二皇子这年纪,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说他不懂他也能明白一点,说他懂偏偏他确实一派天真,一路下来,问的问题叫锦绣哭笑不得。 他似乎这一阵子憋坏了,皇后娘娘放在他那边的嬷嬷,对他十分严厉,什么地方也不让去,每日除了去太傅那儿,就只能在自己住处玩耍了。连上回秋狩,也是没有去的,知道锦绣去了,羡慕不已,缠着她讲秋狩的见闻。 锦绣怎么会有什么见闻呢,总共就只有几天,她都是在依玉轩里面休养身体,所以也只能讲讲知秋给她说的事了。还好后面的玲珑机灵,见锦绣应付不了了,总会岔开几句话。 待到了地方,小林子从后面赶过来,商量着同二皇子道,“殿下,这摆宴的地方就快到了,不如我抱着您把。” 二皇子牵着锦绣的小指头,萌萌地摇摇脑袋,表示不愿意。 小林子只好说,“殿下,咱们自己走,别叫旁人看到咱们和叶才人走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叫别人看到?”他不明白。 小林子也不好说的太过,皇后娘娘如今看二皇子看的紧,若是被人瞧见了他们同叶才人在一起,少不得又要连累人家。上回已经叫叶才人背了一次黑锅了,这回要是再这样,可真的不好了。正想着该怎样说,就见锦绣弯下腰,看着二皇子,“我去的是女眷那里,你往哪里去?” 二皇子摸摸脑袋,原来是这样,“我不去女眷那里,小林子,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吧。” 说完往小林子那边伸出小手,小林子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别看他瘦瘦小小的,抱起人来也是一点不含糊。 第49节 回过头向锦绣行了礼,“叶才人,那奴才就先带着二皇子过去了。” “嗯,去吧。” 等小林子带着人走远了,锦绣才重新往前走。小林子考虑地也对,她现在还不易和皇后对上,今日人多,要是丢人可就丢大了。没走不久,便看见前面走来几个宫女。看样子也是皇后宫里的,见到锦绣几人过来了,不慌不忙地等着,侧了身子说道,“叶才人,请随奴婢来。” 在这边等着的,都是引路的宫人。 锦绣跟在两人后面,见她们绕过大道往里面走,仿佛与平日所见的路不一样,立马停下来,“宫宴是在这个方向的?” 前面的宫女笑着回道,“叶才人第一次来兴许不知道,宫宴自然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过眼下席位上并没有什么人,都是宫人在那里忙着张罗,手忙脚乱的,去了反倒不好。” 锦绣看了玲珑一眼,见玲珑点点头,知道这宫女不是特意忽悠她们,“那现在是往哪里去?” “是往戏台那边去,那里地方风景好,又置了茶点,才人去了那里,还能坐下来歇歇。”她似乎看懂了锦绣的戒备,“才人只管放心,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您怎么样,再者我们只有两个人,能做什么?实在是才人今日来的有些早,宫宴那里还没有安排好,才让才人往那边去。” 锦绣今日带了四个人,除了玲珑和知夏,还有宫里另外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就是玲珑一直说的戴三。 这样的仗势,确实如别人所说,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在宫里待久了,就是这宫女再怎么保证她都觉得不可信,“既然宫宴那边没有人,我们也不往那边去,不过这御花园我还没有怎么看过,正好借着这时间好好观赏一下。你们俩也别管我们了,到了时间自然会回去的,去接别的人吧。” 那宫女显然没有想到锦绣会如此行事,勉强地笑着说,“叶才人,这御花园大地很,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担待不起,还是别为难奴婢了,就随我们去吧。” 她越是这样说,锦绣越觉得那地方不能去,不欲和她们多做纠缠,“你也说了,我带的人足够了,哪里会遇上什么危险。” “行了,你们若是不想走我们便先去别的地方了。”那两个宫女还想说话,锦绣又岂会给她们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前面宫女见锦绣要走,忙上来想拦着,不想后面的戴三让她碰都没碰上叶才人,人还是走了。后面一位小声迟疑道,“叶才人走了,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回去如是禀报啊,还能怎么办!” 那宫女说的几乎咬牙切齿了,谁想到叶才人会这么不按常理行事,事情做的不好,受罪的又是她们这些人。 锦绣带着四人从另一条路经过,没多久便去了宴会处,那里果真没有什么人,但是也不像那宫女口中说说的只有宫人在忙碌,几个世家女早就聚在一起,或嬉笑玩闹,或悠然品茶,看着也还不错。 今日选的地方也好,临水,地方也开阔。 锦绣站的地方是一个桥,从这里将下面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眼神扫过众人,发现这里的多是年轻女子。 正想着要往哪里坐,忽然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锦绣回过头,便见桥边走来两个少女,不过几月不见,锦绣自然不会将她们忘了,还不等她说话,其中一位就先惊呼了一声,“三姐!”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家姐妹俩。 今日皇后生辰,叶启文身为当朝户部尚书,李氏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因着叶启文事先就说了,要带她们姐妹过去同锦绣好生交流,所以叶锦心也沾了光,来了一回皇宫。 方才她们从御花园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叶锦心从来都不认识的世家贵女,站在叶锦姝旁边,见她同那些人说笑,唯她一人被冷落在一边,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正走着,忽然见到前面的人转过身,叶锦绣看过去,眼睛一亮,这不正是三姐么! 锦绣走过去,也笑着寒暄道,“原来是四妹和五妹啊,难不得声音这样熟悉。” 她和叶锦心虽说同时庶女,但是论起交集还是不多的,大多时候这四妹都是跟在叶锦姝身边,少有和她说话的机会。不过她倒不讨厌这个四妹。 反观叶锦姝,这就叫锦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说讨厌其实也没有,毕竟对方并没有害过她。但她再怎么说都是李氏的女儿,锦绣同谁亲近,也万万不会同她有什么亲近的地方。叶锦姝也同样不待见她,这种情绪比锦绣来的更强烈。 在看见锦绣的时候,叶锦姝便皱起了眉头。 叶锦心见锦绣态度还不错,便也说道,“今日皇后生辰,母亲带我们俩人过来,只是她去了淑妃娘娘那里了,如今宫宴还没有开始,我们也只能在园子里转转了。” 锦绣没有问李氏为什么不带她们俩人去未央宫,因为她不感兴趣。“我看你们也逛了多时了,不如都去那边坐坐?” 还不待叶锦心开口,叶锦姝便拒绝道,“不必了,之前也坐了一会儿,这会子还不累,站着也好。” 锦绣无可无不可。 叶锦姝看着锦绣身后,忽而出声,“三姐似乎在宫里过得不错。” 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见到她带的四个规规矩矩地站在桥边。知道她说的事什么意思,便道,“哪里过日子不是过,既然这样,若是过的不好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叶锦姝,“往日在叶府可没见三姐说过这样的话。” 锦绣道,“往日在叶府,五妹可没有像这样认认真真地听过我说话。” 她在叶府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拿出来说呢,反倒谈不下去了。锦绣不想再讨论叶府这些前程往事,对叶锦姝说道,“四妹五妹若是不累的话,不若趁这个时间再看看,御花园里每处风景都不错。我走的有些累了,就不陪你们了。” 正待走,不想叶锦姝不紧不慢地刺了句,“三姐这就是这样对待家中姐妹?” 锦绣一怔。 叶锦心见状不好,忙出来解围,“三姐一路走了许多时间,应该早就累了,我看前面有一个水榭,不如就到那里去,刚好我们也不想走了,这御花园好是好,但就是走不完。” “哼,她连母亲的面子都不给,还会屈尊降贵地同我们坐一起?只怕她如今得了宠,什么都不在意了,当真是将叶家的都抛在脑后了,哪里还会待见咱们。” 这话一出,气氛便僵持住了。 叶锦心知道五妹不喜欢三姐,从前在家中就经常欺负三姐,可是她没想到了都这个时候她还计较这些口舌之争。来时父亲不止一次地告诫她们,若是再宫里遇上三姐,需得好生说话。现下看来,五妹怕是早就忘了父亲说什么了。 锦绣听了笑了笑,“五妹对我有许多不满啊。” 叶锦姝冷笑道,“我哪儿敢对你有什么不满啊,要是说了,只怕今日我连着宫里也待不下去了,说不得会被人架着赶出去。” 锦绣理了理衣裳,抬头直视叶锦姝,“看来五妹对那日的事都知道啊,那想必你也知道你母亲为何会被赶出去吧。她说的,可不就和你现在说的话一模一样吗。不过你放心,这里不是杜蘅殿,我就是再想赶你走,也是赶不走的。” 叶锦姝怒极,“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的母亲,何等尊贵,岂是叶锦姝这个卑贱庶女能说道的! “欺人太甚?非也,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不过五妹有句话说对了,”这里这么多人,锦绣也不怕她会怒起来做什么,一字一顿道,“我确实,不,待,见,你!” “你!” 叶锦姝揪着衣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抑制住暴怒的冲动。 锦绣呵呵笑了两声,转身走了。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说几句话的,谁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既然如此,锦绣也不怕得罪这个叶府嫡女。 没人打扰更好,锦绣往那边的水榭处走去,这里没有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 还不待锦绣坐多长时间,那边就吵吵嚷嚷地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探过身,见是几个宫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73.第 73 章 今日是皇后生辰,御花园里宫人极多,看守的也严密,照理说不会发生什么事。不过锦绣见他们议论声挺大的,便让戴三过去打探一番。 戴三本是景阳宫的,在皇宫的一众宫人之间也有些地位,他走过去只问了两三个人,就将前因后果弄了明白,立马回去说给锦绣听。 “才人,奴才听他们说,方才有位贵女失足掉进了湖里,不过被路过的人给救上来了,救她的,是个男子。” 锦绣回过头,“她在哪个地方落地水?” 戴三低声回禀道,“刚好离咱们之前走的地方不远。那地方滑的很,根本就不能走人,那位贵女在咱们走后就去了那里,本来是想着看看风景的,谁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 锦绣神色一凛,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这件事发生地太巧了。她们来的时候,那两个宫女一心想把她们往那边引,她没有如她们的愿,走了别的路,之后便是有人落水了。如今虽说已经到了十月份,不过天气还热地很,根本不用穿多少衣裳。若真的落了水,可就不好看了,更何况还被外男看到了。 她是宫妃,若是真栽了,让别人给救上来,或者落水的时候身边有别人,只怕也说不清楚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这宫里,怎么时刻都有这样的龌龊事,时刻都想着要怎么害人。 想起那位落水的贵女,锦绣总觉得她是代自己受过,于是问道,“那位落水的贵女呢,如今怎么样了?” “不清楚,听说是皇后为了给一个交代,下令不许将这位姑娘的名字露出来。” 锦绣嗤笑一声,若真是为了给一个交代,又怎么会只下令不许说出名字,整件事都不让说岂不是更好。 戴三也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便道,“若才人想知道,奴才等过了宫宴一定给才人打听出来,现在人多嘴杂的,打听了反而不好。” “只好这样了,先搁着吧,之后再说。”锦绣也知道现在不方便,只能这样。不过没有问出这位姑娘的名字,她觉得心里不踏实。虽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但直觉的,锦绣总认为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对这位姑娘,也是十分愧疚。 不远处还有宫人在议论,只是没多时,便被人赶走了,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几乎没有人知道落水的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救人的男子是谁。 过了一会儿,前来参加宫宴的人终于陆陆续续来齐了。锦绣也不好在这个地方多待,便去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四下打量,见李氏同淑妃也过来了,坐地离锦绣也不远。淑妃见到锦绣,笑着点了点头。而李氏,竟然也少见地对她笑了,笑地锦绣毛骨悚然,这是要生什么事了么?想想李氏,这位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的人啊。 李氏两人和锦绣对视过后,便在席位上坐下来了。 锦绣从李氏那里收回目光,却突然又见到另外一个人。 这宫宴,请地人可真是全呐,竟然让她看到了赵夫人!赵夫人也不和身边的人说话,眼神一直看向皇后那边,似乎还在看皇后身边的那个少女。锦绣脑中灵光一闪,那位,概不就是成王家的永嘉郡主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锦绣抿着嘴角笑了笑,可真是巧了。 要说这赵夫人,锦绣曾经十分怨念过。她不喜欢锦绣,也从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比起那些背地里使绊子的人来说,也算是正大光明了。 正大光明地不喜欢。 赵夫人出身极好,看不上她这样的庶女也正常,可是与锦绣来说就太不公平了,她只是救了一个人,婚事也不是她应下来的,凭什么这些白眼都要她来承受? 赵夫人不喜欢她,她也懒得讨好,渐渐的关系更差了。再之后,更是连面都不见了。 这种情况下,她若是真嫁进了赵家,以后也有的受。好在如今她变成了宫妃,赵家长媳也换成了永嘉郡主,成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贵不必说,想来以赵夫人的性子应该会满意吧。 锦绣默默地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皇后也出来了,依旧是高贵模样,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服,都是精致地无可挑剔,就连上面绣的凤凰,都栩栩如生。 锦绣发现,皇后真的很喜欢凤凰,她见她穿的衣裳上面,都绣着凤凰。 皇后身边跟着的,是一位华服少女,看样子和皇后关系不错,挨得很近,偶尔还会说笑几句。锦绣想,这或许是杨家的哪一位姑娘了,她记得镇国公府是没有姑娘的,不过京城和镇国公沾上亲的也不少。 皇后入座后,便是众人一段长长的贺词了。 那人说完以后,皇后脸上笑意不减,按例说了一段话。锦绣不止一次地庆幸,给皇后送的贺礼是不用拿出来的,随便让玲珑做了一件衣裳,虽然做的不错,但时间太紧了,再者她们也不知道皇后的身量,许多地方都是估摸着做的,最重要的事,上面还没有绣凤凰,想必皇后看到了,也不会喜欢的。 锦绣坐的地方,看着什么都清楚。 她正感叹一句视野真好,手臂就被烫到了,不提防地惊呼一声。 惶恐的转过身,却见知夏稳稳地挡在她前面,热茶水从脖子往下淋,上面已经红了好大一片,有的地方甚至起了泡,烫地冷汗都出来了。知夏脸色苍白,咬着舌头才没发出声,将锦绣护在身后。 锦绣只有右边袖子上被溅到几滴,纵使这么几滴,也够让她知道这茶水的温度了。 原先端茶的宫女见状,赶紧跪下来,还不等锦绣说什么,就大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是无心的,叶才人饶命呐!” 说罢不断地磕头,不一会日头上就沾了血。“叶才人饶命,饶命!” 她语气惶恐,可神态却不似多焦急,往地上磕头的动作一刻也不挺,反倒像是做给别人看。 若锦绣还看不出这是别人有心为之,那就真的傻了。好啊,真是好地很,一计不成再行一计,幕后之人究竟是有多憎恶她,这滚烫的热水原本是朝着她的脸上扑的,真的沾上了,脸也该毁了。 再看知夏强自忍耐的模样,心里对这里的人更多了许多厌恶。冷声道,“说,谁指使你的?” 第50节 “叶才人冤枉,奴婢只是无心之失!” 好一个无心之失,锦绣看着宫女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磕你的头吧。 那宫女被锦绣看的打了一个机灵,咬咬牙,继续一边磕头一边哭喊,好不凄惨。这边这样大的动静,别人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只是都没有说话罢了,更有人,觉得这叶才人太过张狂了,纵使真有什么事,也不该当众这样惩治,再说被伤着的只是个宫女罢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叶锦心坐在后面,听到声响担忧地看了看锦绣那里,犹豫道,“三姐那里,可要咱们帮忙?” 不过显然,她旁边的人恨不得事情在闹大一点,反问道,“帮,怎么帮?她如今势头正盛,说不准是在杀鸡儆猴呢。”语气难掩幸灾乐祸。 她这样说,叶锦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依旧看着锦绣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都是叶家出来的,若是三姐出了什么事,面上不好看的也有她们。 这些人的眼光,或嘲讽,或冷漠,唯有一道,格外的显眼,让锦绣不注意都不行。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皇后身边的那女子,静静地盯着锦绣,眼神无波。见到锦绣看到她,扬了扬唇角,无声吐出两个字。 …… 那宫女还跪在地上,哭地梨花带雨,场面十分不好看,在别人眼里,锦绣这就是恃宠而骄恣意妄为了。 “这是怎么了?”许久,众人听见皇后的声音。 事情发生这么久,皇后现在才出来说话,明摆着就是不想管。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度,虽说现在皇后不想以前那样有权威,但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再看叶家的淑妃和李氏,都没有插手的打算,俱观望着。对这事也有了谱。 锦绣不说话,那宫女反而立起来,“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拿稳茶盏,泼到叶才人身边的宫女姐姐身上,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知夏忍着痛,恨不得将那人给撕碎了。真是一派胡言,她刚才明明是冲着才人来的,也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如此忠心,连命都不要了。 皇后听了,似笑非笑地对锦绣说,“叶才人真是好威风,不过是伤了你的宫女,非得要了未央宫宫女的命?” 锦绣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妾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只是这未央宫的宫人,总不能没长眼睛吧,让她长长眼睛也好,免得再得罪了人,连怎么死地都不知道。” “本宫看,不知道怎么死地是叶才人你吧?”皇后眯着眼睛,话里满是威慑。 锦绣道,今日不论如何,她恃宠而骄的名声算是传去了,也好,反正她从没有活的这样恣意。 再面对皇后,也没有之前的畏首畏尾了,左右她不敢杀了她,正视着皇后道,“皇后且放心,妾身如今,还死不了。” “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她掌宫权以后,除了德妃,还没有哪个宫妃敢这样和她说话的。更何况,眼前还只是个才人。 此言一落,立马便有许多人跪下来,独锦绣一人是站着的。皇后看起来已经怒火攻心了,指着锦绣道,“不过是个才人,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来人,将叶才人拖出去!” 恰逢此时,后面突然传来御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 “圣旨到!” ☆、74.第 74 章 “叶才人接旨!” 锦绣跪下去。在场的宫妃、官家女眷也没有不跪的。 “诏曰:叶氏锦绣,性资敏慧,幽闲表质,贞静持躬,克己敬慎,实乃六宫之典范。今册为正一品贵妃,为三妃之首,钦此。” 锦绣抬起头,被圣旨给惊了一下。这样的大事,皇上之前,也没有说过。惊亦有之,喜亦有之。 “贵妃娘娘,接旨吧。” 李德全念完圣旨,便将其交给锦绣。锦绣起身,双手接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这诏书,来的太过意外了。 李德全虽之前不是很喜欢锦绣,但如今也知道,这位开罪不起,便笑着祝贺道,“恭喜叶贵妃,真是大喜。” 这样一番意外,将一众看客弄地迷迷糊糊,前一刻皇后娘娘还要将人拖出去,下一刻就变成贵妃了?这叶才人进宫才多长时间,品阶跨地也太大了吧。 皇后面上明显看得出不自然,待李德全宣完旨,僵着脸道,“李公公来的真是巧啊。” 李德全“娘娘说笑了,皇上让奴才过来奴才就过来了,哪里有什么巧不巧的。” 皇后道,“只是,不知皇上这册封的圣旨是什么时候写的,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册封贵妃也是大事,需要上玉碟的,这样仓促恐怕不好吧。叶才人,毕竟还只是个才人。” 李德全平日只对皇上忠心,其他人,他可不会太恭敬,即便是六宫之首的皇后娘娘,再他看来也没什么两样的,如今皇后说了这样的话,李德全老脸笑开了,“皇后娘娘多虑了,皇上想立谁还需要别人同意吗,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是这小小的册封一事。若是皇后实在不放心,觉得不妥,不妨亲自去找皇上问问,老奴不过是个传话的,娘娘就是跟奴才说,奴才也不知道怎么说能让娘娘满意。” 皇后冷着脸,看着李德全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对了。 锦绣站在一边,听着他们打机锋,心里暗暗击鼓摇旗。原来皇后娘娘对上李德全,也是没有多少胜算的。这总管公公平日里对她也面无表情的,没想到不单单是对她。 不过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知夏的伤还没有处理,得赶紧回去,虽说她仗着灵泉可以保证知夏脖子上不留疤,但是痛还是少不了的。 锦绣也不想同她们说话,拿着圣旨就带人回去了,这一回,再没有人敢拦着她,今日这份圣旨,让众人也看清楚叶贵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了,怎么还敢上去拦着。皇后这边因为皇后没说话,动也没动。 顺便的,锦绣还让戴三将那个泼茶的宫女一并带了回去。那宫女被戴三拖着往前走,这回事真的慌了,回头看着皇后那里,眼神哀求着,却不敢说话。 可惜没有人给她求情。 永嘉郡主似无意之中扫过那个宫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就是被抓去了又能如何,问出来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地庶女而已,真当自己有多能耐。 皇后眼神阴毒地盯着锦绣,直把她盯地浑身不自在。即使这样,锦绣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下这件事。要是不查清楚了,知夏这罪不是白受了吗,幕后之人敢做,难道还怕别人查出来。 等锦绣走后,皇后看着李德全,冷笑道,“李公公倒是和皇上一样,护人护着紧,非得等人走了才放心。” 李德全见她说话不好听,挥了挥拂尘,“皇后娘娘,若是您还有其他的事,只管叫人去景阳宫里去。奴才还有要事,先不奉陪了。” 说罢,才带着人悠悠闲闲地走了。 皇后留在原地,当着一众宫中宫外女眷的面,失了好大的脸面,心神俱疲,无心再继续什么宫宴了,便道,“本宫身体不适,先行回宫,诸位请自便。” 欢欢喜喜地过一次寿辰,等到的确实这样的结果,加之这几日诸事不顺心,皇后一时间也是累极。 永嘉郡主不放心皇后,也跟着去了。 留下的众人,多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不走还能做什么,如今皇后也走了,宫宴已经没了意义,再说皇后娘娘那状态,明显没心思管什么宫宴不宫宴的。 唯有德妃,神色不变,只在李德全念圣旨的时候心中差异了一下,其余再没有什么感觉了。似皇后那样的不忿、怨怒,德妃是一点没有的,甚至对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早有预料。 少顷,被德妃派出去的宫人悄悄回来。 见到德妃,便凑过来小声回禀道,“娘娘,奴才打听到,今日皇上在朝堂上就宣告了立贵妃一事。”本朝立贵妃,向来是一件大事,需要知会群臣。 德妃问道,“朝中就没有人反对的?” 叶才人那身份,说破天了不过是个庶女,若是做宠妃尚且可以,若是做贵妃可就勉强了,须知贵妃可是比三妃还尊贵些,那宫人道,“原是有的,镇国公就极力反对,跟着镇国公的一派人,以及朝中一些老臣,都是反对的,不过毕竟人数不多,皇上也没有把这些话放在眼里,直接忽略了。” 也是。想现在,朝廷之上多是皇上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不要说是立贵妃了,就算皇上说是要重新立皇后,周旋一番,也是可以的。德妃沉思了片刻,忽而笑道,“叶家女还真是好命。” 那宫人没敢说话。 德妃又道,“你去打探的时候,可让别人瞧出来了?” “娘娘放心,认不出来的。” 德妃得了保证,且放下心来。想起方才怒极而去的皇后,猜想着她现在指不定要找皇上理论。德妃猜地也不错,皇后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她的地位何等尊贵,何时回被这样人挑衅过,皇上今日的行为,明显就是在打她的脸。 立贵妃也罢,为何非要在她生辰宫宴的时候下旨? 平日里护着也就算了,毕竟身份拿不上台面,皇后也懒得同她计较,只是如今她都成贵妃了,难道自己还要忍下去? 好在,她身边还有个永嘉郡主,在皇后没忍住的时候及时劝住了。 圣旨已下,多说无益,反而遭皇上厌恶,何苦来哉。 再说杜蘅殿这边,锦绣回去之后,就将那名宫女交给戴三去审,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没有证实而已。 知夏脖子上被烫地不轻,如今看着十分吓人,锦绣抽空将灵泉取出来,放进药水里面让知秋帮着涂上去。说起来,她每回出去总会遇上一点事,总会有人受伤。 这宫里,每一个宫妃都想着受宠,每一个都不甘心,不过皇上偏偏只到她这里来,难怪这些人会将恨意撒到她头上。 不过她们恨归她们恨,锦绣半点不希望皇上如了她们的意。 如今这封妃的圣旨已下,她便是宫里的贵妃,那些想找事的,也得先权衡一下自己有多少本钱。 知夏敷了药,痛感渐渐消散,不过脖子还是不敢动,见锦绣在床头走来走去,还能笑着打趣道,“贵妃娘娘,您别再走了,走地奴婢头晕。” 锦绣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终于坐下来,没好气道,“还这么能说,可见没有事。” “还不是娘娘给的药管用。说起来,奴婢还真没见过这么有用的要,涂上去以后水泡就没有了,也不痛了,要不是脖子上还麻麻的,就真的和没事一样。” 知秋点点头,也跟着附和道,“对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奇效的药水,上回娘娘给的药也是这样,涂一下就好了。” 她上回被打的也不轻,回来的时候背都肿地不像话了,但是用了药,睡了一觉之后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锦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两人的关注点,完全被药水给吸引了,雪团本来在一边凑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过来,对着知秋手上的药水吸两口气,伸出爪子就要抓。 “唉唉,快拿出去。”知秋赶紧把它放到一边,捂紧了药水,这样的奇药,可不能给雪团玩。又说了些好话,哄着它出去了。 “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连药水都比外面的好。”知秋感叹道。 “雪团这小东西挑剔地很,寻常东西看不上眼,今天对着个药水敢兴趣,你还不让它伸爪子,下回该怨你了。”知夏道。 “怨就怨吧,反正它又不能说话。好东西,可不能被糟蹋了,留着下回再用。” 她这样说,锦绣也松了一口气。 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锦绣才想起要找戴三。不过戴三去审那个宫女了,还没有回来。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见他的人影。 戴三也不想这么迟回来,只是那宫女的嘴实在太严了,一开始怎么撬也撬不开,所以才耽搁这么长时间。 “问地怎么样了?”锦绣见他一来,就赶紧问道。 戴三道,“回娘娘的话,那宫女最后全招了。她是未央宫的二等宫女,叫彩月,今日这事,确实不是巧合,是,是永嘉郡主让她做的!” “可是皇后身边的那女子?” “正是。” 果真是她。 ☆、75.第 75 章 永嘉郡主,在这之前锦绣从未见过她。 不过,永嘉郡主受宠的传闻她确实听了不少。成王府唯一的女孩,自小便在宫里长大,不仅得太后娘娘的宠,还得皇后的宠,甚至可以自由出入后宫。如今太后出宫礼佛去了,她来宫里的次数才少了些。 第51节 想起她今日看自己的眼神,锦绣便一阵恶寒。永嘉郡主厌恶她,这是毋庸置疑地,只是,她深处皇后,从来没有见过她,从何来的厌恶。 锦绣细细想来,突然记起,上回秋狩,那个将围栏弄坏的人,不正是成王世子么! 原来是这样,呵呵,真是不要脸,自己做了错事,还想赖在别人身上。 看来这永嘉郡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茶水是刚烧开不久的,要是倒到脸上,脸也不能看了,那永嘉郡主,就是冲着才人过来的。连皇后也帮着她,永嘉郡主想怎么做,便让她怎么做,半点没有阻止,还指了人给她用。那叫彩月的,就是皇上身边服侍的。” 锦绣又问,“御花园的那件事,也是她做的?” 戴三应了一声,“本来也是想害娘娘的,没想到娘娘没有过去,那地方地滑,又近水,幸好娘娘没有过去,否则就不好了。之后那位落水的官家女子,是乔家姑娘,救她的人也是事先等在那里的,没想到救错了。皇后下令,隐瞒了乔家姑娘的身份,不过,那位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 “怎么说?” “那位姑娘觉得在御花园里出了错,本来就是皇后的责任,该要东西的时候也是半点不含糊。皇后娘娘赏了她好多东西呢。”要是放在平时,皇后肯定不会管这些破事,就是害错了人,那这人也应该认了,不过这一回是皇后办的宴会,外面来了这么多人,乔姑娘又不依不饶的,索性依了她。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锦绣听了好奇,“乔家应该不差这些东西吧?” 戴三道,“乔家夫人是继室,这位姑娘是先头那一位生的。” 不用她多说,锦绣也知道这乔姑娘日子过得应该也不是太好,否则一位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胆子找皇后要封口费。她应该,也察觉都什么了吧。 “那救人的男子?” “被处置了,乔姑娘出了事以后,也被送回宫外了。没声没息的,因此没人知道。” 这处置,还真是果断,一点没有拖泥带水。锦绣又问,“带回来的宫女可还说了其他的?” 戴三道,“娘娘,那宫女只说了这么多,要不奴才回去再问问她?”那叫彩月的宫女还被关在小屋子里,原本嘴巴还紧,现在问什么都能问出来了。本来就不是永嘉郡主的人,能有多忠心。该招地都招了,不该招的,戴三也能想办法让她吐出来。 锦绣却道,“不必了,问也问不出什么,先关着吧。”除了和她有关的事,别的阴私她并不感兴趣。 如今这人是抓来了,问也问出来了,知道是永嘉郡主想害她,还谋划了两次,其中少不得也有皇后的帮忙。锦绣没有那么好心肠,给人害人还会想办法替她开脱。永嘉郡主既然想法设法地害她,也别指望着下回她会手软。 一个个的,只怕都当她好欺负。 至于今日带回来的宫女,她犯了错,纵使是听命于人,锦绣也不想放过她,可要是说怎么惩治,她还没有头绪。 还是交给皇上好了。 下午的时候,内侍省的太监送来了贵妃的宫服。当初她被封位才人的时候,也是有宫服的,只是不好看,料子也不好,锦绣极少拿出来穿。 如今这贵妃宫服就不一样了,锦绣光在旁边看着,半晌都没有伸出手。 实在不是她少见多怪,只是这衣裳,做的也太好看了。她看皇后淑妃以及德妃正式场合的穿着,气派固然有,却太过单调,看过了一遍除了记着颜色,其他的都忘记了。眼前这宫服,光是上面绣的图案就叫锦绣看的晕晕乎乎的。 下手摸了摸,还挺滑,穿在身上应该会舒服吧。 那内侍省的小太监可比上次亲切多了,对着锦绣笑地皱纹都出来了,“贵妃娘娘,只是尚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先拿过来给您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只管和奴才说,一定帮娘娘改。” 内侍省的太监,是宫里最擅长变脸的,捧高踩低,已经是常态。 锦绣也笑着回道,“不用了,这样式不错,不必改了。” 那太监头一回遇上这么好说话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贵妃娘娘体谅奴才,是奴才们的福气。” 锦绣默默地笑了。 并没有,她只是觉得这样式更合心意罢了。 “你们赶制这衣裳多上时间?” 太监回道,“前前后后十几个人,只用了十天的时间,总共做了两件,这一件先给才人看看,另一件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更复杂一点,娘娘册封大典之前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为何要做两件?” “这个,”太监摸着脑袋,“皇上是这样要求的,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没问出来,只好晚上自己去问了。 那太监见时辰不早了,说了几句好话,便回去了。留下来的几个人对着宫服在发呆,知秋站在旁边,也是止不住的惊讶,“真没想到,上午封妃的圣旨才出来,下午便有内侍省的人送宫妃过来了,这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锦绣忽然想起那日,她和皇上说送给皇后的贺礼时,说的是送衣裳。结果第二日皇上就找人过来给她量体裁衣,想必做的就是这件衣裳了吧。 瞒得还挺紧的,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她日日和皇上在一起,也没有见他说过半个字。 “等到娘娘册封大典的时候,就可以穿着这一件了,到时候肯定美极了。” 本朝贵妃册封,都是要举行盛大的仪式的,若是皇上要求的话,朝中官员都要参加。知秋想着,以皇上对娘娘看中的程度,宴请群臣是少不了的。 在文武百官面前加封,这得多气派啊。 明玉看着知秋,“不是还有一件宫服吗,没准到时候用的是那一件。” 知秋想想建议道,“不管穿哪一件都行,总归都好看,娘娘不如先试一试?” 锦绣道,“晚上再试吧,免得还要换衣裳,怪麻烦的。” 知秋问,“那要不奴婢将衣裳放起来?” “就放到房间里吧,晚上我沐浴完就换上看看。”锦绣说道。这可是宫服,随便放着的话弄坏了可就不好了,对于这件宫服,锦绣还是十分喜欢的。 因为喜欢,所以晚上一洗漱好,便吩咐知秋她们帮自己穿好。 宫服不同于平日的便衣,穿起来格外的麻烦,细节之处也不能含糊。知秋因为没有建工什么宫服,所以只能在一边看着,都是玲珑和明玉在忙活。 等穿好了,锦绣走到铜镜处转了转。 看地不清楚,但是很合身,最重要的事,胸前竟然有了点起伏。她平日都没有注意,今日这衣裳太合身了,才终于看到了。 终于开始有反应了,要是还继续平着,锦绣都要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不长了。 还不等她欣赏够,外面就通报说皇上过来了。 锦绣身着宫装,转身便看到皇上,言笑晏晏。 知秋她们早就在皇上来之前退了出去,锦绣在封煜面前,向来都不拘束,见他看过来,双手打开,原地美美地转了一圈,宫装裙摆华丽,旋转间上面绣的云纹似活过来一样,动静皆美。 “皇上,好看吗?” 封煜走过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俯下身笑地很温柔,“好看。” 锦绣不住地说,“宫里的绣娘动作真是太快了,这么一点时间就能赶制出来,宫服做再合身不过了,绣地还这样好,要不是这件衣裳是宫装,平常不易拿出来,我都想每天都穿在身上了。” 锦绣小嘴巴一张一合,说道地不停。 封煜看着,忽然心痒难耐,一把将她抱到桌子上坐着。 这小桌子是就放在屋中央,圆圆的并不大,平时只做摆设用,只有半人高。锦绣猛然被皇上抱上去,一点准备都没有,被惊了一下。 待稳下来,就见皇上站在她前面,面对面地搂着她,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宠溺地问道,“喜欢吗,我的贵妃娘娘?” “轰!”锦绣脑海中似炸裂出绚烂地烟花,整个人晕乎乎地,陶醉了,杏眼弯成了月牙,睫毛翘翘的,脸颊红红的,又傻气,有可爱。 “喜欢啊。”她说道。 于是搂着封煜的脖子,贴着他的脸蹭了蹭,这样近距离的从心底里从心底觉得安心。封煜见她这样娇气,低声地笑了笑。 锦绣眼睛眨呀眨呀,高兴极了,“这回太意外了,我都没有想到呢,皇上你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说。” “说了不就没有意思了么?”封煜说道。原本就是给她一个惊喜,封煜也没想着要说。 “只是,皇上为什么还叫他们准备两件宫装?” 封煜道,“一件是册封大典上穿的。” “那这一件呢?”锦绣又问道。 ☆、76.第 76 章 封煜看着锦绣,眼神专注,搭在她腰身的手向上,慢慢放到领口上,细细地摩挲着,宫服做工很仔细,领口处的纹饰也绣地格外精致。 封煜摩挲着,慢慢地就变了味道。喉结动了动,口干舌燥地感觉让他倍感不适,靠近锦绣,汲取她身上的味道,希望能缓解一下,可珍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越发难耐。 “你怎么不说话?”锦绣伸出手,点了点封煜的喉结,她手放到上面,它就动了动,按也按不住,锦绣玩地不亦乐乎。 封煜终于捉住了她的手,指尖细细白白的如葱管一般,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锦绣只觉得麻麻的,像是有一阵电流,和亲唇瓣是不一样的。 “另一件,是给你晚上穿的。”封煜说道。 锦绣也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待多想,就见皇上一双大手极快地挑开了腰带。锦绣赶紧护住,只可惜慢了一步,他的手一放到身上,就像是黏在上面似得,怎么也推不开。锦绣急道,“先别脱啊,我穿了好久才穿好的。” “乖乖的别动。”封煜哄着她。 不过锦绣还是不乐意,她花了一刻钟穿好,就想着晚上等他回来给他看,他倒好,直接上手就脱了。封煜脱地极快,宫服虽说薄地很,但里里外外有好几件,锦绣见他动作十分快,嫌弃他粗鲁,忙喊着,“轻点,轻点,别把衣裳给扯坏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坏了还要让她们费多少功夫。” 封煜不听。还没一会儿,锦绣便被剥地只剩下一件里衣,却还是被封煜给弄得开了一个大口子,头发也没有那么整齐了。里面是粉色的小衣,绣着并蒂莲花,肌肤似雪,却比雪多了几分幽香。 封煜沉醉在其中,沿着脖子一路吻下去,牙齿在娇嫩的胸前啃噬,咬地锦绣受不住,冷不防叫出了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感觉羞地不行,捂住半边脸,眼里水光潋滟,娇声道,“咱们回去吧。” 封煜含糊不清地反问一声,“回去?回哪儿去?” “回床上去啊,呀,你别咬了!”锦绣哼哼唧唧地说道。 这样衣裳不整地就算了,还是坐在桌子上,两人的位置,也太奇怪了。 “先不回床上了。” 封煜压着嗓子说道,盯着锦绣的眼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锦绣赶紧往后仰了仰,想要稍微清醒一点,岂料皇上压根没有给她清醒的机会,想也想想就将最后一件衣裳给扒开了,手指牵着后背的系带,轻轻一拉,小衣就从身上滑了下来。 锦绣明显感觉皇上呼出的气热了几分。 还没说上话,他就拦着锦绣的腰,将她抱到身前,身子贴着身子,拉着锦绣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上,“帮我也脱了。”他说。 “你自己不会脱吗?”锦绣被他弄地哭腔都出来了。 “这是龙袍。” 锦绣点点头,她也知道这是龙袍,平日皇上晚上来这,从来都是穿便服的。 封煜在她耳边呢喃,“想不想,把龙袍脱下来?” 锦绣被她说的老脸一红,难得的,她竟然还真想。觑了一眼皇上,他眼里含着笑意,似乎无论锦绣怎么做,都会纵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当然,也是皇上的错,他带着她的手,一点点地叫她怎么脱龙袍。 往日里替他穿过,却从没有自己扒掉过。龙袍脱下以后,就被扔到一边,锦绣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他却坏心思地偏要凑上来,宽阔的胸膛,和锦绣的完全不一样,硬邦邦的,锤上去手能疼半天,烛火亮地很,锦绣趴在他肩膀上,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腰窝。 锦绣绕过他的腰过去摸了摸,又按了按,她这样无意识地动作真叫封煜生不如死,忍不住将最后的裤子也拖了,捏着锦绣的小下巴狠狠的亲上去。深深地吮吸,搅动。锦绣承受不住,娇娇地求着他。 下面被他托着,动也不能动,热热的东西抵着她,滚热的,热地她乱了心思。 第52节 屋子里的小桌子,平日里最多放两盆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左摇右晃地晃出了声,吱吱作响,不知情的,只怕这屋子里是有多疯狂呢。 事实上也如此。 封煜就像着了魔一样,半哄半强制地让锦绣不知道给他做了多久的苦力。 之后就是回到床上,也没个消停,锦绣的腿被他蹭地生疼,眼睛都红了,抽抽搭搭地像奶猫叫似得,勾地人心痒痒。 封煜半宿都没有让她入眠,好悬最后克制住了,没真正要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这么久,就是为了她一句及笄才可以,每日都是看不见吃不着,偏偏还心甘情愿地让她勾着自己。 事后,锦绣脸色潮红,身上也被他弄得乱糟糟的,浑身没有力气,软软地倒在封煜怀里,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沐浴。” 她还记得这件事,身上这样,就是再困也是睡不着的。 封煜拿过外衣,将她整个人包好,才叫了宫人进来。 门外边,玲珑几个听了整整一个时辰,面红耳赤什么的,早就没有了,这种声音,一开始听着还觉得羞人,尤其是她们娘娘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引人遐想,让人脸红心跳的,不过每晚这么听,也就习惯了。 方才也就桌子晃动声传出来的时候,她们惊了一下,后来也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现在听到里面要水,终于松了一口气,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大晚上的,在这里站着也挺累人的。 封煜见她们把水放好,便将人赶了出去。人都走了,就直接将锦绣从衣裳里面剥出来,抱着人去了沐浴的地方。 锦绣朦胧之间,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洗澡,忽然还有人叫她名字。锦绣应了一声,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前面她都没听懂,后面听懂了,他问,“封妃大典你想请哪些人过来?” 那些人,她又不认识谁,谁来不是来? “今日在皇后那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被欺负?” 皇后?皇后!锦绣听他说起这个,立马挣开眼睛,也顾不得困不困的了,该告状的时候,千万不能嘴软。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真的坐在澡盆里,光溜溜的一件衣裳都没有,被皇上扶着洗白白。 锦绣问他,“皇上听到风声了?” 封煜知道她所谓的风声是什么,今日下午,宫里就盛传着两件事,一件是叶才人做了贵妃,一件就是她教训皇后身边宫女的事情。 封煜倒不在乎她有没有教训皇后身边的宫女,她只要不被别人欺负就行了。 锦绣见他点头,有点气愤,“宫里乱嚼舌根的人就是这么多,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就开始传了,也不知道把我传成什么样了。” “你要是在意的话,明儿我就让人吧她们撵出宫去,如何?” 锦绣白了他一眼,要是这么做的话,更有地传了,没准后天她就是满朝闻名的妖妃。“谁会在意这个,我又不出去,管人家怎么说,只是这回真不是我的错。”她捧着封煜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解释道,“今日宫宴的时候,那宫女端来了一盏茶,水是刚烧开的,走到我这边就突然跌过来,整盏茶都往我脸上洒了。要不是知夏护着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知夏为了我,脖子被烫地都起泡了,动也不能动,那宫女却一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劲地磕头给别人看,让别人以为我是多么恣意妄为,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了。” 虽然锦绣确实不想给,但是这是两码事。 她还是希望封煜能理解他。 封煜看她着急了,安慰道,“好了,我相信你。” “真的吗,不管他们怎么说皇上都会相信我?” 封煜再次给她确认了。这件事他不想再让锦绣烦神了,她既然不喜欢,那些说闲话的人也别想着好过了。封煜将她擦干净抱回床上,哄着人睡着了。 第二日上午,刚下朝后,戴三就被李福传到了御前。他本来就是御前出来的,面对皇上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畏惧,且他知道,今日皇上传他过来,多半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 果不其然,皇上一开口就问了昨日御花园的事。 人是永嘉郡主叫过去的,主意也是永嘉郡主出的,戴三也不瞒着,毫无隐瞒地说了,连皇上没问的也给补了上去。戴三庆幸自己当时审问那个宫女审问地仔细,所以皇上的问题,都能答地上来。 皇上听了以后,手指不断地瞧着文案,戴三虽说不是日日都能伺候皇上,但还是知道,皇上这样做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其实就应该闭嘴了。 ☆、77.第 77 章 戴三在御书房站了约两刻钟,回去的时候,半点没有表现地不自然。 锦绣她们又因为有事要忙,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至于那关在小屋子里的宫女,也早就被李福带走了。是生是死暂且不可知。 昨日皇上说了,封了贵妃后便可以迁宫,锦绣对此表示很心急,因而第二日一早就让人和内侍省提了这件事。关雎宫是现成的,纵使宫中无主,也是日日有人打扫,宫里的一切器物都很整齐,知道叶才人封了贵妃后,更是差了不少人,将里里外外都给清扫了一遍,那些陈年的床榻,也都换成了新的。 今儿早上锦绣让人过去说的时候,便已经都整理好了,可以直接迁进去。 是以,锦绣才带着宫人在收拾东西。 忙碌了一上午,才将整个殿的东西清理好。其实关雎宫那边,什么都备齐了,锦绣她们带的,多是一些衣裳首饰。看着眼下的场景,锦绣不由地想起当日在叶府收拾行李的时候,起初杨柳告诉她李氏要将她送进宫的时候,心头第一个划过的想法便是逃跑。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没有跑成,若是成功了,那她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呢? 去了扬州,应该还是住在舅舅家吧,也不会这么早的嫁人,寻常人家,像她这样未及笄的,还都是待字闺中。 去了以后,她这一辈子应该也会过得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将来等着舅舅给她找个好夫婿,过完一生。 反过头来看,当时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际遇。 平心而论,锦绣觉得自己长得是不错的,厨艺也拿得出手,可是其他方面都是平平无奇,宫里女子众多,各有各的美貌,各有各的长处,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皇上心中留有一席之地,就是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上她,说不准她还在淑妃的控制下,坐着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淑妃这人,锦绣一直没有看透。 极少出门,极少会客,但却比谁都自持。锦绣来宫里这么长时间,就没见她对哪个宫人发过脾气。总是这样,也没有宫人敢偷奸耍滑。要是落到她手上,不用想,也知道日子过得有多不如意。 索性她现在就能光明正大地从未央宫里迁出去了。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内侍省过来接人。 关雎宫是历代贵妃住的地方,离景阳宫也不远。锦绣坐着轿子,晃晃悠悠没有一会儿便到了。到了地方,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便见一座深红色宫殿伫立在眼前,雍容华贵,富丽堂皇,比之皇后的长乐宫不遑多让。 先帝时贵妃受宠,关雎宫前前后后修缮了好几次,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实属正常。 她一下轿子,后面的小太监就一直跟着。锦绣看向那里,就跟着介绍一句。 进了正门,那小太监笑着解释道,“贵妃娘娘您看,这里昨儿就已经打扫好了,宫里一切物件都换成新的,娘娘住的主殿也都已经整理好了,平日里需要用到的都已经备好了。” 锦绣四下看了看,真实一处也没得挑,不得不感叹内侍省的办事效率,上回做宫服也。 又听他说,“娘娘先住着,等会儿会有人给娘娘选几个宫人送过来,娘娘见顺眼的挑就好了。” 锦绣问,“往这边送多少人?” “十多个,娘娘之前在杜蘅殿里带来的人太少了,所以还得添些人。” “也好。” 锦绣知道这是宫里的惯例,分位越高,身边伺候的宫人也越多,否则皇后德妃每次出行,也不会有那样前呼后拥的排场。分位高,不仅宫人多,衣食住行也别人好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争着抢着想往上爬。 那太监见锦绣没什么想说的了,不肯放过讨好的机会,笑着问,“娘娘您看着宫里可还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若是有,只管和奴才几个说,保证给您改满意了。” “关雎宫的小厨房也打扫好了吗?”锦绣突然问。 太监答道,“打扫好了,小厨房离这里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几步路就到了,至于食材,每日都有宫人送过来,才人不用担心,至于厨子,也会给娘娘配齐的。” 锦绣关心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了。以前在叶府的时候,她想发挥也没有小厨房给她发挥,住进杜蘅殿,虽说是有小厨房的,可是什么都要受牵制,就连平日去拿食材,也不一定能拿的全。 如今好了,再没了这样的顾虑,看内侍省宫人的态度,今日送过来的食材也不会差,锦绣道,“行了,没有别的了,其他的我看着也挺好,先这样吧。”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娘娘有什么事,千万知会奴才一声。” 锦绣应下。 那太监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杜蘅殿里带来的宫女太监,除了一开始跟着她的,其他都是皇上派过来的人,锦绣将事情交给她们,也放心地很。 今日,殿里的人也都一道儿跟着过来了,除了一个人。 白莲自始至终都没想着跟锦绣她们去关雎宫。她昨儿晚上就知道叶才人受封的消息,知道她们迟早会搬出去,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眼下,白莲跪在淑妃面前,低着头看不清面上什么表情。 淑妃也没有多高兴,今儿一早,杜蘅殿那边就来了人,说的就是这迁宫的事。淑妃心里直觉的荒谬。叶锦绣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终于坐上了淑妃的位置,她不进宫半年,却直接从才人升至贵妃。 可笑! 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淑妃连见也没见那人,直接让人回去了。 如今看到白莲,也知道她们应该是出去了,淑妃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白莲,“你怎的回来了?” 白莲磕了头,“回禀娘娘,叶贵妃如今已迁到关雎宫了,她早就不让奴婢近身,便是去了也没什么意义,奴婢斗胆,便没有跟着。” 淑妃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事已至此,也懒得迁怒了,闭着眼睛,对她说,“行了本宫知道了,往后就留在未央宫吧。” 琉璃就站在白莲身边,看娘娘脸色不好,站出来笑着缓和道,“娘娘,如今人都回来了,可要改回原来的名字?” “想改便改吧,”淑妃不欲再多言,“都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两人应声退下。琉璃替淑妃关好门,走了好远才转头对她说,“这件事可算是到头来,终于不用再回叶贵妃那里了,方才我还担心,娘娘还会让你回去呢。” 珍珠脸色僵了一下,方才,娘娘和她们说话,语气有多不耐烦她是知道的。 一心一意地想着要回来,却没想到未央宫里,早就没有了她的位置。茯苓没有又能怎样,原先的二等宫女的位置,很快不就又有人补上了么,也只有她,费尽心机,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落到。 琉璃见她这样,问道,“你都回来了,怎的还不开心,是有什么事吗?” 珍珠笑了笑,收敛神色道,“没什么,这几日太累了。” “没事便好,等你收拾好了,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珍珠道,“这些事还用地着你提醒吗,只是,我这回回来了,以后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原先的职已经被人领了,这可怎么好?” 琉璃觉得她实在是杞人忧天,“许是今日娘娘没来得及安排,等会儿记起来了,自然是少不了给你活做,还能让你闲着?你且放宽了心吧,就是娘娘记不得,我也会提醒她的。” 珍珠听了便放下心,笑着对她道谢。 惹来的确实琉璃的白眼,“咱们俩之间,这些小事也值得道谢?可见你是真的在杜蘅殿里待傻了。” 珍珠苦笑一声,可不是待傻了么。自以为自己聪明,其实最蠢得就是她了。 皇宫里,因为新封了一位贵妃,要忙着准备封妃大典的事情,前后忙地不停歇。成王府这边,也是一刻也不得放松。 说来,还不是府上的郡主将要出嫁了,婚期定在十月末,日头紧地很,当初定婚期,定地就急,如今才这样手忙脚乱的。好在成王妃是个雷厉风行的,这才少生了许多事。 永嘉郡主因为上回在宫宴上受了气,也没有出门的心思了,再说,婚期已近,成王妃也不让她再出门戏耍。否则以她的性子,是断不会安安定定地在府里待这么久。 永嘉郡主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桌上的首饰,忽然看见桌上多了一盒从没有见过的胭脂,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婢女赶忙回答道,“郡主,只是今日上午送来的,说是新制的胭脂,拿来给郡主先用。” 永嘉郡主听了便打开盒子,小小的一个,拿在手里还没有手掌大,里面看着和别的胭脂差不多,不过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什么香味的?” “茉莉花。”婢女答道。 永嘉郡主一时心起,让人净了面,沾上胭脂细细地涂一层在脸上。胭脂不但香,涂在脸上还很舒服,不似平日用的。 第53节 “确实不是凡品。” “也就郡主这样的容貌能陪的上,若是换了旁人,再好的胭脂涂在脸上也是没有用的。” 永嘉揽着镜子照了照,露出满意的神色,看着婢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随意拿过桌上的金钗,“就你会说话,赏给你了,拿着吧。” 婢女大喜,这金钗,分量可是十足十的。没想到她只是帮着陈掌柜说了几句话,就得了赏赐,真是一桩喜事。 ☆、78.第 78 章 翌日一早,成王妃还没用早膳,就被哭哭啼啼地丫鬟闹地头痛。 多少年了,还真没有人敢再她面前哭闹,这才早上就不让人安生,成王妃冷冷地看着这丫鬟,斥道,“闹什么,没得让人心烦!” 那丫鬟本来是伺候永嘉郡主的,若不是为了这个,兴许早就被人拖出去了,哪里还能哭到现在。眼下王妃问话,丫鬟才抽搭着,惊恐地说道,“王妃,您看去看看郡主,郡主的脸不好了!” “呸,浑说什么!”边上的大丫鬟见她说的不吉利,当下就骂了一声。她们郡主,再过几日便要出嫁了,如今这情况万万不能生出半点不好的事。 成王妃却是脸一沉。“说仔细点,郡主怎么了?” “郡主,郡主,”那丫鬟呜咽着,说话也吞吞吐吐。 成王妃很不得将她扔出去,厉声道,“说啊!” “郡主早上起身以后,脸上就不对劲,红了好大一块,正在院子里发脾气,谁劝也没有用,王妃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若是晚了,郡主的脸可就不好了。” “蠢东西,怎的没叫太医?” “叫了,早就派人去宫里请太医,只是人还没到。”那丫鬟连忙辩解道。怎么能不请太医呢,郡主那脸,她是看过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又红又烫的,和昨日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郡主也知道自己脸不对劲,看了镜子以后当场就把她们赶出去了,屋子里的东西都被被摔了个遍,她们不能进去,只好先去叫了太医。 叫了太医以后,又忙不迭地跑来告诉王妃。 成王妃心中越发焦急,顾不得惩治这个蠢婢女,脚步匆忙地往女儿的院子里走去了。 才到了地方,就见屋外站着十几个奴婢嬷嬷,都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屋子的门窗紧闭,里面不断传来撞击声。 “王妃娘娘安!” 众人看见成王妃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行礼。 成王妃没有理会他们,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一紧,快步走上前,靠着门边说,“永嘉,是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些开门让母妃看看。” 少顷,门栓动了动,成王妃对着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没有一个敢跟着。成王妃走进去,见地上一团糟,她的宝贝女儿,蜷缩在门边,头都不曾抬一下。 “怎么了,永嘉,让母妃看看脸。” 她说着,也不顾永嘉的反对,强迫她露出脸。细看之下,不由地抽一口气,这张脸,似乎已经是毁了,满脸都是细细密密地小包,还有些红肿,从下巴,生到额头,没有一块地是好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化脓了,碰也碰不得。这,成王妃哆嗦着,“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她的女儿,昨儿还好好的待在屋子里,等着十月底的吉时一到便可以出嫁,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这副模样。 永嘉低下头,面对成王妃的震惊半点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说。 成王妃看着更是心痛,将女儿抱在怀里,柔声安稳道,“永嘉别怕啊,母妃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如今太医已经在路上了,等他来了咱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永嘉郡主听到这句话,眼睛里才重新狠厉起来,捏着手指,对着成王妃道,“母妃,是有害我,一定是。” “母妃知道了,你放心,肯定会给你查清楚的。”成王妃岂会不知道这是有人使的毒计,他们成王府,看来还清理地不够细致。 “母妃,你现在就查,我要让那个人不得好死!” 永嘉郡主叫道。 太医都还没来,如何去查呢?只是成王妃不想再这个时候刺激她,全都答应,“好好,咱们现在就开始查。” 没一会儿,成王妃就牵着永嘉郡主去了大堂,永嘉郡主带着帷帽,将整张脸遮住,身上暴烈的气息也消失地差不多,一点也看不出早上的癫狂。 底下跪着的人,都是永嘉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听着堂外几人的哀嚎,满心都是绝望。 王妃问话,只要半点没有回答上来,就要被拖到外面打,还不许打死,打了之后便锁进柴房里,等待以后再审。 他们这些剩下的,便是等会儿要被问话的人。而外面这些被打板子的,都将是他们的下场。如今郡主的脸到底是怎么样都还没有弄清楚,这样查又能查出什么呢,众人心里知道,王妃这样,只是为了让郡主安心罢了。 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死是活于王妃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审问还在继续,永嘉越发不耐烦,听着底下人回话,却半点没有思绪,烦躁之下,哪里还见得着这么多人吵吵闹闹,“都拖出去,拖出去仗毙!” 左右两旁的人见状,也丝毫不敢怠慢,郡主明摆着心头不顺,可不能让她再迁怒了,也不管底下人是不是冤枉,一律拖出去先打了再说。 成王妃思索片刻,转头看着永嘉郡主,“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了?” 永嘉郡主想起昨晚的胭脂,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梳妆台上的胭脂!” 成王妃忙叫人将胭脂取了出来。她自己打开看了看,除了香味,没有别的不同。永嘉记起昨晚的那个小丫鬟,叫人将她弄进来。 小丫鬟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永嘉一见到她,怒火顿起,“说,这胭脂到底是哪里来的,老老实实地交代,若是有半点谎话,到时候剥了你的皮!” 那丫鬟叫巧香,平日就是给郡主梳头的,说小心思也有,但哪里敢做什么对郡主不利的事,当下哭到,“郡主,奴婢说的都是真话,这胭脂真是陈掌柜给的,他说这是新品,让我带给郡主试一试,说不准以后还会照顾他的生意。奴婢见这胭脂确实是好货,才敢拿给郡主用的,奴婢真的不敢对郡主做什么啊,奴婢冤枉!” “是不是冤枉查了以后才知道。”永嘉郡主冷笑一声,看着那胭脂,又看看底下的巧香,“你既然这么笃定自己没做,那就自己试试吧。” 说完就将胭脂递给别人。那人往巧香那里走去,打开盒子就要往巧香脸上抹。 巧香瞪大了双眼,不可控制地挣扎着,她知道不是自己做的,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面对这胭脂,再想起郡主那张脸,不可避免地退缩了。 “按住她!” 永嘉郡主一下令,旁人只能听着。巧香到底没有躲过去,被逮着抹了一脸的胭脂,红红的一片,看着十分滑稽,可是她的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有多滑稽,除了惊惧,就只剩下惊惧了。 她害怕,怕死,也怕明儿会变成郡主那样。 瘫倒在地上,永嘉郡主看也不看她,对着左右说道,“拖下去打,记得别打死了,明儿记得看看她的脸是不是好的。” 左右人回了声是,就将人拖下去了。 少顷,外面又有人神色匆忙地跑进来,看到上面的人,立马跪下来,“王妃,郡主。” 成王妃见只回来了一个人,皱着眉头问,“太医呢,可请来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一下子说了出来,“回王妃的话,奴才带着人去宫里,岂料根本就进不去宫,更不用说请来太医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连宫也进不了?” 那人道,“奴才也不知道,宫门处看守的人说,皇上下来命令,无关人等人想要进宫,都是要先往宫里递帖子,得了允许,方可进宫。否则,任谁也不能踏进宫门半步,违令者斩立决。这是,前几天才下的命令,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了。” 成王妃不信,“无关人等?这是成王府!” 那人狠狠心,说道,“成王府,也是一样的。” “啪!”永嘉郡主一把挥开茶盏,周围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成王府是皇亲国戚,以往太后在时,若是有急事要进宫,直接跟宫人说就行了,尤其是永嘉郡主,因为深的太后宠爱,被赐了令牌可以直接出入宫廷。原本他们从来没有将这么当一回事,往宫里请太医也是直接去的,只是这些年太后不再,往宫里去的少了。 无须禀告即能进宫,这是成王府中人的特权,是太后赐予的。如今皇上下的旨意,便是专门打成王府的脸了。除了成王府,除了她永嘉郡主,还有谁能无诏进宫。 现在别人都知道皇上这是看不得成王府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成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永嘉,你可是得罪了皇上?” 永嘉郡主脸色狰狞,“我哪里有机会得罪皇上,见都见不到,怎么得罪。想来,是哪个贱人告的状了,当时只怪自己心软,没能直接毒/死她。” “你说的,是叶家那个庶女?” “可不是么,除了她,还能有谁会让皇上这样。”永嘉笑了两声,“那贱人,怎么就死不了呢!” 太医最后也没能请到,京城里医术高超的医者,也并非都在太医院。成王妃叫人请来了仁心堂的张大夫,这位大夫,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手。 张大夫来了之后,看到永嘉郡主的脸,却半天没有说话,这种症状,像是对什么过敏了,却又不像。在屋子里转了转,却也没有见过什么有毒的东西,就是永嘉郡主拿来的胭脂,张大夫检查过之后,也是摇摇头,示意这胭脂没有什么不对的。 查来查去,还是没查出来,若不是成王妃拦着,永嘉兴许已经骂那大夫是个庸医了。成王妃却知道,这张大夫确实是圣手,若是他都没有查出来是什么,只怕这件事就麻烦了。 张大夫依着经验开了药,吩咐永嘉郡主每日早中晚个擦一次,若是后日再不好,再来寻他。 眼前没有什么好法子,永嘉只好按着这大夫的要求做了。只盼着,这药多少能有点用处。 ☆、79.第 79 章 张大夫说的也没错,那胭脂确实不像是有问题的,巧香被带回去关了一整天,第二日,脸上还是好好的,看不出有半点不对。 不过就是胭脂没有问题,永嘉郡主也没有放过她,依旧毁了容,赶了出去。 太医终究没能请过来,就是后来成王让人再拿着贴子过去请,也没有人敢过来。皇上这样的态度,没人敢去触霉头。无奈之下,第二日只好又请了京里几个有名望的大夫,看过永嘉的脸厚,也都是摇着头,没什么办法,同样的,也找不出屋子里什么有毒的东西来。 永嘉郡主发了好大的火,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的脸毁了。 