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 第1章 《死城》 作者:陈青云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换命 这是一座无涯无际的原始榛莽,参天巨树夹杂着蘑蔓荆棘,盘缠虬结,形成了一片绵密的树海,像是一个整体。林缘,正对谷口的方向,是一块亩大的平场,一条通路,伸入林中,由于树幕遮天,这通路变成了一条暗无天日的隧道,黝暗阴森,目力奇佳的高手,也只能透视到十丈左右,十丈之外,便是漆黑一片。 道口。一方巨大的石碑,上刻“阴阳界”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界碑之外的平场上,默坐着近百人,僧道俗尼俱全,一个个面色凝重,垂头低首,像一尊尊的石像,不立不动。 此刻,日正当中,但场面却显得死寂阴森,似乎日头也失去了阳和之气。蓦地,一声凄厉刺耳的长啸从林中传出,虽是大白天,仍使人有鬼气森森之感。所有的人,纷纷立起身形,除了脸色转为悲愤惊惧之外,仍没有半丝声音。 啸声余韵未了,乌暗阴沉的林道中,幽灵般飘出一条白色人影,眨眼工夫已到了那块界碑近旁,悠然刹住身形,现身的赫然是一个身披重孝,手持哭丧棒,面如血色的中年汉子,目中闪烁着冷酷阴残的光焰,恶形怪状,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起了一阵轻微和浮动。身披重孝的汉子,环扫现场一周之后,阴侧侧地道: “各位如约而至,谅来礼物都带在身边了?”声音阴冷得不像是发自活人的口。人群中没半个答腔, 空气似乎已凝结住了。 身披重孝的汉子,瘦削的面皮一阵牵动,分不出是哭是笑,自顾自地又道:“本人‘东门守望使崔浩’,奉城主之命主持今天的交换事体,现在请各位按唱名顺序报名献礼!”话声中,哭丧棒向空一扬,昏暗的林道中人影又现,只见十几个黑衣劲装汉子,次第现身,每人肩头扛着一口白木棺材,径自走到东门守望使崔浩的身后,放下棺木,然后垂手伫立。 棺木一共十二具,整齐地排成一行。 人群中立起骚动,一个个面色惨变。当中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越众而出,高宣一声佛号,激动地道:“崔施主,这棺木之内……” 东门守望使崔浩冷冰冰地接口道:“十二位掌门人!” 一个虬髯头陀声如闷雷似地吼道:“什么?十二门派的掌门人业已入棺……” 东门守望使崔浩淡淡地道:“不错,进入死城的人等于踏入丰都地府!” “死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到了‘阴阳界’之外,就算还阳!”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白棺材之后的黑衣劲装汉子高唱一声道:“少林掌门人慧果。” 那原先发话的老僧上前两步,合什道:“贫僧少林监院了凡,已携有敝派至宝‘降龙经,’,交换敝掌门!” 东门守望使崔浩阴森森道:“请交与本使者一鉴真伪。” “阿弥陀佛,敝派尚不屑于鱼目混珠。” “嗯,这一点本使者信得过,献经吧!” “贫僧请先见过敝掌门人!” “这……好,出界还阳!”站在棺木之后的黑衣劲装汉子,托起棺木,跨步“阴阳界”界碑之外,然后放下棺盖…… 所有各门派高手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具盛放着少林掌门存慧果大师的棺木上,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口边,有的额上竟紧张得渗出了汗珠。 工夫不大,棺木中颤巍巍地立起一个白眉老僧。监院了凡合什躬身道:“弟子参见掌门法驾!” 少林掌门慧果大师骇异莫名地朝现场一扫,道:“怎么回事?” 监院子凡激动地道:“寺内接获此间城主传柬,今日此时,在此地以本派‘降龙经’换取掌门人……” 慧果大师脸色遽变,厉声道:“以本派传经之宝换取本座的生命?” “是的,掌门人一派之尊……” “住口,本座被擒为‘死城’阶下之囚,业已辱没少林百年来之清誉,使全寺蒙羞,若再以派中至宝求取苟全,将何以对列代祖师在天之灵,了凡!” “弟子在!” “立即携经返回少林,经在人在,经亡人亡!” “掌门人……” “不许多言,这是本座最后一次谕令!” 监院了凡惨然变色,全身簌簌而抖。东门守望使崔浩冷哼了一声道:“了凡和尚,时间不待了!” 监院了凡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少林掌门慧果大师跨出棺木之外,就地跌坐,阉目垂睑,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微哼声中,五官同时溢出鲜血。 所有在场的高手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一代高僧为了门派声誉,竟然自断心脉而亡。监院了凡蹬蹬蹬连退数步,面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擅着。 东门守望使崔浩僵尸般的面上,居然现出了骇然之色,少林掌门此举,可能太出乎他意料之外。 立即有四个虎面僧人,越众而出,满面悲愤之色,向界碑之前欺去…… 了凡袍袖一摆,阻住了四个弟子,自己则举步向慧果大师遗体走去。 东门守望使崔浩沉声喝道:“大和尚意欲何为?” 了凡似是竭力抑制冲动的情绪,语带激愤地道:“敝掌门业已圆寂,贫僧……” “要带走遗蜕?” “不错!” “慢着!” “施主有何见教?’ “如要带回尸体,仍然要以‘降龙经,交换!” 四个少林弟子早巳按撩不住,虎吼一声,扑上前去…… “回去!”暴喝声中,那守伺在棺旁的黑衣劲装汉子,扬手劈出了一道排山劲气,劲风雷动之中,四个虎面僧人,竟然被硬生生地追回原地。一个无名小卒,能在举手之间迫退四个少林高手,“死城”的武功,的确高得令人恐怖。所有在场的高手,莫不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少林监院了凡手握“降龙经”,战抖不已。他不能弃掌门遗蜕于不顾,但如交出” 降龙经”,不啻把派中不传之秘技,助长奸人为恶,慧果大师岂非是白死了,左思右想,终竟无法决定行止。 东门守望使崔浩阴冷地道:“大和尚,你可以退下去多多考虑,现在该轮到武当‘太虚真人’了!” 了凡率四僧退入人群,一个五绺长须飘指的中年道士,抢步上前,稽首道:“武当‘三阳’,已带有本门‘上清秘录’在此,不过……” “怎么样?” “贫道循少林之例,先见过本派掌门!” “可以!”第二名黑衣劲装汉子,托起身前棺木,走到第一具棺木之旁放落地上,然后开棺,不久,棺内立起一个头戴九梁冠,身着玄色道袍的老道。这老道正是武当掌门“太虚真人”。 太虚真人显然也不明究里,愕然四顾之后,迫视着三阳道人道:“来此何为?” 三阳道人铁青着面孔道:“特来恭迎掌门人回驾?” “回驾?” “是的!” “你手捧何物?” “上清秘录!” “这是本派重宝,你敢……” “弟子赉长老之命,以此作为换取掌门人回驾的献礼!” 太虚真人目射厉芒,再次遍扫全场一周,最后目光落在身侧少林掌门慧果大师的尸身上,点了点头,道;“本座明白了, —年之前,‘死城’派出高手,劫持各门派掌门人,目的就是要以之作为交换各门派不传秘技的人质,慧果道兄做得好,三阳……” “弟子在!” “武当清名,不能毁于本座之手,退下去!” “掌门人……”三阳道人话声未已,“太虚真人”的手掌已拍向自己的“天灵”。 众高手惊叫声中,“太虚真人”的尸身缓缓倒回棺木之内。 东门守望使崔浩生气全无的脸上已变了色,口中却发出一连串使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手中哭丧棒一挥,厉声道:“时限所迫,本使者不能一一答理,启棺!”另十名黑衣劲装汉子轰地应了一声,揭去了十副棺盖。场面呈现空前的紧张。 十具棺木之内先后立起九条人影,一道、二尼、六老者。最末一具棺木却无动静。 东门守望使崔浩森冷的目光一扫九个棺中人,大声道: “各位都是一门之长,本城曾屈留各位一年的时间,现在各派如照本城柬约,献上指定的礼物,可以换取自由,‘少林’,‘武当’两掌门人无意还阳,业已自决,各位如有什么打算,请立即表示,否则按顺序交换!” 一道、二尼、六老者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其中响起数声悲啸,一尼两老者运掌自决,栽回棺中。高手群中又是一阵沸腾。 东门守望使崔浩狞声遭:“好,‘峨嵋凌云师太’、‘青城神剑南宫仁’、‘华山断云手莫宇’,自愿追随少林、武当两掌门,之后,其余各位谅无异议了,现在开始献礼!”. 于是崆蛔、衡山、泰山,太极、邛崃、点苍等六门派,先后交出了传派之宝。人影在浮动中逐渐减少。最后,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华山也终于悲愤无已地交出了备妥的秘笈, 所不同的是这五门派接回去的是五具尸体。 人影散尽,场中剩下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白衣劲装佩剑少年。白衣少年剑眉星目,猿臂蜂腰,秀逸之中带着三分粗犷, 只是他面上如罩寒霜,阴冷之气,实在不亚于那恶形怪态东门守望使崔浩。 第2章 此刻,他凝目注视着最后一口虽揭了棺盖而不见人出来的棺木,面上的寒气却愈来愈重,隐约中透出了层层杀机。 东门守望使崔浩打量了白衣少年一阵之后,阴声道:“小子,你是‘桐柏’门下?” 白衣少年目光转向了崔浩,以更冷的声音道:“不是!” “什么,你不是‘桐柏’门下?” “嗯!” “来此则甚?” “代‘桐柏派’赴约!” “报名!” “宇文烈!” “桐柏老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武林同源,就这么点关系!” “哼,难道‘桐柏派’的人死光了,要你代表赴约?” “阁下猜得不错,几乎死光了!” 东门守望使崔浩微微一怔之后,道:“无字真经带来没有?” 宇文烈依然不疾不徐,冷得不带丝毫情感地道:“当然带来了!” “拿出来吧?” “人呢?” “谁?” “桐柏者人!” “你可以领一具尸体回去!” 宇文烈目中寒芒大炽,厉声道:“尸体,什么意思?” “换命的期限是一年,‘桐柏老人’逾限(奇*书*网^.^整*理*提*供)三日,已无法还阳了!” “贵门手段够辣!” “小子,你莫非想找死?” “在下还不想死!” “如此,把‘无字真经’交出来。” “柬约是献经换命,人死,为什么还要献经?” “换尸!” “对不起,在下不想完成这交易!” “那你就把命留下!” “在下说过还不想死!” “可是你已经死定了!” “未见得!” “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 “武林中敢以这种态度对老夫说话的,数你第一人!” “你算什么东西?” “嘿嘿,小子,你真挺不知死活!”随着嘿嘿阴笑之声,东门守望使崔浩扬掌向宇文烈挥去。 宇文烈正待举掌还击,忽地发觉对方这一掌无声无臭,半丝劲道都没有,看来似是虚晃作势,心中不由一愣,正自不解之际,只觉一股寒气直攻内腑,顿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暗叫一声“不好!”再度提气时,寒气突向经穴流窜,有如针扎剑刺。 东门守望使崔浩轻蔑地道:“小子,你还有四个时屉的生命,现在交出‘无宇真经’领走‘桐柏老人’的尸体,老夫好回城交令!” 宇文烈一颗心直往下沉,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冷冷地道:“在下受托以真经换人,而不是换一具死尸!” “可惜你迟了三天!” “各大门派均在今日午时……” “桐柏派稍有不同,柬上已有说明!” “该派遭遇意外……” “那是桐柏派的事!” “三日之差,而毁了一派掌门,这种作为人神共愤……” “小子,‘死城’铁律,只一不二!” 宇文烈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切齿道:“好,桐柏老人遗体请妥为保存,在下有一天将再来拜访!” 东门守望使崔浩不屑地道:“可惜你永远不会再有这一天!”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在下不死,会来收这笔帐的!” “但你却非死不可,四个时辰之后,必然名登鬼录!” 就在此刻,一缕极细但却十分清晰的语声,传入宇文烈的耳,显然有人以传音入密之术向他发话,从这丝丝如钢的语音看来,对方功力相当深厚。“小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立即交出‘无宇真经’,换去桐柏老人的尸体,否则尸既不能全,经也不能保!” 宇文烈大是骇然,这发话警告自己的是谁?心念甫动,那声音又起,意颇焦急。 “小子,你已中了‘死城’独门阴功‘冰魄煞’,四个时辰必死无疑并非虚声恫吓,目前你切不可妄动真力,否则两个时辰都活不到!” 宇文烈寒气大冒,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但冷傲孤僻的性格,马上否定了死亡的恐怖,他的手指按上剑柄,蓦然一提真气,立感全身虫行蚁咬,砭骨寒气,穿经过穴,那种痛苦,简直不是一个人所能忍受的,额上顿时爆出了粒粒汗珠,筋肉急剧地抽拗绞扭,眼前金花片片。 他废热地垂下了手,心灵的痛苦,犹在肉体之上,他明白出手已是不可能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重伤垂危的少女,耳边响即断肠的衰鸣:“苍天!神祗!给我力量,让我在赎回爹爹生命之后再说……”“我要死了,我死不瞑目啊!妈,你死而有知,为什么不……”“我信托你,我等待你,别让我在绝望中死去!” 骤然之间,他作了最大的决定,伸手取出了“无字真经”,递了过去,道:“阁下,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要加倍讨还这笔帐!” 东门守望使崔浩面上的肌肉微一牵动,接过了“无字真经”,狞声道:“小子,但愿日从西出,有这种奇迹发生,请吧!” 宇文烈咬牙从棺内抱出桐柏老人的尸身,背在背上,踏着踉跄不稳的步子,向峡谷之井奔去。奔行了五里左近,背上的尸体愈来愈沉重,使他不胜负荷,冷汗,已湿透了他的白色劲装,步履由缓慢而逐渐迟滞,终于,他踬扑谷道之中,欠振无力。 他冷漠而生硬的面上,绽开了一抹笑意,但这笑是怆然的,像是对命运的嘲笑。。 他半坐起身躯,以手撑地,眼望苍穹飘浮不定的白云,喃喃地道:“看来那女孩子真的要绝望而死了!”蓦地眼前一花, 接着身躯被人挟起,电掣而驰。 顿饭工夫,来到一密林之中,身躯落地,他才看清挟带自己的赫然是一个乡村学究模样的半百老者,面色晦暗,稍嫌阴沉,但两眼却泛散逼人青光,不但自己,连桐柏老人的尸体也一并带到了这林中。遽然之间,他木然不知所语。 那老者熟视了他片刻之后,当先开了口:“小子,你叫宇文烈?” 声音入耳,似曾相识,他想起那以“传背入密”之法向自己发出警语的人,于是,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是的,前辈就是方才向晚辈提忠告的人?” “不错!” “请问上下如何称呼?” “老夫姓名早失,你……你……叫我‘诛心人’好了!” “诛心人?” ‘嗯!其身当丧,心亦可诛!” 宇文烈心中一动,尚未开口,诛心人已接着说道:“小子,你中了‘冰魄煞’,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可活!” 宇文烈面露一丝苦笑,平静地道:“晚辈知道这一点!” 诛心人冷冷地道:“你不怕死?” “人力无法挽回的事,怕又有何用,只是心有未甘罢了!” “什么事不甘心?” “不甘心死亡来临过早,使许多心愿成空!” “什么心愿?” “恕无法相告!” “可是,小子!你偏偏碰上了我!” “怎么样?” “除‘死城’中人外,我可能是唯一能救你不死的人!” 宇文烈心中大是激动,心念一转之后,道:“前辈要救晚辈不死?” 诛心人一颔首道:“有此打算。”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高兴这样做!” “必然有其理由?” “小子,你再罗嗦,我可能抖手一走。” “晚辈必死之人,并没有一定要求生的奢望!” “嗯,你的嘴倒是很硬。如果我说不出任何理由呢?” “至少须要有条件!” “条件?” “是的!” “我说是无条件呢?” “晚辈不愿平白受恩!” 诛心人眼中冷芒熠动,一捋倾下长须,愠声道:“小子,难道要老夫反过来求你不成?”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愿平白受惠,唯恐无法偿还!” “老夫岂是施恩望报之人?小子,如果是在二十年前……” “怎么样?” “老夫已一掌劈了你!” “现在呢?” “老夫要救你!’ “晚辈不接受呢?” “那可由不得你!”话声中,一掌拍向了宇文烈。这一掌说快不快,但却奇诡绝伦,宇文烈寒煞攻心,真气不能提,竟然避无可避地被击中了“七坎”大穴,闷哼一声,晕了过去。醒来之时,但见红霞满天,已是黄昏时分,目光转动,诛心人踪影不见,身旁静悄悄的躺着桐柏老人的尸体。试一运气,但感经脉畅通,毫无不适之感,心中可就疑云重重了。“诛心人”到底是何许人物?何以武林中从未听人道及有这名号?他救自己的目的何在?何以又不辞而别,如神龙隐现?他说:“其身当丧,其心可诛!”是什么意思?世间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用名号标榜自己是该杀的人,这完全超越情理之外,原因何在呢? 一声苦叹,结束了紊乱的思潮,只剩下了一个意念,便是欠了那神秘的“诛心人” 一笔大恩。 夜幕降临,他想,这正是赶路的好时机,如果大白天他带着桐柏老人的尸体上路,难免惊世骇俗。于是,他负尸出林,认了认方向,专拣小路疾奔。 一路之上,诛心人的影子,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驱之不去。他不相信相信诛心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援手,尤其对方说过“除了我之外,世间无人能解这‘冰魄煞’的寒毒”,他何以甘冒与“死城”为敌之险来救自己? 第3章 这决非偶然,但,他又叫人无法蠡测。 正行之间,突听一声冷喝道:“站住!” 宇文烈不由暗吃一惊,马上刹住身形,一条人影已近身前,赫然又是那诛心人,对方在替自己疗伤之后,不告而离, 现在又忽焉而来,的确令人莫测高深,当下剑眉一蹙,道: “晚辈先行谢过疗伤之德,将来必有以报!” “事情过去就不必再提!” “前辈有何见教?” “你先把背上的尸体放落!” 宇文烈依官放下“桐柏老人”的尸体。 诛心人目光朝四下一阵扫掠之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子,老夫有件事请你办!” 宇文烈微感一怔,暗忖:来了,对方救自己果然另有用心,但大丈夫恩怨分明,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以报,若非对方,自己早死于“冰魄煞”的寒毒之下,这事实不容抹煞。可是,如果对方要自己办的事是有背“武道”的事…… 心念之中,沉声道:“晚辈有句话事先说明!” “讲吧。” “晚辈受前辈救命之恩,若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有辞,不过……” “怎么样?” “如所命有乖道义纲常,晚辈恐难接受!” 诛心人嘿地一声冷笑道:“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说呢?” 宇文烈一怔神之后,慨然道:“晚辈一命是前辈所救,仍请出手毁了晚辈,彼此互不相欠!” 诛心人拊掌笑道:“妙极了,小子,看来你与老夫确实投缘,老夫救你本是出于一时冲动,说过无条件就是无条件,至于要托你办的事,虽说不上是武林空前盛举,但也并非小事,关系着当今各门派的盛衰荣辱,以及武林的命动……”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口里发出了一声:“哦!” 诛心人又道:“老夫请你办这件事,会给你代价……” 宇文烈急声道:“既屑正义之举,晚辈誓必完成,代价两字请收回!” “那老夫救你岂非成了预谋?” “晚辈不做此想!” “不,老夫一言不二,除非你拒绝办这件事。” “前辈何妨先谈事情本身?” “嗯!……如此你听着。老夫身份特殊,仇家不择手段,必欲置我死地而后已,所以在老夫而言,生死难料……”说着,递过一个小小布卷,道:“你收下!” 宇文烈迟疑地道:“这是什么?” “你先收下,老夫再告诉你!” 宇文烈只好接过手来。 “诛心人沉重地说道;“这是老夫匆匆绘就的一幅图,图中打有‘十’字记号的地方,藏有一批东西,这批东西,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当若干时日之后,武林中道长魔消,你可以按图发掘,照附柬行事……” “前辈的意思是……” “老夫生死极难预卜,而这批东西却非处理不可,惟恐老夫一旦遭了意外,这批东西岂非永久沉沦,所以事先托你代办这件事!” “为何不现在处理?” “不能,那将为各门派带来不测之祸,非要等到武林承平之日,才能处理” “晚辈可否先问这批东西究系何物?” “老夫不能告诉你!” “如若事情并非如前辈所料……” “今后你我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多,如老夫幸而留得性命在,这事情仍由老夫自行处理,这不过是一种未然之计!” 宇文烈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晚辈答应!” 诛心人用手重重一拍宇文烈的肩头,道:“小子,一言为定,记住,时机未至,切不可从事,同时这幅图更不可以落入他人之手,否则结果同样不堪想象!” “晚辈记下!” “现在老夫传你一种功力,作为交换!” “不!” “你不愿意?” “晚辈尚欠前辈大恩未报,这件小事理应效劳!” “你知道老夫将传你一种什么功力?” “不管什么,晚辈不接受!” “如果是一种足以抗御‘死城’绝技‘冰魄煞’的功力呢!”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但一转念之后,冷冷地道:“敬谢!” 诛心人一瞪眼道:“看来老夫只好收回那幅图了?” “这……” “小子,老夫传你‘赤阳功,作为交换!” “什么!‘赤阳功’?” “不错,怎样?” “晚辈听人说过这‘赤阳功’是一切阴寒掌力的克星。” “你说对了,否则老夫怎能迫除你身中的寒煞!” “晚辈心领了!” “什么,你还是不接受?” “受惠一次,已令晚辈有欠偿之感,岂能一而再……” 诛心人摇手止住宇文烈的话尾,道:“你身中‘冰魄煞’,经穴之中必有残留,比如说‘鹊桥’与‘熏楼’之交,外力殊难达到,必须靠本身予以炼化?否则后患无穷,是以老夫决心要传你这神功,一立面也可以说是自私,因为老夫不希望你稍有意外,将来才能为老夫办那件事!” 宇文烈踌躇半响之后,毅然道:“好,晚辈记下这笔恩情。” 诛心人微哼了一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老夫不管。现在听老夫述出口诀!” 说着,把口诀念了一遍,然后又道;“坐下,老夫助你速成!” 宇文烈依言就地跌坐,按所授口诀运气行功,一只手掌,轻轻地附上“天灾”大穴,接着,一股炙热的劲流,冲穴而入……功圆果满,天已破晓。 诛心人道了声“后会有期”,眨眼而逝,身法之奇快,惊人至极。 宇文烈心中有如梦幻一般的感觉,把那个小布卷贴身藏好,然后负起桐柏老人的尸体,重行上道。 过午时分,宇文烈来在一座破庙之前。这破庙僻处荒郊,香火早绝,平常可说是人迹罕到的地方。 他高叫了一声:“曹姑娘!”寂然没有回应。 他一脚踏入庙门,再唤了一声:“曹姑娘!”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一颗心不由忐忑起来。莫非她伤重不治而死了?莫非她不耐久候而离开了这破庙?莫非…… 心念之中,疾步奔到殿堂之内,登时一窒,果然不见半丝人影。 他与桐柏考人的女儿曹月英陌路相逢,因见她重伤将死,遭遇奇惨,动了侠义之心,慨然代她赴“死城”赎命之约,约定在这破庙相见,不见不散。现在曹月英人影已杳,倒叫他有些进退维谷。 呆了一阵之后,把桐柏老人的尸体放落在石供桌之前,然后开始在庙内搜索,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他判断曹月英主动离开的成分不大,因为她不可能不等待他回转,极可能的是遭逢了意外。 一年以前,桐柏老人在桐柏山中巧获一部上古秘笈“无字真经”,直至桐柏老人被“死城”绑架,传柬指定以“无字真经”作赎,事遂传出江湖,”些武林败类为了觊觎这部“无字真经”,公然血洗“桐柏派”,曹月英挟经而逃,几经恶战,终于走脱,但已重伤将死,根本无力去践约赎他父亲的性命,巧逢宇文烈,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把这部人人垂涎的真经交与素昧平行的宇文烈请代赴约。宇文烈以“无字真经’换回了一具尸体,还险些送了性命,曹月英再度落入那些武林败类之手,并非不可能。 突地,宇文烈发现殿墙盾壁坍口之处,血迹斑斑,心头剧震之下,弹身射向坍白,目光扫地,忍不住惊呼出声。坍口外丈许的草丛中,赫然横摆着一条断臂,粉白细腻,不问可知是属于女人的。 莫非曹月英已遭了毒手?这断臂的属于她的吗? 他与曹月英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仅只是在某种巧合的情况下,他本“武道” 的精神,替她办这件事,现在,曹月英离奇失踪,极可能已遭不测之祸,他势不能一走了之,好歹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斑斑血渍,一路洒向庙后。宇文烈循着血迹搜去,越过只剩下尺许墙基的围墙,一片密林展现眼前,血迹已不可辨。正待欺身入林之际,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心中又是一惊,目光游扫之下,发现两丈外的一丛矮树之中,露出一片裙角。 他一个纵步到了矮树丛前,拔开枝叶,赫然是一具独臂女尸,但却不是曹月英,不管死者是谁,既然陈尸此间,必与曹月英失踪有关。心念几转之后,终于闪身入林,展开搜索。足足两个时辰,他搜遍了周近五里范圆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见,连一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发现。 他颓然返回硅庙,在殿前院落之中,掘了一个大坑,把桐柏老人埋葬了,然后取过庙中一块石码,把原来的字迹抹去,运指大书;“桐柏老人之墓”六个大宇,下署宇文烈敬立。 他的目的是,如果曹月英不死,可能会重返破庙,她见了墓碑,自会明白一切,自己也算是对她有了一个交代。 诸事停当,正待转身出庙,募然,一阵人语之声,由远而近。 宇文烈心念一动,闪身隐入偏殿之内,伏在窗口后,眇起一目,从隙缝外望…… 三条人影,掠入正殿之中,片刻之后,又出现殿廊之上,其中一个是个驼背老者,一袭土蓝布长衫,掩章膝盖,虽是个驼子,但身量却与普通人相等,如果直起背来的话,至少要比一般人高出一头。另一个身着锦衣,年在四十左右,满面奸邪之气,第三个是个花倍年华的少妇,左袖齐上臂而断,斑斑血渍,染透了半边身。 宇文烈几乎失口而呼,那少妇赫然正是不久前在庙后矮树丛中所见的那失臂女尸。 第4章 难道死了的人还会复活?要不就是她根本没有死,只是暂时昏厥,自己一时粗心,没有看出来? 再一注目,不由寒气大冒,那少妇右手,赫然握着一支断臂,神色自若,似乎失去了臂在她看来根本不算回事。天下竟然会有这等怪事,尤其是一个花信年华的少妇。 两男一女沉默了片刻之后,锦衣中年首先发话道:“三妹,你没事?” 那少妇嗲声媚气地道:“没事,这一掌还挨得起!” 宇文烈在暗中大是惑然,对方断了一条手臂,竟称没事,连提都不提,边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锦衣中年目注驼背老者道:“大哥,是否就此罢休了?”.驼背老者目暴凶芒,—阵怪笑道:“笑话,若非我三人分途兜截落了单,魔剑王平算什么东西!” 突地,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接话道:“蒙山三怪又算什么东西?’三人面色大变,齐齐怒哼出声。 宇文烈确实吃惊不小,想不到这两男一女竟然会是黑白道闻风丧胆的蒙山三怪,三怪是同门师兄妹,老大神风驼轻功震世,来无影去无踪,老二人面兽心,残狠绝伦,三妹三手妖狐,淫荡成性。三人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一般的心黑手辣,武功也高得出奇。只不知三怪何以惹上了以杀人为乐的魔剑王平? 心念之中,只听“三怪”之中的老二人面兽心森嘉一笑道:“王子,有种的现身出来!” 微风飒然中,一个形态猥琐的枯瘦老者,鬼魑般地从殿廊的西端出现,腰系一柄长剑,剑身黝黑无光,竟然没有剑鞘,由于人长得矮小,剑尖几乎触及地面。 宇文烈错愕不已,名震武林的杀人王‘魔剑’,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糟老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三手妖狐堆下一脸媚笑,俏生生地道:“王平,这笔帐如何算?” 神风驼接着声如雷吼般的道:“姓王的,蒙山三怪睚毗必报,咱三妹被你一剑断臂,又被掌击重伤……” 魔剑王子瞩嘿一笑遭:“驹帚.令师妹断臂彼此心照不宜,至于那一掌,在下巳留了情,拍中晕穴是有之,若说重伤倒未必!” 人面兽心冷冷地道:“凭你闻下这么两名话就交代过去了?” 魔剑王平凶睛一瞪道:“依你说呢?” 人面兽心阴声道:“你自断一臂,毁去魔剑,这段粱子揭过不提……” “哈哈哈,你认为办得到吗?” “如要我兄妹动手,可得加上利息!” “兄台愈说愈奇了!” “不信可走着瞧!” “三怪”互望了一眼,举步向魔剑王平欺去,眼一花,神风驼已不知用什么身法,公然转到了魔剑王平身后,形成夹峙之局。 魔剑王平似将三怪毫不放在心上,稳立原地悠闲地道:“三位可知本人此来的用意?” 三怪一怔,止住进迫之势,老大神风驼道:“有话快讲!” 魔剑王子并不回顾神风驼,声音却已变得冷厉地道:“三位把那小妞儿如何了?” 三怪面现茫然之色,人面兽心冷哼了一声道:“阁下说谁?” “桐柏老人的宝贝女儿!” “阁下弄什么玄虚?” “三位心里清楚!” “一点也不清楚。我兄妹一时大意,被你得手,现在又来这一套,姓王的,告诉你,‘无字真经’你阁下无法安享” “噫!奇怪!’ “什么奇怪?” “那小妞儿失踪了!” “哼,少来这一套,谁能从‘魔剑’手下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话……” 宇文烈已从对方口中知道曹月英先被蒙山三怪挟持;随后又被魔剑王平劫走,现在,又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这人既能轻而易举地带走曹月英而不为魔剑王平发觉,这份身手,的确骇人听闻,自己是不是该管呢? 魔剑王平突地朝院中一指道:“那是什么?” “三怪’同时哦了一声,四个魔头同时弹身院中,敢情四魔直到此剿,才发现院中多了座新冢。 人面兽心惊呼道:“怪事!‘桐柏老人之墓’……” 三手妖狐也骇然道:“宇文烈敬立,宇文烈是谁?” 魔剑王平也以迷茫的声调道:”奇怪!桐柏老人怎会被葬此地,而且这怪事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内……” 神风驼冷冰冰地插口道:“十有九成那‘无字真经’巳被这叫宇文烈的拿去赴‘死城’之约,双方约定在这破庙见面,不然那妞儿身边何以搜不出‘无宇真经’,桐柏老人又何以被葬此间,看来我们枉费心思了!” 宇文烈暗惊这大怪心思的缜密,推测得宛若耳闻目见。 人面兽心阴阴地道:“大哥推测得极是,但是否也有可能是那从王兄丰下劫走小妞的人故意布的疑阵呢?” 三手妖狐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 人面兽心道:“掘墓一看,便知真假!” 宇文烈登时心火大冒,暗骂了一声:“找死!” 神风驼沉哼一声:“这有何难”举掌便朝坟堆劈去…… “住手”暴喝声中,四个魔头同感一震,神风驼硬生生撤回了掌力。一个白衣劲装佩剑少年,倏然出现在偏殿阶沿之上。他,正是宇文烈。 四个魔头发现出声喝止的竟然是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禁不住哑然失笑。 三手妖狐右手仍紧握着那只断臂,眉开展笑地上前数步,格格媚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冷眼一的扫三手妖狐,口里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这—眼冷漠森寒,犀利如刃,名列三怪的三手妖狐竟然为之芳女一震,暗忖,天下竟然有这等冷漠的人,偏又长得那么俊,一窒之后,媚眼斜抛,扭腰摆臂,又向前移了一步,嗲声道:“哟,小兄弟,你没听见姐姐我对你说话?”.宇文烈看不惯这种妖媚之态,脱口骂了一声:“不要脸!” 三手妖狐可能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辱骂不要脸,登时粉腮大变,眉目现煞,厉声道:“你骂谁?”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除了你大概不会有别人!” “你知道我是谁?” “一头骚狐狸!” “小子,你找死!”喝声中,身形一旋,闪电般以手中断臂点向宇文烈‘七坎” 重穴,出手快捷奇诡,实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宇文烈不接不架,对点采靳臂视若无睹。“七坎”重穴如被点中,轻则成残,重剐丧命。 就在即将点中的分秒之间,三手妖狐突然地收势。 宇文烈不屑地道:“为何不点?” 三手妖狐又恢复荡态,骚媚入骨地道:“小兄弟,姐姐我确实不忍心伤你!” 宇文烈剑眉一挑道:“凭你还伤不了我,别装你的臭美!” 三手妖狐粉腮又变,冷喝一声道:“小子,你就试试看!” 声落招出,快逾电光石火,仍是用那只断臂,戳向“旋玑”“乳中”“中堂”三大要穴。 宇文烈纹丝不动,硬承受了这一招三式。 惊呼声中,三手妖狐连退数步,骇然望着宇文烈不能出声。 谁也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功力已到了“闭穴易位之境。” 神风驼栗声道:“三妹,你退下!” 宇文烈冷哼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字离口,手掌已挥了出去。这一掌玄妙无比,三手妖狐竟然避无可避地被震得退了五六个大步,几乎栽了下去。这一手,看得在旁的三个魔头大是骇然。 三手妖狐粉腮通红,目中杀机大炽,娇躯一挪,正待…… 人影一晃,神风驼已横栏在三手妖狐身前,迫视着宇文烈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门下?” 宇文烈寒声道:“这你可以不必问!” “你不会没有名字吧?” “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就是你?” “不错!” “桐柏老人尸体何来?” 宇文烈心念疾转,自己此刻如不把话说清楚,桐柏老人难免遭毁墓之厄,同时也为曹月英带来无穷后患,当下冷静地道:“从‘死城’以‘无字真经’换得!” 四魔不由面面相觑。 魔剑王平双睛一瞪道:“是你小子代那妞儿赴约?” “你说对了!” 二怪人面兽心冷凄凄地道:“打开坟墓,看看是否真的桐柏老人,真假立判!” 大怪、三怪立即附和。 宇文烈登时面罩杀机,怒声道:“桐柏老人一代门派宗主,既遭不幸,你等竟然连尸身都不放过?” 人面兽心嘿嘿一声冷笑道:“本人一向眼见是实,耳闻是虚!” 宇文烈飘身下了阶沿,厉声道:“在下忠告四位最好是少作孽!” 神风驼暴喝道:“小子,你还敢怎么样?” 宇文烈寒声道:“杀人!” “哈哈哈哈,小子,你杀得了谁?” “各位无妨试试看?” “老夫成全你!”随着喝话之声,一道排山掌力朝宇文烈劈了过去。 宇文烈面上杀机更浓,双目暴射粟人寒芒,但却不闪不避,也不接架。狂涛怒卷之中,宇文烈退了三个大步。 四魔大是骇然,对方竟然硬承三怪之首的神风驼一击而面不改色。 宇文烈右手徐徐按上剑把……神风驼心中虽惊,但老脸却有些挂不住,双掌一圈,再度呈攻击之势,有如万均雷霆,奇诡狠辣,世无其匹。人面兽心若有所悟般地怪叫一声:“大哥速退!”叫声未已,惨号已破空面起,血花四溅。 第5章 神风驼头碎额裂,砰然栽倒。 宇文烈的确是面不改色,手中一柄奇形怪剑尚呈下击之势,剑身上的脑血清沥,令人怵目惊心,不,那不是剑,说是一支带柄的尺还恰当些,它没有刃口也没有尖锋,只是一根平头铁尺,隐隐泛出青光。 三手妖狐惊呼一声:“阎王剑!” 魔剑王乎与人面兽心顿时面色剧变,眼中尽是骇芒。 人面兽心战声道:“阁下是铁心……” 宇文烈冷极的道:“既知此名号。想来必知道所立的规矩!” 魔剑王平半声不吭,弹身飞逝。 人面兽心向三手妖狐施一个眼色,双双弹身而起…… “慢着!”喝声不大,但似乎别具威力,两怪居然乖乖地刹住了身形。宇文烈用手朝神风驼的尸身一指,道:“带去!”人面兽心片言不发,挟起神风驼的尸体,与三手妖狐疾掠而逝。 宇文烈缓缓把“阎王剑”入鞘,痴立片时,向桐柏老人的坟墓,作最后一瞥,举步便向庙门走去。方自一脚踏出庙门,不由地呆住了。庙门之外,摆着一赝彩色小轿和一只小巧的画舫相距约两丈。 荒山野寺,一顶小轿已够令人惊奇,画舫本是水上之物,而今不但上了陆地,竟然呈现在这种人迹罕至之处,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宇文烈呆了半响,不见动静,心想,我得看看是怎么一回怪事。心念之中,举步前欺,走出四五步,距轿舫约三丈之外,突被一股无形劲气所阻。他这一骇,非同小可,立即意识到这轿舫之中,隐有功力极高的能手,双方如埋晃在练一种奇门功力,必然是在以真力拼斗。他试着运气前欺,无形劲气立生感识破,一道反弹之力,把他震得一个踉跄。他确确实实的震惊了,窒在当场,无法动弹。 有顷。只见画航晃了两晃。彩色小轿之中,传出一个冷漠但娇脆悦耳的女人声音道:“你可以走了,明年此日再见!” 画艏中传出一叹叹息,一个悲怆的男子声音道:“筠妹,你这是何苦……” 那女子怒声道:“冷子秋,你什么意思?” 画舫中的男子低声下气地道:“筠妹,二十年来,难道你不折磨我不够?” “哼,折磨,你想破坏当初的约言?” “筠妹,人生一世,草逢一春,你我的青春都已退色了……” “别想用言语打动我的心,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筠妹,二十年了,你还不原谅我当年一时之错?” 轿中女子似被之句话所动,沉默了片刻,仍又冷冰冰地道:“是地,在你是一时之错,在我却是终身痛苦!” 画舫中的男子又是一声长叹道:“筠妹,照此下去,将作何了局?” “了局?哈哈哈哈……”小轿中传出一连串凄清的笑声,最后笑声变成了啜泣。 宇文烈突地想起武林中盛传不衰的两句歌谣:“妾随彩轿至,郎乘画舫来”。 彩轿画舫分别紧代表两名功力深不可测的男女高手,专管人间不平事,武林宵小一听那两句歌谣,亡魂丧胆,据说舫轿形影不离,是对年青夫妇,但没有人见过这一对武林奇人的真面目,这一对怪异夫妻之突然绝迹江湖,其中定有一个离奇动人的故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武林秘辛。 轿舫中人,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出宇文烈的存在,仍旧争论不休。 彩轿中被称作筠妹的女子,自动地止住了哭声。 画舫中被唤为冷子秋的男子开口道:“筠妹,二十年了,你还消不了这口气?” 轿中女子凄厉地道:“冷子秋,当初约定每年此日见面较量一次,如你胜了,我马上自决;如我胜了,第二年再来,你问我将来作何了结,你想法胜过我,我死,一切都了结了!” 这种约定,不但荒唐不经,而且完全不近情理,宇文烈几乎失口而笑,照此而论,男的功力再高也不敢胜过女的,败了,还可图每年一见,胜了,这场戏就算落幕。 舫中人近乎悲愤地道:“筠妹,二十年来,我跑遍了白山黑水,大漠边荒,就是找不到白世奇那厮的踪迹,也许他已经死了!” 宇文烈不由必中一震,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之名,他听说过,白世奇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风标绝世,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人貌武功,疯魔武林,二十多年前,突然改变作风,大肆杀戮武林高手,曾引起整个武林公愤,被视为十恶不赦之徒,后来不知怎地失踪江湖,神风帮也告神秘地消失。当今武林人谈起二十多年前玉神龙白世奇所造的血劫,仍有谈虎色变之感。不知这彩轿画舫,与玉神龙白世奇之间,有什么过节? 彩轿中人语音微带激动地道:“你找到他又怎样?” “把他碎尸万段!” “你是他的敌手吗?” “不能杀他就死在他手下也好!” “我不许你杀他!” “这……为什么?” “我要亲手杀他!” “筠妹,我们联手查访他的下落……” “不,还是各走各的!” “筠妹,你……” “冷子秋,白世奇授首之日,就是你我夫妻和好之时,从此刻起,取消一年一会的约言,专访白世奇的下落!” “如果他已经死去呢?” “鞭尸!”鞭尸两字一出口,使一旁的宇文烈打了一个冷颤,由此可知双方间怨毒之深。 画舫中人激动地道:“筠妹,如果我夫妻……” “记住,我们现在还不适用夫妻之称!” 舫中人一窒之后,又道:“如果彩轿画舫重现江湖,并扬言索帐,或可迫使白世奇现身?” 轿中人冷冰冰地道:“你不必找借口与我一路!” 舫中人嘿地叹了一口气道:“筠妹,这不是借口,这是可以一试的办法!” 轿中人沉默片刻,道:“好,但记住你我之间却没有夫妻的义务,如果白世奇不授首,关系永不改变!” 舫中人欣然道:“我发誓遵守!” 轿中人话锋一转,道:“你发现那小于有什么异样否?” 宇文烈一听对方的话锋已转到自己身上,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忽然后悔不该因一念好奇,而听了对方的秘密,这在武林中是犯忌的。 舫中人语音也一变而为森冷,道:“若非我早发现此点,还容他呆在此地?” “你看如何?” “太像了!” “有此可能吗?” “极有可能!” “那岂非天从人愿?” “但愿如此!” “问问他!” 宇文烈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意识到麻烦已上身来,只有冷静应付。 画舫一晃,竟然横到了宇文烈身前八尺之处,画舫具体而微,看来是精钢所造,舫舱只有一顶小轿大小,朱帘紧闭,连舫头带舫尾,长不过丈五。 舫中人喝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冷冷答道:“在下宇文烈!” “什么,你姓宇文?” “不错!” “你不姓白?” “姓白?” “嗯!” “在下为什么要姓白?” “你真不姓白?” “在下已经答复过了!”宇文烈心中惑然不已,对方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 轿中人插口道:“小子,你出身何门何派!” “这个在下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 “你别自误!” “自误!什么意思?” “你当知道偷听别人隐秘的后果!” 宇文烈冷漠如故地道:“只能说是不期而遇,焉能谓之偷听!” 舫中人意颇不耐地道:“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宇文烈不由气往上冲,怒声道:“如果不呢?” 舫中人嘿地一声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宇文烈道:“阁下又怎会知道在下所说的不实呢?” 舫中人不由语塞,轿中人接口道:“你交代明白了身世采历,让你走路!” 宇文烈不由怒火上冲,语音动更冷峻了,目注那顶彩色小轿道:“在下有交代的必要吗?” “当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要你交代!” “在下拒绝呢?” “武林中还没有人敢公然拒绝彩轿画舫出口的话!” “也许今天是例外!” “小子,我已二十年不杀人了,莫非你今天要我发利市?” “何不试试看!”