大夫开的药,倒是有些用处,脸上的症状没有再恶化,可是毁了就是毁了,坑坑洼洼的,只是看着就叫人恶心。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脸。 永嘉郡主身边的人,也都换了一遍,原本看过她脸的,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所以,这件事成王府知道的并不多,纵使知道了也不敢往外面传。 永嘉郡主整日带着帷帽,不再多言语,若说以前,她的做派只是张扬,那么现在就是阴狠了,偶尔从眼中泄露出来的狠毒,叫身边的人心底里发寒。 婚事还在继续准备着,依旧是十月底的吉时。 外面的人,只听说成王府有人生病,去宫里请太医却被阻挡在宫门外,连太医的面都没能见上。请了两次,都没能请回来。 有好事者,不免要分析起这里面的缘由,一时间,成王府竟然也成了京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纵使不敢高调讨论,私下里的议论也是极难听的。 锦绣这边,封妃大典的日子也已经定了下来,刚好是月中,离现在还有十天的时间。 她在关雎宫,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听宫女说起成王府的事,不过没放在心上罢了。这日,小李公公特意跑过来,给锦绣带来了一个大包裹。 李福本来是景阳宫的,跟在李德全手下伺候皇上,可是这些日子下来,他忙的大多是叶贵妃这里的事。他隐约知道,自己以后的身家性命可能就要交付在关雎宫了,这样也好,比起每日在景阳宫做些杂事,替贵妃娘娘办事反而更好些,若是贵妃娘娘开心了,没准儿还会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 这样想着,做事的时候便更尽心了。 将包裹放到贵妃娘娘面前,李福不敢耽搁,又将信拿出来,笑着说,“贵妃娘娘,这是扬州那边的来信,奴才给您送过来了。” “舅舅他们来信了?”锦绣接过信,满脸不可思议。这信封,拿在手上有些分量,厚厚的一沓,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张。 当时皇上说可寄信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后面说的可以寄过来,她也只当做听一听,谁想到,竟然真的有信过来了。 说起来,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扬州来的消息了。说不惦念,是不可能的。 李福道,“正是娘娘舅家的来信,还寄过来许多东西呢,全都在那包裹里,娘娘可以自己看一看。” 锦绣笑着对李福说,“多谢小李公公了,替我忙活了这么久。” 李福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说道,“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办事,没什么忙活不忙活的,娘娘要谢,还是谢谢皇上吧,奴才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第54节 “小李公公太客气了,不谢怎么行,往后说不得还要劳烦小李公公,”锦绣想了一会儿,道,“昨日尚食局送来了些瓜果,新鲜地很,小李公公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些回去。” 李福想着,这贵妃娘娘可真是个妙人。 他是不缺金银的,在御前伺候的,特别是他这种稍微得了脸的,就算是为人贪了一点,也是不缺可贪之物的。再者李福自己,对银钱也没什么执着,若是今日贵妃娘娘赏了多少银子,到手上也不知道该花在哪里。 偏偏娘娘赏的是瓜果,李福还真不想拒绝,笑着回道,“娘娘厚爱,奴才哪里敢嫌弃,这些瓜果,奴才平日是吃不得的,今日沾了娘娘的光,可得多拿些。” 锦绣见他真心喜欢,便吩咐明玉道,“明玉,你带小李公公过去,将瓜果点心之类的,多拿一点给小李公公带回去。” 景阳宫的宫人挺多的,若是拿的少,肯定不够分的。 “是。”明玉领着人下去了。 锦绣见四下没人,才打开信一张一张地读。最上面的事舅舅写的,足足有十页,锦绣看着看着只想笑,舅舅不是个感性的人,平时给她寄信的时候也都是嘱咐居多,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么啰嗦的,从衣食住行,到与身边人的关系,都问了一遍,反反复复说的都是那么几句话,没有什么逻辑,笔迹看起来也不想往日那样平和了。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看着他的叮嘱,心里一阵阵发酸。 抽出下面的信,有舅母写的,有表弟和表妹些的,他们俩没多大,字写得却方正,到底是舅舅舅母教出来的。 表妹还写道,舅舅家新添了一位小表弟,才出生不久。她翻到最后,是一张小画,画地就是这位小表弟了,人太小只看得出胖墩墩的,十分有趣。画地背面,是两个墨色的小脚印。 太可爱了,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舅舅画的。 至于包裹,舅舅他们寄过来的,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除了一盒叠的厚厚的银票了。锦绣想,他们肯定是以为自己在这宫里没银子使了吧。 若是皇上没有隔三差五的给她补贴,锦绣说不准真要变成穷鬼了。 放下东西,她对着舅舅家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那张画了小脚印的小图,怎么看怎么可乐。怎么能这么小啊,她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婴儿,两只小脚还没有她的掌心大。 等晚上封煜过来的时候,还见她桌上放着那张小图。 画里的小娃娃看着只穿着一个小肚兜,在地上坐着,虎头虎脑的。封煜想起今日李福在景阳宫里散发瓜果,心中知道了几分,拉过锦绣问道,“见到你舅舅家的来信,就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啊,我已经好久没和他们通信了,心里念地很。今日小李公公可真是给了一个大惊喜,若不是他……” 她言语之间似乎很高兴,脸上洋溢的喜悦也真真切切,封煜听着却不乐意了,轻轻地揪着锦绣的脸蛋,滑不留手的,又不想松又不想弄疼她,“若不是他怎么样?” 话里隐隐有些威胁了。 锦绣听出来了,赶紧凑上去亲亲他,狗腿一样的嬉笑着,“没有什么,若不是皇上,我也收不到舅舅舅母的信。” 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皇上好,皇上最好了。” 小马屁精一个,封煜暗自评价道,不过对她的亲昵十分受用,手也从她脸上放了下来。 锦绣见他不在意了,又拿过画像,指着上面对封煜说,“皇上你瞧,这张画就是夹在信里面的,是舅舅家新添的表弟,可爱吗?” 封煜看着画,又看了看她,只好道,“你说可爱就可爱。” 这么敷衍,锦绣睨了他一眼,转身不让他看了。自己家的小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锦绣对这个从未见面的小表弟保持着高度的喜爱,自然也希望皇上能喜欢。 封煜从后面抱着她,对她的小性子也习惯了,问道,“喜欢小孩子?” 锦绣点点头,小孩子,谁不喜欢啊,白白嫩嫩的,又天真又单纯。她没接触过小孩子,遇到的最小的就是二皇子了,二皇子也是胖胖的,长得很可爱,和他的几次接触,发现性格也挺好。 “喜欢小孩子,那就自己生一个吧。” 封煜突然说道。 锦绣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皇上的语气,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喜欢和自己生是两码事,她是喜欢看小孩子,但是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天天都得带着,多费心啊,再者,她还这么小,实在不想小小年纪就做娘亲。 封煜笑道,“等咱们生了以后,你一定会更喜欢自己家的孩子。” 锦绣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关键是他还非得贴着自己的耳边说,感觉话一落下,全身都颤栗了。靠在他怀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我……” “等你及笄了,咱们就养一个孩子好不好?” 他的话含义太明显,锦绣想回避也回避不了。及笄,她还有一个多月就及笄了,到时候生孩子吗,可是,生孩子什么的,想想还是觉得好害羞啊。 封煜没给她多想的机会,“生一个和他一样可爱的小娃娃,可以吗?” 锦绣支支吾吾道,“可,可以的。” 先答应着,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孩子出生了,直接让皇上带好了。说完后,锦绣自己都觉得没脸面对皇上了,以后,还是不要讨论生孩子的问题了。 “真可爱。” 封煜贴着她的面颊说道。也不知是说笑表弟,还是在说她,她还来得及问,就被皇上推倒在床上了。这样的情况经历的多了,也就淡定了,反正,皇上还要再忍一个多月。怎么着,难受地都是他。 封煜温柔地看着锦绣,见她闭着眼睛,睫毛一动一动的,像羽翼一般,心中好笑不已,也就这个傻丫头,把他说的当真了。她这么小,自己怎么可能让她生孩子,真要生的话,也得再往后推两年。 不过,生孩子的事可以等,眼下的事可等不了了。 ☆、80.第 80 章 自皇上册封命下,吏部早就拟好了册、宝,算好了吉时。十六日一早,朝中官员后宫妃嫔立于太庙外,太庙后殿,正是册封仪式进行的地方。眼下站在这里的人,都是来观礼的,当然也不能进去观望。 宫里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册封大典了,皇上又存了心想给叶贵妃长脸,不但将满朝文武给请了过来,还在宫里设宴,以示庆贺。贵妃不比皇后,礼制上怎么都越不过去,不过如此的兴师动众,可叫一众人开了眼界了。 这样高调,真不像是皇上的作风,莫不是那叶贵妃当真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美人?想先帝时的那一位贵妃,也是恩宠不断,就是去了以后,也让先帝惦念非常。现在这位叶贵妃,只怕比先帝时的那一位还厉害些。 不过这些人心里怎么琢磨着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见这样的仗势,没有谁敢大声说道的。 宫里的妃嫔都在,王昭仪站在前面,她许久未见秦才人,如今见到她便上去慰问一番。 秦才人见到王昭仪,也十分客气,道,“原来是王姐姐,方才听见有人叫妾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王昭仪寒暄道,“秋狩之后,再没有见过秦妹妹,怎么妹妹也不见出来。” 秦才人心中苦涩,她现在,委实不知道出来还能做什么。原先每日去未央宫讨好皇后,说说些好听的话,还能打发点时间。可是自镇国公府出了事情以后,皇后也变得喜怒不定了,秦才人原本只想过的好一点,却发现去了以后只能做出气筒,次数多了,也歇了心思。 皇后那里去不了,别的地方,她也不想去,认真说起来,这宫里和她相熟的也没几个。本来就不是多显眼的人,这下子整日整日的不出去,更不显眼了。 如今王昭仪问起,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不出门了,苦笑一声道,“如妾身这样的人,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不出来反倒落了个清闲。”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王昭仪暗暗可惜,将门之女,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怯弱的性子了。 秦才人没回话,看着四周的人,颇为感慨地说道,“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今日,来的人可真多,妾身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多的人。”语气里十分惆怅,看着太庙的眼光也比寻常要专注。 王昭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原本两个人都是才人,秦才人也是宫里头长相数一数二的,奈何时运不济,一直在才人的分位上熬到了今天。见了叶贵妃这样的福气,心里感慨也是正常。 王昭仪对她印象还不错,虽是皇后身边的,却没什么坏心思,她也愿意同她多说两句话,因而安慰道,“秦才人看着是个有福之人,以后会不会时来运转也未可知。” 就像她,纵使心中不平衡,也会想着有朝一日会有转机。宫里的妃嫔,最怕的就是心熬死了。 秦才人没想到,王昭仪竟然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微微笑着回到,“借王姐姐吉言了。” “姐姐若是不嫌弃,赶明儿道妾身那里喝一杯茶,妾身那里地方虽小,景致却是不错的。” 王昭仪笑着应下来。同她说了两句话,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德妃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同秦才人说笑,眉头皱了皱眉,待人回来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同她这样熟了?” 王昭仪道,“秋狩的时候住的近,就多说了两句话,好些天没见到她,所以上去说了几句。” 德妃挑了挑柳眉,对王昭仪的话不甚满意,“往日可没见你同哪个宫妃走的近。” “兴许是性格不合吧。” 这个就合了?德妃对于秦才人没有什么印象,知道的只有一点,她是皇后那边的人,所以对王昭仪道,“皇后身边的,以后还是少来往吧,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呢。” 王昭仪心中如何想不知,嘴上依旧应了一声。 德妃看了天,又道,“时辰差不多了,里头应该也快结束了吧。皇上倒是护着她,为了一个贵妃,将这么多人放在外面候着,好大的脸!” 王昭仪想说隔墙有耳,更何况这周围好些不认识的,不过转念又想,应许德妃根本就不在意。对她的牢骚,也只是劝解了几声。 德妃口中好大脸的叶贵妃,此时也没有多好受。 她今日天刚亮,就被皇上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穿好了贵妃朝服,等到自己终于清醒,却发现已经在太庙后面了。 女子一般不入家庙,更不用说是太庙了。锦绣看着眼前肃穆的宫殿,有些胆怯。若不是皇上从头到尾都陪着,想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册封的仪式是一早就学过的,从谈吐道跪拜,都是之前练了一遍又一遍。所以面对礼部尚书侍郎等人无休无尽地颂词,锦绣由最开始的茫然变成了淡定。 她按部就班的,行了好多跪拜礼,跪的久了,膝盖都有些发麻。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引礼女官宣读册文。这之后,仪式大抵就要结束了,锦绣接了这宝册宝文,便是大魏真正的贵妃娘娘。 眼前的场景,庄重的有些过分了,听着女官一字一顿地读,锦绣的心,也高高地悬起来,她这的要变成贵妃娘娘了吗?从一个才人,变成上了玉牒的正一品贵妃,位列四妃之首。 她侧眼看了一眼皇上,从进入太庙,他就一直没说话,只是眼睛从没有看过别处。见到锦绣偷看他,封煜忽然露出笑来,淡淡的,却像是一种鼓励,莫名地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女官正宣读着,忽而殿外传来一声高唱,“太后娘娘到!” “……” 女官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该不会,太后娘娘会直接往这边过来吧。殿中众人也都有一瞬间的愕然,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就把目光转向皇上。 封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一样,“继续。” “是,”女官垂下头,继续宣读道: “兹仰承懿命立尔为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言毕,锦绣对着北面,行了跪拜礼,此间,再没有事故发生,直到所有的仪式都完成了,吏部尚书站在一旁,道,“礼毕!” 锦绣抬起头,对着封煜笑了笑。 今日她穿的,是尚衣局重新制的宫服,色彩华丽,长裙曳地,头上戴着金步摇,抬头间流苏轻轻摇动,显得一张小脸莹白可人。这样的锦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封煜走过来,也不顾是否还有别人,亲自将人扶起来。 “往后,你便是大魏的贵妃。” 这句话,说地郑重其事,仿佛在宣告一样。锦绣听来,觉得比方才的女官说的还要正式,还要让她有种真实感。 “嗯。”她点头,从此以后,她是贵妃,是皇上的贵妃。 “皇上,我今日表现的怎么样?”锦绣见其他人都退地远远地,没有过来打扰,胆子也大了几分,往封煜那里凑近小声问道。 她这样问,封煜还能回答什么,点了点她的脑袋,道,“表现的尚可。” “有奖励吗?” “有。”封煜说的一本正经,“晚上给你看。” 锦绣觉得,她突然对这个奖励一点都不好奇了。于是岔开话题,“方才有人报太后娘娘回来了,太后娘娘不是还在宫外礼佛吗,怎么现在回来的这样突然,是不是她……” 锦绣担心,太后娘娘来者不善。要不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她册封的时候来,刚才听见太监高声通报的时候,锦绣还以为太后会直接冲进来,万幸不像是她想的那样,要不然就尴尬了。 封煜捏了捏她的手,“无事,不必惧她。” “若是她不喜欢我呢?”锦绣可听说,这位太后娘娘年轻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封煜道,“我喜欢就行。” 第55节 呀,锦绣扬着嘴角,告诫自己不要太张扬。皇上的情话,说地越来越顺口了,她听着也欢喜。对于太后的那点畏惧,也散的差不多了。说来也奇怪,若是太后在别的时候回宫,兴许锦绣还不会这样在意她,可是她来的时候这样敏感,让人不介意都不行。 外面的人还在候着,两人也没说多少话,相携着走出后殿。 至此,前朝官吏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位传闻中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也不得不叹一句,这位当真是清丽绝伦,万里无一。一时间,众人也能理解,为何这位叶贵妃如此得皇上青眼。所谓美人,须美的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这叶贵妃,显然就是这样的美人。 皇上没说话,朝臣自然也不敢说话,忽然间,就听到方才不言语的太后娘娘说道,“没想到哀家刚回来,就碰上这样的大事,册立贵妃这样的大事,皇上怎么也不知会哀家一声。” 锦绣看过去,见到了那传言中的太后娘娘。暗红色的宫装,头上不见一丝白发,脸有些瘦削,却只在眼角处看到一丝细纹。眼睛细长,看人的时候带着威慑,上位者的气势太浓烈,叫人亲近不起来。 太后说完,便看了锦绣一眼,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 封煜牵着锦绣,自始至终没有放手,也是为了让她安心。看向太后道,“朕还以为,母后向来只关心佛事。” “哀家,毕竟是太后,有些事,不管是不行的。” 封煜眼里浮现出一抹讽刺,事到如今,太后还想着管事情,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既然她想伸手,封煜也不能叫她失望。 呵呵。 太后见皇上不说话,转而对着锦绣道,“这位叶贵妃,哀家还是头一次见,快过来给哀家看看。” ☆、81.第 81 章 没料到太后会忽然叫她,锦绣动作一滞,而后面色温和,小步走上前,“妾身叶氏,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打量了锦绣一眼,这样的眼光锦绣不是第一次遇见,一如她第一次去请安的时候,众人打量她的眼光,便是掩饰地再好,也能感受到中间的不屑。锦绣不明白,这些人不屑于她的优越感到底从何而来,难道在高位待久了,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斜着看的么。 太后打量完,笑着说道,“叶贵妃果真是国色天香,比当年的陈贵妃还要美貌三分,难怪皇上这样心急,早早地就封了妃。” 锦绣不言语,不过也知道,那位陈贵妃是早死之人,至于怎么死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位知道。陈贵妃死后,先帝一直对其避而不谈,皇宫里没人敢议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陈贵妃的事。一来怕怪罪,二来这位贵妃死的确实不吉利。 拿陈贵妃说她,锦绣实在不知道太后心中打地什么主意。 正想着,突然就见前面伸出一双手,动作极快,向她的脸袭来。那人手十分瘦长,上面带着两个护甲。有危险,锦绣当下第一个反应,便是往后退了一步。 等看明白了,才愣住了神。 太后的手伸到半路,却见人跑了,眼神冷了许多,半是讽刺地说道,“贵妃躲什么,难不成哀家还能吃人?” 还不待锦绣说话,封煜便将其护在身后,神色不悦,“贵妃胆子小,容易被吓到,太后做什么事的时候还是要知会她一声。” “呵,皇上还真是护得紧。” 封煜自太后出现就一直不喜不怒,当下也只是回了一句,“太后知道便好。” 太后脸上僵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神色略狰狞,锦绣看着不由地捏紧了封煜的衣角。太后,不会忍不住想当众责难吧。 气氛莫名。 只见皇后从后面走过来,扶着太后,一面对着锦绣他们说,“母后连日里赶路,太过劳累,才回了宫,便急忙赶到这里,看看叶贵妃的封妃大典是什么样的。宫里许多年没有什么大事,想来母后也只是好奇,方才若是对叶贵妃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叶贵妃见谅。” 众人看着锦绣,想着她会怎么接,皇后这话,看着软和,却无异于诛心之语。 不料锦绣却道,“皇后这样说,自然是要见谅的。” 皇后倒是愣了愣,没想到锦绣这样不要脸。“叶贵妃真是,快人快语。” 锦绣不管她是不是真心赞扬,依旧接道,“娘娘过奖。” “噗嗤!”人群后传来一声细笑,接着便有人从后面走出来,声音温温柔柔的,春风拂面一般,没有一点攻击性,她道,“臣女没想到,贵妃娘娘竟然这样风趣,真是叫人惊奇。” 锦绣抬头,见到来人有一瞬间的惊愕。 眉眼弯弯,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笑起来嘴角旁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人,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再一细看,她才忽而发现,这人长得,不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嘛。真是,差不多啊。 天雷滚滚都不足以形容锦绣此刻的感受。 这是哪里来的姑娘? 和锦绣一样震惊的,还有当场的众位娘娘,不怪乎她们会吃惊,这两人,真是太像了。并非长得又多想,而是神态相似。尤其是笑的时候,那梨涡简直是一模一样,眉眼之间的感觉像极了。连身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叶贵妃看上去,更清丽些。 锦绣抽了抽嘴角,对着这人十分不自然,“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没有回话,因为太后已经先一步说了,拉过她的手,将人带到中间,“这位是蒋家丫头,因身子不好,常年在寺中修养,和哀家住在一起,这几年对哀家照顾良多。”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这是臣女应该做的。”蒋姑娘说道。 “你这丫头就是心善。往后你就住在永宁后,常伴着哀家,有什么事,哀家都会替你做主的。蒋家那边,哀家也会让人将话带过去,半点不要你费神。” 蒋仪本来也没什么推辞之心,众人面前,也不好说的太过,便道,“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极满意她的识相,点点头,对着众人夸赞了她几句。蒋仪本是蒋家七姑娘,自幼多病,养在寺庙里,正好也是太后礼佛的地方,两人平日里也经常说话,一个有心讨好,一个百无聊赖,因而相熟地很快。 这番太后回宫,索性也将她带了回来,原本只想着留她几日,现在看来,这蒋姑娘还是放在宫里的好。 “这宫里,只要有哀家在一日,便没有人欺负你,你且放心地待着。”太后说完又看了一眼锦绣,意有所指,“说起来,你还叶贵妃也是有缘人,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你们俩是姐妹呢。往后,你就是叫她一句姐姐也使得。” 此言一出,连皇后也表现的不太自然了。姐妹相称,宫里的姐妹,唯有…… 蒋仪瞄了眼皇上,见那人眉目俊朗的立着,虽然不说话,但是叫人一眼就看到他了,看到了,便挪不开眼。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被冒犯,亦没有阻止。 蒋仪盯地隐晦,无奈周围的人都不是傻子。锦绣看着她,见她连脸都红了。一时间,让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盯上的危机感。没好气地拧了一下身边人的手,可是对方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一点反应也不给。这是被那个妖精给迷住了么,锦绣愤愤地想着。 半晌,蒋仪羞怯道,“臣女也同叶贵妃一见如故,不知叶贵妃愿不愿意收下臣女这个妹妹?” 封煜依然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见也没见到一样,只是心中隐隐有期待,他很想,听听锦绣会如何说。 封煜这样的表现,更像是无言的默许,给了蒋仪莫大的鼓励。她心中又是惴惴不安,又是暗暗窃喜,重新看向锦绣,语气里暗含期待,“若是贵妃娘娘愿意认臣女做妹妹,臣女定当感激不尽。” 听说叶贵妃只是个庶女,她是蒋家嫡幼女,才貌双全,没有在叶贵妃之下的。 这句话对锦绣来说意同挑衅,且是她最容忍不得的挑衅,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道,“不愿意!” “什么?”蒋仪似乎没听清,或者没有想到锦绣回拒绝地这样干脆,。 “本宫不愿意!听清楚了么,蒋姑娘?” 蒋仪白着脸,眼眶都有些湿了,我见犹怜的,哀怨地看着封煜。若是寻常男子看了,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锦绣喜欢美人,尤其是美人垂泪,怎么看怎么美,但是现在这个看起来,怎么就这么令人作呕呢,况且还顶着一张和她差不多的脸。 “蒋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本宫虽位列贵妃,却尚未及笄,担不起蒋姑娘这声姐姐。再者,宫里姐妹之间是个什么意思,想必蒋姑娘自己也清楚,太后娘娘不过是这么一说,怎么蒋姑娘竟然当真了,到底是蒋姑娘在寺庙里带多了太天真,还是实在太蠢了?” “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臣女,臣女只是,”蒋仪嗫嚅着,她从没有和人争执过,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她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只想和叶贵妃亲近亲近,能去关雎宫多坐坐,为何叶贵妃要这样说她呢?她真的,没有和叶贵妃抢什么的意思。 太后面色不虞,“叶贵妃好大的口气,连哀家带来的人也是说骂就骂,你将哀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太后娘娘恕罪,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蒋姑娘方才说的,却有不妥,若是有心人听了,还不知道会曲解成什么样子。” “你还敢狡辩,不过是称你一声姐姐罢了,怎的就牵出这么些东西,难不成叶贵妃升了份位,就比别人精贵了?” 锦绣被这样连连逼问弄地心烦意乱,太后这样,是非要她认下这个姐妹了,若是今日认下了,只怕以后都没有安稳日子过。这蒋姑娘看着文弱,谁知道内里怎么样呢。回头看看皇上,他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态度,锦绣心下一怒,转而说道,“太后娘娘若是执意让妾身认下蒋姑娘,妾身也无话可说,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要皇上同意,若是皇上不同意了,您做的这些事不都是白搭了。” 锦绣笑着对封煜说,“您说呢,皇上?” 封煜见她已经快气得跳脚了,却还要笑着问话,脸颊鼓成了包子。似乎他再不说话就要扑上来,小老虎一样,不禁又好笑又心疼。他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把人试地气着了。 心中甚为满意,气着了更好。 封煜眼神扫过众人,目光触及蒋仪,刚好碰见她一刻不放的看着自己,看地封煜皱了眉头,这人,也太不矜持了。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更加厌恶了几分。 “太后这话,以后还是不要提了。贵妃娘娘不需要什么姐妹,名义上的也不行。若是蒋姑娘实在缺姐妹,宫里份位高的娘娘也不是没有。” 蒋仪听了脸色青白,不敢置信,皇上,怎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伤人的后头还有,封煜当着众人的面牵着锦绣,不欲同她们废话,“宫宴早就开始了,朕同贵妃另有要事,若是太后愿意留在这里,便留着吧,朕先行一步了。” 说完,便牵着人大步地走了,蒋仪目光不舍地追随着,见皇上走了没多久,忽然慢一下,好像是在配合贵妃的步伐,走的悠闲了许多。 ☆、82.第 82 章 宫宴设在别的地方,锦绣他们现在过去,只是去露个脸。 拐了一道弯儿,锦绣确定后面的人已经看不到他们了,才停了下来。身后跟着的宫人见状,也都没敢跟着,都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低着头,默默地候着。 封煜见她不说话,也不走了,问道,“怎么了,可是走累了?”今日锦绣醒的很早,早上没有清醒就被带去太庙,往常这时候,指不定还在睡。 锦绣撅着嘴,不乐意地看着封煜,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皇上却还没注意到,这感觉迟钝的,锦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也就现在走到这儿,她才觉得黏在身后的目光消失了。方才他们走的时候,那蒋姑娘可是一路用目光追随,里面的痴恋,让锦绣极为不习惯,这才头一次见,这样浓烈的感情是做给谁看,别告诉她那个蒋姑娘是对皇上一见倾心,太恶心了! 锦绣幽幽地看着封煜,“方才我拒绝了蒋家姑娘,皇上有没有觉得可惜?” 封煜哭笑不得,原来她还念着这件事。 男人和女人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在封煜看来,他不喜欢蒋仪,对方就是再怎么执着也没有用,方才制止了太后,就已经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可是锦绣想的就不一样,一方面,封煜一开始并没有帮着她说话,反而看了那蒋仪几眼;另一方面,就是锦绣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蒋仪的那张脸确实有点看头。 不过同她比起来,一定是比不上的。 封煜逗她,“若是我觉得可惜了,你要怎么做?” 方才锦绣可是硬气地很,毫不犹豫就反讽了过去,连太后的面子都没有给。她的性格太过安于现状了,他待她好,她就受着,倘若不给,她也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虽说锦绣也会对着封煜脸红羞涩,不过多数时候,都是那样没心没肺。哪里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封煜觉得,偶尔让那蒋仪出来蹦跶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锦绣被他说得又气着了,两个人独处,在这件事上她少有的不肯示弱,倔强道,“若是皇上觉得可惜了,妾身这就将蒋姑娘叫过来,往后,也让她这在关雎宫吧,日日都能看着,岂不更好?”说完竟然还喘着粗气,脸涨地红红的。 哟,这连妾身都冒出来了,可见是气坏了。 封煜捏捏她的包子脸,语气无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的这样容易生气,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他哪里,会对别的女子感兴趣呢,就是对她动心,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并且来的也这样快,让封煜猝不及防。 “可是这一点也不好笑。”锦绣严肃脸。 她真的被皇上的表现吓着了,自她进宫以后,皇上的身边就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也只宠她一个人,宠地她都不想放手了。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还表现地对皇上情根深种的样子,和她又有几分相似,锦绣很怕,皇上回对她有什么想法。 若是真的那样,她哭都没地方哭了。心都给他了,如今锦绣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皇上以后,别再拿这种事情说笑了好吗,我很害怕,真会害怕的。” 封煜忽然心疼了,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放心,以后再也不让你害怕了。是我的错,别想了。” “嗯。”锦绣蹭了蹭他的胸膛,心里的膈应稍稍降了下去,她突然,想听情话了,黏着他呢喃道,“皇上心疼我吗?” 第56节 “心疼。” “喜欢我吗?” “喜欢。”说完封煜笑了,自己真实被她磨得没有了脾气,若是以前有人这样缠着他问,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也就锦绣,他愿意纵着。不过锦绣她,从来就没有直白地说过这句话。 他觉得自己亏了,锦绣还觉得他是在敷衍,本来想试探一下的,谁想到他回的这么快,喜欢是能这么简单就能说出口的么,总觉得这样说了,喜欢本身就显得不珍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矫情,还这样脆弱。锦绣继续问道,“皇上觉得,那蒋姑娘生的怎么样?” “没看清楚。” “……” 他说的一本正经,锦绣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没看清,还是故意说着让她开心,不过不能否认,她听着确实挺开心的,自家的皇上,面对美色也能视而不见呢。“皇上没有觉得她和谁很像?” “都说了没看清,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和谁像,再说了,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好吧,看来是真的没看清。你没把别人看清,别人可是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的。锦绣觉得,守护皇上这件事,真是任重道远呐。 矛盾解释清楚了,两人也没有在这里多留着。 太后这边,因为皇上走的急,反而让场面上尴尬了许多,尤其是看着泫然欲泣的蒋姑娘,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毕竟,这位可是太后娘娘带回来的,且太后言语之间,像是对这位姑娘很是满意,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还没有人敢触太后霉头的。 皇后走过去,拍了拍蒋仪的手,温和地说道,“蒋姑娘不要介意,贵妃娘娘本就是这个性子。” 蒋仪还没缓过来,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样说过,觉得十分难堪。她身子不好,受不得气,所以对什么都是心平气和的,如今遇见了贵妃和皇上,才知道有些事情碰上了就没办法心平气和。 贵妃怎么能这样,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蒋仪看向皇后,觉得很是委屈,不过还是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这没什么,臣女不会介意的。” 太后像是怜惜她,“好孩子,也就是你脾气好,否则今日还不知道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算了,是臣女身份不够,攀不上贵妃娘娘的。” 太后听着笑了一声。身份?那也贵妃最缺的便是身份了。她才刚回宫,日子还长地很,不愁没有会会这个贵妃娘娘的机会。当年的陈贵妃,家世显赫,集万宠于一身,最后还不是死了,死了以后,先帝还不是同样的留恋于后宫?帝王之情,哪里会有那么纯粹,现在皇上肯护着,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太后身后都是妃嫔,这些人,也都是过来观礼的,因为太后突然回来,都不敢走。太后巡视一圈,多是之前就认识的,对她们也了解地很。 皇上人都走了,她们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太后想了想道,“都散了吧,听说还有宫宴,正好哀家也有事情,一道去吧。” “是。”众妃嫔跟着太后,一道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当初太后去寺中礼佛,宫里的妃嫔很多都觉得意外,太后虽常年读佛经,但并不是不爱权的人,宫权也都是紧紧地握在手里,只有皇后,能分到一些。每日请安,也要求宫妃一次不落,容不得有半点不敬。 这样的做派,却在几年前突然对外宣布,说是要出宫,弄得别人摸不着头脑。如今回来了,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她们方才听到通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几年不见,太后行事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有那喜怒,也是和往年一样捉摸不定。 太后走在前头,左后面是蒋仪,皇后在她右手边,一路虚扶着。等到了地方,太后忽然问道,“永嘉的未婚夫,是哪一位?” 皇后这才知道,原来母后说的有事是这件事。也对,母后一直很喜欢永嘉。 皇后看了一眼宫宴中的人。今日来的人十分多,平日能上早朝的,都带着家眷来了。宴席沿着湖,一直摆到尽头,场面颇为壮观。真是,宾主尽欢。 这么多人,就是整整齐齐的坐着,想找到一个人都是不容易的,不过那些人显然没有那么规矩,动作都看向一处。众人的焦点,便是皇上和今日的贵妃了,皇上也算是大方,就这么让贵妃出现在众人眼前,也不藏着。 皇后眼神扫过那边,意外地发现,那赵家公子就坐在不远处。神色平静,望着皇上的方向,手上端着酒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看皇上那里,可是又恍惚不定的。 皇后道,“母后你瞧,那边的就是赵家公子,永嘉的未婚夫。” 太后顺着她指的看过去,就见那边独自坐着一个男子,锦衣墨发,目若朗星。是个出色的青年,太后心里肯定到。原本永嘉让她赐婚,她还犹豫过,虽说赵家地位不比寻常,到底急流勇退了,在朝堂上也比不得之前的地位,现在看来,选赵家公子也挺好,观其气度,就知道这位必然不是池中物。 她颔首,随即说道,“走吧,人也都看到了。” 皇后差异道,“母后过来这边,只是为了看看赵家公子?” “若不然还能为了什么?”宫宴,她这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她还能到这里看什么。“你且随哀家过来,有些事要问你。” 皇后见此,也不说什么了,跟着太后回去了。永宁宫是历代太后住的地方,虽然太后不在这边住,但是平常的宫人还是不少的,毕竟每日打扫就要许多人手。 如今忽然见到太后回来,这些人也像是找到主心骨了一般,忙出来迎接。 太后对这些人没什么印象,只让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出来挨个的打赏。 等事情都结束以后,才关上门,开始问起了话。她这些年在外,对宫里头的事,朝堂上的事,就是知道,也不是很清楚。尤其是现在这情况,确实有些不在掌控了。 ☆、83.第 83 章 这日,永宁宫的人都知道主子回来了,也知道太后同皇上在屋子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离开的时候,皇后脸上有些不自然,也不知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宫宴过后,赵清泽回了赵家的马车,今日也没有饮多少酒,他却觉得有点头疼了。 到了赵府,赵清泽从马车上下来,赵夫人见长子精神不大好,不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赵清泽揉揉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一面安慰母亲,“没什么,许是喝了几杯酒。” 赵夫人责怪道,“本来就不胜酒力,还去喝什么酒。”赵清泽笑笑不说话,两人往里面走,赵夫人忽而对他说,“今日在宫宴上,竟然没有见到永嘉郡主,真是可惜了,这样的日子怎的她却没有来?” 赵清泽兴致缺缺,也没听清母亲在说什么,随口附和了两句。 赵夫人见他这样子不满意了,再怎么说,永嘉郡主也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就一点也不关心呢,以后可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彼此之间这样可不行。赵夫人又操心开来,朝他说道,“前些日子,我听到流言,说是成王府想去宫里请太医,本来还想着这是谁生了病,今日看来,恐怕就是永嘉郡主了。只希望不是什么大病。你这个未婚夫,未免也太过上心了,什么都不管。” 赵清泽扶额,无奈道,“娘,成王府的事情,咱们还是少管一点吧。”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祖父说的,何况这里面的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情况,成王府又是什么情况,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赵家原本只想着退居二线,谁料道太后会赐婚,和成王府沾上了姻亲,以后赵家想复起,就难了。 赵清泽说这话未尝没有悔恨。他只是救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本定好的未婚妻成了别人的不说,还给赵家惹上这样一桩事。 他至今还记得,祖父听到赐婚的消息后,生生吐了一口血,最后却还是没有声张。即使是太后的懿旨,代表的也是皇家的意思,赵家无论如何也得认了。 可是他说的这在赵夫人听来就不对劲了,“成王府是成王府,永嘉郡主是永嘉郡主,纵使成王同皇上关系再不好,也不能将责任放到永嘉郡主身上。” “娘,我都知道。”他如何能不知道。 赵夫人道,“你知道便好,永嘉郡主就是再不好,出身总是没得挑。” 赵清泽忽然不想听母亲再说下去了,加快脚步往里面走。赵夫人见他又是这样躲着不同,心里一气,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拦着他道,“知道你不愿听,可是该说的话我也不会少说。赵家一门清贵,历代主妇哪个不是大家出身,倘若赵家长媳换成了叶家的那位姑娘,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永嘉郡主虽说性子强了一点,可是高门主妇该有的她是一点也不少,你可别不懂得珍惜,辜负了人家。” 赵清泽平日从不对赵夫人又什么言语冲突,就是以前她不喜欢锦绣的时候,赵清泽也是能哄则哄,尽量改变她的想法,只是现在,赵清泽实在是受不住了,头疼地很,也累了, “娘,行了,别再说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叶家那位?”赵夫人问道,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叶锦绣,除了脸,就没有别的长处了,畏畏缩缩,身上一股小家子气,便是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也是这样,哪里担得起整个家族的重任。 “她现在已经是贵妃了!”赵清泽加重了语气,眼里有丝痛苦。 “你也知道她现在是贵妃了,你们俩注定是有缘无分,往后就别念着了,永嘉郡主毕竟是是你未来的妻子,赵家的未来的当家主妇,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赵清泽苦笑一声,“她嫁过来后,我会对她好的。” 他没办法彻底放下,但是永嘉郡主会是他的妻子,他会尊她敬她,会对她好,只是再多,他就承诺不起了。他对不起锦绣,负了她,但是对于永嘉郡主,他也喜欢不来。倘若当日永嘉郡主没有让太后赐婚,他自己也不用这么为难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赵夫人很是欣慰。 赵清泽见他的院子快到了,便说,“娘,儿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去吧,回去好好歇息。” 赵夫人看着儿子走远,心中万分复杂,若是可以的话,她怎么也不想看见长子为这些事忧心。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他和永嘉郡主一直这样,以后过的肯定也不会好。成王府是怎么一回事,赵夫人焉能不清楚,可是她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嫁进来的事永嘉郡主,又不是成王府,永嘉郡主成了赵家的人,自然要守赵家的规矩,娘家那边的事,可就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赵家媳妇不好做,一般人也担任不起,正因为如此,她才这样看中永嘉郡主,毕竟和锦绣比起来,永嘉郡主好了太多。 宫宴过后,太后娘娘回宫这件事众人也都知道了。 且太后娘娘还带了蒋家姑娘进宫,这个蒋姑娘听说省的也极美,众人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第二个叶贵妃。 当初叶贵妃便是淑妃娘娘接进宫的,如今这位蒋姑娘还是太后娘娘带进宫,若是争了起来,反而是太后强一点。这样一来,也不知道日后会翻出什么样的风浪。 众人等着看戏,却不料第二日,太后召见的是永嘉郡主。永嘉郡主自幼抱到太后宫里,和太后情谊非常。永宁宫的宫人见到她,也都是大老远的迎上去,将人请了进来。 永嘉郡主进来后,见到殿中只有四五个人伺候着,太后坐在上首,见到永嘉过来,笑着招了招手,“永嘉,快过来,过来这边,哀家可是有好些年没瞧见你了。” 永嘉郡主走过去,依偎在太后身旁,亲昵道,“皇奶奶你可终于回来了。” “永嘉都要成亲了,哀家又怎么能不回来呢,你是哀家养大的,怎么着要亲眼看着你出嫁。”太后摸摸永嘉郡主的头,对永嘉,她是真有几分疼爱的,毕竟这孩子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牙牙学语是就是她在照看。 “来,快给哀家看看,咱们的永嘉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太后自她进门,就没能好好的看看。 永嘉郡主身子一僵,许久才抬起头,仰视着太后。 太后打量了一下,几年的时间,果然出落地越发好看了,“永嘉真是越长越好看,比成王妃还好看,真是便宜赵家那小子了。” 永嘉无声地笑了笑,也不说话。她的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原本母妃是想叫她请太后找太医院的王太医看看的,只是永嘉如今面对太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这张脸,每日自己盯着的时候都害怕,还是不要露出来吓人了。 永嘉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永嘉不想再这件事上说什么,转过话题问道,“皇奶奶这次回来,以后都不走了吧。” “不走了,还能往哪里去。” 虽是这样说,可太后心里也没底。当初去的时候,她不也是没想着去吗,万事不由人,皇上有了权,什么做不出来? “留在宫里总是好的,庙中虽说清净,可是太不方便了,吃的住的都比不上宫里。” “谁说不是呢。”太后深有所感。“往后,哀家就留在这永宁宫,给咱们永嘉撑腰。” 永嘉郡主见太后又这样说,羞了羞,她的婚期,确实是要来了,算算时间也就剩下十几天,一下子就过去了。永嘉对赵清泽也是动了五分心思,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太后赐婚了,她永嘉郡主,难道还愁嫁不了人? 现在嫁地这样仓促,不正是因为他么。 “皇奶奶,你别说了。”永嘉嗔怪道。 “怎么了,这有什么,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哀家说这话只是为了提醒你,赵家虽说曾经有些地位,但是和成王府和皇家比起来,都不算是什么,你嫁过去了还是皇家的郡主,赵家人要是敢欺负你,哀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永嘉听着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些日子积压的惶恐不安终于消散了,有太后这句话,以后她行事也有了底气。 “对了,皇奶奶,我刚才进永宁宫的时候,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看上去不是宫里的,是谁啊?” “是哀家在宫外带回来的,蒋家的姑娘,名叫蒋仪,往后她就住在这里。” 永嘉郡主想起那蒋姑娘的模样,顽劣地笑了,“这位姑娘的事,叶贵妃知道吗?”真不知那叶贵妃是什么表情,想必很惊讶吧,光是想着,永嘉就觉得痛快。往后那蒋姑娘最好多出现在皇上面前。 “知道,她如何能不知道,哀家昨日就带着人去看了封妃大典。本来还想着能见到你的,谁想到你竟然没有过来。” 永嘉郡主道,“昨日有些事情耽搁了,索性就没有来,若是知道皇奶奶昨日会回来,再大的事情也挡不了。” 太后直道她嘴甜会说话。 几年没见,太后也有许多话要对永嘉郡主说。故而,永嘉在永宁宫待了整整一日。 回去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些刺痛了。婢女赶紧打来水,帮着郡主将药给卸了。等卸完了药,盆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黑红色。郡主的脸,也红成了一片,细看过去,有的地方起了疹,有的地方,连皮都破了,整张脸看着很怪异。婢女端着盆子,再不敢看下去。 “怎么,觉得吓人?” 永嘉盯着她,目光如毒蛇一样,婢女觉得快喘不过气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永嘉见着无趣,一巴掌扇过去,便允她出门了。这几日死的人太多,身边的人换来换去,也挺麻烦的。 第57节 屋子里没有镜子,自她毁容了之后,再没有人敢再屋子放一面镜子。不过永嘉纵使不堪,也能想得出那是什么样子。好在,大夫配制的药膏还很管用,只是,用起来太痛了。 想到日后都要涂着一脸药膏,她就满身的戾气。 ☆、84.第 84 章 太后回来后,锦绣便要早起了,早起去给她请安。真想不明白,太后这样大的年纪,每日吃吃睡睡的有什么不好,非得自己折磨自己,还祥和让宫里妃嫔去给她请安,去请安了她自己也要早早地起身,何必呢。 锦绣觉得,若是她是太后,肯定不会管这些闲事。 这日一早,她再一次不得不起身。皇上也起身了,他每次上早朝的时候都起的特别早,且不用人叫就能自己醒,实在是让锦绣羡慕。 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看向皇上。 皇上在穿衣裳,是他自己穿的。以前锦绣都是锦绣早上起身给他穿的,可是后来皇上没叫她,渐渐地就变成皇上自己穿了。原本还有宫人帮忙,万事不用自己伸手,自从来了锦绣这里,连宫人都没有了,这种事情还需要皇上亲力亲为。锦绣不厚道地笑了。 封煜听到动静,回过身见到人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傻笑呢。 封煜的衣裳传好了,时间还早,便过去同她说话。“怎么还不起身?” 锦绣赖在他怀里,娇憨地抱怨道,“不想起身,困得很。” 封煜捏着她的鼻子,锦绣说话就变了音调,“别捏呀,鼻子捏瘪就不挺了。” 封煜松了手,锦绣赶紧揉揉自己的鼻头,她的鼻子又小又挺,可不能受一点伤。摸完鼻子,又腻在他身上,哼哼唧唧不愿意爬起来。 封煜失笑。她每日睡得极早,就算早起了,也是睡了将近四个多时辰了,中午还要午休一个时辰,就这样,她还嫌睡的时辰不够,真是个小睡包。问她,“你每日睡地还不够多?” “不够,我能睡一整天呢,现在这样早早的醒了,中午还会觉得困,一天都会没什么精神。春困秋乏,本来就应该多睡睡。” 睡一整天,锦绣也确实这样做过,以往没事情做无聊的时候,便用睡觉打发时间,效果甚好。 封煜说不过她,“若是不想去的话,就接着睡吧,太后那边,我会叫人去说的。” 锦绣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今日不去了,说不定她明日也不想去,然后每次都要让皇上过去说一声,人的惰性就是这样产生的。 反正她过去了,也是往那里坐坐,什么也不用管。还是起身吧。想清楚了,决定起身了,也就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 封煜过来帮她穿衣服,锦绣发现,皇上听喜欢给她穿衣裳的,每次都不让她动手。锦绣刚好不想动,他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样子乖巧地不得了。 封煜穿衣穿的特别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感好像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低下头一看,锦绣的胸前,确实有点鼓起来了,软乎乎的。 他的目光太露骨,锦绣被看的也很不好意思。悄悄用衣裳遮起来了,还凶凶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是嫌小吗还看什么。 封煜突然问道,“锦绣,十一月初便是你的生辰了吧?” 锦绣点点头。她的生辰,确实快到了。“怎么了?” 封煜眼光深沉地让人看不清,“没什么,只是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慢了。” 锦绣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低着头自己爬起来了。用完了早膳,皇上往前朝去了,锦绣则坐上仪舆,这是贵妃依仗,她头一次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上面和宽敞,再多做几个人也使得,另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她喜欢的吃食。生活啊,就是这样**,她早已经没有积极进取的心态了。 其实永宁宫离这边也不是很远,不过锦绣是个懒的,能坐就自然不肯走着过去。 到了永宁宫,就见到一群宫妃服服帖帖地坐在下面,除了皇后和德妃,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在太后面前撒野。太后久不在宫中,却余威犹在。 这么多人,锦绣来的已经算迟了。太后见到锦绣,不愉道,“叶贵妃还真是难请,次次都比别人来的迟,是不是不愿意来哀家的永宁宫啊?” 锦绣道,“太后娘娘恕罪,秋冬之交,总免不了多睡一会儿,下回妾身一定来的早一点。”说是这么一说,锦绣当然不会真的为了请安起地有多早。她也真是服了这位太后了,年逾五旬的来人家,怎么就这么想不通,手伸得太长,什么事情都想管上一管,难怪皇上会讨厌她。 太后嗤笑一声,“贵妃倒是由头多,罢了,左右不是哀家能管的。” 她坐着上首,脸若寒霜,不似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富态,脸颊尖尖的,没什么肉感,显得有些刻薄寡恩。 这就是不满意了?不满意便不满意吧,锦绣也懒得讨好她。 这人和李氏是一种类型的,锦绣做的再多,也注定事白费心思。只听太后又说,“不过,淑妃也是叶家的女儿,行为举止却丝毫没得挑,可见尚书夫人教得好,贵妃可要好好学学,这人啊总得有比较才能知道优劣。” 淑妃坐在锦绣对面,见太后提到她,站出来行了礼,“多谢太后娘娘盛赞。” 太后满意地看着淑妃,“淑妃不必自谦,贤良淑德乃女子立身之本,相貌反倒是其次,淑妃之礼仪,于六宫之中少有人能及,可见叶家的教养不俗。” 淑妃知道太后是拿她做筏子,微笑着不说话。 锦绣见太后拐着弯说自己没教养,心下没趣,暗暗想,下回是不是真的要让皇上派人过来说一声。起初的几日,她见太后对她有所龃龉,还会开口多辩解几句,不过后来发现这太后总会都会拿着不同的事情来教训她,皮也厚了。 说就说吧,锦绣翻了个白眼,反正她也只能嘴上说说了。 太后这年纪,话也挺多的,纵使下面没有几个人听,她也说个不停,话虽然多,但条理清晰,不是埋汰这个人,就是讽刺那个人,锦绣听着,也是左右进右耳出。怪不得先帝不喜欢太后在,这样的性子,哪个男人喜欢得来。 说着话,太后问起皇后,“永嘉的婚期是在那一天?” “是二十九。”皇后道,也就几天的时间了,这几日成王府忙得很,上回永嘉进宫之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了。 “二十九,快了,”太后道,“贺礼也需要早早的备着,到时候一并送过去。唉,原本养在哀家身边的小丫头,现在也是要嫁人了,哀家这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皇家嫁郡主,就是皇上不关心,太后也一定要让场面热热闹闹的,成王是她的养子,素来听话,永嘉又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万万不能让她收了委屈。上回成王府来宫里请太医被阻拦一事,太后也听人说了,这不仅是打成王府的脸,也是在打她的脸。 太后此番对永嘉嫁人一事这样关切,也是为了挽回她的面子。再宫里叱咤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已经没有权利了? 皇后闻言说道,“就是嫁进赵家,也还是皇家人,太后若是想念永嘉,虽是都能召进宫。”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哀家身边的小辈一个个的都要娶妻嫁人了。算着年岁,小五是不是也要定亲事了?” 太后口中的小五,便是皇后娘娘的幼弟,镇国公的嫡幼子,今年才过十六,正是说亲的年纪。皇后对着幼弟也狠关心,平时虽然见不到,但是母亲的家信总会提到。如今太后说起小五,皇后也来了兴趣,“正是呢,上回母亲来信,还说这让妾身替小五张罗张罗,看看京城的哪家闺秀出众。” 太后微微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神看向下面的众妃嫔,突然停在了一言不发的贤妃身上,笑着说道,“听闻,贤妃家中正好有一个妹妹,怎么从没见过过贤妃召进宫来?” 贤妃只觉得被饿狼盯上了,周身不自在,僵着脸笑着回道,“太后娘娘,妾身家中确实有一妹妹,不过性情顽劣,不服管教,又年岁过小,所以至今还不敢让她来宫里,否则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哦,是么?”太后不咸不淡地问道。 “是,太后娘娘,家妹性格实在是顽劣至极。” 皇后见太后被贤妃的话说的不大高兴,便朝贤妃道,“太后娘娘不过是随口问一问,贤妃这样紧张做什么。” “太后娘娘恕罪,妾身,妾身……” 贤妃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太后见她这样,皱着眉头道,“算了,这事下回再说去,哀家也累了,都散了吧。” 至此,贤妃才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众人走出去,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德妃走过来,见她这不争气的样子,斜着眼看了一下便走了。王昭仪在她身边,看着贤妃那样子轻轻捂着嘴角笑了。 “贤妃娘娘,还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德妃眉毛一扬,“她自己不争气,怨不得人家打她的主意。” “娘娘难道不怕?” “怕什么,镇国公府缺不了太后,我柳家可不缺!” 德妃说地大气,贤妃在后面也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心中喟叹,母家强一点的到底不一样,像是她,便没胆子说这样的话。太后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朝中这情况,贤妃可不敢让母家同镇国公府有什么牵连。 小妹,也只能赶快定了人家了。 —— 景阳宫外,小喜子正拦着人,一张脸苦兮兮的,李福如今不再,什么事都落到他身上了。面对这位娇滴滴的姑娘,小喜子真不知道该怎样赶。 蒋仪昨日去找太后时,太后便告诉她,当初叶贵妃入得皇上眼时,便是凭着一手厨艺,她听了认真地记下,今日一早就起身,亲自做了羹汤,嫌别人端着不尽心,亲自捧到了景阳宫前。 她满心的期待,谁料这位公公,竟让连门也不让进。 十月尾的天气,也没有多明媚,蒋仪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几件丝绸衣裳,在外面站了这么长时间,身上累地受不住,小眼又看是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这位公公,劳烦您通融一下,我将汤盏放进景阳宫便出去。” ☆、85.第 85 章 小喜子苦着脸,“蒋姑娘,不是奴才不通融,实在是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能打扰,您还是回去吧。” 他也是怕了这位姑娘,好话歹话都说了,无奈人家就是不听,死认这自己的理,他这嘴巴都说干了,人还没有被劝走。小喜子就是再好的耐心,也磨得没剩多少了。 蒋仪哀求道,“公公,若是不行的话,能不能先将东西送进去。”这是她亲手做的,起码要让皇上知道才行,“求您了,公公。” 小喜子被她闹得心烦,心里只想着赶紧将人弄走,遂敷衍道,“行了蒋姑娘,将东西放下吧,奴才帮您递进去。” 蒋仪憋回去了眼泪,感激地对着小喜子笑了笑。细心地将汤盏放到小喜子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地,一面嘱咐道,“公公,这是我亲手做的,还望公公送到皇上身边。皇上整日勤于朝政,未免劳累,用些汤羹也是好的,还望公公能劝皇上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话间不住的念叨,句句都是关心。 小喜子听了,认命说道,“奴才会转告的,姑娘快些回去吧。” 蒋仪没了办法,只好带着人回去了,一步三回头,目光流连地看着景阳宫,巍峨长阶,肃穆宫廷,可惜,那人并不在眼前。 磨蹭了许久,终于走远了。 小喜子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太后娘娘从哪里找来这样的极品。不过是寄居在永宁宫的管家女而已,怎么就想到来景阳宫给皇上送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宫里的妃子了? 别人都说这位姑娘和叶贵妃长的像,小喜子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还确实有点像,且今日看她的穿着,似乎和贵妃娘娘平日的风格十分相似,连头发梳的都一样,嘿,远看起来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小喜子将汤盏放到旁边的小太监身上,那人反问道,“小喜公公,这汤盏要怎么办啊?难不成还真要送进去?” “送,送个屁啊!”小喜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看着小太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不怪李福那家伙已经飞黄腾达,而他却还在做这些琐事,实在是身边跟着的都没什么脑子。生生拖了他的后退。 愤愤道,“除了贵妃娘娘,你几时瞧过皇上尝过别人做的东西。” 小太监捂着头,怨念地看着小喜子,敢怒不敢言的蠢样子,“那公公刚才还答应人家?” “蠢东西,我要是不答应她会走啊?” 他只是个太监,人家却是有太后撑腰的额,他固然可以将人给撵出去,图个清静,可是小喜子为人做事总习惯留一线,得罪人的事,他可不干,“以后学着点,这做太监呐还是得圆滑些。” “那这扔了?” “扔了做什么,怪好闻的,自个儿拿回去喝吧。” 蒋仪满心期待的回去了,心里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自信的,她很少自己下厨,但是做的东西祖母父亲都喜欢,皇上,应该也会喜欢吧。太后说的对,既然皇上没有将她送出去,心里应该是有她的,只是贵妃…… 想起叶贵妃,蒋仪心里总有点不服气,还有点淡淡的嫉妒,这样的女人,明明应该是低到尘埃里的人,偏得了盛宠,有了这样的高位。蒋仪平日多在寺庙中养身子,极少见外男,那日头一次见皇上,只觉得满心里都是他,回去了以后,也是日日夜夜的念着,她想,自己是对皇上动心了。 既然动心了,太后也帮着她,她不信自己会输给贵妃。 贵妃能做的,她也能做,她觉得自己做的会比贵妃的好,往后她日日送过去,总有一天,皇上会注意她的。想到这,蒋仪心中不免泛起一阵甜蜜,希望那日子不会离得太远。 可是蒋仪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皇上,压根没有听到她让人带传的话,她精心准备的汤羹,也没能送到皇上的案前。 锦绣这边,请安之后回到殿里就无事可做了,皇上说了午膳时会过来,锦绣想着应该要给他做什么。 第58节 正想着,见有人从外面进来,锦绣叫住了她,“知秋,过来一下。” 知秋今日是去尚衣局的,就是现在娘娘不要小荀子往宫外传信了,知秋还是隔三差五地过去找他,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难得性格还对口,知秋不想这么淡了。 锦绣正好没什么事,见她这阵子经常往尚衣局跑,不免要问一声,“今日又去找小荀子了?” 知秋不好意思。 锦绣道,“低什么头呀,我也没说什么,那小荀子,如今过的怎么样,尚衣局里没有人欺负他吧?”她还记得,上回这位小太监为了护知秋,也是吃了苦头的。 “没有没有,尚衣局的人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会欺负他呢,他呀,现在过得挺好,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便要升职了。” “这小荀子还挺有能耐,尚衣局那地方,没本事的可爬不上来。”上回锦绣也看到他了,白白瘦瘦的,看着年纪很小,没想到这样快就要熬出头了,这领了职和没领职差别可大了,往后也不用担心会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 知秋点点头,与有荣焉。 听锦绣有何她啰嗦了几句午膳的话,询问知秋有什么意见,知秋反而张了嘴,欲言又止。锦绣跟她在一起多少年了,又岂会不了解她,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是怎么了,这副表情?” 知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娘娘说,“娘娘,方才奴婢去找小荀子的时候,路上听到别人说了几句话,听说太后带回来的那个蒋姑娘,今日去了景阳宫给皇上送汤,真是太不要脸了,这就是照着咱们的学嘛!” “皇上喝了?”锦绣关心的是这个。 “那倒不知道。蒋姑娘根本没能进去,在外面被人拦住了,只好让人将汤送进去,带着人先走了。才人,她这样子,明显是挑衅咱们啊,要不要?” 知秋做了一个拳头的姿势,期待地看着锦绣。那个什么姑娘的,太不要脸了,明目张胆地勾引皇上,还送汤,臭不要脸的!这样的人,就是纯粹的找打! 锦绣白了她一眼,“人家住在永宁宫里,怎么打?” 她倒是想,可也要等人落了单吧。锦绣恨恨地说,“这可是个美人,还会洗手做汤,皇上真是艳福不浅。” 这话说的,酸的不得了,知秋捂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站在娘娘这边的,自然不能反驳娘娘,可是,知秋也不能昧着良心附和娘娘。皇上这么在乎娘娘,他心里指不定怎么不乐意呢,都是那蒋姑娘的错! 这日午间,锦绣什么也没有做。 封煜看着桌上的菜,竟然没有一道是自己喜欢的,再看锦绣,也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今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封煜前后想想,还是没能理清楚,还以为是太后得罪了她。 饭毕,封煜并没有走,等着她一起午休。 锦绣心中不舒服,不想理会他。封煜过去抱她,也是挣开了他的手,鼓着脸不乐意地坐在床上。她因为上午的事闷闷不乐,中午都没有吃多少东西,与其说是惩罚别人,不如说是拿这件事惩罚自己了。 封煜后知后觉的感到事情似乎不对劲,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不是被人欺负,是被人挑衅了,锦绣郁闷地想到。 她背对着封煜,又不说话,封煜只好将她转过来,本来锦绣不让他碰,可是皇上力气太大了,锦绣的小身子骨,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这样子,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封煜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从刚才进来,锦绣看向他的目光就不太对,之后,更是看也没看他。她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封煜几乎没见过她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哄。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我说话也不理,是什么事不如意了,还是身上不舒服?有什么不喜欢的告诉我,我去给你解决,如何?”封煜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关切地问道,说话的时候耳鬓厮磨,语气真挚。 “别不吭声,说几句话。” 一国之君,竟然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锦绣叹了一口气,捉住他的手道,“没事,也没有生病,只是心情不太好罢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迁怒是不对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总是容易多想,想他会不会见了蒋仪,会不会被那个小妖精迷惑了。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这状态很不对劲,锦绣将这个都归结于,她的葵水即将造访。 深呼一口气,锦绣让自己镇定下来,感情中的怀疑和猜忌无疑是最大的杀手,锦绣不想也不愿变成那样的人。 封煜直直地看着她,显然不信锦绣的说辞。 半晌,锦绣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本来就没多少底气,到底忍不住问出来了,“今日,那蒋姑娘送的汤,你有没有喝?” 封煜不明所以,“什么汤?” 锦绣惊奇,“你不知道?” 封煜弄了半天,才知道她这脾气是从哪里来,“我哪里会知道,她送的汤估计是被哪个太监倒了吧,他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 “哦,那就好。” 她郁闷了半天,到头来却是自己吓自己。 锦绣揪着他的衣裳,头埋在里面,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封煜听不太清,捧着她的脑袋,将她弄出来,“你在气什么,是气哪个什么蒋仪,还是在气我?” 锦绣不承认,“我,我没有。” “说实话!”语气有几分严肃,根本不让锦绣回避。 “我没有气。”锦绣小声辩驳着。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了,她好像真的对皇上没什么信心。就像这一回,明明理智上知道皇上不会如她想的一样,可是感情上还是会介意,锦绣认真地反思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错了。 她这样自我怀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自信,在这段感情中,封煜付出的不比锦绣少,但是锦绣总觉得,他对她好的太突然了,猝不及防,让她就这么陷进去,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再抽身已经抽不掉了。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下回不会了。” 锦绣一示弱,封煜便没办法了,摆着的冷脸也不好继续下去,原本是要教训她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罢了,罢了,封煜苦笑,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他认真道,“你若是不愿意,明日便把她赶出宫去。” 锦绣有些心动,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了? 另外,那蒋仪的做法真的惹毛锦绣了,她要让她看得见,吃不着,连碰都碰不上,皇上是她一个人的。锦绣将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行动上,搂着封煜的腰,占有欲十足,“先等等,让她死了心,再赶出去。” 让她还敢觊觎皇上,虐死她!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下回不许景阳宫的小太监接她的东西。” “好。”封煜毫不犹豫地说道。 锦绣的小心思在这件事上展露无遗。经过这一次,封煜也知道了她心里是多敏感,平时看着傻乎乎的人,该小气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气性还挺大的,醋性也大,这倒是出乎封煜的意料了。 至于那个蒋仪,自从这件事出来以后,景阳宫的太监再不敢接她的东西,任她哭的再怎么梨花带雨,愣是没有人敢帮她。 这件事,也就算是草草收了尾,等着看热闹的,无疑都失望了。事实证明,皇上眼里除了贵妃,还真容不得别人。 ☆、86.第 86 章 是夜,永嘉郡主在婚房里,盖头早已经被掀起,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前头喜宴还没有结束,隐隐还能听到喧嚣,原本进来看新人的赵家众人,也都各自散开了。赵家来伺候的丫鬟原本想问永嘉是否要洗漱,却被人拦了回去,永嘉郡主身边带的丫鬟,压根没让这些人近身。 屋子里是剩下主仆几人,冷冷清清的,还外面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几根红烛放在案前,烛光隐隐有跳动,旁边的小丫鬟见了,小声问道,“郡主,这烛火不太稳,奴婢去将它剪掉?” 永嘉朝门边看了看,依旧没有动静,“再等等吧。” 小丫鬟闭了嘴巴退下去,她身边的一个责怪她多事,“多什么嘴,就是要剪也轮不到你来剪。” 那丫鬟不明所以。 旁边的人跟她说不清,索性就不说了,留着那丫鬟,依旧迷迷糊糊摸不着头脑,她怎么就不能剪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生渐渐变大,随后房门被人打开。永嘉看过去,瞧见赵清泽醉醺醺地样子,被人扶着进来了。 几个小厮看叶不敢看郡主,低着头解释道,“郡主,这,公子在前头被人灌醉了,如今才变成这样。” 永嘉没说什么话,就让小厮将人放到婚床上,小厮叫了水,帮着自己公子净了面,才关了门走了。 等人走后,永嘉回去看看自己的夫君,他睡在床上,早已经没有了意识,眉头紧锁,似乎睡得也不舒服。永嘉打量着他的眉眼,心中感慨无限,当初央着太后赐婚,大抵也是瞧上这独一无二的相貌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他太温柔了,纵使傲气如永嘉,也不能否认自己是真的动了心。 如今真的嫁给他了,永嘉反倒不知道怎么办好。摸了摸脸,脂粉涂得一层又一层,因而看不出来也摸不出来,但是见过的人都知道,这脸有多可怕。明明一个多月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要嫁的是京城里少年才子,多美好的事!今日这婚礼,又是何其盛大,羡煞众人,便是她只能待在婚房内,也知道外面的场面有多大。可是如今想来,怎么心头还是觉得苦涩呢? 永嘉盯着赵清泽的脸,有些恍惚。许久,才躺在他身边,连他的衣角也不敢碰,许是近乡情更怯?永嘉嘲讽道。 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赵清泽醒来,头还昏昏沉沉的,昨晚是真的被灌醉了,本来可以让人挡着,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找人帮,来者不拒,最后果真喝倒了。能记起来的,只有两个小厮扶着他回了新房,再多就不记得了。 等到下了床,才见到永嘉郡主走过来,她已穿戴好了,妆容精致,脸上带着笑,款款走过来,一如所有的新嫁娘一样。她道,“方才还在想着夫君何时会醒,没想到眨眼间便醒了。夫君昨日宿醉,身子可还好?” 赵清泽站起来,对她显然还不熟悉,说话间也有些疏远,“对不住,我昨日实在是不像话,让郡主见笑了。” 他一直都注重仪态,何曾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一晚上和衣而卧,衣裳也皱巴巴的,想必现在看起来十分不雅。他自觉的失礼,可是在永嘉看来还是一样的俊朗。永嘉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夫君不必在意,也是那些人太过鲁莽,怎么好将人灌醉成那样。” 赵清泽不好说话,他的头还有些晕,勉强着站稳,昨日一杯杯地往嘴里灌,到最后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等人都没了兴致了,他却还在喝,本来酒量便不好,一下子喝太多还真是受不住。 永嘉见他这样问道,小意道,“炉子上温着醒酒汤,夫君不如现在用一些?” 赵清泽道,“多谢郡主。” “你我夫妻二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夫君不如现在起身,咱们一道去拜见父母。” 赵清泽轻轻点了点头,永嘉走过去要拿过衣裳想要帮他穿,赵清泽不是很习惯,连忙推拒道,“怎么好劳烦郡主帮忙,让小厮过来吧,郡主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吧。”他昨日醉的不省人事,本来就对不住人家,又怎么好意思让她帮自己穿衣?她本是郡主,想来是从不曾做过这些事,他能给她的不多,但是应该尊重的地方他必然会尊重。 不过,想这么多,也只不过在掩盖自己无能吧,赵清泽心中无奈,往旁边招了招手。 永嘉放了衣裳,旁边的小厮顺势上来接过,熟门熟路地给主子穿上。 永嘉看着小厮,眼中划过一丝阴暗,一瞬即逝,叫人看不清。小厮依旧忙的不亦乐乎,等穿好了,才规规矩矩地退出去。 他就是再不长眼睛,也瞧得出这位郡主并不喜欢他们靠近主子,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事,放机灵点总是好的。两人穿好了衣裳,外面的丫鬟小厮也都忙活开了。 新妇拜见父母,自然是越不过去的,永嘉就是贵为郡主,也不能仗着身份不顾礼俗,永嘉身边的丫鬟都是成王妃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所以遇上这种情况也丝毫不见手忙脚乱,该带的东西都给带齐了。 再说赵家众人,因为昨日赵清泽大婚,今日早早地便在正堂处候着了。等永嘉他们到赵家上上下下,十几个主子都在这里。 气氛总归没有冷下去,赵家老爷子虽说不待见这门婚事,不过人都嫁过来了,也不屑于难为人家。倒事赵夫人,事后拉着永嘉细细地询问了一番,待知道赵清泽昨日醉了一宿,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不过这事,她也不好说,夫妻俩的事还得夫妻俩自个儿解决,看永嘉这相貌,赵夫人笃信,若是她真心待长子,长子用不了多久变回真心接纳。 如今,还需要慢慢磨合。 本该是新婚燕尔,因为两个人各自都存着心思,愣是没有在进一步。三日后,永嘉郡主回门。 这日早上,锦绣刚好要去太后那里请安,给她梳头的而是玲珑,正好说到那永嘉郡主今日兴许会先到宫里来。锦绣想了一会儿,等皇上出去了,才让人打开小匣子,从里面取出玉佩,这东西不还回去,总觉得心里不安。 现在赵清泽已经成亲了,留着也不是个事,她自己的那块,最好也能拿出来。 “若是等会儿永嘉郡主和赵家公子过来的话,你找着机会,就将这个玉佩交给他,记得,是交到他手上。若是不来,你就拿好千万别给别人看到了。”锦绣将知夏拉到一边,小心嘱咐道。 她和赵清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别人不一定会相信啊。这玉佩若是寻常物也就罢了,大不了一锤头砸下去一了百了,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还?可这偏偏对赵家十分重要,是要交给赵家历代长媳的,她怎么好毁了去。再说锦绣自己的那块,到底是她的东西,总还是想着要要回来,虽不见得多珍贵,但也是从小带到大的。 知夏知道事情的轻重,立马答应了。 锦绣又嘀咕道,“不知道我的那一块他有没有带过来,若是带过来就好了。”这样的话两个人的东西都能物归原主。 知夏问,“赵家这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吧,我有没有告诉他。”这事对外瞒得有些紧,若不是特意去查,还真查不出来。她没事和皇上说这些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出来没得让他心里起疙瘩,到时候对赵清泽有什么偏见就罪过大了。就她所知,皇上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知夏知道后,也不再问了,将玉佩收好,放在袖中。 第59节 玲珑想到也不错,他们俩果真进宫先拜见了太后娘娘,时间刚好同宫妃请安重合了。锦绣看着永嘉,新婚三日,看着风光无限,在太后面前说笑也是一点也不怯场,怎么打趣都不曾脸红过。 看得出,太后对赵清泽这个郡马也是极满意的,就冲她没有对他挑刺,也足以证明太后的喜欢。 太后忙于和永嘉郡主说话,也没有多管她们这些宫妃,赵清泽是个外男,匆匆行了礼后,便出去避着了。锦绣心中存着事,所以退地也早。好在这日宫妃被永嘉郡主新婚一事吸引过去,并没有注意到她。 永宁宫正殿后面,赵清泽避着众人,独自在凉亭后面赏景。 这地方恰好也没有人,知夏悄悄走过去,直到靠近了才朝赵清泽行了礼,道了声歉,“打搅公子雅兴了。” 赵清泽知道,这是锦绣身边的丫鬟,叫知夏。这丫鬟平时不离锦绣,她既然过来了,那么。赵清泽偏过头看去,果然见到假山处伸出一个小脑袋。 他想起往事,无意识地扬了扬嘴角,神色温柔。 还不等他问知夏过来做什么,就见知夏从袖中掏出一物,迅速地塞到他手里。赵清泽动了动手指,描摹了一下形状,心中一沉,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 “赵公子,奴婢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物归原主。” 这里终究是永宁宫,虽然没有人,知夏也不敢久待,话说的也很快,“不知娘娘的东西赵公子有没有带在身上。” 赵清泽苦涩地摇摇头。 知夏想也是,谁会将前未婚妻的定亲信物时刻带在身上,何况这位才刚成婚,正热乎着呢,因而交代道,“赵公子没有带也不妨事,这东西珍贵,娘娘让奴婢亲自过来还,还望赵公子一定收好。至于娘娘的,往后也没有机会还了,赵公子若是为娘娘着想,还是将她杂碎了吧。” “这是,她要求的?” 知夏摇摇头,“是奴婢自作主张,只是再还一次平白给我们娘娘惹了事端,赵公子也知道我们娘娘如今的情况,虽然份为高,但处处都需要谨慎,所以,还请赵公子体谅。” 体谅,他体谅别人,谁来体谅他。赵清泽又看了一眼假山处,待看到锦绣睁着大眼睛看向他这边,眼含期待,不知为什么心就软了,垂下眼眸,盖着其中的情绪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知夏见他同意了,这才快步往回走。 唯留下赵清泽,捏着手心的玉佩半晌没有离开,知道锦绣已经走远了,才从怀里拿出另一块玉佩,胖胖的小鲤鱼模样,和他的一点也不搭。他将两块放在一起,摩挲了半日,才仔细收好。 往后,再也没机会拿出来了。 ☆、87.第 87 章 送回了玉佩,锦绣总算放下了心,只希望再没有其他的事了,都好好过日子吧。 至于赵清泽,锦绣对他印象还不错,期望他以后也会一路顺遂。往后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锦绣不会自恋的以为,赵清泽非她不可。再说锦绣自己,她既然认定了皇上,便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 之前的事,总的来说谁也没欠谁,就这样吧。 太后这几日,大概是因为要忙着给别人相看媳妇,前后召间了许多官家女子,因为心思在这里,倒也没有时间找别人的茬。 她这样的做法太过急躁,又自视甚高,觉得镇国公府出来的,就算是个下人也远比旁人高一等。更何况这人是太后的亲侄子,镇国公府的五少爷了。锦绣不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就太后和皇后的态度来看,也知道这门婚事并没有多好。 被召见的姑娘,毫无例外都是家世显赫的,其他都倒成了次要的了。她们这样明明白白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就是要找家世显赫的人联姻,又有几个姑娘是真心想嫁过去,只怕到时候嫁过去了,也多是怨偶。 以前听明玉她们说,这位太后娘娘是个厉害的,斗倒的妃嫔无数,手段也是一等一的毒辣,但是这几日锦绣看着,这太后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厉害。或者说是她老了,想的又多又无理取闹,纯粹是一个无知无畏的老太太。 锦绣这个不懂朝政的人也知道,如今镇国公府已经是风雨飘摇了,能依仗的只有那一点余威,太后反倒一点也不在乎,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能呼风唤雨的,整日作个不停,这样的作法,迟早会把自己给作没了。 如今十月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夏日的衣裳再也不能穿了。 锦绣早上从太后那里回来,觉得身子不适,便换上略厚一些的衣裳,感慨着还是夏天穿的轻便。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烟云蝴蝶裙,娇俏地淡粉色,腰上束着织锦缎带,盈盈楚腰,步步生莲。长发被挽成飞月髻,斜插着一支玉兰簪,淡扫峨眉,略施粉黛,不似平日清丽,反倒是顾盼生辉,隐隐撩人。 那玉簪,还是上回皇上送的那一支。 锦绣本不愿上妆,可是架不过几人太过热情,想到今日终究与别的日子不同,也没有阻拦。 明玉正在给锦绣整理衣裳,打开柜子一看,顿时觉得不对劲儿了,说道,“娘娘,咱们这里的秋装也太少了,回头让内侍省多送几套过来吧。” 她方才看了,里面多是夏天穿的。 锦绣差异道,“不是才送过来了么?” “那些衣裳哪里够,如今娘娘成了贵妃,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出门时穿的那样简单,最好是一天穿一件还不带重样的。”明玉记得,宫里的妃子就是这样做的,逢什么大日子,一日恨不得换个三五身衣裳。衣裳都这样,更不用说妆容了,争奇斗艳的,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压下去。 明玉觉得,虽然自家娘娘不需要上妆,可是衣裳总不能输给人家。 锦绣笑了,“一天换一件,那得要多少件。” “反正他们有的是布料。”这些内侍省的宫人,最不能和他们客气,以为最会看菜下饭的就是他们了,别看他们现在奉承娘娘奉承地紧,前些日子她们在杜蘅殿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献殷勤? “还是不要了,多浪费啊,就这么些衣裳我还穿不过来,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每日早上起身,光想着要穿什么衣裳就能想半天。” 女人爱美是天性,爱好看的饰品,爱好看的妆容,也爱好看的衣裳,锦绣也不能免俗,但是对于衣裳,她倒没有过多的追求,和人攀比什么的还是算了,她有足够的自信,只要颜好,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这么任性! 明玉见娘娘不在意,也没有多劝,反正内侍省还是会送过来的。 时辰还早,锦绣早上起得急,连早膳还没有用。没等多久,便见知秋端着一碗面过来了。 这日是锦绣生辰,又恰逢及笄,算是极为重要的日子了。京城里的姑娘及笄,往往都会有及笄礼,只是场面大小各有不同。如锦绣这样的庶女,即便是嫡母允许办及笄礼,也不会有多少人过来。 她本来就对这些礼节不感兴趣。如今还是在宫里,锦绣更不想大办。所以今日知道她要过生辰的人并不多,唯有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了。知秋送过来的长寿面,还是宜香做的,这丫头厨艺渐长,做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好。 锦绣刚好腹中空空,闻到味道时已经快忍不住了,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鲜香诱人。知秋赶紧将长寿面放到锦绣面前,道,“娘娘快尝尝,一个早上没有吃东西定是饿了吧。” 面条煮成了淡黄色,上面盖着一个荷包蛋,还漂着几朵小蘑菇。至于鸡肉,都已经炖化了,埋在了里头。锦绣拿出筷子,在里头找面条的一头,边找边问道,“宜香呢?怎么也没见她过来。” “她呀,忙活完早膳已经再忙着做午膳了,一刻也不停歇,娘娘不用管她了,反正她也是乐在其中。”知秋想起她一本正经地待在厨房的样子,笑着埋怨道,“娘娘你说她,怎么一门心思就往吃的上面奔呢,难不成往后真要去开饭馆?” 锦绣反问道,“有何不可?能自食其力也挺好的,何况这是宜香素来的心愿。” “宜香一个女子,在外面做事总是不好的。” 锦绣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身为女子的难处了,连身边的人都不认同,恐怕宜香以后这事情做的也不容易。 她这样一发呆就是好一会,知秋在旁边看着,不禁问道,“娘娘,您要是想叫宜香过来奴婢这就去叫,今日本来就是您的生辰,合该多些人热闹热闹。” 热闹啊,锦绣挑着挑着,本来十分的胃口只是下了五分。 她最近太出风头了,不想因为过个生辰又热闹一次,可是现在看来,未免也太冷清了。今日这样的日子,她也是想有人陪着的,哪怕只陪着一上午也是好的,可惜呢,那位是个大忙人。 只怕又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他了,锦绣心中怨念。 这关雎宫平时宫人挺多的,来来往往不间断,可是现在她瞧着却觉得人其实也没那么多。“晚上再热闹吧,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知秋对锦绣的心思摸得准,“晚上皇上过来了,要奴婢几个也没什么用啊,到时候娘娘还会注意到我们几个?就是娘娘肯注意,皇上也不会放着我们待在娘娘身边的。”哪回不是皇上一来就把她们赶出去了,且娘娘心里,也是希望和皇上独处的,知秋想到。 “瞎说什么呢。”锦绣白了她一样,她是那样的人吗。 正说着呢,不妨外面突然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锦绣筷子没有夹稳,刚夹到的面头,就这样掉下去了,再看的时候,颜色都差不多,眼睛有些花。 那外面进来的,不正是锦绣方才想的人么。以至于她有一瞬间,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封煜没让人通报就过来了,见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筷子,笑着问道,“在找什么呢,这么专注。” “面头。”锦绣看看他,着实没想到皇上会来的这样早,“皇上今日不去处理奏折吗?怎的来的这样早。” “奏折什么时候都能处理,今日你生辰,便过来陪你了。” 封煜确实是没管什么奏折不奏折的,下了朝就往她这边过来了,政事总归都是处理不玩的,还不如过来陪她。 锦绣捏着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朝他笑的很欢喜,但是嘴上依旧说道,“来得这样早,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那我再回去,晚上过来?” 封煜作势欲走。 锦绣想也没想就拦住他,“唉,算了吧,来都来了,再回去多麻烦呀。对了,皇上有没有用早膳,宜香做了长寿面,皇上要不要一起用。” 封煜哪里不知道她口是心非呢,坐下来顺着她的意,看着她手中被搅成一团的长寿面,很难有什么胃口。 他这表情太明显了,锦绣不想注意到都不行,低头看着自己的面条,原本卖相极佳的一碗面,已经被她毁地面目全非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一点也没意识到! 知秋在旁边看着,原本还在感叹自家娘娘是一点有斗不过皇上,这会不得不出来问,“娘娘,要不奴婢过去换一碗?” “不必了,将就着用吧。” 人都来了,也不差这一碗面了,锦绣重新找到面头,匆匆将面条吃完,长寿面药从头到尾不能断,所以锦绣的吃相也没有多优雅。 封煜见她吃完,才帮她擦了擦脸,刚才吃地急,脸上溅到油都不知道。 锦绣笑呵呵地,终于不在是方才低沉的样子了,最后不顾封煜有没有胃口,硬是分给他半个荷包蛋。盛情难却,封煜只好接受。 她今日画了淡妆,描了眉,连头发也和平时梳地不一样,显得成熟了些。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又没有应该有的稳妥,还是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封煜看的哭笑不得。 “高兴了?” 他指的是锦绣强行塞给他的半个荷包蛋。 锦绣不住的点头,再次确认道,“皇上今天一天都不走了吧?” “不走了。” “那你一整天都要陪在我身边!” 封煜摸着她的脑袋,笑地意味深长,“好,白天我陪你,晚上你陪我。” ☆、88.第 88 章 皇上乱说话,锦绣总不能跟着乱说话,她可做不到皇上那样厚面皮。最近几日,皇上的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了,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在御花园,当时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后来才未央宫里才看着了正脸。 那时皇上多矜持呀,只问了三两句就让她下去。就算之后封了才人,他来杜蘅殿用膳的时候也是连手也没拉过。 现在,不说也罢,整日就想着这样的事,羞不羞人? 锦绣对这话不做回答,随便说两句岔开了。 封煜本来就是为了逗她,倒没有多在意。 他说是过来陪锦绣,果真就陪了一整日,丝毫没有分心他顾。中间倒是有几人宫人来,直接被李德全挡走了。 锦绣从来没有和封煜一整天都在一起的经历,他很忙,忙到没时间陪她。锦绣也知道,前朝的事情比较多,加上有镇国公成王那些糟心的存在,皇上处理起来并没有多轻松。他年少登基,又没有可以支持他的母家,太后作为名义上的嫡母,心中的人选从来就不是他,更不必说当时太上皇犹在,极为宠信镇国公,想要树立威信何其困难。 如今前朝局势的转变,都是他一点一点得来的。 在其位谋其政,锦绣从来不期望他能抽出充足的时间陪自己,倘若他真的那么做了,说不定锦绣自己也会过意不去。 这一整日,两人在一起过的甜蜜非常。当然,主要是锦绣在腻着封煜,关雎宫的几个宫人,还没有人赶就直接推到屋外去了。 第60节 晚间,两人待在锦绣的小书房。锦绣自以为是个爱读书的女子,藏的书也是五花八门,各有不同。封煜随手翻了翻,发现有几本确实写的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他躺的事锦绣常睡的美人榻,上面的味道也和她身上的如出一辙,好闻地紧。 封煜从来就没有这样安逸过。 锦绣见他看的认真,自己趴在书案上面准备作画。她平日不经常写字,但是文房四宝还是摆放地整整齐齐,一应俱全。此时想作画,纸笔都有现成的,她抽出宣纸,着了墨,便恣意挥洒起来。 皇上躺在那里,意外地配合,除了偶尔手上会翻书,再没有别的动作了。锦绣瞧地认真,将周围的摆设也画了进去,皇上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好看。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脸庞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冷漠地紧,但是每回看向锦绣的时候,眼神又是那样温和,越是矛盾越是让人难以自拔。 听说先皇也不是多英俊的人,幸好皇上没有遗传先皇的相貌。容易被美色迷惑的锦绣表示,皇上这样的长相,她简直是太满意了。 她在这边一边心猿意马,一边仍然要保持娴淑优雅,手上忙活个不停。殊不知,看风景的人也成了风景。烛火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半是温婉,半是朦胧,和白日完全不同,封煜索性放下书卷,侧着身看向她。 许久,锦绣停下笔,对着自己的大作啧啧称奇,这神韵,也是绝了! 她看得太过用心,以至于封煜起身了她还没有发现。 “你在看什么?”近在耳边的声音让锦绣吓一跳,连毛笔也没有拿稳,一不小心就划到手心,白嫩嫩地掌心,赫然出现一道黑色的墨迹。 她也不在乎,将画拿出来摆在封煜眼前,仰着脑袋求夸奖,“皇上,你来看看这画,画的像吗?” 封煜看过去,只见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身影,虽然没有画正脸,但是封煜如何猜不出这上面的人是谁。这样的画法他还真是没见过,太过,抽象。 魏国的画师从不敢这样作画。 这画虽说不是多精细,但好歹画出了神。封煜看过之后,不吝啬地夸道,“不错,画地很好。” “有多好?” “妙笔生花,惟妙惟肖。”再多的,封煜就编不出来了。 锦绣很满意,这样的评价也够高了。她刚想放下笔,就被皇上接过去了。见他低头在另一张纸上挥墨,锦绣不想也知道,皇上是要亲自画上一幅了。她也没打扰,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作画。 半晌过后,待锦绣再看过去,一幅美人图跃然入目,画上的美人体态轻盈,楚腰卫鬓,微微低头,手中持笔正待作画。美人侧着脸,头上一支玉兰簪最为显眼,清雅宜人。 待他放下笔,锦绣将两幅画放在一起,风格出奇地相似,不过显然皇上画地要比她的好看。锦绣叹道,“皇上学地真快,我只是随便画一幅皇上就知道怎么运笔了。” 封煜放下笔,将人搂在怀里,道,“是你教地好。” “我哪里教你了。”锦绣心道,他还用教吗,一眼看过去就学会了,还画地比她出色多了。若是真有这样的学生,只怕老师也要烦神了。 “你这画法倒是从没有见过,别出心裁,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么?” 锦绣道,“是在书上学的,看了几遍就看会了,只是少有练习,画的不好。”本来就是借鉴后世的画法,不比工笔画来的精致,胜在新奇和简练。锦绣也不想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还没有那个本事。 封煜笑道,“你倒是看了不少书,什么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那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锦绣扬着下巴,极为得意,她不会作诗怎么了,她看的书多,她看过的怪书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她将两张画拿起来,对封煜道,“这样张画要裱起来,到时候就挂在这边,随时都能见到。以后我每年过生日,皇上都给我画一张吧。” 封煜亲亲她的脸蛋,道,“以后都给你画,你什么时候想放上去挂着都行,不过,得先把手洗干净。” 他举起锦绣的爪子,摇了两下,上面的墨水印脏地让锦绣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封煜突然站起身,一把抱住她,锦绣忙搂着他的脖子,“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抱着的。” 封煜没说话,直接抱着她走了。屋子里除了她们俩就没有别的人了,身边伺候地都在屋外候着,没吩咐自然也不敢进来。锦绣一路被抱着,即使没有人看,也害羞起来了,但是心里又很喜欢,希望他抱得久一点。 绕过了隔间,锦绣看着眼前的浴池傻眼了,不是说好了,要去洗手的么,怎么来了,浴池? “皇上,咱们怎么来这个地方了?”这是关雎宫的浴室,锦绣平时洗浴的地方。 “时辰晚了,总得要洗浴。” 他回的理直气壮,锦绣却平白矮了人三分,池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连花瓣也撒了,显然是方才她们用晚膳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只是她心大了,什么都没发现。现在看皇上这样子,是要和她一起洗? 封煜走进锦绣,看她还是怯生生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小刷子挠在心里,又痒又软。他直视着锦绣,不容她退却,“害怕了?” “有点儿。”关键是来的太快,她还没有准备好,方才还温馨地在书房画画来着,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他们俩也不是没有坦诚相待过,按理说也不会这么紧张,但是一想到马上要发生什么,锦绣就淡定不起来。 眼里,也满是不确定。 “不用怕,不是说好了的么,难道又让我白等一回?” 她是这样想着的。 “乖乖的,交给我就行了。”他在锦绣耳边说话,宠溺地语气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剥开,修长的手指挑开带子,在背后抚摸着,锦绣抱着他,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就知道,只要皇上放下身段,她什么话都会听地。 谁叫皇上长了一张让人拒绝不了的俊脸。 过一会儿,锦绣想,可能是晚上皇上喝酒的时候她没忍住,沾了一点点,所以后劲儿上来了,晕乎乎的。 等到被剥的一丝不挂的时候,人已经被打横抱进浴室了。封煜三两下脱完衣裳,就下来帮她沐浴,说是沐浴,还不如说是在逗弄。他一本正经地将锦绣手上的墨迹洗干净以后,再不肯老实了,左啃一下,右啃一下,啃得锦绣连骨头都软了,靠着封煜才能站起来,她何曾知道,自己这身子这样敏感。 封煜大手摩挲着眼前滑溜溜的身子,爱不释手。锦绣的皮肤因为灵泉韵养,细腻嫩滑,摸在手上如丝绸一般,又不想丝绸一样毫无温度,温香软玉,哪个男人能抵挡地住? 封煜本来还想着在池子里多留一段时间,等她放开了再回去,岂料最后亲着亲着自己就失了神。 将人抵在池边,几片花瓣遮着,透过温水只能看到一点水下风情,若隐若现。锦绣的脸本来就白,下了水,水汽氤氲,更加惹人怜爱。封煜勾着她的腿,凑过去吻她,将人往自己怀里按,恨不得将她揉碎了。 齿唇相接,锦绣被吻地动了情,直到他离开了,嘴角还沾了水光,粉色的唇瓣被亲成了嫣红,娇喘着气,挨着他胸前的小桃子也起起伏伏,不安分地紧。封煜自然也感受到了,捉住她的腰,身上热的不像话,他挤到她前面,身下的棍子抵着她,那架势,只怕下一刻就会进来。 锦绣一慌,赶紧将人抵开些,“不要在这边。” 声音像是撒娇,还带着颤,听得封煜只想在这里办了她。 知道今日是她生辰,又是第一次,不能委屈了她,封煜一下子将人抱起来,直直往里间走。 关雎宫的大床自然不是杜蘅殿那里可以比的。 鸳鸯戏水的锦被上,锦绣被轻轻地放下,方才洗浴的水还没有擦,她一动,身上的水就流了下来。封煜看的红了眼,终究忍不住扑上去,从额头,到脚背,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吻了一遍。 他跪坐在锦绣身前,俯视着身下的美人,已是被自己弄地娇喘连连了。挂在封煜的腰上的腿,又细又长,白的晃眼,真不知事怎么长的。他沿着锦绣的腿亲上去,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令他着迷。 锦绣如今已没有半分意识了,他知道皇上的手在她身上作乱,她知道皇上在亲她,和往日晚上的不一样,这样的温度,高地吓人。她能感觉到,他已经快忍不住了。 “可以了么?”封煜艰难地抬起头,喘着粗气问她。 锦绣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回答? 她已经分不清皇上到底在说什么了。不等她回答,就听见皇上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声音哑哑的,很诱人。 他亲了亲锦绣的脸,身子一沉。 “嗯,痛!” 突然而来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挣开眼睛,就见到皇上伏在他身上,眼睛里闪着光,表情却很隐忍,全身都是汗水,她捉也捉不住。 封煜强忍着,一遍遍的安慰她,一遍遍地亲她,待觉得身下的小人儿适应了,才笑着说道,“不会再痛了,放心吧。” 说着便深深浅浅地动了起来。 “嗯,轻点。” 锦绣本不信他的保证,可是皇上小心翼翼地,让她不忍心在叫痛。她扶着他的背,像是无所依的小舟,努力顺着他的节奏…… ☆、89.第 89 章 一事毕,锦绣趴在封煜怀里,累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封煜将她放在身上,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毛。周身都是她的香味,比平时又浓厚几分,熟悉而魅惑,封煜心中痒痒的,碍于她是第一次,又不好做得太过。 锦绣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想起刚才皇上的样子,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原本不敢做的事情还是做了,她觉得,和皇上之间更亲密了些,因而不由得往他身上凑了凑。封煜被她这个动作折磨地差点忍不住,商量着问道,“锦绣,你还痛不痛了?” 锦绣撅着嘴,“当然痛了。” 她现在,动一下都疼,刚才她叫他停下来他也跟完全没听到似得,只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封煜看她这样,再多的旖旎心思也散了,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坐起了身。 “皇上你去做什么?” “我去给你拿药。” 锦绣被说的不好意思,躺在床上悄悄盖住了被子,团在里面不敢出来,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 不一会儿,封煜拿着东西回来了,见到锦绣这宝气地样子,失笑道,“快出来,团在里面做什么?” 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一遇上什么羞人的事总喜欢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了,若是封煜想,毫不费劲地就可以将她挖出来。 锦绣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朝封煜伸出手,“你把药给我。” 封煜捏住她的掌心,“你自己涂?” 锦绣不说话了,她自己涂,就算是她自己涂也很羞耻好不好,“我自己涂难道不可以吗,要不皇上你先转过去,我等一下就好。”说话间就要过去拿药。 想的还挺美,封煜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由分说地将人捞出来,锦绣挣扎了几下,完全没有作用。反抗无效,又被他剥了出来,赤条条地抱在怀里,像抱娃娃一样。他也抱得熟练了,知道什么姿势让她更有安全感,什么样的姿势更让她舒服。 锦绣动了几下,依然不肯认命。封煜见她闹腾个不停,威胁着说,“看来你也不是很疼,嗯?” 锦绣瞄着他,只听他又道,“那就在来一次?” 她瞬间老实了,再没有多做一个动作。 封煜有些失望,但还是将认真地给她涂起药来。这是太医之前就准备好了的,他知道女子第一次会很疼,担心明日她会受不住,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俯下身给他涂药,光是这样就已经让锦绣不敢睁开眼睛了,刚才在床上是一回事,现在有事另一回事,这样赤身裸|体的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还坐着样羞羞的事情,她觉得以后不管做什么应该都承受地了。 尺度什么的,这是太大了。 冷不丁传来凉凉地触感,锦绣浑身一哆嗦,尽量忽略感官,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涂药的片刻,在锦绣看来十分漫长,好不容易等封煜收回手,锦绣立马回到了被子里。仿佛身后有东西在追一样,封煜今日心情甚好,又难得开了荤,暂且不与她计较,以后的机会多的时,不能急于一时,免得吓到她。 将药放下,还是搂着人睡了。 屋外几人见里面没了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明玉朝知夏看了一眼,里面的喜悦、调侃不言而喻。她们娘娘虽说受宠,这么些日子皇上也一直宿在这里,但是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们难道还能不清楚? 原本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毕竟娘娘这张美人脸摆在那里,后宫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去,现在想来,只是时辰未到而已。没准皇上就是专等着娘娘及笄之日下口呢。 如今人也歇息了,她们也不用专门在屋外等着了,且回去吧,守夜的另有他人。 第二日锦绣醒来,毫无意外地吃了,皇上也上早朝去了,她想爬起来去永宁宫也爬不起来了。 知夏她们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了。锦绣现在面对她们的时候还有点怪怪的,昨儿晚上动静那么大,她们肯定都听到了,皇上倒好,吃干抹净就走人了,留下她面对这一堆尴尬事。 两辈子第一次,就这么交代出去了,不由得怅然起来,不过现在怅然也晚了。 知夏看到锦绣,问道,“娘娘这是要起身?” “不起身难道还能一直睡着,如今时辰都不早了吧。” 知夏道,“时辰早不早没什么,皇上今日早上就吩咐了,不许打扰娘娘,让娘娘安心睡。至于太后娘娘那边,也早就派人过去说了声,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事啊,皇上早就处理好了。” 锦绣听她这样一说,顿时觉得皇上还食知道一点如何疼人的。 第61节 她动了动腿,发现还是隐隐的疼,使不上什么力气。但是站起来应该不是问题的,皇上昨晚那折腾的劲儿,她这怕自己今天一天都醒不了,幸好幸好,看来她体质挺还不错。既然知夏说了,太后那边不用担心,锦绣就真的不担心了,又往床上一躺,休养生息起来。 一手将杯子往上拉,突然瞥见一个盒子,锦绣一愣。“这是什么?” 知夏伸头看了看,“许是皇上送给娘娘的额礼物也不一定,昨儿不是娘娘的生辰吗,总会送点什么。” 这东西她昨日都没看见过,应该是皇上特地放在娘娘枕边的。 锦绣将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一尊小玉雕,雕的正是她的模样。 知夏见了,也是惊奇,“这玉雕雕的真像,和娘娘真的一模一样,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娘娘最喜欢的那一件,皇上待娘娘可真好,挑选的礼物也是极用心的。” 锦绣拿着小玉雕,发现玉雕地虽像,但是雕工不是很细腻,有几处还不是很完美,像是不经常雕刻的人做的,她心里有个猜想,越想越开心,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怕知夏笑话,躲在被子里自己乐个不停。 这次的生辰,是她过的最开心的。往后的生辰,也希望能这么开心。 知夏看锦绣没有起身的打算,便问道,“若是娘娘现在不起身,奴婢让厨子做一些粥,娘娘用一些吧。” “也好,我也饿了,让他们快些准备吧,不用多麻烦,白粥就行了。” 知夏准备下去,锦绣又吩咐道,“你将雪团抱过来吧,许久没有见到它了,这回正好可以哄哄它。” 她待着床上什么也做不了,有了雪团这个活宝还可以解闷。 知夏会意,不消片刻就将雪团给带过来了。雪团每日有人伺候着,身上干干净净的,又伶俐地很,见到锦绣就扑过去,蹭个不停。 雪团这小东西,极会讨好人,还会看人眼色,它知道皇上不喜欢它,之前还会故意跑过来挑衅几下,但是长了记性以后,没到皇上来的时候,它都会躲得远远的。典型地欺软怕硬,偏偏因为长相原因,没人讨厌地起来。 它已经很久没见到锦绣了,这下一见到可不得了,又是蹦又是跳,在床上闹个不停,锦绣心想,亏地皇上没看见,否则这床里里外外都该换一遍。 昨日关雎宫的贵妃娘娘过生辰,原本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皇上在那里待了一整日,她们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了。 今日一早,景阳宫的宫人又特地跑到永宁宫来给叶贵妃请假,有脑子的人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叶贵妃,当真是个妖精,勾地皇上连魂都没了,往前有哪个宫妃能像她这样受宠。 今日的请安,太后的兴致也不是很高,不知是因为镇国公五公子的婚事,还是因为叶贵妃的事,亦或是两者兼有。 看着底下的宫妃,太后笑着说,“亏得还有你们过来,否则哀家在太后当的也和没当是一样的。” 皇后见状开口道,“母后这是说什么话,后宫里,难不成还有人能越过您去?” “这可说不准。”现在都能说不来就不来了,别说以后了。她本来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贵妃娘娘没有多在意,现在看来她还真是看走了眼,只怕看走了眼的远不止她一个。那尚书府的夫人不也是看走了眼么,还以为是个软柿子,送到宫里来给淑妃固宠,谁想到现在出了头就翻脸不认账了,抽身地比谁还快。 也不知那位夫人现在作何想法。 太后这样说,底下的宫妃也不好接什么,若是叶贵妃在,还能刺两句,关键是叶贵妃不在,连火气都没出发。 这人比人还真是不能比。 皇后道,“母后多想了,宫里头大起大落的比比皆是,哪里能有长长久久的风光呢。” 大抵是她的话说上了太后的心坎,太后今日难得笑了,“还是皇后说的对。” 看向一边的蒋仪,太后今日让她过来,本来是做给叶贵妃看,岂料她压根就没过来,“蒋丫头,可都听清楚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蒋仪确实听得再明白不过了。 直到人散了,还在琢磨着这一句,可惜啊,她纵使有心,又如何使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90.第 90 章 听到皇上给贵妃过生辰,蒋仪毫无疑问是嫉妒地,若是她也能让皇上如此相待,哪怕什么都不要也可以。 如果一开始她心慕皇上是喜欢上他的人,后来时间久了,便是爱上他的这个身份了。高高在上独一无二,又是那样专宠一人,只差没将人捧在掌心了,这样的帝王柔情,谁会不动心。 蒋仪从来都不知道何为困难,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别人都是忙不迭地送过来给她,唯独在皇上这件事情上,受到了挫折。她想去景阳宫看看他,可是宫人不允许,想传话给他,想亲自送汤给他补补身子,最后也被人拦了下来,她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过去拦住皇上吗? 今日太后娘娘的意思她也懂,无非是叫她和贵妃争宠,可是怎么争,如何争? 她就是有千百种手段,现在也使不出来。 蒋仪慢步往回走,她就住在永宁宫的偏殿,身边伺候的多是太后娘娘给的,对她也十分客气,礼遇有加。见到她过来,忙上去问道,“姑娘这就回来了,奴婢还以为您会在太后娘娘那边多坐一会儿呢。” 蒋仪笑笑,坐什么,太后明显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何必过去惹人嫌呢? 那宫女见她面色不好,便不好再收什么,照例问了一句,“姑娘今日可要做汤?” “去做吧。” 蒋仪叹了一口气,让宫女待她往小厨房那边走去,不管送不送的进去,坚持下去总会让皇上注意的。万事开头难,贵妃珠玉在前,她若是这时候退缩,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这日后宫里都没有听见叶贵妃的消息,似乎是从没有出过门,晚上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关雎宫去了。 第二日一早,叶贵妃才终于露了面。众人见着,以往的叶贵妃美则美矣,却总有一股子稚气,今日却满面春风,艳如桃李,不用想,也知她前日和昨日都过的多滋润。 后宫里妃嫔众多,皇上却只有一个,从没有分到的宫妃见锦绣这副模样,嘴上不说,心里已经骂开了,更甚者,连淑妃也一起骂了,若不是这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事。 王昭仪打从一开始眼神就没有离开锦绣,见她坐下,便过去寒暄道,“叶贵妃总算是过来了,昨日你没有来,妾身还想着贵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呢,白担心了一场。” 锦绣和她,面上有些情分,因此也不好不答,想来一会儿道,“哪里会出什么事,只不过身子不舒服,便没有过来。” 王昭仪心中苦涩,只是身子不舒服么? 知道如今皇上心里眼里只有这一位,王昭仪自然不可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认真来讲,她对锦绣没什么恶感,抛开皇上这事不谈,王昭仪还是能和她说两句话的。眼下也只关心一句,“叶贵妃还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劳烦王昭仪惦念了,昨日实在特殊,否则也不会突然身子不舒服。” 王昭仪转而问道,“听说前日是叶贵妃的生日?” 锦绣点点头。 王昭仪道,“这样的日子怎么也没有告知众位姐妹,也好让摆个宴热闹热闹。”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摆宴的,再说前些日子刚摆了宫宴,这会儿再热闹一次反倒是浪费了。”她一个人不请也挺好的,还有皇上陪着,让她们这些宫妃过来才没意思呢。 王昭仪只当作没听懂,仍道,“到底委屈了贵妃娘娘。” 锦绣只好说几句客气话。她们坐在下面,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离地远的人纵使想打听几句,也没有那个机会。 没一会儿,太后便过来了,身边一左一右都是锦绣熟悉的,一位是皇后,一位是那位蒋姑娘。这样的场合,太后竟然还是把蒋仪带过来,也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 锦绣从第一次见到蒋仪就没什么好感,这么正大光明的觊觎自己的心上人,有哪个人能忍受。锦绣气性也是有的,遇上这件事以后更大了,不管这蒋仪性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注定和锦绣说不到一块去。 太后坐下后,对着蒋仪吩咐了一声,便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这位置,可比底下一众人都要高。 别看这下面这么多位子,怎么做都是有门道的,按着各自的份位,半点不能逾越。这位蒋姑娘坐地可就微妙了,底下人看着她的目光,也颇为微妙。 蒋仪正襟危坐,小心地往下面看一圈,似乎不适应众人这样看她,眼神弱弱的。最后见到了锦绣,温柔地扬了扬唇角,笑不露齿。 这笑在锦绣眼里就不是很好看了。 她想,再等等,等这个蒋仪被虐地死了心,在将她赶出去。女人的小心思,往往比针尖还要小,容不得别人挑衅。 两人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蒋仪就是在锦绣面前,也不肯轻易认输。 每日请安要说的东西都差不多,听着也没什么意思。锦绣坐在下首,正寻思着等下回去要做什么,忽见一个宫女捧着一个盏子过来,放在锦绣的小桌上。在看看身边的宫妃,也都被呈上同样的盏子。 皇后道,“这是前几日御厨刚想出来的花样,叫杏仁茶,味道还不错,本宫就想着让几位妹妹也尝一下。” 锦绣瞧了一眼,果真是杏仁茶,上面还撒着桂花、杏仁、芝麻,颜色洁白,香味浓郁。 倒是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卖相有十分不错,许多宫妃都尝了。 “如何?”皇后问。 宁昭媛赞道,“甜而不腻,齿颊留香,果真是佳饮。” “御厨琢磨出来的总不会错,再说这里面的杏仁粉都是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味道错不了。宁昭媛若是喜欢,等会儿本宫再让人给你多带些回去。” 宁昭媛不想皇后竟然这样客气,受宠若惊,“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略笑了笑,“宫中姐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接着让人碰上一盏热茶给太后,“母后,您也尝尝?” 太后自然没有拒绝,笑着称赞了几句,一时气氛还算和洽。 锦绣见众人都饮了,她若是不动又会给皇后留下说道的把柄,遂端起了盏子。杏仁茶她也很久没有喝过了,初闻到这味道的时候还挺想念,但是再一仔细闻,就感觉不太对了。锦绣五感比别人敏锐些,嗅觉也是,这杏仁茶,除了香味似乎还有些别的味道,闻得久了感觉涩涩的。 锦绣果断地放下了,再不肯碰一下。 皇后本来就盯着锦绣这边,见她放下茶盏,脸上已经有些愠怒了,强忍着问道,“叶贵妃怎么不喝?可是这杏仁茶太次了不和胃口?” 锦绣看了她一眼,语气这么冲,她能喝这茶才怪呢。 “皇后娘娘刚才说这是杏仁茶?” 皇后道,“杏仁茶怎么了,难不成这茶有|毒喝不得,这里这么多人可都饮了,不是照样无事,还是说你叶贵妃的命比别人精贵几分?” “并不是说这茶喝不得,而是妾身喝不得。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妾身不能吃杏仁,杏仁粉也是碰不得的,一碰身上便回长疹子,吓人地很。” 下面的宁昭媛听着也是捏着绣帕笑了,朝锦绣道,“叶贵妃说的好生有趣,妾身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病,该不是贵妃不想喝皇后娘娘给的茶,特意编出来的吧。” 此言一出,皇后和太后看着锦绣的眼神都冷了许多。 锦绣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症状并不是病,有这样症状的人也不多,宁昭媛没有听说过也不稀奇。这有的人不能碰花粉,有点人不能吃羊肉,有的人甚至蜂蜜水都饮不得,平时不碰还好,一碰轻则起疹子,重则昏迷不醒。” 宁昭媛听着就跟听笑话似地,“哦,还有这样的事?” 当然有这样的事,不过锦绣对杏仁过敏还真是胡诌的,她是觉得这茶水有问题,才想起这样的说辞。知道皇后不信,锦绣不得不提到,“妾身不敢隐瞒皇后娘娘,这件事口说无凭,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大可以让太医院的王太医过来瞧一瞧,便可知妾身说的不是假话。” 太后道,“王太医?叶贵妃你是当太医院都没事情做么,让太医院院首给你验这些事?” 谁会不知道王太医,掌太医院数十年,他会有时间管这些闲事。 锦绣面露惊讶,“王太医很忙吗,可是皇上明明说有事情随时都能找他的呀。”她说这话时笑地眼角都弯了,嘴角两个梨涡浅浅的,显得很是嘚瑟。 这模样,将一众人气得半死,什么时候,连太医院的院首都这样容易请了? “贵妃可真是正得盛宠啊。”皇后知道今日这件事再追究下去肯定没意思,她既然将王太医都搬出来了,也不怕会被责难。思索了一会儿,皇后还是保险地退一步,道,“既如此,还是将贵妃的杏仁茶换了吧。” 那宫女正要往回撤,不想被锦绣拦住了。 皇后正想问她又要做什么妖,就见锦绣对她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怎么能说拿回去就拿回去呢,这杏仁茶妾身喝不得,不过皇上想必是爱喝,等会妾身拿回去给皇上尝一尝,免得叫皇后娘娘白白费了心思,也浪费了这佳饮。” 德妃讽刺地看了一眼皇后,静静地看好戏。 “本宫竟不知,皇上会喜欢喝这茶?” 锦绣似十分理解皇后的样子,安慰道,“皇后娘娘忙于宫务,不知道皇上的口味也是情有可原。” “呵,贵妃真是,什么都敢说。”皇后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给她灌进去。 好啊,好个叶贵妃! 第62节 “妾身平时说话就这样,每个顾忌,皇后娘娘莫怪。这盏杏仁茶还是让妾身带回去吧,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杯茶吧。” “慢着!” 锦绣回过头,皇后板着脸,“这杏仁茶再好,到时候也冷了,如何能拿回去给皇上?” “冷了再温一下就好了,皇后娘娘不知,妾身最见不得浪费吃食了,何况这茶,妾身碰也没有碰。还是说,皇后娘娘有什么别的,说不出的由头?” 锦绣冷笑,她今日,非得让皇后看看,什么叫自讨苦吃。 这样死活不让她拿回去,明显就是有问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宫里的阴毒手段,她就是没见过,听过的也不在少数。她就是不松手,皇后还能怎么样,她要真有胆,让太医过来验一验啊! 她是贵妃,不再是哪个五品的才人了,可惜这些人,一个个的还看不清,没有脑子吗? 皇后捏着盏子的手渐渐缩紧,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太后皱着眉,对这样局面也十分反感。这是在她的永宁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后被欺负,遂道,“贵妃想带些回去,等会儿自然有人懂给你,何必执着于这一盏。” “许是这盏同妾身有缘,不忍放手。”锦绣语气调侃,可是仍没有动摇。 太后道,“行了,宁昭媛不是爱喝吗,贵妃这盏不是没有动,给宁昭媛便不是浪费了。” 宁昭媛脸上顿时变得青白。她从秋狩回来,就被别人冷嘲热讽,难得今日皇后肯给她好脸,竟然…… 她不信,这杏仁茶会没有问题。 “还不快去!”太后厉声道。 “是!”宫女几乎是从锦绣手上抢走了那盏杏仁茶,不等锦绣阻止,便亲自放到宁昭媛手里。 简单粗暴。 宁昭媛看看皇后,又看看太后,长久无语。 太后见她不动,看了她一眼,看的宁昭媛生生打了个寒颤。无法,只好一饮而尽。 殿上人都没有出声,只留下茶盏和桌面相碰是发出一个闷声,之后,她便垂下头,一言不发。 锦绣瞧地清楚,那宁昭媛是哭了,两行清泪,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与虎谋皮,要不得。 ☆、91.第 91 章 说同情宁昭媛,怎么可能呢,锦绣可还记得上回秋狩那件事,这宁昭媛显然是看不惯她的,她又怎么会圣母心泛滥。 出了永宁宫,锦绣只觉得神清气爽,在里面待着,人多嘴杂,连空气都是污浊的。方才皇后的那盏杏仁茶,锦绣猜想,里面放的大概是让人不孕的药吧,她杨家地位不保,自己的后位又岌岌可危,若是这种情况下锦绣再传出有身孕的消息,这对杨家,对皇后和太后都是威胁。 思来想去,也就这点可能了。 幸亏她今日闻出来了,这宫里的事情,有些确实是防不胜防,以后她来永宁宫,还是什么东西都不用吧,连这里的水也不能沾一点。 皇后那里,一计不成,倒是没有再生二计,锦绣之后去请安的时候,也没有多刁难。偶尔有人故意挑衅的时候,锦绣也会反击,次数多了,说地也越加熟练起来。 这日,关雎宫里没什么事,知秋将手头的事做完抽出空闲,又去尚衣局找小荀子了。 尚衣局的小太监知道这位是贵妃宫里的宫女,一点也没敢摆谱。 知秋顺利地将小荀子叫了出来。他还是之前的样子,面嫩地很,看着像是长不大一样,知秋想只怕以后她老了,他还是会保持着和现在差不多的相貌。真好啊,虽然小荀子对自己相貌很不满意,但是知秋挺羡慕他这样的。 他们俩最常见面就是尚衣局旁边的这可大树下了。小荀子走过去,先将地上的灰擦干净,再让知秋坐下。 知秋上次过来的时候,小荀子说他要升职,这回过来,首先就问到了这件事。 说起这个,小荀子也很自豪,挺着胸膛道,“前两天就升了职,现在我底下也有几个人了,平时要做的东西也少了许多。”他在尚衣局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按理说早就要升一级了,但却一直被压着,直到这些日子,才有了变化。 小荀子不蠢,怎么看不出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说起来还是因为上回他和知秋被打一事,后来贵妃娘娘给他送了药,又几次三番地派人过来照顾他,在别人眼中,这就成了叶贵妃护着他这个小太监了。 如今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连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太监也受了惠。这份恩情,小荀子也记在了心里。 “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总算是有了盼头。”知秋真心为他感到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又免不了担忧,“你手下的那些人对你尊敬不尊敬啊,会不会不服管教?”不怪她会这样想,实在是他那张脸生的就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做头的人,那个不是面上带着几分凶,比如那位御前总管李公公,凶起来真是吓死人。 他手下的徒弟也个个精明,别看小李公公平时对着娘娘毕恭毕敬,私底下教训人的时候可厉害着呢,知秋担心,小荀子这样会镇不住底下的人,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的话岂不是要翻天? 小荀子对知秋的质疑抱有极大的怨念。他真的没有那么弱,只是看起来,比较弱而已。“你就放心好了,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句话说的很没有说服力,知秋将信将疑。小荀子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心,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算了,就当你说的事真的吧,只是下回遇上底下的人不服,也别惯着,惯着惯着就坏了,知道了么?”她像个老妈子,不停地唠叨,这也奇怪,平日在关雎宫,她话虽多,但是也没有这样多。 小荀子却喜欢她这样唠叨,她说话的时候他从不会打断她,只安静地听。 知秋说地满意了,才将身边的东西拿出来,“这个给你。” 她手上拿的是许多果子,小荀子再怎么没眼界,也不会瞧不出这果子和其他的明显不一样。“你怎么一下子拿来这么多?” 知秋道,“我们娘娘喜欢吃果子,皇上就让人送了许多过来。虽说如今天气冷了,能放一段时间,但是放了就不新鲜了,所以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也都分到了许多。今天过来看你,带了些过来,你可不能说不要,我可是特意留给你的。” 天知道,她又多想把这些都啃了,忍了又忍,才忍到了现在。 “你要是敢不要,下回我就不来看你了。”这话说的有几分蛮不讲理地味道了。 小荀子对她的威胁向来是没有办法的,知道这是她是关心他吃的不好,便不再拒绝,接过她手上捧着的果子,挑了一个就吃了起来。 知秋赶忙拉住他,“唉,这还没有洗呢。” “没事。”小荀子眼睛都笑地眯起来了,贡梨很大,也很甜,吃下去水汪汪地,甜到心里。他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甜的梨子,这个时候集市上早已经没有梨子买了,就是想吃也吃不上,也不知这是哪里进贡的。 他吃的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消灭掉一个梨子,抹了抹嘴,乐呵呵地朝知秋说道,“好甜!”说完还拿起一个贡梨,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递到知秋手里,“你带了这么多,我也是吃不完的,不如你也吃一点?” “这,”她是带来给他吃的。 “一起吃吧,否则我一人吃着也没意思,给。” 知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了诱惑,低着头啃了起来。 东西果然还是和别人分享才更好吃,知秋平时一个人吃果子的时候,虽说好吃但也没有吃到停不下来的情况,最后还是吃地实在是受不住,肚子撑起来才罢休。 待反应过来,又觉得对不住人家,明明是她送给小荀子吃的,结果她自己吃了这么多。 小荀子见她不好意思,忙说,“你看,还剩这么多呢,这些够我吃一段时间了。” 知秋被他说的好受一点。 小荀子又道,“你每次过来都会带东西,不是汤水就是点心,这次还带了果子,我,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是前些天在铺子里见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卖了,你试试?” 虽是这样问,但是小荀子拿出镯子,直接就套在知秋的左手上,白色的翡翠镯子,确实很十分适合她,大小也适宜。 知秋的手上,一直都是不戴首饰的,之前是因为做事不方便,现在娘娘身边有不少做杂事的人,她的事情少了,还是没有戴,习惯这样了。现在小荀子送给她一个镯子,她突然觉得,手上戴些东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怎么样,你喜欢吗?” 小荀子问得小心翼翼的,眼里充满希冀。没有给女孩子买过什么东西,这是第一次。他见到这个镯子,就想到了知秋。她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什么都不缺,他这个镯子她可能都看不上眼,但是这是他的心意,他喜欢给他买。 也希望,她能一直戴上。 这样小心的讨好,让知秋看的感动极了。摸着手上的镯子,对着身边的呆子骂道,“你这个傻子。” 她很喜欢。 恐怕只要是这个傻子送的,她都喜欢。 小荀子被骂了,反倒更高兴了,因为知秋没有褪下去。 往后他在尚衣局更加认真地做事,赚地银子多了,就能给她买贵一点的镯子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等知秋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她在大树底下坐久了,腿都有些麻了。 想到今天收到的镯子,知秋一路心情都很好,到了关雎宫,碰上明玉和知夏,也是兴高采烈地打招呼。眼里的欢喜劲儿,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明玉放下手里的活,一边打量她一边说调侃道,“怎么我看知秋今日有些不一样啊,是眼花了吗。还是说,去见了小荀子就不一样了?” “去你的!”知秋白了她一眼。 “哟,脾气还真大,知夏,你看看她现在这样子,说都不让说了。” 明玉杵了杵知夏,本来想让她也跟着打趣的,谁料知夏突然冷了脸。虽然知夏平时脸也没热过,但是明玉还是挺不适应这样的转变的。 只有知秋,丝毫没有觉察到,和两人打完招呼以后就直接回房间了。 她走后不久,知夏也跟着过去了,明玉见两人这一前一后地走了,心知肯定有事要发生。 知秋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对着左手发呆。小荀子的眼光真好,人也好,还会给她买礼物呢,真是没想到。 她正出神呢,冷不丁有人推开门,知秋一惊,见是知夏过来了才缓了一口气。 知夏坐到她身边,见她摆弄着手上的镯子,皱着眉问道,“这是那个小荀子给你的?” 知秋敏感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善。说起来,关雎宫的几个宫女对小荀子的印象都不差,但是知夏好像对他有什么偏见,每回她过去尚衣局,回来的时候知夏脸色都不是太好,就像现在这样。 知秋忍不住给小荀子说好话,“他人很好的,见我经常给他送东西,特意卖了个镯子给我,看,是不是很好看?” 