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声喝骂,出自画舫之中,舱帘一飘,一股轻柔的劲风拂向了宇文烈。 前车之鉴,他几乎丧生在死城属下东门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之下,是以一见对方掌风轻柔,毫不考虑地运起诛心人所传的“赤阳功”相抗。其实,他大错而特错了。对方的掌力,全视受力者的抗力而生反应。 “隆!”然一声巨响,狂飚匝地,砂飞石舞。宇文烈蹬蹬蹬连退了七步之多,一股逆血几乎夺口而出。 舫中人轻“噫!”了一声道:“好小子,怪不得口气如此托大,竟然能接本舫主一击而不倒!”“呼!”地一声,又是一道劲风涌出,这一击,却是刚猛绝伦。 宇文烈双掌一扬,挟以毕生内力劈出。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画舫晃了两晃,退了三尺,宇文烈踉跄倒退四步,一股血箭夺口射出。 宇文烈俊面铁青,用手一抹口边血渍,向前欺近了五步,手搭剑柄,厉声道: “有种的话,何不现身一战?” 第6章 舫中人不屑地道:“小子,你还不配要本人现身!” 宇文烈冷哼一声,闪电般一欺身,青芒动处,一剑砍向了画舫。从欺身拔剑到出手,快得令人咋舌。 “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舫舱被劈落了一支檐角。画舫一现,武林人亡魂丧胆,而今宇文烈不但敢公然接战,还出手劈坏画舫,这确实是骇人听闻之举。彩轿中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画舫主人陡地哈哈狂笑起来,笑声如裂帛,其势可穿云震空。久久,笑声始停,一个充满杀气的声音道:“筠妹,看来我只有出手毁了他!” 宇文烈了无惧意,冷傲绝伦地注视着画舫,好像生死对于他毫无关联。 以画舫主人的功力,要毁他可说一点不难。轿中人突地大叫一声道:“慢着!” 舫中人道:“怎么样?” “你没有看出他的来路?” “哦!‘阎王剑’!难怪敢伤我画舫!” 轿中人娇笑一声道:“宇文烈,你是‘阎王剑’主人门下?” 宇文烈冷冷地道:“不错!” 舫中人振声大笑道:“筠妹,这岂非天从人愿,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轿中人道:“你且莫高兴,你知道铁心修罗那老匹夫是死是活……” 宇文烈暴喝一声道:“住口” 舫中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于,少张狂,铁心修罗是否还在……” 宇文烈顿时杀机罩脸,一摇手中“阎王剑”,怒声道:“姓冷的,你敢直提他老人家名号?” “提了又怎样?如此说来老匹夫是仍在世间的了……” “你找死!” “哈哈哈哈!小子,别说提,本舫主还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呢!” 铁心修罗有个规矩,不许人直接提他名号,只许称他为“阎王剑主人”,虽然他已数十年未现江湖,但这规矩每一个武林人耳熟能详,是以在庙中魔剑王平方自说出“铁心”两字,立即返身遁走。 宇文烈一听舫中人,公然侮辱家师,再也无法按捺,目中精芒暴射,断喝一声道: “姓冷的,滚出画舫领死!” 舫中人不屑地道:“小子,凭你还不配说这样的话,本舫主向来人不离舫!” 宇文烈收剑还鞘,双掌一扬,向舱门劈去,这一击,他已用上了全部力量。 一道劲气,从舱门飞卷而出。“砰!”然巨响声中,劲流成漩,画舫一晃,后移了一尺,宇文烈却退了三步。 陡地,画舫旋飞而起,闪电般撞向宇文烈。画舫系精钢所铸,如被撞上。势非首断肢残不可。宇文烈闪身暴退一丈。画舫甫一沾地,再度旋起,横斜着划了一道圆弧。 “砰!”的一声大响,挟以一声惨哼,宇文烈被舫身撞得抛空两丈,栽泻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彩轿一起一落,已到了宇文烈身前,轿中人冷厉地道: “宇文烈,铁心修罗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宇文烈摇摇不稳地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遍,咬牙道:“有一天我宇文烈誓要劈碎一轿一舫!” 轿中人不屑地道:“你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第二章强收传人 宇文烈口角又眚缓缓渗出鲜血,目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惨厉之状,令人不寒而栗,闻言之下,只哼了一声。 舫中人接口道:“宇文烈,回答!” 宇文烈再度哼一声。他被画舫这一撞,内外伤都极严重,幸赖他内功深厚,换了别人,早已命丧当场了。 轿中人语意森森地道:“宇文烈,你说是不说?” 宇文烈紧抿着嘴唇道:“不说,怎么样?” “小子,痛快地说出来,让你上路!” “宇文烈并非欺师乞命之徒!” “嗯,很硬气,你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了,何苦要皮肉受苦呢?” “如果要本人性命,就立即下手,否则失陪了!” “小子,你想走那是做梦!”画舫一晃,到了宇文烈身后,正好把他夹在轿舫的中间。 宇文烈心如火焚,恨不能把这一轿一舫劈碎,但,此刻他已无能为力了。承袭自铁心修罗的性格,使他无视于生死二字,面上除了冷厉恨毒之色外,丝毫没有恐惧的成分。 两缕指风,从舫舱的窗孔中射出,直袭宇文烈背后“精促”“脊心’’两大要穴。宇文烈身躯一震,晃了两晃,竟然没有倒下。 轿中人娇声道:“冷子秋,你忘了他是铁心修罗之徒,普通制脉法对他不生作用。” 舫中人狂妄地一笑道:“我不信他是铁铸铜浇!”话声中,又是两缕指风,挟咝咝破空之声射出。 宇文烈肝胆皆裂,他知道闪避也属徒然,干脆挺立不动,一阵攻心剧痛,两边肩胛已被指风洞穿,鲜血汨汩而冒,一身白色劲装,被染成了红色,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轿中人嘲弄般地道:“听说铁心修罗以心似铁、性如冰传颂武林,果然害徒如其师!” 舫中人道:“我不信这个邪!”一道阴柔的劲风飘拂而出,甫一触及宇文烈的身体,立化无数丝丝缕缕的寒芒,钻隙穿穴,游走全身。 宇文烈虽练成了“封穴易脉”之功,但重伤之下,内元不继,再加以两肩创口,正是寒芒阴劲透入的了好门户,时之间,全身如万剑穿行,汗珠滚滚而落,本已凄厉的面目,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手足也阵阵痉挛。 这是血肉之躯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宇文烈咬紧牙根,就是不哼出声,身形摇摇欲倒。 舫中人喝问道:“宇文烈,你到底说是不说?” “不!”声音进出,接着是一口鲜血。 轿中人似乎也被宇文烈这种冷心铁骨的傲性所动,幽幽地道:“算了,废去他的武功带走吧,以他为质,不怕铁心修罗不出面!” 宇文烈目毗欲裂,他不知道彩轿画舫与师父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彩轿画舫扬名在二十年前,而师父已三十多年不现江湖 就在此刻,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两位的手段不嫌太辣了些?” 以“彩轿画舫”两人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有人窥伺在侧,这发话人的身手,的确是圈夷所思的了,而且听声音对方 不但是个女的,而且年龄绝不会大。 “谁?”舫中人冷喝一声,画舫电射而起,呈半弧形向发声之外划去。就在画舫划出之际,一条纤纤人影,飞絮般落入场中。画舫一扑落空,又自圈回。 现身的,赫然是一个豆寇年华的绿衣少女。只见她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缍合度,眉眼含笑,玉骨冰肌,美,美得令人 不敢逼视,有如仙子谪落尘寰。 宇文烈目光一转之下,竟不自禁地心里一动,天下竟然有这样美的少女,真是造物者的杰作,似乎天下所有女妗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是谁?何以无视于震慑武林的一双神秘人物?她何以会在此地现身? 绿衣女子美目流波,一扫宇文烈道:“你真的是铁心修罗的弟子?” 宇文烈冷声应道:“不错!” 绿衣少女纤手不经意地一挥。宇文烈但觉一股柔风拂体而过,痛楚立止,不由大是震惊。这女子是什么来路,竟然具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身手? 舫中人大声道:“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笑意盎然地道:“没有什么,我看他是条硬汉,可杀不可辱!” 她不但妩媚动人,声音也委婉悦耳,使人有坐沐春风之感。 宇文烈情不自禁地瞟了绿衣少女一眼。这一眼是三分好奇,七分惊诧,但当目光一触及那天仙也似的粉靥时,心中又是一阵怦然。他只有一个感觉,她太美了! 舫中人似乎一室,顿了一顿之后以道:“姑娘的来意是什么?” 绿衣少女笑态依然,但语气可不同了,徐徐地道:“这似乎没有对阁下说的必要!” 舫中人语音一冷,道:“姑娘可知道本人是谁?” 绿衣少女淡淡地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对两位的独特标志没有认不出的,阁下是舫童冷子秋,那位是尊夫人轿女岳小筠,没有错吧?” “姑娘好广的见闻!” “过奖了!” 轿女岳小筠插口道:“姑娘师出何门?” 绿衣少女嫣然道:“这,还是不说的好!” “为什么?” “两位会说我仗势欺人!” 舫童冷子秋哈哈一阵狂笑道:“姑娘的口气不嫌大了些?” 绿衣少女眼珠一转,道:“事实是如此!” “何妨说出来听听看?” “我看还是不说的好!” “既然姑娘不肯道出来意,也不肯说出师承,还是请便吧!” 绿衣少女娇声道:“最好是两位请便!” 轿女岳小筠报以一阵脆笑,道:“姑娘芳名?”绿衣少女道:“我不想与你交朋友,毋须报名道姓了!” 轿女岳小筠怒声道:“姑娘别不识好歹?” 绿衣少女翠眉一颦,道:“什么叫不识好歹?” 舫童冷子秋嘿嘿一笑道:“姑娘,你来到这荒山野寺,并非偶然吧?” “当然!” “目的何在?” “找人!” “找谁?” “就是他!”说着,春葱也似的玉指,朝宇文烈一指。 宇文烈心中一动,这神秘的绿衣少女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倒有些不可思议了。 轿女岳小筠冷笑一声道:“姑娘语不由衷!” “何以见得?” “你根本不认识他,不然刚见面时也不会问他的来历了!” 第7章 “这不相干,反正我找他没有错!” “姑娘还是请吧!” “为什么?” “宇文烈我夫妻必须带走!” “可是现在不成了!” “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神色自如地道:“因为我要带走他!” 双方的话,听在宇文烈耳中,满不是意思,忍不住哼了一声。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姑娘,我夫妻对你已够客气了!” 绿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那算你们有眼力!”这句话狂傲绝伦,简直不把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当一回事。 “彩轿画舫”因见她来得突兀,同时表现的身法与说话的口吻似乎大有来头,所以才破例的容忍了这多时间,现在被这句目中无人的话一激,登时动了杀机。 舫童冷子秋冷声喝道:“姑娘年纪轻轻,大概还想多活几年吧?” 绿衣少女闻言不但不怒,反而笑吟吟地道:“当然,贤伉俪想来也不会是活腻了?” “丫头好利的口!”暴喝声中,舱帘一飘,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翠袖一摆,画舫内涌出的排山劲道,立时消卸于无形。宇文烈不由大是震惊,这绿衣少女的身手的确是骇人听闻。舫童冷子秋可就怒发如狂,再次暴喝一声;画舫陡地斜飞而起,呼的一声,凌空向绿衣少女撞去。这一撞之势,的确惊人至极。宇文烈曾领教过这滋味,不由替绿衣少女捏了一把汗。 绿衣少女不知用什么身法,只一闪,便脱出画舫来势之外,纤掌一扬,拍向舫尾。罡气呼啸声中,传出一声惊呼,画舫被卷得连打了两旋,直向庙门飞去,轰然一声,整座庙门全坍了下来,几乎把画舫埋在当中。宇文烈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下不愿接受你的人情!”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而何惧死而何忧!” 绿衣少女嗪首一点,道:“硬汉,豪雄本色,但我不得不杀你!”话声中,欺前三步,纤掌上扬…… 宇文烈嗖地拔出了“阎王剑”,拼聚全身残存真力,准备临死一击,他没有存侥幸之心,只是觉得一个武人,应该死得像一个武人。他面冷似铁,目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凛然的寒芒,凝视着对方。 绿衣少女面色一变再变,似乎举棋不定。最后,一跺脚,纤掌迅快无伦地拍出。 宇文烈咬紧钢牙,“阎王剑”狂扫出去。“阎王剑”,招式如其名,霸道绝伦,宇文烈虽说功力未复,但在忘命的情况下施出,威力可想而知,一般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难当这一举。一剑扫出,耳畔听到一声轻“噫”,骤失对方人影,登时一窒,就在这电光石火之伺,只觉手腕一震,腰际一紧。 绿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两丈之外,手中执着“阎王剑”和剑鞘。 宇文烈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绿衣少女秀眉微蹙,冷漠但却娇脆地道:“宇文烈,我忽然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 “阎王剑’被夺,这比杀了他不要难受。宇文烈一拭口边血渍,厉声道: “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你现在不杀我!” 绿衣少女浅浅一笑,毫不为意地道:“姑娘我做事从不后悔!” 宇文烈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沉声道:“夺剑之辱,在下将来必报!再见了!” “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阎王剑’还给你!” “这是要挟?” “随你怎么说!” “什么问题?” “令师的住所” “办不到!” “你不想要‘阎王剑’了?” “在下有一天要亲手夺回!” “有志气,不过……” “不过什么?” “请寄语令师,要他在百日这内,到巫山神女峰下索剑!” 宇文烈全身一震,欲言又止。他知道莫说百日,就是百年,师父也无法赴这约会,因他已以残废了,和普通人无异。但摆在目前的问题如何解决,事实非常明星,对方的目的是迫出师父好了断仇怨。他暗恨自己功力不济,连兵刃都保不住。 他也后悔不该在庙中亮剑,否则身份一时之间不到致外泄。 他知道师父一生所结的仇怨,势将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但对此他是毫无怨尤的。他想起临行时,师父谆谆叮咛的话: “烈儿,你持‘阎王剑’为信物,到天台山隐仙谷找为师一位故友,他会成全你……” 如今信物已失,身份暴露,将何颜以对恩师?心念之中,但觉五内如焚,冷汗遍体,手足发麻,自忖死亦难偿其辜。 绿衣少女冷冰冰地道:“宇文烈,言止于此,百日之期如不见铁心修罗赴约的话,告诉你,后果是非常可怕的!”绿影晃处,人已倏然而逝。 宇文烈呆在当场,心里比死还要难受。何去?何从他心里一片茫然。 夜凉如水,山风吹醒了他的神志。衷伤,追悔,于事无补,强韧的性格,使他默默地接受了这惨痛的教训,如何应付未来,是当前急切的课题。他就地跌坐,开始摒除杂念,运功疗伤。 黑夜过去,就是黎明。宇文烈经过一夜调息,功力尽复,他先到附近涧水中洗净身上的血污,然后缓缓驰下峰头。几经考虑之后,决定仍然遵师命扑奔天台山隐仙谷,虽然持以为信的‘阎王剑’被神秘的绿衣少女夺去,但对方既是恩师故友,如将实情陈禀,也许会蒙采信。 于是,他取道向浙省进发。一路之上,武林人物拂沸插扬,都在谈说着“死城”以十二位掌门的生命作为要挟换取十二种绝艺的空前新闻。这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整座武林,已呈山雨欲采风满楼之势。“死城”此举,是否就是席卷各门派的先声? 死城,神秘,恐怖,没有任何人确切地知道它的真相,因为从未有人进入死城而生还。在十二门派的掌门人被劫持的事件之前,死城仅只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区域,没有听说过死城中竟然还有人存在。 字文烈曾代表桐柏派参与换命之约,而且险些送命在“冰魄煞”之下,对这次事件所知自然较别人为多,他不会忘记那挫辱,但此刻他唯一要做的是遵师父之命,赴天台山隐仙谷拜访那位师父昔年唯一至交。 栉风沐雨,戴月披星。这一天来到距天台山不远的平镇,打尖了后,备了些干粮,连夜入山。按照师父的指示,先登上 天台主峰,然后打量一下山势,扑奔西北。越过两重山峰,忽地感到空气有些异样,立即刹住身形,借星月微光,游目四顾,只见峰涧林之间,隐约中似有人影出没,荒山暗夜,有如幢幢魅影。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何以有这多武林人出现天台山中。 数声凄厉的鬼啸,遥遥破空传至,声音传自不同方向,有远有近,似在彼此应和,听来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两样黑乎乎的怪状物体,从宇文烈立身之处约十丈外冉冉掠过,没入一片林木之中,他不由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彩轿画舫!” “彩轿画舫”竟然也在此地现踪,愈发显见事态的不寻常。 他怔立了片刻,暗忖,还是办自己的事要紧。心念之中,正待弹身,突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台请留步!”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近身来还不自觉,回身看处,只见一个俊逸非凡的青衫书生站在离自己不及三丈之处,双目在夜色中有若两颗寒星,手摇折扇。从目光可以判断 这青衫书生内力修为已有惊人的火候。 宇文烈冷冷地道:“兄台有何见教?” 青衫书生面露微笑,趋近前来,一拱手道:“尊姓台甫?” 宇文烈心中虽觉得这书生来得突兀,但仍应道:“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 “不错!” 青衫书生神色微微一变,道:“幸会!” 宇文烈不由一愕,自忖与对方素昧平生,而且自己甫才出道,在江湖中无藉藉名,这“幸会”二宇从何说起?他冷傲成性,而且心中有事,不愿兜搭,一抱拳道:“兄台如无别事,在下先行一步!” 青衫书生哈哈一笑道:“兄台敢是不屑于下交?”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何故匆匆言行?” “在下有事!” “有事,在下可以问有什么事吗?” “找人!”; 青衫书生面色又是一变,道:“荒山静夜,兄台找的定非常人?” 宇文烈被缠得心火直冒,没好气地道:“这是在下私事,恕无法相告!” 青衫书生毫不放松地道:“今夜天台山中卧虎藏龙,全是为了找人而来,这一帮找人之戏,定必精彩绝伦,宇文兄纵使不说,在下也知道!”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事与隐仙谷自己要找的人有关?不禁脱口道: “兄台知道在下要找的人是谁?” 青衫书生神秘地一笑,竖起三根指头,道:“不错吧?” 宇文烈大是茫然,但却勾起了好奇之念,剑眉一扬道;“谁?” 青衫书生笑吟吟地道:“宇文兄定要小弟说出来?” “悉由尊便!” “三界魔君,不错吧?” “三界魔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当下反问道:“今夜所有的朋友都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 青衫书生折扇重重地一击左掌,道:“宇文兄岂非明知故问!” 第8章 宇文烈既知今晚群豪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他虽好奇之心甚炽,但转念一想,正事要紧,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在下告辞!” 青衫书生朗朗一笑道:“小弟邂逅兄台,大有一见如故之感,腆颜高攀,不意吾兄竟拒人于千里之外。” 宇文烈讪讪地道:“兄弟实在是有急事待办!” 青衫书生自顾自地又道:“小弟沈虚白,一向浪迹江湖,今晚是赶来趁热闹的!” 宇文烈见他词意殷殷,不愿让对方太过难堪,只好委婉地道:“沈兄,小弟交你这个朋友,另图再会如何?” “宇文兄一定要走?” “是的,不情之处,请多包涵!” “哪里话,宇文兄坚持要单独行动,谅来必有隐衷,不过,小弟有句话不吐不快,望不以交浅言深见责?” “请讲。” “今夜之会,凶险异常,听说久不现踪的‘天下第一魔’也已到场,这魔头残狠绝伦,避之则吉!” 宇文烈淡淡地一笑道:“兄台过虑了,小弟并不是为了什么‘三界魔君’而来……。 沈虚白似乎很感意外地道:“宇文兄当真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心中颇悔不该说出实话,对方身份未明,意图可疑,但话既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 沈虚白追问道:“宇文兄何不说出此人名号,小弟对于台一带颇为熟悉,或许可以略效……。” 宇文烈立即道:“不敢费神,小弟对要找的人已成竹在胸!” 沈虚白“哦”了一声,变过话题道:“宇文兄贵庚?” 宇文烈道:“虚度二十!” 沈虚白作了一揖道:“小弟十九,如不见弃,称我为弟好了!”沈虚白又爽朗地道:“烈兄,荒山邂逅,午夜订交,的确是件人生快事,如果有酒,当浮三大白!” 宇文烈也表现前所未有的兴致道:“改日相见,当与白弟共谋一醉,畅叙衷肠!” 蓦在此刻,破风之声倏告传来。宇文烈与沈虚白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两个黑(奇*书*网^.^整*理*提*供)忽忽的怪物,飞泻而至,落在两人身前三丈之处,赫然是顶彩轿,一条画舫。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宇文烈登时目射煞光,脱口道:“彩轿画舫!” 只听一男一女两声漫吟道:“妾随彩轿至!”“郎乘画舫来!” 沈虚白面不改色,口角噙起一丝冷笑。 舫童冷子秋欣然叫道:“筠妹,巧极了!” 轿女岳小筠娇声道:“什么巧极了?” “你看那小子是谁?” “哦!宇文烈!” “这不是很巧吗?” “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这回他插翅难逃了!” 沈虚白扫了宇文烈一眼,道:“烈兄,他们与你有过节?” 宇文烈咬牙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彩轿与画舫。 舫童冷子秋大剌剌地道:“筠妹,你看该如何处理?” 轿女岳小筠脆生生地道:“带走!” 宇文烈双目喷火,口里怒哼了一声,正待举步前欺,沈虚白折扇一摇,抢在宇文烈头里前跨两大步,笑嘻嘻地道:“两位请了!” 舫童冷子秋喝问道:“你是谁?” “在下沈虚白!” “滚开些,没你的事!” “阁下说话放客气些?” “哈哈哈哈,小子,你算哪门子的东西?” “江湖小卒!” “你找死?” “未必!” 一道排山劲气,从画舫暴卷而出,袭向沈虚白。宇文烈大叫一声:“白弟,让我来!”叫声未落,兄见沈虚白折扁一张一挥,势可排山的劲气,竟然消卸得无影无踪。宇文烈不由暗地咋舌,沈虚白的功力似乎不在夺去自己“阎王剑”,的绿衣少女之下。想不到自己刚出道碰见的绝顶高手,尽是些少年男女。 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一个照面,使彩轿与画舫同时发出一惊“噫!” 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竟然能毫不费事地消解画解舫的一击,的确骇人听闻。 沈虚白气定神闲地道:“宇文烈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有什么过节以后再谈,请便吧!”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小子,办不到!” 沈虚白一瞪眼道:“在下言出如山,没有办不到这回事!” 这句话狂傲至极,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如何受得了,何况他俩对宇文烈是志在必得。 舫童冷子秋暴喝一声,画舫离地而起,横里撞向沈虚白。 沈虚白折扇一合,身形微偏,扇头迎着画舫直点过去。 画舫是精钢所造,这一撞之力,岂同小可,沈虚白竟然狂到用小小的折扇硬截。 宇文烈劲张双掌,朝舫尾劈去,双掌才出,耳听身后风声有异,急切里硬把击出的掌势撤回,电闪回身,只见彩轿已到身前伸手可及之处,一只莹白手掌,五指如钩.已将触及头顶。大惊之下,就回身之势,斜射八尺,粒米之差,避过了这一抓。同一时间,“当”的一声大响.画舫直荡出去一丈有多。 沈虚白一扇之威,竟至于斯,的确令人咋舌。“呼!”的一声,画舫疾划而回,仍然撞向沈虚白。 那边,宇文烈身形未稳,彩轿已闪电般掠到,一道其强无比的回旋劲气,先轿而至.宇文烈双掌一划,招式竟然发不出去,不由亡魂大冒…… 一道罡风,斜里卷来,猛击彩轿,“轰”然一声巨响,彩轿凌空一个倒翻,落向地面,又是“当”的一声震耳响声,画舫滴溜溜地旋泻两丈之外。 宇文烈目瞪如铃,简直不相信天下有这高身手的人,竟然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击两个不同方向距离的绝顶高手,不由激动地唤了一声:“白弟!”无疑的,沈虚白这一击解了他的危。 蓦然,一阵古怪刺耳的笑声,遥遥破空传至,令人动魄惊心。 沈虚白神色一紧,道:“天下第一魔!” 宇文烈虽不知“天下第一魔”何许人物,但从这名号看来,定是个盖世魔头,不由也不意识地感到一震。 沈虚白提高嗓音道:“你夫妻大概知道,天下第一魔的规矩?” 轿女岳小筠恨恨地叫了一声:“后会有期!”彩轿一起,飞泻而去。 舫童冷子秋也跟着愤然道:“宇文烈,我们会再碰头的,不信你永远有护身符?”声落,也朝彩轿同一方向划去,眨眼而没。 这句护身符,使宇文烈像是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刀,大丈夫男子汉连自己都难保,还致什么其他呢! 那古怪的笑声,突然中止了。 宇文烈咬牙道:“白弟,蒙你援手,为兄的十分惭愧!” 沈虚白一摇手道:“这就见外了!”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刚才那占怪的笑声真的是天下第一魔?” “一点不错!” “你刚才说他有什么规矩?” “凡是正在交手的人,被天下第一魔碰上,双方都难逃惨死之厄!” “这,为什么?” “不知道,江湖传言这是他所立的规矩!” “残忍绝毒!” “谁说不是!” “这魔头功力如何?” “以小弟我微末之技,勉强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不知恩师昔年功力鼎盛之时,是什么情况,既被誉为宇内第一高手,想来功力又在天下第一魔之上,奇怪的是师父怎么没投有提起过这号人物?心念之中,脱口问道:“这天下第一魔兴起多久!” “十五年前闹提武林如临末日,但仅短短一年,便又失去了踪影!” 宇文烈暗自点头,师父潜踪在三十年前,当然不知道这号个物了。 沈虚白又补充似地道:“听说天下第一魔头忽然潜踪,是败在一个人的手里!”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那个人是谁?” “死城之主!” “什么,死城之主?” “不错,死城之主的功力,可说当今武林不作第二人想!” 宇文烈听沈虚白推崇死城之主,心中微觉不快,道:“真有这回事?” “可能不假!” “在十二门派掌门人被劫持之前,死城只是一个神秘区域的名称,还未曾听说有人现踪江湖,白弟的说法有何根据?” 沈虚白尴尬地一笑道:“传说是如此!” 宇文烈冷冷地道:“传说之言岂可尽信,以此次死城掳劫十二派掌门人,逼今各门派交出—件传派之宝以赎命,其居心不论,这种行为.人神共愤!” 沈虚白面上掠过一抹阴笑,但因在黑夜,不易看得出来.口里讪汕地道:“烈兄所说甚是!” 宇文烈一看星斗,距天明巳不远,握住沈虚白的手道: “贤弟,后会有期,我得走了!” 沈虚白惑然道:“烈兄确实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颇感不快地道:“贤弟,我已一再说明,难道你不相信?” 沈虚白道:“不是不信,只是感到太巧,烈兄也适在此时入山寻人,以弟所知,天台山中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潜踪,但不知烈兄要找的什么样的高人?” 宇文烈顿了一顿之后,坦然道:“既许下交,愚兄也不便相瞒,我找的是‘隐仙谷’主人……”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小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听声音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是谁,闻声之下,忍不住下意识地瞟了沈虚白一眼。 第9章 沈虚白面色遽变,冷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何不现身出来?” 空夜寂寂,没有半丝回声。沈虚白抛开被握的手,猛一弹身,向发声的方向扑去,真可说快逾闪电。 宇文烈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这传声的人是故意开玩笑,还是有所指而发?沈虚白现身突兀,曲意结交,用心不无可疑.但他的身手远超过自己,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武林入觊觎的。他实在有点想不通,唯一的解释是发话人故意开玩笑。片刻之后,沈虚白飘然而回。 “贤弟有何发现?” “哼,藏头露尾!” “别理会,定是无聊的人故意开这玩笑!” “烈兄说的是!” 沈虚白口里说话,目光却不停地流转,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烈兄找的是无情剑客?” “不错!” “那就不必空劳往返了!” “为什么?” “这位无情剑客业已魂归离恨天,墓木早拱了!”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找的人竟已不在人间,当下激动地道:“死了?” “是的!” “贤弟如何知晓?” “隐仙谷中有墓可凭,烈兄不信,无妨去亲自看看!” 宇文烈一颗心倏往下沉,窒了片刻,犹疑地道:“贤弟可知道无情剑客是如何死的?” 沈虚白一摇头道:“这倒不曾听说!” 突地,方才那神秘而刚劲的声音又告传来:“谁说无情剑客死了?不过,唉,与死也差不了多少!” 沈虚白俊面顿现杀机,半声不吭,划空扑去。 宇文烈怔立当场,心中情绪十分复杂,这怪声两次堤出与沈虚白相反的话,不知是何居心?古怪刺耳的笑声,又告响起,听来已近在咫尺。宇文烈心中暗念了一声:“天下第一魔。”不自觉地移步走向暗影之中。 一条人影,有若一只怪鸟,凌空疾掠而至,却不带丝毫风声。宇文烈心头一寒,止住了移动的脚步。人影本已超越宇文烈的头,忽地一旋而回,泻落地面。 宇文烈凝目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站在三丈之外的,是一个庞然巨物,身高八尺之外,红发碧眼,狮鼻阔口,一部如钢针似的绕颊短髭,披一袭黑色披风。尤其那双碧眼,绿芒闪烁,有如鬼魅,单这形像,就足以使人丧胆亡魂。 怪人上下打量了宇文烈半响,声如沉雷般地道:“小子,你胆量不小!” 宇文烈内心虽骇震无已,但表面上仍是一片冷漠芝色,平静地道:“什么意思?” “见了老夫你毫无惧意?” “何惧之有?” “嘿嘿,你知道老夫何许人物?”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反而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人敢如此正面与他说话,也没有人见了他的面而不股栗惊怖的。 “小于,你当真不怕?。 “晚辈不知道有何可怕?” “老夫杀人向来不留全尸?” 宇文烈暗自一颤,道:“前辈杀人难道不分皂白,不问理由?” “不错,爱杀就杀!” “这样不嫌太伤天害理?” “好小于,什么叫做天理,你敢教训老夫?” “晚辈实话实说而已”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生平所见尽是贪生畏死之徒,摇尾乞命之辈,今夜算是第一次碰上一个有骨头的人,小子,你何人门下?” “这一点恕无法奉告!”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绿芒暴射,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像是一头罕有的异兽,贪婪而残酷地望着它的猎物。 宇文烈但觉一股寒气,从背脊骨冒起。人,见了可怖的事物,无有不怕的,也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有的人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怖,只是恐惧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他由于孤傲而形成的异常性格。 宇文烈就是这样,他并非不怕,只是这怕的意念被孤傲和后天在特殊环境下所培育的性格克服了,是以,他表面上毫无惧意。 天下第一魔不见作势;只一晃便到了宇文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巨口一张道: “小子,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 “你有资格作老夫的传人!” 宇文烈冷冷一哂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已看中了你!” “那是前辈自己的事!” 天下第一魔怪哼一声道:“小子,能为老夫之徒,是你的造化!” 宇文烈冷声道:“晚辈已有师承!” “谁?。 “歉难奉告!” “老夫收定了你这个传人!” “晚辈不愿意!” “你敢?”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 “你敢再说个不字,老夫把你撕成碎片!” 宇文烈把心一横,咬牙道:“不!” 天下第一魔口里发出野兽咆哮也似的一声怒哼,道:“老夫活裂了你!”一只毛茸茸的巨灵之掌,抓向宇文烈当胸,这一抓快逾闪电,而且使人无从闪避。 宇文烈心胆皆战,没奈何横掌切击对方手腕。“砰”一掌切中,但如击破革,前胸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你答不答应?” “办不到!” “好小于!” 天下第一魔怒吼一声,把宇文烈脱手掷了出去。 宇文烈身形被掷出,立即提气运劲,想借势腾身,但这一掷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真气竟然提不起来,飞射向一方巨石。 “砰”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结结实实地撞了那方巨石,又被反弹落地,剧痛攻心,几乎晕了过去,喉头一甜,一道血箭疾射而出,但觉骨痛如抓,眼前金星乱进。 天下第一魔弹身上前,厉喝道:“小子,答不答应?” 宇文烈咬牙挣起身来,寒声道:“不答应!” 天下第一魔怒极狂笑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不愿做老夫的徒弟!” 宇文烈恨声道:“这有什么希奇?” “小子,老夫一身功夫天下罕有敌手……” “罕有并非没有!” “好大的口气,你说,当今武林中谁是老夫的敌手?” “死城之主,如何?” 天下第一魔陡然变色,形貌更见狰狞,伸手便抓。宇文烈避无可避地又被他抓在手中。 天下第一魔一个倒拧,左右手分执宇文烈的双腿,狞声道:“小于,老夫要把你撕成两片!” 宇文烈五内皆裂,厉声道:“老魔,凭你这种乖戾残暴的作风,也配为人师,呸” 天下第一魔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而辱骂他的却是他俎上之肉,不由呆了一呆,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 “骂得好,老夫的确不配为人师。可是,小子,老夫也不许你做别人之徒,不过你的狂傲尚属老夫生平仅见,破例赏你一个全尸!” 宇文烈心头涌起一片死亡的颤栗,他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不知这魔头将如何处置自已! 他曾练有“封穴易脉”的不世奇功,但对方擒拿之术大异武林常轨,抓拿之处,恰当经脉之处,拿捏得毫厘不爽,正好闭死了真气运行。 刹那之间,万念齐涌心头,他想到师父铁心修罗对他的期望;想到含恨以殁的母亲!想到自己迷茫的身世!也想到夺去他“阎王剑”的人间绝色绿衣少女。 还有诛心人交托给他的那张地图,那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心念未已,倏觉一阵腾云驾雾似的飘忽,天下第一魔已倒提着他飞奔而行,转眼之间,停在一处绝壁之上。 这时,东方已现蒙蒙曙色。另外一条人影,在十丈之外遥遥跟进,似乎对天下第一魔极为忌惮,行动时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丝丝声息。 天下第一魔阴森森地道:“小子,这是‘万虺谷’,蛇虫会替你举行葬礼!” 宇文烈一听“万虺谷”三个宇.登时惊魂出窍,他曾听说过这“万虺谷”,是被武林人目为绝地之一,谷中尽是干奇百怪的蛇虫,任你功力通天,一入谷中,绝难逃生。 震耳狂笑声中,只觉身形被凌空撤起,然后垂直向谷中落去。这一瞬,脑海中呈出一片空白,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接着,是空虚,飘渺,幻灭,晕眩…… 他想,这就是死亡,生命的殒灭。 天下第一魔停止了笑声,废然长叹,似乎是惋惜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上上质秉的传人。然后,风氆一旋,像巨鸟般飞逝。 就在天下第一魔身影消失之后,那暗中追蹑的人影出现了。他,正是追截怪声而去的沈虚白。 沈虚白掠身到”万虺谷。边缘,望着那黑沉沉的无底深谷,口中连呼道: “可惜!可惜!”可惜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悲悼的成分。 停了片刻,他也掠身离开。 天亮了,天台山中,人影仍不断出没。想来他们的目的物——三界魔君并未现踪,但搜索的行动并未终止。 且说宇文烈身形加速向谷底落去。在即将昏迷之际,一丝灵智未泯,本能上的反应,使他猛提真气,手足划劲,以减低落势。 意外地他真气阴窒已消、劲透全身,神智复生。尽全力拧身变势,一旋,指尖竟然触及了岩壁。这使他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奋力再打了一个旋回,手掌碰上岩壁,但没有抓住什么,下落之势缓了许多。他明知纵使不跌死,也难逃谷底毒蛇怪虺之物,但,求生是种本能。 第10章 他身为三十前被誉武林第一高手铁心修罗的传人,虽说限于所龄,火候不足,同时许多功夫还不能练,伹目前造诣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项背,当然,如与一些不世出的魔头及特殊人物相较,那又另当别论了。 谷底幽暗,尤其这晓色未开之际,目力再佳,也看不到什么。他不知究竟下落多深,距谷底还有多少距离。 第三次,他旋动身形,弧形划向岩壁。在求生的驱迫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助长了他原有的功力。终于,他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虚荡了数下之盾,翻身上了突树,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尺大小的石穴,突岩不及一尺,正当洞口。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挪身,靠上洞口石壁。他像是瘫痪了,适才地力量在刹那间散尽。他闭上眼,在享受近于虚脱的绝处逢生的愉快。但,生命尚未真正地属于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且谷底的凶险,也许更甚于这绝壁飞坠。 朦胧中,上身似被什么东西束住,脸孔上有一逢滴漏浸脸般的冰凉感觉,睁眼一看,不由唬了个魂飞天外。一条银色怪蛇,把他上身连臂紧紧缠了三匣,蛇头大如拳,顶上一片血红色肉冠,蛇信吞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形像,就知道这怪蛇又是一条罕世毒物。 想不到绝处逢生,又遇死亡。他奋力一挣。少说也有数千斤之力,竟然挣不断蛇身。那怪蛇想是被这一挣所伤,“呱”地一声儿啼,张口便噬。 宇文烈暗道一声:“我命休矣!”双手既不得脱,情急之下,一仰面,向怪蛇的七寸咬去,这一咬咬个正着。 怪蛇负痛,“呱!呱”连声,一颗头急遽地摆动。宇文烈处在生死之交,口齿自然不敢放松,愈咬愈紧,牙齿深深陷入蛇颈之中,一股凉凉的微带腥臭的液汁,直灌入口。他知道那是蛇血,在无法松口之下。只好任其顺喉而下,直入腹中。蛇身蠕动,绞扭,愈缠愈紧,裂肤刺骨。足足半个时辰,那怪蛇才告气绝,宇文烈已是筋疲力尽,汗透重衫。他松开了口,把蛇身解脱,掷落谷中,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血行加速,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热流。“蛇毒发作。”心念及此,不由肝胆俱寒,亡魂尽冒。 热流愈来愈剧,终至全身有如火焚,血脉贲张,像是要爆炸开来,四肢不断地抽搐,肌肉翻转绞扭。痛苦使他神志逐渐模糊,一个翻滚,身躯朝谷底飞泻而落。“砰!”然一声,身躯猛砸地面,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转,一线阳光,透过谷底泄露,照得身上暖暖的。 “我没有死?”这是他第一个感觉。试着伸动腿脚,但觉毫无异状.体内似乎真气充盈。他茫然了,细想半壁窟洞中的一幕,不禁连打了两个冷颤。坠岩,蛇毒,竟然还有生命在,这真是奇迹。? 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目光扫处,不由毛发俱竖,只见.两丈之外,万头攒动,奇形怪状的蛇虫,密密麻麻,把他圈在当中。 蓦在此刻,一个充满了怨毒的声音道:“小子,起来!” 宇文烈心头剧震,一跃而起,这轻轻一跃,竟然拔高三丈左右,自己反而骇了一大跳,似乎功力在骤然之间深了许多。