知秋的左手在知夏面前晃两下,发现她根本不在意,也就蔫了下来,“知夏,你是不是对小荀子有什么不满啊?” 她们俩自小就在一起,情同姐妹,她和小荀子关系好,所以也希望知夏能改变一下看法,不要这样排斥他。 知夏叹了一口气,“若是他同你没什么关系,我倒不会对他有什么偏见。” “这话怎么说?” 知夏看着她,认真道,“知秋,他是个太监。” 知秋避开她的眼睛,小声道,“我知道呀。” “不,你不知道,你是个宫女,满了年龄会放出宫去,会嫁人,以后有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而他呢,他一辈子都是太监,他若是个侍卫,是个医官,我也不会这样反对。” 知秋转过身,趴在床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夏怎么会让她逃避呢,这回逃了,下回还会出现这样的事,索性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他?” 知秋沉默了。 ☆、92.第 92 章 关雎宫这几日的气氛都有些莫名的低沉。 知秋原本是话最多的,最近却像是失了魂一样,经常事情做到一半就开始发呆,既不说话,也不出门,就连平时跑地最勤的尚衣局都不去了。 第63节 锦绣看她状况不对。她知道,知夏和知秋平日走的最近,关系也最好,就叫来知夏问道,“你可知道知秋这几日是怎么回事,气色这么差,会不会是病了,若是病了的话得赶紧找太医过来瞧瞧。” 知夏笑的有些不自在,对锦绣说道,“应该不是病了,病了的话她会自己说的,想是什么事不如意了,心里想不开。” “她出了什么事?要紧吗”锦绣关切道。 “娘娘也不用担心,是她自己的私事,也就现在没想通,过两日就好了。实在不行奴婢再过去劝劝。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没得让娘娘跟着操心。” “那为何你今日瞧着也不是很开心?” 知夏道,“也是我的错,昨日她回来以后,我嫌她事情没处理好,说了她几句,语气有些重了。” 原来是这样。好姐妹之间,偶尔争几句也是正常事,锦绣对此不好多插手,她们的事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至于知秋,锦绣觉得知秋年纪也大了,这才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若是追着不放白白地让她尴尬,不如给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不行她再出马。 不过,锦绣心里也觉得事情应该不大,知秋每日都在关雎宫,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总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她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是好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以后才愁死人呢。 因而吩咐道,“你们俩个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这性子准过段时间就好了,不会真的恼了你。你下去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若实在不行就赶紧告诉我,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锦绣说的话,知夏也知道,只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对于知秋究竟怎么想,她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不管怎样,不让她再去尚衣局总没有错,哪怕到时候她真的怨她,知夏也认了。想清楚后,便道,“知道了,娘娘且放心,我会和她好好说的。” 知夏并不想让锦绣知道这件事,再说这事本来就难以启齿。 她忽然想到昨日听到的传闻,正好拿过来说给锦绣听,“娘娘,奴婢昨日听到一件趣事,还是关于叶家的呢。” “叶家?”她可是有段时间没有听人提起过叶家了,锦绣不由好奇,“叶家出了什么事?” “说的这件事和长靖候府有关。娘娘应该还记得那长靖候世子,就是秋狩拿的头筹的那一位,皇上对他还十分赏识呢。” 锦绣思索了一会儿,确实听过这个人,当时知秋她们还特意跑过去瞧了,据说那位世子也是个少年英才。 知夏接着道,“秋狩过后,李氏便忙着给五姑娘说亲事,如今叶家有两位姑娘在宫里,娘娘又是这样的位置,想巴结叶家的人多了去了,李氏挑来挑去便挑花了眼,愣是没找到一个配得上她小女儿的,最后还是看上了这位长靖候世子,据说两家都十分满意这亲事呢。” 锦绣好奇心被高高地掉起来,“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这婚事都快定下来了,谁料那位长靖候世子突然反悔,说自己想要娶的是四姑娘,坚持不肯应下五姑娘的亲事,可是五姑娘偏偏又较上劲儿了,非卿不嫁。” 锦绣听得目瞪口呆,好狗血的戏码,不过这倒是挺像叶锦姝的行事风格的。恐怕她自己也没有多喜欢这位世子,纯粹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和人家死磕到底。 “奴婢打听清楚以后才知道,原来长靖候世子一直都弄错了,以为四姑娘才是叶家嫡女,心怡已久,后来知道就是知道她是个庶女,也还是要娶她。” “两家的反应是什么?” “长靖候还好些,毕竟人家是天子近臣,不需要用联姻来提高门槛,长靖候世子提出要娶四姑娘,倒也没有多少人反对。不过叶家这边可就闹地大了,四姑娘被关了起来,林姨娘每日苦求也没有用。叶老爷对此,也觉得有辱叶家声誉,对长靖候府也没什么好感了,只是李氏对这门亲事还是挺支持的。” 锦绣好笑道,“长靖候世子心怡的不是叶锦姝,李氏还支持,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想。” 这样就是真成了,也没有好日子过啊。她这样挑女婿,和太后给镇国公五公子挑媳妇还不是一样的。 “许是那位世子的确出众,加上五姑娘又是这样的性格。” 也是,叶锦姝那脾性,认定了什么是李氏若不给她办成还真不行。 知夏又道,“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僵住了,李氏前两日还递了帖子去未央宫呢,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可怜的是五姑娘,长靖候世子认错便认错了,总不是她的事,可是如今被关起来的确实她,得罪了五姑娘,以后嫁人都是个问题。” “确实。” 林姨娘只是个姨娘,还不得宠,叶锦心平时和叶锦姝走在一起,事事顺着她也都是迫不得已。真要出了什么事,没人帮得了她。 这长靖候世子看上叶锦心其实也不奇怪,她们俩每日在一起形影不分,不说清楚谁分得清谁是谁。况且叶锦心长相随了林姨娘,也是不差的,性格温婉,比叶锦姝还略胜一筹。 锦绣道,“也不知道这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那奴婢隔几天再去打听,回来再告诉娘娘?” “也好,就先这样吧。对了,太后挑地到底是哪家闺秀?” “是右卫将军范家的姑娘。” 又是一个锦绣完全不认识的姑娘。右卫将军锦绣好似听说过,但是究竟是谁便不知道了。她也是闲的慌,否则也不会关心太后到底选了谁。 中午皇上过来的时候,锦绣又想起了这事,说到长靖候世子的时候,锦绣不禁好奇道,“皇上,那长靖候世子究竟是怎样的?” 长靖候世子? 封煜回过神,看她这么兴高采烈的,虽然她问的是个外男,他心中不愉,却还是给了几句中肯的评价,“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如今阅历尚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是这个,他为人怎么样?” “这个我如何会知道?”他见长靖候的次数倒不少,他儿子却没见过几次,能有多了解。 锦绣有些遗憾,原本还以为能打听出来一点的。如果这个长靖候世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这件事有的磨了,如果不是,那叶锦心就就要受罪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锦绣道,“这不是他和叶家有了瓜葛么,叶家一共有五个姑娘,我排行三,下面一个四妹,还有一位嫡出的五妹。那五妹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看上了的就是长靖候世子,可惜这位世子心有所属,心中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叶家的四姑娘。我那五妹也不肯放手,事情被耽搁道现在,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少年郎才惹得她如此凡心大动。” 封煜对叶家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对锦绣的嫡母亦没有多少好感,当下只说到,“这些事听听就行了,何必管他?” 锦绣心道,她才不会管,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这不是闲着没事才听别人说起这些事的么,上回都没有管,这回怎么可能会管?” 封煜走过去捏着她的鼻子,质问道,“不管?刚才是谁追着问长靖候世子的?” 封煜回想了一番那位世子的长相,不过是年轻一点,有几分少年意气,终究太嫩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有追着问吗?她明明,只是简单地问了两句嘛。 锦绣将他的手拿下来,看他脸色不大好,知道恐怕是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了,遂上前讨好道,“皇上,那我不问了行不行,下回再也不问了。我给你做了甜汤,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她将桌上放的一盏甜汤递到皇上面前,自从上回蒋仪去景阳宫送汤,她就恢复了每日给皇上做汤的习惯。虽说如今午膳已经用过了,但是不妨事,可以当做饭后甜点。 锦绣踮起脚尖,举着勺子,放到封煜嘴边。勺子里的甜汤泛着淡黄色,有丝丝香气,甜糯糯的。 这是在示好了。 封煜看着她,她眼里满是期待,因为个子矮,才到他胸口,手也举得高高的才够得上,显得有些吃力。 封煜不忍让她这样累着,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 他嗜甜,这点连景阳宫的御厨都没有发现出来,她却轻易知晓了。 “怎么样,好喝吗?”锦绣问道。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锦绣正要自己喝一口,就被抬起了下巴。他轻轻地吻住锦绣的唇瓣,辗转留恋。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安静了,只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锦绣尝到了他嘴里甜腻的味道,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幽香。 封煜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再一次落下一吻。暧昧地情愫渐渐滋发,他的手指放在锦绣的樱唇上,问道,“味道如何?” “甜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笑了两声,似乎在笑她傻乎乎的,又似乎在笑自己,就这样便失了分寸,失了就失了吧,封煜也不介意,将人抱起,就往殿内走去。 层层帘幕落下,遮住了里面的风光。锦绣被他抱在怀里,衣裳一件件除去,解不开的,就直接撕掉了,看地她好不心疼。 转头看封煜,他也是没穿衣裳,精壮的胸膛对着她,直把锦绣看的脸红心跳,白日宣淫,没做过这种事呢。 “怎么现在还害羞,嗯?”封煜闻着她,调笑道。 ☆、93.第 93 章 好好的一个午休,锦绣愣是没睡着,被他折腾地半死不活,就连伸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再后来,锦绣被他折腾怕了,任他怎么动也不给半点反应,趴在床上装死,就是不起身,就是不说话。 至于洗浴什么的,也只能由封煜代劳。 等锦绣重新躺在床上,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撑着眼皮看向封煜,“皇上你说,我会不会怀孕啊?” 她摸了摸肚子,虽然还是瘪瘪的,但这里说不定已经有小生命了。她之前不喜欢养小孩子,可是现在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真怀上了也只能生了。再说她有灵泉,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封煜将手盖在她的肚皮上。 别看她人小小的,脱了衣裳还是很有肉感,小肚子也是肉呼呼的,摸着很软。他说的漫不经心,“别多想了。” 锦绣推了推他,“哪里是多想,这是大事好不好,若是真的怀上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封煜翻身压下去了,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会的,之前是同你说笑的,便是生,也不会让你这么早就生。” 他这么笃定,到让锦绣都不好意思质疑了。 锦绣不知道,封煜如此,只是不想让她们之间早早地被打扰,有了孩子固然好,不过锦绣的注意多半会被那个多出的孩子分过去。 所以,还是先等等吧。 胡闹也就胡闹这么一次,之后几日皇上看起来都挺忙的,中午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好兴致,全都留在了晚上。 而锦绣也在等到了自己久违的葵水后,才终于确定自己的肚子里没有小宝宝,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年关将近,皇上要处理的事情变多了,所以白天过来陪锦绣的时间也变少了。锦绣觉得每日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和玲珑学起了刺绣,这回事真的再学,被扎了无数次,也都没有抵消她的热情。对着针线,锦绣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去学它,她是真心不耐烦这些东西,又觉得身边有绣娘学女工完全没有必要,能躲则躲。 她这变化还真是挺大的,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她要赶紧学会,学会了就能给皇上坐衣裳做荷包。每回想到皇上有一天会穿上自己做的衣裳,再麻烦她也忍了。唉,痴人一个,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会痴成这样。 锦绣这边,每日里背着皇上学习女工,完全不知道前朝的风波。 这些日子封煜忙是忙,却不是因为年关将近,而是要整治镇国公。原本他不打算这么快下手的,怎么也得吊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将人逼死,爪牙已除,他镇国公府一个空壳子还能翻地起多大的风浪。当日所受的折辱,封煜总要加倍地返还,看着这原本高高在上,可生杀予夺的镇国公,在没了权势之后还会怎么挣扎。 可是,太后在后宫里的做派彻底惹恼了封煜。到现在还想着联姻,还想着镇国公府能重返昔日辉煌,封煜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既然镇国公府不安分,封煜也不介意直接将他们玩死。 故而这些日子,朝中也不是很稳定。 镇国公被强行“致仕”,爵位被传到了镇国公长子杨志成身上,且是降等袭爵,连降三等,改为建安候。魏国爵分九等,多是世袭罔替,或是终身爵,身死而爵除,少有这样的降等承袭。 镇国公袭爵降等,从一品的国公变为从三品的县侯,自然不会就这样认命,这是生生打了他们镇国公的脸面,降等,不但规制要降,连正门处的牌匾也要降,这可是先帝亲书的镇国二字,焉能说改就改? 镇国公纠结一干人等,在朝堂之上公然反对封煜,扬言当今圣上不遵祖训,不守规章。这样的闹剧,整整闹了三日,可是该降的还是降了,皇上对这些反对之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镇国公斗了几日,人心不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事情闹地这样大,太后当然不会不知道,震怒之下,立马起身去了景阳宫。 她过来的时候,封煜正在问凌默话,忽然听见外面争执,不悦地找来李德全。李德全只道是太后过来了,被拦在了外面。 “行了,让她进来吧。”封煜坐下来,随口说道。 凌默知道,今日这事是说不成了,不用皇上说,他自觉地往暗处隐了身。 太后被拦住,原本七分的怒气也变成了十分,见到封煜悠闲地坐在上面,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当下就质问道,“皇上为何降了镇国公的爵?” 封煜脸眼皮都没有抬。难道人老了,总会不自觉地变蠢?先帝时这样,这是叱咤六宫的杨太后也是这样。 太后气地浑身发抖,指着封煜,“皇上这是翅膀硬了,觉得朝中的老臣都没有用了是么?镇国公乃先帝亲口所封,地位尊贵,岂是你说降就能降的,再者本朝原本就没有降等袭爵只先例,皇上此番一意孤行,难道不怕以后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吗!” 封煜嘲讽道,“九泉之下,怎么,太后这就这么希望朕去死?” 太后被他噎得不上不下,强撑着发作道,“镇国公战功赫赫,于家于国于社稷都有莫大的功劳,皇上纵使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能罔顾社稷,罔顾我大魏!” “太后这是在说梦话吧,你说的功劳,早就被镇国公府被杨家挥霍地一干二净,欺男霸女,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谋害皇嗣,这一桩桩,一件件,太后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杨氏一族犯下的罪过,早已是死不足惜,朕念及旧情,才敕令其降等袭爵,你杨家却不知感激为何为,要你们有何用!” 第64节 太后深吸一口气,纵使这样,总是这样也不能如此亏待镇国公府,“皇上这是偏见,倘若犯事的不是镇国公,不是杨家,焉能有这么多的罪名?” “偏见?”封煜冷笑道,“犯错的若不是杨家,早就株连九族了,你以为还能留到现在?” “不,不是这样的。”太后想辩驳,却不知到从何辩起。朝堂之事,她知道是皇上陷害杨家,陷害镇国公府,无奈拿不出证据。 但是她是杨家女,杨家在她这一辈才日渐强大,先帝在时,朝上凡有大事皆要依仗杨家,她被册封为皇后,她的兄长被加封为镇国公,先帝再不喜欢她,再怨她,也不敢动她分毫。镇国公府之威,从未有人质疑过就是先帝去了,她的侄女也依然坐上了皇后,一门双凤,这是何等的荣耀,岂是说没落就能没落的,“哀家不允许,哀家绝对不允许!” “太后似乎还没有看清形势,你不允许,又有什么用呢。” “哀家是太后,是皇上的嫡母,大魏皇室以孝治天下,皇上不听哀家嘱咐,恣意专断,难道想叫天下人唾弃皇上不孝?” 蠢妇! 封煜眼神冰冷,不善地盯着太后,“朕且等着,看天下人是怎样唾弃朕的。” 他转过头,叫来景阳宫的侍卫道,“朕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陪太后闲聊,来人,将太后请出去。” 封煜实在不想和这样的蠢妇多说,狂妄自大又无知至极,真以为这后宫还是她能掌控的吗。唾弃,他倒要看看天下人是唾弃他还是唾弃他杨家。 太后被人拦着,不能再往前一步。这么多年来,何曾有人这样拦过她,还是接连被拦了两次。 太后身边的几位嬷嬷也是怒不可遏,斥责道,“大胆奴才,这可是太后,还不退下!” 若是平时,这样的斥责当然有用,但这是景阳宫,是皇上的地盘,这些侍卫除了皇上的话谁也不听,怎么可能会理会这些老嬷嬷。 太后见大势已去,终究没有再留着了,她有她的尊严,绝不能被几个侍卫架着出去。可是她恨呐!如何能耐不恨,她堂堂太后竟然落到这样的境地。她算计了一世,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倘若她的皇儿没有死,皇位便是他的了,就是犯了再大的错,只要命还在,以镇国公府的地位,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如今被这白眼狼得了皇位,翅膀硬了,就要赶尽杀绝了,先皇啊先皇,这就是你选的好皇帝! 御书房里,凌默见太后终于被赶走,这才从后面出来了。 方才的质问真是把他看的目瞪口呆,这太后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都这样大的岁数,还妄想着干涉朝政,这点个镇国公还真是一样的,不愧是亲兄妹。 封煜见他出来,吩咐道,“今日下去后,找几个人看着杨家,有什么举动立即报上来。” “那成王府?” “一并派人过去。” 封煜对成王,也是没有半点情分。他这个皇兄,至今还对皇位念念不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行。 废太子死后,诸位皇子争宝座,成王是其中争地最厉害的,一度还拉拢了镇国公,拉拢了朝中多数朝臣,可惜最后计差一筹,还是没有成功。封煜登基以后,成王也是动作不断,几次三番同封煜作对。 若是之前他有什么动作可以视作他心有不甘的话,如今的不安分就是蠢了。 封煜想来不太喜欢管蠢人,但若是他蠢得太过了,可就容不得他了。 凌默领命,心里想着这一回成王到底会不会掉到坑里面。他这里想着,又听皇上问道,“前些日子同镇国公勾结的大臣查清楚了没有?” 凌默道,“查清楚了,这是这些大臣都是和镇国公有过交情的,或是被镇国公抓住把柄的,身上都不怎么干净,卑职去查,还真查出不少东西。” ☆、94.第 94 章 因杨家降等袭爵这件事,太后去闹了一场,皇后也来了趟景阳宫。不过她去那儿究竟是为质问还是为求饶暂且不知,因为皇上压根没有放皇后进来。 闹剧之后,太后和皇后都收敛了些,再没有翻出别的风浪。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锦绣每日出门,手炉总是少不了的,身上的衣裳也穿得比谁都厚实,生怕冷了自己。 眼下刚下了一场雪,薄薄的一层覆在屋顶上,格外好看。锦绣坐在暖炉旁烤火,身边放着的是煲汤的小炉子,汤已经沸开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锦绣见差不多了,就让玲珑把汤盛好,带着人去了景阳宫。 她进宫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去景阳宫。开始的时候是份位低,不好过去,每回都是让宫女将东西送过去,她自己连景阳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后来成了贵妃,每日要应付太后,加上这些日子天气寒冷,懒得出门,所以也没有过去。 今日也不知什么原因,坐在那里就萌发了去找皇上的念头,一念起,什么都挡不住,煲好了汤就带着人过来了。 不料景阳宫外,竟然遇上了不想遇上的人。 蒋仪也是过来送汤的,今日下来雪,她穿着一身白,领子上套狐毛,将脸显得小了整整一圈。她带着三个丫鬟,一路走过来,鞋上还沾着几点泥水。见到锦绣过来,蒋仪十分诧异,愣了愣才上来行礼,“臣女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起身吧。” 锦绣不想同她说话,说完这句便想走了。不过蒋仪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状似亲密地走到锦绣身边,问道,“贵妃娘娘也是来给皇上送汤的么?” 也?锦绣回头,果真见她身边的丫鬟手里捧着食盒。锦绣瞥了一眼蒋仪,这人还真是不忘初心坚持不弃啊。 蒋仪见她不说话,笑着说道,“原来贵妃娘娘也这样关心皇上,臣女每次来,都没有见着贵妃,还以为贵妃从未来过呢。” “蒋姑娘每日都来?” “既然送了还是每日不间断地好,皇上每日劳心劳力,最需要补身子了。臣女每日都过来,总会有结果的,贵妃娘娘觉得呢?” 锦绣觉得,这位真是逗,这是来她这里炫耀的么,炫耀她每日都来给皇上送汤?炫耀她觉得总有一日皇上会被他打动?做梦吧。还想用这么几句话激怒她,怎么可能。锦绣抿着嘴角,不顾内心的波涛汹涌,一脸平和地朝蒋仪道,“这种事还真不好说,不过本宫觉得,这做人呐,还是得学会知难而退,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蒋仪干笑两声,“臣女可不这样觉得。”大概是她也注意到这样的话题不讨喜,转而商量着说道,“既然臣女同贵妃娘娘都要去送汤,不如一道去,也好做个伴。” 锦绣笑着说了句。“不必了。”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锦绣走的快,没有给蒋仪多说一句的机会。 皇上都说了不会让蒋仪近景阳宫,她就是想送汤也送不进去。现在说要和她一起去,是就着这个机会和她一起去见皇上吧,锦绣才不会让她如愿呢。 她走的快,蒋仪身子弱又不是个能跑的,没两下就被甩到了后面。 到了景阳宫,自然也没人敢拦着他,径自往里面走去了。蒋仪在后院,远远地瞧见锦绣进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却还只能往咽下去。 李德全原本在殿外候着,见到锦绣带人过来也是惊讶地不得了。这位受宠是受宠,可却真实一次也没来过这里啊,今日怎么说来就来了?之前也没让人通报。 李德全忙迎上去,知道锦绣是特意给皇上送汤的,便没有再多嘴,将门打开了。 锦绣提着盒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这底下铺着地龙,刚进来就一股暖气扑来,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十分暖和。殿内的摆设偏肃穆沉重,和关雎宫的不一样。 所以,这里便是皇上的寝宫?锦绣没有多做打量,过了隔间,往里面伸了伸脑袋,就见到皇上坐在那里,前面放着一堆奏章。 在处理政事呢。锦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封煜也不是无知无觉,有人在看他怎么感觉不到,本以为是有李德全有事禀报,抬头一看却见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芙蓉面。 那人见他看过来,立马笑开了,像个小兔子似的哒哒地朝他这边跑过来。 “皇上,我过来啦,是不是没想到?”她抱着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看上去很高兴。 封煜这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天这样冷,你怎么还出来?”封煜捏了捏她的手,凉凉的,赶紧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锦绣被他暖着手,感觉刚才再冷也值了,“在关雎宫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找你了,我还煲了汤,皇上你快点喝。”锦绣打开盖子,将汤放在封煜前面。 天冷,就算是在屋子里锦绣也不敢让汤放多长时间。她看着封煜喝下,才顺道说了路上的事,“方才我来景阳宫,却见到那个蒋仪也过来了,她还想和我一起。这怎么可能呢,我也没有理她,将她给甩了下来。” 封煜好笑道,“你大可以不必理会她,且你不是有车辇么,何必步行过来,还让自己累着。” “每日做车辇做的骨头都软了,今日正好下雪,我步行还可以赏赏雪,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好看吗?” “好看。”她最喜欢赏雪了,漫天大雪的时候,坐在亭子里一百年烤火一边赏景,白雪红梅,多美的意境。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便是她不善饮,看到这样的场景应该也是抑制不住的, 封煜看得出她是真喜欢,难得她对一件是这样上心,封煜许诺道,“若是这雪不停,晚上我陪你一道去御花园里赏雪景,如何?” 锦绣开心极了,皇上好久没有陪她了。不过看着桌上的奏章,她又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好是好,可是这些奏章批阅地完吗?会不会耽误政事啊?” 封煜将她放在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她小小的,如今正好可以稳稳地放在怀里。“你陪着我一起看,便看得完。” 锦绣被他抱着,挣脱不得,也乖觉地不动,免得打扰他做事。说是陪他一道看,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懂。奏章很长,铺在案上有好几页,密密麻麻全是字,但是条理工整,字迹也挺好看,这上面写着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天书一般。 封煜拿着毛笔,看了几眼就开始着墨,笔走龙蛇,看的锦绣眼花缭乱。 他批阅地时候很认真,锦绣卧在他腿上,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侧颜,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当真不假。 他认真的时候嘴角抿得紧紧的,目光专注而深邃,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令人神往。许是这上面说了什么不好的事,锦绣发现封煜的眉头皱了起来,眉心显出了一个小小的川字。她动了动手指,很想将他的眉梢抚平,但又怕打搅了他的思路。忍了又忍,最终没有下手。 若是这样的皇上,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不知道多招人呢。不过,好在现在只有她能看到,锦绣自豪又得意的想到。 如今已到了下午,外面因为下了雪所以没什么声音,静静的。锦绣坐在封煜腿怀里,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能听到的只有他翻奏章的声音,也不大,加上屋子里太暖和了,锦绣看着看着睡意就上来了。 她中午一般是要午睡的,这回惦记着看皇上,一点也没睡,所以现在忍不住了。眼皮一合一合的,没一会儿就睡了。 呼吸浅浅的,撒在封煜颈测,轻轻的,痒痒的。他放下笔,低头看了看。 原来是睡着了,她还真能睡啊,封煜失笑。 殿内有张龙床,封煜放下手上的事,将她抱到床上,将外衣鞋子拖了,给她盖好被子。封煜静静地看着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很舒心,小脸陷在被子中,粉扑扑的,很是诱人。封煜看够了,低头亲亲她的眉眼,才起身重新坐到桌案前。 景阳宫内,因为贵妃娘娘到访而变得不一样了,皇宫外的赵府,却远没有这样安宁。 这日下午,永嘉郡主正和赵夫人说话。长子快及弱冠了,不仅成婚晚,到现在连孙子都没有影,她心里也着急啊。 原本以为他答应了娶永嘉,这事就算成了,岂料这么多天,两人一点进展都没有。睡在一张床上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也太奇怪了。赵夫人心急之下,免不了将永嘉叫过来多唠叨几句,“永嘉啊,娘实在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倘若有什么地方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永嘉心知她要说什么,就是再不耐烦也不能转身就走,还得笑着回到,“哪里的话,娘想说什么变说吧,永嘉听着呢。” 赵夫人道,“这夫妻之道都是慢慢摸索出来的,你和大郎年纪轻轻,有些事情想不通也是难免的。不过作为妻子,总该要知道些轻重,有什么矛盾且先让着,别太争强好胜了,这样到头来你们俩谁也落不了好。” 这俩人变成这样,若不是闹出了什么矛盾,赵夫人还真想不出来有其他的原因。永嘉是皇家郡主,心气也是极高的,定然拉不下脸,大郎又是个面热心冷的,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才好啊。 她到底舍不得责怪自己的长子,只好先从永嘉这里说起。做妻子的,若是不能把持住丈夫的心,便是身份再最贵又有什么用? 永嘉心中有些愠怒,道,“娘你多心了,我同夫君并没有什么矛盾。” 赵夫人急了,“那是怎么回事?” “许是夫君这几日心情不好吧。” 这话听着就是敷衍,心情不好,你作为妻子怎么就不知道哄哄?赵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你们俩的事我看我是插不上手了。” 她这是明显地不满了。永嘉从来没有什么耐心,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赵清泽身上,对于赵夫人,她还真想过要去奉承。 “若是没有事,我还是先回去了,夫君说是去拜访友人,应该也要回来了。” “行了回去吧。” 这次谈话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赵夫人看着永嘉的背影,揉揉额头,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儿媳妇娶回来和没娶回来是一样的。 永嘉回到自己的房里,关起门来,想想方才赵夫人说的话,手心差点掐出血来,这是她的错吗?她难道不想同赵清泽好好相处? 她连睡觉都带着妆,怕被他发现了头也不敢多抬,她受的罪还不够吗? 混账!一个个都是混账! 永嘉一挥手就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声音刺耳,扰得她更是心烦。 少顷,等屋子里没了声响,两个丫鬟才走进去,见怪不怪地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走。她们前脚刚收拾好,后脚就见到赵清泽从外面回来了。 第65节 永嘉调整了神色,笑着上去迎接,一边抱怨道,“夫君拜访友人也不会挑个好天。” ☆、95.第 95 章 小厮动作很快,玉佩很快就回到赵清泽手中,他看了看,确定没有摔坏后才重新放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是那动作让人一看就知道玉佩的重要性。 永嘉再想看,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方才她匆匆瞥了一眼,摔出去的那块玉佩成色应该是不错的,依稀可以看出上面刻着字。 她站在一边,见小厮和赵清泽都十分郑重的样子,抱歉地说到,“都怪我鲁莽,一时没有注意,玉佩可有损坏?” 赵清泽知道她是无心的,也没有对刚才的事有什么不满,见她问起话来依然回了句,“没有,郡主不必自责,是我没有放好。” 每次都是这样,永嘉看着他这处变不惊的样子就一阵气,不知道他是太没有脾气了,还是压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无论她做什么,做的好还是坏,他永远不会怪她,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在他心中,难道就这么不重要吗,玉佩摔下去的时候他明明是慌了神,眼下却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永嘉不知道,她摔下去的时候他会不会也是这样无动于衷。她勉强摆出一张笑脸,问道,“这玉佩是什么,看夫君的样子似乎是极为重要的?” 赵清泽道,“确实比较重要,这是赵家的祖传之物,不常拿出来,所以郡主才没有见过。” “原是这样,我还从没有听说过,看来是我嫁过来的时间太短,许多事知道的不够。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家中就好了,何必每日带在身上,若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习惯了。”他道。 是吗,永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赵清泽不想对这件事多做讨论,那日进宫后,两块玉佩他一直放在身上,这两块玉佩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他从不在外人眼前拿过来。若不是今日永嘉正好将其摔了出来,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好在摔出的这块是赵家的玉佩,倘若换成了锦绣的那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当初一时私心,没有将玉佩还回去,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本能的,他不想让永嘉知道锦绣的事,怕给她带来麻烦,所以他的东西也是贴身保管,免得被永嘉翻到。 成婚这么多天,他还是没有办法对永嘉坦诚相待。也许是他所期待的,从来都不是这场婚姻吧。 永嘉不再多问,似乎对这玉佩并没有多好奇的样子。又看他神情有些疲惫,想到他刚从外面回来,说道,“夫君刚从外面回来,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也好。”他这一日确实累坏了。 赵清泽正想着去换件衣裳,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永嘉的脸看了一眼,提醒道,“郡主的妆化了。” 永嘉一惊,立马用袖子遮住脸。低头看了看手指,果然见上面沾了水。她想起刚才从赵清泽身上脱下来的衣裳,那上面是落了雪的。 她太大意了,一时没注意手上就沾了水,又用手碰了脸。脸上润润的,她能感觉到脂粉已经化开来了,这粉沾不得一点水,倘若再迟一点就不止是妆化了这么简单了。 永嘉心里一阵后怕,遮着脸对赵清泽道,“让夫君见笑了,今日用的脂粉见不得水,若是夫君没有提醒,我这脸也见不得人了。” “不妨事,脂粉都是容易化的,郡主去房里洗了便好。”他顿了顿,原本想说这是在家中,大可以不用每日涂脂粉,但是话到嘴边,愣是没有说出口。 永嘉很少有素面朝天的时候,即使是入睡,也是带妆入眠,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好看是好看,但是让人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好像全靠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他也有妹妹,妹妹同她一样喜欢胭脂水粉,但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时时刻刻都离不开。 当然,他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女子爱美,说了她许会不高兴。 永嘉急着回去,也不再同他多说话了,“那我先回房了,夫君也快点休息。” “嗯。”赵清泽淡定地点点头。 直到永嘉带着贴身丫鬟回了里间,赵清泽旁边的小厮才跟主子小声嘀咕开了,“公子,妆化了都是会变成黑色的吗?” 赵清泽不解,问他为何会这样说。 小厮道,“方才郡主脸上就是黑色的,虽然只是一小块,但是瞧地分明。难道还有脂粉化了之后变成黑色的,好生奇怪。” “这我哪里知道,也许是郡主用的和别人的不同吧。”赵清泽也没有多想,刚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就赶紧移开眼睛了,不好再往下瞧,所以也没看到小厮说的什么颜色不同。不过纵使看了,怕是也不会多想到哪里去。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呢。”小厮又咕哝了一句,他实在是觉得奇怪,可是公子却没什么反应。 唉,也许真是他眼花了吧。 永嘉回到房里,转身就把门关了,等跑到铜镜处才放开了袖子。左脸处的粉确实化了,显出脸上原本的颜色。 她让人打了温水,将脸上的东西全都洗掉。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可是皮肤却像坏地不成样子,有的地方是黑色的,有的地方是红色的,从额头到下巴,都有一层细细密密地疹子,有些痒,但是她却不敢挠。 她将铜镜放到眼前,唤了声,“阿月,过来。” 叫阿月的丫鬟赶紧走到她身边。 永嘉摆正了铜镜,上面赫然映出了两张脸,一张可以说的上是花容月貌,一张却如同厉鬼,对比之下真是骇人。 阿月心里一咯噔,强忍着没退下去。她感觉到郡主的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看这张脸,怎么生地这么好呢。” 阿月惊恐地转过头,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郡主毁容了之后,便是这样喜怒不定,这些日子在私底下已经毁了好些人的脸了,心情不好便要拿底下的人出去,手段还残忍地令人发指。 真是在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刚才在姑爷面前那样温和,可这都是假象。呵呵,那位姑爷,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娶回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吧。她又是害怕,又是无助,她跪地直哆嗦,祈祷着这回能挨过去。 “瞧瞧你这样子,我又没说什么,跪个什么劲儿,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她轻轻地笑着,笑地阿月心里不上不下,半刻才抬起头结巴地说道,“郡,郡主,要不要奴婢给您上妆?” 永嘉看她吓成这样子,心里嗤笑了一声,她还能把人给吃了?转身坐想梳妆台,这意思是让阿月过来帮她了。 平时都是阿月给她涂粉的,做起来也很顺手。 没多长时间,永嘉脸上那些痕迹就全遮起来了,脸上看起来完好如初,干净地很。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找了一根金钗子递给阿月,“给我戴上。” 阿月待她打扮好,见郡主终于没有再阴着脸,才稍微安了心,找着话来说,“郡主,姑爷那边还有什么要吩咐地么?” 永嘉讽刺道,“这是他自己家,还有什么事要我来吩咐的,底下伺候的难道是死人不成?” “总没有郡主吩咐了来的细致。” “我这样事无巨细,只怕别人不但不领情,还嫌我多事呢。” 阿月知道她这是在抱怨姑爷,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这事说来谁也怪不上,她们做奴婢的最好别插嘴。 永嘉又问,“你可听说赵家有什么传家的玉佩没有?” “这个,奴婢倒不曾听说,想来这些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永嘉冷笑了一声,一般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刚才赵清泽明显是在说谎,他没有说过谎,说的时候也不太顺当,连她的眼睛也不敢看。 她只说了句这玉佩贵重,不用每日带在身上,他却说他习惯了。 习惯?若不是日日带在身上哪里来的习惯。可是她知道,以前他身上并没有这东西,起码成婚的前几日并没有。再说,传家玉佩这样重要的东西,赵夫人会不告诉她? 永嘉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赵清泽的种种举动,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中间若是没有什么故事,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那玉佩,你给我查,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她倒要看看,这玉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路。 “是,郡主。” 阿月回了一句。 赵府虽说人多,但是这样的事查起来也不是容易的,毕竟知道的人不多,且还不一定愿意说。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得让郡主满意了。郡主说要查,怎么也得查清楚了。 景阳宫内。 锦绣睡了一觉,到现在才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了下周围,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不知身在何处。 等到意识完全归位,才知道这是在哪里。又看了看身下的床,她这是在龙床上午休了吗,龙床呀,可惜没有龙。 她披上外衣,去找那条龙去了。 锦绣出来的时候,封煜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处理好了。她睡的时间长,离来时已经隔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么快就醒了?”封煜见到她,说话是眼里还是戏谑。 锦绣知道她是在说反话,也不恼,乖乖地跟他后面,他往哪里走,她就往走。 “你在做什么呢?”封煜停下来。他原本是想找本书的,现在也不想找了。 “跟着你呀。” 她说的没心没肺。其实她是睡醒了,没事找事呢,都是被他纵出来的臭毛病。 封煜知道她是无聊了,看她头发还是散的,将她拉到床上,找来一个梳子替她梳头发。锦绣的头发又黑又细,放在手心软软的,服服帖帖的,和她的人一样乖巧。 封煜不会梳什么样式,勉强将头发盘起来就算不错了,便是在样,还费了好大的功夫。索性现在没事做,他也乐得陪他浪费时间。 ☆、96.第 96 章 封煜没有食言,晚上雪停的时候,就带着锦绣出去赏景了。他自己没有穿多少,却把锦绣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连他的披风也给人穿到身上,才停了手。 锦绣闷地慌,连说话都带了些鼻音,瓮声瓮气的。 她想说不用穿这么多,可是皇上在旁边看着,她不得不穿。两人一前一后,一个玉树临风,一个体态臃肿地出了门,对比之下很有喜感。 御花园里的宫人手脚很快,这雪才刚停没多久,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他们去的是梅园,这个时候梅花已经开了,远远地就问道阵阵暗香,循着幽香找过去,眼前见到的就是一大片的梅林。 御花园锦绣来过不止一次,但是她从没有完完整整的逛过,就如眼前的梅林,她就从来没有来过。 现在天已经晚了,但是因为是雪后,光线还不会十分的暗,梅林里面早早地点起了宫灯,宫灯是微黄的光,小巧玲珑,挂在梅树上很是应景。梅花的枝头都是雪,雪越是大,她开的越是美丽。不同于牡丹玫瑰,生地那样娇艳。所以过来赏梅的时候,也是要忍地住寒冷的。封煜牵着锦绣的手,一路护着她,带她走近看。 “这梅花开的倒是挺齐整的。”他道。 李德全在后面解释道,“前些日子着梅花还没有开呢,昨天奴才过来的时候开始开了,但是不多,一个枝头上也就两三朵,孤零零的没什么看头,没想到今日竟然全开了。” “她们肯定知道皇上要过来。”锦绣顺溜地接到。 封煜刮了刮她的小鼻头,知道她这又是在怕马屁了。 李德全在后面也听到了,他原本也是想说这句话的,可是被贵妃娘娘先说话。但是他想,如果是他说了,皇上肯定没有这么高兴的。 “皇上,等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多摘几枝。” 封煜看了看李德全,李德全会意,没等回去,直接任命般地过去摘了。 “梅花可以泡茶,还可以做成点心呢。以往我都没有做过,下回做出来给皇上尝尝怎么样?” “你就只记得吃了。” “嘿嘿。”她娇憨地笑了两声,这不也是为了做给他吃的么。 “开春的时候,让宫人在关雎宫后面也种一片梅花怎么样?” “好啊。”这样她就不用特意跑这么远过来看梅花了。 他们俩站在梅树下,李德全远远地跟在后面,手上抱着一大束梅花枝,再没有上前打扰。他看上去神情有些幽怨,方才摘地太多了,抱不动。 封煜带着她,从梅园中间的小路走过去。小路不是很干,这才没走多久,两人的鞋子都已经湿了,不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难得外出赏景,封煜并不想这么快中断,再说年节将至,他怕近些日子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陪她了。 气氛正好,两人相携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彼此心中总有一股暖意。中间锦绣停下来,对着宫灯指了指,眼巴巴地瞅着封煜。 第66节 她自己穿的太多了,动都不好动,更别说自己去取东西了。 封煜瞬间懂了她的意思,眼神转向梅树上,是一盏宫灯,在封煜看来再普通不过了。他叹口气,还是走到树下。 梅树很矮,宫灯挂的也不高,他将宫灯取下来,转身递给锦绣。 这盏灯不知道是哪个技师做的,比别的精致许多。别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就它是兔子形状的,还是白色的,更显可爱,锦绣一眼就瞧中了,所以才叫住了皇上。拿到灯,她也挺开心的,晃晃悠悠地一路走一路摇。 原本是为了看梅花的,结果却被宫灯给吸引了。封煜看了那盏灯,不过是稍微做的奇怪一点,有什么好看的? 他忽然停下来。锦绣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封煜看看她的灯,又看了看满园的梅花,放下她的手,从旁边的枝头上摘下一朵开的最好的,亲自戴在她的耳边。 锦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闹了个大红脸,谁知道皇上停下来就是为了这个。他还认真地调整了一下梅花的位置,直到他自己满意了,才罢了手,认真道,“人比花娇。” 这个她心里有数。 锦绣学着他,从枝头又采了一朵,调皮地嬉笑着,“皇上要不要也戴一朵?” 她以为皇上会拒绝的,毕竟皇上一直是很有君威的,却不想他竟然真的弯下腰来,“你给我戴。” 锦绣愣住了,拿着花的手也变得沉重了,皇上说的是真的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皇上真的愿意戴花?” “嗯。”他轻轻回答道,仿佛只要是她要求的他都会无条件地答应。这样皇上让锦绣胆子一下变大了许多,心一横手一抖,刚才还在她这里的梅花枝就戴道了皇上的玉冠上。 封煜抬起头,俊朗的五官在昏暗地光线下柔和了许多,眉梢微微挑起,眼波流转,端地是风华绝代,“如何?”他问。 这一眼,差点没让锦绣看的失态,这,这哪里是皇上,这明明是个妖孽! 对,就是妖精!虽说这样说有点大不敬,但是原谅锦绣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 大魏男子戴花的多了去了,但是戴的好看的实在不多。美男子美男子,往往比女人还有美,戴起花来也是风流不可言。她不知道,原来皇上也能变成这样惑人心神的美男子。方才的神态,完全不似平日的威严沉着,就像是个妖精。 她痴痴地盯着封煜看,封煜忽然觉得,这样舍下皮相逗她也不是很难做到。 锦绣捧着他的脸,眼里的迷恋丝毫没有遮掩,活脱脱一个小色胚模样,还调戏道,“皇上这样戴着花真好看,就像是,玉面郎君。” 色迷心窍,她踮起脚尖,凑上去一亲芳泽。 美人很是配合。 很可惜,这不过是假象。封煜勾着她的腰,很快便反客为主,铺天盖地地吻落下来,将锦绣紧紧包裹住,直到她被亲地嘴唇发麻,呼吸不过来了才松开手,“玉面郎君?看来你挺喜欢的,是吗?” 锦绣心中一紧,这话可不能认,否则倒霉的还是她,忙不迭地补救,“哪里,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的,我喜欢的只有皇上,皇上是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嘴皮子倒是挺顺溜。封煜打算暂时放过她。 傻乎乎的锦绣还以为皇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忘下了这一茬,主动牵过他的手,顺带将他头上的花给摘了下来。 开玩笑,虽然是晚上,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某个妃子呢,锦绣是绝不会把这样的皇上放给她们看。 等两人穿过梅林,天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比景阳宫内不止冷了一星半点,虽然锦绣穿的多,但是封煜还是不敢让她留多长时间,等她赏够了景,立马将她抱回车辇上。 车辇往回走,中间路过了未央宫,封煜看见了也没有说停下,反而直接将人带到了景阳宫。回头看了下一无所知的锦绣,心想,反正她晚上都是要和自己在一起睡的,在哪里睡不是睡。 锦绣被带回景阳宫也没有说什么。中午她睡了龙床,自觉还没有过完瘾,晚上还能再睡一次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晚上封煜身体力行地让她知道什么是再好不过了。他自己的地盘,他自己的床,封煜好像比平时还容易兴奋。也许是因为之前锦绣错说了一句玉面郎君,他今天晚上对于折腾锦绣这件事十分热衷,最后锦绣十分不情愿地晕过去了。 没羞没躁地一晚过后,锦绣第二日起身,便直接打道回府了,还是自己的宫里带着有底气些。锦绣恨恨地想,要是晚上他要是再敢这么干,她就直接撂担子。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锦绣这个不管事的贵妃,宫里份位高的几位都是忙的不得了,皆是因为年节已近,宫中要准备宫宴。其实前朝也是忙,尤其是太常寺和光禄寺。除夕当日前朝后宫都有宫宴,只不过后宫的宫宴比前朝要晚一些。 前朝每年宴请的都朝中大臣、皇家子弟,太常寺卿要安排傩舞,以去处邪魔瘟疫;光禄寺则要掌酒醴膳食之政,宫宴中的膳食都是由他们准备。 至于后宫,总管宫权的是皇后,因此事事也都需要上心,丝毫出不得差错。其他三妃手上或多或少分到了些权,所以也是没有闲着的。 唯有锦绣,自始至终不曾沾手,也不想去沾手。 宫里的皇后妃嫔为了那点宫权,整日里争地不可开交,可是这宫权在锦绣看来确实如同鸡肋,她不需要这个来点缀自己,也不愿去费这个心神。 三十那日,景阳宫的李福又过来了一趟,将扬州寄过来的包裹带给锦绣。 这回寄的是扬州那边年节时吃用的,倒是齐全地很。锦绣将知夏知秋叫过来,她们俩是江南人,见着这东西高兴地不像话,不怪她们乐坏了,这里面的有些在京城确实是没见过。 几人将关雎宫里里外外装点一番,已经是傍晚了。 今日后宫有宫宴,锦绣这个新晋的贵妃娘娘自然也是要出席的,所以这才歇了下来,让玲珑等人替她打扮好。 宫里每逢什么重大的宴会聚会的,都要生出一些事,今年的变故尤其大,除了她这个贵妃,消失了几年的太后娘娘也重回后宫了,可算是有看头了。锦绣坐在铜镜前,暗暗猜想着这次会遇上什么事。 玲珑放下梳子,道,“好了,娘娘您看怎么样?” ☆、97.第 97 章 晚间,前朝的宫宴刚结束,众人送走了皇上,这才从殿里出来。 许久未曾露面的成王今日也进宫了,虽然自始至终没有同皇上说上一句话,可是态度也是不卑不亢的。当年先帝尚在,几位皇子里数成王登基称帝的可能性最大。毕竟这位不仅深的太后喜欢,在先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且结交了一众权臣。最显眼的便是当时的镇国公了。 不少朝臣也自以为算准了,迅速了站了队伍。可惜他们算对了开头,没有算中结尾。成王势大,解决了众位皇子以后,却还是阴差阳错的与大位无缘。 最后登基的当今圣上。 至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这些人便不清楚了,能清楚的只有一件,成王之前的动作,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皇上登基后,成王自然也没有落得好,不过亦没有出狠手。这里面,大概是因为先帝的嘱托。先帝仙去的时候,宫里面只剩下三位皇子,除去皇上和成王,便只有一个尚未启蒙的小皇子了,先帝也是担心皇上会赶尽杀绝,特意嘱咐了皇上要善待弟兄手足,还要善待朝中老臣。 不过,虽是这样,成王这几年过的还是万分低调。除了重要的朝会,旁的一概不去。他那嫡子倒是与他不同,行事都乖张地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纨绔,荒唐事做了一桩又一桩。也不知是那位成王妃宠成这样的,还是成王为了降低皇上的戒心故意养成这样的。毕竟成王府里,并不缺子嗣。 皇家的事情,向来是摸不透的。 成王和几位大臣一道出来,那几位心里虽然想的各有不同,但是成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一路说了不少奉承话。 出了宫门,成王向身边的几位道,“几位大人先走,本王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同行,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成王能得先帝赏识,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其长相,成王和先帝生的确实有五分相似,以至于他们没回见到成王都有几分恍惚,就仿佛看见了先帝。 他这样说,旁人可不会真蠢地不说话,毕竟这位再怎么样,也是位王爷,纷纷道,“成王说的哪里话,您先忙,我等就先回去了。” “诸位慢走。”成王立在原处朝他们说道。 宫门外是各家的马车轿子,众人上了马车,直接走了。眼下是大年夜,他们也得赶快回府去,因而也没空探究成王为的究竟是什么事,各自散开了。 成王身边只跟着两个小厮,看起来很是文弱,其中一个见人都走了,问道,“王爷可要将马车赶过来?” “不必,这点路,还是走过去吧。” 前些日子断断续续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现在宫门外面还有点冷,小厮担心王爷被冻着了,忙将手上拿着的大氅给他披上。 成王见他这样也没有斥责。这小厮忠心是忠心,就是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了,他原是练过武的,纵使这些年勤于练习,也不会畏惧这区区寒风。 走了许久,终于在街角处见到了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从宫宴中出来的建安侯。 成王上前,语气熟稔道,“许久不见,建安侯别来无恙啊。” 杨志成原本见到他,也没有太拘束。只是听他这样说,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他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不知成王叫杨某过来所为何事?” 方才在宫宴上,有人递给他纸条,他见了之后才守在这处。虽说早猜到是成王,但是对他的目的还不甚清楚。 杨志成是镇国公长子,太后娘娘的亲侄子,按辈分他同皇上同成王都是平辈的,幼年同成王也是有过交情,但是成王事败以后,镇国公府便不再同成王府有什么来往了,他和成王也在没有交结。今日过来,还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成王好似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生硬,笑着说,“难道没事便不能找你建安侯了吗,我不过是想叙叙旧而已。” 杨志成干笑两声道,“叙旧?成王是想在这里叙?” 此处连个人影也没有,又是外面,天寒地冻的,杨志成信他就有鬼了。 成王见他这样,不好再卖关子,问道,“不过是几句玩笑话,本王今日叫你过来,确实有要事相商。” “不知成王所为何事?” 成王却没有直接说,反而问道,“今日宫宴上怎么没见镇国公?” 杨志成脸上阴郁,道,“家父身子不适,便没有过来,劳成王惦念了。” “说起来镇国公也算是本王的长辈,这些年本王都没有前去探望,实在是心中有愧。镇国公身子向来不错,怎么今日,却突然不好了?” 杨志成看着他,忽而讽刺地笑了笑。这几年没怎么见,成王说话的技术也是越来越高了。镇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不知道? 他好好一个国公府,生生降成了三等侯府,往日门庭若市,现在却门可罗雀,成了京中的笑柄。纵然后宫中有皇后有太后又有什么用,皇上想降等的时候还不是说降就将了?他父亲年纪是大了,可却从未生过病,这回确实气得吐了血。这节骨眼上成王再来说风凉话,着实令人生厌。 杨志成甩了甩袖子,“成王若是只想说这些事,请恕杨某不能奉陪。” 成王上前拉着他,知道他是误会了,道,“建安侯不必发怒,本王也是出于关心,没有别的意思。”到底太过年轻了,受不得刺激。成王心中叹息一声,他将人拉住,又说,“杨家的事情本王也听说了,心痛之余也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不过,路总是人走出来的,杨家又不是族中无人,往后还有用振兴的机会。” 他这回暗示有些暗示意味。杨志成问,“成王此言是何意思?” “听说杨家同范家联姻了,此事当真?” “当真。” 成王一听满意了,他对杨志成道,“这样便好,余下的事情之后再说,今日建安侯回去,还请代本王问一声镇国公,当日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杨志成心里一紧,隐约知道成王指的是什么,当日他杨家支持成王,中间是有过约定的,今日成王旧事重提,是什么心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个地方偏僻是偏僻,但始终不是能长谈的地方,杨志成被成王一番话说得心中不上不下,道,“成王的话我一定会代为转告,时辰不早,杨某先行一步。” 成王这回没有拦着,侧了身让他过去。 许久,小厮跟在王爷后面,问道,“王爷怎么也不找个雅致的隔间,在这里说话,实在是和王爷身份不相符。” 成王没有回他,径直往前走,没过多久一驾马车停在他脚下,成王上了马车,心中还在想,皇上对他从来没有放过心,他哪里有时间选地方呢。 后宫中,晚宴也已经开始了。 锦绣来的也挺早,她的位置靠前,上首的位置是空着的,只是要留给皇上。左右两边分别是皇后和太后,锦绣就坐在皇后一侧的下首。 每个人前面都放在小桌子,上面摆着各式糕点和茶果,膳食还没有上,得等到皇上过来才可以用。她闲着无聊,便观起歌舞来了。宫里又专门训练歌舞的司,现下挑的这个是健舞,曲子节奏很明快,动作也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和以往软绵绵的舞大不相同。 可惜啊,这么好看的一支舞竟然没有人欣赏。除了锦绣是认真看了的,其余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至于殿内的宫女,虽说是立在旁边,但也是不允许四处乱看的,哪里还有心思注意什么歌舞。 一舞作罢,她看着领头的舞女太后和皇后行了礼,皇后抬起头,说了几句赏赐的话,接着人就走了。 她收回心,听到太后似有所感地对皇后说,“唉,也不知道这是哀家在宫里过的第几日年头了,日子过得真快啊。” 皇后道,“也是,去年妾身安排宫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一年都已经过去了。” 不想平日和皇后不对付的德妃却是接到,“宫里就是这样,一年年的过的极快,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稍不留意就会变天。” 皇后看着德妃诧异了一会儿,她和德妃素来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今日德妃突然这样不按常理说话,让皇后觉得不太对劲。 第67节 再看德妃,她自己好似对皇后也没有什么恶意,脸上也不再是高傲的表情,问道,“皇后这样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无事。”皇后按下心里的狐疑,不再多想。 没过多久,封煜便过来了,身上还穿着龙袍,应该是从前朝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 众人行了礼,方才坐下。 封煜坐在上首,看了锦绣一眼,知道她好好地坐在那里,才收回目光。 皇后就坐在他下面,他这样的打量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忍着没有发作而已。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过情分,若是他再做什么事招他恨,这皇后也不用做了。 皇后端着身份,问道,“皇上,不知眼下是否可以开席了?” “嗯。”他点点头。 皇上点头之后,皇后才让下面的人将膳食摆上来。 其实宫宴也只是个形式,里面的饭菜能有多好吃呢?锦绣原本就没有什么期待,看见宫人端着盘子挨个摆上膳食,也并没有多少胃口。她打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好好吃一顿。 ☆、98.第 98 章 殿内有一瞬间的静默,皇后看着身边的大宫女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暗道不好,等到看到了那瓷盘里的东西,更是苍白着脸,惊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封煜面色不虞,对眼下这情况再没有一点耐心,这宫宴上的一切都是经过皇后的手置办的,她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他不高兴了,自然也不会给皇后面子,当下就质问道,“皇后,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愣了愣,这不是她的错,她巡视一圈,视线落在德妃身上。下面的人,唯有她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那里悠然地品着茶。 德妃似乎感受到皇后的视线,抬起头,对着她莞尔一笑。 这是这笑在皇后眼里却是无比地冷人厌恶。她捏了捏衣袖,强自辩解道,“皇上,妾身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宫宴上的膳食,都是事先拟好了单子,妾身看了都是没有错的,万万没有想到回出这样的事。” 本来是羊肉羹的,魏国人喜食羊肉,引以为尚,皇族亦然。聚会宴饮时用的也都是羊肉,从没有用过猪头的,且都认为猪肉是百姓食用的,吃了未免有**份。 这样的场合,皇后怎么可能脑子不清醒用猪肉作羹,这明显就是有人再陷害她。 德妃对皇后的怨恨视而不见,笑着挑衅道,“皇后娘娘一句不知道就想推卸责任?” “德妃你这话什么意思?” 德妃道,“皇后娘娘何必迁怒他人,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宫宴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人,现在出了事,您却什么责任也不打算担,却推给别人,实在有些不厚道啊。倘若让长乐宫的宫人知道了,怕是以后也不敢为皇后娘娘卖命了吧。” 她说的这话,是认定了皇后失职。 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冷笑道,“这还没有查清楚,德妃就认定是本宫的错?” “非也,妾身只是觉得皇后娘娘起码要给个说法,否则难以服众。今日是大年夜,如此重要的日子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实在是不应该。你说若是让妾身等用了那肉也就罢了,偏偏还呈道皇上跟前来,这不是落了皇上的脸面吗。” “好了!”太后见两人争个不停,不悦地斥责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不过是件小事,如此不顾身份的争什么!” 太后也知道,就算这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说到底也还是皇后失职。最近事情太多了,她并不想让今晚的事闹大。 再看皇上,自始至终也只问了一句话,方才德妃和皇后的争执他亦没有制止,太后觉得想着若是能好好说的话,兴许是可以大事化小的,小事化了的。 不过德妃可没有给她化解的机会,她这人说话做事从来就没有畏首畏尾的时候,就是面对太后,只要她不想,也不会给多少面子。太后才说完,她便不高不低地来了句,“太后此言是要包庇皇后娘娘了?” 太后阴测测地看了德妃一眼。 德妃知道她是怒了,怒了又能怎么样呢,“总归是要查清楚了才能将皇后娘娘摘出来吧。” 皇后冷笑两声,“德妃不怕?” “妾身只怕皇后娘娘查地不够早。” 啧,她怕什么,既然敢做,就料定别人不会查出来。 封煜等她们争完了,才悠悠起身,掸了掸衣袖,道,“今日这事,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清,若是罪不在别人,皇后还是好生待在长乐宫,至于宫权,交由三妃便可。” 太后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封煜,“皇上不可。” 封煜不说话,任谁都能瞧出他的不耐烦。今日本来就已近很累了,却还要听这些麻烦事,倘若不是因为时机不对,他真想将这些人统统赶出宫去,一个个的不安分! 