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 举目望去,三丈之处,一个鹰鼻老者,端坐在蛇群之中,手中正拿着被自己咬死抛落的那条银色红冠怪蛇,双目黯淡无光,但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宇文烈暗忖,莫非这老者是“万虺谷”的主人?心念之中,前行数步,举步之间,那些怪蛇恶虫,纷纷像潮水般退开。 那老者恨声道:“小子,这条‘金冠银虺’的血是你吸的?” 宇文烈一怔神,原来这怪蛇叫做‘金冠银虺’,当下一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老者面上掠过一抹阴残之色,一抬手道:“你过来!” 宇文烈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仍走了过去,在距老者五步之处停住,所有蛇虫涌退两丈之外。 “再近前一点!” 宇文烈坦然无惧地又踏进了两步,双方相距只短短五尺不到。 老者似乎怨毒极深,咬牙切齿地道:“小子,你怎知万虺谷有这条金冠银虺?” 宇文烈大是愕然,自己被天下第一魔抛下,绝岩宰生,又被这怪蛇缠绕,险些被咬死,想起蛇血,还觉得恶心,看对方之意,似乎这金冠银虺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当下冷冷地道:“在下是无心撞见,险被毒杀……” 老者瞪眼道:“什么,无心撞见?” “不错!” “你小子分明是专心图谋,还敢巧言掩饰?” “一条蛇能值金少,要在下图谋……” “好小子,老夫坐候了一日一夜,却被你凭空得去……”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好,老夫告诉你!”话声中,右手以金冠银虺的躯体,作为兵刃,闪电般扫出,左手急扣对方腕脉,两种不同招式,同时发出。咫尺之隔,事出猝然,同时老者招术奇奥绝伦,宇文烈避开了蛇身绕击,却避不开那一扣,左手腕脉登时被扣个结实。 宇文烈腕脉被扣.并不挣扎,心中却涌上杀机,寒声道: “阁下何以要对在下出手?” 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老夫身罹天南白霞瘴之毒,非之金冠银虺不治!” “哦!” “既然你子吞尽蛇血,老夫只好……” “怎么样?” “饮下你的血!” 宇文烈闻言之下,不由七窍生烟,杀机大炽,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凶残的人,当下冷极地一声道:“阁下要喝在下的血?” 老者残狠地一点头道;“不错,老夫不能坐以待毙,你喝了金冠银虺的血,老夫再喝你的血,这并无什么不同,哈哈哈哈……”凶残暴戾之气,在笑声中显露无遗。 宇文烈冷眼看着对方,口角噙着一丝冷笑。 老者一敛笑声,接着又道:“小于,好教你死后明白,这金冠银虺,是蛇类之王,也算是毒物之冠,喝了它的血,不但终生不畏剧毒,在内力方面,也将平增三十年修为!” 宇文烈这才明白自己功力突增,以及群蛇走避的原因。此刻,他对于生已有了强烈的信心,既有避毒之能,当然可以完全走出这绝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梦寐不及的事实。 他想起师父一再慨叹的话:“烈儿,如果你再具备三十年功力,可以全传我技,如果有一甲子修为,可以完全发挥为师的所长,但,这日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啊!现在,你持阎王剑去求见为师生平唯一好友,也许他可以……” 那老者手指用劲,把宇文烈向身前一带,目暴凶光,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宇文烈忽地惊觉,冷冷地道:“阁下准备如何吸血?” 老者残狠地道:“小子,老夫咬破你腕脉,然后就脉吸取。” “这不嫌太残忍了么?” “残忍,哈哈,老夫为了不对自己残忍,.所以对你就不得不残忍了!” “如果你不吸下这血呢?” “死!听清楚了,死!” “这惨无人道的行为未必能救你的命!” “小子,少废话!”话声中,张口向宇文烈手腕咬去。这老者说做就做,真的要吸宇文烈的血。 宇文烈杀机炽盛,厉喝一声道:“且慢!” 老者抬起头来,目中尽是兽性的光芒,眦牙咧嘴地道:“小于,你还有话说?” 宇文烈以冰寒迫人的语调道:“阁下还没说出尊名大号?” “哦,哈哈哈哈,老夫‘三界魔君’,小子死在老夫的手下你并不冤……” “什么,你就是‘三界魔君’?” “不错!” “阁下可知道有多少江湖朋友在山中搜寻你?” “这不相干,没有人敢跨入这代表死亡的‘万虺谷’!” 宇文烈可真估不到眼前的老者就是三界魔君。他虽然不知道何以有这多武林人有搜截对方,可是由天下第一魔这等人物也参与其事这一点看来,事情绝不简单,可惜没有向沈虚白探问。心念一转之后,道:“那些武林朋友追索阁下的目的何在?” 三界魔君阴侧恻的道:“小子,时间不多了,老夫懒得与你费话!”说着,再度张口向宇文烈腕间咬去。 宇文烈一振腕,暴退五尺。三界魔君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眼中呈现一片绝望之色,厉声道:“小子,你居然有闭穴易脉的功力,老夫低估了你了!” 宇文烈怒哼了一声道:“像你这等凶残之辈,死有余辜!” 手掌向上扬,就待劈出…… 三界魔君黯然一声长叹,闭上双目。 宇文烈大声道:“出手抵抗,本人不杀不抵抗的人!” “小子,你只管下手好了!” “我要你出手!” 三界魔君双目一瞪,但已失却神采,惨厉至极地道:“生死有命!老夫无能为力了!” 宇文烈这才看出三界魔君下半身已不能动弹:难怪他坐地不起,同时功力似乎也将散尽,不然,以对方的名头而沦,功力岂是等闲。心念数转之后,一收掌,回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声:“你回来!” 第三章禁宫之钥 宇文烈见三界魔君业已丧失了出手的力量,不愿杀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心念几转之后,回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声道:“你回来!” 第11章 宇文烈闻声止步,回身道:“在下不杀失去抵抗力的人,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三界魔君骤然之间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凶残暴戾之色尽祛,怆然道:“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冷漠地道:“这一点在下知道,以阁下的残狠作风而言,老天似乎并不偏心。” 三界魔君老脸抽动了几下,厉声道:“就算是恶有恶报吧,小子,你能否答应老夫一件事?” “什么事?” “老夫此刻仗着‘地灵香’抵挡蛇虫,一旦死后,难免遭噬尸之惨,希望你能为老夫把尸体带到谷外埯埋!” 宇文烈性格虽冷傲,但并不流于残酷。这一代魔头,如非身中“白霞瘴”,之毒,不治将死,当不会有求于一个后生晚辈,其人可恨,但其情可悯,当下慨然道:“可以!” 三界魔君怆然一笑,道:“老夫并不平白求你!” 宇文烈一怔道:“什么意思?” 三界魔君神色更黯,似乎说话也感到吃力,沉声道:“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穷追老夫不舍?” 宇文烈心中一动,这正是他不解之谜,随即道:“在下不清楚。” “为了一样在武林中流传了数百年的东西!” “什么东西?” “禁宫之钥!” “什么!禁宫之钥?” “不错!”三界魔君突然凄哼了一声,面色骤呈苍白,额上青筋暴露,汗珠滚滚而落。 宇文烈知道对方瘴毒已将攻心,意念一动,但又被另一个意念否定,他不能流自己的血,去救一个凶残暴戾的魔头,那不是救人,而是助长了危害武林魔焰,顿了一顿之后,道: “何谓禁宫之钥?” 三界魔君喘息了一阵,道:“数百年来武林相传,谁能得到禁宫之钥,开启禁宫,可成武功天下第一人!” “禁宫在何处?” “不知道!” “那阁下……” “老夫所得仅是一半,作为你……替老夫收尸……的……代价!”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掷在了地上,人也向后栽倒。 宇文烈上前一探脉息,已然气绝身亡。 再看那所谓“禁宫之钥。,是半块长一尺,宽约三寸的竹筒,抬在手中一看,上端刻的是“禁宫”两字,想来另半片上必是“之钥”二字,中段是半幅图形,有山树木石,下是端则是由许多线条交错构成的半幅棋盘形的图案,上面附注了不少文字,却是不为一般人知晓的甲骨文。 “禁宫之钥!”他喃喃地念了数遍。他想不到九死一生之余,却得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禁宫之钥的一半,如果机缘凑巧,获得了另一半,将可成为天下第一人,师父昔年的恩仇,可以一一了结,还有武林的命运,也可以尽份力……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和那些以强取豪夺为能事的武林人,在没有搜索到三界魔君的下落之前,恐怕不会离开天台山,如果自己身怀这半片禁宫之钥出谷,万一被对方发觉,决难保全。 筹思了半晌之后,想到了一个极妙的办法。自己服食了金冠银虺之血,不惧蛇虫,如果把半片禁宫之钥藏在谷中,最是稳当,自己随时可以来取。想到就做,他弹身到了壁脚,一阵搜索之后,在距地三丈之处,有一个小小石洞;他把半片禁宫之钥放入洞中,附带他想丐了身边诛心人交托的那张神秘地图,也取出来一并放入石洞之中,然后用石块封死洞穴,抓了些苔藓填好隙缝,再在下方做了记号,一切妥当之后,负起三界魔君的尸体,向谷外走去。一路蛇虫盈千累万,但却远远避开。他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十分可笑,不久前,他葬了桐柏老人,现在,又埋葬三界魔君。 顾盼之间,谷口在望。他不由大感踌躇,如果有人发现自己埋葬三界魔君的尸体,追索起那半片禁宫之钥,麻烦可就大了,伹既已应允三界魔君为他埋尸谷外,当然不能对死者失信。心念之中,已出了万虺谷。回顾那阴沉沉的谷底,隐约中蛇虫蠕蠕而动,怵目惊心,若非误打误撞,吞下金冠银虺的血,此刻早巳膏蛇虫之吻了。 他迅快地把目光向下一扫,没有丝毫人踪,身形一弹,便朝右侧的一座峰头驰去。他自巧服了金冠银虺的血后,不但身具避毒之能,内力方面也平空添了三十年,这一奔行,可说快如飞矢,轻若飘絮。转眼工夫,登上峰顶,一阵审度之后,喃喃自语道:“这是个埋骨的好所在!”—个时辰之后,峰头上隆起了一座新冢,墓碑用口石劈成,大书:“三界魔君之墓”六个大字。 宇文烈埋葬了三界魔君之后,心想,该到隐仙谷去一查无情剑客和生死究竟了。心念之中,转身举步、就待离开,蓦地,一个绿衣子的背影,映入眼帘。她,正是夺去他阎王剑的那个神秘绿衣少女,背对着他站在五丈之外。 宇文烈立即刹住步子,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是谁?她的母亲又是谁? 与师父铁心修罗究竟是何仇?何怨?她夺去阎王剑而订下百日之约,这一着的确毒辣。想到百日之约,心中大为沮丧,师父铁心修罗身残功废,根本不能赴约,而自己呢?论功力差了绿衣少女一大段,更遑论当事人她的母亲了。不赴约吗? 那铁心修罗四个字将永为武林人所不齿,自己也加紧打算再现身江湖。兵刃是个人的名誉所表征,兵刃被夺,在武林人从来是奇耻大辱。为了自己是铁心修罗之徒,责无旁贷。 他不自主地想到了禁宫之钥,如果得到了另一半禁宫之钥,寻到“禁宫”练成盖世身手……他哑然失笑,这想法简直是无稽,数百年流传之物,只有一半出世,到哪里去寻另一半呢?这不等于痴人说梦吗? 他也想到自己因服食金冠银虺的血,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可以开始习练师父的另几项神功,但练功并非一蹴可就,能应付百日之约吗?思念及此,两道剑眉紧蹙在一起。 那绿衣少女幽幽地开口发话,甜、脆、娇、美的音调,令人心弦为之震颤: “宇文烈,我们又见面了!” 宇文烈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冷冷地道:“幸会,姑娘又有什么指教?” 绿衣少女倏地回过娇躯,绝代的风韵,照人的容光,使宇文烈一阵目眩。 “宇文烈,恭喜你!”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姑娘说这活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笑吟吟地道:“恭喜你得到禁宫之钥!” 宇文烈这一惊真地非同小可,这一来,简直是后患无穷了,如果这消息传扬开去,自己将成众矢之的,但他又不屑于否认,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绿衣少女珊姗移步上前,在距宇文烈丈外处停步,接着又道:“你不否认吧?” 宇文烈牙痒痒地道:“姑娘根据什么这样说?” “这坟墓还不够说明?” “如果在下上不忍见其暴尸荒野,而予以掩埋呢?” “用不着立墓树碑呀!” “在下愿意这样做。” “怕不如此简单?” “依姑娘的看法呢?” “第一,三界魔君如何死的?第二,以他的生平为人,积恶如山,暴尸荒野并不为过,值不得你动这侧隐之心;第三,天台山中虎狼成群,目的只为他一人,值不得你冒生命之险卷入漩窝;第四,任何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也不至笨到不避嫌疑……” 宇文烈大感不耐,截断对方的话道:“姑娘认定禁宫之钥在本人身上?” 绿衣少女矫笑一声道:“即使不在身上,也可知道下落!” 宇文烈硬起头皮道:“姑娘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我警告你立刻离开此地,若被他人发现,恐怕……” 就在此刻,一个阴森冷酷的声音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 宇文烈抬头一看,一个身着黄葛布长衫的独眼老者,面带阴笑,脚不点尘地飘掠入场,紧跟着,又是四个同一装束年龄略差的老者,疾纵而至。 五老者的目光先射向三界魔君的墓碑,然后移向绿衣少女,绿衣少女嫣然一笑,五老者同时被她那绝世姿容惊得一怔。最后,目光射向了宇文烈。 绿衣少女怯生生地道:“宇文烈,这五位是名满南七省的雁荡万无常,想来你听说过?” 宇文烈不知绿衣少女提醒自己的目的何在,闻言只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迫视在那为首的独眼老者身上。 雁荡五无常同时扫了绿衣少女一眼,独眼老者阴侧侧地向宇文烈道:“小子,不需老夫兄弟动手吧?” 宇文烈剑眉一挑,寒声道:“阁下什么意思?” “小子,用不着装佯,禁宫之钥交出来!” 宇文烈心知多说无益,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不呢?” 独眼老者一声怪笑道:“在老夫兄弟面前,用不上这个不字!。 另外四老者中地一个阴森森地插口道:“大哥,不能多耗时间,速决为上,万一别人闻风而至……” 独眼老者微一颔首,仍迫视着宇文烈道:“小子,如何?” 宇文烈俊面涌上了一层恐怖杀机,厉声道:“一对一还是你们全上?” “嘿嘿嘿嘿,小子,你有多大道行,敢发这狂言,凭你也配我兄弟联手?” “何不试试看?” 独眼老者沉哼一声,欺身上前,一掌劈向宇文烈当胸,这一击势道之强令人咋舌。 宇文烈有心伸量对方,同时心怀杀机,不闪不避,举掌硬封。独眼老者见对方竟敢硬封硬接,功力又加了二成。 第12章 “砰”然一声暴响,挟以半声闷哼。一对肉掌接实,宇文烈身形一晃而止,独眼老者却已退了三步之多。 另四老者赫然色变。 堂堂雁荡五无常之首,竟然被一个毛头小伙一招迫退,这筋斗栽到了家。 宇文烈自知若非半日前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很可能不是这老者的对手。独眼老者羞怒交进,暴喝一声,腾身再进,左掌右爪,一拍一抓,同时攻出,而且掌爪均指要害大穴,奇诡厉辣,世无其匹。 宇文烈左掌一圈,极巧妙地封住了来势,右掌斜里猛然拍出,振腕之间,似有十数只手掌,同时攻向十多个不同部位。 独眼老者惊呼一声:“千手修罗!”惊呼声中,人巳闪电般后退八尺,沉声道:“你是阎王剑主人门下?”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算你说对了!”阎王剑主人五个字,使其余四老者面色大变,的确,凭雁荡五无常,绝对惹不起天下第一好手铁心修罗。 独眼老者目注其余四老,一副进退两难之色。 其中一个鹰鼻环眼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宇文烈一遍,道:“阎王剑主人尚在人间?” 宇文烈目中精芒闪烁,怒声道:“这话不该你阁下问!”那老者不由一窒。 独眼老者略一犹豫之后,老脸阴气又浓,独目凶光熠熠,注定另四老者,道: “你们意下如何?” 利之所在,常常能使人不计后果。四老者同时一点头,那鹰鼻环眼老者干咳了一声道:“大哥,这小子必须留活口,还有这……”说着,目光瞟向了那默然在旁的绿衣少女。 独眼老者“嗯!”了一声道:“老五莫非还有怜香惜玉之心,快速打发了吧!” 绿衣少女粉靥笑意未除,脆生生地道:“凭这几句话,你们五个今天死定了!” 这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绝色少女之口,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尤其她那副不在乎的模样,更令人奠测高深。只有宇文烈清楚,绿衣少女并非故作危言,她是办得到的。 “上!”上字甫出独眼老者之口,那排行第五的已扑向绿衣少女,另三老和独眼老者,却扑向宇文烈,可能,这几个老无常业已清楚不联手不足以制服宇文烈。 四老联手,其势岂同小可,宇文烈当场被迫退三个大步。 半声栗人的惨号过处.那扑向绿衣少女了老者,业已横尸当场。 绿衣少女的身手,震惊了另四老,齐齐停手转身,面对绿衣少女。 独眼老者咬牙暴喝道:“丫头,你什么人门下?” 绿衣少女若无其事地道:“这你不必问了,知道了也是枉然,你们反正死定了!”了字出口,娇躯一挪,扑向四老,四声凄厉的惨号,先后响起,只眨眼之间,绿衣少女毁了名震南 七省的五个魔头。 宇文烈为之寒气大冒,这貌美若仙的少女,竟然是个杀人不改色的罗刹。 绿衣少女索手一挥,道:“宇文烈,马上会有更多的人赶到,马上离开吧!” 宇文烈冷漠地道:“姑娘何以要对在下如此关心?” “你想不出来?” “在下不明白!” “以我所知,你还没有见过令师,那百日之期的巫山之约,你当然还没有转告,我不希望你现在就死,明白了吧?” 宇文烈恨恨地道:“明白了,可是在下认为还有另外原因!” 绿衣少女小口一抿,道:“你说说看?” 宇文烈一字一句地道:“姑娘不会放过禁宫之钥的下落吧?” 绿衣少女展颜一笑道:“也许你说的是,但我目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第一,你纵使真的得手,不会笨到带在身边,第二,你当然更不会说出收藏的地点,对吗?” 宇文烈冷声道:“姑娘聪慧过人,说得极近情理,但可否想到在下根本不会得手呢?” “想到了,至少你知道下落,不然不会替三界魔君树墓立碑!” “就算全在姑娘意料之中吧!” “你可以走了!” 就在此刻,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接着,一条人影从五丈外的林中,飞泻而至。宇文烈与绿衣少女同感一震,彼此各采取戒备之势。 “砰!”的一响,人影落地,寂然无声,赫然是一具五官不辨的死尸。宇文烈不由脱口惊呼道:“魔剑王子平。” 绿衣少女看了看魔剑王平的尸身,芳容大变,急声道: “你快走,我挡一阵!” “什么?走?” “不错,快走!否则你就没命了!” “来人冲着在下而来?” 绿衣少女一跺脚道:“你自己想死,却误了我的大事!”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来的是谁?”话声才落,一条巨大人影,幽灵似地飘近身来,快得简直不可思议。绿衣少女急退数步。宇文烈一看不来人,先是心头剧震,随之是怨毒冲胸而起。来的,正是把他抛落万虺谷的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声如巨雷般地道:“小子,你居然不死?” 宇文烈咬牙道:“阁下很意外?” 天下第一魔目芒如电,一扫现场,道:“小子,你是老夫手下第一个逃生的人,现在快说出禁宫之钥的下落!” 宇文烈恨声道:“办不到!” 天下第一魔颔下钢髭猬张,狂吼道:“小子,你敢再说一句办不到?” 宇文烈深知生死全在对方手中,以对方的功力而论,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但孤傲的性格格使他不计生死利害,当下抗声道:“办不到!” 天下第一魔怒哼一声,出手便抓。宇文烈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抓个结实。 “小子,说!” “办不到!” “老夫撕了你!”蒲扇大的巨掌,抓向宇文烈的脑袋,这一抓如果抓实,宇文烈势非头碎额裂不可。 “住手!”发话的竟然是绿衣少女。 天下第一魔缩回了手,有点惊奇似地道:“丫头,是你对老夫说话?” 绿衣少女从容的道:“不错!” “莫非你愿意替他说?” “晚辈根本不知其事,从何说起!” “那你是找死?” “老前辈何以破例?” “破例,什么意思?” “据晚辈所知,老前辈对人出手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宇文烈能逃出老前辈手下而不死……” 天下第一魔桀桀一声怪笑道:“丫头,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这小于不在此例!” 绿衣少女粉腮微微一变道:“为什么?” “他并非是从老夫手下凭功力而逃生,而是命大侥辛不死!” “老前辈非要他的命不可?” “老夫一向的惯例是逆我者死!” “老前辈杀了他.岂非大违本意?” “什么本意?” “他一死,禁宫之钥这档事岂非永远成谜?” 天下第一魔怔了一怔,道:“嗯,有理,丫头,老夫带他走,至于你……” 绿衣少女明眸一转,道:“晚辈怎么样?” 天下第一魔狞声道:“你永远留在此地!” 绿衣少女粉腮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老前辈要杀人灭口,怕宇文烈被掳的事实传扬出去?” 天下第一魔前跨两大步,道:“你说对了!” 宇文烈被天下第一魔紧紧抓牢,五内皆裂,如火如焚,双目几乎瞪出摁来,眼前,两个都是敌人,也许,绿衣少女隐藏在如花粉靥之后的面目,较之天下第一魔更加狰狞。 绿衣少女淡淡地一笑道:“老前辈要杀晚辈,不过是举手投足之劳……” “本来如此!” “可是老前辈却不能下手!” “老夫为什么不能下手?” “老前辈当还记得岩山之约?” 天下第一魔狰狞的面目,立时蒙上了一层恨毒之色,厉声道:“丫头,你也知道岩山之约?” 绿衣少女正色道:“是的!” 何谓“岩山之约”,宇文烈根本不懂,不过,他意识到绿衣少女来路相当不简单。 天下第一魔目中绿芒暴涨,咯不稍瞬地注定绿衣少女,那样子似乎想要把她生吞活剥。良久才进出一句话道:“那毒妇是你什么人?” 绿衣少女粉腮骤寒,冷哼了一声道:“我尊称你老前辈,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她是你什么人?” “家母!” “她是你母亲?” “一点不错!” “告诉她老夫业已再度出山……” “这一点她老人家早巳知道!” “好,你走吧!” 绿衣少女又恢复娇媚之态,一指天下第一魔手中的宇文烈道:“还有他!” 天下第一魔怒不可遏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与晚辈有密切关系!” “办不到!” “老前辈不至于毁约背信吧?” “丫头好利的口。” “据家母交代,当初与老前辈约定,在事情未了断之前,凡属家母门下或是与本门有渊源的,老前辈都不得出手!” 宇文烈既惊且骇,这绿衣少女的母亲是何等人物?为什么被称为毒妇?与天下第一魔订出什么约? 天下第一魔暴怒道:“他与你母女有什么渊源?” “这一点老前辈不必问了!” “凭这一句无中生有的话,要老夫把禁宫之钥拱手相让?” “老前辈并未得到。” “但可着落在这小于身上!” “老前辈错了,宇文烈宁折不弯的个性,将使您失望!” 第13章 “老夫不信。” “不管信与不信,请前辈守约放下他!” “如果老夫说不呢?” 绿衣少女微微一晒道:“晚辈想来老前辈不会自毁名头。” 天下第一魔面目更形狰狞,沉声道:“老夫毁了你,再带走这小子,谅来无人知道!” 绿衣少女面色大变。她知道这魔头说得出做得到,如果他不顾那约言,后果实在难以想象。她本人也许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可就无法脱离魔掌了,而目前,她必须要保全宇文烈,因为其中关系十分重大……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天下第一魔,谁说无人知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食言背信之徒!” 宇文烈心头一震,他听出发话的正是唱反调引走沈虚白的那神秘人。 绿衣少女显然也十分震惊,当今武林敢与天下老一魔作对的还不多见。 天下第一魔狂吼一声道:“谁,与老夫滚出来!” 那刚劲的声音揶榆似地道:“阁下不必发威,还是放人保全名头为要!” “你是什么东西?” “无名小卒。” “滚出来。” “在下看不必了!” 天下第一魔手中仍抓住宇文烈,快逾电光石火地向发声之处掠去,片刻之后,又回到原地,神情沮丧,显然没有发现那轻捋虎须的神秘人。 绿衣少女惶然望着对方,一时无计可施。 天下第一魔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硬寒入宇文烈口中。 绿衣少女大叫道:“老前辈您做什么?” 天下第一魔狰狞地一笑道:“没有什么,老夫给他服下一粒毒龙丹,十日之内,如无解药,会全身溃烂而死……” 宇文烈怨毒地道:“如果在下不死,有一天会活劈了你!” 天下第一魔怪笑道:“小子,那除非发生了奇迹,记住,十日之内,仍到此处找老夫!” 说完,一松手抛出宇文烈。宇文烈凌空一翻,脚落实地。 绿衣少女杏眼圆睁,直瞪着天下第一魔,语含不屑地道: “想不到以老前辈的身份地位,竟然还做出这等事来。不错,为了身中之毒,宇文烈必然会在十日之内自动找你老前辈请求解毒,老前辈既不违背约言,也可达到目的,不过……” “怎么样?……” “区区毒龙丹,恐怕还不至于使人束手!” “哈哈哈哈,丫头,此毒系由十种毒物炼制,除了老夫,天下无人能解!” 宇文烈目中喷火,振声道:“我宇文烈不会找你的,纵使毒发而死。” 天下第一魔口中发出一阵刺耳怪笑,一晃而没,笑声中挟有一缕话声道:“小子,记住十日之期到此见老夫!” 宇文烈朝天下第一魔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一声。 绿衣少女凝注了宇文烈一眼,道:“方才发话扣住天下第一魔的人是准?” 宇文烈一摇头道:“不知道!” “这人功力不弱。” “在下有同感!” “十日之期你准备来这里见老魔吗?” “不!” “那你与我同去一个地方……” “同你去?” “嗯!” “为什么?” “替你设法解毒龙丹之毒!” “好意心领了!” 绿衣少女一怔神,道:“这毒非同小可……” 宇文烈冷冷的道:“在下知道。” “宇文烈,别以为令师铁心修罗功力盖世,他解不了这毒。” “这点在下也清楚!” “那你是想死了?” “死与不死,不劳你操心了!” 绿衣少女腮帮一鼓,娇嗔道:“宇文烈,我这是出自诚心,别以为有什么企图在内。” 宇文烈仍是那句冷漠的话:“好意心领!” 绿衣少女恨恨地一挥玉掌道:“请吧!” 宇文烈一抱拳道:“再见!” “别忘了在你没有毒发身死之前,转告令师百日之约。” 宇文烈心中暗念,如果自己十日之后毒发身死,这百日之约永远不会有人赴了!口里含混地应了声,弹身奔下峰头。认了认山势,直扑隐仙谷。 首先,他必须证实无情剑客生死之谜,然后在毒势来发作之前,赶回去见师父广面,禀告一切遭遇。 十天,这是他仅有的活命时间。十天,以他目前的功力,能做什么?死,对于他并不怎样可怕,然而使他心沥血的是师父的期望,势将落空;母亲将九泉含恨,身世也将永远成谜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笑容,怆然,凄绝,也有自嘲的成分。 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形如葫芦的谷口。照师父的描述,这是隐仙谷无疑了。他停了片刻,然后直朝谷里奔去。 谷道中花木零落,杂木野草蔓生,一片荒芜景象,与他师父所述的情景完全两样。他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谷道尽头,是一片桃林,林中隐约现出一椽茅屋。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管情况如何总是一种揣测,还是以礼数求见比较妥当。 心念之中,朗声道:“晚辈宇文烈,衔师命求见前辈!” 连叫三遍,竟然毫无回应。 他皱了皱眉,弹向茅屋奔去。到了屋前一看,不由一呆,只见屋门虚掩,蛛网尘封,野草已遮没了门槛,事实证明这茅屋已久无人居住了。 无情剑客是否真的死了?为什么那神秘客反驳沈虚白说无情剑客没有死,只是与死差不多? 如果无情剑客真的已不在人间,他是如何死的?无情剑客的功力几乎与铁心修罗相等,什么人能对他下手? 宇文烈愣愣地望着那扇木门,心绪起伏如涛。怔立了半刻光景,心想,好歹进屋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心念之中,便待举步…… 蓦地,屋中传出一个声音道:“孩子,别动!”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心念电转,难道无情剑客没有死?但这茅屋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那这发话的人是谁呢? 心念之中,那话声再度传出:“孩子,现在另别动,你后面有人跟踪!” 宇文烈已经听出屋中人正是那暗中发话的神秘客。第一次,他用话引走沈虚白;第二次,他用话扣住天下第一魔,使那魔头无从向自己和绿衣少女下手。 难道他算定自己必进隐仙谷,所以先来此相候? 他究竟是何许人物?他道自己被人跟踪,那跟踪自己的是谁?显然,这其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沉声道:“在下已被人跟踪?” “不错,跟踪你的人现在二十丈之外的林中!” “尊驾可否赐告名号?” “你听不出来?” “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何处会过尊驾!” “诛心人!” 宇文烈激动地“哦!”了一声,道:“诛心人前辈!” “孩子,声音放低一点!” “前辈有何指教?” “无情剑客的坟墓在屋后花树之中……” “他真的死了!” “没有!” “那坟墓……” “假的,用以掩人耳目!” “为什么?” “现在暂时不要问!” “前辈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现在你马上到屋后墓前转一圈,然后出谷,老夫设法替你引走那跟踪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此处,老夫有些话必须和你谈谈!” 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对此举的目的何在。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代桐柏老人的女儿曹月英,赴死城约会,中了东门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诛心人为自己治疗,还传自己赤阳功,说起来对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事情的经过非常突然,对方又不肯说出 原因,实在令人猜疑。 诛心人话声又起:“孩子,快些,别使跟踪的人起疑!” 宇文烈已无暇考虑其他,转身举步,向屋后奔去。 花树丛中,一座巨冢,墓碑上刻着“无情剑客之墓”六个大字,野草凄迷,墓碑上满布苔藓,显然这坟墓已建造了相当时日。是真?是假?目前他无法证实。 略事停留之后,照着诛心人的话直奔出谷,然后胡乱在山中绕行,约莫半个时辰,他绕了一个大弯,又奔回隐仙谷中。 山深日落早,酉时未过,谷中已呈一片晦螟之色。宇文烈重又到了那椽茅屋之前。 诛心人的声音道:“孩子,进来!”这一声“孩子”的称呼,使宇文烈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记得初见面时,对方称他为“小子”,口气也没有现在这样温和。 宇文烈推开虚掩着的门扉,一脚跨了进去。 迎面是一张炕床,炕上端坐着乡村学究打扮的老者。一点不错,他正是诛心人,面上平静得近于阴森,似乎没有半丝情感,两眼却射出逼人青光。 宇文烈施了一礼道:“见过前辈!” 诛心人朝炕沿一指道:“坐下!” 宇文烈依言坐下,心中不无忐忑之感,毕竟对方总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诛心人悠悠地道:“孩子,你觉得很奇怪,老夫何以在此处等你,是吗?” “是的!” “这没有什么,老夫知道你一定会亲自查探无情剑客的生死……” “可否请赐告无情剑客的真实下落?” “你追寻无情剑客的目的何在?” “奉师命行事!” “令师的确是铁心修罗?” 宇文烈窒了一窒之后,道:“是的!” 第14章 诛心人面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目芒闪烁,似要照澈人的内心。凝视了宇文烈好半响,才道:“无情剑客早已做了阶下之囚,生不如死!” “被人囚禁?” “不错!” “谁有这大本领囚禁无情剑客?” “死城之主!” 宇文烈全身一震,道:“他陷身死城?” “嗯!” “死城之主到底是谁?” “就是死城之主!” “是男抑女?” “目前不谈这个……” “但晚辈誓要救他脱离死城……” 陡地想趣自己身中天下第一魔的毒龙丹之毒,仅有十天的活命,今天一过,还有九天,请声不由断然止住。 “怎么不说了?” “晚辈,唉……” “你是想到只有十天生命?” “是的,一切都是奢谈.晚辈恐难办到了!” “你为何不接受那绿衣少女的好意,的确,毒龙丹之毒,恐怕只有她……” “晚辈决不接受她的恩惠!” “为什么?” “她母亲与家师有仇!” 诛心人显然内心非常激动,语调一变而为震颤,道:“她告诉你她母亲是谁么?” “没有!” “她是否说了双方是什么仇?” “也没有。她夺去晚辈阎王剑,订百日这约,要家师赴会!” “你还没有转告令师?” “没有,不过……” “怎么样?” 宇文烈本想说出师父铁心修罗身残功废,根本不能赴约,但心念一转又止住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 诛心人似乎也不愿深究,话题一转,道:“宇文烈,你可愿意据实答复老夫几个问题?” 宇文烈颔首道:“可以,不过得看情况!” “老夫先申明,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要释去心中一些疑虑!” “请讲。” “令尊是谁?” 宇文烈身躯一震,目暴寒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激震地道:“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诛心人微微一顿,道:“看你的形貌性格,老夫疑心你是故人之子!” 宇文烈沉痛地道:“晚辈没有父亲!” “什么,你没有父亲?” “是的!” “这该如何解释?” “恕晚辈未便置答!” “你真的姓宇文?” 这话使宇文烈又是一震,他记得彩轿画舫问过同样的活,现在诛心人又是提出同样的问题。难道自己的形貌酷肖某人,抑或是…… 他想起母亲生时的恨怨抑郁,她不许他提及“父亲”两字,似乎,她被一种极度的恨事所折磨,憔悴,哀伤,最后又日失明,以至于死。他耳边,响起母亲临终时的嘶喊:“我恨!我恨!我恨!死不瞑目!” 恨什么?恨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母亲含恨以殁,至死不告诉他身世之谜。 诛心人紧迫着问道:“孩子,你不是姓宇文,对吗?” 宇文烈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声道:“谁说不是,我姓宇文!” “令堂尊讳?” 宇文烈双目一瞪,道:“前辈这活问得太过唐突。” 诛心人平静地道:“孩子,这很重要!” 宇文烈咬牙苦思丫半晌,才凄然道:“先母不是武林中人,地叫宇文秀琼!” 诛心人从炕上一跃而起,栗声道:“宇文秀琼?” 宇文烈惑然扫了诛心人一眼,道:“不错!” “你是姓母姓?” “是的!” “可知为什么?” “不知道!” 诛心人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喃喃地道:“不知道最好!” 宇文烈也一跃离炕,颤声道:“前辈知道晚辈的身世?” “知道!” “请赐告?” “孩子,目前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对你有害无益!” “晚辈急于要知道。” “以后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 诛心人面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眼却隐藏不了极端的痛苦。 “孩子,你口称先母?” “是的!” “难道令堂……” “业已作古,含恨以殁。五年前,她白了头,三年前,她盲了目……”他竭力控制情绪,但两滴冰凉的泪水,仍滴落腮旁。诛心人大叫一声,身形摇摇欲倒,泪珠滚滚而下。 宇文烈内心的骇震莫可言宜,诛心人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他是谁?他与自己难道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他不肯说出来?空气在一时之间,变得出奇的沉重。 宇文烈镇定了一下,道:“前辈怎么了?” 诛心人激颤地道:“为故人悲,为故人恨!” “前辈尊名?” “诛心人!” “晚辈认为是假托。” “孩子,用不着追究真假,将来你会明白的。你埋葬三界魔君是怎么回事?” 宇文烈心念疾转,考虑是否该说出禁宫之钥这回事的经过,师父铁心修罗仇家不在少数,安知诛心人这些动人的表情,不是含有极深的用心?心念数转之后,他把肢天下第一魔抛落万虺谷,巧逢三界魔君的经过,说了出来,但保留了有关禁宫之钥的部分。 诛心人显然又是十分激动,迫视着宇文烈道:“三界魔君既因瘴疠发作而死,请你收尸,关于传言中的禁宫之钥,有没有透露出什么口风?”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愿说谎,坦直的说:“有,他以之赠送晚辈!” “他,送给你?” “是的!” “在你身边?” 宇文烈语音一沉,道:“不,那只是禁宫之钥的一半,晚辈已把它连同前辈不久前交托的那张地图,埋藏在一处极隐秘的处所!” “哦!这样做很对!” “前辈对上次交付晚辈的那张地图内容,还能记忆吗?” “能,怎么样?” “晚辈仅有十天的时间好活,以往交托恐怕不能完成了!” 诛心人窒了片刻,道:“孩子,跟我走!” 宇文烈一愣神,道:“跟前辈走?” “不错!” “到那里去?” “至少找那绿衣少女!” “找她!为什么?” “要她设法为你解除毒龙丹之毒!” “晚辈不会求她,也不会接受她的恩惠!” “孩子,不要固执,骄狂冷傲均无妨,但不能流于愚妄。 你没有理由断然拒绝她好意而平白葬送生命。” “不!” “你准备十日之期,再会天下第一魔?” “不会,如果晚辈不死,再会那魔头时,我必杀他!” “可是孩子,你拒绝医治,你息能活下去呢?” “晚辈时间不多,想赶回去见家师一面.然后……” 诛心人冷厉地道:“然后等着死神召唤?” 宇文烈衷心感激对方的关怀之情,但他不想改变主意,去接受仇家的恩惠,因为他是铁心修罗之徒,铁心修罗一生不受人半丝恩惠。他秉承了这种近于偏激的气质,对生死的选择,与别人大不相同,闻言之下,怆然一笑道:“未必尽然!” “你认为毒龙丹毒你不死?” “家师或许能够为力!” “令师虽然功力通玄,恐怕解不了这毒!” “晚辈只此一途,别无选择!” 诛心人慨然一叹道:“孩子,人只能死一次!”这句极通俗的俚语,却含有极深的寓意,宇文烈心中一动,道:“晚辈知道!” “你现在是要回去见令师?” “是的!” “今师居处离这里多少行程?” “这—点恕难相告!” “你走吧!” “告辞!” “慢着!” “前辈还有话要说?” “你那张地图和半片禁宫之钥收藏之处是否隐密?万一被武林不肖之徒得手,后果难以想象。” “前辈放心,不会被人发觉的!” “还有,令堂埋骨之处在哪里?” “前辈问这……” “老夫想亲去凭吊一番,别无他意!” 宇文烈心中的疑云更盛,诛心人与自己父母必有相当渊源,但他为何又守口如瓶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泌密不成?在关系没有弄清之前,怎能让一个企图不明的陌生人凭吊庐墓,万一对方别有所谋……心念之中,冷漠地道: “恕晚辈直言,前辈在没有表明真正的身份和意图之前,歉难奉告!” 诛心人一呆,道:“你可以走了!” “前辈对晚辈屡施援手,晚辈谨铭心内,如有命在,终必报答!” “唉!你走吧。” “告辞!”宇文烈恭施一礼,退出屋外。 夜凉如水,宇文烈仰望夜空,舒了一口长气,弹身向谷外奔去。 一连数日昼夜不息的奔行,这一天来到距仙霞岭不及百里的衢州。他就官道旁的酒肆打尖用饭,草草果腹之后,继续上道奔行,他盘算着见到师父之后,如何措词桌告此行遭遇。如果他说出阎王剑被夺,百日巫山之约,和自己剩下短短数日的生命,师父的反应将如何?一个曾叱咤武林而身残功废的老人,是否受得住这打击?他不敢往下想,但又不能不想…… 正行之间,只见数条人影风驰电掣般地迎面奔来。 宇文烈一偏身,向道旁闪开。 人影似一阵疾风般掠过,其中之一高声道:“少年人……吸血……狂人”最后一个字传来,人已到十丈之外。 第15章 这话显然是对宇文烈而发。 宇文烈不由一窒,刹住了身形。吸血狂人,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些武林人是被什么“吸血狂人”追得亡命而逃?他 停了一会,不见有任何动静,弹身再奔。心里却不由打了一个结,吸血狂人,多恐怖的名号。 顾盼之间,奔出了里许路程。蓦地,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发自道旁林中,那声音凄厉得令人不忍卒听。 宇文烈心头巨震,暗忖,莫非就是所谓的“吸血狂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略不犹豫地转身向林中扑去。刚到林边,目光触处,不由骇然刹住身形。 林缘一株巨树的枯枝上,插了一面血红的三角小旗,旗中央绣着一个挣狞可怖的白色骷髅头。难道这就是吸血狂人的标志? 惨号声仍断断续续地传出,但已逐渐微弱。宇文烈踌躇了片刻,终于闯入林中。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倏地映入眼帘。 宇文烈只觉得头皮发炸,全身三万六干个毛孔.孔孔冒出寒气。“吸血!” 他几乎惊叫出声。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残酷的人,不,那不是人,是魔鬼!地上,横陈了一具尸体,道家装束,颈间一个殷然血洞,尸身呈苍白之色,这证明是被吸尽血液而死。 距尸体两丈之处,一个长发纷披的女子,正俯首在一个与死者奇书网同样装束的道士颈间,吮吸有声。惨号声已不复闻,那道士只剩下手足还在抽动。 宇文烈毛发俱立。 “砰!”那道士变成了死尸,被抛到两丈之外。长发纷披的女子一抹嘴唇,抬起头来。 “呀!”宇文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光天化日之下,一切是那么真实。 “谁?”那女子厉声一喝,快逾电闪地扑向宇文烈藏身之处。 宇文烈横移两步现出身形。 “噫!是你!”那女子陡然剃住扑势,愣望着宇文烈。她,不是桐柏老人的女儿曹月英。 