太后道,“就算此事是皇后失察,也能做出这样的处置,皇后毕竟是一宫之主,岂能因这点小事就夺了宫权。” “这皇宫,到底是朕的还是太后的,怎么朕做什么决定还要先问问太后的意见吗?” 太后听到这话,脚下一软,差点没有跌下去。 “皇上,哀家并没有……” 封煜并没有听她的辩解,他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现在更是不愿待了,从位子上站起来就走。路过下面的时候,还不忘将锦绣也一并带走。 太后见他根本没有听自己说的话,站在原地,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不尴尬。 本来一个好好的晚宴,竟然变成现在这样子,不管以后的结果怎么样,皇后这个面子是丢了,还是在宫中所有妃嫔的面前丢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后扶着额,略觉得疲惫,对皇后吩咐了一声,让她好好往下查,就让底下的宫妃都散了,她自己,也带着人回去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宫殿里,只剩下皇后和德妃,颇显冷清。 德妃看皇后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几步走过去,在皇后面前饶了两圈,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满意了?”皇后压下火气,问道。 德妃笑着不说话。 “呵,柳德音,你当真这样肆无忌惮,也不怕本宫查出来?” “怕就不会做。”德妃做得出,也不怕皇后会知道。“不过,这是皇后输得可真是漂亮,连宫权都输了呢,以后也只能做个有名无实的中宫娘娘了,真是蠢呐,怎么连宫宴都办不好呢。” “本宫便是再蠢,也不会像比一样将一条毒蛇养在身边,谁还能蠢地过你德妃?” 毒蛇?她就愿意养毒蛇怎么了,德妃道,“只要不咬着妾身,养什么不是养。倒是皇后要注意了,今日一个不小心将宫权给丢了,别下回又不小心将后位给丢了。你杨家费尽了心思,将你送上后位,可别到时候什么也落不着。不过看皇上这态度,皇后你这后位也是做不长久了,妾身等得起。”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皇后剩下的理智全都击碎了。 皇后仰天大笑了几声,声音悲怆,尔后,她像是疯了一样,将桌上的东西都砸向德妃。 德妃躲了几下,还是没有躲掉,宫装上面脏了好几处,汤水顺着裙摆往下流。她冷眼看着皇后发疯,心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快过。 “真该让宫里的人看看,大魏的皇后是个什么鬼样子!” 皇后砸完东西,尤不解气,听着德妃的嘲讽没有一丝犹豫便吼道,“本宫是什么样子,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置喙。” 德妃柳眉一挑,“原来皇后还有骂人的力气,如此也好,总比妾身从这里出去后,宫人进来发现皇后已经气绝身亡了要好。不过皇后娘娘既然这样不欢迎妾身,妾身这边走了,皇后娘娘还请留步。” 她转身,径自想殿外走去。 皇后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直到人都走了,才扶着椅子坐下。 她很累,方才德妃这样说,明显就是认定了她不会查到证据,难不成三日后她真的要失了宫权? ☆、99.第 99 章 这次的晚宴便这样匆匆落幕了。 皇后当晚就着手查了,只是将能查的都查过一遍之后,仍旧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无法,最后还是被分了宫权。 皇后和太后纵然心有不甘,但是事已至此,且皇上态度强硬,再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在几年前,太后兴许还有底气同皇上呛声,现在她在宫里的桩子都被拔了,人脉也大不如前,就是想给她们杨家争脸面,也争不下来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用在皇后这件事上也是恰当。三日一过,众人便听到这个消息了。 赵府中,永嘉正在翻看账本,身边的丫鬟突然和她说起了这件事。 永嘉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什么,皇后娘娘被夺了宫权,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那丫鬟知道郡主和皇后关系不一般,想好了措辞道,“奴婢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说是大年晚宴的时候,皇后娘娘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将猪肉误以为是羊肉呈上去了,结果引的皇上震怒,说是要彻查,若是查不出来就削了皇后娘娘的宫权。结果这事,到最后也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所以皇后娘娘就背了黑锅。” 永嘉急道,“那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就没说什么?” “奴婢不知道,想来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永嘉听她这样说,哪里还不能不明白呢,怕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说不通。皇上现在,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那可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就这样说夺了权就夺了权,真是,太过草率了。 永嘉隐约觉得,这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否则皇后娘娘这样谨慎的人,断不会犯这样的错。 皇后一倒,太后一个人也难立起来,若是连太后最后也失了势,那可怎生是好。她虽是女眷,所知甚少,但也清楚他们成王府,能依靠的并不多,这时候皇后和太后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成王府也危险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初绑在一起后,就再没有散开过。起码在皇上心中是这样觉得的。 “那镇国公府那边就没有什么动作,皇后娘娘都这样了,他们怎么能不出手?” 那丫鬟想了想,还是说道,“郡主,镇国公府如今已经变成建安侯府了。” 永嘉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是啊,镇国公府也撑不住了。让杨志成袭爵,为的就是让镇国公致仕,如今镇国公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就算在朝堂上说什么,也没有以往的响应。 “那宫里,如今掌权的都是谁?” “听说是德妃娘娘、淑妃娘娘的贤妃娘娘这三位。” 分的还挺齐整的,永嘉心道。这三位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其余那位德妃,素来和皇后娘娘不对付,不过手段老练,若是宫权到了她手上,以后想拿回来也是难,更何况德妃背后还有个柳家,柳家不倒,德妃也就倒不了。 “那位贵妃没有份?” 丫鬟道,“贵妃娘娘确实没有分到宫权,资历不够吧。” 资历算什么,她若是想要宫权,皇上还能不给她?这会儿正宠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腻,永嘉道,“算了,多想无益,改日我亲自去宫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放下账本,对那丫鬟道,“将这账本收起来。” “是。”那丫鬟捧着账本,放到房间柜子里锁好。这里面都是郡主的嫁妆,马虎不得。至于赵家的中馈,暂时还在赵夫人手里,并没有交给她们郡主。 如此也好,她们郡主还省的费那个心思。 少顷,阿月从外面过来,永嘉正好无事,便叫她过来。上回让她查的事情,永嘉还没有忘记,眼下正好过来问了一句。 阿月听到郡主问起这个事来,脸上不太自然,踌躇了一会儿,在永嘉发火之前走了过来。她四下看了看,左右都没有什么人,便俯身,对着永嘉耳语了几句。 说完后,她便赶快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也不敢看郡主。 之前过去放账本的丫鬟回来了,正准备过去和郡主说话,却见郡主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毫无征兆地黑了脸,眼睛里的憎恶像是要渗出来一样。 她没来由慌了一下,就是知道不是她的错,脚下还是发软。等到看到了旁边的阿月,心中担忧,郡主这样,该不会是恼了阿月吧,若是这样,阿月可惨了。 两人连气也不敢大声出。 阿月心里知道,郡主肯定会发怒的。这事她打听了好几日,院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或者说是知道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她,最后还是用了些龌龊手段才打听到的。 她当时听着,只觉得荒唐,那两人,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啊。 她听到郡主喘着粗气,似乎在极力克制,好半天,才又听到郡主说,“递帖子,我要进宫。” 第68节 阿月问,“郡主要递给谁?” “递给太后,快去!” 这时候阿月也不敢磨蹭,立即跑出去了。 关雎宫这边,锦绣还是一无所知,不过她今日的眼皮一直在跳。 她想了想最近这段日子,和皇上过的很甜蜜,用不着每日看到皇后,太后也不会每日闲着找她麻烦了,一切都挺好的,除了每日还需要早起请安,不过这也可以忍受。应该,没什么事吧。 想完了,她觉得自己这阵子实在是有点疑神疑鬼,总想着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上次是应验了不假,但是这次还是算了吧。 她这小心脏,经不起太大的惊吓。 她这厢才安慰完自己,便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永嘉郡主来访。 锦绣看看天,这都已经快要到傍晚了,永嘉郡主怎么还不出宫,且她不出宫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过来见自己? 不仅是锦绣,连知夏她们也觉得不对,嘀咕道,“这么晚了,也不知打这永嘉郡主过来做什么?” “娘娘若是不想见,就推了去吧,只说娘娘在休息。” 锦绣想了想,还是觉得推了好,便让知夏过去和永嘉郡主说。 不想没多久,知夏就又跑过来了,表情不是太好,“娘娘,那永嘉郡主说,您休息到什么时候,她便等到什么时候,您若是不介意皇上过来的时候她还在这里,她就一直不走了。还说什么,娘娘不见她,是因为,因为心虚。” 说完这两句话,知夏都有些气着了,这位郡主真是奇怪。她们娘娘同她并没有什么瓜葛,唯一的一次还是数月前在皇后那里谋害了她们娘娘,这事她们大度没有追究,没想到今日仇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娘娘,她既然这样不识好歹,直接打出去算了,理她作甚,不过是个郡主就嚣张成这样。”这说话的是明玉,还是往常一样的风风火火。 锦绣觉得,今日眼皮子跳多半是因为这位。 她也很想像明玉这样做,但是事情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她倒是想看看,永嘉郡主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她宫里来是做什么。 等锦绣带着人出去,就见到永嘉郡主同几个贴身丫鬟侯在大堂。 多日不见,锦绣先是打量了这位郡主一眼,自那日被她差点毁了容,锦绣就对她好感全无。眼下她刚成亲没多久,身上的戾气也没有收敛半分,就是坐在那里不动,锦绣也能隔着老远感受到她的怒气。 她这边的人也不少,后面跟着四个,气势也足地很,气场总不能输。 永嘉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一眼就见到锦绣。 锦绣只见永嘉抿着嘴唇朝她走过来,表情阴沉沉的,还不等她开口说一句话,忽然扬起手掌。 “啪!” 忽然而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吓住了。 锦绣左脸突然印出五个手指印,她捂着脸,以内太过震惊而忘记了疼痛,脑子也还没有转过弯来。 永嘉见她呆愣,拉开她的手,反手又是一掌。只是这回没有声响,知夏捉住了她的手腕,想也不想地就将她推到一边。 “娘娘,你怎么样?”后面的几个慌慌忙忙上前,将锦绣护在后面,知秋盯着锦绣的脸,永嘉郡主打的狠,如今看着好像已经肿了,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劲啊。 几人看着永嘉,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剥了皮吞了。 永嘉完全没有将这些宫女放在眼里,只盯着锦绣骂道,“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成天只知道使一些勾人的手段。难不成叶家没有教你什么是妇道,勾上了皇后,却又舍不得从前的未婚夫,你怎么就这么下贱!” 她被拦着,上不得前,否则按她这架势,还是会不死不休的。 锦绣放下手,总算知道她这疯病是因何而起了。 突然被打了,还是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谁都会受不了。从小到大,还这没有人这样打过她,锦绣板着脸,高声道,“来人,给我将她捉起来。” “你敢!” 锦绣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到底敢不敢。这里动静大,外面的宫人都惊动了。听到锦绣吩咐,戴三立马从外面钻进来,一把将永嘉按住,她身边的丫鬟想要救人,也都被知夏她们制住了。 场面有些混乱。 锦绣上前,抬着永嘉的脸,果断地回了两巴掌。 “在我的宫里就敢这么撒野,有没有脑子,嗯?” 总是温温柔柔的一张美人脸,一时间显得有几分厉色。 她捏着永嘉的脸,这两巴掌也是丝毫没有掺水,一左一右,极为对称。永嘉被打地偏了头,本就急火攻心,这些更不得了了,倘若不是戴三按着她,以她的疯劲儿,兴许要把锦绣给撕了。 “怎么,还没分清楚贱的人是谁?发现自己夫君有未婚妻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真是可笑,当初要死要活想着嫁给赵清泽的人是你吧。” “你敢说你和赵清泽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家的祖传玉佩都能给她, ☆、100.第 100 章 晚上的宫门处没有旁的人,只有几个守门的侍卫驻守在门边。见到戴三将永嘉郡主扔了出来,他们也是呆在了原地。 他们不知道戴三是谁,但知道永嘉郡主,毕竟下午刚进的宫。如今这情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永嘉郡主十分得太后的宠爱么,怎么还有人敢这样对她? 永嘉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守宫门的侍卫眼神不正,只是她今日该丢的面子都已经丢完了,再多也无所谓了。 赵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永嘉被几人扶着,到了马车里才露出倦怠的神情。 阿月看着有些心疼,虽然郡主待她们不好,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怨过郡主。她们郡主自出身就身份尊贵,何曾被人这样冒犯过。她道,“郡主今日也太鲁莽了,怎么就直接冲进关雎宫了,那里是贵妃的地盘,纵使我们有再多的人,也赢不了她。郡主这样,实在是欠妥,怎么说咱们还有太后撑腰,何苦这样做呢。” 阿月一边替永嘉敷脸一边说道。 她们郡主只打了一巴掌,那贵妃却还了两巴掌,郡主的脸都肿了。她说这话还算是委婉了,她不敢说,在她看来,郡主这样实在是有些愚蠢了,办法那么多,怎么就选了最笨的法子? 永嘉被她弄地一疼,头往后偏了一下,阿月手上的动作顿时就轻了。她本还想着说几句,见郡主没有回答,十分识相地闭嘴了。 永嘉闭了闭眼睛,靠在车厢上。 刚才阿月说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样的大的事,叫她怎么忍得了? 她的新婚丈夫心有他人,将她这个妻子抛在脑后,不管不问的。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没有能打动他,谁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狐媚子,连曾经送给她的玉佩也是宝贝似的收好,不让她沾一点点。 她确实是蠢,怎么就丝毫没发现呢? 今日听到阿月说了以后,她就没想着要让这两个人好过。告诉太后?告诉太后又能怎么样,多半还是会劝她忍下去,太后自己如今都是自身难保了,如何保得了她?她就是要去关雎宫,就是要亲手掌掴那个贱人,闹得沸沸扬扬,闹得越大越好。 宫里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吃饱了撑的,她今日丢了这样大的脸,还是在关雎宫丢的脸,她们会不去查?只要她们查了,就肯定会知道是为了什么。永嘉也不需要多少人知道,皇上能知晓就行了。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的男人纠缠不清,就是皇上再宠她,也会觉得膈应。 最好以后能让这个贱人身败名裂,看她还怎么嚣张。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宫里那些人的反应了,这样大的事,不知道她们怎么想呢。 想到这儿,永嘉突然睁开眼,眼里尽是孤掷一注地疯狂。 她笑道,“让人注意打听宫里的消息。” 阿月点点头,半天又问,“郡主可是故意这样做的?” 永嘉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阿月担心道,“这贵妃如何不要紧,若是连累姑爷可就不好了,怎么说郡主如今都是嫁到赵家来了。” 永嘉嗤笑道,“赵家是赵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没有郡主府,当初愿意住在赵家,是给赵清泽面子,可是他太让她失望了。事已至此,她还顾忌什么赵家,她爱慕赵清泽是真,可也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半点。 阿月听此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她觉得,郡主这会子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没多久便回了赵家。永嘉脸原本就不太好,现在挨了两巴掌更是没办法见人。她们出门出的急,马车上又没有什么帷帽,只得匆匆下了车,快步往院子里走。几个丫鬟在前面挡着,周围的人见了也没敢看。 只是走的这样急,还是和迎面而来的赵夫人撞上了。永嘉就是低着头,也不妨赵夫人能看见。她被惊着了,忙停了下来将人拦住。 “永嘉,你这是怎么了?” 永嘉本来就对她没什么耐性,现在脸上火辣辣的,更加不想说话了,她只想回去,回去看看她这脸变成什么样子了。所以语气也不太好,僵硬地回道,“无事,母亲没有其他话要问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 赵夫人呵斥一声,几步走到永嘉前面,不顾她的黑脸问道,“你进宫了?” 永嘉没有回话,她身边的阿月见状道,“回夫人,郡主下午时进宫了。” 赵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表情不是很好,教训道,“虽不知道你这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往后宫里的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好。我们赵家,素来和后宫没有半分联系,你是郡主,可你更是赵家媳妇。” 永嘉冷笑一声,她这是觉得自己进宫时为了皇后那事?如此也好,永嘉现在不想和她多说废话,还是等明儿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再让她知道她的那个好儿子是有多情深义重的吧。她欠了欠身子,冷冷道,“受教了,母亲。” 说完再没有多留,带着身边的丫鬟回去了。 赵夫人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隐隐的,她觉得让长子娶这样一个郡主并不是什么好事。 永嘉所料的也不假,她一个郡主,被关雎宫的太监扔到了宫外,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 只是关雎宫都是皇上的人,锦绣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又是一等一的口风紧,便是有人想打探,也不能打探出什么有用。但是永嘉郡主和贵妃大大出手,还是传地满宫都知道。 见不得锦绣好的宫妃,也都是卯足了劲儿叫人打听。 别人不知道,封煜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永嘉刚走,便有人禀告了这件事,清清楚楚,连每个人说了什么话都知道了。他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禀报的人只感觉周身凉飕飕的,好半天才等到皇上放他出去。 晚上,封煜照例来了关雎宫,他过来的时候,锦绣正拿着鸡蛋在脸上滚。有一下没一下的,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锦绣看到封煜,一时间眼泪都快汪出来了,可怜兮兮的。等封煜走过去,她就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口。 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脸好疼。 封煜什么也没说,接过她的鸡蛋,给她揉起来。 动作还是和以前一样轻轻的,带着怜惜,但是锦绣敏感地感觉到,皇上现在不太对。他给她敷脸,就只看和鸡蛋和伤处,并没有看她的眼睛,甚至是故意避开一样。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他是皇上,对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可是,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这样! 锦绣一下子沉默了,这次是真的沉默,原本还想着告状,现在状也不想告了。她想,皇上是知道了,且他还很介意。 介意什么,难道是介意她之前有过婚约,还是和那永嘉郡主一样,觉得她不守妇道? 她低着眼眸,问道,“皇上可是都知道了?” 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似不在意,还反问道,“知道什么?” 锦绣笑了笑,声音沙哑,“没什么。” 再看他,他离她这样近,做的事情也这么温柔,可是锦绣却还是心酸地想哭。好在她忍住了。 其实,她大可以不用这样矫情,她大可以直接问出来,可是她不敢,也不想。锦绣觉得,这并不是她的错,难道因为永嘉郡主的片面之词,皇上就对她心生介怀了么,那这样的感情有什么保障,难道每次出了什么事,他都要这样怀疑自己吗? 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倘若当初皇上没有对她格外的不同,她也不是主动,更不会喜欢上他。现在他这样,锦绣又没有骨气地退缩了。 关雎宫里自皇上过来就静静的,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现在两个人一个专心做事,一个闷着声不言语,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许久,封煜看了看锦绣的左脸,觉得不再肿了,才放下手里的鸡蛋。 “现在怎么样了?” 第69节 “好多了。” 半晌,又听他道,“夜深了,快去睡吧。” “嗯。” 连说话也这样干巴巴的了,锦绣心理挺不是滋味的。 她起身,往床里面躺好。她现在脑子很混沌,不知不觉就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的人。她最不喜欢冬天的夜晚,太冷清。以前和他一起睡,才觉得温暖许多。今日,仿佛又回到了她一个人在叶府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连被窝也没感到什么温度。 锦绣在等,等过来抱着她,过来哄哄她,就像往常一样。只要他肯哄,她什么都告诉他,再也不耍小性子了。 可是她等啊等啊,直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静,也没有等到。 她揪了揪被子,将整个人埋进去,用尽全力让自己裹得紧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封煜转了个身,黑暗中,锦绣的身影小小的,缩成了一团,他就这样看着,始终没有出声,说到底,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 翌日,凌默一早就去见了皇上。 昨儿皇上让他查的,已经查到了,他也不敢拖延,直接道,“皇上,那赵家大郎同贵妃娘娘,确实是有过婚约的。” 说完这句,凌默看着皇上那张阴的滴出墨的脸,愣是没胆子再往下说。 “继续。” 好吧,他擦擦汗,既然皇上想听,他还是说吧。 “约莫在四年前,贵妃娘娘救过赵家老妇人,后来赵清泽知道了,感激之下就送给贵妃娘娘一枚玉佩,不料送错了,那块玉佩是给赵家历代长媳的。赵家人知道以后,也没有要回来,两家人默认了这桩亲事。” 封煜手里拿着酒盏转了转,听到此话冷笑了一声。送错,赵清泽又不是傻子,这样重要的东西能送错? 凌默硬着头皮往下说,“之后叶家老妇人去世,贵妃娘娘虽叶家人去祖地守孝,一去便是三年,期间她是没有见过赵清泽的。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赵清泽却是见了许多次贵妃娘娘,只是贵妃娘娘不知道,还暗地里送了许多东西接济娘娘。” 其他的凌默就没有说了,这赵清泽,为了见贵妃也是跑得挺勤快,叶家祖地在京外,赵清泽来来回回也不觉得累,还费尽心思送东西,最重要的事,他还没让贵妃娘娘知道。凌默不知道该说他痴情呢,还是说他痴情呢。 “那玉佩是怎么回事?” ☆、101.第 101 章 赵清泽被宣进宫的时候,已经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昨日晚上永嘉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伤,他问起话她也是冷着脸没有理会。这让赵清泽想起前两日小厮说的,永嘉在找人打听玉佩的事,他告诫了底下的人,让他们不要多嘴,却没想到还是被她查出来了。 待永嘉在关雎宫同锦绣争执的事传了出来,赵清泽顿时心一沉,他不想给锦绣带来什么麻烦,可是事情总是不在预料之中。如今到了御书房,赵清泽看着眼前的男子,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说不嫉妒怎么可能,可是他是君,他是臣,君君臣臣,容不得他有任何不满。 封煜自赵清泽进门之后就抿着嘴,比平时看着更不近人情。在他眼里,赵老太傅是个难得识相之人,至于这个京中人人称道的赵家长子,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且他娶了永嘉,在封煜这里也算是有了污点了。赵家一门清贵,临到最后却还是毁在亲事上面,原本他还觉得可惜,现在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可笑。 他觉得可惜的人,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的女人。 封煜食指在桌案上轻轻叩打,若是李德全在这里必然知道,皇上心里指不定多暴躁了,这是在克制。 赵清泽被晾着,站在下面也不敢妄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皇上发问,“你可知,今日叫你过来所谓何事?” “微臣,知道。” 知道更好,免得他再说废话。封煜面对不相干的人,素来都是只来直往,今日亦然。他道,“既然这样,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清泽跪了下来,解释道,“皇上叫微臣进宫,无非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想必皇上已经知道,微臣同贵妃娘娘确实有过婚约,彼时贵妃娘娘救了微臣的祖母,因此结缘。不过微臣同贵妃娘娘只是换了定亲信物,从未有过逾距之处,娘娘自定下亲事以后,并没有见过微臣多少次。至于昨日永嘉闯进关雎宫,也都是微臣没有解释清楚,才酿此大祸,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封煜见他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牵连其他两个人,嗤笑道,“还真是说的滴水不漏,可见赵太傅在你身上是花了心血的。” 赵清泽道,“微臣只是不希望皇上因此误会了贵妃娘娘。” “朕会不会误会贵妃与你何干?” “事情到底是因为微臣而起。” “呵,”封煜讽刺道,“你对这件事还真是上心地很。” 赵清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这时候皇上心情实在不好,倘若他再说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少顷,封煜又道,“贵妃的玉佩可在你身上?” 赵清泽一怔,后知后觉地想到皇上要做什么。他自然是带在身上的。皇上今日叫他过来,目的恐怕不是说几句话警醒他,要回玉佩才是吧。 四年前,锦绣将这玉佩给她的时候,他就一直带在身上,被母亲说了许多次依然没有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每次看到玉佩就会想起她,想起她心里就会很高兴。今天,终于要还回去了吗?他无声苦笑了一下,慢慢拿出锦绣的玉佩。 封煜站起来,亲自过来将玉佩拿回去。 玉佩看的出是个小鱼形状,但是上面的花纹已经不太清晰了,很显然,是被人经常拿在手上把玩。封煜盯着这玉佩,双手捏的紧紧的,看向赵清泽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这玉佩,朕今日就替贵妃拿回来,从今往后,你与贵妃再无关系,前程往事一笔勾销,记着了吗?” “臣,记着了。”他的姿态,从没有放的这样低。 只是他这样,封煜犹不满意,想到他现在的已经是有家室了,便道,“成了亲,便好好过日子,赵太傅年纪也不小了,该盼着重孙了吧。” 封煜怎么可能在意赵清泽有没有儿子,事实上,他恨不得他滚远点。但是想到他对锦绣存有心思,心里就一阵膈应。更不用说,他成婚后还守身如玉,只要一想到他这样可能是为了锦绣,封煜就觉得不舒服。 是以,才有了这样的话。 皇命不可违,赵清泽认命,“皇上说的是。” 封煜知道,今天的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想起永嘉郡主,心头的厌恶又溢上一层,“这圣旨你拿回去,亲自念给永嘉郡主听。” 这种没脑子的人,封煜不想多说。 赵清泽不明所以,依然上去接过。他在御书房没有留多长时间,出宫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地又什么异常。 直到回了赵府,见到了永嘉之后,云淡风轻的脸上才出现一丝裂痕。 他很想问,问她她为何要这样做,问她如今闹成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可是想到这桩婚姻的前前后后,再多的话也都只能化成一声叹气。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计较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思呢。永嘉是做错了,难道他就没有错?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没能接受永嘉,又凭什么来指责她呢。 他走进,看到永嘉一脸嘲讽地盯着他看,语气不善,“怎么,从宫里回来了,这是要过来教训我,是嫌我不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是怨我不该打了关雎宫贵妃娘娘?” 赵清泽道,“何必这样做呢?” 谁都落不着好, 永嘉笑了两声,“何必?你说我这么做事为了什么?” 赵清泽不语。 “我永嘉郡主,生而富贵,半生荣宠,难道还挑不上夫婿?只是挑来挑去,唯有你赵清泽入得了我的眼,央着太后娘娘赐了婚,满心想着要嫁给你。婚后更是对你一心一意,什么都替你打点好。可是你呢,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又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我不查,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真相,赵家长媳的玉佩,难道我就不该有吗?” 她说的声嘶力竭,句句诛心,赵清泽听来有些好笑,有些悔恨,还有些无奈。 父母总说他耳根子软,心也软,其实,他的心肠比谁都硬。一旦认定了,怎么都变不了。这桩婚事,就不应该存在。倘若没有这赐婚,他可以有个念想,永嘉也不必和他绑在一起。她会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这个夫君,注定不会是他。 他看着永嘉,露出歉意的神色。 永嘉见他这样,强作淡定道,“我是心悦你,可是我也不会因为心悦你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少了你赵清泽,我永嘉照样能活,所以你还是收起你同情的样子吧,我可没什么好让你同情的。” “我不是。”赵清泽想辩解,可又不知道对她说什么。 永嘉眼眶酸了酸,两行清泪不期然就滑了下来,无声无息。 赵清泽盯着她的脸,突然有几分惊愕。 永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怎么能不知道,只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兴许,吓着他了吧,可是她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了呢。 赵清泽记起皇上给他的圣旨,皇上是吩咐他亲自念给永嘉听的,可是她这样,叫他怎么能再做出这样伤人的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圣旨塞到她手里,转身往房间里去了。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他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房间离外间并不远,赵清泽关上门走了几步,不意外地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永嘉歇斯底里地怒吼。 皇上这次,不仅夺了永嘉的郡主封号,更勒令其永不得入宫。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皇家郡主了,什么也没有了。 …… 晚间,锦绣沐浴完,回到房间抱着一本游记在看。 她身边站着的几个,一个个像是别人欠了她们几百两银子似的,一脸的苦大仇深,叫她不注意都难。 若是以前,锦绣还会笑着说她们几句,只是现在太累了,累地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看看说平静一下。 时间过去的很快,她刷刷地翻着书,她们继续拉拢着脸不敢打扰。直到外面有人打更,锦绣才揉揉眼睛,觉得困倦了。再看她今日看的书,看了约莫一个半个时辰了吧,已经翻了二十多页了,可是回头想想,还是不知道她都看了什么,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 扔了书,她几步跑到床上,拉开被子就准备入睡,还不忘吩咐道,“知夏,记得帮我把蜡烛吹掉,一只都不用留。” 反正她晚上从来都不用醒,一觉到天亮,留着也没有用,反而明晃晃的惹人心烦。 知夏踌躇道,“娘娘,不等等?” 锦绣拉被子的手一顿,“等什么,有什么好等的,明显今晚不会有人来了。听我的,赶紧将蜡烛给吹灭了,各自回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过去请安呢。” 她说的好像不在意,知夏几人听着却倍觉心酸。 皇上,当真就不来了?怎的这般心狠,明明昨儿还好好的,却一样子就变成这样了呢。这事本来就不是她们娘娘的错,凭什么怨她们娘娘呀。 娘娘也是,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这后宫的留言多么吓人,只怕明日一早娘娘去请安的时候就有人嘴碎说胡话了。 唉,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蜡烛被熄灭,锦绣瞬间钻进了被窝里。 夜里没有光亮,也没有人,她再也装不下去了。今日忍了一天,盼了一天,她最后还是失望了。 她觉得以往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她自己也成了个笑话。封煜,你怎么能这样呢。 ☆、102.第 102 章 日子过得快,如今都已经过了十五。天也没有以往那么冷,阴了好些天终于放晴,阳光撒下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暖。可惜这么好的天气,锦绣却开心不起来。 过来永宁宫之前,她心里就做好了准备,宫里的女人事多话也多,如今抓住了她的把柄,难免要说几句不好听的。可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 且这些人,似乎很懂得先发制人。 还没等她坐下,那边就已经找上茬了。锦绣对这位最先说话的宫妃只是有些面熟,却说不上来名字,想来是哪一位美人或者婕妤吧。 第70节 她坐在下面,看到锦绣过来十分有兴致地说了句,“贵妃娘娘可终于来了,妾身几人可都盼了好久。” “哦,是么。” “确是如此。只是今日娘娘来的格外晚些,不知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锦绣坐下来,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只一眼,那人似乎是被激怒了,但是知道这位还是个贵妃,勉强挤出一丝笑,“贵妃娘娘怎么不出声,还是觉得妾身份位太低,不屑和妾身说话?” “知道便好。”锦绣说道。 那人还想说,只是被身边的人被制止住了。锦绣看过去,原来是宁昭媛。 那日宁昭媛喝了皇后赐予的杏仁茶,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起码没有像她身边的那位,主位上的人一个都没有发话,她就先挑衅了,被人当枪使也犹不知情。只是她偶尔看皇后和锦绣的眼神,还是透着憎恨。锦绣想,她应该是因为那盏茶也怨恨上了自己,不过也没关系,她并不畏惧这位宁昭媛。宁昭媛看向锦绣,道,“娘娘不要见怪,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不妨事。”锦绣道。 “只是贵妃娘娘的脸色确实不好,昨晚应该没睡好吧。也难怪,长夜漫漫,又望穿秋水,确实难熬。” 她一说完,底下便有人露出会心的笑。 有人道,“宁姐姐才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的话怎么好当众说出来呢,没得让贵妃娘娘下不了台。” “这有什么,宫里还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 皇上昨日没去关雎宫,大家伙心里头都清楚着呢。联想起前日永嘉郡主去关雎宫里闹了一场,谁都能猜出这里面有猫腻。宫里到处都是起起伏伏,贵妃能得圣宠,自然也能没落了,指不定从今日起,皇上就厌了她呢。 锦绣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淡然地坐着,没有给一点反应。左右现在她说什么她们都会觉得自己在强颜欢笑,还不如不说,让她们在这里过过嘴瘾。再者她也累了,懒得和这些人争了。 许是她们说的太热闹,连久未说话的太后也道,“宫里向来是这样,捧得越高,摔得也厉害。”说话间她看了一眼锦绣,“哀家在宫里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谁是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盛极而衰是常态,贵妃也不用介怀。” 锦绣听着颇为赞同,附和着说,“太后说的是,不论是前朝后宫,都是这个理,盛极必衰。太后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最清楚不过了。”不但清楚,还以身作则了呢。 太后当然听明白锦绣话里的意思,冷哼一声,觉得她太给脸不要脸。罢了,太后想到,且再容她嚣张几日,等她彻底失了宠,再收拾也不迟。 或许是自从锦绣进宫之后,从来没有受过皇上冷落,所以这回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觉得锦绣快要失势了。往日积累的怨气太多,如今虽碍着她的身份,不好奚落太过,但是底下人你一眼我一语的,仍说的很难听。 锦绣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怒,仿佛她们说的与自己无关。 等出了永宁宫,锦绣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正要往回走,却在半路上被人叫住了。锦绣看见来人,很是惊讶。 自从她搬离了未央宫,淑妃从未同她说过话。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或许是被锦绣打了脸老羞成怒了,具体为何,锦绣不想深究。反正这人和自己没甚关系。 淑妃走进,似关切地问道,“贵妃这是要回关雎宫?” 锦绣点点头,不然还能去哪儿。 淑妃道,“说起来我还是贵妃的长姐,却许久未曾同贵妃说过话了,到底是一家出来的姐妹,生疏了总是不好的。” 这里离永宁宫不远,锦绣不想多待,直接道,“淑妃想说什么?” 淑妃笑了笑,“贵妃真是,”她想了想,许是没有想到恰当的话,所以转而又道,“这话原本不该我问,只是不问的话心里又担心。贵妃,可是同皇上有什么矛盾?” “淑妃多虑了,哪里有什么矛盾。” “如此便好。若真有什么矛盾,贵妃也应该体谅皇上,皇上日理万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一让便过去了。如今叶家只有你我在宫中,谁出了事都免不了给家中带来事端。” 锦绣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出了她今日叫住她所谓何事。原来她是怕自己做错了事,牵连了叶家。 锦绣心底里,还真是挺想叶家被牵连的,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好,所以道,“淑妃放心,我做事向来有分寸。” 淑妃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似乎对锦绣那句有分寸不太相信。 话已至此,再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 李德全自昨晚眉头就跟打了结一样,没有捋顺过。 此刻下了朝,他跟在封煜后面,也是拉着脸,没有个笑脸。当今早第十次瞥到皇上揉着额头,李德全忍不住了,提议道,“皇上,要不咱们去找贵妃娘娘?” 封煜昨晚一夜未眠,头疼地很,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再过几日吧。” 有些事他还没想清楚,所以宁愿忍着痛,也不愿去了关雎宫两个人相顾无言。这样对自己,对她都不好。 李德全小声道,“皇上你这是何苦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皇上在贵妃那里没晚能能睡得好,如今只离了一天,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看着怪叫人心疼的。他想要劝皇上过去,无奈皇上就跟铁了心一样,怎么劝都没用。 唉,从赵公子进宫后,皇上就这副模样了。有时看着贵妃的玉佩,恨不得叫人拿出去扔了,只是想了想,又收回去了。 李德全真是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你说这作来作去是为了啥呀。 半天,他才又想起了要说的话,“皇上,今日宫里都在传贵妃失宠了,请安的时候那些人也一个个地排挤贵妃呢,等着看笑话。” 封煜脸色一沉,“嚼舌根的,你不知道要怎么做?” 李德全一愣,这是要明着给贵妃撑腰了,可是他们俩不是正别扭着么,他道,“可是这嚼舌根里面的,有不少是宫里的娘娘。” “她们那么爱说,便各自掌嘴三十。” 李德全会意,将事情给身后的小太监。什么时候打,轻着打还是重着打,都要依皇上的颜色行事。现在皇上不高兴了,这些人就得吃下苦头。 他们刚从大殿里出来,眼下是要往景阳宫里走的,只是皇上精神不大好,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准备去散散心。 这一散心就到了梅园。 梅花已经谢了不少,现在看来毫无美感。故地重游,封煜心中总有些怅然若失。 忽然,园子里传来一阵琴声,悦耳至极,封煜循着声音望过去,那人的身影也很熟悉,穿戴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他心里忽然充满期待,径直往那边走去。 待他走进,琴声已经停了,弹琴之人似乎感应到他过来,慢慢回过头。 封煜怔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蒋仪今日过来,原本只想着碰碰运气,怎料皇上真的过来了,她起身,脚步轻盈的跑过去,微笑着行了一礼,“臣女还想着会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皇上,实在是大幸。” “你怎会在这里?” 蒋仪道,“今日无事,臣女便带着宫女过来御花园看看,看着梅园的花快谢了,心下伤怀,便多留了一会儿。” 封煜心里不大痛快,没有说话。 蒋仪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冷脸一般,凑上去道,“皇上应该是刚下朝吧,看您的脸色似乎是累坏了,臣女自幼习琴,虽说不上精通,但是也是不差的,不如让臣女给皇上弹一曲子解解乏。” “不必了。” 蒋仪有些失望,望了望满园将要衰败的景色,不禁问道,“这御花园风景正好,皇上何不多看看。梅花虽好,总有看厌的时候,难道别的花就入不得皇上的眼?” 封煜盯着蒋仪,眼中不带一丝感情,“朕心悦什么,与你有何关系?” 蒋仪被问得一怔,呐呐地说不出话。 “蒋姑娘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话说多了才容易惹人生厌。”说完封煜便欲转身。 蒋仪心中一急,忙叫道,“皇上等一等。” 她在外面坐了许久,冷地不行,现下心中焦急,脚下便没有站稳,直直地向封煜怀里倒去。 “啊!” 蒋仪看到皇上退后了几步,惊慌之间叫出了声。 情急中,李德全闪了身,将人给拉住了,幸好他出手快,否则今日这位娇滴滴的蒋姑娘可就要破相了。 蒋仪被扶起来,后怕地抚了抚胸口,眼泪汪汪的看向封煜。 这神态,还真是该死的相似。封煜眼中一暗,不悦地看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只是去扶了一把,又没做什么。倘若他不扶,任由蒋姑娘往地下栽,那以后还不知道怎么传了,没准这位就赖上了。 他可是一心为了皇上,皇上还不领情。 太监总管可真难做。 “皇上。”蒋仪嗫嚅地唤了一声。 封煜冷冷道,“明日一早送蒋姑娘出宫。” “皇上,你当真这样绝情?”蒋仪不信,倔强地看着他。她是这样喜欢她,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103.第 103 章 这日上午,关雎宫里来了一位客人。锦绣听说是王昭仪,不免有几分惊讶,这王昭仪是德妃身边的人,平时虽和她也说过话,但却说不上有多好。 之前锦绣还住在杜蘅殿的时候,王昭仪曾和乔美人拜访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过来,这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锦绣还是出去会客了,她现在这状况,本来就是给别人看热闹用的,没什么好遮掩的。 王昭仪见锦绣出来,庆幸道,“妾身还以为贵妃不会出来了呢。” 她语气亲昵,连带着锦绣也不好说的太生疏。这宫里,能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的妃子还真是少,暂且不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锦绣也愿意同她说话。 “王昭仪过来,我怎好闭门谢客?”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王昭仪坐定后,看着锦绣道,“昨日和今日贵妃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妾身有些担心,索性今日无事,便过来看一看。” “劳王昭仪费心了,我不过是没有休息好,最近正是冬春之交,有些不适应。” “那便好,不适应总比生病强。”王昭仪对着她身后的宫女招招手,那宫女上前,将盒子送到锦绣面前,她道,“这是从太医院拿来的药草,宁神解乏的,妾身之前一直都有用,觉得不错,所以今日带了一些。贵妃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试一试,放在枕头里就行了,也不费事。” 知夏站在锦绣身后,看着宫女手上的药草眉心一跳。 锦绣道,“多谢王昭仪,没准这药草真的有用处,那我便收下了。” 知夏接过,走去里间将盒子放好。王昭仪是什么样的人她们还没有弄清楚,又怎么敢用她给的药草,若是再来一个皇后永嘉郡主之流,岂不是要哭死。这药,不管是好是坏,注定只能放一边。 外间,王昭仪和锦绣话起了家常。王昭仪进宫后,除了德妃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现在来了关雎宫才多说了几句。 后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问道,“贵妃可学过医术?” 锦绣好笑道,“我哪里学过这种东西,平日里不过是看看书、做做菜,这些麻烦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碰过。” 王昭仪似不解,“那就奇了。” “怎么了?” 她道,“妾身今日听闻,皇上又召王太医去景阳宫了,一去还挺久的,只怕皇上这次身子又不好了。贵妃不知,以往你没有进宫的时候,皇上也是三天两头的召王太医的,可是遇见了贵妃,皇上这病就不治而愈了,景阳宫里再没有听见王太医过去,连皇上身边的按摩师都给省了。如今皇上没来关雎宫,这王太医又派上用场了,不知情的,还以为贵妃会医术,身上有解药呢。” 锦绣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她想要再确定一遍,“你说皇上今日又召了王太医?” “确有此事,已经连着召了两次了,前一次妾身听说是夜里找来太医,真是,连休息也休息不好。”王昭仪信誓旦旦,“皇上在贵妃身边就是好好的,离了贵妃就不行了,这可真是缘分。怪不得皇上会对贵妃这样好呢。” 锦绣听了半日,最后真的笑不出来了,但愿,不要是她想的那样。“王昭仪觉得,皇上对我不同就是这个原因?” 王昭仪看出锦绣神色不对,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么。她脸上笑意不但不减,反而更添了三分,“这不过是妾身乱说的,贵妃无须放在心上,皇上为何待贵妃这样好,只有贵妃心里知道。” 第71节 她笑地太无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这样伤人。锦绣觉得,这几日受到的冷嘲热讽都不及她一番话来的刻骨铭心。 “我累了,知夏,送客吧。”锦绣挥挥手,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王昭仪此行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盈盈的拜了身,便回去了。 知夏将人送走,回来却发现娘娘面色不好的坐着,担忧地问道,“娘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锦绣坐着不说话,过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让知秋去太医院,就说我病了,务必请王太医过来。” 知夏以为锦绣是真病了,忙不迭地去叫人。几炷香的功夫,王太医就过来了,脚步匆忙,看得出有些慌张。 王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在太医院已经待了待了将近四十年,论资历,确实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这些年皇上有什么事,也都是找他。 王太医早前就被皇上吩咐了,但凡是贵妃娘娘来请,就一定要赶过去。现在王过来了他也不敢含糊,忙走了过去。替锦绣把了脉后,王太医松了一口气,“贵妃身体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即可。” 好在没什么事,否则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贵妃没有毛病,身体好着呢,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都要好,寻常应该连小病小痛都没有。 锦绣带着歉意地说道,“多谢王太医,还让您白跑一趟。” “娘娘身体要紧,白跑一趟也是好的。” 看得出王太医性子挺好,和锦绣说话也和和气。锦绣见他在收拾东西,不经意地问道,“王太医,不知皇上现在的身子怎么样了?” 王太医跟在皇上身后多年,对皇上也不是一味的敬畏。他知道皇上有多看中这位贵妃娘娘,也知道今日这两人闹得不愉快,当下没准备瞒着,叹着气道,“还是老样子,头疼之症每个定性,原本以为好了,没想到又变成这样了。” 他这样说,为的也是希望贵妃娘娘能多瞧瞧皇上。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 王太医以为她是知道的,“可不是么,明明可以不疼,偏偏皇上不愿意,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说话间,王太医看了一眼锦绣,他挺希望贵妃能主动示好的。皇上那脾气,十几年如一日的臭。等他想清楚,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皇上这病,可否能根治?” “想来是不行的,但可以缓解。” 锦绣知道他说的缓解是什么意思了,但她不想往下接。王太医不好多劝,只得回去了。 王太医走后,锦绣对着珠帘,久久没有动静。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皇上根本就没中毒,他只是有头疼之症,她的灵泉也压根没有起过作用。偏偏她还蠢得要死,当初还沾沾自喜来着。 她想起封煜第一次在杜蘅殿陪她睡午觉的情形,睡醒之后,他似乎很震惊。她至今都记得他的眼神,充满怀疑和不可置信。自那过后,他便每日都过来了。他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晚都要抱在怀里,他说他身上的香味让他觉得安心,现在想来,应该不是觉得安心,而是可以治他的症状吧。 没想到啊,她身上的香味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她还真是傻,怎么就一点没发觉呢。还以为自己遇上了良人,原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真是可笑。 锦绣想起往日种种,原本鲜活地存在脑海中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就蒙了尘,再也没了色彩。明明才过了几日啊。 玲珑送走了王太医,刚一进来,就被吓懵了。她悄悄地走上前,“娘娘,您还好吧。” 锦绣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苦笑一声,“没事,风大,沙子进了眼睛。” 玲珑自然是不相信的,这是屋内,哪儿来的风。 不过她也没敢多说什么,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大家也都知道。她见锦绣怏怏地坐着,想起往日娘娘最常做的事,便在后面翻了翻,将锦绣的绣篮找了出来,“娘娘,要不咱们练一下女工?” 这绣篮是锦绣一直放在屋里的,她跟着玲珑学了好些日子绣艺,已经能独自绣一些花样了。竹篮里面的,便是她自己绣的荷包,鸳鸯戏水,只绣好了一只,还有一只绣了一半,看着极不协调。 锦绣摸着上面的针线,这都是她一针一针绣出来的,每绣完一针,心里都会忍不住泛起甜蜜。 “扔了吧。”锦绣道。 玲珑诧异地抬起头,“可是娘娘,这是您绣了好长时间的。” “要不扔了,要不烧了。”锦绣将荷包放进篮子里,再不看一眼。 “可是……”玲珑无声地嘀咕了两句,终究还是接过来拿了出去。她捏着上面的荷包,绣的挺不错的,娘娘的女工越来越好了,真是可惜了。 王太医去关雎宫的事,李德全知道后立马就和皇上说了。 封煜放下手里的事,问道,“贵妃病了?” “应该是的。” “严重吗?”封煜皱着眉。 李德全只听了底下的人说了几句,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所以只能斟酌着回道,“皇上,贵妃一向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倘若不严重,应该不会请王太医。” 封煜一想也是。 他站了起来,在殿中走了几步。原本想冷静一下,可是越走越冷静不下来。这几日他过的也不安生,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头痛倒是其次,心中的躁动却难以忍受。 只要一想到锦绣和赵清泽原来认识,有过婚约,他就止不住的嫉妒。况且他还知道,叶家送她进宫的时候她并不愿意,甚至还想着逃走,逃去哪儿,去找赵清泽吗? 封煜是一国之君,又习惯了清心寡欲,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唯有她,即便不再眼前,也能每时每刻影响着他。就如眼下,听见她病了的消息,就立马坐不住了。 他这个皇帝,也当得太没有骨气了。 封煜停了下来,“去关雎宫。” 李德全一激灵,皇上总算是想清楚了。 此时天刚黑下来,见到皇上再次踏进关雎宫,众人十分有默契地低下头跪在地上,谁也没抬头。等人进去了,才各自交流了个眼神,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封煜一进来,就见到锦绣躺在床上,神色恹恹,看样子是真病了。他心中一紧,赶紧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锦绣听到脚步声,意味是知秋她们,谁想一睁眼,竟然是他,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那人开口说话,“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锦绣盯着她,没说话,眼里不喜不悲。 “怎么不说话?” 锦绣拉拢这眼皮,不作理睬。 封煜被冷落在一旁。他放下疙瘩,过来找她,原本以为她见到他会高兴,会亲昵地上来搂着她,一如之前,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这是怪他这几日没有过来看她,也是,她想来气性挺大。 封煜既然想通了,自己注定放不下她,也不在乎那一点帝王尊严了,低声道,“你是不是怨我了。也难怪,其实我也怨自己,想了好几日还是想不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104.第 104 章 锦绣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 封煜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是听谁说了这些胡话?” “听谁说的重要吗?皇上当初待我与别人不同,不正是因为这个么。因为皇上有头痛之症,因为皇上整日难眠,而我,恰好就能缓解皇上的症状,皇上知道后,才每晚都歇在关雎宫不是么?” 她句句诛心,一字一字扣在封煜心上,仿佛千斤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不是这样的。” 锦绣无视他,装作没有听见。何必呢,如今解释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否认他当初对自己好没有目的。“说起来,我也没资格怪皇上,毕竟当初也是存着讨好皇上的心思,想在宫里好好过。互相利用罢了,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 “叶锦绣!”封煜被气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她看来就是彼此利用? 他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的这样气急败坏,但是锦绣存了心不再理他,所以气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封煜也看出来了,这个没良心的这次是狠了心的,她软不了,只能自己先放下脾气,解释道,“我的头痛之症,确实只有你能缓解。登基之后,便有这样的症状了,彻夜地难以入眠,头疼难耐,太医看了也没有办法根治。直到遇见了你,你身上的香味容易让人觉得放松。” 锦绣呵了一声。 她还真是觉得荣幸啊。 “不过,你觉得仅凭只一点就能让我对情难自禁?” 锦绣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封煜无奈道,“我是一国之君,之前虽有旧症,也都挺了过来,怎么可能因为你能缓解症状就喜欢上你,你也将我的感情想的太龌龊了。难道在这之前我就没有对你好,对你与众不同?难道你就因为这一点就将我们所有的感情全都否定了,叶锦绣你也太狠心了!” 倘若之前没有好感,就算锦绣有这样的能耐,封煜也不会让她接近自己,更甚者,他会直接杀了她。一国之君,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哪怕这个人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锦绣被他问住了,回想往事,其实当初刚做才人的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她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脑海中的存在的印象尚且能让她知道,皇上对她确实是不错的。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封煜坐在她身边,看她愁眉苦脸地,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浆糊吗。“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挑拨离间,你却傻傻的信了,倘若我没有解释,你岂不是要气一辈子?” 锦绣现在很乱,也不想听他在这里一味的解释,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可是封煜却不想这么样就结束,他从来都不是逃避的人。好不容易等他想明白了,怎么能让对方又迷糊下去?他继续道,“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冷了你这么多天。可是我从别的男人口中知道你和他有过婚约,听到他口口声声地维护你,我怎么能不生气?” 他从怀里拿出锦绣的玉佩,“这是我从赵清泽身上拿到的,本想扔掉算了,还是忍住了。” 锦绣看见这个玉佩,神色才有些恍然。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虽然不是什么好玉,但是对她来说也挺有意义。当初赵清泽将他的玉佩给了她,为了显示诚意,老夫人也让她拿出自己的贴身玉佩。 好些年了,到底还是回到她的手。 她将玉佩捧在手里,模样很郑重。封煜看了心里不大舒服,觉得这玉佩还是依旧的碍眼,且先将人哄好,这东西早扔晚扔都得扔。 被那个赵清泽戴了这么长时间,他是绝对不允许锦绣再戴的。封煜强迫着不把目光放在玉佩上,问道,“现在理清楚了吗?” 锦绣动作一顿,“在给我一点时间吧。”这阵子事情太多,她觉得很累,不想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封煜说的那些她都听到了,也放在了心上,至于以后怎么样,再说吧。 “多长时间?” “不知道。”锦绣低下头,她怕了。他做什么都有理由,旧症之事有理由,冷着她又有理由,可是她很怕,下回他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他还是这样有理由地伤害她。他可以一句话不用解释就和她置气,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在宫里没有任何的依仗。一朝失势,谁都能踩她一脚,防不上防。 男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就算他现在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往后不会再犯,锦绣也不敢相信。叶启文当初对她姨娘难道就没有真情吗,可是最后呢,等着她姨娘的是什么?锦绣本来就不勇敢,像乌龟一样遇上一点事就缩了回去。这次更是这样。 “罢了,你好好想想。” 封煜给她整理好被子,欲起身出去。 锦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失落,没来由的。 只听他又道,“你先休息,我今晚去书房睡。” 封煜说完,又看了锦绣一眼,心里还是期待着她能开口留人,但是锦绣没有。她小心地将头缩到被子里,像是盼不得他走一样。封煜苦笑,摇摇头走了。 等他走后,锦绣才从被子里探出来。 刚才他过来,锦绣又看到他眼底的血丝了,脸色也有些憔悴,和他平日完全不一样。原来他的旧症真的这样厉害,那他今晚不还是睡不着。 她的头从来就没有通过,连小病小痛都没有过,唯一能让她痛的,大概只有葵水来的那两天。皇上现在,应该比那时的自己痛多了吧。锦绣忽然很心疼,但是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起码,她不能这么快就放下芥蒂。 第二日锦绣醒来的时候,看见封煜还没有走,她这才想起来,今日不用上朝。 玲珑将早膳摆好,两人坐上桌子,锦绣不禁用余光打量起了封煜。 今日他穿着常服,还是锦绣最喜欢的那一件月白色的常服,锦绣喜欢,因为封煜每次一换上这件衣裳都会有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她喜欢卓尔不凡的皇上,也喜欢这样平和温柔的封煜。眼下他再穿,却没有往日那种气质了,似乎整个人都是阴郁的,一张脸也透着疲惫,一点儿也不意气风发。 想必昨晚,他也是熬下来的吧。 若是几天前,她看到这样的皇上回怎么样?会心疼地抱上去吧,恨不得将他锁在自己眼前,再也不让他累一点点。可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对他视而不见,锦绣冷静了一晚上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两人挨地近,封煜也注意到锦绣在看他,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她说要一段时间考虑,那他就给她时间考虑,不急,先等她心情平复了再说。 第72节 说来也是好笑,原本是他在生着闷气的,转眼间就掉了一个个儿。 “昨儿你身子不舒服,今日就不用去请安了,太后那里,我会叫人过去说的。” “嗯。”锦绣也不想去。 