曹月英就是恐怖的恶魔吸血狂人,真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她既有这高本领,何以会被击重伤,而请自己代赴换命的约会? 宇文烈好不容易制住激动的情绪,厉声道:“曹姑娘,想不到你会是吸血狂人……” 曹月英冷冷地道:“那是家师!” “你是吸血狂人的弟子?” “是的,半月之前!” 宇文烈回溯当日破庙中的情况,恍然而悟。曹月英被蒙山三怪胁迫,被魔剑王子劫去,吸血狂人又从魔剑王乎手下带走曹月英……心念之中,愤然道“姑娘这种手段,未免太过酷毒?” 曹月英用手一掠散发,道:“我已看到先父坟墓,谨在此向你致谢代赴约会和埋骨之恩!”说完,深深一福。 宇文烈无意中见她重伤垂危,一时动了侧隐之心,代她赴死城的换命之约,他与她叮以说毫无其他关系可言,当下冷声道:“曹姑娘,在下受托持无字真经去换令尊的性命,不意对方以过期三日为由,杀害了令尊,在下只换回了一具遗体,这点特地向姑娘说明!” 曹月英本已恢复正常的粉靥,又现栗人的青色,仰天厉声道:“我会一一吸尽他们的血!” 宇文烈打了一个寒噤,道:“姑娘应该想到是一派宗师的遗孤,不宜做这人神共愤的事!” 曹月英咬牙道:“人神共愤?桐柏派冰消瓦解,门人死亡殆尽,这笔血淋淋的帐难道不是人神共愤?我要报仇,这是最好的方式!” “什么方式正当,人杀我,我杀人,用剑,用掌,用口,有何分别?” 宇文烈目光一扫两具道士的尸身,道:“这两个道者何辜……” 曹月英厉声道:“本门弟子又何辜?” “他俩是姑娘仇家之一?” “不错!” 宇文烈不由语塞,她报仇,虽说手段残酷,但不能说她不该。 曹月英面上青气渐消,又恢复她少女妩媚的容貌,深深地注视了宇文烈一眼,道:“我永远感激你惠及先父遗骨之恩!” “这倒不必!” “我深幸没有看错人!” “这话怎么说?” “当日危难相逢,我把人人觊觎的‘无字真经’在大胆地交托你赴约,如果你没有超人的品格,吞没了无安真经,我又将奈何!” “这只是本份,一个武林人最起码的操守,不值得姑娘夸赞!” “可是放眼武林,像你这样的又有几人呢?” 宇文烈微微一笑,道:“在下告辞!” 曹月英黯然道:“你恨我吗?” 宇文烈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吸血狂人的门徒。” “这,谈不上恨!” “你允许我再见你吗?” “江湖浪迹.当然有再见的机会!” “不,我是说你心里愿意再见我码?”说着,粉腮微晕,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宇文烈,一副期待之色。 宇文烈心中一动,想及自己身中毒龙丹之毒,算宋还有短跑数日的时间可活。 何必牵惹儿女之情,何况对方已成了吸血魔鬼……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对不起.在下有事待办,告辞了!” 曹月英粉腮一变道:“你不愿说再见?” “没有这个必要!” “你很高傲!” “谈不上!” “别以为你了不起。” “哼!” “宇文烈,你看到林外的骷髅旗了?” “看到了,怎样?” “闯旗者死!” 宇文烈冷哼一声道:“曹月英,你何不出手?” “你曾对我有恩,这一次放过你!” “在下只是为所当为,谈不上恩.同时也不需要你放过在下!” “你以为我不敢?” “当然敢.吸血狂人之徒……” “宇文烈,不许提家师名讳!” 宇文烈怒火干丈,冷峻地道:“曹月英,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替武林除害!” “你找死?” “未必!” 曹月英粉面上青气隐隐出现,向前一挪步,道:“宇文烈.我实在不想杀你,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开!” 宇文烈不屑地道:“曹月英,你视我宇文烈为何如人?” 曹月英脸上青气更甚,秀目中闪射出一种野兽般的阴残光焰,口里微哼了一声.妖躯猛弹,陨星飞矢般地朝左侧林中射去。宇文烈大惑不解。 一声暴喝传处,接着是一声闷哼。宇文烈弹身奔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衣老者,满面惊怖之色,与曹月英隔八尺相对,曹月英娇躯一晃,十指箕张,罩头盖脸地抓向那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功力相当不弱,双掌指天划地,一封上盘,一攻对方。 曹月英招式倏变,改抓为拍。黑衣老者应变也相当快捷,双掌变势,硬接来招,“砰”然一声大震,劲气四溢,黑衣老者踉跄退了五步。曹月英身形似魅,只一晃,便到了黑衣老者身前。黑衣老者猛地切一掌,这一掌不但奇诡,而且快速无伦。“砰!”然一声,这一掌劈正了曹月英的左肩,宇文烈不由心头一震,心念曹月英势非筋断骨折不可,焉知事实大谬不然,曹月英仅身躯一摇,不见如何出手,竟已牢牢扣住了黑衣老者。 曹月英此刻面上青气缭绕,目中凶芒闪烁,长发遮住了半个面孔,那形状简直如午夜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老者奋力一挣,没有挣脱,厉声道:“你待如何?” 曹月英阴森地道:“擅闯骷髅旗者死!” 黑衣老者脸色惨变,暴吼道:“你……是吸血狂人?” 曹月英怪笑一声,一手反剪老者双臂,另一手抓住老者头发,向后一拉,张口便朝颈项噬去…… 宇文烈目眦欲裂,大吼一声,闪身上前,拍出了两掌。曹月英沉哼一声,松开老者,举掌硬截。 黑衣老者蓦被松开,一连倒退数步,“砰!”然栽倒地面,颈间鲜血汨汨外冒,显然他已穴道受制。 “砰!砰!”两声暴响,宇文烈被震退了三个大步。曹月英狰狞似鬼,举步向宇文烈欺近。场面在骤然之间,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宇文烈大喝一声,双掌一先一后,向对方罩身击去,这两掌他已用上了十成真力,势若万雷霆。 “砰!砰!”两声闷响,双掌切实地劈中了对方的左肩与右肋,这两掌即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势非当场倒地不可,但,曹月英恍如未觉,仅只晃了两晃。 宇文烈亡魂大冒,他觉出两掌如击败革,似乎对方是一件没声生命的东西,一股潜劲巨震加来,使他气翻血涌,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曾经一招毁了蒙山三怪的者大神风驼,在万虺谷巧服金冠血旭之血,平增了半甲子功力,现在居然不是曹月英的对手;曾几何时,一个被追杀的女子,一变而为恐怖的吸血怪魔,功力竟深不可测,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他已习得了他师父的三成修罗神功,普通常指,根本伤不了他,而对方仅凭身上的反震潜力,竟然震得他几乎受伤,确属骇人听闻。 曹月英面目更见狰狞,厉吼道:“宇文烈,你还不逃命?” 宇文烈狂傲天性,切齿道:“我为什么要逃命?” 曹月英向前迈了一个大步,厉声道:“宇文烈,当我不能控制时,你将和那两个道士同一命运,逃吧!” “控制”两个字使宇文烈心中一动,但他已无暇去思索这两个字的含意,同时光逃命两个字也使他无法忍受,冷哼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推了出去。 第16章 “蓬!”的一声巨响,曹月英退了一步。眼一花,曹月英乍退倏进,他竟然避无可避地被扣住了脉门。 曹月英娇躯簌簌直拦.显然她内心十分激动,似在与某种力量搏斗。 宇文烈身具封穴易脉神功,对方的扣拿,并不影响他的功力,猛地一挣,飞弹出三丈之外。这一着完全出乎曹月英的意料之外,使她为之一呆。 宇文烈心念疾转,虽然他只剩下短短数天的生命,但他必须珍惜,他不能不见师父最后一面。心念之中,厉声道:“曹月英,下次如果能有幸再见,我必杀你!” 话声才落,曹月英已站在身前,身法之快简直如同鬼魅。 “吸血狂人手下,决不容冒犯之人!” 就在此刻,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吸血狂人,本人手下也不放过冒犯之人!” 曹月英倏然回顾,只见黑衣老者已蹒跚地向场外逸来。场中,多了一个手摇折扇的少年青衫书生。 宇文烈不由脱口唤了一声:“贤弟!” 青衫书生正是与宇文烈萍水论交的沈虚白。曹月英口发一声厉啸,娇躯一弹,如天马行空般从青衫书生头顶掠过,没入林中,以青衫书生的身手,竟然不及截阻。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青衫书生神色一变,回身疾扑。 第四章五湖游侠 沈虚白弹身向曹月英扑奔地林中追去。 宇文烈暗忖,从惨号声判断,那黑衣老者必已丧在曹月英之手,以沈虚白的功力,也许可以与曹月英一战,自己与沈虚白萍水论交,当然不能对他的安危漠不关心,奸歹得看个究竟。心念动处,正待弹身追去…… 蓦地,一条人影幽灵般的闪现。 宇文烈大吃一惊,抬头望去,现身的赫然又是诛心人。 诛心人在此现身,当非偶然,他像冤魂不散似地尾随自己,用意何在?诛心人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的确使人望而生畏。 宇文烈心虽疑虑,但对方总是有恩于自己,当下抱拳为礼道:“前辈幸会!” 诛心人略一颔首道:“你是回见令师?” 宇文烈十分为难地应道:“是的。” “那你该走了!” “在下好友……” “他的功力足可自保,决不会伤在吸血狂人门徒之手,如果你再事犹豫,将有使你悔恨莫及的事发生!” 宇文烈悚然道:“前辈是指沈虚白而言?” 诛心人叹了一口气道:“孩子,我已经给你忠告,你的时间不多了!” 宇文烈一想也是,自己仅有短短数日生命,见恩师最后一面比什么都重要,也许这就是自己所能,也是所必须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心念之中,再次为礼道:“谢前辈的关切,晚辈这就告辞!” “走吧!” 远远传来一阵喝斥之声,想是沈虚白与曹月英已动上了手。 宇文烈弹身掠出数丈,忽地又折回到原地,激动地道: “前辈,您是世上唯一知道晚辈身世的人?” 诛心人目中闪射出两股异样的光芒,沉声道:“也许是这样!”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 “晚辈身中奇毒,生死难卜,如果万一不幸,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确死难暝目,想请前辈告知身世!” “这……孩子,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对你并无好处,也许会给你带来严重的后果!” “晚辈身世如此复杂?” “也许是!” “前辈不允晚辈这项请求?” “时机未至!” 宇文烈咬了咬牙,再度弹身奔出林去,心中感到莫名的悲痛。 日薄崦嵫,晚霞与枫叶交织成一片耀目的火红。 仙霞岭后峰,人迹罕到之处,出现了一个白衣劲装少年,他,正是急如星火般赶回来的宇文烈。 宇文烈机警地向四周打量了一遍,然后投身一片枫树与杂木混生的林中,不久之后,他在另处峰腰出现,但仅如惊鸿一瞥,旋即消失。 他的目的,在防止万一有人跟踪时,使人捉摸不定他的位置。这是一个极其隐僻的石窟,若非走到窟口,决看不出来。 宇文烈在窟口徘徊蹀躞,他实在没有睑见他的师父。此行没有完成师父的愿望,反而丢失了阎王剑,引来无数麻烦,而更严重的是他仅有数天的生命,确实无以善其后。 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良久之后,他硬起头皮唤了一声: “师父!”走进石窟。 窟底,居中一间石室的石榻上,一个骨瘦如柴的白发独臂老人,拥被而卧。他,就是阎王剑主人,三十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铁心修罗。 宇文烈到石室门口,颤声唤了一声:“师父!”老人身躯微一转侧,没有回答。 宇文烈心头一震,疾行几步,直趋榻前,跪下去道:“师父,徒儿回来下!” 老人依然没有应声。 宇文烈大是骇然,起身一看,不由惊魂出窍。对着他的是一双失神的眼,显示出老人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 两粒晶莹地泪珠,悄然挂下他的剑颊,平常刚毅冷漠的脸,这时充满了激动之色,他悲声唤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怎样了?” 老人干瘪的脸皮,抽搐了几下,白须掩盖的嘴一阵牵动.声如蚊蚋地道:“烈儿……为师的……等你回来,有话……” 宇文烈紧握住老人的手,凄切地连唤:“师父!师父!”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记得离开的时候,师父还很健朗,虽说功力尽失,但与一般健硕的老人无异。短短一月不到的工夫,师父竟然完全变了样。老人话声又起,断断续续.似乎地拼命而为,额角上竟挣出了汗渍。 “烈儿……想不到……能盼到你……回来……” “师父,您老人家感觉怎样?” “为师的……有几句话……没有说……所以断不了……这口气……” “师父!” “为师的……生平……只对不起一位已人……她叫……叫……” “师父,她叫什么?” “杨…丽…卿!” “杨丽卿?” “是的!” 老人似乎精神一振,话声较先前清晰了许多,接着说道:“她……可能已不在人世,但你……得找到她的遗骨。如果她在人世,告诉她……为师的数十年未曾有片刻稍忘……说我……自愧无力救她……抱恨……以终……” 宇文烈心痛如绞,这是他在世上所剩的唯一亲人,眼看就将辞世,而最令他愧痛欲死的是他不但失去了他师父的象征“阎王剑”,也空自允下了百日之约。 同时,他自己知道已无法完成这老人的任何愿望,但,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师父绝望以终?! 老人稍停又道:“烈儿,记住,找她……生寻人,死觅骨,答应……我……” 宇文烈全身起了一阵痉挛,内心痛苦万分,他不能使一个垂死的人,在绝望中死去。他不敢说出自己身中毒龙丹的恨事,咬了咬牙道:“师父,弟子誓死完成师父的心愿!” 老人枯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既痛苦又慰然的微笑,道: “为师的……瞑目了!” 突地,他靠在床沿的肘臂有一种湿濡濡的感觉,转目一看,不由心胆皆裂。 血,鲜红的血! 他原本怀疑短短时日的别离,一向健朗的师父,何以突然垂危,只是他入窟到现在,只顾听师父讲话,没有机会提出询问。 他一跃而起,厉声道:“您老人家是遭人毒手?” 老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惨厉地道:“为师的……活着也是多余,算了,我……不怪……他!” “他,他是谁?” “不必……问了!” “到底是谁?” “也算他手下留情……没有立刻取……为师性命,使为师……能有这……口气在,拖了三天,盼到……你回来,交待了……未完的……心愿!” 宇文烈轻轻揭开被子,呀!一双血肉模糊的腿,旧的血液已经凝固结硬,新的血仍微微惨出,双腿膝弯处的脚筋,已被战断,皮肉翻转收缩,其状惨不忍睹。 是谁?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一个失去功力的老人? 宇文烈目中几乎喷出血来。怨毒至极地道:“师父,告诉弟子,到底是住下的毒手?弟子誓必找到他碎尸万段!” 老人双目一合又睁,道:“烈儿……为师的一生刚愎自用,难免……铸错,唉!只是……” “师父,凶手是什么人?” “是……是……” “谁?” “……仙……仙……”老人头一偏,死了!这不可一世的武林奇人,就这样凄惨地结束了生命。 宇文烈伏在床前,痛哭失声。他的心在滴血! 是谁杀害了师父?凶手何以会侦知这三十年来不为人知的隐秘石窟? 仙,代表什么?是凶手的名字,还是凶手的外号? 天黑又亮。他含悲忍泪,把师父的遗体,安置在另一间石室中,然后予以封闭。 现在,他面临自己的问题。三天,这是他仅有的时间。 生与死,他必须有一个抉择。生——赶回夭台山,重会天下第一魔,由他解毒;死——封闭石窟,等待死神来临。 为了师父的心愿,自身的恩怨,他应诚不计任何牺牲地活下去;为了铁心修罗的名头,他宁死不愿向魔头屈服。这是生与死的抉择,内心中利与害二者在作剧烈的搏斗。 第17章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当日被他自己的誓约所限,同时又为洙心人言语所扣,才给自己强灌下毒龙丹,目的是在那半片禁宫之钥,自己如果赶去求他解霉,当然得先奉献那稀世之宝禁宫之钥,但以天下第一魔的凶残,他会留自己的命吗? 自己能向他乞命吗? 死!他对自己作了无情的选择。 但,迷茫的身世,母亲含恨以终的神情,师父的惨死和愿望,欠人的恩,人欠的仇,百日巫山神女峰下之约,如果失约,“阎王剑”便水沦仇家之手,铁心修罗四个字也将水远蒙羞,这些,一齐涌上了他的脑海。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抂叫了一声。 他想到那夺去阎王剑,代母订百日之约的绿衣少女,她那绝代的风华,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绿衣少女要为他设法疗毒,他拒绝了;诛心人的建议,他也拒绝了。 她不但是师父仇家之女.而且也不会放弃那半片禁宫之钥的下落,说起来,她比天下第一魔更可怕,他有理由拒绝那恶意的恩惠。 让一切结束吧,至少,他死在窟中比死在别人手下而又无法完成愿望强些。 这是人最后的决定。 纷乱的情绪,随着这决定而平静了。 他以掌劈石,封闭了石窟的入口,然后静坐在他师父日常起居的石空中。 世间没有比等待死亡更惨酷的事了。但又谈不上惨酷,因为它已超过了惨酷的极限,根本投有字眼可以形容宇文烈现在的心情。如果他毫无踞,毫无牵挂,也许情形会好些,可惜他心里没有平静,他死了也不会得安息。 他本可以自决,很快的结束这惨痛的等待,但,由于他不愿意死而不得不死,潜意识中有一股力道阴止他自决。 他无法想象毒龙丹发作后是什么情形,但据天下第一魔所说,是骨化形销,身躯溃烂而亡。 恐怖的时刻,在极度痛苦中度过。一天!两天!三天! 他没有死,毒龙丹也没有发作的迹象。 莫非天下第一魔施的是诈术,虚声恫吓,那吞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毒龙丹?可是以天下第一魔的身份名头,会用这—下流手段吗?如果不,那以是什么原因呢? 窟外,仙霞岭附近,数条人影,不分日夜地在搜索,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三天之后,那些人影消失了,只有一条人影,悄然上了仙霞岭主峰之巅。 一天!两天!三天! 那人影绝望地离去了,她是谁?她就是美绝尘寰的绿衣少女。她上仙霞岭守候了三天三夜,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窟中,宇文烈在苦苦思索这意外的奇迹,何以毒龙丹没有发作? 突地,灵机一触,他想到了原因,不由喜从天降。他记起了万虺谷,三界魔君临死前说过的话:“…金冠银虺之血,不 但可平增半甲子功力,而且万毒不侵……”不错,他早该想到,而竟没有想到。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这是喜极而流的泪。 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味到生命的可贵。 破窟而出!他冲动地奔出石室,但到了碎石封堵的窟口,他窒住了。情绪在刹那之间平静下来,灵智也告恢复。他想,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对付一般武林高手绰有余裕,但若比之一千魔头,可就差远了,单只绿衣少女,他就没有还手的余地,别的自不必提了。 目前,最迫切的是百日之约,师父业已归天,这约会他非赴不可。 凭什么践约呢?绿衣少女他已敌不过,何况其母! 能与铁心修罗结仇的绝非泛泛之辈,这是不言可喻的。 他颓然回到石室。当他目光触及壁间孔洞中的那本绢册时,他得到一个启示: 伏洞潜修。 铁心修罗身残功废,传功时都是口授,无法助长他的功力,所以许多玄奥之学,因功力不足而无法进一步修习。此次奉命去访无情剑客,目的就是希望无情剑客能助他速成,不料绝望而归,险些丢了性命。 奇缘使他巧服了金冠银虺之血,平添了半甲子功力,现在,他可以修习师父的主要绝技修罗神功了。 盘算百日之约,还有整整八十天,除去赴约的行程,他最少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参修,由于他早已有的基础,修习起来,当事半功倍,两个月,时间不算长,但他无法计及成果了,能习几成便是几成。 于是,他潜心致致,参修修罗神功。一个月之后,渐入佳境,他方始真正地领略到师父生前的功力,的确不同凡响。 两个月的时间在一个专心致志于某种事物的人而言,快得犹如一瞬。当壁上刻划到了六十整数时,宇文烈知道时限已至,立即停止练功,准备出窟。 他不知道这两个月的苦练,功力是师父当年的几成,只是,他觉得真气充盈,控制收发自如,内视有一种澄明之感。 叩别师父之灵,把那册修罗秘笈收藏妥当,然后怀着一颗豪雄的心,离室而去。出窟之后,依旧用石块土革严密的封闭窟口。他不知道是否能再回此窟,但他不愿师父的遗蜕受到任何干扰。 他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长长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弹身向山外奔去。 他必须在二十天之内,赶到巫山神女峰下,代师父践那百日之约。这约会的吉凶祝福,他完全不去想它,他只知道必须去,铁心修罗之名,不容受污.阎王剑必须夺回。 路上.他一连换了七匹好马,昼夜不息地奔行。第十七天,进入川境,弃马步行,向巫山进发。他以一种勇士赴沙场的心情,来践这约。 对方是谁?他不知道;何仇何怨?他不知道;后果如何?他不愿去想。 晨光曦微中,巫山神女峰下,来了一条白色人影。他,正是代师父铁心修罗践约的宇文烈。 雾消云散,旭日金辉从峰顶洒落.宇文烈已伫候了一个多时辰,犹不见约会的人现身,心中微微感到有些急躁。 他从绿衣少女而摹拟到她的母亲,可能是一个艳丽无双、功高骇人的美妇,当然,也可能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师父遽尔惨死,有许多话许多问题,他无法向师父提出。 今天的约会,是名气之争?普通的隙怨?抑或是生死之仇?他无从臆测。 一声惊“咦!”打破了深山冷寂的空气。一条纤细人影,如飘絮般从半峰间冉冉泻落。 宇文烈惊悸地抬头望去,一个全身翠绿,美赛天仙的少女,已俏生生地站在距自己不及三丈之处。她,正是夺去阎王剑,代母订这次约会的神秘绿农女子。 绿衣少女粉靥之上全被一种惊喜惶惑激动所揉合的表情笼罩,明眸闪射一种异样的光辉,略不稍瞬地望着宇文烈,这神态,使她美上加美。宇文烈冷寂的心湖,被激起了一层涟漪。 绿衣少女樱唇翕动了几下.进出一句活道:“你,没有死?” 宇文烈收敛心神,冷漠地道:“我为什么要死?” “你那毒龙丹之毒………” “区区毒龙丹,算是什么!” 绿衣少女秀眉一蹙.微退了半步,道:“令师来了?” 宇文烈心内一痛,依然冷冰冰地道:“他老人家不来了!” 绿衣少女粉腮一变,道:“什么,令师竟然不肯赴约?” 宇文烈沉声道:“在下代他老人家赴这约会!” “名震寰宇的铁心修罗,竟然不敢赴约……” “姑娘说话客气一点,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为什么?” “这点姑娘可以不必知道。” “宇文烈,你还是不配代赴约会!” “为什么不配!” “哼!你知道这是什么约会?” 这正是宇文烈心中所要问的,随即道:“什么约会?” “死亡约会!” “死亡约会?” “不错!” 宇文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令堂何以不现身?” 绿衣少女道:“待令师现身之后!” “在下已申明之约会由在下代践!” “死亡约会,无人能替代!” “如果家师永远不能践约了,又当如何?” “你说永远是什么意思?” 宇文烈怆然道:“先师业已去世了!” 绿衣少已骇然呼道:“什么,死了?” “不错!” “真的?” “天下岂有徒弟诅咒师父的道理。” 蓦地,一个冰冷地声音道:“那魔鬼是如何死的?” 声音近在咫尺,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陡地转身,只觉眼前一亮,一个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站在距自己不及八尺的地方。这妇人何时欺到身后,自己毫无所觉,单凭这一点,就证明对方功力高出自己太多。 不用问,他知道这中年美妇必是绿衣少女的母亲无疑。 魔鬼两个字,使宇文烈无法忍受,抗声道:“先师业已作古,尊驾说话何必辱及泉下之人!” 中年美妇杏眼圆睁,厉声道:“问你他如何死的?” “病死!” “一个功力超凡的内家好手,岂会轻易病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中年美妇举目向天,喃喃地道:“他死了,他竟然死了,这魔鬼.为什么不活到现在,不,死了也不放过他厂 话声一顿,目光回到宇文烈面上,恨毒无限地道:“他埋骨何处?”那神情,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宇文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沉声道:“先师一切仇怨,本人完全接着!” 第18章 “你不配!” 宇文烈俊面大变,傲情突发,抗声道:“为什么不配!” “我要亲手杀他。” “可是先师已经离开人世了!” “死了也得毁尸!”一句话,说明了中年美妇所怀怨毒之深。 宇文烈咬紧牙关道:。先师与尊驾何仇何怨,值得尊驾毁尸?”中年美妇身躯因过分激动而簌簌直抖,厉声道:“你不配问!” 宇文烈气得七窍冒烟,冷极地哼了一声道:“尊驾未免太过盛气凌人!” 中年美妇逼近了一步,再次喝问道:“说,埋骨之所?” “办不到!” 中年美妇突地阴森森地一笑道:“宇文烈,说与不说都是一样,我会派人搜遍仙霞岭,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宇文烈闻言之下,不由亡魂大冒,不知对方何以知道师父隐居之所,极可能是自己行踪不慎所致,如果对方不惜人力时间,究搜极索,石窟虽隐秘,仍难免不被发现,难道真的使师父死后还遭毁尸之惨。心念之中,额角现汗,冷厉地道: “尊驾连死者都不放过?” “正是这样!” “今日的约会怎样?” “你且说你有几个同门?” “只在下一人!” “好极了,你一意要代他赴这死亡约会,本座决不让你失望!”本座两个字使宇文烈心中一动,自称本座,如非一派掌门,必是帮会之长,但这中年妇人是属何门何派?当今十二门派掌门人,在黑森林外换命之会中,自己全都见过,根本没有这么个女人,她又不肯自透名号,甚至结的是什么仇都不肯说。 中年美妇略顿又道:“宇文烈,你是死而无怨了?” 宇文烈咬牙道:“生死算得了什么,不过……” “怎么样?” “尊驾的名号,与先师结仇的原因……” “这个你不必问,本座不会告诉你!” “难道是见不得人的事?” “宇文烈,凭这句话今天你死定下!” “在下既专程代师赴约,生死早巳置之度外了!” “有种!” “在下还有句话要说。” “讲!” “尊驾如果真的辱及先师遗体,在下不死的话,会十倍索还这笔帐!” “有志气,不愧铁心修罗之徒,不过,你这话等于没有况,因为你死定了!” 宇义烈肝胆皆炸.目眦欲裂地道:“何不出手试试?” 中年美妇哈哈一阵大笑道:“凭你,也配本座出手!”说着,目光转向始终默立一旁的绿衣少女道:“玲儿,毁了他!” 绿衣少女瞟了宇文烈一眼,黛眉一皱,唤了一声:“妈!” 中年美归声色俱厉地道:“要你毁了他!” 宇文烈恂中热血阵阵沸腾,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对方竟然不屑出乎,绿衣少女粉腮掠过一抹幽怨之色,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她母亲那铁青的脸孔时,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举步欺向宇文烈。 场面在骤然之间涌现—片杀机。 宇文烈怒目而视对方,他在窟中两个月的苦练,面临了考验。 虽然.他隐约觉察出这叫玲儿的绿衣少女神色有些异样,但他不愿深想,他再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他知道,纵使他打败了绿衣少女,中年美妇仍不会放过他。 绿衣少女在距宇文烈一丈之处,刹住步子,颤声道:“宇文烈.我不想杀你,怎奈你是铁心修罗的弟子!” 中年美妇神色一变,厉声叱道:“玲儿,下手!” 绿衣少女银牙一咬,纤掌斜斜劈了出去,这一掌看似平飞,其实暗藏无数变化,玄奇诡辣到了家。 宇文烈双掌一扬,正待接架,掌到中途,突又自动收回。 “砰!”绿衣少女的玉掌,切切实实地印上宇文烈的左胸,宁文烈身躯晃了两晃。 这一着大出绿衣少女意料之外,对方何以不接不架,硬承受自己这一掌。更奇的是以已所知,宇文烈的功力决不能承受这—击而毫无损伤,心念之中,粉腮一变, 宇文烈此刻信心大增,两个月的苦练果然没有白费,当下淡淡地道:“凭姑娘方才一句话,这一招在下不还手!” 绿衣少女冷喝一声道:“还手下还手都是一样!”话声中,攻出了第二招,宇文烈双掌一错,迎了上去。双方展开了惊世骇俗的搏击,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转眼过了十招,竟然平分秋色,轩轾不分。 绿衣少女惶惑不已,短短三个月,他哪来之身功力,较之以前,高了不知凡几。 宇文烈突然连演三绝招,把绿衣少女迫退两步,双掌干胸作势,手掌在刹那之间,变成玄玉之色。 中年美妇粉面一寒,大声道:“玲儿,他已练成了修罗神功,用破玉指!” 宇文烈心头暗自一震,破玉指这门功夫,他是第一次听到,想来必是专用以克制修罗神功的指功,由此可见对方报仇心之切。 绿衣少女再度看了她母亲一眼,纤掌徐徐上扬,食中二指,顿呈琥珀之色。 双方功力相若,在生死之争下,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空气紧张到无以复加。双方一出手,生死胜负立判。 绿衣少女粉靥略现苍白,不知是恐惧还是别有用心。 宇文烈把功力提到了极限,这一击如果失败,一切就算结束了,绿衣少女的异样神情,他并非一无所觉,只是,这意念仅若昙花一现。 双方凝神对峙,准备出击。这一个回合,将是石破天惊。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陡然传至:“住手!” 宇文烈心头一震,发声的显然又是诛心人。 绿衣少女愕然退了一步,目光已扫向发声之处。 中年美妇面上骤涌杀机,头也不回地喝问道:“谁?” “蛇蝎其心的贱人,你应该听得出我是谁?” 绿衣少女厉喝一声:“你敢侮辱我母亲厂娇躯一弹,就待扑向发声之处。 中年美妇不见作势,只一晃,便截住了绿衣少女.厉声道:“不许动!” 宇文烈心中惊异莫名,听声音是诛心人无疑,他与这中年美妇是什么过节,何以开口便骂? 中年美妇粉腮一片铁青,眼中杀芒更炽,冷冷地道:“原来是你!” “贱人,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你少得意,本座确实想不到你还会自动找来送死。” “死的也许是你!” “那得看是否出现奇迹了!” “贱人,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我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忍辱偷生,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你,哈哈哈哈,贱人,你公然敢离巢外出。” 绿衣少女已按奈不住,目眦欲裂地道:“妈,他是谁?” 中年美妇面上肌肉抽搐,厉声道:“一个越狱的死囚。” 那声音充满了怨毒地道:“贱人,答得好!” 中年美妇阴森森地哼了一声道:“等着,本座马上与你作一了断!”说着,举步欺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已知对方的心意,蓦集全身功力于又掌,准备拼死一击。 绿衣少女面色连变之后,颤声道:“妈,你能不能不杀他?” 中年美妇一窒,道:“为什么?” “师罪不及徒!” “这是你内心的话吗?” “嗯……” “玲儿,我不许铁心修罗的后人活在世上!” 那刚劲的声音,又告传来:“贱人,不许你碰他!” “凭什么?” “你若敢动他一毫一发,我把全部秘闻向江湖抖露!” “你敢!” “为什么不敢?” “这小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可言!” “那你就闭嘴。” “我不许你碰他!” “你自身难保!” “那是另一回事!” “本座先毁了他再成全你。” 绿衣少女突地色然作喜,向她母亲做了一个手势,樱唇连连嗡动,显然她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向她母亲说话。 中年美妇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道:“我几乎忘了这件大事,玲儿,看住他!”声落,人已一闪而逝,身法之奇快,几近鬼魅。 一缕细如蚊呐的声音,传入宇文烈的耳鼓:“孩子,你与这贱人斗,无异以卵击石,我把她引走,你快离开!” 宇文烈知道是诛心人以千里传音之术,向自己示警。他不明白,诛心人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一而再地在危难时救自己脱险?这决非无因,为什么呢?他似乎知道所有的谜底…… 心念之中,只听绿衣少已匆匆地道:“你别走!”娇躯一弹,如巧燕般向峰腰掠去。 宇文烈望着绿衣少女消失的方向发怔。她要自己别离开是什么意思? 诛心人引走中年美妇,目的是使他能从容脱身。照理,应该毫不犹豫地离开,然而因绿衣少女一句话,他不愿乘机悄然脱走,一方面地好奇,另一方面下意识中他直觉地感到不应该溜走,这未免太损铁心修罗的名头,这约会并未终了。阎王剑的下落对方还未交代。 他对诛心人的行径,更加感到莫测高深了。对方的来历,武功,行为,全部是谜。 当他询问及自己的身世时,诛心人讳英如深的态度,当他提及母亲含恨以终的情形时,诛心人竟激动得流下泪水,这些,说明了什么?诛心人一而再的在他危难时出现,这又说明了什么? 他判断,诛心人与他必有某种渊源,如非是一个绝大的阴谋的话。 第19章 心念未已,但觉微风飒然,绿衣少女去而复返,手中捧道那柄阎王剑。 见物思人,宇文烈想起过世的师父,心中涌起一片莫名的哀伤,同时也激起了当日阎王剑被夺的愤慨,剑眉一扬道: “姑娘意在何为?” 绿衣少女双手一伸,道:“还你!” 此举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惑然道:“为什么?” 绿衣少女噗哧一笑道:“这本是你的东西,当日出手抢夺,目的是为了迫令先师出面,如今事情已了,是否该还给你了?” 宇文烈冷漠地道:“以在下看来,事情尚未了结!” 绿衣少女笑态一敛,幽幽地道:“至少,今天的事算了结了!” “姑娘忘了令堂要你看住在下?” “你拿剑走吧!” “姑娘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先接过剑,我告诉你!” 宇文烈迟疑地接过阎王剑,佩在腰间,道:“姑娘可以说明原因了!” “你不懂?” “在下不明白!” “你真的不懂?” “不懂!” 绿衣少女粉腮一红,似娇似怨地道:“两月之前,我以为你已毒发身亡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姑娘担心这次约会受影响?” 绿衣少女狠狠地白了宇文烈一眼,道:“我……我……我曾在仙霞怜上守候了三日三夜!”说完,低头抚弄裙带,那股娇羞之态,配上她的国色天姿,的确使人沉醉。 宇文烈聪明透顶,焉能不明白对方话中之意,但他想到她母亲与师父之间,似有三江四海之恨,一天二地之仇,她母亲曾扬言要毁尸,同时也不放过自己,如果让这事态自然发展,结果将一场悲剧,同时,又安知绿衣少女不另具深心? 心念之中,以更冷的音调道:“姑娘很有耐心,结果却失望了,是吗?” 绿衣少女倏地扬起螓首,怒视宇文烈道:“宇文烈,你是世间最无情的人!” 宇文烈心头一震,故作不解地道:“无情二字从何说起?” 绿衣少女粉腮倏沉,羞怒交进,厉声道:“宇文烈,你与我滚,否则……” 宇文烈面色一变,道:“否则怎样?” 绿衣少女杏目圆睁,厉声道:“否则杀你!” 如果是在三个月之前,绿衣少女要杀宇文烈并非夸口,但是现在,却不可同日而语了,宇文烈在石窟中苦练了两个月的修罗神功,虽未大成,但在武林中已可算是相当不凡的高手了,从刚才的交手,证实双方功力不相伯仲。 当下冷冷一笑道:“姑娘恐怕办不到。” 绿衣少女娇躯向前一挪,纤掌上扬,正待击出,突又自动收势,厉声道: “滚,我妈可能要回头了!” 宇文烈心头一阵怦怦然,她说要杀他,又关心他怕落入她母亲之手,显然,她爱他是出自内心。 但,他能接受她的爱吗?不能,如果稍一失足,结果必是悲剧。当下暗自一咬牙道:“在下承姑娘的情,璧还阎王剑,前此夺剑的过节一笔勾消,你我互不相欠!”说完,弹身疾纵,这举动,冷漠,无情,大大地戳伤了绿衣少女自尊心。她不顾母亲之命,璧还阎王剑,让他脱身,不顾少女的矜持,向他表示爱意,想不到他铁面冷心,故作不解,尤其互不相欠四个字,更使她受不了。她窒在当场,芳心欲碎,羞愤无以复加。久久之后,猛一跺脚,朝宇文烈消失的方向恨声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蓦地,一个既柔且软的声音道:“师妹,你要杀谁呀?”话声中,一个青衫书生,手摇折扇,一摇一摆地走向了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先是一皱眉,继而小口一撇,道:“你管我要杀谁。” 青衫书生折扇一摇,眉开眼笑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绿衣少女粉腮陡地罩起一层严霜,冷冷地道:“沈虚白,我的事不要你管!” 原来这青衫书生,便是与宇文烈订交的沈虚白。 沈虚白毫不为意地道:“师妹,你干吗对我这般冷酷,你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真心……” 绿衣少女一扭头道:“废话,我不要听!” 沈虚白嬉皮涎脸地道:“师妹,愚兄究竟是什么地方使得你如此轻视?” “什么也没有,你请吧!” 沈虚白俊面微微一红,道:“师妹,最近你似乎变了?” 绿衣少女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我就是我,什么变不变!” “以前你对我不会这样冷漠无情……” “什么无情有情,沈虚白,放明白些。” 沈虚白面上闪过一丝阴笑,道:“师妹,如果你要杀宇文烈,愚兄我可以代劳?” 绿衣少女粉面大变,厉声道:“不要你管!” 沈虚白轻声一笑道:“我要杀他易如反掌!” “你敢!” “噫!师妹不是说不杀他誓不为人吗?” “我要亲手杀他!”. “宇文烈算什么东西,何必要劳师妹的玉手呢……” “沈虚自,我警告你,我的事不容人插手。” “师妹,我奉有师父之命,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我母亲已改变了主意!” “可是愚兄我没有听说,仍照原来计划行事!” “你若敢动他一毫一发,我要你的命!” 沈虚白脸皮再厚也感到受不了,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师妹私自放他走脱,还把阎王剑还给他,难道也是师父的意思?” 绿衣少女杏目圆睁,声色俱厉地道:“你管不着。” 沈虚白唉声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愁苦的道:“师妹,我与你青梅竹马,一块长大,难道你真的这样绝情?如果你要看看我的心,我可以马上挖出来给你看!”绿衣少女不由为之动容,但瞬间又恢复冰冷之色,道:“你是你,我是我,为什么要看你的心?” 沈虚白一副情痴的神态,幽然道:“因为我爱你呀!” 绿衣少女啐了一声,道:“沈虚白,你别肉麻当有趣,老实说,放规矩些。 我把你当师兄,否则……” “否则怎样?” “我反脸便不认人!” 沈虚白满面尴尬之色,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师妹,我看得出你已爱上了宇文烈那小子……” 绿衣少女背转娇躯,厉声截断了对方的话道:“放屁!” 沈虚白阴森森地—笑道:“师妹,我提醒你一句,宇文烈是师父仇人的门徒……” “用不着你提醒。” “如果世间没有宇文烈其人,师妹仍然悬爱我的,对吗?” 绿衣少女粉靥煞白,回过轿躯,咬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比方而已!” “希望你聪明人不要做笨事!” “此话怎讲?”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沈虚白眼珠转了两转,折扇一挥;道:“师妹,我走了,希望你三思!” 青衫一晃,转眼而杳。绿衣少女茫然地望着空际,眼帘竟有些湿润了。 且说宇文烈一路飞奔,快逾星泻,似乎他要借狂奔以缓和心中的思潮。但,心事不但未见缓和,反而纷至沓来。 这次巫山之约,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若非诛心人援手,恐难逃中年美妇之手。 绿衣少女的痴情,给他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挥不去,除不掉。 自己身世之谜,为什么要随母姓,父亲呢?母亲至死犹含恨的秘密何在? 杀害师父的凶手,那“……仙……”代表什么?凶手的名还是号? 师父切切遗命必须要找到的杨丽卿,生寻人,死觅骨,从何着手? 师父三十年前,身残功废,被迫隐踪,凶手又是谁…… 日头平西,宇文烈出了山区,来到江岸,望着滚滚江流,口中不由朗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蓦地,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道:“少侠雅兴不浅!” 宇文烈大吃一惊,以自己目前功力,竟然被人欺近而不自觉,这人的身手确非等闲。回身望处,只见三丈之外,站着一个脑满肠肥穿土蓝布褂裤的老者。此人细眉细眼,鹰鼻阔口,胖得两腮的肥肉直往下垂,那形象十足一个买卖商贾。 胖老者笑嘻嘻地道:“少侠就是宇文烈?” 宇文烈一怔神,道:“不错,正是在下!” “那老夫算是找对人了!” “找对人,什么意思?” “因为老夫正打算找你,恰在此地碰上,太巧了!” “阁下何方高人?” “高人不敢,一个规矩的生意人而!” 宇文烈不由一皱眉,道:“阁下有何见教?” “不敢,生意人自然是谈买卖,想与少侠做一笔生意!” 宇文烈被这不伦不类的话,弄得十分不耐,再次道:“阁下如何称呼?” “哦!哦!敝人贱号五湖游商,少侠当有耳闻?” “抱歉,今天第一次听到!” “那不要紧,反正不关宏旨……” “阁下找错人了?” “不会,敝人的买卖极少落空!” “在下没有什么生意照顾阁下……” “有!有!而且这交易少侠是非做不可!” 宇文烈心念疾转,看对方的神情.绝不是失心疯,目的何在呢?五湖游商之名,因自己出道日浅,未曾听说过,但从现身则不使自己觉察这一点看来,谅非等闲人物,而对方张口就叫出自己姓名,显然有所为而来,当下冷冷地道:“阁下说这话不嫌太过武断?” 第20章 五湖游商哈哈一笑道:“少侠,不是敝人吹嘘,对生意一道,自信决不走眼!” “在下对此不感兴趣,阁下还是自便吧!” “少侠若不做成这笔交易,一准后悔!” “即使后悔,也是在下个人的事,阁下另找顾主吧!” “可是敝人已看准这笔生意……”“可惜在下毫无兴趣!” “少侠真的不愿做这笔交易?” “抱歉之至!” “令师尊业已作古了?”这名突如其来的话,使宇文烈大感错愕,惑然道: “阁下知道先师是谁?” “三十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铁心修罗,不错吧?” “是不错,怎样?” “少侠口称先师,想来敝人所猜不错了?” 宇文烈疑云顿起,冷声道:“阁下何不直说来意?” 五湖游商嘻嘻一笑道:“这就要谈到生意了!” “阁下什么意思?” “在商言商,与少侠完成交易!” “什么交易?” “令先师不是寻常的死亡吧?” 宇文烈全身一震,他正要查探杀师仇人,听对方话意,大有蹊跷,莫非…… 心念之中,沉声道:“阁下何以知晓?” 五湖游商一拍手道:“敝人又不幸言中了。少侠你是否考虑这笔生意?” “如何说法?” “令先师既是死于意外,少侠可知道凶手是谁?” 宇文烈陡地一把抓向五湖游商,口里道:“阁下知道?” 五湖游商轻轻闪过了这一抓,连连摇手道:“少侠,行有行规,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动口不动手!” 宇文烈一抓落空,暗惊对方身手不弱,当下一收势道: “阁下知道谁是凶手?” 五湖游商干咳了一声道:“这就是敝人所要和少侠谈的交易!” “如何谈法?” “敝人说出凶手名号,少侠付出相当代价!” “代价!阁下要什么代价?” 五湖游商脸色一正.目光朝四下一扫,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低声道;“传言少侠得到了禁宫之钥!”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难道传言可信?” 五湖游商摆出一副市侩派头,道:“敝人在商言商,不管是真是假,这是敝人所开的价钱,成交与否,又当别论,问题是少侠是否有诚意做这笔交易!” “如在下付不出这代价呢?” “这……生意不成仁义在,暂时拉倒!” 宇文烈心念疾转,师父被害,凶手只有一人,听师父临终口气,似乎有对凶手宽恕之意,而此事极少可能传入江湖,这五湖游商何以知道师父死于意外?莫非这是一个可鄙的阴谋,目的在图禁宫之钥,对方若非是凶手,必与凶手是同路入,只是师父曾透露了一个仙宇便已断气……心念之中,冷冷一笑道:“阁下大名尚请教?” 五湖游商油滑地一笑道:“敝人伍人和!” “伍人和!” “不错!不错!” 宇文烈微感失望,对方姓名与别号,椰没有包含那“仙。字。 五湖游商接着道:“少侠无妨多作考虑,敝人暂且告退!” “慢着!” “少侠改变主意了?” “在下怎知阁下将要提供的线索是否可靠?” “哈哈,这放心,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在下有句话得先请教。” “敝人恭听!” “先师意外惨死,除了凶手之外,江湖绝无人知,而凶手本人当不致自己宣扬,阁下凭什么……” 五湖游商扬手止住宇文烈的话头,道:“关于货物来源,敝人自有令少侠满意的交代!” 宇文烈暗自思量,禁宫之钥自己所得不过半片,说起来有如废物,同时因了它自己将成众矢之的,如用它来换取残杀师父凶手的下落,倒也合算……心念中,道:“阁下,在下答应你所提的条件,不过……” “怎么样?” “禁宫之钥在下所得不过是一半……- “这点敝人清楚。” “在下可否附加一个条件?” “这……说来敝人衡量价格之后再决定!” “在下除了要得到凶手的行踪之外,希望能知道另外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谁?”. “一个叫杨丽卿的女人!” 五湖游商细眼一眯,道:“杨丽卿?” “不错!” “令先师应当很清楚。” “他老人家并不清楚!” “这就奇了……” “怎么样?” 五湖游商思索了片刻之后,道:“这问题算是例外的奉送少侠,不计价格,敝人仅以所知的一点相告!” “请讲!” “杨丽卿是令先师铁心修罗的爱人……” “哦!” “少侠没有听令师提过?” “请继续说下去。” “据传说,三十多年前,令师与杨丽卿连袂进入黑森林,目的是想一探武林绝地死城,结果双双失踪,令师为何脱离绝地,隐居仙霞怜,杨丽卿下落如何,局外人就无法得知了!” 宇文烈大感惶惑,所谓“黑森林”,当然是指立有“阴阳界”石碑的那片原始森林无疑了。看来“死城”,是在森林中,照这样说,师父应该知道杨丽卿的下落才对,为什么他遗言要自己生寻人,死觅骨呢? 若师父不知道,还有谁更清楚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要探查杨丽卿的生死下落,除了进死别无他途,但死城既能劫持十二门派掌门,逼十二掌门各以一件派中武功密笈作为换命的代价,不言而可喻城中必多震世骇俗的好手,凭自己月前的能力,能办得到吗?何况还设有听人说过进死城而能生还的…… 据此而论,师父当年身残功废,也必与死城有关。 暗念中,他决定了要闯闯死城,否则无法完成师父的遗命。 晚霞映得江水一片耀目的绚烂。五湖游商瞟了沉思中的宇文别一眼道:“少侠,我们成交了?” “可以这么说。” “如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宇文烈有些啼笑皆非,对方的确煞有介事地在做买卖。 “东西不在本人身边!” “那只好暂缓交货了!” “阁下倒很现实。” “好说,生意人自不愿亏血本做交易!那东西何时可以取到?” “半月之内!” “好,敝人等候半个月!” “在下取得之后,何处与阁下碰头?” “不必,敝人会主动找下少侠的!” “如此一言为定。” 就在此刻,破空之声传处,两团黑影旋射而来。 宇文烈目光扫处,已看出来的是彩轿与画舫。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宇文烈杀机陡起。 “妾随彩轿至,郎乘画舫来!”朗吟声中,彩轿画舫双双泄落地面。 五湖游商堆满肥肉的面上掠过一抹奸笑,迎上去道:“两位不是找敝人吧?” 舫中人道:“正是找阁下!” “谈生意?” “不错!” 宇文烈正待发作,一听翠方要谈生意,好奇之念油然而生,不知轿舫要与五湖游商淡什么生意。他硬把怒火压了下去。 五胡游商眉开眼笑地道:“什么生意?” 轿中人脆生生地道:“寻人!” “什么样的人?” “二十年前失踪江湖的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 五湖游商突地面现踌躇之色,久久才道:“这桩买卖恐怕难以成交。” 舫中人嘿嘿一笑道:“那阁下的招牌就该摘下了!” 五湖游商尴尬地道“生意卖卖,必须双方情愿……” 轿中人不屑地道:“货色不全,还挂牌做什么生意!” 五湖游商迟疑了片刻,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将本求利,信用第一……” 舫中人哈哈一笑,截断五湖游商的话头,道:“阁下大概想知道本人准备付出的代价?” “纵使一本万利,没有货品供应,仍然难以成交!” “如此说来,阁下拒绝这笔交易?” “可以这么说!” “可惜!” “可惜什么?” “这笔交易代价之高,定出阁下意料之外,如果成交,真是一本万利!” 五湖游商闻言之下不由动容,的确,这句话太具诱惑力,脱口道:“说说看!” “阁下不是说无货供应么?” “这个……也许可以从长计议!” “如果阁下能探出玉神龙白世奇的生死下落,得到的代价是鬼王御魔录,阁下听过本秘录的价值吧?” 五湖游商顿时面现激动之色,厉声道:“鬼王御魔录?” “不错,一甲子以来,武林人梦魅以求的东西!” 宇文烈却大感困惑,不知这所谓“鬼王御魔录”是什么东西? 轿中人补充了一句道:“其价值不亚于禁宫之钥!” 宇文烈暗忖,鬼王御魔录既可和“禁宫之钥”相提并论,显然又是武林瑰宝,彩轿与画舫不知和玉神龙白世奇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为了他的生死下落,竟然肯付这高的代价。 五湖游商显然心动,但又因某种原因踌躇难决…… 轿中人冷冷地道:“一甲子之前,鬼王君临武林,没有任何高手能在他手下走出三招,这本御魔录,就是鬼王的全部武学精要,如果练成,天下其谁与敌!” 五湖游商似笑非笑地道:“据说所载都是左道旁门的邪僻之学……” 舫中人立即接口道:“武学本无正邪之分,主要的是看使用的人应用的方式,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这点没有争辩的必要,阁下到底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第21章 五湖游商犹豫再三之后,道:“可有期限?” “阁下的意思是需要一段时间办货?” “一点不错!” “要多久?” “这……很难说,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 “本人肯付重酬的目的是争取时间,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玉神龙白世奇自从二十年前连神风帮全部帮徒神秘失踪之后,江湖中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长话短叙,阁下接一接这交易?” “半年为期,如何?” “阁下保证半年之内能有下落?” “保证办得到。半年到期,敝人交不出货,这交易算取消,如何?”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现钱现货,这笔交易本人来做!” 宇文烈心头一震,暗叫了一声:“诛心人。不知他在神女峰下引走中年美妇之后,双方作了什么了结……” 五湖游商面色一变。 舫中人大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一个面无表情,但目光犀利如刃的半百乡村学究装束的老者,悠然现身入场。 宇文烈忙施一礼道:“谢前辈援手之德!” “小事一件!” 五湖游商困惑地打量了老者一眼,道:“朋友如何称呼?” “诛心人!” “诛心人?” “很陌生,是不是?” “好说!” 舫中人已迫不及待地道:“阁下愿作这笔交易?” 诛心人一颔首道:“不错!” “阁下知道玉神龙白世奇的下落?” “当然,他与在下分手不久” 轿中人尖叫道:“阁下说话可要负责!” 诛心人冷冷地道:“当然!” 舫中人激动地道:“白世奇真的没有死?” “他为什么要死?” “现在何处?” “附近不远!” “此话当真?” “以鬼王御魔录作交换条件,也是当真?” “不错,可是本人在没有见到白世奇之前,暂不能交付!” “应该,本人同意见货交钱!” 五湖游商既是尴尬,又是痛惜,莫测高深地望着诛心人,饶是他江湖阅历丰富,就是测不出对方的来路。 轿中人激颤地道:“现在就走?” 诛心人道:“慢着,那册鬼王御魔录是否就在身边?” 舫中人接口道:“阁下大可不必担心,在下还不是信口雌黄之辈。见了白世奇本人,在下立即付出这代价!” 宇文烈突地欺身到了彩轿与画舫之间,俊目中精芒闪烁,冷冰冰地道:“两位,我们之间的帐该结算了!” 舫中人嘿地一笑道:“小子,别不知进退,我夫妻不找你已属万幸了,你还敢公然叫阵!”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道:“口气不小,本人今天非劈碎你俩这壳子不可!” 轿中人怒声道:“小子,我夫妻有急事待办,别找死!” 蓦在此刻,一阵刺耳的古怪笑声,起至不远处的山边。 五湖游商面色大变,匆匆向宇文烈道:“少侠,我们的生意改口再谈!”说完,强身疾纵而去。 肪中人也以急促的语调向诛心人道:“阁下,我们换个地方讲话!娘子,走!”轿舫同时旋飞而起,向江边方向射去。 宇文烈却是满面恨毒之色。注定怪笑声所发方向。 诛心人道:“孩子,我们走!” 宇文烈冷冷地道:“前辈请便,晚辈不走!” 怪笑声戛然而止。两样黑忽忽的东西,飞泻而来,砰然落地有声,赫然是彩轿与画舫。 宇文烈大是骇然。 诛心人再次道:“孩子,我们走!” 第五章冷罗刹 彩轿与画舫被震回现场,坠地有声,诛心人再次向宇文烈道:“孩子,我们走!” 宇文烈感激面又歉疚地看了诛心人一眼,道:“不,晚辈得与这魔头结一笔帐!” 一条巨大的黑影,翩然降落场中。来的,正是十年前使整座武林为之颤栗的天下第一魔,那袭黑色风摩张开来有如怪鸟的翼翅,一双碧跟在夜色朦臆之中,像是幽灵鬼眼,绿芒森森,令人股栗。 天下第一魔对诛心人与宇文烈似乎不屑一顾,径自欺向彩轿与画舫之前,狞声道:“拿来!” 画舫中传出一个恨怒交进的声音道:“拿什么来?” “鬼王御魔录!” “阁下要强索?” “随你如何说,老夫要定了!” “办不到!” “你敢再说一句?” “办不到!” “逆我者死!”暴喝如雷声中,天下第一魔拳掌向画舫猛然劈去…… “老魔,你敢伤人!”彩轿陡地旋飞而起,向天一第一魔当头罩下。 就在彩轿出手之际,一声骇人巨响挟着一声凄哼,劲气如猛涛骇浪般涌卷激荡,画舫被平地卷至半空三丈高下,砰然砸回地面,一条人影,从舫中滚了出来,赫然是一个浓须长髯的中年人,伏地不动。 同一时间,又是一片如山狂劲涌起,惨哼再传,彩轿腾空,轿内落地一条纤纤人影,彩轿荆虚空飘泻五丈之外。 那纤纤人影,竟是个体恋轻盈的中年美妇,落地之后,弹身而起,口角鲜血长流,恨毒地望了天下第一魔一眼,摇摇不稳地走向舫中人。 这些,仅是刹那间发生的事。天下第一魔举手投足之间,毁了舫轿,这种身手,的确令人咋舌。 宇文烈下意识地心头泛寒。 轿女岳小筠扶起了舫童冷子秋,职双跌坐地上。 天下第一魔嘿嘿一阵狞笑道:“好小辈,快交出来,否则老夫下手例无全尸!” 轿女、肪童充耳不闻,自行闭目调息起来。 天下第一魔向前跨了两步,扬起蒲扇大的手掌,宇文烈身形一弹上前八尺,冷峻地道:“阁下,我们之间那笔帐该算算了!” 向天下第一魔当面叫阵,武林中还没有几个人。 天下第一魔收掌回身,惊奇莫状地道:“小子,你没有死?” 显然这魔头入场之后,一心专注鬼王御魔录的得失,除轿女与舫童夫妻之外,对旁人根本不屑一顾,是以一直不曾看到有宇文烈的存在。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前蒙阁下厚赐毒龙丹,在下时刻不忘,今夜真是幸会!” 天下第一魔目中碧芒陡炽,惑然道:“小子,谁为你解了毒龙丹之毒?” “区区之毒,算得了什么!” “好哇!小子。老夫曾经后悔不该给你吞服毒龙丹,你一死,禁宫之钥岂非永远沉沦,想不到你竟然没有死,真是天从人意了,哈哈哈哈……” “阁下,你在做梦!” “什么,小子,莫非你以禁宫之钥为酬,向她换取解药?” 话锋一顿,又道:“嗯!世上除了这贱人,恐怕不会有谁能解得了毒龙丹元毒……” 贱人,莫非是指绿衣少女,或是她的母亲?宇文烈重重一哼道:“阁下,你未免太自信了!” “怎么样?” “你无妨再取几粒毒龙丹,看看是否毒得了在下!” 天下第一魔不由自主一震,他不相信毒绝天下的毒龙丹会毒不倒一个毛头小子,他当然做梦也估不到宇文烈巧服了金冠银虺之血,业已具备了辟毒的潜能,当下暴喝道:“小子,禁宫之钥尚未被别人得手?” 宇文烈不屑地道:“笑话,谁有本领妄言得手!” “在你身上?” “这阁下大可不必烦心,此刻在下是向阁下讨旧债!” “凭你?小子!’ “不信可以试试看!” “小子,老夫宰你不费吹灰之力,你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言不惭!” “好小子!”震耳暴喝声中,天下第一魔钢钩般的掌爪,向宇文烈当头抓去,这一抓不但快得骇人,出手地奇诡,更是令人闪避无从。 宇文烈冷哼一声,左掌切向抓来的手爪。右掌同时凌厉绝伦地劈了出去,一招两式,奇诡厉辣较之对方不遑稍让,以攻应攻,恰如其分。 天下第一魔缩爪反刁,左掌也跟着劈出,变式之速,令人咋舌。“砰!”的一声,掌掌相接,双方各退了一步。宇文烈登时精神大振,功力进步得出他自己意料之外。 天下第一魔做梦也估不到对方在短短时日之内,功力有了惊人的进展,竟能在一招之间,与他平分秋色,以身份而言,他算是栽了,而且栽得很惨,碧眼瞪处,红发根根倒竖,虬须戟立如猬,那情状令人不寒而栗。 宇文烈丝毫也不敢大意,双掌蓄足功劲,准备二度出手。 暴喝之声再起,天下第一魔双挥掌劈向宇文烈。这一击,威势骇人,不肯万钧雷霆,足可扫平一座土丘。宇文烈心头紧,出掌硬接。 劲浪激撞狂卷之中,宇文烈踉跄退了三个大步,俊面一阵煞白。天下第一魔乘势而进,连演三招。宇文烈被迫得退了七个大步,毫无还手之力。 天下第一魔狂笑一声,掌爪齐施,出手更见狠辣。 “锵!”的一声,青光一闪而逝,天下第一魔暴退五尺。宇文烈手中执着一柄平头无锋的怪剑。 天下第一魔骇然道:“阎王剑,小子,你是铁心修罗的传人?” “不错!”’ “令师与老夫曾有一段香火情,老夫不与你交手!” 宇文烈不禁一怔,对方出道时,师父业已归隐,不知哪来的一段香火情,但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当然不会说假话。 第22章 心念之中,脱口道:“什么香火情?”天下第一魔从鼻孔里嘘了一口大气,道:“老夫师兄曾于三十年前受过令师救命之恩,尚未报答。” 宇文烈“哦!”了一声,愕然窒在当场。 天下第一魔怔立了片刻,转身向舫童冷子秋夫妇欺去…….“且慢!”发话的竟然是诛心人。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翻,道:“你是谁?” “诛心人!” “无名小卒,你敢情是找死?” “未见得!” “接老夫一掌!”声落,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罩身涌向了诛心人。 诛心人冷哼一声,挥掌迎去。一声惊天动地巨响过处,双方身形各晃了两晃。宇文烈怦然心震,看来诛心人的功力,亦属不可思议。 天下第一魔连番受挫,凶性大发,怪吼一声,连入八掌。 震耳欲聋的巨响连连发出,诛心人硬接了对方八掌,依然是轩轾不分。 舫童与轿女业已调息完毕,双双站起身来。 诛心人面无丝毫到情,但双目却泛出逼人神光,照定了天下第一魔道:“阁下一定要染指‘鬼王御魔录’?” “老夫志在必得!’ “阁下迟了一步!” “为什么?” “在下已与轿舫夫妇完成了交易,秘笈有主了!” “你敢与老夫作对?” “无所谓敢不敢。” “老夫先劈了你!” “阁下还办不到!” “你就试试看?”声落招出,两人再度交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劲风所及,石走沙飞;呼喝之声,与江涛声应和,暗夜之中,更觉声势骇人。十招!二十招!五十招! 暴吼声中,传出两声闷哼,诛心人与天下第一魔各中了对方一掌,双双踉跄而退,同时口血飞进。 宇文烈前两步;迫视着天下第一魔道:“阁下可以离开了!” 天下第一魔鼻息咻咻地道:“小子,你……” “在下不愿打落水狗,不过如果阁下仍要逞强的话,在下可能忍不住出手!” “老夫不信宰不了你?” “无妨试试看!” 天下第一魔碧眼连转之后,终于弹身疾掠而去,眨眼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诛心人行近舫童夫妇身前,遭;“两位要找白世奇?” 轿女岳小筠咬牙道:“阁下知道他下落,就请明告?” “两位与白世奇之间,是一插误会……” “误会?阁下根据什么这样说?” “夫人回想一下二十年前洞庭湖滨的那一幕,当时尊夫人是被净衣帮副帮主吴问天突袭?” “不错!” “吴问天何以又突然遁走?” 舫童冷子秋恨声道:“他见本人现身……” “冷朋友错了,他是被玉神龙白世奇惊走的!” “白世奇乘机轻薄……” “这就是误会所在,当日白世奇只是为了救尊夫人之命,因尊夫人受了吴问天的无形指功而不自觉,若非白世奇及时出手点封尊夫人胸前六大要穴,后果……’ “当时白世奇何以不加以解释,匆匆遁走?” “他有急事在身!· “阁下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 “听玉神龙白世奇本人说的!” 轿女岳小筠粉腮连变,不知是恨、是悔、是惊、还是怨,冷冷地道:“我夫妇因了这事而反目,几乎饮恨终身,阁下先前所说的话是否作敷?” “当然!” “是由阁下带路去找,还是告知他的下落?” “白世奇就在左近,立可见面!” 舫童与轿女同时面现激动之色,不管这事是否真的出于话会,他夫妇感情上所受的创伤是无法弥补的。 舫童冷子秋走到画舫的残骸之前,伸手入内一阵掏摸,取出一个羊皮纸小包,重又走回原地,道:“这便是‘鬼王御鬼录,是在下无意中所获……”话声未已,一阵疾风从身前掠过。 诛心人大喝一声:“鼠辈尔敢!”一掌扫了出去,只见一条淡淡的身影在掌风中一晃而没。 舫童冷子秋手上的“鬼王御魔录”已告不翼而飞。 宇文烈大是骇然,以他的目力,竟然看不出对方身形,脱口道:“谁有这么玄奥的身法?” 诛心人愤然道:“准是他!’他宇出口,人已没入黑暗之中,舫童与轿女弹身追去。 宇文烈停了片刻,弹身沿扛边奔去,他心中仍盘旋着五湖游商要以禁宫之钥作为代价,交换杀害师父凶手的那件事。 他也盘算着师父的遗命要他寻找杨丽卿其人,是否该闯一趟死城?据五湖游商透露,师父曾偕同爱人杨丽卿,同探死城,要揭破师父身残功废之谜,和师父昔日爱人杨丽卿的下落,唯一途径,就是闯死城。 奔行了一个更次,竟然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经过这一日夜的折腾,已是饥火如焚,俗语说人的铁,饭是钢,在饥火攻心之下,但觉头晕耳鸣,疲累顿生,那滋味颇不好受,极目搜索之下,不远处的山麓,透出一丝微弱的火光。 既有火光,必有人家,宇文烈身形一紧,向火光隐现之处奔去。渐行渐近,看出那是一盏气死风灯,悬在一根高杆上,到了近前,只见古柏围绕之中,一座古朴的庙宇,庙门紧闭,那盏天灯,在风中不住地摇曳。 宇文烈暗忖,且进去弄点吃的,歇憩一程。心念之中举手拍门。 半响,才听到脚步之声传来,庙门开启,一个睡眼惺松的中年和尚,探出半个身来,上下打量了宇文烈一遍,道:“施主午夜光临,有何贵事?” 宇文烈一抱拳道:“在下宇文烈,想借宝刹住宿一宵,同,时请赐点斋饭……” 中年僧人陡地睁大了眼,道:“施主叫宇文烈?”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道:“大师父怎地识得在下?” “哦!不!贫僧是无意中听说施主的大名。” “在下无名小卒,大师父这话……” “阿弥陀佛,贫僧是在不久前听香客谈论黑森林换命之会,施主曾代表桐柏派与会。” 宇文烈心中虽疑,但也不愿深究,对方口中的黑森林当是指死城之外,立有阴阳界碑的那片原始森林而言了,当下道: “大师父可肯方便?” “请进!”宇文烈被引到一间客舍之中。 中年和尚点亮蜡烛,道:“施主稍歇,贫僧去替施主准备饮食!” “有劳了!” “好说,出家人方便为本!”不久这后,一个小沙弥捧来了一托盘热腾腾的莱肴,竟然有酒有肉,宇文烈不由疑云大起,庙中和尚难道荤腥不忌,但这半夜三更,又哪来的现成酒食呢? 小沙弥放好酒莱,正待退出,宇文烈剑眉一皱,道:“小师父,这酒莱……” 小沙弥垂首低声道:“今晚庙中另有客人,这酒菜是客人们自备的,听说施主不速而至,所以令小的送一份来!” “哦,这……”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托盘之中,道:“算是香火之资吧,并请代我向那客人致谢!” 小沙弥也不多说话,急步出门而去。 宇文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但觉酒味芳醇无比,竟是上品,不知不觉连尽五杯,才开始用饭,饭到中途,一阵睡意袭上身来,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暗忖,好厉害的酒,草草食毕之后,就榻上和衣而卧。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由暗道一声:“惭愧!”想不到五杯酒便烂醉如泥,如果对方是有心人,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出乎意外地冷寂,连半丝声患都没有。照理,现在该是僧人们做早课的时候。 宇文烈理了理衣装,然后拉开房门,一看,不由惊魂出窍。房门外,三具尸体,一僧,一男,一女,那僧人是昨夜应门的,一男一女赫然是蒙山三怪之中的三手妖狐与人面兽心。 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是谁下的手?二怪一僧何以全陈尸在自己房门口? 自己昨晚所喝的酒,显然不是寻常的酒,否则自己决不可能五杯即醉,连房门外杀了人都不知道。 自从自己身份泄露,再加一禁宫之钥的传言,自己已成了武林人追逐的目标,在埋葬桐柏老人时,曾剑劈三怪之首的神风驼,这两怪找上自己,并非没有理由,假定事出巧合,恰好同投此庙,二怪临时起意报仇,或者是二怪与庙中住持本系一丘之貉,共谋暗算,那杀死三人的又是谁呢?心念之中,检视了一遍尸体,周身不见伤痕,只不过尸体呈卷曲收缩之状,是何种手法致死,真还看不出来。 突地,他发现三手妖狐胸衣裂处,又出现一只手,不由大感骇然,难道世间真有三只手的人?细辨之下,方始恍然,原来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一条是假的,连接在肩部,另一只真正的手臂,却藏在衣服之内,怪不得当日在破庙之内,三手妖狐手持断臂,神色自若,如果与人交手,隐藏的手臂突施奇袭,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愕立了片刻之后,暗忖,偌大一座庙宇,不可能只有一个,和尚,如能找到活口,也许能探出些端倪。于是,他离开窖舍,向前殿方向搜去…” 踏出角门,眼前又是一老一少两具僧尸,那小的竟然是昨晚送酒菜的小沙弥。 穿过院子,正殿之内,赫然又躺着三具尸体,是三个中年和尚。 宇文烈心弦绷得紧紧的,情绪也开始激蔼,这事态的确不寻常。是仇杀?是谋杀?抑是…… 为什么独独放过自己? 第23章 只有一个解释,那下手的人是为了救自己,但仔细分析,似乎又不对,这庙已等于被血洗了。 转出正殿,后侧是香积厨,一个驼背僧人,竟然也陈尸灶前,搜了一周,不见半个人影,想来庙里已没有幸免的人。宇文烈颓然向庙门走去,脑海里一片迷茫。 蓦地,眼前人影一晃。 “站住!”身形电弹而起,向那人影头里截去。 那人影并未图逃,闻声止步,赫然是一个黑衣老者。 宇文烈目光朝黑衣老者一扫,冷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黑衣老者灰眉一轩道:“无可奉告!” 宇文烈森冷的目光,迫视在对方面上,沉声道:“庙内血案是阁下所为?” “不错!” “为什么要下这狠手?” “为了救你!” 宇文烈心头狂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为了救在下?” “一点不错!” “愿闻其详!” “你投入此庙,恰好送上蒙山三怪的门……” “这庙是三怪巢穴?” “歇脚之处,与庙中住持交相莫逆!” “下文呢?” “庙中住持早从二怪口中得悉大怪死在你剑下的经过,早想共谋报仇又慑于铁心修罗的名头而不敢妄动,你却自动上门,你喝下的酒,叫‘一杯倒’,你能尽五杯而不当场倒地,虽见内功精湛……” “在下醉卧之后,二怪和住持僧人同来客舍准备下手?” “你说对了!” “阁下于是出手毁了庙中所有的僧人?” “不错!” “在下再问一句,为什么?” “救你!” “你我素昧平生……” “老夫只是奉命行事!” 宇文烈又是一震,骇然道:“阁下奉命相救在下?” 黑衣老者淡淡地道:“应该说是保护!” “保护?” “不错!” “在下何需人保护……” “十分需要!” “阁下奉什么人的命令?” “歉难奉告!” 宇文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在下想知道阁下出手与发令人的目的何在?” “这一点也无法奉告!” “在下必须知道!” “那非常抱歉,老夫只奉命保护你!” “如果在下要知道呢?” “那你会失望!” “在下不愿受人摆布或愚弄……”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截断了宇文烈的话道:“宇文烈,昨夜若非你在保护之中,一百个也完了!” 宇文烈咬了咬牙,暗恨自己太过粗心大意,那和尚应门时,听自己报出名姓,曾表示惊讶,入庙后,竟然有现成荤酒待客,自己早该警觉,的确,若非这神秘老人,怕不早落二怪之手。一时之间,他感到无言以对,对方受命保护自己,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受何人之命。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自己除师父铁心修罗之外,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关系,这其中是何蹊跷?心念未已,庙门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个声音道:“阿弥陀佛,弟子行脚至此,借宝刹挂单!” 接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灰衣僧人,缓步而入。黑衣老者凝目注视这一不速而至的行脚僧人,面色陡然大变。 行脚僧人乍见黑衣老者之面,如中了蛇蝎咬般地全身一震,赶紧低下头去,疾步从两人身侧走过。 黑衣老者闪身截住在头里,寒声道:“站住!” 行脚僧人头也不抬地道:“施主有何指教?” 黑衣老者厉声道:“梁伯通,想不到你当了和尚?” 行脚僧连退了数步,双目暴射精芒,迫视着黑衣老者道:“小僧法号真如!” “嘿嘿嘿嘿,梁伯通,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梁伯通早巳不在人间,小僧法号真如!” “老夫不与你谈禅,反正你活着不假。” “宗一非,你准备怎么办?” “送回去按律制裁!” 真如和尚手中枯藤禅杖一顿地面,冷厉地道:“你办得到吗?” 宗一非嘿地一声冷笑道:“大概还不成问题!” 宇文烈大感困惑,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真如和尚咬牙切齿地道:“宗一非,不错,论功力我不及奇书网你,不过别记忘了你的出身,难道你迷津未觉,依然要丧心病狂的为虎作伥……” “住口,梁伯通,凭这几句话你已死有余辜。” “宗一非,神风帮历代祖师有灵,必不……” “你尽信口胡言!” 宇文烈登时心头大震,莫非这一俗一僧都是神风帮帮徒?神风帮说在二十年前,全部帮徒连同帮主玉神龙白世奇神秘失踪,而玉神龙白世奇当年在武林中所造的血劫,二十年后的武林中谈起这残酷人物,仍余恨未消。难道是神风帮主派这黑衣老者宗一非保护自己,居心何在呢?看样子梁伯通是叛帮当了游方和尚…… 彩轿与画舫以鬼王御魔录向诛心人交换玉神龙白世奇的下落,看来诛心人必然清楚这一段武林秘辛。莫非神风帮为了某种原因而转入地下活动? 真如和尚面上的肌肉起了一阵抽搐,额上青筋暴露,厉声道:“宗一非,下手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宗一非脸色也在不停地变幻,激动地道:“梁伯通,你为何胆敢私逃,难道不怕那十殿轮回的惨刑?” 真如和尚怆然道:“如能完成帮主心愿,死何足惜!” 宇文烈又是一怔,这话听来令人费解,既以死完成帮主心愿,何故又冒死私逃出家!十殿轮回,这名称已够人惊心动魄。 宗一非窒了半响,一跺脚道:“你走!”这两个字显然他费了极大的力才说出口来,可能,这决定关系不小。 真如和尚大感意外地道:“什么?你……敢让我走?” 宗一非咬紧牙关道:“你还不快走!” 真如和尚激动至极地道:“宗兄,此情当永铭肺腑!”说完,转身向庙门奔去。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传处,真如和尚刚到门边的身躯砰然栽了下去。 宗一非面色惨变,喃喃地道:“也罢,我宗一非以死向祖师爷赎罪!”“卟” 的一声,红光进现,黑衣老者自碎天灵而亡,尸身缓缓扑了下去。刹那之间,一僧一俗死于非命。 杀死真如和尚的是谁? 宗一非何以一见真如和尚被杀,立即自尽? 向祖师爷赎罪是什么意思? 大天白日,咫只之隔,杀人于无形,这种身手的确太可怕宇文烈蓦地一咬牙,纵身上了殿脊,目光四下游扫,竟然不见半丝人影,显然凶手是预伏在侧,下手之后,立即远飘。 望了一阵,见无蛛丝马迹可寻,重新落回院中,向横尸庙门里侧的真如和尚走去,仔细搜查之下,周身不见伤痕,只眉心穴上,一粒米大的黑印,想来这便是致命之伤,这下手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法,就无从揣测了。再用手一探脉息,心跳竟然还不曾停止。心想,也许能从对方口中,探出这复杂的谜底。当下以手附上真如和尚的命门,把真元之气徐徐迫入。片刻工夫,真如和尚有了转机,鼻息重生,心跳逐渐加速…… 半盏热茶工夫,竟然张开眼采,望着宇文烈,唇瓣不断的抖动,翕张,开阉,最后,终于吐出了几个微弱的字眼:“你……是……谁?”’宇文烈凑近他耳边道:“宇文烈!” 真如和尚失神的眼陡现一抹异光,费力地道:“你……姓……宇文?” “不错,复姓宇文!” 宇文烈听对方不停地重复宇文两字,大感惊异,讶然道:“大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想拜托……” “什么事?” “……九泉……感恩……” “大师只管说,什么事?” “寻……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 “她叫会么名字?” “宇……文……秀…” 宇文烈全身一震,骇呼道:“宇文秀?” “琼……” 宇文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要找的人,竟然是他过世的母亲宇文秀琼,登时心跳气促,额头鼻尖都渗出了冷汗,厉声道:“大师说的是宇文秀琼?” “不……错……” “找她何事?” “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她……丈夫……陷在……” 她丈夫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宇文烈激动得全身发麻,急声道:“她丈夫怎样?” 真如和尚喘息了一会,挣命似地挤出声音道:“陷在…… 死……城受折……磨……” 宇文烈脑内轰一声,眼前金花乱进,咬着牙道:“死城?” “死……城……” “她丈夫是谁?” “玉神……龙……白……世……奇!” “神风帮主?” “是……的……” 宇文烈全身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额上汗珠滚滚而落,他做梦也估不到自己的父亲就是被武林人视为恶魔败类的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 刹那之间,情绪激荡如涛:神风邦何以失踪江湖?帮主白世奇怎会陷落死城? 自己为什么不姓白而随母亲姓宇文?当初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母亲至死犹恨的原因何在? 心念之中,附在真如和尚的命门大穴上的手掌,仍感到一震,转眼一看,真如和尚业已气绝身亡。 第24章 宇文烈有许多话要问他,然而他死了。 他得悉那份身世之谜,但心中却增加了更多的谜。他怔怔地望着真如和尚的尸体出神,脑海中一片模糊,思绪像一堆乱麻。根本无法理顺。 他确实想不到二十年前被视为魔鬼的神风帮主,会是他的父亲!照时间推算,他父亲失踪之际,也就是他出生之时。 黑衣老者宗一非和真如和尚如果同属神风帮门下,帮主被陷死城,宗一非系奉何人之命保护自己?听口气似乎又不像神风帮徒,真如和尚责他丧心病狂,他要带回真如和尚按律治罪,真如和尚的口气在为帮主完成一桩心愿,不似叛帮,而宗一非最后又说以死向祖师赎罪。 真如和尚被杀,显系灭口。宗一非自杀,似乎是畏罪。这其中错综复杂,根本无法理出一丝头绪。 要解开这谜底,只有找到诛心人,他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父亲的下落,同时也可能知道死城内幕,当自己透露出母亲的死讯时,他为什么激动下泪,为什么追问母亲的墓址?…… 不难想象,诛心人在整个的故事中,串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诛心人也许只是一个化名,他另外有本来面目。 他想到,师父的爱人杨丽卿,下落在死城。师父挚友无情剑客,被囚死城。 现在街道了父亲白世奇,也陷在死城。他考虑再三之后,决心闯一闯震慑武林的恐怖地域——死城。 他寻了一口枯井,把三手妖狐等的遗尸抛入井中,然后用土石掩好,宗一非和真如和尚,另外在后院分别掩埋,立碑为记。一切妥当,他离庙上道,目的地指向死城。 一路之上,他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是喜、是悲、是恨、是爱。从母姓,并不是正常的现象,自从懂事起,就渴望知道离奇的身世,希望知道父亲是谁,然而母亲到死的时候,还是不愿提起,就因渴望忧郁,长期的隐恨,使她又目失明…… 现在,总算知道了父亲是谁;然而他却是被武林正派视为魔鬼的人物。但不管如何,父子本性,即使付出生命,也得把父亲救出死城。 正行之间,只听一声极其耳熟的呼唤道:“烈兄慢走!”宇文烈止步停身,一条青影,倏忽到了身前,赫然是那不久前结交的沈虚白。 “贤弟别来可好?” “托福,上次匆匆见面,又被那吸血狂人的弟子打了岔,连与烈兄谈话的机会都没有,烈兄遇难呈样,小弟我谨此祝贺!” “谢贤弟关怀!” “烈兄何往?” “办点私事!” “小弟我找得你好苦!” “找我,什么事?” “一个不幸,但也令人发指的消息!” 宇文烈一愣神,道:“什么消息?” 沈虚白满面怒容地道:“听说有不少武林人,在仙霞岭地区之内,搜索令先师的遗骨!” 宇文烈登时血脉贲张,杀机上涌,厉声道:“有这等事?” 沈虚白一颔首道:“这消息不假!” “那些人目的是什么?” “差不多都是先师铁心修罗生前仇家!” “他们敢惊动死人骸骨!” “所以令人发指。” 宇文烈沉声道:“贤弟,谢谢你传讯,再见!” 沈虚白横身一拦道:“烈兄要到哪里去?” “赶回仙霞岭!” “允许小弟同行吗?” “这……” “如果烈兄另有隐衷,小弟不敢勉强要求同行!” 宇文烈冷冷地道:“这事似乎不该偏劳贤弟?” 沈虚白满面诚挚之色,道:“烈兄这话岂非见外,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一个不周,损及令先师遗志,烈兄势必遗憾终生,小弟不才,但自信还能敌得住几个人!” 宇文烈大感为难,他不愿任何人知道他师父埋骨之所,那洞窟十分隐僻,而且业经封闭,外人要发现极难,他之所以急着赶去,一方面以防万一洞窟被以现时好设法保全师父遗骸,另一方面师父既已辞世,他老人家生前的过节,该由自己一力承担,但沈虚白说的也不无道理…… 心念数转之后道:“如此贤弟请!” 蓦地,一个冰寒彻骨的声音道:“慢走!” 宇文烈与沈虚白同感一怔。 一个佝偻的老太婆,柱着拐杖,从官道侧面的林中,慢吞吞地踱了出来,老太婆干精瘦小,两鬓现霜,看样子一阵风来就可以把她吹倒似的。 宇文烈投与沈虚白询问的一瞥,沈虚白困惑地摇了摇头,可能他也不知道这老太婆的来路。 老太婆径自来到两人身前,直了直佝偻的腰背,昏花无神的双眼向两人一阵打量,冷冷地道:“你俩谁是宇文烈?” 宇文烈剑眉一紧,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你就是铁心修罗的传人宇文烈?” “是的!” “如此随老身来!” 宇文烈心头一震,骇异至极地道:“要晚辈跟您老人家去?” “不错!” “去哪里?” “到了就会知道!” “老人家如何称呼?” “到时候会告诉你!” 宇文烈心火大发,冷哼一声道:“您老人家凭什么要晚辈跟您去?” 老太婆拐杖一顿道:“没有这么多废话,你走是不走?”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晚辈尊你是武林前辈,不与计较,请吧!” 老太婆干瘦的面颊抽动丁两下,怪笑了一声道:“小子,你不走?” “晚辈有要事在身,失陪了!”说着,转身举步……眼一花,老太婆已横拦身前,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 沈虚白折扇一摇,冷冷地插口道:“老前辈既不道出原因,一味逼人走,未免……” 老太婆双睛一瞪,那本来无神的眸子,陡地暴射迫人寒芒,沈虚白后半段的话,被迫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没有你开口的余地,识相的滚吧!” 沈虚白嘿地一声冷笑道:“老前辈未免欺人太甚。” 老太婆向沈虚白身前移了两步,语意森森地道:“欺了你又怎样?” “不怎么样,晚辈并不善于恤老怜幼!” “好!娃儿,难道你还敢动手不成?” “事逼处此,也许会!” “你还不配!”配字出口,拐杖已呼的向沈虚白罩身劈了过去,这一击,暗藏无数变化,奇,快,迅,辣,世无其匹。 沈虚白不甘示弱,折扇一圈,划了出去。“锵!”的一声大响,扇杖交击,沈虚白连退了三个大步,俊面大变。 宇文烈大是骇然,想不到以沈虚白的身手,竟然不堪这老太婆一击,这老太婆的功力,未免太吓人了。她为什么突然现身要自己跟她走呢?可能又是师父昔日仇家。 老太婆冷凄凄地道:“要不要再试试?” 沈虚白怔在当场,无言以应。 宇文烈半侧身正对老太婆,厉声道:“你老人家究竟意在何为?” “要你跟我走!” “总得有个理由?” “当然有,但目前不告诉你!” “那对不起,歉难从命!” “恐怕由不得你?” “未见得!” “是你逼老身出手!”话声中,右手拐杖横扫而出,左手曲指如钩,迎头抓下,一招两式,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闪避接招俱感无从。 宇文烈电闪后掠,数米之差,杖尖擦衣而过。 老太婆怪叫一声:“小子,好身法,看杖!”呼呼呼一连三杖出手,势如山崩海啸,电击雷轰。 宇文烈心颤胆寒,身形一连两闪,阎王剑以迅雷奔电之势斜撩出去。 同一时间,青影一晃,沈虚白弹身点出一扇。 “锵!”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踉跄退了五个大步,阎王剑虚虚下垂,虎口鲜血涔涔而下。沈虚白自己退到八尺之外,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老太婆兀立原地,干瘦的面上,冷得像铁板,目光扫向沈虚白道:“娃儿,这是薄惩,记住,出手不能太阴损!” 沈虚白俊面青白相间,难看已极,可能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栽筋斗。 老太婆又转向宇文烈道:“能硬接老身一击,在武林中已属难能的高手,小子,走吧!” 宇文烈先向沈虚白瞟了一眼,道:“贤弟,伤得如何?” 沈虚白惨然一笑道:“还好,不碍事。” 宇文烈这才转目向老太婆道:“在下难以应命!” 老太婆厉声道:“小子,若非公主一再交待,我一杖砸扁了你!” 宇文烈不由大感震惊,这功高莫测的老太婆竟然是奉命行事的人,她口中的公主是谁?下人如此,主人的功力可想而知。同时所谓的公主,必定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为什么会派人邀截自己呢?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自己是铁心修罗的传人,师父的死讯传出江湖之后,昔日仇家把目标指向自己。第二,因了那半片禁宫之钥。 第二个可能性最大,天台山中,群豪舍死忘生迫索当日持有人三界魔君,连天下第一魔这等魔头也不择手段夺取,其珍奇可见一斑。心念之中,脱口问道: “您老人家所说的公主是谁?” 老太婆气乎乎的道:“你不配问!” 宇文烈冷傲之性大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尊驾别太盛气凌人,在下不吃这套!”说完,手中阎王剑归鞘,转向沈虚白道:“贤弟,我们走!”一弹身,斜掠出五丈有零,足尖一点地,眨眼到了二十丈之外…… “小子,你走得了吗?” 第25章 语冷如冰,拐极已横挡身前。 宇文烈既骇且怒,冷哼一声,一掌劈了出去。老太婆竟然不闪不避,对这惊世骇俗的一掌,视若无睹。“砰!”的一声暴响,掌锋切正了老太婆右肩,一股反弹之力,把宇文烈震得连连倒退,手腕如折,而老太婆恍若没事人儿一般。 宇文烈亡魂大冒,自忖修罗神功盖世绝学,虽说火候不足,但威力足可碎碑裂石,对方能硬承一击,依然无损,的确骇人听闻。心中急怒交并,他必须赶回“仙霞岭”,以防止师父昔年仇家损及师父遗骨,但要想脱出这老妇之手,的确不是易事…… 沈虚白弹身到了宇文烈身后三丈之处,剑眉深锁,似在苦思对策。 老太婆似已不耐,一瞪眼道:“宇文烈,你走是不走?” “在下不惯于受人胁迫!” “要老身动手?” “随便!” 沈虚白在一旁接口道:“老前辈不肯示知名号,是不是见不得人?” 老太婆灰眉倒竖,目中射出骇人厉芒,大喝道:“娃儿,你想死?” 沈虚白冷冷地道:“论功力,晚辈自知决非老前辈敌手,但以老前辈的身手而言,一定是武林尊者,在晚辈面前,藏头藏尾,未免令人……” 老太婆冷笑一声道:“小子好利的口,你想激老身报出名号,是不是?” 沈虚白竟尔长身一揖,道:“不敢,谨请见示!” 老太婆举起手中的拐杖,杖头隔空八尺,指向一方巨石,头上灰发陡地蓬立而起,口中发出“唔!”一声怪哼,但见石屑纷飞,巨石之上,立时现出一个半尺深的孔洞。 宇文烈心神俱震,能把真力从杖端逼出,隔空穿石,这种功力,罕见难闻。 沈虚白面色大变,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老太婆一收杖道:“你明白老身是谁?” 沈虚白颤声道:“老前辈是四十年前,力灭赵王府三十闪电侍卫的冷罗刹……” “哈哈哈哈,娃儿,你见识倒不错,现在,你可以走了!” 