正用着早膳,李德全突然从外面跑过来,说是横冲直撞也不为过,平常见到他都是老谋深算的样子,那里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 李德全见了皇上,大气没喘一口,就直接道,“皇上,出事了,刚刚传来的消息,京畿东面和北面都发生了地动。” 殿里人都是一惊。大魏立国近百年,可从未发生过地动。 封煜放下勺子,问道,“何时的事?” “昨儿晚上的事,这次地动范围虽小,但是十分震地十分严重,连路都裂开了,死伤无数。” 封煜敛了神色,立即吩咐道,“传六部尚书、侍郎、傅铮、沈宜修等人,立即前来御书房。” 李德全忙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封煜回过身,看着锦绣,十分抱歉地说道,“今日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地在关雎宫待着,我处理好事情就来陪你。” 锦绣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孰轻孰重当然能分清,赶紧道,“皇上快些过去吧,我这里不要紧的。” 封煜镇定地点点头,对着左右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出了关雎宫。 御书房中,众人都已经到了。听到消息后,一刻也没敢耽误,紧赶慢赶地赶到宫中来了。 见到封煜,众人似见到主心骨一眼。 魏国立国以来,很少有什么天灾**,所以每逢天灾**之时,总免不了慌乱。宣宗时,仅仅是南方一次大旱,就引得朝野暴动,最后朝廷不得不派军队镇压,宣宗还亲自颁布了罪己诏,只是皇上是受命于天的,即使承认罪责又有谁敢怪罪,受罚的还不是朝中大臣,以丞相为首的权臣都在这一次变动中丢了性命。 天灾**,凡是天灾,亦是**。 看着底下的大臣面带焦急,封煜坐在龙椅上,将他们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京畿之外的地动,诸卿应该都听说了吧,可有什么好对策?” 几个尚书一言不发,彼此看了几眼,少顷,工部尚书上前,“皇上,微臣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先将道路房屋建造起来,否则民无定居,必成大乱。” 若是成了流民,那更是一大祸事了。 “地动之后,理应先安抚民心,且这次地动离京城不远,更要先安抚。” 封煜听着不甚满意,这些东西,谁会不知道,要他们说出来有何用。 几人一筹莫展之际,站在后面的沈宜修走上前,“皇上,天灾之后,往往是瘟疫滋生之时。微臣以为,还是先将这次地动后的所有尸身找到,集中火化。” “集中火化,这如何使得?” 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魏国人向来崇尚入土为安,死后没有合棺入土,便是对死者的不尊敬。 沈宜修道,“如何使不得?再过几日,便是初春,天气乍暖,时节交替,倘若真生了瘟疫,可就不止是京畿之外的事了。” ☆、105.第 105 章 贵妃失宠的消息宫里私下一直再传,至于为什么是私下,皆是因为一开始明着说的人都被处置了。那时众人还道皇上终究是维护贵妃的,没想到处置了以后也没有动作,还是宿在景阳宫中,这让众人更加坚信了皇上对贵妃已经没有感情了,之前的维护可能只是皇上心血来潮。 然而几天过去,皇上竟然又去了关雎宫,且还是在那里留了宿。今日,贵妃更是连请安都没有来。这无疑给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一计的耳光。 甘泉宫中,王昭仪坐在德妃身边,看她目不转睛的摆弄这一块玉石,心中止不住地想,德妃让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盏茶的时间都过了,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就这样晾着她,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过了一会儿,王昭仪看向德妃,试探着问道,“娘娘叫妾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德妃低着头,随意问了句,“最近可有和家里通过信?” “写过几次信。” “你母亲都对你说了什么?” 王昭仪更加困惑了,德妃问这个做什么,“没说什么,不过是让妾身在宫里多听娘娘的话,对自己再好一点。” 德妃笑了一声,“你母亲可真是个慈母,如此谆谆教导,可惜了。” 德妃说话向来直,即使是对她,也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突然这样拐着弯说话,王昭仪还真是不适应。她笑道,“娘娘究竟想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这样绕来绕去地把妾身都绕糊涂了。” 德妃抬起头,了然的神色让王昭仪有瞬间的羞愧,德妃道,“昨儿你去了关雎宫,和贵妃怎么说的?” “娘娘怎么问起这个了,妾身不过是和贵妃交好,见她身子不好去探望了一番,也没有说什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德妃听了心里一阵失望,到底,她还是不肯讲真话。“你去太医院打听的事我也知道了,猜也能猜得出来你去关雎宫是为了什么。” 王昭仪想说话,德妃却打断她,“你向来心高气傲,不屑在背地里使手段,怎么在宫里住了两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当初你父母将你送进宫,是怎么跟你说的,只怕你都已经忘记了吧。可怜他们二老一心一意盼着你能凡事不争,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她和王昭仪幼年亲密,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不是假的。当初王昭仪进宫,德妃也是能帮则帮,不仅将她放到自己宫里,还一路护着她。她做的那些事,哪件德妃不知道的,可最后还不是念在往日情分上帮她处理了尾巴。她倒好,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愈发魔怔了,这回竟然还掺和到贵妃和皇上的事情里。 “知道你素来聪明,可是偏偏用错了地方。皇上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你该庆幸眼下前朝出了乱子,否则凭你做的事,你觉得皇上还会放过你么。” 王昭仪被德妃说的难堪,脸上一阵青。是啊,她是不自量力,是不安分,可是她不甘心!难道要让她的德妃一样,日日只能和一帮宫妃勾心斗角?何况她这么做也没有错,哪个宫妃不想着争宠,凭什么叶贵妃就能一个人霸着皇上。王昭仪脸上露出一丝恨意,语气凌冽,和平时的温婉贤淑简直是判若两人,她冷笑道,“妾身不过是,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事而已。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浑浑噩噩的坐吃等死。” 德妃冷哼一声,“愚蠢!”既入了宫,还说什么浑浑噩噩,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浑浑噩噩,德妃怒道,“你非要等到报应来了才知道后悔,到那时,不仅是你丢了性命,王家人难道还能逃过去?” 王昭仪不相信,“我不过是对贵妃说了几句话,皇上不会这样是非不分的。” 她确实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跟贵妃说了,且皇上做都做了,何必要瞒着贵妃。 德妃看她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也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但愿皇上真的忙的昏了头,无暇顾及这件事吧,否则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且这次,她也不想伸手了,经过这么多次,德妃对王昭仪的情谊也不似一开始的深了。 两人想的不一样,注定这次只能不欢而散。 这也是王昭仪入宫以后,头一次和德妃有了争执。王昭仪自那次从德妃宫里出来以后,心里也是后怕的,但是好在京北出了地动,皇上无心他顾,也没有时间来查她的事情。 地动之事发生后,封煜即派人前去解决后事,除了之后小震了两次,其余再没有意外发生。后续事情处理地十分细致,不过再细致也会有乱子,尤其是后面有人在故意煽动。 如今不仅是京北,连京城里都流传着谣言,直指这次地动是皇上不仁,累及百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天灾**。 更有人将先帝去世、将当初争位时死去的几位皇子都归责于皇上,且这次谣言来势汹汹,又有人而已推动,一时京中人心浮动。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平民百姓中,又有几个是智者。三人成虎,说多了连自己也相信了,不管皇上之前是怎么样的,有过多少政绩,在这次天灾中仍旧变成了过错方。 太和殿。 底下站着的大臣心中忐忑,不敢看皇上的冷脸。 他们怎么会想到,地动之后,竟然还有这样多的事,而且这件事明显是针对皇上的。殿里的许多人都不想提起这件事,不过总有一两个看不清脸色的人,比如眼下站出来的这位范将军。 只听那人义正言辞地说道,“皇上,臣有本奏。” 封煜看了他一眼,右卫将军范成。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杨志成一眼,道,“何事?” “皇上,如今京城中谣言四起,民心已乱,微臣以为,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稳住局面,防民之口。” “你倒是说说,何如防?” 范成道,“昔日宣宗时,适逢天灾,宣宗立即下罪己诏,才使得谣言没有继续。微臣斗胆,肯定皇上效仿宣宗。” 封煜听着他的话,玩味地笑了笑,让他下罪己诏,这是让天下人都觉得地动是他的错,好让别人群起而诛之? 他们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算计他啊,没了实权还不安分,封煜忽而厉声道,“范将军这是要将地动之责归于朕,这倒是和这几日京中盛行的谣言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谣言是从你范家传出来的!” “皇上冤枉,”范成跪下来,微臣只是忧心社稷,忧心大魏江山啊,倘若放任谣言流传,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还请皇上三思。” 建安侯见状也上前道,“皇上,微臣以为,范将军所言有理,还请皇上明鉴。” 后面陆续有两三个人站出来,“臣附议。” “皇上,臣附议。” 封煜看了看底下站着的,很好,没长脑子的只有这五个人,看来朝中还算干净。既然这些人不要脸,封煜也不想再给他们面子,“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廷杖三十。” 眼下时机未到,他还不想将人解决掉。封煜是明君,他不想如先帝一样,活得恣意却荒唐,他也不会让自己在史书中有半丝污点。该死的人迟早都事会死的,但是他会让他们死的名正言顺。毕竟,这些人算是和他关系匪浅。 想到这儿,封煜不厚道地笑了。 殿外人听见,立马就上来,趁着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将人拖走了,没一会儿,殿中就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 众人看皇上脸色,也不敢上前说什么了。原本一个早朝,愣是因为这几人变得惊心动魄的,不仅是封煜,连众位大臣也都倒尽了胃口。 下朝后,柳呈司难得没有走,路过执刑地地方,毫不意外地看见建安侯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廷杖上面有倒钩,这位建安侯挨了三十杖之后,还能撑着没昏过去,已经算是身体好了。 杨志成抬起眼皮,看到来人是柳呈司,不客气道,“柳相来这里做什么,没得污了您老的眼睛。” 柳呈司叹息一声,“你和镇国公还真是一点也不想啊。世事无常,去年老夫还和镇国公同朝做事,现在却连面也见不上,可叹。” 杨志成却觉得他是在招摇显摆,杨家没落了,他这个小人就过来炫耀了?“柳相不必介怀,镇国公府落得如此田地,柳家只怕也不远了。” 柳呈司轻笑,也不生气。 “老夫和镇国公最不同的,便是老夫知道,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镇国公英明了一辈子,可别临来了再犯了糊涂。”说完此话,柳呈司便转身走了。 杨志成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今日之耻,眼中一片阴毒。 ☆、106.第 106 章 封煜下朝后,径自往关雎宫走去了。 他早上起地早,又匆匆赶着上朝,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现在回来了,小厨房的人又忙着给他做了早膳。 封煜用着鱼片粥,锦绣就坐在他前面,静静地瞧着他。这两日,俩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锦绣说话做事也不会避着他,他问什么她也不会故意不理他。或许是想明白了,只是心里还没有接受吧,她虽然和他说话,但是语气里还有些拘束。不是每次吵架过后都会和好如初的,尤其是锦绣这样敏感的人,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小心翼翼地接近,不会一下子就变得和以前一样。 封煜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以前只觉得她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她都是默默记在心里,若是他不问,她永远也不会说。 封煜这些天都是宿在关雎宫,但是都没有和锦绣睡在一起,精神当然算不上好。鱼片粥只用了一点,就放下了。 锦绣看了,眉头不由地皱起来,想到他早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用,不禁道,“这粥味道不好吗?” 封煜淡定地点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的。 锦绣也尝了一口,鱼肉细腻,粥也熬得恰到好处,鲜香怡人,如果这样的手艺都还是不好的话,宫里也没有几个御厨能说得上好了。难道皇上的口味变了?锦绣道,“味道不错啊,和皇上平时用的一样。” 封煜一本正经,“没有你做的好。” 锦绣很想白他一眼,但是忍住了。 封煜这回是真没有胃口,最近事情多,连带着胃口都变差了,看见东西都不想吃。 锦绣看他放下粥,连桌上其他的东西也再没有动过一下。想到他这阵子,应该挺忙的吧,又忙又睡不好,脸色都有点青,看着怪可怜的。锦绣忍不住说道,“中午我来做午膳吧。” 第73节 话一脱口,再没有收回的机会。她到底心软了,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封煜听她说了之后一阵惊喜,这可是锦绣这些天来头一次示弱,他感觉,事情会越来越好的。这样想着,脸上甚至露出了淡笑。 锦绣看着他笑了,心中恨恨地想着,这样开心,那就再冷几天吧。 封煜当然不知道锦绣在想什么,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以后,说起了前朝的事。锦绣在宫中,消息不是很畅通,对于京西地动的事,了解的不多,听到封煜说,才知道这次的事又多严重。忙问,“那现在呢,那边的人都还好吗?” 封煜道,“灾情如今已经缓解了,伤到的也多被救了回来,再过些日子,工部的人就要建造房屋了。” 锦绣稍稍放了心,这种天灾,才是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一旦发生了,就是数以万计的人殒命。他这几日,不也正是为了处理这些事烦恼吗,锦绣看着他,突然道,“皇上若是困了,便去房间里睡吧。” 封煜清楚地听到,她说的是房间不是书房。“你去睡吗?” “我才刚起身,哪里又有那么大的睡意,皇上先去吧。”她能让他过去睡,只是有点心疼他整日睡不着,不想让他多想。 即便只有这样,封煜也满足了。他让人端来热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就去了里间的床上躺下睡了。锦绣的床,自然是连被褥里都是她的味道,封煜觉得很安心,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 既然她让自己睡了里间,睡了这张床,那么晚上也可以不用走了。 锦绣将人送到房里,便自己出来了。几个宫女都在忙着别的事,唯有玲珑,她拿着一件衣裳在绣,不用看,锦绣也知道她又是在给自己做衣裳。她的衣裳本来已经够多了,她们几个人却总觉得还不够,不遗余力地给她忙活,恨不得将她的衣柜全都塞满。 锦绣正好无事,便凑上去看她绣花。 宫里手最巧的就是玲珑了,心巧手也巧,正是和她的名字一样。玲珑见到锦绣,刚想起来行礼,就被锦绣按住了,“行了,先做着吧,你这是在绣什么花样?” 玲珑将衣裳拿给她看,浅蓝色的长群,从腰身处盘桓着一条花枝,占据了大半件衣裳。乍一看很张扬,但是细看之下又觉得恰到好处,很有韵味。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不是什么花。”说完还小心地看了一眼锦绣,想着娘娘会不会不喜欢。 锦绣却挺满意的,衣裳挺漂亮,花色也好,她道,“那你快点绣,绣好了我就穿。” 锦绣就在旁边,看着玲珑绣花看了半天,等她再站起身的时候,脖子已经有些酸了。玲珑见着,赶紧过来给她按按。 “娘娘,上回您让奴婢扔的东西,奴婢没有扔,现在还要扔吗?” 她从绣篮底下拿出来一个荷包,绣了一半的荷包,可不就是锦绣那一个么。 玲珑也不是故意要忘记的,当时锦绣将荷包扔给她的时候,她觉得挺可惜,就放在自己的绣篮里,等着晚上再把它烧了。谁料之后就一直没记起,等到记起来的时候,皇上都已经过来了,看皇上的样子,还要和她们娘娘和好的,玲珑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狠下心将荷包烧掉。 她担心娘娘觉得她办事不利,连解决一个荷包都解决不了,所以一直没敢提。现在拿出来,也是因为刚才娘娘在皇上面前服了软了,既服了软,想必气也消了吧。 她还是觉得这荷包扔了怪可惜的,毕竟当初娘娘为了绣荷包,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次。所以,就大着胆子拿出来。 锦绣看着荷包有一瞬间的静默,她的沉默让玲珑心都提起来了,“娘娘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将它绞了。” 她的绣篮里面还有一把剪刀呢。 锦绣想了想,说,“不用了,先放着吧。”她也是一时生气,现在想起来还挺可笑的。 荷包的事,就先放下了,玲珑对谁也没有提。 长乐宫。 主殿之中门窗紧闭,若是一般人看了,肯定觉得怪异。但是自皇后被□□之后,长乐宫再没有别的人过来。 皇后还是皇后,即使无权,也还是锦衣华服,雍容华贵,只是,底下站着的小宫女有些突兀。 皇后看着那小宫女,问道,“家中诸事可还顺利,父亲身子怎么样?” 这小宫人是杨家人,皇后和杨家有什么消息要传,多半是通过她。小宫人面朝皇后跪着,恭敬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建安侯府一切都还好,镇国公身子也还不错,前两日生的病也都养好了,再没有大碍,娘娘请放心。” 皇后如何能放心,宫里出了什么样的事都不要紧,家众千万不能出错。她杨家都是靠父亲撑起来的,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大哥,实在是他的能力和父亲想必实在差太多。前些日子听说父亲病了,她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了。 即便是现在被夺了宫权,也没有杨家出事让她担忧。 皇后继续问道,“你这次来是又是为了什么?” 小宫人道,“镇国公有事情皇后娘娘做。”她起身,走到皇后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皇后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父亲,父亲这是疯了吗。” 小宫人,“娘娘,镇国公也是为了杨家的基业,为了杨家的荣光能够世世代代的持续下去。” 皇后只觉得荒唐,可是她的父亲是什么人,上阵杀敌从没有退缩过,临老尚且不肯服输,怎么会听她的劝?可是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一着不慎,等待他们的无异于灭顶之灾。想起这个,皇后背后就一阵发凉。 “娘娘,如今皇上是不会放过杨家的,他现在夺了娘娘的权,将来未尝不会连娘娘的身份也一并夺了去,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反转的机会了。娘娘您想想山西杨氏族人,男丁都被砍了头,女眷说是放了,其实多是流放三千里。就是镇国公养在太原的精兵,也全部被杀死。难道娘娘希望建安侯府也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不会的,山西杨氏是犯了罪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和杨家,势必不能容的,镇国公此计,也是为了自保。何况太原养兵之事,皇上早已知道,却隐忍不发,明显是要找机会将杨家一网打尽。” 皇后仍旧有些犹豫,“可是成王是什么样的人,父亲难道不知道?” 与他谋划,到头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田地。 小宫人道,“现在答应了是一回事,到时候事成了又是另一回事,成王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只是个王爷,咱们这边,可是又个正经的皇子呢。娘娘想想皇上这些年是怎么对您的,难道您一点都不怨吗?” ☆、107.第 107 章 夜深,京城的城门已经关闭,街道上鲜有行人。建安侯府的书房却还是烛火通明。 镇国公看着悠然自得的成王,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问道,“成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之前商议大事,两人都是以书信的方式密谋,从没有见过面。不是不想对面交谈,实在是皇上盯得紧,里里外外的探子太多了,走也走不开。他现在突然出现,镇国公确实是动怒了,这个时候过来,倘若被发现岂不是功败垂成了? 成王笑了笑,无所谓道,“书信上终究还是说不清楚,所以便亲自过来了。镇国公放心,本王不会让人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连累到你杨家。” “王爷真是有自信。” “镇国公过奖。” 两人说了几句话,镇国公实在不耐烦起来,“王爷此次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事吧?” 成王道,“镇国公既然如此心急,本王也不好藏着,今夜前来,却又一事要问,否则本王心中不定。”他顿了顿,问道,“不知,范将军可信否?” 镇国公道,“原来是这事,王爷不必忧心,老夫也不会拿我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说笑。”倘不可信,他如何会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范家不仅和他杨家有姻亲,范成也是镇国公提拔上来的,只是这事外人不知道罢了,镇国公亦不想说。 成王稍稍安心,又问,“宫中诸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 成王听他说,便赞道,“同镇国公谋事,实乃本王之大幸。” “哪里,京西大营之事,还要靠王爷。” 成王这个狐狸,镇国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看透他,说话也是五分真五分假。这回若不是被逼无奈,镇国公也不会和成王再有什么瓜葛,毕竟当年两人共事的结果并不好。 成王靠在椅子上,神情放松,姿态颇为慵懒,外人很难想象成王私下会是这样不羁的性格,且他一个而立之人,却远比京中少年来的潇洒。他似有些不解地看着镇国公,“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本王会做是为报当年夺位之耻,不过,本王倒是想不明白镇国公是为了什么?” 镇国公脸色一僵,缓缓道,“自然是和王爷一样,心有不甘。” 成王笑了两声,自觉这话问着没意思,时辰不早了,他也不便再这里多待。倘若那边真的被发现了,也不好解决。这才辞别了镇国公,戴着披风从角门走了。 镇国公留在书房,想着方才成王问的问题。他怎能不谋逆,山西的两万精兵,本是他自保之用,却被皇上发现了,不但发现了,还将他的精兵全都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不论镇国公的初衷是什么,在皇上眼里都会觉得这是在谋反,看皇上对皇后太后的态度,也知道就算两家出了两后,也迟早都是得死的。 既然都是死,他何不坐实了谋反的名声。何况这次地动来的太是时候,魏国百年无地动,为何偏偏现在地动了,这是天灾,是皇上不仁,他们这些老臣苦劝不听,便是他真死了,那也是获罪于天,于他镇国公有何干系? 至于成王,迟早也是要死的,皇位只有一个,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三日,再过三日,他等得起。 之后的几日,京城中的谣言愈演愈盛,甚嚣尘上,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百姓对皇帝的怨声也渐大。可奇怪的是,皇上似乎并不在意,丝毫没有制止。众人也不知道,这谣言究竟要传到什么时候。 谣言传地太过,连宫里的人也知道了,弄得人心惶惶,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锦绣听到明玉她们说此事的时候,心中很是复杂。她没想到,原来人心这么好操控,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将地动之事归罪于皇上,真是再愚蠢不过了。 天灾对于古人还说比什么都可怕,但是可怕并不是他们无知的借口。他们害怕,想找到症结所在,所以就顺水推之,将矛头指向皇上,要真是昏君,他们这些造谣的人早该死了千百次了。 锦绣气得不行,却也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气。不说后宫不得参政,就是可以,以她的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唉声叹气的时候,封煜刚好走进来。 外面的谣言对他来说像是一点影响也没有,此刻见到锦绣愁眉苦脸,还觉得挺有趣。他走进,好奇地问道,“在想什么了,脸都皱成一团了。” 锦绣道,“方才她们和我说了外面的事。” 只一句,封煜便知道她是在愁什么了,遂安慰道,“外人说的都是些胡话,当不得真,计较那些做什么?” “皇上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可都说的这样难听。谣言止于智者,怎么这些人里面一个聪明的都没有?” 封煜坐下来,“不过是小人作祟罢了,到时候自然会消停。” 他说的很认真,锦绣不自觉地就信了。 也是,按照皇上的性子,肯定会不会放任这些人乱说的,但是这些天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在酝酿什么。她也没有问到底,这是前朝的事,她是不应该管的。 封煜见她乖乖巧巧的,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总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锦绣一下子拍掉她的手,嘴硬道,“谁关心你啊,我只是想不通而已。”她担心是真的,听到别人这样污蔑他,心里怎么能不生气,不光是气那些刁民,还气他一点都不当一回事。说到底也是她蠢,才说着要晾着他几天,这就破功了,好像前两日的脾气都成了笑话,什么意义也没有。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日王昭仪是在故意挑拨,可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加之又被他冷了几日,心中委屈,才一时怨地要死,就算之后解释了也不想理他。回头想想,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就当那件事是一个契机吧,没有就算了,有则更好,感情里的事,谁说的清呢。若是她执迷不悟,就真着了别人的道了。 她气呼呼的样子,封煜看着好笑,都别扭这么多天了,她不累,他都觉得累。她的气性哪里有这么大,只怕早就消了,只是碍这面子还端着。 想着,封煜忽然道,“等京中的事解决了,我带你去京外的行宫去怎么样?” 锦绣没出息地被诱惑了,“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那行宫是先帝建的,不过建成后却没有住过几次。过些天我就让人将里面打点好,三月初就动身。” 他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今日事情太多,忙的没有时间陪她。等到眼下的事情完了之后,朝中再没有后顾之忧,先帝留下来的窝囊事也都清扫光了,到那时就可以好好地陪着她。 “行宫内也有马场吗?”锦绣连忙问道。 “自然是有的。” 那她还可以带着她的小乌孙,还要带着雪球。想想多觉得美,整日在宫中待着,她都觉得发霉了,能出去一趟再好不过。 说话间,戴三从外面进来,看到封煜正和锦绣说着话,脸上很是纠结。 “怎么了?”封煜问道。 戴三又看看锦绣,只好说了出来,“刚才长乐宫的大宫女过来,说是今日十五,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用午膳。” 话刚落,对面两人都皱起了眉。 封煜问,“人还没走?” “确实还没有走,那宫女说,一定要等到皇上过去。”她说的远比这个多,只是贵妃娘娘在旁边,戴三也不敢全都说了。前些日子两人刚闹了不愉快,若是因为再生了什么事端就好了,女的都爱吃醋,越漂亮的女的越爱吃醋,这是戴三的师傅告诉他的,他铭记在心。 封煜听罢,没有和往常一样叫人出去,反而对着锦绣道,“你在宫里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要去,我去长乐宫看看。” 锦绣点头道,“那你快些回来。” 第74节 封煜再三保证,又嘱咐她在宫里好好歇着,这才带着人往长乐宫去了。 长乐宫正殿,皇后见到悠然而来的封煜脸上不由地泛出笑意,不同于对宫妃的虚情假意,也不同于往日对皇上的迎合奉承。惊讶的不仅是皇上,连皇后也忍不住想,她又多久没有笑地这样开心了? 做了皇后,她对每个人都是虚与委蛇,从来就没有真心笑过。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再也不用过那样的日子了,想到这儿,皇后脸上的笑又深了三分。 她面前摆着一张圆桌,上面各式菜品摆的整整齐齐,她坐在桌前,见到封煜也没有起身行了,而是笑着说,“皇上来了,快些坐吧。” 封煜斜眼看了看她,顺势坐下。 “自从贵妃进宫后,皇上再没有来妾身宫里用过一次膳。只是今日是十五,到底特殊些,妾身便想着让请皇上来一次,没想到皇上真的赏脸了。” “皇后让朕过来,只是为了用午膳?” “不然呢,皇上和妾身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皇后用夹了一筷子羊肉让到皇上前面的碟子里,道,“皇上不妨尝尝,看看这长乐宫的厨子和关雎宫的厨子究竟有什么不同。” 封煜并没有动,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皇后神情一僵,问道,“怎么,皇上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还是说,皇上只吃贵妃做的东西,别的东西都入不得皇上眼?” ☆、108.第 108 章 封煜说他会尽快回来,可是到了晚上还是没有见到他的人影。锦绣不知为什么开始心烦起来,眼皮一直跳,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转圈。她的预感每回都是该死的准,不知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戌时一过,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像是门被撞开的声音,震天彻耳。没一会儿,声音就越传越大,隐隐像是杀戮声。 锦绣心一紧,赶忙找来宫人问是怎么回事,知秋几人想出去打探,可是还没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了回来,莫说是打听了,现在连出去都出不了。这样一来,她的不安更加浓烈,她能听到,不远处就是刀剑声,嘶吼声,甚至不远处,应该就有一场激战。 凌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锦绣身后,见到这情况忙劝道,“贵妃娘娘莫慌,宫外出了点事,正混乱着,眼下还是不要让宫人出去为好。” 他语焉不详,锦绣听着担心,赶紧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大声音?” 凌默没有正面回答,想将锦绣的话岔开。 锦绣看他这样遮遮掩掩不好说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是有人逼宫?”念头一出她就立马否定了,不,应该不会,皇上是个明君,将大魏治理地仅仅有条,怎么可能会有人逼宫呢,文武百官能答应吗。她这样安慰自己,却不想凌默听到她说话以后竟然一言不发,低着头,好似默认了一般。 锦绣笑的勉强,“该不会,真的是逼宫?” “贵妃娘娘还是不要问了,好生在宫中待着便是,卑职等定会保娘娘无事。” 他这样说,那边是了。锦绣呐呐道,“外面是镇国公,还是成王?” “两人都来了。” 果然是他们。只是为何会是今日,锦绣一时想到今天上午皇后让人过来请皇上,想到皇上到现在还没有踪影。他们会选今晚起事,一定是有依仗的,难道…… 锦绣脚下一软,随即瘫倒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怕也爬不起来。她从未这样害怕过,看着凌默,哑着嗓子问道,“皇上,还在皇后那里?” 凌默点点头。 “他,现在可还安好?” 凌默道,“娘娘且放心。” “放心,你叫我如何放心!”锦绣几乎是歇斯底里,“他们这是在逼宫,皇上如今还在长乐宫,在皇后那里,你叫我如何放心!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怎么办?”自古逼宫的,哪个不是惊心动魄,血流满地,他是皇上,平日是高高在上的,可是现在那些逼宫的人是要他的命,这叫她怎么能不担心,不害怕? 外面的交战声不断地传进来,锦绣听得心慌,他现在还好吗,身边有没有人,不会不受伤了,他早年就有旧疾,现在若是伤着不知道该有多痛。想到着,眼泪就像开了阀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视线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唯有那杀戮还在耳边回旋。 她好想陪在他身边,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待在宫里,还要别人保护着。 凌默站在一边,也不好过去扶,只好一遍遍说道,“娘娘,皇上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其实也不怪贵妃会担心,毕竟这事实在是突然。 他这样再三保证,锦绣仍旧不相信,保证又有什么用了,封煜去的时候还不是保证了会早点回来,现在不还是这样。锦绣知道凌默是封煜身边的暗卫,武功很高,极少离开他身边,如今出现在这里,一定也是他安排的。 这个傻子,她不过是个庶女,他是皇上,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吗。她能肯定,封煜这次肯定也是有谋划的,但是计划再好,也不能以身犯险啊。她不相信封煜不知道皇后早已经和镇国公密谋,偏偏已经知道了还要过去。 她蠢,她不知道什么谋略,可她只想他好好的。 宫外,宫门已破,三千万精兵一拥而入,城门外不知躺了多少尸体,血流满地,散发着浓浓的腥味。有人杀红了眼,如何也停不下来。 混乱中,范成带着一支兵开了一条道,直接杀进了宫里。 金吾卫大将军邹简尚带着兵抵抗,只是敌众我寡,力有不逮,原本带来的人已经损失了大半。 范成立在高台前,看着底下众人,高声道,“今君王不仁,天谴已降,我等乃代天行事,另立明君,降者不杀!” 邹简一刀将前面的人砍死,闻言骂道,“狗贼,你这是大逆不道。另立国君,你以为满朝文武会承认你们吗,呸!” 范成仰天长笑三声,道,“如今狗皇帝已死,你们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有何可惧?” “一派胡言!”邹简厉声道,“金吾卫听令,我等誓死守卫皇宫,守卫皇上!” “杀!”两派人马于宫门前做殊死搏斗,金吾卫人少,却士气高昂,以一敌三,范成便是带的人多,也有些吃力,好容易等来了镇国公的援兵,几人这才冲破了防线,一路杀到太和殿。 晚上太和殿并没有多少宫人,守门的几个已经被杀了,镇国公同成王径直走向台阶,眼前便是龙椅,一国之君的象征。 镇国公走上前,心情澎拜。他已年过半百,却还是丝毫不见老,如今手上提着的刀已经沾满了血,映着血光,脸上的长痕也越发清晰可见。久未杀人,一朝得手又体会到杀戮的乐趣,他好些年没有这样肆意了,自从皇上登基,他就一直收敛。 现在,终于赢了一筹。 成王看镇国公眼中尽是疯狂,站在旁边,道,“国公爷还真是宝刀未老。” 镇国公见到成王,这才回过神,重新摆出一副平和的姿态,仿佛之前的嗜杀只是错觉。“怎么说也是在战场是驰骋数十年的人,若是这点能耐也没有,今日便不会过来了。不过,今日王爷确实出乎老夫意料。” 他见成王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不由赞道,“想不到王爷的身手更胜从前,也怪外人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闲散王爷。” 成王受了他的称赞,问道,“国公爷不坐坐?” 镇国公眼神一暗,知道这是他在试探,笑道,“老夫可没这个能耐。”他用手点了点龙椅,隐住目光中的贪婪。 成王笑了两声,不做评价。 这时,范成从外面进来,见到两人便道,“王爷,国公爷,如今宫中的士兵大多被控制住,只是时间紧迫,若是让左右卫和领军卫知晓了,只怕咱们也但不住。”他们在晚上行事,一是因为受到了暗号,二则是晚上领军卫等人还在京城中巡逻,皇宫之内并没有多少守卫。此时逼宫,最容易成事。 镇国公沉思片刻,他虽觉得如今皇上已死,如何行事不用太慌张,但是先把后事处理清楚也是好的,玉玺、诏书、兵符,都是要备好的,否则明日上朝,不知要费多少心思堵住那些大臣的口。 他正准备动身去长乐宫,忽而记起一件事,对左右道,“去甘泉宫,杀了大皇子和德妃。” “是。”手下立即起身。 成王在旁边看着镇国公这样处置,眼中晦涩。大皇子一死,皇嗣之中就只剩皇后身边的二皇子了,且二皇子年幼,若是他继位,只怕幕后掌权的依然是镇国公,倒是个老奸巨猾的,手段也是狠极。 不过成王也不担心,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到时候听谁的还真不好说。再者,又资格继承大统的,也不止这两个人。 “王爷,你先随我去长乐宫,皇上的遗体现在还摆在长乐宫,不对,现在要称先皇了。” 镇国公的语气里不乏自得。他隐忍的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话音刚落,太和殿里出来涌出一群侍卫,还不等镇国公和成王反应过来,就见后面那人走出来,一身明黄的龙袍煞是碍眼。他走上前,语气森然,“朕还没死,尔等就想着取而代之?” 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十六卫中的大将军,上将军,连原本在京北的傅铮,也在他身边护着。 外面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停,静得可怕。眼下这情况,只有之中可能。他们今日带进宫的兵,或许已经没有了。 原本在殿里的人有一瞬间的惊愕,成王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封煜完好如初的立在那里,已然知晓他们只是中计了。 “你,你!”镇国公目眦尽裂,指着封煜一时难以接受。他们明明都已经计划好了的,毒也下了,宫里的守卫也全部都解决了,明明大势已成,为何会这样。 “看到朕没死,镇国公很失望。呵,怪只怪你生的女儿太蠢,连下|毒这种事都会露出马脚,也不知镇国公是怎么教的。如今,还被绑在长乐宫里。”他巡视了殿里几个人,戏谑着问道,“功亏一篑的滋味怎么样,镇国公可还满意?” “噗!”镇国公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煞白。 输了,他什么都输了。 输了一世威名,也输了整个杨家,现在却是悔之晚矣。 封煜看向一言不发的成王,道,“皇兄还真是死性不改,当年败了一次不够,还想再败一次?” 成王不似镇国公一样悲切,早在谋划之初,他就想过会失败,他只是不甘心,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与皇位究竟有缘无缘呢?八年前的事,他到现在后无法释怀,归根结底,还是放不下。 今日放手一搏,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他道,“你放在成王府的暗探,是故意放本王发现的?” 封煜笑他愚钝,到现在才知道。 成王笑了笑,“如此便说得通了,为何谣言之后你这般安定,原以为是你心大,没想到是顺水推舟。也罢,是我们太过心急了,否则也不会中计。” ☆、109.第 109 章 外面声音渐消,好似已经结束了。纵使凌默再三保证,锦绣也不敢放心,仍旧守在门边不肯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腿已经快没了知觉,只有耳朵还是靠在门边,细细地听着。外面静静的,和往常的夜间没有分别,仿佛刚才的杀戮都像没发生过一般,倘若不是凌默还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兴许锦绣真的会觉得这都是她的错觉。 突然,前面出来一阵脚步声,宫门被打开,锦绣看见一行人提着宫灯缓缓走来。宫门与殿门之间有条长长的石路,今夜月色被隐住了,远处黑成一片,一眼看去,只留有一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她不知觉就踏出了门,待人走进,她才终于看清。是皇上,没有受伤的皇上。 她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立马就扑了上去。 封煜被她撞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就见到她眼眶都湿了,可怜兮兮地窝在怀里,两只手揪着他的衣裳,不住地颤抖着。 封煜突然很心疼,抱着她,“吓着了么?” 锦绣瓮声道,“下次别这样了。” “嗯。” 下次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锦绣环着他的腰身,方才被这么一吓已经没有力气了,全靠他扶着才能站起来。口鼻之间,是浓重的血腥味。锦绣想着,就算他现在看着没事,方才也一定亲身历险了,想想就心惊。都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隔阂都没有了,只要他好好的,往后她再不会闹小脾气。 封煜感觉到她的依恋,心中甚为欢喜,这些天每日受挫,却不想今日这事竟然是个转机。扶着她的腰,封煜刚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本想给她系上,却又想起她素来爱洁,定是不喜欢这上面的味道。想到这里,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夜里凉,站久了会被冻着的。” 锦绣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殿里,熟门熟路地进了最里间。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洗浴。”他看了看身上的血迹,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锦绣点点头,让他快些去。 浴池里已经有了备好了热水,封煜洗完之后,转身回到房中,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锦绣还在床上坐着,他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这么乖巧。封煜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熟练地坐到她身边,将人搂好。 锦绣没有说话,她现在只想待在他身边,听他哄着自己,让她多一点安全感。只是几个时辰不见,就像是阔别了好几个月一样 封煜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水汽,身上温热。锦绣埋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气氛正好。许久,锦绣抬头看他,问道,“你不说什么吗?” 封煜失笑,知道她正担心,也没有再瞒着,将事情一点一点告诉她,“几日前暗卫来报,说是镇国公和成王私下传了书信,我让人去查,才知道他们意图谋反。本来没有这么快,但是前几日发生了地动,他们想趁势而起,这才在京中放出流言,想要把天灾的责任转移到我身上,好让他们师出有名。” 锦绣听罢,只能暗自摇头。若让她选,权和命那当然是命更重要,可是成王和镇国公却不这么想,宁愿走上不归路也不愿意安安分分地活到老。这样也挺自私的,光顾着自己,将自己的妻儿,将整个家族都连累了。人果真还是不能太贪心,胃口大了惹人烦。 她问道,“现在那两人怎么样?” 第75节 “死了。”封煜说这话就像是说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一般,语气毫无波动。 “那你今日在皇后那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封煜想起这一遭来就觉得可笑,“皇后和镇国公早就串通好了,原本她叫我过去用膳,之前就在菜里下了毒。可惜她露出的马脚太多,真吃下去也是蠢了。我让人将她绑起来,又在殿中搜到了他们联系的暗号,果不其然,镇国公他们今晚就来破宫门了。” “所以,皇后现在还在长乐宫绑着?” “嗯。” 锦绣听了大为解气,没想到皇后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活该,谁让她要下|毒害皇上。宫里的女人,比起狠来还真是一个赛一个。锦绣又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提前暗示我一下,哪怕说一两句也好啊。” “还不是怕你会胡思乱想吗,若你知道,还会让我去长乐宫?且我走之前,不是有嘱咐你好好待在关雎宫,不要乱跑的吗?” 锦绣听他解释完,还是十分怨念,“你还说你会早点回来呢,害的我就一直等着,心里也一直慌得不行。结果从下午等到了晚上,不仅不见人影,还等来了这样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封煜反问她。 锦绣松开他的手,“今晚继续睡书房吧。” “那不行。”封煜一下将人压倒在床上,好不容易两人好了,怎么可能在去睡书房。再者他一国之君,总是睡书房传出去有损威严。 “如何不行,你让我担心了半日,就这样算了?”锦绣挑着眉毛,故意说道。她倒没有多生气,纯粹嘴上不服输罢了。 “确实要罚。”他凑近了一些,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不过,还是要换了方式罚。” 锦绣不解。 封煜几下就将她的衣裳褪了下来,锦绣想脱身,已经是不可能了。反抗地越厉害,他抱得越紧。 “便罚我好好伺候你吧。” 锦绣怒,气地伸出手就拧他的胳膊。这么无赖的话,也亏得他能说出口。自从他们俩做了那档子事之后,皇上就越来越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说,有时真让锦绣无言以对。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子,忒无耻!今夜本来是个再正经不过的时候,加之之前才发生了大事,锦绣只想好他好好说话。但是对方明显并不这样想。 “乖乖的,听话。”封煜一边脱衣裳一边哄她。原本顾忌着她的情绪,这才憋了这么多天。今日和好了不说,烦心事也解决了,再憋不下去。 抚摸着身下颤抖地小身子,封煜啃了两口,就径自动开了。 再下去,便是一夜的旖旎风光。 待第二日上朝,朝中一些大臣才知道了昨夜的事。有的甚至长久地没有反应过来,短短一个晚上,镇国公和成王就自刎而亡了?若不是今日宫外那些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昨晚真的有人逼宫。 可是再一联想起这几日京中京中的风云变换,也不难理解了。 逼宫不成,反倒自刎而亡,何必呢?死的可不止镇国公和成王,那建安侯世子、范将军、以及成王世子,有几个是能逃得过的。众人想起范家和杨家的关系,不免可怜起那位尚过门的范家姑娘了。原本是太后娘娘保的亲事,到头来却还是个祸。 不过这次过后,朝中再没有同皇上作对的了。 逼宫之事,本来就是谋反谋逆,是要诛九族的,但是因为成王和镇国公都与皇家有关系,只能从轻判处。加之两人已死,族中人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余下的女流之辈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何况还是要贬为奴籍。 因为封煜不想瞒着,所以这日下朝之后,京中关于镇国公成王俩人谋反的事一下子压过了之前的流言,百姓不敢当街高谈,但是私下还是免不了议论纷纷。 只要把握住人心,舆论是最好控制的。之前封煜不管,只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如今再没有放任的理由了。之前的谣言也改变了风向,直指地动之事是小人作祟,且中宫无德。如今作祟的小人已死,皇后又被皇上一旨废黜,天下再无异兆。 赵府之中,同样是气氛压抑。朝中的事传了进来,本来于赵家无关,可是赵家娶得这位,却真真切切是成王的女儿。 永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只留阿月一人在身旁。 她不敢相信,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之后父王就死了,兄长也被关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就是母妃,也在劫难逃。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父王,为何要逼宫。 阿月在旁边站着,见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担忧道,“夫人,您,您还好吗?” 永嘉惨笑一声,“好,怎么好的了,如今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如今您已经嫁人了,王府的事也不能算到您头上。再者,赵家老太爷是两朝太傅,德高望重,听说之前还教过皇上,若是老太爷出面,一定能帮上忙的。”还有一点阿月不敢说,夫人虽说是王爷的嫡女,但是却被皇上夺了品级,已经不是郡主,也不算是皇家人了。她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找上她们夫人的麻烦。 永嘉听阿月说完,知道她是要自己服软,去找赵老太爷。她冷笑一声,赵老太爷也不见得是个心慈手软的,他会愿意出面?她骄傲了半辈子,又怎么回去求人,何况求地还是她不喜之人。 自她嫁进来,就没见过那老太爷对自己露过几次好脸。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阿月挺担心夫人现在的状况,但是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劝地太过,只能顺着夫人的意思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永嘉一人,她细细地打量了房中的摆设,许多都是她的嫁妆。 嫁了人,最后却落地这样的结果,娘家已倒,又不被夫家喜欢,连枕边人,都不曾对她敞开心扉。 她永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恍惚间,她似乎记起了往日的日子,父兄犹在,太后和母妃宠着她,京中闺秀也腆着脸过来巴结她。她看到了赵清泽,一袭白衣,芝兰玉树,纵马上前,毫不犹豫地救了她,眼睛里也只有她。她还看到了叶锦绣,看到了她依旧是个卑微低贱的庶女,是个永远飞不上枝头的麻雀…… 半刻钟后,阿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知道夫人今日心情不佳,就退了下去。待几盏茶以后,又敲了敲,依然没有动静。 阿月心一横,推门而入,印入眼中的情形只差没将她吓晕。 “啊!” “夫人!” 阿月冲上去,费尽力气将人抱下来。夫人脖子上已经勒出了一圈,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没气了。 阿月一怔,跪在地上没有动作。夫人,去了。 待赵家人赶到的时候,只见少夫人倒在地上,房梁上挂着一根绳子,她的婢女也瘫倒在原地,仿佛失了神。 赵清泽走过去,眼神悲悯。看到永嘉尚睁着眼睛,伸手将她阖上。也是一个可怜人,若是活着只怕也会不如意。 赵夫人最后赶来,看到眼下这状况神情复杂,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怜惜还是庆幸。人死如灯灭, ☆、110.第 110 章 不过一日的功夫,长乐宫里便没了人影,犹似一座废弃的宫殿,再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皇后已被废黜,这自然不能留在长乐宫,昨日就被人送进冷宫,想来此生是出不去了。皇后身边的宫女,也没有一个落着好的,虽说还在宫里,可是以后应该也没人敢用她们。除了那位慧云,还跟随皇后左右。 不仅是长乐宫,永宁宫亦是这样。太后是杨家人,总还是有影响的,多数人还在观望,因为拿不准皇上对太后究竟是什么态度。照理说杨家犯了事,太后作为杨家女应该也要惩处,但是太后终究是皇上养母,地位也尊贵,就像如今,皇后都被废黜了,太后那边却没传来什么动静。 众人心中打鼓,却不知她们想到太后此刻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晕头转向却毫无办法。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去了景阳宫。 这回倒没有宫人拦着她,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过来一样,直接领着人进了殿内。 太后这两日心气不顺,晚上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精神也不似从前那样好了。往日看见封煜,总会忍不住讥讽几句,现在连讥讽地心思都没有了,看着颇为憔悴。 她这样,落在封煜眼里却可笑地很。封煜打量着她,像是一点也不知道一般,问道,“太后今日来景阳宫,所谓何事?” 太后一反常态地镇定,“若不是皇上做了这样的事,哀家又怎么会亲自过来。” “太后这话说的也是荒谬,什么叫朕做的事,朕难道能逼着建安侯府,逼着成王谋反?” 太后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了,镇国公和成王逼宫之事已成事实,这大概就是皇上要的结果。可是,若说这里面没有几分皇上的手笔,太后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倘若不是他布下的棋,这两人怎会有这样的下场。 太后深吸一口气,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高抬贵手,放杨家一马。太后道,“皇上,镇国公和成王纵使有再多的错,却曾经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更不用说成王还是皇上的亲兄长,于公于私也不应该惩治地这么重。如今两人已死,何苦再牵连别人?” 这样的话,封煜从太后那里不知听了多少次,早就已经麻木了,反而有心问,“那太后所见,朕应该如何处置?” 太后,“建安侯府与皇家想来联系紧密,成王又是皇室血脉,如今这样未免叫人太过寒心,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封煜没想到太后这个时候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从轻发落,太后这是在痴人说梦?他们这是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纵使死千万次也罪有应得,太后竟然还替他们开脱,真是可笑!” “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何必把罪全归在他们的头上。镇国公一身傲骨,若不是被皇上逼地紧了,又如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封煜斜眼看她扯,一身傲骨?放在镇国公身上,还真是侮辱了这个词。 太后见他不为所动,又道,“皇上如今翅膀硬了,想必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先帝的吧?” 先帝去世前,最怕封煜日后会不念情谊,将朝中老臣和皇家子嗣赶尽杀绝。现在看来,先帝的担忧是对的,这么多年过去,他终究没能忍住,还是将人杀了。 太后私心里,并不觉得镇国公和成王有错。这两人,一个是她的亲哥哥,是杨家的支柱,一个是她养大的皇子,若真要有人死,那死的人也该是封煜。太后一直不喜欢封煜,总觉得他们能坐上皇位,定是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否则先帝当时也不会如此担心。 封煜索性装作不知,“朕答应什么了?” 太后怒道,“皇上这是要出尔反尔,当初先帝让皇上答应下来的时候,一众老臣可都是在旁边听着呢,如今却视而不见,也不怕百年之后无颜见皇家的列祖列宗吗?” “无颜见列祖列宗的是太后吧,杨家企图推翻我封家的江山,太后竟然还一心护着。不过太后既然这样有心,朕也不好拦着,你不是放心不下杨家吗,不如随杨家众人一道流放好了。” “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太后觉得朕是在说笑?” “你,”太后惊地退后好几步,震惊地看着封煜。 “太后不是很在乎杨家,拼死也要护着他们吗,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了?若是有太后随行,他们也能少吃点苦,如何?”他轻飘飘地补充道,“这里面,可都是太后的侄子侄孙呢,再亲厚不过了,想必太后也舍不得他们受苦。若是太后今日答应了,明日朕就吩咐宫人,让太后跟过去。” 封煜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可神情肃穆,看着真不像是说假话。太后有一瞬间的心慌,低下头心虚道,“哀家是太后,怎能去那种地方?” 封煜讽刺道,“太后这话若是让杨家人知道了,怕是要伤心的。” 太后沉默了。 她心里想着,杨家能主事的也就只剩下她了,若是她一同被流放了,杨家不就真的完了? “不过太后终究是杨家人,为了避嫌,往后还是不要在宫中待着了。朕会送太后去寺中清修,太后可以在寺中安度晚年。” 太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皇上这是要赶哀家走?” 封煜道,“若是太后不想走的话,去冷宫中陪陪你的侄女也是好的,太后好好考虑吧。”听她说了这么半日,也算是给了她面子了,以后也再不用听她多说一句。太后是非走不可的,这样多事的人,封煜绝不会让她再留下。他给太后指了两条路,凭他对太后的了解,这样自私的人是不会去冷宫的,走了最好。 太后仍不愿相信,她是太后,是皇上的嫡母,皇上这样做,难道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只是封煜没有给她废话的机会了,直接让人将她“请”了出去。 太后直到回了宫也没有反应,明明是要去求情的,怎的到了最后却将自己也陷了进去。虽说之前她也去寺里清修过,但是太后觉得,这次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好过。 一场风波,不仅折了前朝数位官员,还叫后宫之中最有权势的两位也没落了。 关雎宫内,知秋和玲珑正在和锦绣聊着她们打听到的消息,这次听到的无疑都是大快人心的,镇国公死了,成王死了,皇后被废了,太后被赶出宫了,就连原本到过她们关雎宫撒野,闹得皇上和贵妃几日不说话的永嘉郡主,也死了。 锦绣听到永嘉郡主身亡的消息,难得打断了她们,问道,“永嘉郡主是什么时候去的?” 知秋接过话,“成王他们逼宫的第二日,她听到消息后不久就自缢身亡了。不过她早就不是郡主了,娘娘没有听说吗?” 锦绣真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知秋解释给她听,“那日她来咱们关雎宫闹事,然后就被皇上夺了郡主的身份,算不得是皇室中人了。她素来仗着身份与人交恶,被贬为庶民也算是对她的教训。” 锦绣也不觉得可怜,毕竟这个人跟她有过如此多的龃龉。 “不过这位死了也是好的,起码不会连累赵家,否则有了这样的长媳,赵家纵使有再大的威望也不能在京中抬头,皇上也不会重用赵家。”说起来,知秋对赵清泽原本是有几分怨念的,毕竟这位是先和她们娘娘订了亲,还打着报恩的名号,后来却又和永嘉成亲了。这在知秋看来,简直是不能忍,因此那时候也没有少骂过赵清泽。 不过现在她们娘娘和皇上相处这样好,也就没有多么怨他了,反而觉得他挺可怜的,摊上这样的媳妇。 明玉在一边接道,“且她去了,赵家公子也能再找一个媳妇。” 第76节 知秋纳闷道,“你怎么净想着这些事。” 明玉抽了抽嘴角,她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赵家那位,本来条件就不错,确实可惜了,现在人去了,还是能在找到一个更好的。京中想嫁给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呢,只是不知道这赵家公子最后会选谁,她还挺好奇的。 锦绣对赵家的事不敢多谈,怕传到皇上耳朵里又是一阵醋,因为连忙道,“不说赵家的事了,可还有别的事,说来听听?” “别的事?奴婢打听到,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皇上的生辰了,这算是一桩事吗?” 锦绣笑了笑,这当然是一桩事,且她早就知道。皇上说要带她去行宫,她估摸着,从行宫回来就是皇上的生辰了。 知秋见娘娘笑的这样开心,道,“娘娘想好了要给皇上送什么了吗?” “还在想。” 她心中有好几个想法,但是没有确定。皇上过生辰,她自然要好好准备的,准备还要再私下准备,被他看见了就没意思了。 ☆、111.第 111 章 第二日一早,锦绣躲了个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宫里没有太后和皇后就是好,早上也不用早起,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这样的生活,还真是随心。她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肯起身了。 早上没什么事,她正想着要不要拿几个玉石过来练练手,就听到玲珑走过来道,“娘娘,方才绣春宫的宫女过来了,问娘娘今日能不能得闲去一趟。” 锦绣想了好一会而,才记起来这绣春宫是什么地方。“贤妃?” 不怪她想不起来,实在是这贤妃平日太低调了,没什么存在感。明明是四妃之一,却都不怎么说话,更不用说是和谁交好了。锦绣和她满打满算还说不上十句话,实在不知道她请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 玲珑点点头,“是贤妃娘娘,她想请宫里的几位娘娘过去小聚一次。这次皇后被废,皇上将二皇子送去贤妃那里,兴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吧。”二皇子记到贤妃名下,这对贤妃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也不怪贤妃那样淡然的性子也淡定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锦绣小声说道。 “那娘娘想不想过去,若是不想,奴婢就叫人过去推了。” “不用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去一趟也好。”那个小可怜二皇子,跟她还见过几次了,算是有缘了,去看看他也好。 玲珑见锦绣真的感兴趣,便道,“娘娘,咱们现在就去?” “她说的是什么时候?” “说是上午什么时候去都行,大概也就吃吃茶,各自说些话而已。”这种小聚,在宫妃中间还是很常见的,但是她们贵妃不爱出门,也对这种事不敢兴趣,所以才一次都没有去。 锦绣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再过一个多时辰,估计就要用午膳了。她虽不准备在那里待多长时间,但是也不好去地太晚。“现在就去吧。” 玲珑会意,忙下去准备。 绣春宫离关雎宫有一段路,锦绣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宫妃了。淑妃也在,连平日高冷的德妃也过来了,她身边坐着的,还是王昭仪。 若说之前锦绣对王昭仪还有几分好感,那么现在看到她就只剩下膈应了。上回她来关雎宫挑拨的事,两人彼此心中都知道,现在见了面心里也不好受。锦绣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了。和她一样,王昭仪也颇为冷淡的看向另一边。呵呵,真是相看两厌。若不是因为这事,她还摸不透王昭仪这个人,现在这样也好。 今日贤妃做东,看到锦绣过来还十分高兴,“原来是贵妃,真是有失远迎。” “贤妃客气了。”她笑着走过去,发现二皇子坐在贤妃身边,小手扒拉着盘子里面的糕点,心情仿佛还不错。 他一抬头,就看见锦绣了,眼里露出喜悦与惊讶。本想说话的,但是这里人多,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坐在座位上看着锦绣走进,眨着眼睛有些期待。 这聚会与其说是为贤妃办的,不如说是为了他办的。锦绣过来之前,就让人备好了礼物,现在正好送给他。“这是送给二皇子的。”锦绣将东西送到他面前。 二皇子接过,发现是个小狐狸玩偶,通体雪白,眼睛处还镶了两颗红宝石,显得活灵活现,若是有认识雪球的,肯定知道这玩偶就是按照它的原型做的。二皇子伸手摸了摸,小狐狸浑身毛茸茸的,触感像真的一样,当下便爱不释手了。 贤妃也不是没眼色的,见到二皇子这样子就知道他喜欢。可怜见的,贤妃一下就想到二皇子定是在皇后那里过的太压抑了,连见到一个玩偶都这么高兴,她也领贵妃的情,宫里分位最高的已经变成贵妃了,若是二皇子能和贵妃交好,也是一桩好事。她笑着道,“二皇子还不快谢谢贵妃娘娘。” “谢谢贵妃娘娘。”他人小,连声音都还是奶音。 “不客气,二皇子喜欢就好。” 二皇子抿着嘴唇,眼睛笑的弯弯的,他当然喜欢。 锦绣看他这样,才觉得这礼物没有送错,原本还怕他会不喜欢,现在看来是想多了。方才贤妃说话间对他都是极看重的,想必他日后跟着贤妃,会好过许多。毕竟对于贤妃来说,二皇子就是日后的依靠。 锦绣本事出于礼貌送了他玩偶,不想这边的事刚结束,那边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贵妃娘娘还真是懂得讨人欢心,方才妾身等送了那么多东西,可没有意见入得了二皇子的眼,没想到贵妃送了个玩偶就让二皇子舍不得放手了。”说话的是宁昭媛,语气还带着几分不满。 这人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锦绣都习惯了,懒得理她,送了东西之后就坐在位子上,连看也没往那里看一眼。有些人,越是理她她蹦跶的越厉害,说吧说吧,左右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宁昭媛见锦绣这正,自觉被人打了脸,虽然不舒服,也只能忍着。转过头又道,“若是二皇子喜欢,妾身明日也叫人做一些玩偶过来,二皇子喜欢什么,是老虎,还是马驹?” 她说的殷切,二皇子从小狐狸身上移开眼,瞅了她一眼,摇摇头示意不用了。 