宇文烈心头巨震,他记得师父曾向自己提到过冷罗刹之名,但这女魔头已数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何以突然现出追截自己,她口中的公主到底是谁…… 沈虚白故意一沉吟,道:“晚辈与宇文兄生死之交,岂能离他……” “废话,老身如果要他的命,还等到现在!” “可否请老前辈赐告原因?” “办不到!” “晚辈不愿落不义之名。” “你待如何?” “晚辈明知是死路,但不得不闯!” “你想动手?” “不得不然,为全友义,死何足惜!” 宇文烈心中大受感动,像沈虚白这种血性朋友,的确世间难找,当下激动地道:“贤弟,你走吧!” 沈虚白义形于色地道:“你呢?” 宇文烈心念疾转,合自己与沈虚白二人之力,根本不能当冷罗刹一击,看她隔空穿石那一手,要取二人性命,易如反掌,何苦要沈虚白为自己丧命,同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识一下对方口中的公主又何妨。心念之中,诚挚地道: “贤弟,你走吧,愚兄决定去一趟!” “烈兄,如有不测……” “贤弟,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惧,愿能再见!” 沈虚白顿了一顿,道:“烈兄,小弟现在就赶往仙霞岭为烈兄一尽绵薄!” 宇文烈感动得几乎下泪,颤声道:“贤弟,我永远记住你这片云天高义!” “烈兄见外了,这是小弟的本份,珍重了!”说完,强身疾纵而去。 冷罗刹嘿地一声冷笑道:“这小子说话时目光浮动,显见话不由衷,宇文烈,但愿你没有交错人!” 宇文烈心头一凛,诛心人好曾向自己提过同样的警告,难道沈虚白曲意结交自己,另有用心?但他所谋何事呢? 冷罗刹一挥手道:“我们该走了!” 宇文烈咬了咬牙,道:“请带路!”两条人影,疾逾巨风,向道旁山间掠去。 一路之上,宇文烈心事重重。他担心师父遗体的安全,也担心此行的祸福。 尤其,冷罗刹对沈虚白的评语,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道阴影,他回想天台山中;邂逅沈虚白,对方不但来得突兀,而且曲意结交,直到目前,还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难道他真的居心叵测,若果如此,那这人就太深沉可怕了。 正行之间,冷罗刹沉声道:“照直往前奔!” 宇文烈正待发问,冷罗刹已一闪而逝。 “这是怎么回事?”宇文烈茫然地照常前奔。 突地,身后数十丈处,传来数声栗人的惨号,宇文烈心头—阵忐忑,正自不解之际,冷罗刹又已回到身前,从她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忍不住道:“尊驾回头杀人?” 冷罗刹毫不为意地道:“老身不喜被人跟踪!” 宇文烈吸了一口凉气,冷罗刹的确人如其号,够狠够黑,只不知被杀的是何许人物?她能在数十丈外,发现被人跟踪,耳目之灵,可说已到了天听地视之境,以自己和她的行奔速度,居然被人缀上,这跟踪的人,当非泛泛之辈。心念之中,忍不住问道:“追踪的是些什么人?” 冷罗刹头也不回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反手递回一摞圆形小牌。 · 宇文烈接在手中,只见圆牌大小约两寸,一共四块,三块是铜牌,一块是银牌,牌面上一边雕着一朵莲花,另一边是寂灭两个字,看了半响,想不出这莲花寂灭究竟是代表什么?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帮派的标记。 冷罗刹伸手取加圆片,道:“什么来路?” 宇文烈因惑地道:“不懂!” “老身久未在江湖走动,也不懂!” “想来是什么帮派的标记?” “这何用你说!” 奔了一山又一山,越了一岭又岭,,山势险峻荒僻,天色逐渐入暮,宇文烈跟在冷罗刹身后盲目飞奔,不知奔了多远,也不辨东南西北。 大约子夜时分,来到一座谷口。冷罗刹一缓身形,道: “到了!” 宇文烈内心一阵忐忑,是好奇和疑虑的掺合,他无法想象将要遭遇到什么场面,也无法想象谷中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闷声不响地随着冷罗刹缓缓沿谷道奔去。盏茶工夫之后,来到一片陡峭的岩壁之前。 冷罗刹伸手在壁间一阵摸索,格格声中,岩壁裂开一条大缝。 两条人影一闪而出,赫赫是两个青衣少女,双双向冷罗刹一福道:“婆婆回来了!”然后,目光转向宇文烈,掩口一笑。 宇文烈视而不见,但内心却起伏如潮。 冷罗刹对两青衣少女,连看都不看一眼,向宇文烈一抬手道:“随老身来!” 宇文烈明知这一进去,吉凶祸福难料,但他却高视阔步的跟了进去。 穿过山腹,眼前现出一座巍峨的建筑。气振宏伟,有若王公储第,虽在暗夜,仍能清楚地看得出来。 男一边,又是插天的危峰,这座建筑,正如夹在两峰之间,这的确是个天造地设的绝地,谁会知道这峰中间,洞中天。 大门前,宫灯高挂,照耀得如同白昼,四个青衣少女,分两旁站立,一见拎罗刹来到,齐齐哈腰唤了一声:“婆婆!” 冷罗刹微微一颔首,带着宇文烈穿过侧门。 门内,灯光与珠光互相辉映,远近明暗有致,蔚为奇现,只见重门叠户,曲廊回栏,珠帘卷舒,每重门户之间,都有一个青衣少女鹄立。 宇文烈目眩神迷,恍如进入一场梦境之中。 不久之后,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厅堂之内。一个宫妆少女,莲步姗姗,迎了上来,莺声呖呖地道:“婆婆辛苦了!” 冷罗刹神色之间,已不似初进门时的冷漠,轻声道;“公主安寝了?” 宫妆少女瞥了宇文烈一眼,才淡淡地一笑,道:“是的!” “公主可有什么话吩咐?” “没有,可能料不到婆婆回来得这么快!” “如此,明早再谒见公主吧!” 宇文烈愈来愈觉迷惘,更加猜不透此间主人的来路。看势派,不像是江湖帮派,也不像王公仕宦,怎会有公主之称呢?更奇的是入门以来,不见半个男人。 冷罗刹又带着宇文烈离开厅堂,转过一座院落,来到一间厢房之内,一个青衣少女起立相迎。 “婆婆回来了!” “嗯,招待这位相公沐浴用饭,安憩!” “是!” 冷罗刹吩咐完这后,转身自去。 宇文烈本想向这青衣少女探听一下主人来历,修理心想问了也是白费,冷罗刹都不肯相告,这婢女身份的少女,自是更不敢讲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细看这厢房,收拾得纤尘不染,窗明几净,毫无俗气,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身份。是客人?是俘虏?抑或是…… 宇文烈一夜无眠,天才破晓,立即起床,青衣少女早侍立门外,向他道了早安,随即送上洗漱用具,早点也一并摆上。 宇文烈被摆弄得昏昏沉沉。用完早点,信步向侧门外走去,也不见有人阻止,沿途不少女子走,除了对他神秘的一笑外,根本不开口说话。 穿过回廊,眼前是一座花园,小桥流水,花木扶疏,亭台水榭,极尽匠心,园边紧接着岩壁,衬映得这花园古雅苍翠。 宇文烈无目的地向前迈步,到了尽头岩壁之前,只见一道浮雕的宫门,嵌在石壁之上,抬头一看,几乎失口惊呼。 第26章 宫门之上,一方巨匾,两个金色大字:“禁宫!” 他的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他敏感地想到了藏在万虺谷中的那半片禁宫之钥,难道那禁宫之钥,便是这“禁宫”的法宝? 这“禁宫”是不是武林中传说的“禁宫”?如果是,它已有了主人。 这浮雕的宫门,是实是虚?如果是实,必然山中有机关控制,而禁宫当在这岩腹之内。 他激动得有些皋眩。这到底是真?是幻? 突地,一个娇满清的声音道:“宇文相公。夫人有请!” 宇文烈闻音震,回过神来一看,发话的是昨晚厅堂中所见的宫妆少女,不知冷罗刹口中的公主,与少女口中的夫人,是否同属一人,当下颔首道:“请带路!” 宫妆少女袅袅亭亭地走在前面,那一阵阵的幽香,使宇文烈直皱眉。,顾盼之间,来到一间花厅之前,只见厅中坐着一个贵妇打捞的半老徐娘,风韵依稀,仍十分感人,两旁,排列了七名宫妆少女。 带路的富妆少女在厅门外恭谨地道:“回祟夫人,宇文相公到!” “请进!” 富妆少女向宇文烈示意之后,径自排入七名侍立的少女中。 宇文烈定了定神,举步入厅,一抱拳道:“在下宇文烈,不知尊驾相召,有什么指教?” 贵妇——摆手,道:“赐坐!”立即有一名侍立的少女,移来一个锦镦。宇文烈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你们退下去!” 八名宫妆少女,齐齐施礼而退。厅中只剩下宇文烈和那贵妇相对。空气显得冷寂而神秘。 宇文烈一举目,正好和那贵妇的目光相接,心神一颤,赶紧偏向一侧,心中兀自卜卜跳个不停,对方目光,似有一种魔力,使人心神浮动。 贵妇人终于打破了空气道:“你叫宇文烈?” “是的!” “铁心修罗的传人?” “不错!” “你的身世?” 提到身世,宇文烈不由心内一惨,母亲含恨以殁,父亲是否就是真如和尚口中的白世奇,还不能断定,当下冷冷地道:“在下家慈业已见背……” “令尊呢?” “这……目前下落不明!” “你今年几岁?” “二十一!” “定过亲没有?” 宇文烈被问得老大不是滋味,这算是问口供还是盘来历?愠声道:“尚未!” “嗯,太好了!” “尊驾派人截逼在下来此,不知是何原因?” 贵妇冷冷地道:“不要说截逼,我是派人相请!” 宇文烈冷峻地道:“这种请法,似乎太过分了些!” “哦,这些我们暂且不去争论。听说你得到了一半禁宫之钥?” 宇文烈心中一动,暗忖,原来是为了这个,口中微哼了一声,傲然道: “不错,不这回事!” 贵妇颔了颔首,道:“是否带在身边?” “在下尚不致愚昧到这种程度!” 贵妇面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那高贵矜持之色,道: “听说你想以之向五湖游商交换残害令师的凶手下落?” 宇文烈怦然心惊,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对方监视之中?随道:“在下承认有这打算!” “你错了!” “错在何处?” “残害令师的凶手,你可慢慢查访,而禁宫之钥失去就无法再获得。” “可是在下志在师仇,而不在乎那半片禁宫之钥!” “你不知道它的价值?” “什么价值?” “凭禁宫之钥开启禁宫,将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也可成为天下第一富豪,价值无法衡量!” “可惜只有半片。” “持此而待彼,并非太困难的事!” “守株待兔?” “未必!” “尊驾的目的就是在追究这禁宫之钥的下落?” “可以说是,但要你来的用意不在此。” “那是什么?” “奇缘天定,请你来成亲?” 宇文烈一跃而起,骇然道:“成亲?” 贵妇人莞尔道:“孩子,稍安勿躁,你坐下!” 宇文烈激颤地坐回锦墩,厉声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知道我是谁?” “尚未请教。” “奶娘!” 一条身影,应声而入,赫然是那冷罗刹。想不到冷罗刹会是这神秘贵妇人的奶娘。冷罗刹躬身为礼,道:“公主有何吩咐?” 宇文烈恍然,冷罗刹口中的公主,就是这半百贵妇,她说“奇缘天定”,要自己来的目的是“成亲”。与她成亲?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贵妇人和悦地道:“奶娘,讲个故事给他听!” “遵命!” 贵妇人向椅背上一靠,闭目假寐。 冷罗刹依然语冷如冰,幽幽地道:“宇文烈,现在听老身讲故事!” 宇文烈恨恨地道:“在下急事在身,没有时间听故事了!……” 冷罗刹一瞪眼道:“这故事你非听不可!” 第六章迫婚 被称为公主的贵妇人,令冷罗刹讲故事给宇文烈听,宇文烈极感不耐,冷罗刹专横地道:“这故事你非听不可!” 宇文烈重重地哼于一声。冷罗刹却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在本朝,声威煊赫,压盖其余公侯的,首推赵王,赵王元配生下长公主之后,不幸患了血崩症而辞世……” 宇文烈不知对方讲这故事的用意何在,猜想如不与自己有关,必与此间主人有关。 贵妇人依然闭目假寐,不言不动。 冷罗刹声调平板冷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赵王对长公主爱如掌上明珠,长公主聪慧伶俐,不啻是元配夫人的缩影,五年后,二夫人生下了现在袭承赵王府的小王子,又七年,长公主十岁,赵王千岁归天,二夫人视长公主如眼中钉,百般凌虐迫害,于是,长公主由奶娘护持,亡命江湖……”说到这里,面上肌肉起了变化,眼中也闪射恨毒的光焰。 贵妇人娇躯微一转侧,长长的睫毛下,现出了两粒晶莹的泪珠。 宇文烈心中已自了然,这贵妇人便是赵王府长公主,奶娘便是冷罗刹自己,但这种家庭变故。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叙述呢? 冷罗刹情绪平静之后,才接着说下去:“二夫人并未因此放过长公主,派府中卫士收买江湖好手,四处搜杀,迫得长公主与奶娘易容变貌,向南方逃亡……” 宇文烈暗忖,冷罗刹毙“赵王府”三十六护卫可能是这时期发生的事。 冷罗刹似在思索往事,话锋中断,良久才说:“长公主二十岁那年,在流亡途中邂逅了这间地底秘宫的主人玉影修罗公孙民,双方结为夫妇……” 宇文烈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道:“玉影修罗?” 冷罗刹微微一倾首道:“不错,玉影修罗,这间地底秘宫,是战国时范蠡所建……” “哦!” “范大夫辅佐越王勾践,复国之后,功成身退,偕天下第一美人西施归隐,经营这座秘宫,家主人玉影修罗四十年前巧获了半片禁宫之钥……” “哦!”宇文烈忍不住又哦了一声,内心已开始激荡。 “由于诸般巧合,复根据半片禁宫之钥,发现了这山腹秘宫,但却无法进入这宫中之宫的禁宫,除非双钥合壁……” 宇文烈直觉对方强迫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为了那半片禁宫之钥,心念动处,面上下自觉地浮现一丝冷笑。 冷罗刹偷偷瞥了在太师椅上假寐的贵妇一眼,接着道: “家主人千寻百访,无法探出另半片禁宫之钥的下落……” “最近侦知在下得到。” “你听老身讲,家主人因此悒郁终生,临死之时遗命,务必要后人完成他的心愿,开启禁宫珍藏!” 宇文烈心头一震,所谓的“天缘巧合”,是指这事而言吗? 当下脱口道:“如果口貌不相当呢?” 冷罗刹冰声道;“以重宝交换!” 宇文烈紧迫着道:“持有人不愿意交换呢?” 冷罗刹目中杀光一闪,道:“死!” 宇文烈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声。 贵妇人这时睁眼,正了正娇躯,平静地道:“宇文烈,你大概明白这故事的内容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是的!” “你作何打算?” “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 “那是说由我作主?” “夫人可替令千金作主,但在下却不敢劳夫人作主!” 长公主神色一变,道:“宇文烈,你得到的不过是半片,等于废物,假设你得到两片,也休想通过这秘宫而开启禁宫……” “在下井未存这非份之想!” “你意思是拒绝与小女婚配?” “不错!” “你选择了后者?” “什么后者?” “死!” 宇文烈狂傲地道:“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冷罗刹阴阴地道:“小子,宫里随便一人都可取你性命,想死最容易不过。” 宇文烈双睛一瞪,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从不受人胁迫!” 长公主扬手止住冷罗刹发言,秀眉微蹙道:“宇文烈,你为何拒绝?” “婚姻并非儿戏。” “本公主为女儿作主,岂能称为儿戏?” “在下再不肖,也不至于出卖自己。” “你认为答允这婚事,便是出卖自己?” “事实本来如此,在下是被胁迫而来!” 第27章 “你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考虑这婚事?” “在下不打算考虑!” “你既未成婚,也未立室……” “在下不考虑!” “你甘愿放弃享有禁宫的珍藏?” “在下从来没有这种欲望!” “你甘愿死?” “技不如人,死则死矣!” 长公主面容一肃,一字一顿地道:“先夫遗命不容违背!” 宇文烈自知身入此间,已没有反抗的余地,单只冷罗刹此人,即无法应付,但他宁折不弯,答应这婚事,不但荒唐,而且是一种屈辱。心念转处,冷冷地道: “那是夫人自己的事!” “不错,是我的事,所以我要作主。” “夫人的目的是半片禁宫之钥,用不着以令千金的终身作为牺牲,在下可以无条件奉送!”话已出口,方觉不妥,但已无法收回,那半片禁宫之钥已答应五湖游商作为交换残害师父凶手的代价,如果五条件送,查探凶手必大费周章,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算数,当然不能反悔。 冷罗刹沉声喝道:“小于,你说话该有分寸,你视长公主为何如人?” 长公主粉腮罩霜,紧接着道:“宇文烈,言尽于此,毋须你奉送,这事早已征得小女同意,谈不上牺牲两字。”目光转注冷罗刹道:“奶娘,烦你为媒,择日不如撞日,立即传令准备婚典!” “是!” 宇文烈肝胆皆炸,陡地离开锦墩,后退三步,厉声道:“婚姻大事,岂能相强,在下誓死不从!” 长公主冷冷地道:“那由不得你尸 宇文烈急气攻心,浑身簌簌而抖,迫人成婚,这倒是千古罕闻的怪事。 玉磬三响,原先的八名宫妆少女鱼贯而出,排列两旁。 长公主素手一挥,道:“带姑爷下去更衣,换上吉服!” 只在一挥之间,宇文烈但觉一股柔风拂上身来,全身劲道顿泄,急怒交加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向长公主击去,但,这一击半丝劲道都没有,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挥掌没有多大分别,登时亡魂尽冒,肝胆俱寒。心里暗道一声: “完了!” 双目暴露恨毒之色,瞪视着长公主。 两名宫妆少女,一左一右,把他挟持了下去。他此刻胸中的羞愤恨毒,简直无法形容。边走边回头道:“夫人,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长公主不经意地一笑,道:“孩子,我永不后悔,也许你会后悔今天对我的态度!” 宇文烈被半扶半推地带了下去,心中除恨毒之外,还加上骇异,他想,自己已修习了修罗神功,经穴自己可封,何以长公主挥手之间,自己便失去功力,这未免太玄奇了,天下会有这种近乎邪门的功力吗?心念之中,来到他安歇的精舍中,立即有数名青衣少女捧上衣冠靴袜等物,他反抗无力,只好闭着眼任由摆布。 他看自己一身新郎装束,不由生啼笑皆非之感。他希望这只是一场离奇的梦,然而,一切是那么真实。 一切妥当之后,又被带到最先进入此地时的那间厅堂之中。只见画烛高烧,悬灯结彩,厅堂正中高悬了一个双喜字。 离奇,荒唐,令人难以置信。 长公主满面喜色,高坐右上侧。冷罗刹居然也换上了一袭锦衣,坐在左下侧,那样子像是戏曲中的彩旦。 宇文烈被簇拥入厅,在居中红毡之前站定。他目眦欲裂,满面戾气,与厅中的气氛极不相称。 一队青衣少女奏起细乐,两名宫妆少女,扶着一个环佩叮当,头覆红帕的女子,由侧门中缓缓步出。 宇文烈周身血管几乎爆裂开来。这陌生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不知心中翻涌着的是什么滋味,他感到有些晕眩。 恍惚中,行礼如仪,被送入一间仙宫也似的洞房里。房中,早摆好了一桌合卺酒。四名宫妆少女把两人分别按坐在桌前,然后道了喜,退出房外,房门随着关了。 宇文烈如坐针毡,冷汗涔涔而下,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出这种神秘之宫。 两人默然对坐良久。新娘缓缓自行下头盖。 “呀!”宇文烈只觉魂离躯壳,像一下子跌入冰窟里,眼前对坐,虽非夜叉,但也堪称做无盐 新娘,竟然是一个奇丑绝伦的少女,望之令人皮肤起栗。 宇文烈咬紧牙关,面孔一片铁青。 “相公,妾身闺名姜瑶风,今年虚度十八寒暑!”声音娇脆婉转,扣人心弦。 宇文烈喘了一口大气,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姜瑶风轻声一笑,又道:“相公,贱妾自知万万配不上相公,然而这是先严遗命,一方面天缘巧合,另一方面妾本母命,凭媒言,与相公结百年之好,望不以藿蒲见弃!” 宇文烈按了按纷乱的情绪,冷若玄冰地道:“小姐……” “什么,小姐?” “在下……” “什么,在下?” 宇文烈咬牙道:“该如何称呼?” “相公知书达礼,难道连称呼都不会?” “这事并非出自本人意愿……” “婚礼并非儿戏,妾貌虽丑,总不成要我再次花烛?” “那只能怪令堂!” 姜瑶凤怒声道:“宇文烈,你别欺人太甚!” 宇文烈愤然道:“被欺的是在下!” 姜瑶凤厉声道:“你不承认这名份?” 宇文烈冷漠至极地道:“平心而言,在下不承认!” “你嫌我丑?” “外表美丑,并不代表一个人的灵魂!” “那为什么?” “在下不甘被迫!” “你不愿见血染洞房吧?” 宇文烈怦然心震,道:“血染洞房?” “不错,贱妾并非低三下四之辈,名份既定,唯有一死以明志!”说完,幽幽一声长叹,垂下头去。 宇文烈心念疾转,木已成舟,错不在姜瑶凤,难道真的要逼对方自尽不成? 我且承认了这名份,只不与她敦行夫妻之礼。 停了片刻,沉声道:“娘子,婚姻大事,当任父母之命,对吗?” “不错!” “可是我父母之命呢?” “相公的意思是……” “家父虽下落不明,但仍在人间,此事必须征得他老人家同意!” “应该的!” “所以我的愚见……” “保留夫妻的名份,不行夫妻之实?” “娘子智慧超凡,愚意正是如此!” “这点我答应,不过……” “怎么样?” “我有几个条件!” “条件?” “嗯!” “请讲!” “第一,相公出江湖之后,请不要忘记立场,自己曾经是结过婚的人。” “我答应!” “第二,家母做这件事,是迫于无奈,你不能对她无礼,或是怀恨。” “这……好,我应承,第三件呢?” “双钥合璧,开启禁宫,完成先父生前心愿!” “可以,但禁宫之钥不在我身边!” “这不要紧,时间久暂无害宏旨,不过……” “怎么样?” “我希望能早开禁宫,使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宇文烈一怔神,道:“娘子怎知禁宫之内必有武功秘笈,而且必成第一高手?” 姜瑶风娇笑一声道:“当年先父发现这秘宫之后,看到范大夫遣柬,注明禁宫之内,藏有盖世秘录,留待有缘!” “哦!” “相公请干了这杯!” “请!” “明晨见!”姜瑶风起身离座,从壁间隐去了身形。 宇文烈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发出一声苦涩的笑。这一切像一场离奇的梦。一日夜之间,他结了婚,对象是一奇丑无比的女子。 想象中,十个丑女九个怪,她一定纠缠不休,意外是她十分通达事理,新婚之夜,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听来似有理,其实是遁词的条件,另房独宿。 爱美是人的天性,孔老夫子也曾说过:“人好好色,人恶恶声。”面对无盐嫫母,而还是终生伴侣,那况味是可想而知的。他想到那剖心示爱的绝世佳人绿衣少女。也想到已入魔道的曹月英。 这些,现在变得极为缥缈,最真实的,是奇丑无比的姜瑶凤,她的母亲很美,她的名字也很美,然而人却不堪承教。 他不敢想象将来,他不甘心终生幸福在这种屈辱的情况之下断送,然而…… 他终宵不能成眠,漏尽更残,才朦胧入梦。 突地,他被一阵轻微的摇撼推醒,睁眼一看,首先入目的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柔荑,细腻,柔滑,春葱似的十指,涂着蔻丹,十分惹人遐思。手,慢慢地缩了回去。 他目光上移,隔着纱帐,是一张奇丑的脸,他的心向下沉,心头打了一个结。 “相公,该起身了。”声音带着磁性,是那样的悦耳。 宇文烈“唔!”了一声,起身下床。 姜瑶风忙着为他整理皱折了的衣服。 “我自己来!”他推开了她,语音冷漠得像一个陌路的人。 姜瑶风幽幽地道:“相公希望你紧守我俩的默契,委曲些,别让这情景落入别人的眼中,我,无所谓,因为我丑,这是命运,但会刺伤家母的心!” 宇文烈感到一丝内疚,忽然觉提她非常可怜,但冷傲的性格,却使他不自主的道:“娘子,你可曾替我想过?” “有,你觉得受了屈辱,你心里只有恨,你认为家母的手段卑鄙。” 第28章 宇文烈打了一个冷噤,目光和对方相照,心中又是一震,直到此刻,他才发觉对方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深沉,诱惑。 他想,这双美丽的眸子,这对羊脂白玉般的柔荑,不该生在她身上,难道这是造物主有意的恶作剧?抑是无心的错失? 房门开启,两名宫妆少女,面带神秘的笑意,万福道喜。 另有青衣小婢送上巾栉等洗漱用具和精美的点心。 姜瑶凤怕宇文烈受窘。一挥手道:“你们下去!” 两人匆匆洗漱,用了早点,相偕来到前厅。长公主已然在座。 宇文烈但觉一股冤抑之气,直冲顶门,俊面立时变了色。 姜瑶风盈盈拜了下去,道:“女儿参见母亲!” “起来!” 宇文烈撩住性子,一抱拳道:“见过夫人!” 长公主微微变色,道:“难道我当不得你称一声丈母?” 宇文烈咬了咬牙,勉强地唤了一声:“丈母大人!” 长公主微微一笑,举袖朝宇文烈一拂,道:“贤婿,委屈你了!”只这一拂之间,宇文烈功力尽复,真气又复流转。 宇文烈看了挂名妻子姜瑶凤一眼,重新向长公主施礼道:“小婿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小婿急事在身,请准予出宫去办!” “嗯!好,什么事这样急?” 此举似乎已在长公主意料之中,三朝未满,硬要离宫外出,她竞不以为怪,一口答应,姜瑶风也没有异样的反应。这关系看来非常微妙。 宇文烈沉声道:“听友人传讯,有不少昔日先师仇家,打算毁去先师遗骨!” “有这样的事?” “小婿友人业已赶去地头。” “令师埋骨何处?” “仙霞岭后峰石窟!” “这是正事,你去吧,我不阻你,但我希望早见双钥合壁。” “小婿会尽快的送来!” “好,凤儿,送他出宫!” “遵命!” 夫妻双双施礼而退,宇文烈换回来时装束,由姜瑶风伴送出了山腹秘宫。 他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夫妻互遭珍重而别,双方都没有依恋之情。 宇文烈展身狂奔,恨不能一下子赶到仙霞岭,如果师父遗骨万一被毁,那将使他遗恨终生。 虽然沈虚白业已赶去,但他能阻止得了吗?这种切身大事岂能由别人代劳,何况沈虚白并不知师父埋骨之所:仙霞岭区域甚广,前住搜山的仇家,必定分头穷搜,一个人岂能兼顾。 心念之中,更加忧心如焚。他走捷径由鄂穿皖南入浙,但也并非十天八天行程,最快也得半月工夫。溯江东行,经巴东,归州,直奔当阳,至此已脱离长江水域。 这一天,抵达当阳,为了争取时间,经由城厢穿过,在道旁小店,草草打尖,正在用饭之际,一个身着土蓝布褂袄的肥胖老者,直趋桌前,打了一个哈哈道: “少侠,幸会!” 宇文烈抬头一看,来的正是五湖游商伍人和,当下放下碗筷,一拱手道: “幸会!” “少侠还记得我们谈过的那笔生意吗?” “记得!” “是否准备现金交易?” 宇文烈不由一窒,他极需要获知残害师父的凶手是谁,但禁宫之钥已然答应妻子姜瑶凤送入秘宫,当然不能拿来与五湖游商交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噫!小侠似乎心事重重?” “在下放弃这交易了!” “什么,放弃?” “不错!” “可是并非敝人说嘴,杀死令师的凶手,除了敝人之外,普天下只有凶手本人知道,如果少侠放弃了这交易,要想访凶,势比登天还难!” 宇文烈眉锋一皱,道:“在下已决意放弃了!” 五湖游商微感愕然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在下已改变了主意。” “莫非少侠认为代价过高?” “在下无此想法!” “那是什么原因使得少侠改变初衷?” “对不起,恕难奉告!” 五湖游商伍人和小眼朝座间扫一周,放低了声音道:“少侠,杀害令师的凶手,近在咫尺。” 宇文烈心头一震,目射杀芒,厉声道:“近在咫尺?” “一点不错!” “谁?” “嘻嘻,少侠,敝人做买卖一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宇文烈恨得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即使他愿意完成这交易,禁宫之钥远在天台山之后的万虺谷中,事实上仍不能作成交易。 五湖游商伍人似已看出宇文烈心动,紧接上了一句道: “少侠,那凶手的名号有一个仙宇……” 宇文烈陡地离座而起,这与他师父临终时所吐露的那一个字不谋而合,显然,对方的话半分不假,当下冲动的一拍桌面,道:“在下答应了!” 五湖游商反而默然不语,面上的肥肉,渐渐抽紧。 宇文烈急声道:“阁下,为何不开口?” 五湖游商面孔扭曲,绿豆小眼圆睁,额上青筋暴露,鳌鱼似的巨口一阵开合,那情形既狰狞又恐怖。 宇文烈一看情形不对,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五湖游商口中进出一个字:“仙……”仙什么,没有下文。 七窍鲜血狂溢而出,人也砰然栽倒。 整座小酒店,顿时沸腾起来,全把目光射向宇文烈,认为他可能是凶手。 宇文烈真的是惊魂出窍,自己与五湖游商面面相对,他突然中了暗算,自己竟毫无所觉,从他口吐的那仙字而断,凶手与害师父的同属一人,是谁呢? 当然凶手必是在座酒客之一。 于是,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掠过,却未发现可疑之人。 显然,五湖游商之被杀是为了灭口。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冷冷道:“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湖游商纵横江湖一生,最后赔光了老本!” 宇文烈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发话的是一个尖脸削腮的灰衣袍老者。 这时,围观的人愈聚愈多,七嘴八舌,闹成一片。灰衣老者算了酒钱,扬长出店而去。宇文烈扔下一块碎银,转身跟了出去……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道:“别放走了凶手!” 宇文烈回头瞪了一眼,冷冰冰地道:“谁是凶手?”目芒似电,所有的人顿被慑住,一个个噤若寒蝉。 宇文烈弹身朝灰袍老者身后追去,对方形迹大是可疑,纵非凶手,可能也知道凶手是谁,五湖游商这条线索一断,要追查杀害师父的凶手,就相当不容易了,如能从这老者身上追出真凶,倒是最妙不过的事。 灰衣老者不疾不徐地奔行地官道上,对宇文烈的尾随,恍如未觉。 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站住!”暴喝声中,十几条人影,如风扑上,把宇文烈围在核心。 宇文烈目光一扫来人,赫然是七老八少,清一色的土著装束,他生怕那灰衣老者断了线,片言不发,弹身掠过人圈头顶,向前道射去。 灰袍老者仍是不疾不徐,并未走远,那态度令人莫测高深。 众人暴喝如雷,再度卷上,又把宇文烈围在垓心。宇文烈寒声道:“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越众而出,戟指宇文烈道:“小子,你手段好辣!” 宇文烈一怔神,道:“这话从何说起?” 怒哼之声响成一片,每一双眼神,都充满了恨毒。 白发老者面罩杀机,厉声道:“敝帮主与你小了何仇何怨,竟尔遽下毒手?” “帮主,谁?” “小子,用不着装蒜,净衣帮帮主五湖游商伍人和……” “佬,他是净衣帮帮主?”, “你现在才知道?” 宇文烈大感骇然,想不到五湖游商伍人和会是净衣帮帮主,丐帮在五十年前内部分裂,分为净衣与污衣两派,其中污衣帮算丐帮正统,净衣帮则声名狼藉,多邪僻之辈,但两帮一样的弟子遍天下,五湖游商之所以洞悉别人隐密,显然是靠帮中无处不在的耳目。心念之中,冷冷地道:“阁下认为是本人下的手?” “难道还有别人不曾?” 就在白发老者话声甫落之际,一个阴寒的声音道:“不错,还有别人!” 所有在场的人,全感——震。宇文烈一看,那尖脸削腮的灰袍老者,竟然去而复返,发话的就是他。 白发老者注视了对方片刻,沉缓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灰袍老者大刺刺地道:“这你不必问,不过我知道阁下是净衣帮掌令丐冯全。” 冯全冷笑了声道:“我要饭的就是不怕吓!” “真的?” “朋友少耍花样!” 灰袍老者面上闪过一抹诡异之色,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 惊呼声中,所有丐帮高手齐齐面色惨变。掌令丐冯全白发蓬立而起,厉声道: “阁下是域外双魔之一的蛇心狼人?” “你说对了,可是,你们也死定了!”这句阴残的话,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宇文烈细看灰袍老者手持的,竟然是一根半尺长的蛇头小杖,他不识域外双魔,当然对这蛇心狼人也完全陌生,不过从外号可以想见其为人的残狠毒辣了。 掌令丐冯全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咬牙道;“敝帮主是死在阁下之手?” 蛇心狼人一笑道:“对了!” 宇文烈不由一窒,五湖游商曾呈现露了一个仙宇,但蛇心狼人外号之中却没有仙字,而他自认是凶手,这从何说起呢? 第29章 净衣帮众高手一个个面现悲愤之色,代替了适才的恐惧神情。 空气在骤然之间,大呈紧张。 掌令丐冯全厉声道:“阁下加害敝帮帮主,总有个理由的吧?” 蛇心狼人毫不为意地道:“当然!” “请讲!” “免了吧,讲了等于不讲,因为你们都死定了!” 宇文烈这时反而被冷落在一旁,众丐已无形中转变了包围圈。 掌令丐冯全口中低喝一声,举掌向蛇心狼人劈去。紧接着,众丐全出了手。 灰影连闪,所有净衣帮高手,一一痴立当场。整个场面在刹那间死寂下来。 “砰!”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年青弟子,首先栽了下去,七孔溢出鲜血,死关和方才的五湖游商一样。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七老八少,相继栽了下去,七孔溢血而死,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宇文烈看得亡魂大冒,咬了咬牙道:“阁下的手段不嫌太毒辣了些?” 蛇心狼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我替你解了围,你不谢我,反而……” “阁下请示大名?” “老夫有号无名!” “为什么向五湖游商下手?” “他的买卖侵犯了别人!” “你阁下?” “不!” “谁?” “不久你就会知道,现在随老夫来!” 宇文烈心念疾转,蛇心狼人口中的别人,可能就是那名号中带一个“仙”宇的人,也就是杀害师父的正凶,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到仙霞岭保全师父的遗骸,报仇可久可暂,设若遗骸被毁,将遗恨千古。心念之中,冷极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要你跟去算是客气!” “如果不客气呢?” “老夫抓你走。” “阁下办得到吗?” “嘿嘿,小子,若非为了要留你活口,毁你不费吹灰之力,地下躺着的便是榜样。”说完,又是一长串令人股栗的嘿嘿阴笑。 宇文烈下意识地扫了地上十五具净衣帮众的尸体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这片刻工夫,尸体己全部变成了紫黑之色,显然是中了剧毒。当下不屑地道: “阁下以毒伤人,也算是本领?” 蛇心狼人狂笑一声道:“小子,你以为不用毒老夫收拾不了你,看掌!” 掌随声出,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冷傲成性,不闪不避,举掌硬封。“隆广然巨响声中,狂飙匝地,石走沙飞,宇文烈连退三步,气翻血捅。 蛇心狼人怪吼一声道:“小子,有你的,再接一掌!”一股撼山栗岳的劲气,呼啸卷出,比前一掌犹强劲三分。 宇文烈咬紧牙关,双掌挟以毕生功力修为,再度推出。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劲流旋蔼涌卷之中,宇文烈踉踉跄跄退了八步之多,眼前金星乱进,逆血几乎夺口而出。 蛇心狼人须发蓬飞,怪叫道:“小子,能接老夫全力一击的,武林中屈指可数,铁心修罗当年也比你强不了多少,可惜……” 宇文烈俊面驼红,像喝醉了酒似的,身形微微发颤,栗声道:“可惜什么?” “以你的年纪,将来成就未可限量,可惜注定了英年夭折。” “哼!” “小子,跟老夫走!” “办不到!” “你不服!” “不服!” “老夫如果再次出手,小于,你不死也得重伤!” “阁下就出手试试看?” “小子,你完全继承了铁心修罗的衣钵,冷面铁心,憨不畏死!” 提到师父的死,宇文烈但觉势血沸腾,恨与仇在血管里奔流,对方,可能是杀害师父的凶手的同伙。 无边的杀机,涌上了心头,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修罗神功在刹那之间,提到了极限,周身被包在一层白色的雾气中,“呛!”的一声,阎王剑出鞘,语如钢珠似地道:“阁下,你敢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蛇心狼人见宇文烈的情状,心头一凛,阴阴地道:“什么问题?” “阁下受何人差遗?” “哈哈哈哈,小子,天下何人能差遗老夫,这两个宇不怕当,该说请托!” “就依阁下所说,受什么人请托?” “告诉你随老夫去,一切自然明白!” “阁下说个地点,在下改日拜访?” “小子,这由不得你了。” “阁下坚持要这样做?” “不错!” “如此阁下先接在下一招!”话声中,向前欺近三步。 蛇心狼人老脸为之一变,阴侧侧地道:“小子,老夫不杀你,只是为了要留活口,你别不知天高地厚。” 宇文烈咬牙道:“可是在下却要杀你!” “哈哈哈哈,你在做梦!” “阁下无妨试试看!” 阎王剑,挟以毕生功力,罩身劈向了对方,这一击,是铁心修罗生平最凌厉狠辣的一招,在宇文烈全力施为之下,威力之强,震世骇俗,而且变化玄奇,快逾电光石为,招式所指,根本不让敌手有闪避的余地。 “小子你找死!” 暴喝之后,是一声闷哼。人影一合而分。 蛇心狼人左肩右胁,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宇文烈怪剑低垂,呼吸重浊,显然这一击损耗真力极巨。 蛇心狼人尖削的面孔扭曲得变丁形,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芒焰,身躯也在微微颤抖,这是怒到了极点的表示。 “小子,老夫要把你撕成碎片!”声音刻毒阴残,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宇文烈虽拼命一击伤了对方,但自知功力比对方差了一大段,在目前的情况下,后果难以预料。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禁宫之钥,双钥合璧,开启禁宫,练成盖世身手,然后才能谈得上复师仇,救生父,了恩怨,同时,他也想到恶梦似的那一场婚姻……这些意念,只在脑内一闪即逝。情势已不容他深想。他知道方才一击如果不成,便已注定失败。他再鼓余勇,拼骤余力,手中剑再度扬起,明知不可为而为,倔强冷傲的性格,使他除了一拼之外,没有想及其他。 场面在死寂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蛇心狼人暴喝一声道:“小子,老夫若再让你逃出掌下,从此永绝张江湖!”一股排山倒海的劲气,撕空卷出。 宇文烈沉哼一声,阎王剑罩头劈向对方,但,剑至中途,已被强劲无伦的劲气所阻。 宇文烈但感如遭暴雷袭击,惨哼声中,血箭激射,身躯尺栽三丈之外。一丝意识,渐感模糊。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先把你挖眼断臂,消消心头之气!” 一种强烈的反抗意部分,使他神志复苏,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身来,手中阎王剑仍紧握不放。 蛇心狼人骇然后退了数步。 宇文烈自知,若非仗着修罗神功护体,早已五腑离位心脉断绝而死。 “小子,你真是命大!” “我宇文烈若不死,定把你碎尸万段!” “小子,可惜你死定了,现在你该走了!” “办不到!” “老夫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倔强,老夫可不顾死口活口,先撕了你!” 宇文烈身形晃丁两晃,摇摇俗倒,口角血渍殷殷,面容惨厉提怕人。 “你走是不走?” “不!” “老夫先废了你!”五爪如钩,抓向宇文烈当胸。 就当指尖将要触及胸衣之际,宇文烈突地飞出一指,一声惊呼,蛇心狼人抽身暴退。 这一招,蛇心狼人连做梦都估不到,一个重伤的人,竟然能反击,而且对手是不可一世的魔头。 宇文烈这一指铁心修罗的独门绝着,叫做“计辰夺命指”,所点非经非穴,而是以时辰计算气血运行所经之处,点在经脉之处,杀人于无形。 宇文烈强弩之末,劲不能透指梢,伤不了对方,话虽如此,已足使蛇心狼人惊魂出窍。 这一来,蛇心狼人凶残之性大发,嘴牙咧嘴地道:“小子,老夫要你死!” 那死字的尾音,拖提长长的,这表示他已下了决心,一变留活口的初衷。手起一掌,朝宇文烈当头劈下…… 蓦地,一声尖叫倏告传来,“师叔,您不能伤他!” 蛇心狼人闻声撤回了掌势。 宇文烈自忖必无幸免,闻声之下,心头一动,举目望去,一个长发纷披的女子,已站在身前八尺之处,登时又是一震。 来的,正是桐柏老人的女儿,吸血狂人的门徒曹月英。 曹月英的出现,的确大出于宇文烈意料之外。从那一声“师叔”的称谓,宇文烈憬然而悟,吸血狂人与蛇心狼人,合称’西域外双魔。 曹月英既是“吸血狂人”之徒,而且又在此地现身,与杀害师父的凶手,必有相当渊源,心念及此,不由大是激动,目光不期然地再度瞟了过去,恰好曹月英也正望过来,四日交投,宇文烈心弦为之一颤,他看出曹月英的目光中,尽是关怀与怜惜之色。 蛇心狼人朝曹月英一瞪眼道:“英儿,你说什么?” 曹月英嗫嚅着道:“我说师叔不能伤他!” “为什么?” “庵主要活口” “什么活口死口,师叔我有生以来从未做过这种窝囊事,非活活撕了他不可!” “师叔……” “什么?” “我……求您……” “求我什么?” “放过他!” 第30章 “废话,如果你心存慈悲,就不配做域外双魔之徒,闪开!” “师叔!……” “闪开!” 第七章情焰 蛇心狼人厉吼道:“英儿,你疯了?” 曹月英颤巍巍地站起娇躯,一抹口边血渍,凄声道:“我没有疯,他曾替我赴‘死城’换命之约,并收埋父骨,我欠他一笔恩情!” 宇文烈厉声道:“曹月英,盛情心感,当时的事是在下自愿而为,谈不上欠不欠!” “但事实终是事实?” 宇文烈想想对方吸吮人血的残酷行为,心头一凉,冷冷地道:“在下当初本意不是施恩望报,现在姑娘这么一说,倒令在下内疚于心,在下生平不愿受人恩惠,姑娘请吧!” 这句冷漠无情的话,深深地伤了曹月英的芳心,登时粉膊一沉,道:“宇文烈,你少卖狂!” “在下语出本心,姑娘何必代人受过!” “你是个冷血动物!” 宇文烈咬了咬牙,道:“姑娘还是请便吧!” 曹月英眼圈一红,厉声道:“宇文烈,你想死太容易了!” 宇文烈愤然道:“曹月英,你身入魔道,令先尊九泉有知决不会瞑目。” 这句话有如一柄利刃,直戳入她芳心深处,语意十分明显,他责她不该投入吸血狂人的门下。曹月英娇躯猛地一颤。 蛇心狼人老脸大变,阴侧侧地道:“英儿,你救了他一次,两不相欠,这小于死有余辜!”话声中,手掌上扬…… 曹月英一闪身,又挡在宇文烈身前。 “英儿,你这是算什么?” “师叔不能……” “你敢?” “师叔何必定要为庵主……” “闪开!” “师叔,我……我……” “你怎么样?” “我……爱他!” 蛇心狼人一窒之后,狞声道:“可是我要杀他!” 曹月英悲声道:“师叔,你就先杀死我吧!” 宇文烈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到曹月英的疯狂行为,也想到那挂名妻子姜瑶凤,他不能接受她的这一片情,那后果女可怕了……心念之中,寒声道: “曹姑娘,你犯不着这样,在下……” “怎么样?” 宇文烈一横心道:“在下并不爱你!”曹月英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返身就是一掌。惨哼声中,宇文烈应掌栽了下去。蛇心狼人向前一迈步。曹月英泪流满面,再次挡在宇文烈身前。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宇文烈深深地被她这一片痴情所感动。但他不能爱她呀,他已是结了婚的人,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绝了对方的心意…… 蛇心狼人得须发逆立,半言不发,一掌扫了出去。 “砰!”惨哼再传,曹月英仰面栽倒在字文烈身上。她不敢还手,也不敢运功相护,先后两掌,几乎要了她的命。 蛇心狼人咬牙切齿地道:“丫头,你真的愿意为他死?” “师叔成全吧!” “反了,你竟敢叛师抗命!” 宇文烈五内皆裂,厉声道;“曹姑娘,我……不什得你如此关爱……” “我只要听你一句话,你爱我吗?” “我……我不能!” “为什么?” 蓦地,蛇心狼人暴吼一声,一把抓起曹月英,掷了出去。 “烈哥……我……爱……”绝望的哀号,曳空传来。 宇文烈心如刀搅,一股奠名的力量,使他猛地弹起身形,阎王剑斜举向上,那神情惨烈,凄厉,动人。 蛇心狼人出手如电,把抓住宇文烈持剑的手,另一手曲指抓向宇文烈的心窝,他想要把他开膛破腹。 “师叔,我……永远恨你……”声音传自五丈之外,凄厉绝伦。 宇文烈双眼一瞪,眼角渗出了血水。 蛇心狼人双目紧皱道:“小子,老夫生平杀人如草,从没有见过你这等倔强的人,也罢,你答应老夫一个条件,老夫放你走!” 宇文烈心念疾转,在目前情况下,要追问出杀师凶手报仇日不可能,生命尚且悬在别人手上,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曹月英因自己而丧命,当下咬紧牙关道: “什么条件?” “你爱英儿吗?” “这……”宇文烈后退三步,瞠目不知所对,他能爱她吗?他已是有妻子的人,虽然那非本愿,他心里也不承认姜瑶凤是妻子,可是名份上他不能不承认,他已亲口答应了姜瑶凤。 蛇心狼人紧逼着道:“说,你爱不爱她,一句话决定你的生死。” “阁下以生死作要挟?” “老夫没有其他理由饶你不死,除了你爱她!” “如此,在下的答复是:不!”话才出口,内心起了一阵绞痛,曹月英两度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他欠了她一笔难偿的恩,对方有爱情可感,但,他已没有资格谈爱,他有了妻子,他也不愿去爱上第二代的吸血狂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五丈之外的曹月英身上,她已站直娇躯,花容惨淡无比。 爱她?不爱她? 蛇心狼人逼近了一步,厉声道:“你真的不爱她?” “爱岂能勉强?” “那你是决心不想活了?” 曹月英蹒跚地走近前,幽幽地道:“师叔,他口里不承认,但他心里爱侄女的,您,放过他吧!” 宇文烈痛苦地道:“曹月英,别为在下求情乞命!” 曹月英惨然一笑道:“宇文烈,何必因了维持空洞的虚名,无谓的狂傲,而轻贱宝贵的生命?” 宇文烈心头一震,但一个人的个性是非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钢牙一挫,道: “在下生来就是这种性格!” 蛇心狼人怒哼了一声,向曹月英道:“英儿,这种人值不得你爱……” 曹月英以哀怨的目光一扫宇文烈,幽幽一叹,道:“师叔,侄女不愿意他死!” “嘿,好吧,我把他交给庵主,生死凭他的运气。” “那他准死无疑。” “为什么?” “庵主的目的,是要从他口中逼问禁宫之钥的下落,所以才要活口。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最后必然的结局是死。” 宇文烈咬牙冥思,对方一再提到庵主,那庵主必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无疑。五湖游商临死前曾透露凶手近在咫尺,将来要追索决非难事,只是眼前…… 蛇心狼人阴侧侧地道:“英儿,你还提心他的死活?不许多嘴,否则我把他立毙掌下。” 就在此刻,三人眼一花,似有什么东西从身前掠过,但看不出是人还是什么东西。一声狂嗥,破空而起。宇文烈陡然一震。 曹月英口中发出一声尖叫。 “砰!”蛇心狼人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宇文烈亡魂大冒,头皮发炸,以蛇心狼人的身手,竟然会遭人毒手,而且连凶手的身形相貌都不知道,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这猝下杀手的人,功力似已超出一般武林人的极限。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死心狼人? 对于蛇心狼人之死,宇文烈毫不动心,以他对付净衣帮十余高手的残酷而言,这种魔头的确死有余辜。只是,他震惊于下手人的玄妙功力。 曹月英伏跪尸前,泪水滚滚而落。 宇文烈挪了挪脚步,目光扫向了蛇心狼人的尸体,想探究一下他是如何致死的,一看之下,不由惊叫出声,连退数步,浑身直抖。蛇心狼人眉目之间,现出一点米粒大的黑痕。不久前,荒山古刹中惊心动魄的一幕,闪现心头。 蒙山三怪之二的人面兽心与三手妖狐,伙同庙中和尚暗算自己,结果全部被杀,下手的是不知来路的黑衣老者宗一非,自称奉命保护自己。 俗名梁伯通的真如和尚,不速而至,突遭杀害,死状和蛇心狼人一模一样。 黑衣老者宗一非见真如和尚惨死,也告自绝而亡。现在,同一个恐怖的凶手,又杀死了蛇心狼人。显然,这和自已必有牵连,但,错复杂的谜,连想也一丝头绪的余地都没有。这不但离奇,而且恐怖。先后事件,造成了一连串不解之谜。 曹月英拭泪起立,咬紧玉牙,道:“你知道凶手是何任人物?” 宇文烈一摇头道:“不知道!” “想不到天下竟有功力高到不可思议之境的人物……” “天下之在,无奇不有!” “宇文相公,你伤得怎样?” “不要紧!” “那你赶快离开吧!” “为什么?” “如被庵中人知道,你将无法脱身!” 宇文烈心中一动,乘机道:“庵主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 “我与家师今天才到荆山……” “荆山……” “不错,离此不远!” “令师与庵主是什么关系?” “似乎是多年好友!” “庵主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的,这话问得出奇!” “什么庵?” “息尘庵!” “在荆山之内?” “不错!” “曹姑娘,谢谢你的指点。” “相公……” “什么事?” 曹月英眼中泛出似艾的神色,幽幽地道:“当初桐柏派因一部无字真经,被武林宵小弄得土崩瓦解,我也重伤将死。蒙你仗义代赴死城之约,换回先父遗骨,并予安葬,此恩永世难忘……” “过去的事,不必提了。” “不,我要说,在破庙之内,突被蒙山三怪和魔剑王平掳劫,幸被家师吸血狂人所救,为了报仇,我投入了他老人家门 下,我知道这点你不谅解我……” 宇文烈喘了一口气,道:“姑娘的仇报了?” 第31章 “十去其八!” “报了仇之后,姑娘作何打算?” 曹月英眼圈一红,欲言又止,像是有难言之隐,久久才道:“我……没有什么打算,不过……” “怎么样?” “你会记得我这个人吗?” “会的!” 突地,曹月英樱口一张,喷出了一口鲜血,娇躯摇摇欲倒。若非为了她一片痴情,不计生死的维护宇文烈,她当不会被她师叔蛇心狼人击成重伤。 宇文烈心中大是激动,忘其所以地一把扶住她的娇躯,关怀地道:“曹姑娘,你伤得不轻!” 曹月英就势往宇文烈身上一靠,凄凉无比地一笑道:“人生对我已失去了意义,我这所以活下去,是为了桐柏派之仇,先父被杀之恨。我最后的目的,是向死城索取血债,是否成功,就无法想象了。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提到死城,宇文烈不由热血沸腾。他父亲神风帮帮主白世奇失陷死城。师父好友无情剑客被囚死城。师父遗命要找的女人杨丽卿,生死之谜也在死城。死城掳劫十二门派掌门,勒索十二种武功秘笈,如果这集十二派武学之精的秘笈,融会在少数人的身上,对武林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曹月英见宇文烈久未出声,接着又道:“宇文相公,贱妾蒲柳之姿,不敢望你的青睬,只望在你心里,能记住……” 宇文烈激动地道:“曹姑娘,你的情意在下并非……只是……唉!” 曹月英娇躯一正,转过面来,逼视着宇文烈道:“相公,有你这一句话,小妹我虽死九泉也足告慰了!”那幽怨的眼色,悱侧痴情的语句,和那口边襟前斑斑的血迹,使宇文烈几乎不克自持。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叫:我不是冷血动物,我并非绝情的人。然而现实超过了一切,他不能说任何表达情意的话,否则后果不堪收拾。他压抑住奔跃的情绪,淡淡地道:“曹姑娘,盛情永铭五衷,我该告辞了!” 曹月英粉腮一变再变,终于忍不住扑向宇文烈的胸怀,激情地道:“烈哥,我不克自制,我爱你!” 宇文烈全身一震,无言地伸出也手臂,围抱住她的纤腰。 他觉得有些意乱情迷。 就在此刻,一个娇脆但却冰冷迫人的女子声音道:“宇文烈,你忘了身份!” 声音入耳,宇文烈如遭雷击,一下推开了曹月英。 一个肌肤赛雪欺霜,但面容却奇丑无伦的宫装少女,已俏生生地站在身前。 她,正是强迫与宇文烈成婚的秘宫少于姜瑶凤。 宇文烈面红筋胀,神情狼狈之极。姜瑶凤会突然在此地现身,的确是宇文烈连做梦也估不到事。 曹月英愕然望着双方,满面惊诧之色。她不知突如其来的奇丑少女,与宇文烈是什么关系,但芳心之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她破坏了自己的绮梦。 、 姜瑶风冷眼一瞟曹月英,转向宇文烈道:“相公,你料不到我会在此地现身吧?” 宇文烈心中五味杂陈,尴尬地道:“的确大出意料之外!” “你的猎艳手段,也大出我意料之外!” 这句话,不但宇文烈受不了,曹月英也感到万分难堪;宇文烈俊面陡变。 曹月英冷冷的道:“你是谁?” 姜瑶凤一指宇文烈道:“你可以问他!” “我偏要问你!” “你爱上了他,是不是?” “是又怎样?” “你找死!” “哈哈哈哈,你口气不小!” “要不要试试看?” “你先说你是谁?” “姜瑶风,宇文烈的妻子!” 曹月英如中蛇蝎,蹬蹬蹬连退数步,颤声道:“你是他妻子?” 姜瑶风冷冰冰地道:“难道还会假?” 曹月英骇震迷惘的目光,瞟向宇文烈,她无法想象一个玉树临风般的美男子,会有一个奇丑无伦的妻子。 宇文烈俊面因过分的激动而起了一阵抽搐,心中不知是恨,是怒,是屈辱。 姜瑶凤冷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曹月英愤恨羞怒交加地道:“姑娘我叫曹月英!” “好,曹姑娘,我警告你,你最好少自作多情!” 宇文烈痛苦地道:“是的,但……” 但什么,他说不下去,也说不出来,他不能公开这隐秘。 曹月英的面色变了,泪水,在眸子里一转一转的,终于进出了一句话道: “烈哥,不管怎样,我永远爱你!” 姜瑶凤鼻孔里冷嗤了一声,道:“不要脸!” 曹月英粉腮大变,杀机立呈,向前一迈步道:“你骂谁?” “骂你!” “你找死!” “可能是你!” 曹月英内伤极重,这一气愤交迫,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宇文烈剑眉一紧,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 姜瑶凤寒声道:“曹月英,看在你重伤份上,你滚吧!” 曹月英惨厉地道:“你算什么东西?” “你当真找死?”话声中,纤纤玉掌扬了起来。 宇文烈大喝一声道:“你想做什么?” “怎么,杀了她你心疼?” “放屁!” “你骂我?” “骂你又怎么样?” 宇文烈只觉脑内嗡嗡作响,一颗心如利刃穿扎,狂声喝道:“凭母命又怎样,我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迫成婚,这婚事……” “怎么样?” “我不承认!” 姜瑶凤沉声道:“相公,你忘了亲口许诺不成?” 宇文烈双目的裂痕,又冒出血水,身躯簌簌发抖。 姜瑶凤素手一挥,惨号撕空而起,曹月英的娇躯好像断线风筝似的飞泻而去。 宇文烈暴喝一声,一掌劈向了他的妻子姜瑶凤…… 第八章阴谋 姜瑶凤猝然出手,一掌震飞了曹月英,宇文烈登时气炸了肺腑,双目尽赤,举掌向他的妻子姜瑶凤劈去。“砰”的一声,姜瑶凤实实地挨了一掌,但她连娇躯都没有晃动一下。 宇文烈反而被一股反震的力道,震得立脚不稳,退了一个大步,他因在重伤之后,是以出掌的劲道,不及平时的一半,但姜瑶凤恍如未觉,这种修为已够惊人了。 姜瑶凤大感意外,她想不到宇文烈竟然会对她下手,一窒之后,厉声道: “你……你竟然对我下手……” 宇文烈怒气冲天地道:“我还要宰了你!” “宇文烈,这是你做丈夫对妻子说的话?” “妻子?哼!” “怎么样?” 宇文烈举步向曹月英落身之处走去。姜瑶风横身一拦,道:“把话说清楚!” 宇文烈俊面扭曲,目眦见红,狠狠地瞪视着姜瑶凤,牙龈咬得格格作响。 姜瑶凤被他这种神情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宇文烈走到曹月英身边,颤声唤了一声:“曹姑娘!” 曹月英娇躯一阵扭动,双手撑地,立起一半,又栽了回去。 姜瑶凤也到了近前,语冷如冰地道:“宇文烈,你心痛是不是?” 宇文烈厉声道:“姜瑶凤,你竟出手攻击一个重伤而失去抵抗力的人。你知道她因何受伤?她为了救我,你……真是毒辣得可以!” 姜瑶凤冷冷一哼道:“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婚姻!” 曹月英第二次站起身来,一副摇摇欲绝之势,面色凄厉,眼中饱含幽怨与恨毒。她先狠狠地盯了姜瑶风一眼,然后凄怨欲绝地向宇文烈道:“烈哥,我仍然爱你,但,我要走了!”说完,踉跄不稳地移步而去。 宇文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想唤住她,但光只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这痴情的女子,为了他而受重伤,最后,他的妻子又使她伤上加伤。他感到万分的歉疚与难堪。 “我仍然爱你!”这句话像一串铁钉,深深地钉在了他的心板。 曹月英蹒跚的身影,终于从视线中消失。 宇文烈在心里大叫:“英妹,我爱你,但我不能!”汗水,从他额头滴落。 屈辱、怨恨、懊悔,几乎使他发狂。他半声不吭地扭头便走…… “站住!” “怎么样?” “你就这样走了?” “你准备怎么样?” “你连半点夫妻之情都没有?” “有,我只有恨,我恨你,恨你的母亲。你母女毁了我。 不错,我是有妻了的人,我也曾亲口许诺过不忘身份,我没有资格去爱别人,也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爱,娘子,你该满足了。”说完,再度举步奔去,步履踉跄,像狂奔中的醉汉。 “烈哥!你会明白的,你会爱我的!” 姜瑶凤凄然唤了一声,但宇文烈已走远了,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宇文烈怀着满腹的愤懑与忧伤,一路狂奔。 极度的痛苦,使他的情绪到了狂乱的地步,他忘了自己重伤未愈。一口气奔奔行了二十里左近,逆血上涌,哇,哇! 哇!连喷了三口鲜血,他不得不停下身来,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这笑在凄惨之中带着浓厚的自嘲意味。他感到万分的沮丧,豪气全消,似乎,整个天地都是灰色的。 他心中完全没有成家立室的感觉,然而,他有了配偶。至今,他仍有一种梦幻似的感觉。那是真的吗?那素昧生平的奇丑女子姜瑶凤,会是他的妻子?!人生的变幻,的确太不可思议了。 他抹了抹嘴角残余的血迹,心想,该找个地方运功疗伤。 第32章 心念之间,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身后:“少侠,要老夫相助一臂之力吗?” 宇文烈大吃一惊,转身望处,一个须眉俱白的黑衣老人,站在远不及八尺之地。这老者何时来到身后,他毫无所觉。 黑衣老人再度开口道:“少侠,你伤势相当不轻!” “老前辈何方高人?” “老夫姓名早忘,你叫我白发老人好了!” “白发老人?” “对,名与号的真正用途,,只是对人的一种标识,如何称呼,无关宏旨” “高论。” “少侠除内伤之外,还中了剧毒!” “剧毒?”宇文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但他想到自己曾服食过金冠银虺之血,连天下第一魔的毒龙丹也不起作用,其余之毒,便不用提了,心中随即泰然。但他奇怪这怪老人何以知道受伤又中毒?心念之中,脱口道:“老前辈何以知道晚辈身中剧毒?”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蛇心狼人一身是毒,被他所伤的,绝对兼带中毒!” 宇文烈突地想到一个问题,自顾自地激动起来,这白发老人来得突然,而且对自己受伤的经过一口就说了出来,显然他当时必在现场附近,莫非…… “老前辈……” “少侠想说什么?” “关于蛇心狼人之死……” “你认为是老夫下的手?” “这……” “不错,是老夫下的手!” “是……老前辈……” “嗯!” 宇文烈蹬蹬蹬连退了五个大步,激动得全身簌簌直抖,他想到了真如和尚与黑衣老者宗一非离奇死亡的幕。白发老人既承认是他下手杀死蛇心狼人,那真如和尚当然也是他下的手。 俗家姓名梁伯通的真如和尚与宗一非,从两人对话中判断,同属神风帮,宗一非说受命保护自己,受谁之命呢?他起先要逼真如和尚回去接受门规制裁,而真如和尚临死又说舍死替帮主白世奇传信,白世奇被囚死城,真如和尚被害之后,宗一非也自决当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根本无法思议。眼前的白发老人,为什么要向真如和尚下手?他到底是何来历? 能一举而毁蛇心狼人这等巨魔,功力岂非已达不可思议之境?心念这中,脱口道:“老前辈杀死蛇心狼人必有用意?” “当然!” “请问?” “为了保护你!” 宇文烈更是骇震莫名,厉声道:“保护晚辈?” “不错!” “为什么?” “奉命行事!”话语和已死的宗一非如出一辙。以白发老人这等身手,竟然还受命于人,这发令的人,岂非更加不可思议?是谁?为什么派人保护自己? 白发老人深深地看了宇文烈一眼,接着道:“少侠,你毒伤均重应该立刻治疗?” “且慢……” “老夫有责任不让你丧命!” 这句话使宇文烈心头又是一震,满头雾水地道:“老前辈到底是奉谁之命保护晚辈?” 白发老人淡淡一笑道:“这点少侠可以不必知道!” “晚辈一定要知道呢?” “老夫也不会告诉你!” “不久前,在一间古刹之中,法号真如的梁伯通也是老前辈下的手?” 白发老人面上微微变色,道:“不错!” “那又为什么?” “保护你!” 宇文烈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恐怕是为了其他原因吧?” 白发老人目中杀光一现面隐,振声狂笑数声道:“少侠,这话从何说起?” “老前辈当然最明白不过!” “明白什么?” “梁伯通现身之际,井未对晚辈表示任何敌意,宗一非可能格于某种关系,纵之使逃,而恰在此时,猝然被击,宗一非见梁伯通惨死,随即自决,这说明了一个是被有意杀害,另一个是畏罪自杀,而宗一非也曾说过奉命保护晚辈的话,这原因若前辈不说,晚辈也誓必要查明,目前只请教一样事。” “什么事?” “老前辈是不是神风帮的人?” 白发老人面色又是一连数变,沉声道:“武林中早已没有神风帮存在!” “可是帮主玉神龙白世奇却尚在人世!” “在哪里?” “死城!” 白发老人目中杀机再现,声色俱厉地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宇文烈冷冷地道:“当日老前辈对真如和尚下手可能轻了些,未使他当场丧命,是他说的!” 白发老人——把抓住宇文烈的肩臂,喝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可惜只有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希望你忘掉这件事!” “为什么?” “老夫可以保护你,也可以毁了你!” 宇文烈心念疾转,自己万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世,第一自己目前似已被人严密监视,据推想可能不止白发老人一人,而对方企图不明。第二,仅凭真如和尚口中的一句话,不能证明白世奇必是自己的父亲。 真如和尚要找的人,是白世奇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母亲是含恨而死,在记忆中,她脸上从没有过笑的影子。自己何以要从母姓而不姓白?母亲为何至死不曾提过有关父亲任何事?显见这其中大有睡跷。这个谜,如果真如和尚梁伯通不死,也许可以揭晓,但他已死了!唯一知道谜底的,恐怕只有白世奇本人,而白世奇被囚于武林绝域——死城。他想到了神秘的诛心人,他可能尽知其中秘密,但他讳莫如深。 白发老人用手朝道旁林中一指,道:“到林中去!” 宇文烈寒声道:“做什么?” “老夫为你疗伤迫毒!” “好意心领了!” “你不去?” “不去!” “这可不能由你作主!” 宇文烈对白发老人的观点业已改变,起初他只觉得对方神|奇-_-书^_^网|秘,现在他感到对方不但神秘而且可怖,居心叵测,闻言之下,不由气住上冲,抗议道:“在下的事,难道要阁下作主?” “可能是这样!” “阁下办不到。” “那你就试试看!”白发老人手一紧,把宇文烈提了起来,向道旁林中奔去。 宇文烈肝胆皆炸,对方强迫替他疗伤,想象得到,只是一种可鄙的阴谋,他焉能接受这种好处,身虽被提,并未受制,右掌猛然向对方胸腹之外切去。白发老人恍如未觉,一闪入林。 宇文烈一掌切实,如击败革,反而被震得手腕发麻,怒愤欲狂之下,中指一竖,戳向对方阴维、阳维、两脉之处。 计辰夺命指是铁心修罗生平绝技,威力岂是等闲,宇文烈虽在重伤之余,真力不足,但它不同于一般的点穴手法。 白发老人怒哼一声,脱手把宇文烈掷出两丈之外,老脸已然变了色。 宇文烈咬紧牙关不哼出声,落地之后,略一喘息,又站了起来。 白发老人须眉俱张,他万万想不到宇文烈会来这一手,若非他功力精湛,加之宇文烈真元不足,势非重伤不可,暴喝声中,只一晃身,又复把宇文烈攫在手中,快!快得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蓦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把他放开!” 白发老人暗地一惊,以他的功力,竟然被人欺近而不自觉。回身望去,三丈之外,站着一个二十上下的奇丑宫装少女,不由脱口道:“原来是你!” 来的,赫然又是宇文烈的挂名妻子姜瑶凤。 宇文烈一见姜瑶凤之面,无边恨意又涌上心头,索性闭上了双眼。 姜瑶凤怯生生地一笑道:“老头,你知道姑娘我是谁?” “既丑且怪,外加不要脸的丫头!” “此话必有所指?” “他真会是你的丈夫?” “原来你已早就窥视在侧了,老头,你岁数也不小了,何必替人卖命?” 白发老狂笑一声道:“丫头……” 姜瑶凤语音一寒,道:“老头,你再出言无状,姑娘我可要不客气了?” “丫头,凭你……” “拍!”的一声脆响,白发老人脸颊上多了一个掌印。 宇文烈陡然睁开了眼,这件事简直难以置信,白发老人功力已臻化境,杀蛇心狼人那等巨魔大憨,也不过举手之劳,怎会被姜瑶凤打上耳光呢? 他算是第一次略窥他妻子的身手,但这已足够令他震惊了。 白发老人可能惊愕过分,反而怔住了。他不相信对方会有这等出乎意料的身手,居然防不胜防地被打了一记耳光。姜瑶凤毫不为意地娇笑一声道:“老头,这是警告你下次别再倚老卖老。现在放开他!” 白发老人这时才回进神,老脸满布杀机,暴喝道:“你找死!”喝声中手掌向姜瑶凤一扬…… 姜瑶凤素手虚空一圈。 就在双方一扬一圈之间,空中突地“波!”的一声脆响,丝丝劲气向四外激射奔流。姜瑶凤面无表情,白发老人却骇然退了一步,显然,他被她的功力震惊了。 宇文烈竟然看不出其中端倪,他直觉地感到他妻子的身手业已通玄。 白发老人神情大变,高傲之态全消,沉凝地道:“姑娘何人门下?” 姜瑶凤冷冷地道:“这你不必问,放开他!” “姑娘认为办得到吗?” “办得到的!” “不嫌太过自信?” “坦白讲,老头,你那无形指火候还差,你不是本姑娘对手!” 宇文烈暗自一骇,白发老人用以杀人的手法,竟然是武林中早已失传的无形指,而姜瑶口气之大,却更加骇人。 第33章 白发老人由内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厉声道:“你究竟是何入门下?” “先放开他!” “办不到!” “老头,你敢再说一个不字,姑娘我就废了你!” “凭你?” “你听说过散元神掌这名称没有?” “什么,散元神掌!” “不错,要不要先试试看?” 白发老人面色大变,目中尽是骇芒,厉声道:“姑娘是……是……” “是什么?” “小公主?” 姜瑶风显然也吃惊不小,对方竟能认出她的来历,大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发老人松开了宇文烈,激动至极地道:“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能见到小公主的面!”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 白发老人骇然退了一步。 姜瑶风冷极地道:“我也极感意外,你竟然还没有死!” “是的,老奴……” “你知道有人在日夜惦念着你………” “她?” “不错,她惦念着要杀你!” 白发老人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抽搐,,喃哺地道:“她还在恨我?” “恨到了极点!” “好,老奴行将就木,就让她亲手结束这恨吧,只是…… 唉!” “只是什么?” 白发老人额角汗珠滚滚而落,身躯不停地颤抖,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老奴身不由己!” 姜瑶凤寒声道:“戚公公,此话怎讲?” 宇文烈无法了解他们在谈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认定的是,这自称老奴的戚姓老者,必与赵王府有所渊源。 “小公主,老奴无从说起!” “戚公公,你目前仍在赵王府?” “不,早已脱离了!” “那你在替谁卖老命?” “替……替……” “替谁?” 白发老人怆然一笑道:“老奴不能说。” “既然不能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有一点我必须知道,” “小公主想知道什么?” “别叫我小公主,我不是公主,连我母亲也不是了,我叫姜瑶凤!” “那……那……小姐想知道什么?” “戚公公为什么要保护他?” “这……” “也有难言之隐?” “老奴该死,实在……” “不必说了,你请便罢!” 白发老人面现既痛苦又尴尬之色,激动地道:“小姐,请示住址!” 姜瑶风冷笑了一声道:“戚公公,看在姥姥份上,我这样称呼,你打听我的地址做什么?” “一方面向长公主请安,另一方面,想见她面解释一下以往的误会!” “向家母请安不必,家母久已不见外客……” “外客!小姐把老奴当外客?” “当然,首先你的身份不明,其次你企图不明!” “嗯!” “同时姥姥方面,解释是多余,虽然当年发生事故时,我还没有出世,吵过,我知道姥姥心中的怨毒有多深。” 宇文烈已逐渐听出了些头绪,她口中的姥姥必是她母亲的奶娘冷罗刹无疑,而这姓戚的白发老人,当年必然也是赵王府的下人,而与冷罗刹之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白发老人目光瞟向宇文烈;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一顿脚道:“小姐,老奴告退,请代向长公主叩安!”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没入莽莽林海之中,身法之快,的确世无其匹。 宇文烈转身便待离开,姜瑶凤一晃身拦住了他,道:“相公,你伤势不轻!” “这我知道。” “你该先疗伤迫毒?” “这个我会的!” “我说现在。” “用不着你费心了!” “相公,即使你心中不把我当作妻子,难道连一个朋友的地位都没有?” 宇文烈心中—震,暗忖:错不在她,自己是否太过分了?但这意念随即被浓厚的恨意所掩,她与她母亲是共谋,不惜以胁迫诡诈的手段逼婚,目的只是为了不让禁宫的宝藏外流,而自己被选为对象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保有一半禁宫之钥,这种手段,较之天下第一魔等的强取豪夺,更为可鄙,越想,便越恨…… 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我们不是朋友!” 姜瑶凤幽然道:“那我们算什么呢?” “夫妻!” “这话是出自你内心?” “算是我宇文烈受辱的—个代名词!” 姜瑶凤退了一个大步,目中怒焰大炽,半晌无言。 宇文烈举步向树深林密之处走去,因受伤过久,气血已有些阴滞,使他痛苦不堪,踉跟跄跄地走了约里许远近,眼前荆棘丛生,藤蔓垂挂纷披如幕,在一个受重伤的人而宫,已是寸步难行。 他举眼打量了四周一遍,在一株中空古木之前停下身形。 目前,他迫切要做的乃是恢复功力,至于毒,他曾服食过金冠虺之血,百毒不侵,蛇心狼人的毒,当然伤不了他。于是,他钻进树穴之中,开始疗伤。 修罗神功妙绝人衰,疗起伤来。事半功倍,不久,便人物我皆忘之境。两个时辰之后,功圆果满,真气充盈,似乎比未受伤之前还强了些。 他一长身,低头钻出树穴之外,目光扫处,不由亡魂皆冒。距树穴不及三丈之外,赫然横陈了四具黑衣人的尸体,血迹未干,殷红刺目,显然丧命不久。 黑衣人何来?何以被杀? 如果对方是追踪自己而来,当自己运功疗伤之际,一百个也死光了,思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走近一看,死者骨断肉裂,厥状惨不忍睹,可以乍得出下手的定然心狠手辣。 突地,一样光闪闪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块圆形小牌,上系细绳,绳的一端,还连在死者的腰带上。 宇文烈心头大震,逐一搜查之下,四个黑衣腰间都系有同样的一块铜牌,牌的一面浮雕着一朵莲花,另一面赫然是寂灭两个字。 寂灭是佛家语,与涅同一意义,就是死亡的意思。据此而推论,佛家尚有“西方净土,莲花化身”之说,莲花,同样也有“死亡”的意味包含在内。 他猛地记起,冷罗刹迫自己到那山腹秘宫的途中,曾经被人跟踪,冷罗刹毁了那些跟踪者,从死者身上搜出同样的牌子。显然这圆牌是某一个江湖帮派的标志。: 如果上一次对方追踪的目标是自己,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暗中援手自己的是谁呢?难道会是姜瑶凤?心念之中,一条巨大人影,倏然现身。他,赫然是名震武林的天下第一魔。天下第一魔竟然会在此地现身,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宇文烈心中微感一震,骇然道:“是阁下……” “不错,正是老夫!” “阁下有何见教?” “你看到这四具尸体了?” “是阁下出的手?” “你说对了!” “阁下此举……” “为了救你!” 宇文烈心中一动,冷冷地道:“阁下出手相救,在下十分感激……” “用不着!” “阁下是有目的而为?” “对了!” “什么目的?” “老夫上次曾说过,老夫师兄昔年曾经受过铁心修罗救命之恩,今天老夫救你一命,从此各不相欠,下次碰头,老夫将不会放过你。”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阁下,俗语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撇开以往过节不谈,在下将来可以饶你一次不死!” 天下第一魔不由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如断金裂帛,刺耳惊心,并且充满了不屑与轻蔑的意味。笑声逐渐远去,终至不可闻。 宇文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顺手把一枚圆牌纳入怀中,纵身疾离。他恨不能胁生双翅,一下子飞到仙霞岭。如果不幸而被仇家搜索到师父藏骨之所,那真要抱恨终生,死难瞑月了。 他一路不分昼夜,兼程猛赶。这一天,估计行程,距仙霞岭已不足三百里,他虽内功精湛,只是十几昼夜的奔驰,已使他感到疲累不堪,眼看天色已晚,心想,不如投店住宿一宵,恢复精力,意料中抵达仙霞岭可能有一场激烈的拼斗。 心念之中,舍弃官道,向—处灯火密集的镇市奔去。正行之间,忽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声音入耳极熟,宇文烈止步停身,正待开口,另外已有人答了腔。原来那声断喝,并非对自己所发。 “秘字第五号’’是什么意思?一闪身转入道旁林中,借林木掩蔽,向前看去。 那熟耳的声音又起:“什么事?” 宇文烈这下可听真了,发话的赫然是萍水结交的兄弟沈虚白。从结交到现在,他对沈虚白的出身来历,仍然一无所知。 沈虚白义重如山,慨然先自己赶往仙霞岭,俟机阴止师父昔曰仇家意图鞭尸的惨酷行为,难道他途中受阻。不然该早到地头? 自报秘字第五号的声音道:“有命令转达殿主!” “殿主”两个字使宇文烈入耳惊心,捍来沈虚白的来历决不简单。 “奉何人之命?” “城主!” “接令!” “第一项原令修改,侦明地点,不采取行为。第二项命令设法提前完成!” “谢令!” 宇文烈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他无法想象所谓“命令”的内容,但从“城主” 两个字推断,必是指死城之主无疑。当今武林中,除了死城之外,别无帮派能有城主之称,而且也很难有像沈虚白这等高手。 第34章 如果所猜不错,沈虚白在死城之中,位居殿主之职,身份已相当崇高。 死城表面上不露痕迹,却派高手在暗中活动,以挟持十二门派掌门,换取十二种不传秘笈的事例而言,死城志在独霸武林,称尊天下。 宇文烈像幽灵似的再靠近数丈,果见沈虚白与一个黑衣人相对而立。沈虚白会是死城属下,的确使他大感震惊。,难道他曲意结交,另有企图?诛心人向自己所提忠告,难道意有所指?震惊之余,他感到十二分的迷惘。 沈虚白压低了声音道:“五号!” “弟子在!” “一路之上可有对方行踪?” “刚才接到七号传来快信,对方已在三百里之内!” “哦!你可以走了,如有其他讯息,立刻报告,我行程不变!” “遵谕!”黑衣人一闪而逝。 宇文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所谓对方,会不会是指自己而言?如果是,他所负的两项使命,是指什么而言呢?他此次远来浙省,本来是尽朋友之谊,替自己效力维护师父遗骨,想不到他是另有任务,由这点看来。极可能与自已有关,这样的话,自己可算结义错了人,他的心机也算够深沉的了。 宇文烈本待现身招呼,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要在这次的行动中,证实对方的用心与为人。 沈虚白在原地呆了片刻之后,弹身疾泻而去。 宇文烈打消了住宿一夜和念头,赶紧跟踪了下去。 两人一先一后,奔驰在官道上。沈虚白奔行的路程,正是指…仙霞岭。 拂晓时分,来到一个大镇之前。 鸣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早行的商旅,已络绎于途,镇上炊烟缕缕,天明灯火暗的情形下,不少店铺,已传出阵阵嘈杂与锅勺之声。 沈虚白略不稍停的奔入镇中,进入一家洒店。宇文烈拣了一家相隔不远的斜对面的点心店,靠门边的坐头上坐下,以便于监视对方的行踪。 这小镇距仙霞岭已不及三十里。天色大明,街上来往行人逐渐增多。 两个黑衣人,匆匆跨入宇文烈存身的店中,要了两份早点,吃到中途,其中一个三十上下的黑衣人疾步离店,进入沈虚白停身的酒店中。宇文烈可就留了神。 另一个年事稍长的黑衣人,不时用目光偷窥宇文烈,面露诡异之色。 宇文烈心念数转之后起身算帐,大步向镇外行去。他不走官道,径自奔入道旁林中。 功夫不大,那原来留在店中的黑衣人,也到了林外,略一帮望之后,在道旁一方巨石上一阵涂抹,然后投身入林。 宇文烈面带冷笑,从另一个方向转了出来,疾趋巨石之前,只见石上划了一朵莲花,花柄弯曲,指向林内。莲花,使宇文烈联想到那面小铜牌,他恍然大悟,那一面是莲花,一面有寂灭两字的圆牌竟然是死城的标记,寂灭代表死,莲花也隐寓死的意思,而沈虚白受命的人被称为城主,两相对照,已证实毫无疑义。准此而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死城监视之中。沈虚白结交自己,别具探心,已不言可喻了。 他面上现出一抹淡淡的杀机.迅快地把石上的莲花标志改变了花柄的方向,然后绕道重新入林。 林中,一个黑衣人疑惑地穿行探索,像是在追寻什么。 “朋友,是否寻找在下?”语音在冷漠之中带着挥擒。 黑衣人骇然回顾;一个白衣劲装佩剑的美少年,已鬼魅般地站在身前两丈之处。 宇文烈嘴角噙着一抹冷峻的笑意,紧紧地瞅着黑衣人。 黑衣人定了定神,道:“你是谁?” 宇文烈语冷如冰地道:“朋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黑衣人尴尬地一笑道:“你敢是宇文烈少侠?” “如果不是,朋友你岂非盯错了人?” “有何见教?” “这正是在下要问朋友的话。” “少侠是故意引本人来此?” “你很聪明,完全猜对了!” “所以本人请问……” “朋友,你是秘宇第几号?” 黑衣人骇然变色,向后退了气个大步,厉声道:“少侠说什么?” 宇文烈略不为意地道:“在下问朋友是秘字第几号?” “本人不懂!” “不懂也罢,现在请回答为什么要追踪在下?” “这……从何说起?” 宇文烈面上突现杀机,沉声道:“朋友,你不说恐怕不行了!” 黑衣人目光焦急地扫向四周。 宇文烈不屑地道:“朋友,你们殿主可能不会来了!” 黑衣人登时额角见汗,心胆俱寒,这些极机密的事,对方竟然了如指掌,他直觉地感到情况似乎不妙,猛一弹身,向林深处射去,快逾电光石火。但他快,宇文烈更快。“朋友,你走不了的!”语寒如冰,宇文烈已幽灵人似的拦在他身前。 黑衣人厉声道:“小子,侈准备怎么样。”“报出身份,说出追踪在下的目的,放你—条生路!” “办不到!” “你想受些皮肉之苦再说,是吗?” “小子,你想左了!”双掌一扬,一道阴寒的劲气,罩身撞向了宇文烈。寒气沾身,宇文烈打丁一个冷噤。黑衣人—击奏功,呼呼连击三掌。 寒涛匝地,阴风暴卷,宇文烈身躯连晃,冰寒之气窜脉钻穴,直攻内腑,全身宛如被投入冰窖之中。“冰魄煞!”宇文烈在心里暗念了一声,当初他代曹月英赴死城换命之约,就曾中过东门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崔浩发掌无声无形,这黑衣人显然火候远差。念动之中,诛心人传他的赤阳功应念而出,寒煞之气倏然消失。 他冷冷一笑,迫视着黑衣人道:“你说是不说?” 黑衣人见冰魄煞无功,不由亡魂皆冒,厉声道:“不说!” “那你是找死!”喝话声中,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双掌疾抡,想化解这骇人的一击。 宇文烈自服金冠银虺之血,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又复潜心研习修罗神功,比起武林中有数的几个人物,当然还差了数筹,但对会一般高手,已是无敌,这一击的势道,不殊万钧雷霆。 一声惨号过处,血箭飞迸,黑衣人踉踉跄跄的退到两丈之外,摇摇欲倒。宇文烈掠身上前,厉声道:“你说是不说?” 黑衣人惨笑一声,把左手小指放入口中。宇文烈大感不解。“砰!”的一声,黑衣人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宇文烈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黑衣竟然服毒自决,看来死城对属下弟子的控制,相当恐怖,所以黑衣人宁死不泄密,俯身一探死者腰间,果然正如所料,悬着一面小圆牌,反复检视之下,浮雕着莲花的一面,在花心之中,两个细小的数字,八五,这黑衣人是秘字八十五号无疑。则此推断,死城秘探恐怕已遍布江湖。 然则死城派人盯踪自己的目的何在呢?沈虚白是否是此行的首脑?所谓的两大任务,是否与自己有关?思忖了片刻之后,决定先赴仙霞岭,探察一下师父遗骨是否安全。 心念之中,弹身出林,朝仙霞岭方向奔去,他知道只要自己稍露形迹,立刻就会被死城的密探追上,是以他避开官道,专拣隐避之处奔行,这一带的地形,他可说是熟之又熟,避人眼目,毫不费事。 三十里路程,转眼即达。入山之后,他仔细地观察动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踪。他故意绕了许多弯子,然后直奔秘窟之前,密窟原来的封堵处,已长满了野草苔藓,与山壁浑然一体,若非是他自己,即使被人寻到眼前,也无由发现。为了不被人发现行踪,他匆匆地朝窟口三拜,默视一番,起身准备离开…… 蓦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孩子,这是你母亲埋骨之所吗?” 宇文烈心头巨震,双掌蓄势,陡然回身,一看,发话的赫然是诛心人,诛心人在此现身,当非偶然,当下一抱拳道:“原来是前辈!” “孩子,这里是……” “家师埋骨之所!” “哦!” “前辈远来仙霞岭,不知有何贵事?” “老夫四海浪迹,兴之所至,谈不上有事无事!” “那真是巧遇了?” “不,老夫有事找你!” “找晚辈?” “嗯!” “请问?” “听说你结了婚?” 宇文烈面上一热,继之目露恨毒之色。咬牙道:“晚辈视之为生平奇耻大辱!” “这是什么话?” 宇文烈把被迫与姜瑶凤结合的经过,概略的说了一遍。 诛心人沉吟了良久,才语带严肃地道:“孩子,不要朝坏处想,缘结三生,是早已注定了的,对方并非无名之辈,而且未始不是件福事!” 宇文烈愤然道:“晚辈不准备接受这婚姻!” “可是木已成舟,你怎能反悔?” “晚辈此生不想娶,算作对这番憾事的交代。” “你可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 “这……” “孩子,双钥合璧,开启禁宫,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晚辈不存此想!” “你错了,撒开了个人恩怨不谈,目今武林已酝酿着一场血动,如果没有出类拔萃的仁人侠士出面周旋,武林将面临末日的恐怖……” 宇文烈心有所角,脱口道:“祸乱之源,莫非死城?” 诛心人激动地道:“不错,死城处心积虑,要君临天下,目前已到行动的阶段。” 第35章 宇文烈不愿去深想这问题,武林兴亡,固然匹夫有责,但这牵扯到了他的婚姻,他衷心地厌恶这回事,禁宫藏珍、天下第一人,这些极富诱感的名称,改变不了他既决的意念,当下话题一转,道:“前辈,晚辈有一件事请教……” “什么事?” “晚辈事先声明,如果前辈认为不愿蝎告的话,晚辈今后凭一己之力去探索谜底,誓不再提!” 诛心人一楞神,道:“孩子,不要激动,你试说说看?” 宇文烈目暴精光,沉凝十分地道:“前辈曾承认知晓晚辈的身世,晚辈仅请教一件事,家父是否二十年前,神秘消失的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 诛心人似乎心神皆震,眼中暴射出骇人厉芒,连退三步,身躯剧烈地战拦,久久,才厉声道:“孩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宇文烈咬牙问道:“前辈愿意的话,请先回答这问题!” 诛心人目中厉芒消失了,转变为一种似恨似悔之色,费力的迸出两个字道: “不错!” 宇文烈全身一震,头脑有些浑浑的,他的心情十分矛盾,他希望答案是“否!”因为白世奇当年在武林中所造的血动,使他声名狼藉,被视为恶魔巨奸,有这样的父亲,等于是奇耻大辱,在武林中将抬不起头。·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答案是“是!”他不能永远身世不明,从母姓,意味着是私生子,照样使他自尊心彻底被毁。往事,随着这谜底的揭晓而涌上心头——自己为什么不姓白,而随母亲姓宇文?母亲生前为什么绝口不提有关父亲的事?母亲因过分忧伤而双目失明,她似有无边的恨意郁结心头,使她痛苦致死,含恨以殁,为什么?父亲失踪的年月、正好符合自己的年龄,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父亲何以失陷死城?神风帮神秘地从江湖中消失,而宗一非,梁伯通两人分明又是帮中弟子,何故? 