贤妃看着气氛不好,忙出来说道,“宁昭媛好意姐姐心领了,二皇子大概是初来乍到,还不适应,所以有些认生。” 宁昭媛只好接道,“是这样啊,妾身唐突了。” 她心中不忿的想到,若真的事认生,怎么看见贵妃就不认生了?她也没见二皇子和贵妃见过面。不高兴的话,说出来也没意思,宁昭媛白白讨了个没趣,也就闭上了嘴巴,再没有说一句。 不过今日坐在场上,心中最不忿的还不是宁昭媛,而是淑妃。 淑妃来时便一直注视着二皇子,眼中隐隐有不甘。皇后被废了以后,二皇子自然要换个人养着,宫里能排的上位置的,也就只有四妃了。德妃已经有了大皇子,万万不会再领二皇子;她那三妹是皇上的心尖尖,皇上自然不会让她来养。剩下的,只有她和贤妃了。 淑妃满心里以为皇上会将二皇子放到她宫里。贤妃素来不管是,连交到她手上的宫权都不知道打点好,这样的人,能养好一个皇子?简直是笑话。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闲人竟然赢了她。 她该说什么?淑妃苦笑一声,原以为自己活得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最窝囊的一个。她看着二皇子有些犯困,贤妃叫人将他抱了下去。 人走了,淑妃才收回目光。 这日之后,二皇子便在绣春宫正式住下了。贤妃和皇后不一样,一点也没想着拘着他,只要做好功课,出去玩也都是可以的。锦绣听知秋她们说,最近经常在御花园里看到二皇子的影子,心里感慨,二皇子这回也算是跟对了人。 宫里的日子因为没有太后和皇后而显得异常平静。三月初,锦绣虽封煜一道出宫。他们这次去的是京北的行宫,虽说上次地动毁坏了不少房屋,但是听说那座行宫还是完好无损,也不知先帝建这座行宫的时候是用了多好的木料。 行宫离地远,他们整整赶了一日的马车才到。最后锦绣又累又困,谁在马车上了,莫说趁着空打量一下行宫,连她下车都是封煜抱着的。这样迷迷糊糊就是一夜,等到第二日醒了,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她睡得好,如今正一身的精神,见到封煜也在屋子里没有出去,拉着人甜甜地问道,“皇上,咱们今日先去哪里?” “你来时不是说了要将这行宫四处逛个遍吗,不如今日我们就先去看看。” 锦绣道,“也行,那明日我们一起去外面,行宫外面的集市上。” “你想去外面?”封煜蹙眉,想起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外,顿时不乐意了。 锦绣那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她想出去想了好久了,听说这也有夜市,锦绣从来都没有见过,好不容易出宫了,还不叫她看过瘾?当下就耍赖道,“你不是说要陪我的么,怎么现在就说话不算话了,我想去外面看看都不行。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掐着腰,模样神气极了。 封煜无奈道,“集市上人太多了。” “我和你一起,戴好面纱不会乱跑的。怎么样,去吧去吧。”锦绣抱着封煜的腰,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封煜最后也没能狠心拒绝她。算了,她这么想去,那就去吧。 两人准备出门,就见一个小宫人走进大殿,跪下来道,“奴才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何事?” “皇上,行宫外有几个官员想要拜见皇上。” 封煜十分不悦,哪里都有这群人的事。他大概也能猜到,这些人想说的无非还是地动的事。地动之事早已经结束,京北也一切正常,他原本想着先陪锦绣几日,得空了再亲自去探查一番,却不料他们现在就来打扰了。封煜心中一烦,正想着将人赶走,身边的锦绣突然捏了捏他的手。 锦绣道,“皇上先处理完事情,才能好好陪我不是吗?” 封煜看她说的认真,更觉得委屈了她。 “处理好事情要半天的功夫,你等得起?” “那有什么,反正我们还能在行宫待好几日呢。”不急于这一时。若是皇上不把事情处理好,也不能玩地进行不是么。 封煜不想她还能这样善解人意,像是请了半日假专门去办公务。 ☆、112.第 112 章 知夏突然想起,娘娘应该还不知道这一位,解释道,“安仪县主是长公主的幼女,长公主也算是老年得女,对这位县主很是宠爱。不过长公主三年前过世了,安仪县主出了孝,就一直住在京外的县主府邸中。” “长公主?怎的从来没听说过?” 知夏道,“宫里还有几个公主,都是先帝留下来的,但是都比较年长,平日都不出门,娘娘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位长公主是先帝的头一个女儿,就是出身不是太高,不打眼,后来皇上登基了以后也是安安分分从不招惹事端。”知夏想,估计也就这个性子,所以皇上才愿意给她长公主的尊荣,否则看看成王便知道了,皇上对先帝留下来的皇家兄妹,并没有多少感情的。好在长公主是个明白人。 锦绣听着咋舌,皇家怎么这么多人呐,这里一个郡主,那里一个县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她现在就在行宫外?” “是的,娘娘。皇上和娘娘这次出宫也没有瞒着外人,所以他们昨儿晚上应该就知道了,是以今日才有这么多拜访的人。那安仪县主应该也是出于礼节,过来拜访的。” “这个安仪公主是个什么样的?”锦绣不知该不该见,她是挺有空闲的,但是不想找事,若这个安仪县主和永嘉郡主是一个德行的话,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听说人还不错。” 知夏这样说,锦绣稍稍放了心。 “娘娘,左右您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让这位县主进来,说说话也是好的。皇上外出办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娘娘若是干等着得有多急啊。” 倒也是,且这位好歹是个县主,又刚出了孝期,将人家晾在外面不大好,“请人进来吧。” 行宫外,安仪县主被宫人引着进了内殿,略有些意外。 她是知道皇上和贵妃过来了,见众人都来拜访,她也算是皇家后辈,若是不来显得太不识趣了。只是没想到,贵妃竟然会愿意见自己,她还以为会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呢。安仪县主想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浅笑。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身,才转过头看去。见到来人,不禁眼前一亮。 京都多美人,可是能比得上眼前这一位的,还真是没见过。一瞬间,安仪县主似乎明白了缘何皇上回如此在意贵妃。 大抵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她起身,朝贵妃行了一礼,“安仪拜见贵妃娘娘。” “快起身。”锦绣虚扶了她一把。“安仪县主坐下说话吧。” 两人坐定,锦绣开始打量起了这位安仪县主。皇家的小辈,锦绣听说过几个,但是认识却只认识永嘉郡主一个。因为对方给她的印象比较糟糕,她下意识地以为皇家出来的都是这样傲慢的,没想到这位县主看起来却和傲慢一点也沾不上边。 她坐在下面,姿态得体,标准地像是拿尺子一点一点量出来的,分毫不差。 听知夏说,安仪县主应该是年有二九了,不过因为长公主的原因,迟迟没有嫁出去。既然将人请了进来,锦绣也不好让她干坐着,开始说道,“方才不知道是安仪县主过来,让你久等了。” 安仪县主道,“贵妃娘娘太客气了。本来今日无端拜访,便是唐突了,只希望没有打扰娘娘。” “没有打扰,今日正好无事。” 安仪县主没想到贵妃这样没有架子,心中反而亲近了几分,“臣女也是才知道娘娘要过来,不知皇上和娘娘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锦绣见她问起这个,迟疑了一会儿,她总不好说她和皇上没事情做,跑来这里散心吧。想到今日一早一群官员过来将皇上勾走了,锦绣不禁说道,“皇上担忧之前京外地动,正好这段时间朝堂上没什么事,便过来查看一番。我呢又是个闲人,整日没什么可做的,便随皇上一道儿过来了。” 安仪县主虽不常听朝中的事,但多少也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对于这些事向来没有什么看法,现在听贵妃说,注意地反倒是另一件事,“贵妃和皇上感情真好。” 皇上外出办公,也想着要带上贵妃娘娘,可见是有多盛宠。 第77节 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反驳,问道,“对了,京北地动之后,一切可还好?” 安仪县主道,“一切都好,地动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朝廷办事也快,现在该修的路、该建的房子也都造好了,和以前无二。” 锦绣想也是,最主要的事这里离京城近,人多钱也多,恢复的快,若是换到了边远的地区,可就不好办了。她问道,“县主的府邸也在这里,当时可受了什么损害没有?” “府邸没有多大的事,塌了一间屋子而已,其他的都还好,如今已经没有事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样,让锦绣不由佩服起来。安仪县主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县主府,当时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有没有被惊着,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不好让找人帮忙。 她听说长公主是有其他的儿女的,但是安仪县主却单独住在京外,这其中应该也是有故事的吧。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打听太多,只说,“那样便好,县主一人在府邸中住,实在是难为你了。” “一个人住也有一个人住的好处,清净自在,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她看了看锦绣,笑着说,“臣女最怕麻烦,也怕吵。” 锦绣哭笑不得,这位安仪县主还挺会说的。不仅什么都接的上,还不会让人尴尬。 没过一会儿,安仪县主又道,“过几日臣女会在府中办一场宴会,不知贵妃娘娘可有兴趣?” 锦绣这次来行宫,为的是和皇上在一起多逛逛,对于其他的事,真没有多上心,因此听到她相邀也只好婉拒了。“我和皇上在这边待的时间不长,也不知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安仪县主立即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也没觉得什么。 本来她和贵妃就是第一次见,贸然相邀确实有点不妥。她是个知趣的人,还没有心大到认为她说了贵妃就一定会去。 避过了这个话题,两人又说起了别的。安仪县主比锦绣长几岁,谈吐阅历皆不俗,说的话让人听着觉得恰到好处。 锦绣觉得,让人请她过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她很久没有遇上一位聊得过来的人了。 等到了中午,锦绣本想请安仪县主留下来,但是安仪县主觉得打扰了,况且皇上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也不好再这边多待,于是便回去了。 她走了之后,锦绣还惆怅了许久。多好的女孩子啊,怎么就耽误到现在呢。魏国女子多是十五六岁就嫁人,像安仪县主这样的,即便是事出有因,往后也难找到门当户对的。 封煜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精神满满,现在看着就有几分疲惫了。锦绣瞧着心疼,赶紧给他净了面,亲自过去给他送乏。 瞧着他脸上气色不好,锦绣撅着嘴一边按,一边嘀嘀咕咕道,“今日是去了多少地方啊,怎么讲自己弄成了这样。” 封煜捏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说道,“总要将那些地方都看一边才放心。” “那现在看完了吗?” “看完了。” 她呼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看完了,“这次以后,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吧,往后的几日你可要好好陪我,再不许见别的人,去别的地方。”锦绣说的一本正经。今儿早上她表现的大度,不代表她心里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毕竟这次来时,皇上可都是说了是专门陪她的,谁料第一天早上就被人接了胡。但是如果封煜因为她耽误了政事,她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才让他先将事情处理完,往后再不许她想别的了。 锦绣也有自己的小霸道,尤其是面对封煜的时候。 封煜尤为受用,蹭了蹭她的脸,爱怜道,“只陪着你,只去你想去的地方。” 锦绣觉得满意了,这才跟他说起了上午的事,“你走了之后,行宫外有许多官家夫人拜见,但是都被推回去了。之后听说安仪县主也在,我心中好奇,就将人请了进来。” “安仪县主是谁?”封煜一时没想起来。 “是长公主的幼女。” 她这样说,封煜还是没有多少印象,长公主去世已经有三年了,她的后辈也没有几个是封煜看得上眼的,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安仪县主,封煜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若是喜欢她,可以多召她过来说说话。” “那怎么好意思。”也许只是她单方面觉得和安仪县主聊地来,这样召人家过来可不好。 “这有什么,你可是贵妃。”封煜宠溺地说道。 锦绣被他说得飘飘然了,不过还不至于失去理性,“算了吧,我虽然觉得那个安仪县主听不错的,但是毕竟才见一面。而且,看她的时候总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锦绣憋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按辈分说,安仪县主比我差了一个辈分,但是年岁却比我长三岁,觉得怪怪的。”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架不住别人有心去听。 封煜本来气色不好的脸更是黑了几分,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这是嫌我老了?” 锦绣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将真话给说了出来,“皇上确实比我大了一轮有余。”她眨眨眼睛,这是事实啊,不过她从来没有觉得皇上老。 ☆、113.第 113 章 魏国不同于前朝,城中已经不分坊市,亦不设夜禁,因而晚间有夜市,且往往比白日更热闹几分。 锦绣自来到这里,便没有自在地出过门,更不用说晚间还去街市上逛了。所以这次出来,她才这般想要去长长见识。 因为锦绣催地紧,眼下两人都换了便服。锦绣看封煜走出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拍了拍额头,匆匆赶去里间。再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已经拿着两个荷包,锦绣走上前将其中一个递给封煜,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封煜接过荷包看了看,上面绣着一条明黄色的龙。“这是你绣的?” 锦绣点点头。 封煜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锦绣做针线,听她偶尔说的话,似乎是不会女工的。好奇道,“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跟着玲珑学,学了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手艺也比之前好许多。这是前两日我绣的,皇上觉得怎么样?” “很好看。”封煜说的真心实意,她肯给自己绣荷包,不管做成什么样在他眼里都是好的。 锦绣怪不好意思的,这个是她绣的第二个荷包,不是特别好,但也可以拿得出手。今日他们出门,穿的又是便装,锦绣便拿出来了。 “学这个难不难?” “还好,不是特别难,如今已经学会了就更不难了。”她口不对心地说道。即便是难,那也过去了,往后刺绣什么应该也是难不倒她。她信心满满地说道,“过些日子,我给皇上做衣裳。” 封煜笑道,“不用。” 锦绣一愣,只听封煜又道,“这东西做多了伤眼睛,若是扎到那里就更不好了。况且宫里又那么多的绣娘,何必让你亲自动手,平时打发时间也就算了,不必亲自去绣衣裳的。” 他这样说,可是锦绣心里想着,她下去的时候可以偷偷的做,反正他每日都有政事要处理,也看不到,等做成了再给她看。这样想,便没有反驳。 封煜看见她手上还拿着一个,问道,“这个也是你做的?” “对啊,这是我绣的第一个荷包。”锦绣看着它,有些一言难尽,这个荷包的故事,还真是挺多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好悬没有被毁了。想到这个,锦绣更觉得好笑了,道,“原本想着将这个荷包送给皇上的,可是当时绣的时候没有想清楚,愣是绣成了鸳鸯戏水的样式,皇上也不好带出去。”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女儿家的情怀泛滥吧。现在拿在手上,之后却不想送出去了,这才重新绣了一个。 封煜听她说完,直接将荷包拿过来,确实是鸳鸯戏水,绣的还不错。他想也不想地就将荷包放进衣袖里了。 锦绣瞪大了眼睛,“皇上,你怎么将这个也收回去了,这是我要戴的。” “你本来就是绣给我的。” 锦绣犹豫道,“可是这个,皇上也不好戴出去啊。”若是叫人看见了,得多羞人呀。锦绣想起那场景,脸上就烫地不行。 “没事,不戴放身上也行。” 他说的甜蜜,锦绣也只好由着他。不过看到自己绣的东西被他这样珍视,心中亦是说不出的开心。锦绣看四下没人,踮起脚尖极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奖励!”她说道。 封煜笑着将人揽了过来,俯下身亲吻,彼此间交换呼吸,密不可分,也让锦绣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奖励。 一番腻歪,等到两人再出来的时候宫人已经候了有两刻钟了。好在现在没什么事,时间消磨地起。 皇上和贵妃出门,即便是再轻装便行要带的人还是不少的,明面上跟着的就有四五人,不过都是跟在不远后,。 这里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虽没有京都繁华,但是也不差到哪里去。且如今这状况,丝毫看不出一个月前有过地动的样子。 锦绣带着面纱,被封煜一路牵着,两人一个俊朗,一个娇俏,看着十分登对。路人见着,还以为是哪个贵人将自己的娇妻带出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新婚不久,否则也不会这样黏在一起。 锦绣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这是她头一次出来逛夜市,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一路走一路停,眼花缭乱的。 其实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宫里的,不过凡事图个新鲜,锦绣忍不住就卖了许多,果子、彩帛、绒线、点心,一样也没有放过,若不是他们后面跟的让人多,只怕都拿不下。 封煜也随她去,只要人不乱跑就行了。 两人停在一个卖汤圆的小贩前面。锦绣注意到这家旁边的人最多,摊主也是一直忙的不停,这样受欢迎,想必一定很好吃吧。晚上的街上人多,这个摊子就占了好大的位置,难得的事这边的位子都快要满了,只剩下两个桌子上是没有人的。锦绣看着摊主前面的汤圆,白白软软的,冒着热气,里面会是什么馅儿呢? 她瞅了封煜一眼,眨眨眼睛,显然是走不动了。 皇上不是也喜欢吃甜的吗,这汤圆最适合不过了。 封煜好笑,没想到她还有这样贪吃的一面,孩子气十足,他弹了一下锦绣的额头,没好声的说,“若是想吃,开口说便是,我还能不让你去?” “皇上最好了,咱们只吃一碗,吃完了就继续走。” 锦绣拍完马屁,赶紧跑去摊主面前,“老板,来两碗汤圆。” 摊主一抬头,见到两人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哟,没想到今晚还能遇见贵人!他殷切道,“两位贵人这边走,汤圆马上就好了。” 那摊主的动作很快,他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夫人,生的圆圆的,手脚利索,两人配合地极好。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两碗,摊主夫人一边端着到锦绣身边,一边道,“两位贵人,您要的汤圆来了。” 锦绣不忘问道,“这是什么馅儿啊?” “芝麻馅儿的,芝麻馅儿买的最香,还有各种果子馅儿的,贵人若是要我再给贵人做一碗。” 锦绣大为惊奇,没想到民间吃的东西已经有这么多讲究了。 “不用了,芝麻馅儿的就行了。”锦绣不太喜欢其他口味的汤圆。 摊主夫人是个热情的,她见锦绣虽然年纪小,但是梳的发饰,就知道这位事嫁了人的了。锦绣这样好说话,她自来熟地多说了几句,“两位贵人真是郎才女貌,我在这里摆摊摆了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贵人这样有气度的。”她看了眼封煜,心想这位女贵人还好,男贵人还真是叫人心生敬畏,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官。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锦绣心里也高兴了许多。她听摊主夫人说在这里摆了许多年的摊,便问道,“我们也算是初来乍到,想着晚上来夜市看一看,不知和附近有什么值得一观的地方?” “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摊主夫人看两人是一对,想了想立马说道,“夜市尽头有一条河,本地人外地人都爱去哪儿,名字还挺好听的,叫流光河。只因那河经常有人放花灯,从河头一直放到河尾,若是逢年过节的话,更是连片的都是花灯,好看地紧。” “里面可是有什么说法?” 那人笑道,“咱们这边有个说法,若是有情人在那河边一道儿放了花灯,以后的日子也会和和美美的。” “原来是这样。” 摊主夫人又问道,“贵人可有别的事要问?” 锦绣微微摇了头,“无事,多谢夫人了。” “贵人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小贩,哪里称得上什么夫人。”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还是笑的合不拢嘴,心想着贵人还真是平易近人。 摊主夫人走后,锦绣兴致勃勃地对封煜说,“夫君,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 封煜自那人过来一直没说话,就听着她和别人在说,且她说的还很有兴致。眼下那人一走,便憋不住了,也是心急。“是因为刚才那个妇人说的话?” 锦绣理所当然地肯定道,“来都来了,便去看一看,图个吉利嘛。” “汤圆也不吃了?” “吃!吃完了再去看。” 她笑嘻嘻地说着,眼里尽是单纯,似乎遇上什么都能这样无忧无虑。晚上的光线并不好,可是她的眼神太纯粹,封煜似乎,看到了星光。他笑了笑,被她的热情感染了,竟然也对这放花灯的事有了三分兴趣。 “好,吃完了再去。”封煜替她摘下面纱,又将她挡在了身后。 第78节 两人吃了汤圆,虽然不言语,但是任谁都能瞧出来个中甜蜜,举止间都是情意绵绵。 李德全远远地站在后面,手上提着一大推东西,虽然不重,可却担忧地皱了眉头。这摊子上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皇上和贵妃就这样吃了,明日会不会闹肚子?唉,皇上怎么就这么纵着贵妃呢。 他深深的惆怅着,只是离得太远,那两人明显没有感受到。 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相携着向远处走去,估计是要放花灯的。他领着人认命地走上前,不管怎么说,皇上贵妃都挺满意的,总不能让人家摊主亏了。 到了河边,果真如摊主夫人说的那样,前前后后漂着不少花灯,各式各样的,沿着河水往下流。颤颤巍巍,有的漂在水面,有的已经快要沉下去了。 她拉着封煜的手,在买花灯的地方挑了很久,誓要找几盏最结实的,到时候不会沉下去。 她只管挑,只管放,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段时间也不嫌累。等到两人终于放完花灯,时辰已经不早了。 马车上,锦绣实在是累极了,不过今日玩的尽兴,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来夜市,也不会遗憾了。 她侧着身看着封煜,忽然感叹道,“皇上,你真好。” “叫我什么?”封煜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锦绣试探了一声,“夫君?” “嗯。” ☆、114.第 114 章 锦绣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边的宫女都为之一愣,知夏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拍了拍锦绣的背,见到锦绣的脸色实在不好,吩咐身边的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小宫人脸一白,随即想到,若是娘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这些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小宫人凛了神色,这便要往外面跑去。 锦绣却突然道,“等等,先回来。” “娘娘,你这脸色不太好,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锦绣知道,但是她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她这个月的葵水没有来过。想起玲珑曾在太医院当过值,忙回过头问道,“玲珑,你可会把脉?” 玲珑聪慧,又是贴身伺候锦绣的,立马就想到一块儿了,脸上止不住的惊喜,“娘娘,奴婢虽学艺不精,但这件事还是可以一试的。” 她上前,一手搭在锦绣手腕上,静下心细细地把了好一会儿,待放了手,更是克制不住的喜悦。若是让她说,这铁定就是了,但她顶多只是太医院的学徒,话不能说的太满,只道,“娘娘,多半便是您想的那样。” 周围人再迟钝,这会儿也是看懂了,他们娘娘,这是怀上了! 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锦绣亦是喜于言表。她叫玲珑过来把脉,只是为了让她心里有个底。她觉得自己有孕了,但毕竟只是个猜测,如今玲珑便是没有给个准话,她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知秋笑的合不拢嘴,道,“娘娘,这是件大事,终归还是要让太医过来,否则奴婢几个也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们大多都是空有一腔热情,却都是黄花闺女,对孕事完全是一窍不通。就是玲珑,也是一知半解,不是在行的。 锦绣也是这样想的,她现在心中有底了,待会儿等太医来了,心里也不至于会慌张,“行了,你们去叫太医过来吧,记得不要声张。” 知秋知道娘娘这是不想叫别人知道了,收起喜色,闪身出去了,屋子里除了锦绣,便都是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余下两个小宫人是行宫中的。贵妃娘娘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连他们这些宫人也都盼着是真的,到时候也好沾沾光。 知秋动作快,没多久就将太医给请了过来,太医也宫中的随行太医。医术精湛,不是玲珑可以比的。 太医忙不迭地给锦绣把完脉,终于下定了结论,“恭喜贵妃娘娘,娘娘这是喜脉,不过月份尚浅,只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锦绣默默地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地动之后的事了吧。自从上回和封煜讨论过孩子的事以后,她对怀孕已经没有多少抵触了,反而心中有些期待。如今期待的东西变成了事实,心中一阵阵的泛着甜蜜。 她肚子里真的出现了小生命,还是她和皇上的。真是奇妙。 “娘娘身子好,这胎怀地也是极妥当,无需再开别的药。不过怀孕头三个月是最重要的,吃食方面也需要注意,许多东西都要忌口,待会儿微臣列个单子,娘娘照着上面的做就行了。” 太医做事认真,当下就将要注意地东西列在了上面。知夏等人慎重接过,又谢过了太医,才将人送了回去。 确定是怀了身孕了,众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锦绣坐在桌前,忽然看着她们道,“你们各自去忙吧,不用在这里守着。” “可是娘娘,您早膳还没有用。” 锦绣看着桌上快冷掉的鸡肉粥,无奈地瞥了瞥嘴角,她也想吃啊,可是闻不得这个味道。瞧着桌上其他的菜色,竟然也没什么胃口,便道,“你们让厨房挑一些清淡的就行,不用太麻烦。” 几人应了下来,心里想着,只怕娘娘这是要等皇上回来。将桌上的早膳有撤了下来,重新去了小厨房。虽说娘娘说是简单一点的,但娘娘这会子正怀着身孕,再简单也是要看着点的。 人走后,锦绣一人坐在窗边,抚摸着小腹,脸上不自觉地漾起笑容,心也软的一塌糊涂。 三月的阳光柔和地洒下来,悄无声息。封煜刚踏进门,便看到这副温柔的美景,他弯了弯嘴角,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将她脸颊便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锦绣见到他,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 她将人赶出去,为的就是只有他们俩在的时候,由她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皇上,方才我叫人请太医过来了一趟,你猜他怎么说?” “身子不舒服了吗,还是病了?”封煜语气有些紧张。 锦绣拖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笑着说道,“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封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愣住,“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她刚一说完,就被人抱在怀中,紧紧的。她能感受到他环着自己腰身的手有些颤抖,脸上绷得紧紧的,像是紧张,像是无措,但是眼中的惊喜确实瞒不住的。锦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措的封煜。 她的喜悦,也是他的喜悦,她腹中的小生命,是他们共同的珍宝。 “锦绣,谢谢你。”封煜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细细地亲吻着,难以自持。 他是想要孩子,想要他们的孩子,但是知道她还小,舍不得让他受苦。之前问过王太医,也服了药,只是这药太过温和,虽然有些效果,但想在看来也是有例外的。原先是怕她小才没有让她怀孕,因着这样的例外,才有了这一胎,只是封煜心中的高兴是切切实实的,他也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是多么期待孩子的到来。 “谢我做什么,这是我们俩的孩子,是我们俩的责任。”锦绣看着他,又道,“方才我还想着,要不要先瞒着你,等到你生辰的时候再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我怕还没等到那个时候,我自己就先憋不住了。”这种事,还是两个人都知道才好。 否则对皇上多不公平呀。 封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无声地笑了。 两人之间温情脉脉,封煜看似淡定,心却想到了别处。他想,锦绣已经叫过太医了,不过这样的大事回宫之后还是要给王太医看一看;她身边的宫女贴心是贴心,到底没有经过多少事,往后还是要请一个靠得住的嬷嬷;她年纪小,现在怀上了可要好好护着…… 因为锦绣怀孕,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一处也没去,最多在行宫中逛一逛,都是封煜陪在左右,精心看护着。锦绣没想到,他身为皇上,做起照顾人的事来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她怀疑上回太医列在纸上的东西,他都已经背熟了。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懂得比锦绣身边的宫女还要多。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陪伴,让锦绣自始至终都没有紧张和不安。孕期之中,她除了吃不得一些东西之外,也没有别的反应。皇上一直说,她肚子里的是个乖宝宝,锦绣觉得是这样,她的孩子当然是个乖巧的。 只是从皇上平日的表现中看,他似乎认定了这一胎是个小公主,言语之间也是极其笃定,每日都要和他的小公主说上几句话。 他太热情太有信心了,锦绣看见了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憋回去,默默地放任他这种期待,希望是个公主吧。 两人在行宫只待了四日,便回了宫。这次回来之后,关雎宫里有多了一批人,皇上给锦绣指的杜嬷嬷,便是其中一个。据说这位是宫中的老人了,不过看她的面相,还是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杜嬷嬷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初至关雎宫,便收拾出一堆孕期不能接触的东西。不过除了做事凌厉些,别的都还好,和锦绣身边的宫女相处地也不错,不会仗着资历压着别人。且她懂得多,也让关雎宫的宫人省了不少心。 虽说贵妃娘娘怀相好,但是该注意的一点都不少。如今有了杜嬷嬷,大多都是交给她来打点。 再说锦绣,如今锦绣虽怀孕了,却没有到三个月,因而对外也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风声,没有别人知道。 不过眼下即使没有她的这桩大事,宫里也还是暗流涌动。不是为了别的,依然是为皇后被废一事。现下皇后已然不在,太后又再一次出了宫,宫权被分到三妃身上,日子久了,难免有人会起心思。德妃一家独大,不过另外两位地位也是不低的,彼此之间,总是有些矛盾。前朝后宫,又有不安分的苗头了。 后宫不能一日无主,故而朝中一些老臣这几日一直忙着上奏,让封煜重新立后了。后宫中的宫妃,也对那个位置蠢蠢欲动。 若说令封煜最无奈的,便是这些老臣了,虽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做起事来却没有一件让他省心的。在他看来,立后与否是他的事,于别人何干?镇国公和成王都扳倒了,难不成他还会拿这些老臣没有办法?只是打压了几日,朝中要求立后的呼声依然没有消失,倒没有明着要求立哪一位。 ☆、115.第 115 章 德妃一脚迈进景阳宫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守着这么多年的妃位,却从来没有来过景阳宫。这里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的寝宫,她们这些宫妃便是再想进来也没有法子。当初皇后被废的时候,跪在景阳宫外求了那么长时间,不还是没有人理会? 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样的运气。 她倒没有多少忐忑,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德妃勾起嘴角,径直朝殿中走去。 封煜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 “妾身参加皇上。”德妃行了一礼,见皇上并没有理睬她,想了想还是起身了。她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就是现在看到皇上,也不愿意像别人一样低三下四,直接道,“不知皇上今日叫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殿中没有多少人,皇上身边,只有一个御前总管李公公在伺候着。 封煜将手中的册子扔到文案上,厉声道,“跪下!” 德妃神情一滞,似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只是他的神情太淡漠,丝毫没有为之动容,德妃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李德全,素来骄傲的脸上划过一抹黯然。她终究是跪了。这辈子跪了不知多少次,第一次觉得心凉。 德妃苦笑,“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让皇上这般动怒?” 封煜冷冷道,“做错了什么?你柳家的事,后宫的事,德妃会不清楚?” 德妃沉默了,她道宫人叫她来景阳宫是为何,原来还是这件事。也是,若不是柳家和她犯错了,皇上会见她?德妃直着腰,虽跪在地上,说话间却不见卑微,“皇上说的,可是这几日朝中要求立后之事?” 封煜默认。 德妃道,“原来皇上是将错处归咎道我柳家的头上了。柳家在中间也没做什么,那些老臣都是先帝留下来的,没有一个和柳家有多深的交情,皇上怎么就认定是柳家的错?况且皇上有没有想过,朝中老臣所言非虚,我堂堂魏国,岂能无后?如今杨氏已经被打入冷宫,宫权分散,若是再没有人入主中宫,只怕宫中迟早会乱。” “这便是德妃的理由?” “是。”德妃坚定道。 封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看着德妃自信满满的样子,讽刺道,“德妃以为,柳家的权是谁给的?” 德妃一噎,少顷答道,“妾身自然知道,柳家的权是皇上给的,是皇上为了对付镇国公给的,如今镇国公已经没了,想必皇上也容不下我柳氏一家独大了。”她话里的悲哀只有自己能懂,柳家要败落,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们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想扶她上位。皇上说的没错,前朝之事是有柳家在后面推波助澜,但那又如何,柳家又没有错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德妃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对上封煜的目光,道,“柳家走到现在,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弱小了,真要对付起来,怕也是相当棘手。不过皇上不用担心,柳家不是杨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分得清楚。只要皇上愿意,明日朝堂之上再无柳相!” “条件?” 德妃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压抑着兴奋,“中宫之位,谁做不是做呢?” 她宫中八年,她蹉跎了八年,为的就是有一日能扳倒皇后,登上后位,如今事已经成了一半,中宫之位,舍她其谁? 她不在意被皇上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左右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情谊,她看得开,深宫之中,感情都是虚的,唯有到手的权利才是实的。既然柳家迟早会为皇上所不容,不如拿出来换取点实际的利益。 封煜听了她的话,颇有兴味地打量了她一眼,“德妃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柳呈司的意思?” “是柳氏族人的意思。” 封煜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柳氏族人,你柳家怎么就这般肯定,魏国的后位非你不可?如你说的,后位谁做不是做。”那为何还要挑个他不喜欢的人来做?封煜心中嗤笑,这柳家还真是把自己当一回事。 用一族来换他魏国的皇后之位,也不看看他乐意不乐意。 德妃道,“后宫之中能排的上人不过那几个,淑妃是叶家人,叶家已然有一位宠妃,万万不可能再出一个皇后;贤妃为人太软,难当大任。唯有妾身,是最适合的,若是皇上立妾身为后,柳家这么多年来的经营可以全数奉还给皇上,这偌大的后宫,妾身也一定能将它打理好。” 德妃能明明白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叫封煜高看了一眼。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难怪能和皇后斗这么久。其实宫中妃嫔,确实没有人比德妃更合适。只是,合适不合适又能如何? 第79节 后位,未必要找个最合适的人。 封煜道,“德妃在宫中这么多年,想必也知道什么是量力而行。后位由谁来做,朕自有定夺。” 他对德妃的态度,就是对柳家的态度,封煜相信,德妃不会听不出来。 德妃怔住了,皇上这是在警告?她已经将话说的这样明白,皇上为何还要拒绝,她柳家,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她德妃,难道连做皇后的资格都没有吗? “皇上,妾身在皇上眼中,就这么可有可无吗?皇上不让妾身为后,宫里还有谁能担得上这样的重任?” 她自问,德行手段都不俗,除了她,后宫里还有谁有能力做皇后。她笑了一声,不禁诘问,“皇上这样再三推辞,朝中那些老臣也不会答应的,难不成,皇上还想着要立贵妃为后?” 她只是无心提了这么一句,谁料话一说完,就感到皇上的眼神冷了几分,连带着周身的威压也更重了。 难怪,难怪!德妃恍然大悟,难以克制地笑道,“皇上,贵妃是庶女啊!” 她是庶女,焉能为后?大魏开国近百年,从来没有过庶女做皇后的先例,且不说皇后的事一国之母,何等尊贵,就说叶贵妃那等无用之人,也不可能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封煜怒道,“她是庶女,于你有何关系?” “皇上,大魏从未有过庶女皇后,就连历代的贵妃之中,也是从未有过庶女的,如今皇上已经在叶贵妃身上破例一次,难道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立她为后?这不是为了她好,这是害了她!” “该怎么做,朕自有决断,德妃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如今宫权在你手中,只是代管,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害的可就不只是你德妃一个人。” “皇上,你当真……” 德妃喃喃地说了句话,只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知道,今日以后,柳家真的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德妃原本以为,这次可以美梦成真。按皇上的性子定是知道其中利弊,定是会答应的,但是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输了,镇国公输了,柳家如何能赢得了? 只是她仍旧不愿相信,皇上真的愿意立叶贵妃为后。 明明她才是最合适的,她有手段有谋略,没有孩子,若是皇上应下了她柳家也原因隐退,更是连外戚之患也没有了。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外面的阳光刺眼地很,德妃出了景阳宫,却觉得整颗心都坠进了冰窖中,寒彻心脾。 送走了德妃,封煜再没有心思在这里待着了。德妃是个识相的人,他今日已经将话说清楚,日后她也不敢清楚妄动,柳呈司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能捧着他,就能毁了他。 以柳呈司的性子,知道他的态度,日后定然会收敛。他和镇国公最大的不同,便是他懂得知难而退。 处理完这件事,封煜便往关雎宫赶去了。锦绣怀着身孕,他每日都要抽出许多时间来陪他,有时更是连奏折也带去关雎宫,坐在她身边批阅。 他过来的时候,锦绣正在下棋,比照着棋谱,自己和自己下。 见到封煜,喜不自禁地想要扑过去,只是突然记起自己腹中还有个宝宝,这才小心地起了身,迎上去。 封煜扶着她的腰身,轻声问道,“今日怎么样,她有没有动静?” 锦绣看她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颇为无奈,“皇上,这才三个月不到,怎么会有动静呢,怎么说也得等到五个月吧。” 封煜却不这样想,对自己的想法格外执着,“这说明我的小公主乖巧。” 他温柔地看着锦绣的肚子,似乎能预见到这里面会出来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了。周身气息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丝毫看不出方才是动过怒的。 “你快坐下来,我给她念一会儿书。” 封煜将锦绣安置好,拿起搁置在锦榻上的《诗经》便开始诵起来。自从见到锦绣偶尔对着肚子念书后,封煜也对这件事十分热情,每日回来都要给肚子里的宝宝念一首诗。 随着封煜的期望越来越高,锦绣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喜欢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更喜欢小公主,从他这些天的表现,锦绣明显看地出,他是真的很期盼。他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一个他可以怎么宠都宠不够的小公主,这样的执念,锦绣也不是很懂。 她凑上去看着他的眼睛,大眼睛忽闪忽闪,欲言又止。 “怎么了?”封煜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锦绣将话压下去了。 封煜见她神态不似作假,继续念给小宝宝听。 锦绣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好和他说,昨儿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宝宝很可爱,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红肚兜,身子像藕节一样,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笑着往她那边爬,看的锦绣心有化了。 ☆、116.第 116 章 四月二十,皇上生辰。魏国历来没有什么万寿节的,历代皇上也从不会将自己的生辰举办的有多宏大,是以每逢皇上寿辰,只在宫中摆宴,宴请群臣,昭示于民同乐而已。 这样类似的仪式,大多是个形式,一年之中还有许多,所以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封煜对这些也完全都不在意,从前,他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生辰怎么过,和谁过。而现在,封煜转过身,看见锦绣一脸笑意地向他走来,心中温柔地想,他身边只要有她就行了。 封煜坐在锦绣的铜镜面前,身上穿着寝衣,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梳。 锦绣捧着一个盒子,盈盈地走过来。她瞧了一眼封煜,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梨涡浅浅,眸子里尽是喜悦与期待。“这是我给皇上做的生辰礼物,皇上看看喜不喜欢?”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玉冠。 封煜瞧得出,这和他平日常戴的那个有些相似,但是好看一些。他看了看锦绣,眼中有些不敢相信。“这是?” “这是我做的,怎么样,皇上觉得好看吗?”锦绣没有等他说完就邀功来了,她倒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一定是最好的,但是这玉冠她是真的用了心再做,自然希望皇上能喜欢。 封煜拉过她的手,细心地翻转了几次,直到确定上面没有伤痕才放下心,却仍是黑着脸,忍不住道,“你如今怀了身孕,怎么好做这种事,若是真的伤了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手艺很好,否则也做不出这样的。”她将玉冠拿在手里,朝封煜比了比。封煜没有反驳,这东西做的确实挺好看的,难为她了。 锦绣还在自我褒奖中,“我素来手巧,又怎么会伤到自己呢?皇上你可记得你头一次来杜蘅殿的情景?” 封煜笑了笑,如何能不记得。那次见面,是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吧,如今差不多都有一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他揉了揉锦绣伸过来的脑袋,沉溺道,“我第一次去杜蘅殿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在刻桃子。” “是呀,桃子我都能雕出一朵花来,这玉也是一样的。这可是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做好的,就是为了今日送给皇上。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她话里的期盼谁都能听得出来,封煜断不会拒绝了她。 “那便有劳贵妃娘娘了。” 锦绣听到这话,立马就放下玉冠,将桌子上的木梳拿起来。锦绣拾起他的一束头发,用木梳慢慢地梳着。 封煜很喜欢把玩她的头发,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很细很软,捉在手上完全没有感觉,稍不留意便会滑出去。但是封煜的头发却不是这样,他的发很黑,很硬,满满地一把,锦绣一只手掌控不过来。梳的时候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愿意这么快给他梳好头。背对着她的皇上,比任何时候都温顺,是温顺而不是温柔。他温柔的时候,锦绣也能感受到他的强大,唯独这个时候,锦绣能体会到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还有他独一无二的包容。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生辰,还是因为锦绣早晨太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加,锦绣手也酸了,才终于束好了发。她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他戴在头上,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她从背后搂着封煜的脖颈,竟不自禁地亲了两下。 “皇上,以后我经常给你梳头好不好?” “好。” “我给你梳头的时候你就一定要戴这个玉冠。”她说的一本正经,生怕封煜不同意。 他抬头,再次肯定道,“好。” 锦绣脸上的笑容顿时绽开,灿烂的不像话。 皇上寿辰,大臣肯定是不敢怠慢的,早已经在宴席中候着了。只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皇上人影。皇上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最清楚不过了,这么多年,上朝从来就没有迟过一次,如今却晾着众人,久未现身,实在是奇怪。 又过了几刻钟,众人才听见太监的高唱声。众人抬头,方见得皇上慢慢朝这边走来,再看到皇上身边的娘娘,才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这样慢了,原来是陪着贵妃娘娘。 有眼尖的,还看到皇上自始至终都是扶着贵妃娘娘。哦,早就听说了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这是这样护着,未免太过小心了吧,众人一时间难以反映过来,在朝中翻云覆雨的皇上,当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就算贵妃再美貌也不至于吧,宫中美貌的女子又不是贵妃一个。 再说皇上又不是个明君,怎么会被美貌给迷倒。男子多少要避讳些,早听闻贵妃美貌却不敢直视,而场中的女子却没有那么多忌讳了,直接将目光放在那个被仔细护着的娘娘身上,确实是美的,只怕整个大魏都找不出一个更美的人来。她们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贵妃了,狩猎那日,皇后生辰,都有幸看了两眼,只是如今看着,似乎比那时更明艳了几分,眉梢早已经长开,不似当时的稚嫩。 即便是再怎么不解,再怎么心有不甘,她们也还是不得不承认,生了这样的相貌,贵妃娘娘确实幸运。 他们如何想,封煜半点不在意,直接牵着锦绣走上了台阶,将她放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 待坐定,众人才起身行礼。 底下坐着的,大都是皇上处理完朝中反党后陆续安插的官吏,余下有一部分是前朝旧臣,一部分是皇亲国戚。经成王镇国公一事,朝中再无人敢反抗皇上,这也使得这次寿宴顺遂了不少。 说完祝辞之后,众人自照不宣地闭了嘴。 几年前尚有几个老臣能仗着身份倚老卖老,如今早已经没有这个胆子了。唯有和皇上关系不错的傅将军,大理寺卿秦铭等人,不时地说上几句话,所以气氛也不见尴尬。场上有丝竹声,几名舞姬袅袅娜娜地摆动着水袖。 锦绣自有身孕一来,虽不至于吃不下饭,但是嘴巴越来越刁,若不是杜嬷嬷想着办法让小厨房迎合她的胃口,这孕期还真是难过。现下锦绣见到矮桌上的点心,也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一门心思放在歌舞上。 封煜见她这样也不阻止,他知道眼前的东西她定是看不上眼的,回去再让御厨做吧。 他没有注意,可是锦绣看着看着就不对劲儿了,这领舞的舞姬,怎的这般眼熟,眉眼之间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索性就一直盯着她。可是她盯着的那人似乎写好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目光一直黏在封煜身上。这样的目光,让锦绣很不舒服。 封煜在上面,什么都看在眼里,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锦绣小声说道,“你个舞女有些面熟,好似见过一般。” 封煜只道,“许是看错了吧。” 锦绣开始也觉得这样,毕竟她可从来就不认识什么舞女,也没有见过她们。但是这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奇怪。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就见那舞女连续旋转了许多次,身上的衣裳如花朵般散开,水袖飞舞,越来越快,越来越来,到最快的时候乐声戛然而止。那舞姬姿态优美地收完步伐,浅红色的舞衣拢着腰身,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她径自走到前面,摘下面纱,轻声道,“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但见那人,亦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锦绣一惊,她道是谁呢,原来是秦才人。 底下人认识秦才人人的,或万分惊愕,或沉着看戏,反应不一。没见过秦才人的,暗自琢磨着这人是谁,毕竟方才她只是跳了舞,并未当众报出名号。 当着文武百官,宫妃女眷的面,穿着这样的衣裳跳舞,不了否认,秦才人确实是勇气可嘉,只是这份勇气换不换的来结果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没说话,秦才人仍旧跪在地上,身影微颤,像是支撑不住地样子,格外地惹人怜爱。 德妃见众人都不说话,对着中间的秦才人道,“真没想到,秦才人竟然如此用心,给皇上准备了这么别致的贺礼,今年你可算是宫里独一份呢。” 她话里带着一丝笑意,看得出来是在给秦才人找台阶下。见封煜许久没有给回应,却转而问起了锦绣,“贵妃娘娘觉得秦才人方的舞怎么样?” 锦绣扬起笑脸,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甚好。” “确实担得起一个好字。宫里多才多艺的人比比皆是,王昭仪擅琴,淑妃擅棋,贤妃擅画,妾身对书法略有研究,这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才艺,却比不得秦才人方才的风姿。” 她这样说,谁都能听出来个中讽刺。 或许在她们心中,锦绣一直都是个空有长相没有才德的狐狸精,但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她们这些才貌双全地人才应该受到尊重,她这个无才无德的人注定被人瞧不起?锦绣看着德妃,冷笑道,“不知德妃的才德是如何衡量,难不成一个宫妃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就是有才德?” 德妃叫她发怒,无所谓道,“妾身着实没想到,这件事会踩了贵妃娘娘的痛脚,毕竟妾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不过贵妃娘娘也莫要见怪,毕竟秦才人这回,是为了皇上。” 她将话头重新抛到封煜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封煜,终于不负众望地开了口。 ☆、117.第 117 章 封煜眼神冷冷地看了德妃一眼,直到看的德妃笑不出来,才将目光转向秦才人。 第80节 秦才人还跪在地上,对于方才德妃和锦绣说的话,像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一般,柔柔弱弱地跪在一边。只是这样的把戏在封煜这里完全行不通,他勾了勾嘴角的,道,“既然跳完了,便下去吧。” 秦才人身子晃了晃,一双妙目死死地盯着封煜,震惊、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站到这里,为他跳这支舞。她虽位卑,却知道廉耻,在众人面前被当成舞姬,她是有多难堪,皇上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呢。 秦才人低下头,仍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如了封煜的愿,真的下去了,她在等。今日孤注一掷,她不愿这般就放弃了。放弃了她还能有什么,皇后已经被废了,她也没有人护着,若是看不顺眼谁都能踩一脚,嘲讽几句。她真是过得太苦了,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撑着胆量来和贵妃抢皇上。 她不走,正好如了一些人的愿。德妃顺势道,“皇上,秦才人这是在给您贺寿,怎么这么快就让她走,话还没说完呢。” 封煜呵呵地笑了两声,“秦才人还要说什么?” 他这样的语气,明显是没有将秦才人放在心上,仿佛之前的舞于他而言只是个笑话。论心狠,谁也比不上封煜。 秦才人被皇上说的羞愧万分,她再装着,也知道皇上这是对她不感兴趣了。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也由不得她退缩了,她直起身子,缓缓说道,“妾身这支舞是特意给皇上准备的,两个月之前便开始学了,不曾间断。今日皇上生辰,妾身没有什么好送的,只好将这支舞送给皇上,希望能博皇上一笑,这便是妾身最大的心愿了。” “瞧瞧,还是秦才人会说话,听得妾身心里也熨帖地不得了。”贤妃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进来了,听得秦才人说完之后,就接了一句。“秦才人这舞姿非凡,确实将妾身等人的贺礼给比下去了。” 贤妃一贯是这样,从不挑食,只在出岔子的时候说几句好听的话缓和气氛,只是当下众人听着,也不知道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反着来说。 底下坐着的人原本是来给皇上贺寿的,却硬是见识了这么一场闹剧。 秦才人这事做的,实在不好说。她确实是为了挑给皇上看,但是眼下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大魏虽说男女之防没有那么重,但是秦才人这样还真是大胆。 气氛尴尬,他们做臣子的,实在不好插手宫中的是非,是以底下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 戏总要人来演,德妃既然幸幸苦苦策划了这么一场,纵使没有预想中的结果,也不会这样算了,仍旧赞道,“秦才人一片赤诚,确实难得,皇上可不要辜负了。” 这样的话锦绣可不爱听,“德妃对秦才人,貌似太过关心了吧。” “有吗,贵妃多想了,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说什么关心不关心的话。再说妾身一时怜惜秦才人痴心,又着实可怜,才站住来替她说话。” 贤妃忍不住问道,“德妃怎么看出秦才人可怜了?” 德妃看了一眼跪着的秦才人,又看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锦绣,虽没有说话,却露出莫名的笑容。 锦绣被她这一笑弄得不是不悦,她这是觉得秦才人这般是她害的咯?是她逼着秦才人跳舞,还是她逼着秦才人跪在地上不许起身的,呵,明明方才皇上已经让她起身了,她自己愿意跪着,怪谁呢。 再者,如今这情况究竟是谁造成的大家心里也清楚,秦才人只是个才人,哪里能有本事混进舞姬中,这明显是有人顺水推舟帮了她一把。至于帮她的人,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哪一个。锦绣早就听杜嬷嬷说,怀孕了千万不能憋着气,要不然生出来的宝宝也不好看,是以她也没准备憋着,盯着德妃,语气生硬道,“德妃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何必这样高深莫测的,倒是叫人看不清了,这可不是德妃往日的作风。莫不是这几日,又遇上什么不顺的事了?” 德妃道,“怕说出来惹得皇上和贵妃不喜了。” “那就不要说!”锦绣不愿同她掰扯下去,“德妃娘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了许多。” 她照着德妃方才的眼神,先是在秦才人头上转了一圈,又是在王昭仪头上转了一圈,意思不明而喻。 德妃受不住气,刚想着呛她几句,就见皇上已经黑了脸,斥责道,“行了,今日之事到此结束,德妃还是多注意一点,下回莫要再生出这些事来。” 德妃被驯了一番,面上亦不见恼。 封煜见这宫宴实在无趣,锦绣又丝毫没有胃口,索性起身,“朕今日有些累了,先行回宫,诸位爱卿请自便。” 众人忙起身相送。 几句话间,皇上就走了人,一点也没有将余下的人放在心上。德妃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声音,嘲讽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皇上能待贵妃如珠似玉到何时,自古君心难测,帝王又有几个是长情的。如今贵妃颜色正好,可若是生了孩子,到头来还不是成了黄脸婆了? 且贵妃正有身孕,皇上真能为了她放弃整个后宫?今日皇上拒绝秦才人,谁知道是不是做做样子呢。这么想着,连心中的郁气都消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封煜回过身,见锦绣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停下来问道,“不高兴了,方才不是赢过别人了吗?” 他说的是锦绣和德妃的嘴上仗。 女人之间的战争,只要锦绣不吃亏,封煜从不想参与的。 锦绣看着她,话里冒着酸气,“哪里是赢了啊,输了个彻底,人家不仅跳完一整支舞,还当中想皇上表明爱意,真是勇气可嘉。” 封煜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就醋了?” “哪有。”她只是说了个事实。德妃固然不讨人喜欢,可是秦才人的话才最叫锦绣心里不舒服。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后宫粥少僧多,皇上是不出现,一出现不知道有多少人暗送秋波,她醋?她醋地过来吗! 锦绣自以为强势地睨了封煜一眼。 “她们说什么做什么是她们的事,我又不会放在心上,今日是我生辰,是谁早上还说着要陪我好好过,现下就翻脸了?” “没有翻脸。”锦绣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住他,“我只是听到她说的话,心里不高兴而已。是我过激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的。” 她说的真诚,封煜却不想就这样将事情过去了,道,“锦绣,我是皇上,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选择的,比如宫中这些女子。再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对她们有过什么好感,但是为了稳住皇位,不得不让她们进宫。人心只有这么一点大,已经全给了你哪里还能分出一丝一毫放在她们身上。” 锦绣听到他的保证,倍觉安心。 “有皇上这句话,往后我也不会再乱想了。” “当真?” “自然,我是那么喜欢吃醋的人吗?” 封煜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而不语。 “不过皇上可要好好记着这些话,不仅我听到了,腹中的宝宝也听到了,将来若是皇上食言了,可就不止伤了一个人的心了。”她将封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是一月份怀上的,现在是四月下旬,已经怀了三个多月了。 三个月的肚子,只微微有些起伏,但是在封煜这里,已经很奇妙了。这里面是他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再过几个月就要出来了。 “不是食言的,放心。”他也舍不得让她和小公主伤心。 眼下无事,封煜便和锦绣一起,沿着小路一边走一边说起笑话。便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能看得出来满满的温馨。 宫宴这边,人早就散开了。皇上都走了,他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眼下入了春,御花园里风景正盛,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赵清泽今日也坐在下面,他刚丧妻没多久,本不想出门,可是此次是皇上生辰,不好不来。 上回在御书房,皇上冷着脸找他要玉佩的事他到现在还记得。只怕皇上心中对他早已没了好印象,对他如何想不要紧,他不希望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连累了整个赵家。 好在,皇上是个明主,不曾为这件事为难赵家。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才在宴席中,他一直没有抬头,只是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可现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会想些事情。他叹息一声,强迫着自己将目光放到花草上。 “公子,怎么了?”小厮担忧地问道。公子知道要去宫宴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低落。虽说自少夫人去世后,公子心情也没有明媚过,但是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郁郁寡欢,让他看着挺心疼的。 “没什么,往前走吧。今日能进宫也是难得,不能辜负了大好春光。”他扬起唇笑了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赵家大郎。 小厮道,“公子爱赏花,什么花都能说得出名字来,不像我,俗人一个。” 他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些憨。 今日难得出来,小厮也想着让自家公子放松放松,整日憋在府中,太压抑了。两人走过牡丹园,小厮突然对指着前面的花对自己公子说道,“公子,你瞧那是什么,开的怪好看了。” 赵清泽闻言看过去,只见绿丛上面开着许多红色小花,花不大,但是锦簇成团,清馨高雅。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花,一时间也看出了兴趣。 “公子,也说这是什么花啊?” 赵清泽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从没有看过。” “此花名瑞香。” 清冷的声音传来,赵清泽抬头,却见到一个宫装女子走来,明眸善睐,清新脱俗。她看了看赵清泽前面的花,缓缓说道,“庐山瑞香花,始缘一比丘,昼寝磐石上,梦中闻花香酷烈,及觉求得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谓之花中祥瑞,遂名瑞香。” 赵清泽见她对这花颇有了解,道,“多谢姑娘赐教。” ☆、118.第 118 章 端着茶水的宫女跨进殿门,见到母女两人正说着话,装作没听见一般,将茶水放到桌子上就退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顺带关了门。 李氏随着淑妃去了未央宫,两人数月未见,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她见宫女将门关了,这才满意道,“你这宫里的宫女都是有眼色的。” 淑妃抿了一口茶,对母亲的夸奖并没有放在心上。未央宫中确实都是明理听话的,若是没有眼色,她也不会要。 李氏又道,“这些日子也没有给家中写信,都不知道你在宫里过的怎么样了,一家人担心的不行。” “最近事情有点多,不光是为了皇上的寿宴,还有别的。自从皇后背打进冷宫之后,宫中的三个妃子,便再也没有轻松过。” 李氏心中了然。宫权分到三个人的头上,比放在一个人手上还要忙,因为三个人会争,会抢,会不如意。 她侧过头,看着长女略见消瘦,心里忍不住的心疼,握着她的手道,“你在宫中受苦了。” “哪里有什么受苦不受苦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再累也要走下去。何况我早已经是熬出了头,往后也不会遇上什么事了。”淑妃说这话固然有安慰李氏的意思,不过她心所想也和这差不多。当初本来就是她想着要进宫的,进宫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不管怎么样都是她该受的。好在老天不负她,如今她已经是淑妃了,宫里又没有皇后压着,纵使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母亲不必为我担忧,到了这个份上,再没有人能轻易动我。便是德妃娘家能压过我,也还是平起平坐的。我在宫里,一切都顺利,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叶家了。”她看向李氏,问道,“家中可都还好?” 李氏被问地一怔,而后不曾多想就脱口而出,“好,怎么能不好呢,你父亲是户部尚书,你有是一品淑妃娘娘,你连个哥哥什么想来懂事,什么都不用人操心。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自然是好的。” 淑妃放下了心,叶家的事她不太知道,只偶尔和李氏通信的时候能知道一些。李氏这样说,她也就信了,还以为如今和她进宫之前差不多。 熟不知,李氏说完之后,心中也是一阵阵地苦。叶家确实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她了。如今叶启文虽在高位,却不受重用,身边的两个侍郎都比他得圣心。心里憋着气,很多时候连她都要发作。虽不至于闹得难看,但仅仅是冷着她,也叫她不好受了。 李氏原本有底气,从来不怕叶启文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只是现在她和长宁侯府闹得越来越僵,家里也是一团糟心事,面对叶启文的时候,总是先矮了几分,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李氏好脸面,又争强好胜了一辈子,这样的话从不会和别人说,就是在长女面前,她也不希望被看穿。 李氏正要松一口气,却听长女又道,“家中无事最好不过了。只是,小妹那件事,母亲准备怎么办?” 李氏也发愁,“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连头都疼。也不知是什么孽缘,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你那妹妹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较起劲来谁也没办法。” “长靖候府那边怎么说?” “长靖候府一直没有消息,之前还说了不会让长女娶了庶女,不过那长靖候世子坚持,他们态度也不像那般硬。咱们叶家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冲,生出来的庶女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一个比一个会勾人,那四姑娘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叫长靖候世子非卿不娶了。”李氏说的讽刺,事实不就是这样么,叶锦心和长靖候世子才见过几次,就将人弄得五迷三道的,宫中这个也是。 李氏也不明白,论相貌,叶锦心只算是中上,身份也比不上别人,长靖候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就看上她了? 淑妃揉了揉额头,对这件事也十分忧心,“小妹到底是怎么想的,京中这么多的少年二郎,怎么就偏偏盯着他不放?”淑妃自然是没有见过那个长靖候世子的,只是从别人嘴里听着,也不像是多好的东西。何况她叶家的嫡女,至于这样念着一个世子吗。 “她心里未必有多喜欢,只是这次那位世子落了她的脸面,又看上了四姑娘没有看上她,更是恼了,所以才分毫不让。” “既然她不让,也不用让了。”淑妃眼中一暗,“四妹不过是个庶女,伤了死了也怪不了谁。” 庶女,还能翻出多少风浪来,且文姨娘又是个不中用的,如此碍着事除了便是。 李氏摇摇头,暗道长女到底离家太久,不知道家中的情况,想的太简单了。她道,“若是能除了她何必等到现在。那文姨娘现在天天求着你父亲,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磨得烦了还是怎么的,真放了两个嬷嬷在四姑娘房里。说是看着她,还不是不放心我。” 淑妃惊疑道,“父亲怎么会如此?” “只怕他心里,也是想着四姑娘能嫁去长靖候府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想叶锦心嫁过去,却不愿锦姝嫁过去,大抵也知道,倘若是锦姝去了,两人也只能是怨偶。更不必说现在长靖候世子一门心思想娶回去的,一直都是叶锦心。 “那就难办了。”淑妃喃喃地说着。 “再难办我也会将她办好,你就不必多想了。”李氏不欲让长女烦心家中的事,转而又说道,“今日在宫宴上看见贵妃,却没能说几句话,这些日子,你同她可以联系?” 淑妃冷笑道,“联系?连关雎宫的门都进不得,哪里能和她有什么联系。” “她这是怀了多长时间了?” 第81节 “三个多月吧,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李氏笑的奇怪,看了淑妃一眼,“你不会是忘了,当初叫她进宫时为了什么吧。” 倘若只是为了应付长宁侯府,让四姑娘进宫不就行了。叶锦心和她那早死的姨娘一样,长了一张招人的脸,天生就是用来勾人的。索性她还有些本事,真的将皇上勾上了,这样也好,不枉她们费功夫将她送进宫来。 淑妃迟疑道,“母亲说的是她的肚子?” 李氏,“咱们叶家什么都不缺,只缺了一个皇子。”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女一眼,长女现在已经是一品淑妃了,却膝下无子,倘若叶锦绣这一胎是和皇子,什么都好办了。去母留子,原本不就是这样打算的么。她劝说道,“三妃之中,德妃和贤妃都已经有了养子,剩下的只有你了。且你和叶锦绣又是姐妹,比别人不一样,到时候不把小皇子交给你还会交给谁?” “可是,皇上护的这样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护的再紧总有松懈的时候。你要知道,她死了,皇子就是你的了。退一万步来说,总是这胎不是皇子,以皇上对她的情分,还能不为这个孩子打算。届时她死了,什么都落到你头上了。” 李氏不遗余力地劝着。这样好的机会,她是不想松手的。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淑妃没抬头,只嗯了一声,脑中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母亲说的她都知道,一开始也是这样打算的。倘若事情真的成了,不仅是她,连叶家都能风光一辈子。她相信,只要她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她心中又止不住的恐惧。仿佛一脚踏错,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 锦绣这边,尚不知道李氏母女的谋划。 入夜,锦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每日的诗朗诵。当时,朗诵的肯定不会是她,而是皇上。 封煜将《桃夭》念完,忽而感慨的说道,“我的小公主,日后定是最美的。”一如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锦绣忍不住打击他,“你的小公主现在还是一团。” 一个小团,连手和脚都不一定长出来了,就知道她日后是最美的姑娘了?不过,若是宝宝随她,那定然是最美的,若是随了皇上。锦绣一愣,她实在想不出皇上的无官生在女孩脸上会是有多好看。 封煜笑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期待?” “谁说我不期待,我只是没有和你一样,盲目地期待罢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整日小公主小公子的说着,连她都受了影响,下意识地觉得肚子里的真的是个小公主。 也不知道日后若是没有小公子,他会怎么想。 “不是盲目,我很肯定,这一胎是个小公主。”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一想到日后会有一个和锦绣生的一样的小团子,他就止不住的开心。 他盯着锦绣,心中想着,小时候的锦绣应该也是天真可爱的。 “那你就等着吧。” 锦绣不想再同他讨论这件事了,反正还有几个月,到时候再说。 封煜没有在意,兀自掀开锦绣的衣衫,“让我看看我的小公主长地多大了。” 锦绣也没拦着。衣衫掀开,露出白嫩嫩的小腹,中间微微凸出了一点,不大,只是有些弧度而已。 封煜上前,伸手摸了摸,又笑着过去亲了几下。 锦绣怀孕后身子更敏感了,哪里能受不了他这样做,咯咯地笑出声,不让他接近自己。只是她越这样,封煜亲地越发厉害了。满眼都是笑意,看着她娇娇的样子觉得怎么亲都亲不够。 他直接将衣衫整个拉开,一路亲上去。原本是闹着她玩,结果太高估了自己的定了,玩着玩着就上火了。待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入目的便是一片散发着馨香的雪白绵软,红梅傲雪,晃得人口干舌燥。 亲到胸口,锦绣才觉得不对。 她伸手摸了摸他身下,迅速地黑了脸。“快下去。” 封煜没有理她,亲地又急又快,就像饿了几天没吃饭的人一样。锦绣被他咬疼了,嗔道,“你下去,我还怀着你的小公主呢!” “我问过太医,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他抽空抬起头,双眼因情|欲变得暗红,“锦绣,比不想吗,嗯?” ☆、119.第 119 章 第二日,锦绣起身的时候腰还有点酸,伸手揉了揉腰肢,心中暗衬,往后还是不要让他得逞了。 每日锦绣起身都比较晚,她这睡懒觉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养成的,如今有了宝宝,更加嗜睡,有时候才睡醒,还没多长时间就又困了。这样的状态总不好,锦绣起身,打起精神朝外面走。 一日之计在于晨,尽管现在早晨已经过去大半了。 杜嬷嬷坐在外殿,锦绣过去的时候就见她在做针线。杜嬷嬷有四十多岁了,不过她过的好,脸上还是紧绷绷地找不出一丝皱纹。不常笑,但是为人却意外的和善,且大气沉稳,遇上什么事都不慌张。不知道在宫里磨炼了多少年,才有这份定力,锦绣同她接触多了,也喜欢同她说话。 杜嬷嬷这边才剪完线,看到锦绣过来忙放下东西要行礼。锦绣拉住了她,亲切地问道,“杜嬷嬷又是在做小衣裳?” 杜嬷嬷笑道,“歇不住,总想着做些事,看着玲珑那里有些料子,就想着给小皇子做一个小肚兜,以后总会用到的。” 锦绣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来了兴趣,将杜嬷嬷做好的拿过来瞧。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只麒麟,又精致又喜庆。“杜嬷嬷手真巧。” “奴婢哪里算的上手巧,只是做小衣裳拿手些,刚好绣的样子入了娘娘的眼而已。麒麟寓意好,小皇子穿在身上也吉利。”她指着红肚兜,道,“娘娘别看这是这么一个肚兜,里面也是有讲究的,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细,一点也磨不得,得用棉的布料,里头一层,外头一层,那些绣线的线头也要理好,要不然穿在身上不舒服。” 锦绣细细地听着,“这里面讲究还真多。” 杜嬷嬷道,“民间的讲究更多呢。” 锦绣好奇道,“那是怎么个讲究法?” “奴婢以前在宫外的时候,见到邻居家做的小肚兜,上面绣的花样是五毒,青蛙、蛇、蝎子、蜘蛛还有蜈蚣,一个个都要绣在上面,说是可以祈祷幼儿平安顺遂,免灾无病。不过宫里的贵人大多不用这些。” 锦绣了然,蛇、蝎子之类的东西,宫里的娘娘估计不太敢看,连看都不敢看,更不用说给孩子穿了。 她拿过麒麟小肚兜,也觉得还是这个好看。 杜嬷嬷见锦绣一心一意地看着肚兜,不知道想起什么,面色有些踌躇。锦绣注意到了,好笑地说道,“杜嬷嬷,你有什么话直说是了。” 杜嬷嬷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太担心了,说了出来,“娘娘,这话本不该奴婢说,只是娘娘是头一胎,身子也精贵,需得比旁人更稳重些。皇上他年轻气盛的,娘娘总要劝一下,万事还要先考虑小皇子。” 撑着老脸说完了这段话,杜嬷嬷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是一个奴婢,这话说的逾矩了,只是贵妃身边没有老人,关雎宫里的都是未出嫁的小姑娘,什么事都不懂,她是怕了两人不知道分寸,才说了出来。 昨儿晚上的动静,虽不算大,可也绝对不小,她在外面听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熟不知她脸热,锦绣比她更脸热,不仅脸热,还羞愤。她就知道,昨晚上的事有人听到了,被别人听到也就算了,偏偏还让杜嬷嬷听到了。 杜嬷嬷的话说的委婉,可是锦绣里面的意思锦绣如何听不出来,还不是让他们顾忌这腹中的孩子,节制一点。 这话总没错,锦绣纵使不好意思,也不会怪杜嬷嬷说出来。羞怯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杜嬷嬷放心吧,皇上,有分寸的。” 关键时候,还是要让皇上过来顶着。 杜嬷嬷听此,也不好再说了。皇上正值盛年,因为贵妃怀了身孕,精力不得发泄,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多少分寸,杜嬷嬷是怀疑的。 但是她不能再开口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想了想,又说,“有分寸自然是好的,娘娘也轻松些。” 锦绣听得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杜嬷嬷说话可真是,既隐晦,又露骨。 “杜嬷嬷你先忙着吧,我最近在宫中待得太久了,腿都有些软,现在还是去御花园里散散步为好。” 杜嬷嬷听着极为赞同,“娘娘快些去吧,这怀孕了也是要适当地走走,否则孩子大了不好生产。” 锦绣忙不迭地出了关雎宫,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有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还有戴三等会拳脚功夫的。如今她没回出门,都是这样的配置。浩浩荡荡的,有时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笑。不过即使好笑,她也不会少带几个人。 御花园里各色的花都开了,一眼看过去会有种看不过来的感觉。锦绣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刚过了牡丹园,却见到面前的亭子里坐着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锦绣停下身,正想着该不该过去,就瞧见那边的两人已经见到自己了。 “贵妃娘娘。”贤妃惊讶地看着她。 锦绣只好走过去。 贤妃身边是二皇子,看得出他在贤妃那里过的很好,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脸上仿佛又圆了些,看着就招人喜欢。锦绣原本不太习惯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如今自己有了,反而对稀罕起来。 二皇子目光一直放在锦绣身上,他似乎对锦绣很有好感,每次一见着锦绣,便盯着不放了。这回盯得是锦绣的肚子。 许是他一直看着,贤妃也不好意思起来,对着锦绣解释道,“二皇子想要出来玩耍,妾身今日刚好无事,便带他来御花园。走的累了,便到这亭子里坐坐,他又嚷嚷着要喂鱼,无法,只好依着他。只是没想到,才这会子功夫,便遇上贵妃娘娘了。” 锦绣道,“我也是过来散心,碰巧见到你们。” 她又看了二皇子,二皇子见她瞧过来脸上红了红,颇为不好意思地把目光从锦绣肚子上移开。大抵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作祟,没多久又惦记上锦绣的肚子了,鼓着脸颊萌萌地问,“贵妃娘娘,你肚子里真的有小皇弟吗?” “是啊。”她摸了摸肚子,笑的温和。 二皇子见她没有在意,又试着问道,“那,我可以摸摸看吗?” 小小的人,满脸的好奇与憧憬,脸上好似不是很相信,贵妃娘娘的肚子这么小,怎么会有皇弟呢,那弟弟岂不是还没有猫仔儿大。 真奇怪呢。 锦绣被她问的一愣,没想好要怎么说。贤妃歉意地看了看锦绣,拉下二皇子的手对他说道,“贵妃娘娘的肚子不能随便摸的。” “为什么?”二皇子不懂。 贤妃能怎么说,难道要说贵妃太得宠,等闲人碰不得?今日若二皇子真的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麻烦,万一出了事情,推也推不得。若是别人以为是她指使二皇子,那就更麻烦了。她虽惯着二皇子,也觉得不会什么都纵容他。这种事情,就算贵妃不在意,她也会避嫌的。只是她说这些二皇子未必听得懂,只好哄着他,“听话,贵妃娘娘现在的肚子摸不得,若是你摸了,会打扰你的三皇弟休息的。” “他在里面睡觉?” 贤妃只好点点头,这关头,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二皇子更为惊奇了。只是他向来听话,贤妃说了不能摸,他也不会上去,重新对锦绣说,“那贵妃娘娘你要不要喂鱼?” 他的眼神太纯粹,锦绣不好再拒绝他,接过他手上的鱼食,靠着亭子边坐了下来。 亭子外边是护栏,隔着护栏,能见到水底下有许多锦鲤,橘红色的尤为显眼,游来游去地好不自在,见到人过来了也不会散开,反而聚到了一起。 “这些鱼很乖的。”二皇子得意地和锦绣分享着,“我已经给它们喂过好几次了,所以它们认识我。” 锦绣笑他天真可爱。这湖里的锦鲤何其多,他每回过来都能碰上同一群?锦绣将手里的鱼食往水面撒开,鱼群立马就动起来了,争先恐后地游向水面,激起一片水花。 二皇子看着很激动,他大抵也是爱看鱼的,感叹道,“它们真好看!” “你还会赏鱼?” “那是自然。”他点点头,明明这么小的人偏偏要摆出和大人的样子。 “那下回我送你一些?” 他眼睛转了装,商量着问道,“可不可以不送鱼,送点心?”鱼他每日都能看见,但是点心却吃不着。 锦绣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惦记着自己的点心,于是应道,“行,今日我便让宫人去绣春宫送点心。” “好呀。”二皇子喜不自禁。 贤妃在后面,看着两人一言我一语说的正开心,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黯然。二皇子到她那里这么多天,她对他千万般的好,也没见的他这么开心过。贤妃眼神扫过锦绣,想着,也不知道这贵妃竟然这么有本事。这还没见过几次面呢,没想到二皇子就这么喜欢她。 不过,贵妃毕竟极得圣宠,二皇子和她交好,日后也有个保障。这样一想,方才的不虞似乎也没有多严重了。她静静地坐在后面,等两人说好了,才叫他们起身,过来用些茶水。 锦绣又同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二皇子还是好好的,只是贤妃却和一开始不一样了,眼中偶尔出现的防备,即使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第82节 她打量了贤妃和一无所知的二皇子,心下了然。知道了以后,她便再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带着一群人又回去了。 二皇子表现的有些不舍,贤妃却是暗地里送了一口气。 走了也好。 上午除了去一趟御花园,再没有做别的事。午时才过,外面突然出来通报,说是淑妃过来了。 锦绣问道,“她怎么会来?”淑妃虽然和她是名义上的姐妹,但是从来没有什么交流,更不用说登门拜访了。淑妃是什么性子,怎么会愿意拜访她这个庶妹呢。 来报的宫人也不知情,只好说,“淑妃娘娘说是许久没有见到贵妃娘娘,前来叙叙旧。” 锦绣觉得这话实在好笑, ☆、120.第 120 章 锦绣从里间出来,就见到了淑妃。她记得进宫后第一次见到淑妃的样子,端庄、冷漠,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悦,说出来的话百般亲切,可是神色之前却是疏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锦绣再见到她的时候,依旧是那副模样,看着在笑,却叫人捉摸不透。 她坐了下来,未等问好就听淑妃歉意地说,“打扰三妹了,这个时候还过来拜访,不知有没有扰了三妹休息?” 锦绣发现,她叫自己一直都是三妹,以前她是叶才人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她是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似乎叫了她们俩之间就真有什么姐妹情谊了。锦绣心下好笑,面色分毫不显,“可巧今日刚好没有午休,算不得打扰。不知淑妃娘娘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淑妃道,“这次过来一是为了赔罪,而是为了探望三妹。” 锦绣闻言颇为惊奇,“淑妃赔罪是为了哪般?” 她们俩,素来都没有什么交集,淑妃这些日子根本没有得罪她的机会,这要赔哪门子的罪? 淑妃却道,“上回三妹怀孕了,我本想着过来看看的,只是一直不方便,这才拖到了今日。照理说咱们是一家出来的,我又是姐姐,做什么都要照看妹妹,如今拖了这么就才过来,实在是不应该。若是让有心人见着了,该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称职了。” 锦绣还是笑眯眯,对她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若说之前在未央宫,她还有几分畏惧淑妃,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畏惧的理由了。她威胁不到自己,也伤不到自己,至于她方才说的一堆话,在她听来也权当是无聊时的消遣。 随她吧,她愿意怎么说怎么说,自己就当笑话听就行了。 淑妃见锦绣没有应答,略有些尴尬,没有再多说下去,而是问道,“三妹这怀了快有四个月了吧。” 锦绣摸摸肚子,感受到手下日渐凸起的幅度,眼神中都溢满了温柔,“是啊,快四个月了。” “再有六个月就要生了呢,三妹可问了太医,这肚子里的究竟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锦绣笑笑,“没有问过,小皇子和小公主在我看来都一样,所以便没有问。” 淑妃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少顷又建议道,“总归是问一下为好,也没有太麻烦,宫中有太医常年给宫妃把喜脉,手上很有准头,叫他看一眼便知道是男是女了。三妹这时候知道了,总好过之后胡思乱想。” 这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区别可就大了。她看了锦绣的肚子,还没有太显怀,一般人看不出来,也只有太医知道了。若这胎是个皇子,皆大欢喜;若这胎是个公主,那……淑妃摇摇头,不愿意想这个可能。好不容易让她进宫,到现在才争了一口气怀上了,怎么会是公主呢。 她的目光太明显,叫锦绣不注意都不行,“淑妃似乎很在意我这胎是男是女。” “三妹说的是哪里话,我是你长姐,当然是在意的。在宫里,一个人站得住脚还不行,倘若身后没有一个家族扶着,便如秋后芦苇,风一吹就倒了。唯有身后的家族好了,咱们才能好。如今叶家蒸蒸日上,咱们俩在宫中地位也不低,缺的是什么,三妹难道还不知道吗?” 锦绣揣着明白当糊涂,对她说的话不予置理。 淑妃未免有些着急,“中宫的位置,到现在还空着呢,三妹这胎若是个皇子,凭着皇上对你的宠爱,要什么没有?” 锦绣扫了淑妃一眼,隐隐不虞。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告诉自己,倘若是个皇子,万事大吉,倘若是个公主就不吉利了,所以还是早看太医,早做打算。这是个什么道理,难不成公主就不好了? “淑妃这话不应该在我这边说,应该说给皇上听。” 淑妃不解,“为何?” “叫皇上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当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锦绣说的讽刺,淑妃听得面色一沉。她好心劝说,未料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僵着脸道,“三妹,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叶家好。” “为了我好,就不要再说这些话,免得到最后不但牵连了你,还牵连了你最挂念的叶家!” 淑妃见锦绣说起叶家来没有丝毫的感情,皱着眉道,“三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叶家终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且如今你有这样的地位,靠的不也是叶家吗,否则你以为刚进宫那会儿,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庶女能够过得安安稳稳?若是当初母亲没有送你进宫,你也不会有今日了。”她说完后,看锦绣依然不说话,又加了几句,“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何况是这样的再造之恩了,且不说如今叶家也不要你做什么。” 锦绣听完后,冷哼一声,对她说的嗤之以鼻,“淑妃娘娘真是好口才,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别人捅了你一刀,却被另一个人救了,难不成你还要对捅你刀子的人感恩戴德?这是有多大的心!” “三妹!”淑妃一怒,好容易才克制下来,对着锦绣好言好语地劝说道,“当初让三妹进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长宁侯那边逼得紧,你那定下来的未婚夫又恰好被赐了婚,所以才让你进宫来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同杀人一般的罪责?叶家就算有再多的错,叶家人就算再不好,但那里面都是你的父母兄弟,人总不能忘本的。” 锦绣向看傻子一样看她,不明白淑妃为何这样锲而不舍。她同叶家能有什么情谊,更不用说她那个好母亲李氏了,都撕破了脸,还说什么父母兄弟?她承认的娘家人只有她舅舅,现在多了舅母几个人。叶家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她幼年饿得没饭吃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出来帮一帮。 “淑妃若是这为了说这些话,那就回去吧。我如今怀着孕,还不想动气。” 淑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被掐地发白,底下眸子掩住里面的情绪。长久之后,才好似无奈道,“罢了,你既然不爱听,我便不说了。今日我先回去了,往后我还会来看三妹的,三妹好好养身子。” 她起身,再没有多说一句,便回去了。 锦绣坐在原地,想着她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探她肚子里的是不是皇子,还是为了拉拢她和叶家之间的关系,又或者,只是为了过来看了看? 她盯着淑妃的背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淑妃从关雎宫回来之后,心情便不大好。自个儿在屋里不知道静了多长时间,外面的宫女才悄悄走进来,瞧见四处都没有服侍的人,才将怀里的信封交给淑妃。 “娘娘,这是夫人给您的。” 淑妃接过信封,朝宫女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宫人下去了。 淑妃拆开信,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凝重。到最后看完,什么也没有想就将信送进香炉,一时间只剩下灰烬。 她原本还心存犹豫,不是不敢做,而是怕事后皇上的态度。今日她好言好语地相劝,想着有没有将她劝回来的可能,岂料叶锦绣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仅没有放在心上,看她的样子,已经对叶家恨之入骨了。 她倒不知道,叶锦绣同叶家结下的梁子有这么深。已经是这样了,再多说其他的也没有用。反正就算孩子生出来,她也不会让叶家沾上一点点好处,既然如此,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死了,一了百了,还给叶家留下个小皇子。 淑妃下定主意,冷笑了几声,叶锦绣,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我,毕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不仅如此,还大发善心让你活够六个月。 …… 傍晚时分。 封煜回来的时候,锦绣还把淑妃过来的事说给他听。 封煜听了直皱眉,“淑妃心思重,你往后还是少同她说话吧。”他对淑妃,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后来知道李氏苛待过锦绣,恨屋及乌,连带着淑妃也不待见了。 锦绣道,“哪里是我愿意同她说话的,是她今日不知道为了什么,亲自登门拜访。来了那么长时间,却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 “她能说什么,不过是让你和叶家多联系联系。” 锦绣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封煜笑道,“你们俩在一块儿说话,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总之,她这个人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日后若是你不想,大可以不用见她。” 锦绣笑道,“那我是有多恃宠而骄啊。” 封煜搂着她,“不想见就不见,这算什么恃宠而骄,只要你想,怎么做都行。他们要是不惜命,尽管说去。” 锦绣依偎在他怀里,很是享受。但是对他说的话却不能当真,倘若她真的变成那样子,无法无天的,前朝的那些谏官还不得把她给喷死。如今这样外面就已经有人说她是妖妃了,真要恃宠而骄还了得? 那些个人,盯着谁不好,偏偏要盯着皇上身边的女人,真是讨嫌。 至于淑妃,她暂时还没想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先放着吧。不过,下回无论在哪里见到她,都要防范着点了。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121.第 121 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锦绣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入了秋,早晚都几分凉意。为了不冻着了自己,锦绣每日都比旁人穿的厚一些,行动也有些不方便。 封煜看着她穿成这样,上不了要打趣几句。 她已经九个多月了,肚子高高的鼓起来,偏偏人又十分小巧,所以看着格外地吓人,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若不是太医说了里面只有一个,兴许他们都要以为这次怀的事双胎了。 封煜看在眼里,真怕她会撑不住这么大的肚子。他将手覆在上面,肚子里的宝宝就像是有感应一样,轻轻提了一脚。封煜的眼神立马变得温柔起来,“看,她在跟她父皇打招呼!” 锦绣无语地看着他。这样的戏码自从胎动开始之后每天都会上演,可是封煜还是乐此不疲,活脱脱一个傻爹爹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眉眼还是以前的眉眼,剑眉凤目,俊朗地叫人心生欢喜,把持不住,可就是脸上的表情太不配合了。 她捉住他的手,好笑道,“是,早看到了,皇上的小公主孝顺,一听到她父皇的声音就静不下来了。” 封煜听着很是舒心,“太医说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宝宝了。” “对呀。”锦绣甜甜地应和着她。 “宝宝出来以后,我会给她最好的,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小公主。到她会走路了,再给她生一个弟弟,我们老了之后就让她弟弟护着她。” 锦绣莫名地有些吃味,“难为你竟然想的这么远。” “因为期待,所以想的远。”封煜说的一脸认真,他不仅连下一胎都想好了,连孩子以后要怎么教都想好了。皇子和公主不一样,他要教给他为人处世、治国之道,等到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他便可以带着锦绣天南海北的远游。 他知道锦绣不喜欢在宫里待着,她向往自由,喜欢无拘无束,他爱她,自然要一步步实现她的愿望。封煜捧着锦绣的脸蛋,“锦绣,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让我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封煜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是在皇位上度过,孤家寡人。可没想到,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份礼物。 他突如其来的浓情蜜意让锦绣手足无措,但这仅仅是一瞬间,而后便凑过去抱着他。静下心来体会这一刻的岁月静好。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快要圆满了。 这样好的气氛却无端被打断了,李德全突然走进来,隔着半间屋子朗声道,“皇上,大理寺卿秦铭求见。” 猛然被打断,任谁都会不舒服,封煜眉头夹地死死的,浑身散发着不悦。 秦铭?只希望他真有什么大事。 锦绣连忙爬起来,见他沉着脸,免不了要亲一亲,哄一哄。 封煜被她哄得顺了毛,这才板着脸出去了。留下来的锦绣颇为不解,那原本尊贵无双,睿智过人的皇上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如今两人在一起久了,她才发现皇上骨子里真有几分幼稚,和他的相貌身份完全不符的幼稚,还意外地喜欢让她哄着。 想到皇上年幼丧母,在太后跟前也从没有讨过好,锦绣就想,皇上这样的表现会不会是,缺爱? 不过比起以前,她还是跟喜欢如今的封煜,这个她在一块后渐渐被她影响的封煜。因为她,因为她肚子里的宝宝,而一点点改变,变成如今这样。 想到这儿,锦绣莞尔一笑。 窗外秋阳正好,她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出去晒晒太阳。 贵妃的要求,哪怕就是出去晒太阳也是件大事。锦绣看她们忙前忙后,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左右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又劳师动众的,还不如放着让他们自己做。 一刻钟之后,锦绣终于躺在躺椅上,金丝楠木的躺椅,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皮毛,边上放在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各式的茶点,无疑都是锦绣最爱的。说来也怪,她怀孕到现在,除了一开始闻不得肉味,之后从来没有影响过胃口。 什么都能吃一点,还时常会饿。若不是杜嬷嬷拘着她,指不定这肚子要变多大呢。 桌子旁边,小雪球懒洋洋地窝在那里,特别乖巧。杜嬷嬷说锦绣现在不能碰这些找毛的动物,也是怕它会伤人,所以不让它近身。雪团聪明,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不受欢迎”的,所以平时都安分地待在小屋里。 这么些日子,实在表现地太听话了,是以它今日跑出来晒太阳,杜嬷嬷也有这它,只要别道贵妃身边就行了。 知秋拿来一张毯子,细心地给锦绣盖上。一边说着话,“娘娘,这些天凉的厉害,可千万别冻着了。” 第83节 杜嬷嬷也跟着说道,“对啊,今年秋天冷的特别开,和往年不一样。连着下了好几日的秋雨了,现在总算是除了太阳。” “大抵是知道娘娘晒太阳,特意放晴了。” 锦绣闻言笑了一声。她躺在树下,看着关雎宫前种着的大片大片的秋菊,如今开的正浓,颜色不一,姿态各异,正争奇斗艳呢。锦绣眯着眼睛,这样的日子太舒适了,没有烦心的事,也没有碍眼的人。之前淑妃来过几次,有一次被皇上看见了,心下不快,再没有给别人进关雎宫的机会。那些人纵使想来,也没有敢放她们进来。 “宫中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吧?”锦绣问道。 这种事情知秋最灵通,当下就说,“大事没有,不过是一些小事。譬如上回德妃娘娘过生辰,邀请几位宫妃小聚。不过中间王昭仪和宁昭媛闹了矛盾,听说闹得还挺大的,德妃娘娘听说以后就将王昭仪禁足了。” 锦绣转过头,不敢相信,“还有这事?” “是啊,要说在宫里,可没有哪两位像德妃娘娘和王昭仪一样关系好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王昭仪好像就不招德妃待见了,好久以前就不常让王昭仪出门,这回做地更狠,王昭仪的面子都给丢光了,就算以后解了禁,只怕别人也不再把她当回事。” 锦绣从那件事以后,就再没有听过王昭仪的消息,没想到这回一问竟变成这样了。她注意到知秋说的是好久以前,好久以前德妃就没有太护着王昭仪了。她想,这是不是就是从德妃知道王昭仪挑拨离间开始的呢? 杜嬷嬷道,“宫里向来是非多,里头的龌龊事情谁知道呢,还不如谁也不交好。女人之间的情谊有几分是真的。” “杜嬷嬷看的真清楚。”锦绣笑呵呵地说着。 知秋又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听说最近德妃的娘家遇上了一些事,很是棘手呢。” “柳家?” 知秋连连点头,“奴婢听说,柳家夫人已经递了好几次帖子进宫呢,还听人说德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管他呢,反正于咱们无关。这些事听听就算了,不比刻意打听。” “知道了娘娘,娘娘喝些茶水吧,润润嗓子。”锦绣刚接过,对着手上的清茶却没有喝的**。 杜嬷嬷最善观察,当下就问道,“怎么了,可是茶水不和胃口,要不奴婢让人泡一壶蜂蜜水来?” 孕妇喝蜂蜜水有好处。锦绣放下茶,朝杜嬷嬷点点头。 没一会儿,就见知夏端来一杯蜂蜜水,离锦绣稍远的老嬷嬷小跑着上来,伸手去接。知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将杯子接过去了。 应该也是一位想在娘娘面前讨好的嬷嬷,知夏想到。 那老嬷嬷是宫里送过来的接生嬷嬷,因为底子干净,清清白白,一直住在关雎宫里。关雎宫这边杜嬷嬷是懂接生的,但是到生产的时候必定手忙脚乱,靠杜嬷嬷一个人未免太勉强,所以又在宫里的接生嬷嬷里面选了三个,权当是杜嬷嬷的下手。 她们这些日子也一直是安分守己,没有出过岔子。不过娘娘习惯了她们几个人服侍,现在又加上了杜嬷嬷,是以一直没有别人插手的机会。老嬷嬷将蜂蜜水端给锦绣,细声说道,“贵妃娘娘,这蜂蜜水还是热的,您喝一点吧。” 锦绣拿过来,正要低头喝,却见那头的雪球突然暴起,一跃而上,立马冲到锦绣跟前,尖细的牙齿露了出来,面相凶狠,像是要发狂。 知秋等人一惊,只道不好,赶忙挡在锦绣前面,不过她们的速度哪里赶得上雪球,混乱中雪球跃过众人,跳上锦绣的躺椅。 没有想象中的暴走,雪球虽不太正常,却没有对锦绣做什么,只是龇牙咧嘴地对着锦绣手上的杯子,伸出爪子企图打翻它,嘴里狠狠地不知道叫着什么。 锦绣知道雪团聪慧,甚至在有些方面比人还聪慧一些。见到这样的状况哪里还不明白,她盯着手上的杯子,凑过去嗅了几下,眼神一暗。 果然,味道不对劲。 “娘娘,这小畜生可伤到你了?”杜嬷嬷二话没说就将雪团拎起来,雪团再张牙舞爪也没有用。 锦绣将杯子重重一放,被子里的蜂蜜水撒了些出来。她死死地盯着方才给她递水的嬷嬷,直盯地那人腿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将她绑起来!”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贵妃恶狠狠地对着后面那个老嬷嬷,说是要绑人。杜嬷嬷瞧了瞧手上闹腾地雪团,又敲了敲桌上的蜂蜜水,眼中一闪,即刻过去将人压在地上。 “说,是谁指使你的?”锦绣扶着肚子,心中后怕,倘若方才不是雪团冲上来,只怕…… 她捏着拳头,恨不得将眼前的老嬷嬷给打死,真没想到啊,她竟然能藏得这么深,到关雎宫这么多天都没有露出马脚,呵呵。 老嬷嬷犹不认罪,狡辩道,“贵妃娘娘息怒,奴婢不知道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奴婢只是接了一杯水而已,什么都没做啊,贵妃娘娘明鉴!” “拖下去,将她拖下去!”锦绣听她不准备招了,想着等皇上过来再处理,“把她绑的紧紧的,不要让她动,也别让她死了。” “是,娘娘。”众人合力,将老嬷嬷绑了下去,她倒是还想着挣扎,没一会儿便被人敲晕了,嘴里还塞了布。 锦绣被她这么一激,心情大起大伏,坐在躺椅上喘着粗气。正准备说话,忽然感到身下一湿,像是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接着肚子便抽痛起来。“快,扶我回房,我要生了……” 杜嬷嬷一听,哪里敢耽搁,她力气大,直接将人抱到殿里去了。 殿中一团乱,好在杜嬷嬷经历多,当下就指挥起来,一面让宫人去叫皇上,一面让她们将王太医请过来,剩下的,便让他们准备热水干净的步。贵妃的产期就在这几天,关雎宫里这些东西时刻都备好了,是以没有太麻烦。宫里的接生婆婆她们不敢信了,就是李德全请过来的几位,她们也不敢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杜嬷嬷亲自上阵,知夏玲珑等人在旁边帮忙。 景阳宫里,封煜正同秦铭说着最近京中的案子,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太监。封煜一看,是关雎宫的,见他跑得满头是汗,慌慌张张,封煜立马心中一咯噔。 “是不是贵妃要生了?”封煜急切地问道。 那宫人点点头,还不等他正经说两句话,眼前就刮过一阵风,再一看,皇上早已经不见了。 封煜一路跑到关雎宫,一进来就听到锦绣痛苦的□□。听得他心一紧,差点没有站稳。 少顷,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呐呐地问旁边的人,“贵妃什么时候发动的?” “会皇上,贵妃刚进去,还没有两刻钟。” 他在屋外走来走去,听着里面一声一声的叫声,焦急的不行,倘若不是怕打断里面的生产,他早就忍不住破门而入了。关雎宫的宫人端着水,进进出出,他看着原本的清水染上了红色,止不住的担心。 锦绣她,现在怎么样了?封煜为君这么多年,第一次认识到了恐惧为何物。他只盼,屋子里的小女人能够快一些,不要再受苦了。 李德全见皇上这样,劝道,“皇上唉,历来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贵妃娘娘又是头胎,时间更要久了点,您要是一直在这边站着,不知道要站多长时间,不如先去坐一坐,等贵妃生完了再过来?” 封煜没说话,连眼神也没有给李德全,依然紧张地盯着那扇门。 李德全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劝了。 反正皇上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屋外的人紧张万分,屋子里的锦绣又如何不紧张,不仅紧张,还痛的不行。好在杜嬷嬷是个厉害的,她痛的时候还在想着,幸好当初将杜嬷嬷留了下来,原本以为她只在伺候孕妇上面有一手,没想到她连接生都会,果然高手在深宫。 ☆、122.第 122 章 未央宫内,淑妃侍弄着桌上的牡丹,不自觉地抿着嘴角,显然心情十分愉悦。没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大宫女琉璃走进开,在淑妃身后行了礼。 淑妃顺手掐下一支花,花汁溅到手指上也没有在意,问道,“那边儿是个什么情况?” 琉璃忐忑道,“生,生了。” “小皇子?” “嗯。” 淑妃快意地转过身,眼中精光大盛,大叫了一声好。待回过头说话,方才见到琉璃跪倒在地上,苍白着脸,看面相也知道不对劲。淑妃心跳慢了半拍,忽而问道,“这是怎么了,贵妃生了皇子,这样大的喜事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难不成不为本宫感到高兴?” 琉璃一咬牙,狠心说道,“娘娘,奴婢方才打听到,关雎宫那边,不仅早就生了,还母子均安。” 淑妃愣了半天,难以置信地问道,“母子均安?” “是,是。” “母子均安?”淑妃一下挥开面前的牡丹,花瓶摔碎在地上,满地的碎末。她犹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呢。她花了多大的力气,费了对少的人脉,使了多少的银子才将人送到关雎宫。她将这一辈子的赌注都押在上面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母子均安,母子均安!哈哈!”淑妃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一下子疯魔起来。 琉璃觉得可怕,不敢上去扶着娘娘,只跪在地上安慰道,“娘娘别灰心,总有其他的机会的,一次不行还有下次。咱们既然能将人送进关雎宫一次,就能将人送进关雎宫二次。” 淑妃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大笑之后便是垂着眼睑,默默不语。她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哪里会想琉璃说的这样轻巧呢,一次不行还有二次?她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不行,她得好好布置了,既然叶锦绣没事,不一定是她派过去的人败露了,也有可能是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啊。她要赶紧将人处理清楚,再也不留尾巴。 “琉璃,那个周嬷嬷如今在什么地方?” “在,在关雎宫呢娘娘。”琉璃没有打听到那么多,不过贵妃生产了,周嬷嬷应该也是在关雎宫吧。 淑妃冷声道,“找人送她上路吧。” 琉璃瞪大了眼睛,见淑妃没有再说什么,只好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去了。 淑妃见人走了,撑着桌脚才能站稳。她心中又是急,又是怒,又是惧,一时间五味杂陈,心慌意乱。如今这情况打的她措手不及,淑妃自坐下这桩事以后,便想着回失败,可是随着叶锦绣的肚子一天大过日天,她就一天比一天期待,早已经没了原本的小心翼翼。一个小皇子,还是皇上颇为喜欢的小皇子,若是没有了亲娘,那么她就是他在这宫里唯二的骨肉亲人呢。难不成皇上还会让别人来养? 淑妃没有孩子,但这不代表她不想。实际上,她想到都快疯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不会给她孩子的,他心里有事那个卑贱的庶女!母亲说的对,叶锦绣就跟她死去的姨娘一个模样,都是贱胚子! 淑妃咬着牙,头突然剧痛起来,正想找人传太医,没想到宫中突然冲进来一群人。 她一惊,打量着为首的太监,撑着身子嗤笑道,“今日是什么风,竟然将李公公飞刮来了?” 李德全对淑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她,他至于要亲自来捉人吗。后头怎么样,还要看自己的运气,这样想着,不免讽刺开了,“事到如今,淑妃年刚还是别装着了,只当别人不知道还是怎的,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淑妃娘娘的路也该走完了。” 淑妃不语,半晌道,“李公公直说吧,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李德全闪了闪身,后面的小太监走了上来,手上端着盘子,盘子中间是一条白绫。 淑妃眼神一缩,忙向后退了几步,未料被凳子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你要做什么!” “淑妃娘娘还是别叫了,这个时候了,谁敢进来,莫说你一个,未央宫的奴才只怕都逃不掉,还是老老实实的受着吧,还能走的安稳一点。” “不,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李德全道,“行了,淑妃娘娘也被磨蹭了,奴才这回来不就是奉了皇上的命吗。如今皇上还在陪着贵妃,哪里会因为你分了神。” “怎么会。”淑妃眼神灰暗,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失败了,被皇上发现了,随意就来要了她的命。多不公平啊,明明那边还是母子均安,为什么就不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呢。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就这般心狠!就不愿意为了你刚出生的小皇子积德吗。 “淑妃娘娘,您要是准备好了,咱家可就下手了。”李德全取过白绫,一步步走向淑妃。 淑妃才被绊了一下,小腿生疼,如今逃显然是逃不掉的。她见李德全这般,忍不住道,“李公公,说来这件事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若不是您慧眼识人,我的人哪会那么容易进关雎宫。这可都是经过你的手那,不知道皇上查过以后会怎么想,他既然不愿放了我,又如何会放了你?” 李德全暗握拳,心道这淑妃临死了还不上道。当下也没有多想,直接上去将人给勒住了。 “啊!”淑妃双手揪着白绫,两眼翻着了,已经透不过气了。 宫里面金尊玉贵的主子能有大多的力气,还没挣扎几下,便给没了气息。李德全又勒紧了白绫,如此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敢松了手。 他放手,人就倒了。李德全踢了踢淑妃,没有动静,已然是死了,眼睛还没有闭上。若是一般人看到了,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了,不过李德全这种事做的多了,早不当一回事。扔下白绫,对着身边的太监道,“行了,将人收拾收拾,咱么也该回去了。” 回去好像皇上请罪。 唉,这个是死了,自己也被他连累惨了。指望着皇上看着他服侍这么多年的份上,能手下留些请。 …… 锦绣睡了半日,天黑之后,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身上向被重物碾压过一样,痛不欲生,尤其是身下,像撕裂了一样。 她睁开眼睛,感到左手沉沉的,侧过头就见到皇上正趴在她手边。大概是她的手动了几下,封煜一下子就惊得坐起来,对上锦绣的眼睛,连声问道,“如何了,身子还疼不疼?” 锦绣睡了多久,他就在这边陪了多久,宫人让他去看看宝宝,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 锦绣正不舒服呢,被他这么一问立马娇气了,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涌上来,“疼。”有人稀罕,有人担心,身上的痛好像就被放大了。 第84节 小时候,谁管她会不会痛呢,即使痛着饿着也得忍着。现在身边有他,锦绣发现自己变得越发矫情了。 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封煜凑近,怜惜地将她的眼泪都抹去,安慰道,“没事了,已经生下来了,不会再疼的。” 他一提到宝宝,锦绣也顾不得哭了,小声问道,“宝宝呢,是男孩还是女孩,你见过了吗?” 她问的急,封煜一句一句地回答她,“宝宝在杜嬷嬷那里,是个小皇子,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见到了。若是你想见,我叫人抱过来。” “嗯。”锦绣当然想见,这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生下来的宝宝。 封煜朝外面吩咐了一声,不消片刻杜嬷嬷就将小皇子抱了过来。小小的,被团在红色的锦被里。锦绣如今不能起身,只好让她们将宝宝放到床边,转过头看他。 这一看,便不知道要给什么反应了。宝宝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封煜见她这样,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好笑道,“宝宝生的,有些丑。” 锦绣怒视他,护犊子的本性暴露无遗。她的宝宝怎么会丑,虽然和想的不一样,但也不丑好吗。 封煜这话说的不仅锦绣不爱听,连一边站着的杜嬷嬷也不安听了。“皇上,话可不能这样说。刚出生的小孩都是这样的,且奴婢看小皇子的面向,和皇上差不多,将来一定英俊地不得了。您别看小皇子现在这样,过几日就养的白白嫩嫩的了,保准比谁都好看。” 没有谁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了,便是杜嬷嬷现在说的还是没有影子的事,也叫锦绣听得开心。 “就是,宝宝不丑,皇上才丑!” 封煜无奈,这还怨上自己了。 锦绣咕哝完,又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了襁褓中的小宝宝,红通通的小脸,还皱巴巴的,头上看得到一些胎发,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嘴巴微微张开了一些,小小的,露出里面粉色的牙床,可爱极了。倘若他是醒着的,锦绣想他是不是能随时吐出泡泡来。 越看越喜欢,就是他现在不好看,在锦绣看来也是最萌的。 她伸出手,在他的小脸上面轻轻地摸了摸,皮肤真嫩啊,这样一个小宝宝,当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呢。 锦绣的心,就像一下子泡进了蜜坛子里,甜的发胀,之前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了。 “皇上,我们的宝宝真可爱。” 封煜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他对于宝宝不是小公主这件事,还有些失望。不过,他看着锦绣身边那小小的身子,以及锦绣欣喜的神情,再多的失望也没了。换成了小皇子,其实也没什么,丑是丑了点,不过他不会嫌弃他的。封煜暗暗想到。 他看着小宝宝,一时也露出温柔的神色。 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孩子啊。 殿内,一家三口终于见了面,虽然有一个还闭着眼睛不能说话,但是丝毫不影响个中暖意。 生了宝宝,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锦绣现在每日除了坐月子,还要给宝宝喂奶。皇上是不同意让锦绣喂的,不过他的立场在坚定也抵不过锦绣和宝宝的联合反抗。 宝宝虽然小,但也精着呢,嘴巴一凑近知道哪个爱喝哪个不爱喝了。遇上奶娘喂奶,就算是不经意吃了,也会吐出来。封煜狠心饿了他一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宝宝果然想杜嬷嬷说的那样,一天比一天好看,如今已经白白嫩嫩的了。水润润的大眼睛,小手小脚的,活像一个肉团子,他不会话说,最多只睁着眼睛看着你,偶尔还会无齿的笑两声,真是把人给笑化了。 这样的宝宝,锦绣恨不得每日揣在身上,他想喝母乳,那就喝!封煜每回见到,都只能黑着脸眉头直跳,不过他也只能黑着脸了,现阶段他还斗不过他儿子。该因为他儿子一哭,天都能给他哭塌。给不用说儿子哭了以后,儿子他娘的反应了。 罢了,喂就喂吧,便宜这小子了。 锦绣在月子中,对宫里的消息也是知道一些的。 比如淑妃的事。 再捉着那老嬷嬷的时候,锦绣心中猜到几个人,淑妃便是其中嫌疑最大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皇上的速度这样快,不过短短一天,宫中就传出淑妃病亡的消息。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淑妃死了,是她罪有应得。谋害她和她的宝宝,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淑妃身亡,同锦绣,同宫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影响。除了偶尔有人叹息两声,再没有起旁的风波。安安静静的去了,至于到底是不是病危身亡,谁管她呢。 消息传到宫外,李氏当日就倒下了,她倒是真的病了。叶家两位嫡子一个嫡女另加两个少夫人,每日衣带不解地在病床前照看,却也没什么用处。 李氏自淑妃死后便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是心病。大夫看了多次,没回都是开了药房便走了,也没有说多少有用的话。 这日叶启文下朝,破天荒地来了李氏的屋子。 屋子里门窗紧闭,全都是药味,依稀件还能闻到一股腐朽的问道。叶启文厌恶地皱了皱眉眉头,坐在离李氏有些远的椅子上。 李氏看见来人,也不说话,也不请安,像是失了魂一样。 叶启文见她这样,讽刺道,“如今摆这副模样给谁看,人都走了,这是要赎罪?真心想赎罪的话,何必这样装模作样的,我看你是心虚吧。” 李氏冷笑了两声,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这样了。 “老爷是过来取笑我的吗?” “我还没有那个闲工夫。”叶启文直接道,“今日皇上将我留了下来,说的便是淑妃的事,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歹毒的心思,连皇家子嗣都敢害。” 李氏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将你休了,再将文姨娘扶正。” 叶启文轻飘飘地几句话,却叫李氏立马睁开眼,恶狠狠道,“休想!” 那贱人,休想扶正! ☆、123.第 123 章 身边有了小孩,日子便过得飞快。如今又是一年初夏,锦绣坐在凉榻上,一手逗着宝宝,一手扶着他肉肉的小身子。 早在他三个月的时候,封煜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单名一个宸字。锦绣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怕这字太过,小孩子压不住。封煜只觉得她太过小心,仍旧没有改。在他心中,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忌讳的。 宝宝长得快,如今快七个多月了,却硬是比人家□□个月的孩子看着都要壮实。小手小脚如同藕节一般,胖乎乎,白嫩嫩,哪里还有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小猴子模样。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宝宝生下来就好动,现下已经会坐了,偶尔还拿着两条小胳膊撑在床上,不安分地想要往前爬。 锦绣也不拦着他,会爬是好事,他若是真能爬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会走了。只是想是这样想,锦绣看他哼哧哼哧地使着劲儿,却丝毫没有上去旁忙的打算。 宝宝大概是知道娘亲在看他,好容易手撑着往前爬了一步,立马抬起小脑袋,一见到锦绣就笑开了,眉毛弯弯的,大眼睛,长睫毛,一笑起来就流口水。大概是撑得累了,他又将手窝成拳头,塞到嘴巴里,神情专注地地啃着。 锦绣只好又过去,拿着帕子给他擦嘴巴,只是他还不肯放下手。锦绣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换来他没心没肺的笑。 “你个小口水包。” 宝宝已经冒出来几个牙了,上面几颗,下面几颗,米粒一样,雪白雪白,怪精巧的。只是一长牙,口水就变得多了许多。锦绣又看了一眼他的牙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全。” 知秋听到了,笑着回到,“听杜嬷嬷说,这事急不得,有的孩子长得快,周岁的时候就长齐了,有的小孩长得慢,到十个月的时候都没有生出一颗也是有的。像咱们小皇子这样,已经算是快了。” 明玉也在旁边搭腔,“是啊,小皇子不仅牙齿比别人长得快,连爬也比别人学得快呢,每日里都好生欢腾。” “他呀,就是个闲不住的。” “闲不住说明小皇子身子好。”在她们看来,小皇子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好的。 正说着话,宝宝忽然呀呀地叫出了神,锦绣立马回了头,见他皱着两个小眉毛,脸上像是不愉快的样子,都皱成一团了。这模样,这神情,真是同他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锦绣感叹道,怎么就一点不像自己呢。 宝宝还挺霸道,看娘亲在和别人说话,没有顾上自己,这便不开心了,不开心了自然要让娘亲知道。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手上也没有停下,张开胳膊要抱抱。 “不爬了?” “呀呀~”宝宝小手伸地老长,有些急切。 “不爬了母妃也不会抱你的。”锦绣存心逗逗他,没有给反应。 她知道他是不会哭的,宝宝闹腾虽闹腾,但是不常哭,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他那不省心的父皇。 果然,宝宝一声不吭地收回了手。锦绣只当他不高兴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撑着往自己这边爬了过来。刚学着爬,哪里会有多熟练呢,还没有动两下就歪倒在榻上。 虽然表情还是那样正经,但是这么小的人,看着可怜兮兮的,锦绣受不住,这便上去将人抱在怀里。胖乎乎的小身子,浑身都是奶香味。 宝宝一到娘亲怀里,就不撒手了,一把搂着锦绣的脖颈,啊啊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天真可人。 明玉在旁边看着眼热,道,“咱们小皇子真可爱。” 锦绣瞧着自己的小宝贝,得意地想着,是挺可爱的。“你也别眼热,等以后嫁了人自己生去啊。” 明玉脸皮厚,说什么都能接得住,“奴婢也想啊,这不是连心怡的都还没有找到吗,要生小孩子,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锦绣听她这样说,一时间起了心思。这段时间宫里面都安安分分的,没人敢作妖,她除了关雎宫、景阳宫,便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大宫女,突然想到她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她们好好谋划了。锦绣道,“若是你们愿意的话,这事就交给我,我来给你们相看。” 知秋不说话,明玉却惊喜道,“真的吗,娘娘?” “我何曾说过空话。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正经做些事,还能一并解决了你们的人生大事。”这几个宫女,都是一心一意服侍她的,尤其是知夏和知秋,这么多年了总该让她们过一下好日子,找个佳婿。“要不,明儿我就给你们问问?” 明玉哭笑不得,“娘娘不必这么急,奴婢们也没有那样恨嫁的心思,只是想着,娘娘能给咱们指个人,便是天大的恩赐了。娘娘才用惯了奴婢们,还请娘娘再多使唤几年,好让奴婢们再沾几年光再出宫。” 锦绣听她这么一说,也放下来马上去拉姻缘的心思。侧过身看知秋,知秋她们两人却是比明玉大的,“知秋呢,你是怎么想的?” 知秋低下头,“娘娘,奴婢想一直待在娘娘身边。” “傻丫头。”锦绣笑骂了一声,心想她大概是还没有开窍,才会说这样的话,她怎么会让她一直留在身边呢,那不是害了她吗。“往后再说吧,你们什么时候想嫁人了,也别害羞只管告诉我。” 知秋点点头,遮住了脸上的异样。 说话的功夫,锦绣身上的肉团子已经睡着了。爬在锦绣肩膀上,这时才乖的不像话。锦绣让两人先出去,独自照看着宝宝。 他睡得安稳,锦绣也轻松许多。 只是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封煜回来的时候,小团子才醒过来,打了个呵欠,眼睛还是水蒙蒙的。 封煜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致,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挺可爱的,便走过去抱着宝宝,兀自问道,“宸儿睡了多久了,怎么还这么困?” 本来就是随口问问,也不指望着宝宝能回答,毕竟他还不会说话么。岂料他竟然咿咿呀呀地真说了几句话,手指还摆动了几下,像是再回话的样子。 封煜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啧啧,这就像说话了?” “咿呀。” “呵呵,父皇在你这么大已经会叫母妃了。” 意思是嫌他儿子说话说得慢了?锦绣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封煜面无表情,“叫父皇。” 他叽里咕噜地说着,流了一串口水。 封煜不高兴了,嫌弃地看着怀里的臭小子,但还是没有放手,带他去殿外转了转。宝宝除了殿门,就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一样,小手四处指着,央着他父皇带他出去走动。 这就是父子天性了,哪怕是封煜不常抱他,宝宝还是很喜欢他,现在父皇肯抱着他出去,那就更好了。 他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话,像是在指挥一样,封煜虽说嘴上嫌他不是小公主,但是对于宝宝的要求还是尽量满足的。他指着哪儿,就去哪里,一会儿手上又摘了一朵花,让宝宝乐地不行,在他怀里可劲儿的扭着。 如此逛了快半个时辰,宝宝才累了,软软地任由封煜抱着,也不再指路了。 这日晚上,宝宝乖巧地喝了奶,被锦绣哄着,片刻就睡着了。 封煜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杜嬷嬷会意,当下就把小皇子给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