诛心人的情绪,似乎已趋平复,但显得极为沮丧,黯然道:“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无意中听人道及!” “谁?” “一个游方和尚,法号真如,他俗浓姓名是梁伯通!” 诛心人的情绪再告激动,颤声道:“什么,梁伯通?” “不错,前辈认识他?” “认识,他人呢?” “死了!” “死了?” “不错,死于无形指之下!” 诛心人凄厉地道:“是戚嵩老狗下的手!” 戚嵩,白发老人,也卞是姜瑶风口中的戚公公,他奇怪诛心人似乎无所不知。 “不错,正是那白发老人下的手!” “哼!手段够毒辣!” “据说家父被困死城之内?” “有这回事,不过……” “怎么样?” 诛心人万分沉痛地道:“白世奇已经死了!” 宇文烈脑内嗡的一响,眼前发黑,几乎栽了下去,厉吼道:“死了!” “是的,他早该死了!” “前辈说这话的意思何在?” “白世奇负人太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照他所为,死不足偿其辜。” 宇文烈举目向天,惨厉地道;“是的,武林传言,先父的作为人神共愤,但那是另外一回事,这笔帐,死城仍须偿还!” “孩子,这仇用不着你去报!” “为什么?” “白世奇已有安排!” “安排” “不错,他已经有妥善的安排!” “晚辈不懂。” “将来你会明白的!” “前辈何以知晓这秘辛?” “孩子,时候到了就会明白,” “请问,神风帮何以神秘失踪武林?” “这……唉!江湖上永远不会有这名称了!” “为什么?” “完全是你父亲一手断送的!” “请说详细一点?” “老夫告诉你的已经太多了!” 宇文烈喘了一口大气,道:“前辈还有什么指示?” “你千万不能泄露身世!” “为什么?” “否则将立遭杀身之祸!” “会有这样的事?” “必然!” “那又为什么?” 蓦地,诛心人一拉宇文烈道:“有人来了!” 两人一闪身隐入一丛杂树之后。一条人影,飞泻而至,略一瞻顾之后,又匆匆离去。他,就是死城属下,被称为殿主的沈虚白。 宇文烈杀机陡起,长身就要…… 诛心人用手一按,道:“你想做什么?” 宇文烈寒声道:“我要杀他!” “杀他,为什么?” “他是死城属下……” “你怎么知道?” “半日前才知道,狼子野心,他此来必有图谋。” “孩子,论身手,你比他高不了多少,淡何况他你还办不到,同时,你不能杀他!” “又为什么?” “打草惊蛇,你将后悔无及!”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前辈上次以言语激走的那中年美妇是谁?” 诛心人似乎一震,目射精光,道:“你问那淫毒妇人!” “是的,那青衣少女母亲!” 诛心人咬牙切齿地道:“孩子,你用不着知道,她的死期不远了!” 宇文烈心里又打了一个结,他不明白诛心人一方面似乎极关怀自己,另一方面却又故显神秘般的一问三不答,他似乎本来有许多疑问希望能从对方得到解答,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知道那是徒费唇舌。 诛心人顿一顿之后,反问道:“孩子,你巴巴地赶回仙霞岭为了什么?” 宇文烈恨声道:“沈虚白那小子传讯说,有不少先师仇家要毁尸报仇,所以……” “你上当了!” “上当?” “沈虚白的目的不过借此使你在不知不觉之中,指出你师父的埋骨之所而已,” “他……有什么企图?” “奉令行事!” “奉城主之令?” “不错,城主与令先师之间,有一段解不开的仇!” “什么样的仇?” “感情之债!” 宇文烈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师父与死城之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他记得净衣帮帮主五湖游商曾透露过三十年前师父与爱人杨丽卿共探死城。之后,师父身残功废,隐居遁世,杨丽卿下落不明,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呢? 师父遗言生平只对不起一个女人——杨丽卿,务必生寻人,死觅骨,可惜自己见到师父时,师父已届油枯灯尽之境,否则这谜底当可揭穿。 诛心人目光如电炬般地四下一扫,才悄声道:“孩子:你目前要做的,是持禁宫之钥,回转山腹秘宫,使双钥合璧,开启禁宫,练成盖世身手,武林安危,也许系于你一身!” 宇文烈倏地想起对方交托自己保管的那张地图,与禁宫之钥同埋万虺谷中,对方功力卓越,神出鬼没,为什么一定要把地图托自己呢?既是那图关系十二门派的盛衰,为什么不现在就办妥,而必要待武林承平之曰?他愈想愈觉不解。心念之中,脱口道:“前辈交付晚辈的那张地图,是否现在取回?” 诛心人摇手道:“既要取回,何必又托付你,这其中当然有道理!” “晚辈想不透这道理!” “孩子,我随时都可能丧命,不得不预为之计!” 宇文烈心头一震,反问道:“如果晚辈遭遇不测,岂非有负前辈重托?” “你我两人,只要有一人活下去,就可完成这件功德!” “这是功德?” “可以这么说!” “前辈如果没有别的事,晚辈要告辞了?” “你去吧,我们随时都可见面!” 这句话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诛心人均了如指掌。宇文烈不愿去深回忆这句话的含意,拱手一揖,弹身向外奔去。他的目的地指向天台山万虺谷。 一路之上,他心如刀扎,欲哭无泪,诛心人的话当然不会假,他那素未谋面,被武林同道所不齿的父亲白世奇,竟然已丧命死城。父死,母丧,世间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父亲生前为人如何,他总是父亲,为人子者,岂能不尽人子之道——报仇。 只是,他对诛心人的神秘行径,和无所不知的怪事,感到万分的骇异与震惊,对方究竟是属于哪一类的人物?从种种迹象分析,他与自己父母之间,必有相当渊源,他对他愈来愈感到莫测高深,甚至感到可怖。 “万虺谷”——各种蛇虫汇集之谷,鸟兽潜踪,人莫敢近。 谷内蛇虫成堆,潮湿黝暗,阴风惨惨。数天后的一个中午,宇文烈来到谷内瞥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下个寒颤,虽然他服了蛇虫之王金冠银虺之血,蛇虫不敢侵犯,但那些满坑满谷,蠕蠕而动的毒物,不但使人惊怖,而且恶心。略一踌躇之后,举步便朝谷口走去。 就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无声无息地泻落身前。宇文烈大吃—惊,骇然止步,目光扫处,一由又是一窒,当意识尚未来得及判明事实动态,第一个直觉的反应使内心深处起了一阵颤栗,血液似乎也在刹那之间停止运行,接着,是一阵异样的浮荡感。因为她太美了。她,正是被唤做玲儿的那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的现身,委实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刹那的冲动之后,他冷静了下来。 绿认少女一双秋水也似的明眸,直照在宇文烈的脸上,略不稍瞬,眼中散发着浓烈的青春火焰,可以融化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第36章 宇文烈曾经数次拒绝了对方的爱。前此,他基于对方是师父仇家之一,他不能爱她,爱被活活地埋葬在心底。现在,全已是有妇之夫,他更不能爱她。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从他心头涌起,姜瑶风母女包括帮凶冷罗刹在内,剥夺了他的一切,他不能爱别人,也不能被爱。 于是,他半转身形,想从斜里越进对蚊。 绿衣少女粉属骤然了寒,娇躯微挪,又正正地拦住他的去路,冷声道:“宇文烈,我白小玲当真不值你一顾?” 白小玲——宇文烈第一次知道对方的芳名,直觉的感受使他脱口道:“你姓白?” 白小玲粉腮绷处紧紧的,没好气地道:“难道有什么不妥?” 宇文烈一怔神,冷漠的面上,抹了一层赧然之色,因为他从诛心人口里证实父亲是玉神龙白世奇之后。他应该姓白,所以下意识地脱口问了这么一句,当下冷冷地道:“姑娘来此,想来并非偶然?” “不错!” “姑娘是有为而来?” “你猜对了!” “有何见教?” “找你算帐!” 宇文烈怦然心惊,惑然道:“算什么帐?” 白小玲面孔一板,道:“你侮辱我!” 宇文烈更加不解了,剑眉深深地连在一起,沉声道:“此话怎讲?” 白小玲粉腮之上,倏地升起了两抹红晕,不自然地道:“你应该明白!” “在下不明白!” 白小玲粉腮一变,厉声道:“宇文烈,你认为我白小玲是个不要脸的女子?” 宇文烈俊面也自一变,道:“在下从未有这种想法!” “我来问你,当初我不顾母亲严令,私自把阎王剑还给你,让你平安上路,为的是什么?” “在下并末忘记这一笔人情,总有一天会偿还!” “我三番两次,不顾少女的矜持……”心下的话,她似乎说不出口。 宇文烈,内心大大地激荡,他知道对方未尽之言是什么,故作不解道:“在下无法体会姑娘的用心!”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不有什么真假!” 白小玲玉牙一咬,从牙缝里进出三个字道:“我爱你!”话声出口,螓首已垂落胸前。 宇文烈内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纷乱,良久,才淡淡的道:“好意心领!” 白小玲倏地抬头,秀眸之中已隐泛杀杀,冷哼了一声道:“宇文烈,你狂傲得相当可以!” 宇文烈冷漠地道:“谈不上!” 白小玲向前欺了一步,厉声道:“上次分手,我曾经下了一个决心!” “什么决心?” “杀你!” 宇文烈先是一震,继而哈哈一阵狂笑道:“白姑娘,你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 “当然敢!” “接掌!”声落掌出,“砰!”然一声,宇文烈倒退三步,俊面一阵煞白。 白小玲芳心一震,她决未想到宇文烈竟然硬承她一击而不还手,但,这对她的自尊心损伤更大,娇喝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宇文烈冷台冰雪地道:“姑娘只管出手就是!” 白小玲银牙一锉,上步欺身,攻出了第二掌,又是一声“砰!”然暴响,宇文烈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口角溢出了两缕鲜血。他依然不闪不避,也不还手,面上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表情。 白小玲厉叫一声:“宇文烈,你欺人太甚?”铁掌扬处,拍出了第三掌,这一击迅疾得令人咋舌。“砰!”挟以一声冷哼,宇文烈张口射出一股血箭,身形飞栽丈外。 白小玲用衣袖掩住双目,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但等她入下衣袖之时,字文烈已摇摇不稳地站直了身形,面色凄厉无比,前胸一片斑斑血渍。 宇文烈声音出奇地平静,道:“白姑娘,这笔帐可以勾销了吧?” 白小玲眼圈一红,恨怨交集,木立于片刻,突地歇斯底里的狂叫道:“不,永不!我要杀你!”疯狂地扑了上去,击出三掌。 宇文烈咬紧牙关,挥掌相迎,“砰!砰!”数声暴响,宇文烈身形连晃,张口又是一股血箭飞射而出,喷了白小玲一头一脸。彼此双方,都凄厉如鬼。 白小玲的功力,较之宇文烈还果略胜半筹,宇文烈凭一股傲气,硬承受了对方三掌,虽说有修罗神功护体,仍然气血两亏,受伤不轻,接着又硬碰硬地对了三掌,已呈不支之势,如果白小玲一定要取他性命,他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两人以死相拚,为的是什么?宇文烈嘴角浮起了一丝自嘲的怆然微笑。白小玲芳心尽碎,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真的要存心杀他吗?两人像两尊塑像,默然对峙,但彼的内心,都起伏如涛。 良久,宇文烈才打破了死般的沉寂道:“白姑娘,如果你不准备出手,在下要告辞了?” 白小玲娇躯一颤,粉露一变再变,嘶声道:“你走吧,我永远不要见你!” 泪水,终于滚落她的粉腮,那神情凄怨无比。 宇文烈黯然举步,他知道对方的心意,这是爱极的表现啊!然而他能说什么呢?爱,对于他已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他不配被爱,也不配爱人。 “慢着!” 宇文烈木然止步回身,道:“姑娘还有话说?” 白小玲意图抑制狂蔼的情绪,颤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万虺谷!” “你进去送死?” “这……在下自有分寸!” 白小玲欲言止了数次,最后终于道:“你最好立刻退出天台山!” 宇文烈愕然道:“为什么?” “你如果进这万虺谷,将出不了天台山!” “在下不懂?” “你此来是取禁宫之钥,不错吧? 宇文烈不由心头剧震,他无从想象白小玲何以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这件事除了诛心人可能测知之外,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而她,竟然能一口说了出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当下,他毅然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有这回事!” 白小玲微带激动地道:“你如果进入万虺谷,天台山中,将有不下百人之多的高手在等你!” 宇文烈暗地心惊,厉声道:“有这样的事?” “信不信由你!” “多谢姑娘的美意。” “你还是要进谷?” “在下不轻易改变主意!” 白小玲怔怔地望着宇文烈,她面上的杀气退尽了,目中的恨意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灼热的火焰。 宇文烈心头一凛,车转身躯…… “烈哥,你太狠心了!” 一外柔若无骨的娇躯又扑到宇文烈身上,玉臂围环,娇喘吁吁,樱口凑向…… 宇文烈在猝然之间,竟然呆子。 就在此刻,一外冰冷的女子声音道:“不要脸!” 白小玲芳心大震,松手后退。一个奇丑无伦的宫妆少女,已幽录般地站在距两人不及一丈之处。 宇文烈如逢蛇蝎,本已惨厉的面容,扭曲得完全变了,心中不知是恨、是怨、是怒、是羞!现身的,赫然又是他空具名份的妻子姜瑶凤。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冤魂不散的紧蹑着自己。 白小玲一震之后,横扫了对方一眼,冷声道:“你是谁?” “你先报名!” “你不配!” “你人长得不错,可惜太下贱了些!” 白小玲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如此辱骂,登时杀机罩脸,厉声道:“你说话放规矩些!” 姜瑶凤冷笑一声道:“你很爱他?” “不错,怎么样?” “不怎么样,可是他是我丈夫!” 白小玲暴退数步,骇然惊怪地道:“他是你丈夫?” 姜瑶凤一撇嘴道:“难道丈夫也好冒认的!” 白小玲娇躯乱颤,粉腮全变了色,她不相信宇文烈人如玉树临风,会有这么一个丑陋无比的妻子,目光不由自景地瞟向宇文烈,但,宇文烈除了目射恨火之外,没有其他表情。 突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他真是你的丈夫?” 第九章蛇谷怪人 姜瑶凤口称宇文烈是她的丈夫。 倏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他真是你的丈夫?”随着话声,一个颔下无须,秃顶红面,。身着黑袍的老者,从三丈外的树后现身出来,缓缓地靠近丈许。 宇文烈心头一动,他有一种敏感,因为先后所遇的死城中人,除了沈虚白一人之外,全是黑色衣着。 姜瑶风目光向秃顶老者一瞟,道:“阁下是大漠人屠邱桂?” “哈哈哈哈,姑娘你好眼力!” “阁下刚才说什么?” “老夫认为姑娘你并非宇文烈的妻子!” 宇文烈对大漠人屠四字并不震惊,却骇于对方随口便能道出自己的名字。 白小玲面寒似水,惑然瞪视大漠人屠,可能,她对这句话感到兴趣。 姜瑶凤毫不为意地道:“何以见得?” 大漠人屠邱桂先望了白小玲一眼,才道:“老夫自问目力不差,姑娘你尚是处女之身,怎能是人妻子!” 宇文烈心头一震,这秃顶老者的眼力确实厉害,竟然能看出姜瑶凤还是个处女。白小玲面上浮现一丝讥讽的冷笑。姜瑶凤毫不为这话所动,朝宇文烈一指道: “阁下何不问问他?”大漠人屠与白小玲同时一愣。 白小玲已忍不住道:“她是么?” 宇文烈恨恨地道:“不错,她是我的妻子,在道义上我承认!” 第37章 白小玲花容惨变,踉跄退了一步,她像是在一场绮梦中突然被人惊醒,又像是骤然被推落冰窖,一股幻灭一悲衷,从心的深处泛起,喃喃地道:“她会是你的妻子?” 大漠人屠邱桂振声道:“如果她真是一个结了婚的女子,老夫愿挖出这双眼珠!”姜瑶风冷冷地道:“阁下就挖吧!” 宇文烈扫了三人一眼,举步再度向谷口走去。 姜瑶凤一晃身拦住去路,道:“慢走!” 宇文烈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有话问你!” “讲?” “你真的爱她?” 宇文烈怒吼道:“不错,我爱她,怎么样?” 姜瑶凤早上爆寒芒,厉声道:“你忘了诺言?” “没有!” “你敢再说一遍没有?” “我承认你的身份,这是诺言,但我未曾许诺不爱别人!” “你这是由衷之言?” 宇文烈不由一窒,他说爱白小玲,只是一时气愤之语,其实他已心灰意冷,立定主意不爱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爱,被这一逼之下,傲性大发,冷漠地道;“一点不错!” 白小玲竟然展颜一笑道:“烈哥,不管怎么样,我的初衷不变!” 宇文烈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故作不闻,连目光都没有向白小玲转一下,双睛一瞪,迫视着姜瑶凤道:“让开!”姜瑶凤不期然地向旁边一挪步。宇文烈拖着蹭踞的步子,朝谷内走去。 白小玲脱口唤了一声:“烈哥!” 宇文烈充耳不闻,身形渐渐去远,转瞬即消失在迷茫的雾气中。 姜瑶凤目送宇文烈背影消失之后,转向白小玲不屑已极地道:“白小玲,你真是女人中无耻之尤,当着别人的妻子,肉麻当有趣……” 白小玲一声娇斥道:“住口。” 女漠人屠邱桂横跨了一步,狠狠地向姜瑶凤道:“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怎么样?” “你根本就不是宇文烈的妻子,宇文烈亲口说的,他承认你只是基于道义,为什么,你自己明白,同时你当不会否认,他对你似乎只有恨没有爱!” “这关你大漠人屠什么事?” “老夫要教训你!” “你配么?”场面骤呈紧张。大漠人屠邱桂双掌一扬,就待……” 白小玲幽幽地道:“邱前辈,我们似乎该离开此地了?” 大漠人屠邱桂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一收双掌,道:“丫头,老夫第一次让人欠帐,记住下次!” 姜瑶凤冷笑了数声道:“姓邱的,你也记住,你已经死了一次!”声落,弹身飞逝。白小玲与大漠人屠邱桂互望了一眼,双双朝暗影中隐去。 且说,宇文烈怀着一颗愤恨欲死的心,奔入谷中,旧地重临,自然是熟路轻车,行经之处,所有的蛇虫,潮水般向两旁流开。顾盼间,他来到了那隐藏禁宫之钥与地图的石壁之前,心想,万虺之谷,人兽不敢近,大可放心的先恢复功力。 心念之中,就地趺坐,运功疗伤。半个时辰之后,他容光焕发地站起身来,纵身附在三丈高处的岩壁之间,摸到那藏物的洞穴,移去封堵之物,用手一探,登时惊魂出窍,手足发麻。洞中空空如也。 禁宫之钥且不去说它,那张地图据诛心人说法,关系当今十二门派的盛衰,也关系整座武林的命运,这一失去,如何得了。这一急,急出了遍身冷汗。他仔细地再搜寻了一遍,才绝望地飘落地面。 万虺谷人迹不到,所藏之物何以会无故失踪? 这壁洞十分隐僻,片会被人发现?这件事除了诛心人之外,只有姜瑶凤母女知晓,自己已然应承姜瑶风母女取回禁富之钥,以遂对方的心愿,她母女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先行盗去,而诛心人似乎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来,那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手脚呢?正自苦思之际,只听一个震耳的冷厉声音道:“小子,你竟然敢第二次进谷,想是活腻了!”宇文烈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居然还有另外的人敢进这万虺谷,听口气非但以主人自居,而且知道自己是第二次进谷,这…… 心念之间,电掣回身。这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三丈之外,蛇虫堆中,端坐着一个白发纷披,遮头盖脸的怪人,若非先听到对方发话,根本无法分辨对方是男是女。 怪老人再次开了口:“小子,你来取所藏的东西,是不是?” 宇文烈陡地一震,所藏之物显然已落入对方手中,当下激动地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本谷之主!” “什么,这万虺谷竟然还有主人?” “为什么没有?” “晚辈上次……” “那时正值老夫修练一项神功,无暇追究,否则,小子你焉能活着出去!” “哦!” “老夫所豢养的金冠银虺,毁在你手,这笔帐怎样算?” “那毒物是谷主豢养的?” “不错!” “如果晚辈当时膏了蛇吻,这帐又如何算?” “那是你命该如此,老夫没有请你进谷!”宇文烈傲然道:“谷主准备如何算这笔帐?” 老人阴森森地道:“你吃了蛇血,老夫只好也照样喝光你的血!” 宇文烈倒退一步,目射寒芒,这件事停会再谈,晚辈之物是老人家取去了?” “不错!” “晚辈现在要索回!” “你生命尚且保不住,还奢言索宝,真是……” “住口” “娃儿,别大呼小叫,接掌!”喝话声中,怪老人身形仍端坐不动,单掌一挥,一道排山劲气,涌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举掌反击。“砰!”巨震声中,宇文烈身形晃了两晃。 “好小子,再接一掌!”一道更为强霸的劲气,呼啸涌出,罩身卷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双掌暴扬,以十成劲道劈了出去,轰然巨响进处,劲气成旋,石飞草偃,三丈内的蛇虫,漫空飘舞。 “不含糊,再接一掌”一股撼山栗岳的劲气,排荡而出。 宇文烈心头一紧,修罗神功提到十二成,缓缓推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处,宇文烈气翻血涌,蹬蹬蹬一连退了八尺之多,而怪老人依然安坐如故,只是如银白发,蓬飞飘舞。 宇文烈大是骇然,对方的功力显然已到了深不可调之境,想不到出道以来,尽碰上这些震世骇俗的高手,师父铁心修罗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高手,若在今日,这尊号势将无法保全了。 怪老人突地哈哈狂笑道:“老夫神功初成,小子,你是一块极好的试金石!” 话声中,站直了身形。 宇文烈不由寒气大冒,对方竟然要以自己作他试功的标靶,不知所谓神功,是什么功夫,可想而知必然是一种极歹毒霸道的功力,自己难道真的束手待毙不成?心念之中,唰地掣出了阊王剑。 “小子,你是铁心修罗的传人?” “不错!” “难怪有这高的修为,哈哈哈哈,天从人愿!”怪老人头脸全被长发遮住,宇文烈猜测对方也是师父生前的仇人?那就真是冤家路窄了。 怪老人笑声一敛,向前挪了三步,语含不悄地道:“出手呀,娃儿,看晕阎王剑能有几许威力!” 宇文烈冷冷地道:“阎王剑出必伤人!” “那是对别人而言,老人不在此限!” “你老有此自信?” “无妨试试看。” “晚辈先请示尊号?” “万虺谷主!” “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名号?” “这无关宏旨!” “晚辈却认为关系很大!” “为什么?” “譬如说,尊驾与稽师之间,是否有过节……” “什么,铁心修罗已不在人世?” “是的!” “如何殆的?” “遭宵小暗算!” “以他的功力……” 宇文烈本想说出师父早已身残功废,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没有向对方表白的必要,目前敌我难分,略略一顿之后,道:“身为武林人,祸福本难期!” “暗算他的是何许人?”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宇文烈口里答话,心里却已浮上被蛇心狼人戳击的一幕,据曹月透露,残害师父的凶手,是荆山息心庵庵主,凶手既能指使蛇心狼人这类不世魔头为她效命,不言可喻决非等闲人物…… 心念未已,只听怪老人沉声喝道:“小子,出手,老夫看看铁心修罗的传人,功力有何独到之处!”这句话,无异是对宇文烈师门的一种挑战。 宇文烈顿时血行加速,豪气横生,虽然他明白决非对方之敌,但这口气可不能输,当下劲贯剑梢,气凝中府,宇字如钢地道:“先师生前与您老人家有否过节?” “无恩无怨!” “好极了,你老人家迫晚辈出手的目的……” “试验功夫!” “仅只如此?” “不错!” “胜负如何说法?” “小子,你稳输不胜!” “晚辈拆以全力周旋?” “多余!” “老前辈所取晚辈之物……” “擅闯万虺谷就该死,毁了老夫所豢灵蛇该死!” 宇文烈不由肝胆皆炸,七窍生烟,厉声道:“老前辈意吞没那两件珍宝?” 怪老人哈哈一阵狂笑道:“小子,你尽说些废话,所谓珍宝,只是对于活着的人有意义。” “看剑!”宇文烈怒发如狂,暴喝声中,“阎王剑”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出,这一击,大有风云变色之威。 第38章 蓬然一声暴响,剑身结结实实地拍在怪老人左肩?怪老人身躯微颤,兀立如故,看来夷然无损。 宇文烈不禁惊魂出窍,这一剑,武林中任何一等一的高手,皆难幸逃活命,而怪老人竟丝毫无损,这简直有点邪门。 “小子,火候还嫌不足!” “再接一剑试试!”话声中,剑挟雷霆万钧之势,罩头击向对方。“阎王剑” 无锋无刃,形台铁尺,招式全屑砍砸硬劈的路子。“砰!”剑身平拍在怪老人头顶,像是击在败革之上,毫不着力。 照理,这一击纵使是铁石之躯,也经受不起,然而怪老人不闪不避,也不还手,是有意?抑无意? 宇文烈暴退数步,全身簌簌而抖,冷汗大粒地滚落。他怀疑自己是否功力仍在?他怀疑对方是不是血肉之躯? 怪老人突地振声狂笑起来,笑声如裂金帛,震得人耳膜欲裂,笑声中尽是得意之情,大有气吞河岳之慨。 宇文烈心里直发毛,如果对方出手?…… 笑声中,爆出一个含混的声音道:“成了!成了!” 宇文烈手足无措,似乎心神已完全被对方所慑。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怪老人大喝一声:“接掌!”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随喝话之声,撕空狂卷而出。 宇文烈亡魂皆冒,奋力圈出一道剑气,修罗神功也同时布满四肢百髌,但,这些都似乎毫无作用。 “轰!”一声暴响,挟着一声惨哼。宇文烈但感如遭雷击,口血狂喷中,身躯如陨星般飞泻声而出,久久才落地面。耳边,又响起怪老人震耳栗心和狂笑。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想:我现在是死了,死在一种盖世神功之下,于是,一切痛苦,感触,全离开了他,他完全夫去了知觉。 当他醒转之时,发觉自己置身一个洞穴之中,身前,坐着那不见面目的怪老人,他试行运气,百脉畅通,丝毫没有不适之感,阎王剑已回到了鞘中。他困惑地瞄了老人一跟,站起了身形。 怪老人声调平静地道:“你醒了?” 宇文烈漫应了一声,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夫存身之所!” “老前辈带晚辈来此,有什么指教?” “指教!娃儿,依你的打算呢?” 宇文烈咬牙,道:“目前晚辈不是老前辈的敌手,暂且告辞……” 怪老人冷嗖嗖的,打断了宇文烈的话道:“等你练成绝艺,再来找老夫算帐?” “不错,正是这样!” “那你主意打错了,老夫所练神功,敢夸今世无敌。” “未见得!” “娃儿,即使铁心修罗在世,也难当老夫一击!” “老前辈不嫌说得太过分?” “事实如此!” 宇文烈想起对方能硬承阎王剑两击而无损,举手之间,便使自己重伤错迷,所谓神功,确属罕世之学;但傲性使他不接受这事实,冷傲地道:“老前辈功力固属冠盖当世,但无敌却未必!” “你说这话必有所本?” “先师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然而结果仍惨遭横祸……” “各人遭遇不同,岂能因此而否定老夫的成就?” “武学深如瀚海,由古及今,没有人能尽窥堂奥!” “好小子,老夫现在要你死,你决活不了,你承认这事实吗?” “当然,但击杀晚辈并不能证实老前辈天下无敌!” 怪老人呆了半响,激动地道:“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把老夫的功力放在眼下?” 宇文烈振声道:“晚辈衷心佩服老前辈身手,但不承认天下无敌。” “哼,与铁心修罗的性格毫无二致,不过,告诉你,小子,老夫无意放生!” 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晚辈也不会乞命!” “你不怕死?” “天下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但得视情况而定!” “什么意思?” “超出个人求生本能的极限时,生与死值不得计较。” “说得好,豪士本色,如果老夫放你走呢?” “晚辈誓必再来!” 怪老人又告默然,良久之后,才悠然道:“老夫所练神功,叫做九忍神功,是西域密宗之中一门绝传武功,练到极限,便是金刚不坏之体,可惜……” “可惜什么?” “老夫不是元阳之本,只能练到八成。” “的确是件遗憾的事!” “娃儿,老夫把这神功传你?” 宇文烈心头一震,但随即泰然道:“晚辈无意接受盛意!” “什么,你不干?” “是的!” “娃儿,这可是干载难逢的机缘?” “晚辈心领!” 怪老人陡地离座而起,覆面白发一阵拂动,厉声道:“娃儿,你究竟是何用心?” “无功不受禄!” “老夫也并非平白传你!” “那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娃儿,半片禁宫之钥与那地图,老夫视同废物,无意占有……”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老前辈愿意赐还?” “那当然,不过……” “有条件?” “娃儿,你猜对了。” “什么条件?” “极简单,也极公平!” “晚辈愿意听听这条件?” “老夫传你九忍神功,你替老夫办一件事,事情办妥,东西原物归还给你!” “办一件什么事?” “杀一个人!” “什么,杀人?” “嗯!” “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她叫杨丽卿!” “杨丽卿?” “不错!” 宇文烈心头巨震,杨丽卿,不正是师父你当年的爱人,也是师父临终遗命自己务必要找到的人,不知这怪人何以要杀她?心念之中,俊面已完全变了色,怪老人似乎大感意外,讶然道;“怎么,你认识她?” 宇文烈尽量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他觉得有探明事实真相的必要,因为杨丽卿是师父的爱人,师父可说生平唯一对不起的一个人便是她,师父遗命自己要生寻人,死觅骨,当然是含有一种忏悔与求宽恕的用意在内。心念几转之后,平静地道:“不认识,但听说过这人!” “她怎么样?” “据说已失踪了三十年!……” “娃儿,你说谎!” “晚辈向不信口雌黄!” “她与老夫分手不及二十年……” 宇文烈心中又是一动,据净衣帮帮主五湖游商透露,杨丽卿三十年前与师父共探死城而失踪,师父也随之功废身残,退出江湖,而她与怪老人分手又在二十年前,这其中大有蹊跷,照此而论,杨丽卿可能尚在人世,怪老人不知道她与师父之间的一爱情,但,怪老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杀她?宇文烈略略一窒之后,道:“晚辈所知如此,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嗯,也许,这贱女人的行踪的确是神鬼莫测!” 贱女人三个宇使宇文烈大感刺耳,但事实未明,争辩并无意义,当下试探着道:“老前辈与她是什么关系?” 怪老人恨毒至极地道:“她玩弄了老夫一生!” “玩弄?” “不错,爱她的决不止老夫一人!” 宇文烈倏感沉重,脱口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怪老人咬牙道:“淫,狠,毒,辣,天下最不要脸的女人,死有余辜的贱女人!” “她……真的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老夫恨不能把她生撕活裂,碎尸万段!” 宇文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道:“老前辈志在报复?” “当然,否则死了也不瞑目?” “以老前辈的功力,为什么要假手晚辈?” 怪老人怆厉地吼叫道,“老夫不能呀!” 怪老人激动得语不成声地道:“娃儿,你看!” 他双手一撩袍角,露出了下半身…… 宇文烈目光一扫之下,几乎叫出声,一丝寒气,从心底升起,直透华盖,怪老人双藤以下,只剩下不及一尺的两根骨棒,双脚都在躁骨上三寸处被截去。 怪老人厉笑一声,又道:“娃儿,看老夫的真面刚!”话声中,用手捋开纷披在脸上的长发。 “呀!”宇文烈骇呼一声,倒退三步,毛骨悚然。 呈现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张人的脸,七洞八孔,堆堆瘰瘰,牙床外露,鼻孔只剩下两个名符其实黑洞,整个面孔,没有一寸以上是平滑的。这是一张极其可怖的鬼脸。 长发重行下垂合拢,可怖的面孔隐没了,但在印象中,令人一见难忘。 “娃儿,有何感想?” “这……何以致此?” “这是那贱女人的杰作,她在玩弄了老夫之后,以诡谋断去老夫两只脚掌,然后抛在荒郊,老夫这张脸,是野狼的爪齿所伤,若非遇救,早已膏了狼吻。”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会老前辈呢?” “不知道!” “会不知道?” “可能是对男人的一种报复心理作祟,也许她生性如此,以残人为乐事,总之老夫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真正原因!” “是否有仇怨或是……” “没有!老夫可以肯定的说!” 宇文烈对这不幸的怪老人,油然而生遇情之心,但杨丽卿却是师父的爱人,也是师父遗命要自己找的人,对怪老人的要求,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 怪老人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老夫空有盖世神功,却无法追踪索仇!” 第39章 “老前辈二十年前与她分手是在什么地方?” “巫山神女峰头!” “哦?” “娃儿,你答应学老夫的神功了?” “不!” “什么!” “晚辈无法应命!” “为什么?” “人各有志,岂能相强。” “可是老夫已下了决心,你目前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是答应学习老夫的神功,为老夫取她的人头,第二是死,你看着办吧?” “晚辈选第二条路!” “死?” “不错!” “你真的愿意死?” “晚辈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那太简单了,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 宇文烈俊面呈现一片惨厉之色,他不能遗弃师父遗命,又不屑口是心非地应承对方,而功力又与对方悬殊太大,在这种情势之下,出道以来,他已很多次面对死亡,这感受,对他已不陌生。 怪老人双掌陡地上扬,宇文烈心房登时急剧地收缩,本能地提聚修罗神功,双掌呈玄玉之色。空气在刹那之间,呈现无比的紧张。 怪老人一声长叹,扬起的手掌缓缓放落,沮丧地道:“娃儿,东西拿去吧!” 说着,从胸前襟内取出禁宫之钥与地图,脱手掷与宇文烈,颓然坐回石床上。 宇文烈接物在手,反而呆住了,他对这怪老人寄与无限的同情,对方空有盖世神功在身,却因面毁脚残,不能追索仇家,这对一个武林高手来说法,是多么惨酷的事,然而对方的仇人,是自己师父的爱人,他无能为力。他想,杨丽卿如果真是这么一个淫狠毒恶的女人,师父到底欠了她什么?怪老人所言如果属实,受害的入当不在少数,这种女人的确该杀,可是,杨丽卿二十年前,与怪老人在神女峰上分手,证明她不但活着,而且并未陷身死城,神女峰是否她安身之地呢? 怪老人大声道:“娃儿,你还不走?” “晚辈想……” “别等老夫改变主意,快走!” “晚辈希望能替老前辈做点事!” “不必了!” 宇文烈大感意外,惑然道:“老前辈拒绝?” “老夫生平不受人点水之恩,除非你接受老夫传你功夫!” 一种性格上的相似,引起了宇文烈心中的共鸣,慨然道:“老前辈,晚辈能替您做的事是有限度的!” “你说说看?” “实不相瞒,晚辈目前也正急于要找到杨丽卿其人。” “哦,你也在找她?” “是的!”“为了什么?” “这点请恕晚辈无当奉告。” “你又能为老夫做什么?” “为了某种关系,晚辈传一个信!” “杨丽卿的行径神鬼难测,老夫与她相交经年,还摸不出她的底细,要找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辈势在必行,非找到她不可!” “可是……” “怎么样?” “老夫不能等了!” “不能等,那为什么?” “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大吃一惊,骇然道:“什么?老前辈……” 怪老人声音有些发颤地道:“老夫双脚已断,五体不全,当初练这九忍神功之时,并未考虑到这一点,现在才发觉到气血在通过断脚之际,因为经穴不全,不能循正轨运行,以致逆行反窜,损及心经,如果要保全残生,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散功!” “散功?” “不错,但老夫很不甘心把全身功力散去。” “别无他途?” “等待气血乱行而死!” 第十章有缘获神功 宇文烈大感震惊,同情地道:“老前辈的遭遇的确……” “老夫不需要别人怜悯!” “晚辈语出至诚,尽可能在短期内寻到杨丽卿,要她亲自来了断……” “娃儿,老夫心领你的好意,你走吧!” “如此晚辈告辞!”说完,施了一礼,转身…… “慢着……” “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老夫大限将到,看来此生报他已无希望,不过这神功不能让它淹没!” “老前辈之意?” “传你!” “晚辈敬谢!” “娃儿,无条件。” “晚辈说过无功不受禄!” “你记住寻到杨丽卿那贱人时,就说者夫恨不能亲自杀她,含恨而终,九泉之下,当看得到她遭报尸话声惨厉已极。 字文烈几乎想冲口说出答应杀她,但,师父遗命阴止了他的冲动,他怎能去杀死一个师父生前对她负疚的女人,心念数转之后,道:“晚辈誓必为前辈传达这句话!” “她若问起老夫是谁,你贵州省说是二十年前,神女峰头被她断去双足的人!” ‘晚辈记下了!“ “好,近前来!” “老前辈有话……” “老夫要把九忍神功全部传给你!” 宇文烈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断然道:“晚辈不接受!” “者夫言出不改!” “晚辈亦然!” “这就由不得你了!”话声来了,宇文烈只觉手臂一紧,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怪老人抓个结实,身形一轻,被带到了石榻之前。 宇文烈挣不脱,一只手掌已按上了“百会”大穴。 “坐下!”喝声中,宇文烈被一股大力迫坐床前。 “传功必须两相情愿,岂能出之强迫?。 “老夫不管这些,现在注意听口诀!” “办不到!” “听着,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土……” “晚辈不接受!” “……藏眼神,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由带而冲……” 怪老人自顾自的说下去。 宇文烈恨得牙痒痒的,故意不去听他。 “娃儿,老夫再说一遍,仔细呀了,如果错了一丝一毫,气行岔道,血走偏经,老夫死了是咎由自取,你陪上一命似乎不值,东魂之木……” 宇文烈心头大凛,当然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丧生…… 怪老人重复了一遍口诀之后,手掌微颤,一股热流,已自“百会”滚滚逼入。 宇文烈可知道其中厉害,生死交关,他不从也是不成的了。在巨流撞击之下,宇文烈不久便失去知觉。 石洞静寂如死,只听到老人粗重的喘息声。天黑又亮。 老人的喘息声已不知在何时停止,手掌从宇文烈头顶滑落。 宇文烈神志复苏,但觉身躯要腾空飞去,恶浊潜消,清灵畅达,金水满盈,灌注四肢百骸。他被这感受愣住了,这是练武人心目中至高的境地,他轻易到达了。再照怪老人的口诀提气行功,心气神已浑然如一。 他一跃而起,同一时间,耳畔响起了重物落地之声。 “砰!”怪老人从石床之上,栽倒地面。 宇文烈肝胆皆寒,用手一探之下,登时童住。 怪老人死了。他为了不使神功湮没,自愿放弃了数十年分秒不忘的愿望,把神功白白地传给宇文烈,相信他是死不瞑目的,他念念不忘的是要杀杨丽卿,然而造化弄人,神功练成了,生命也接近了尾声。 如果不碰到宇文烈,老人的神功势将随生命的殒灭而消失。 如果宇文烈不恪于师父的遗命,他也不会峻拒老人的要求。 然而,没有任何力量,能挽转既定的事实,老人死了,含泪而终。 宇文烈滴下了两滴英雄之泪,是愧疚?是怜悯?是感动? 抑是后悔…… 久久,他破颜而笑,冷峻凄凉而又带着浓重嘲弄意味的笑。 他嘲笑命运之神的奇妙安排近于酷毒。受业恩师铁心修罗要他对杨丽卿传达他生前的负疚与亏欠。怪老人逼传神功,却希望他杀杨丽卿。两个极端的愿望,无巧不巧地落在他身上。 他感到对死者无限的愧疚,他不能完成他的愿望,因为他不能对杨丽卿下手。怪老人所讲的如果全是事实,杨丽卿这女人的确死有余辜,但师父铁心冷面,轻易不动感情,对这种淫毒成性的女人,有何亏欠可言呢?这内情真是使人费解。 他埋葬了老人,在坟前三拜。然后,怀着一颗凄惶的心,向谷外走去。甫出谷,眼前人影一晃,两个灰衣僧人,拦住去路。宇文烈在未人谷之先,已得绿衣女白泪玲莸告,知道为数不少的江湖人物已追踪自己到了天台山区,是以见这两个和尚突然现身,并未感到意外,当下次序眼朝对方一扫,寒声道:“两位大师有何见教?” 其中之一阴阴地道:“你就是宇文烈?” “不错!” “我师兄弟被江湖朋友称做灵隐双僧!” “嗯,怎么样?” “准备向施主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禁宫之钥!” 宇文烈冷哼一声,面上立现恐怖杀机,不屑地道:“不错,东西在本人身边,可是……” 灵隐双僧互望了一眼,仍由那发话的道:“可是什么?” “谈借的你俩还不配!” 两僧顿时面上变色,另一个语意森森地道:“宇文施主,贫僧师兄弟仰体上天好生之德,消弭劫难于无形,请施主爽快交出来,以免落入宵小之手,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宇文烈怒极反笑道:“两位悲天悯人,应该早早超升极乐,正果成道。” 两僧面上倏现杀机,原先发话的一个狞声道:“施主,莫非要我师兄弟动手?” 第40章 蓦地,一个充满不屑的声音道:“凭你灵隐双僧也配谈动手,真是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事了!”话声中,一个手持折扇的青衣书生,飞絮般飘入场中。他!正是沈虚白。 宇文烈乍见沈虚白之面,不由血脉贲张,杀机大炽。 沈虚白笑嘻嘻地朝宇文烈一拱手道:“烈兄,待小弟打发了这两位上路再叙别情!”宇文烈冷冷地哼了一声尚未开口,沈虚白折扇轻摇,已转向灵隐双僧。 双僧四道煞芒,全迫射在沈虚白身上,其中之一怒声道:“施主报上师承来历!” 沈虚白大刺刺地道:“配吗?” 那僧人猛地欺身上步,快愈电光石火地出手抓向沈虚白当胸,这一抓不但奇快,而且狠辣,显见身手相当不凡。 “找死!”沈虚白身形徽偏,一扇划了出去,这一扇诡辣得令人咋舌。 那僧人缩手不迭,沈虚白原势不变,改划为点,直指对方七坎大穴,迫得那僧人连退两个大步。另一僧怒哼一声,由侧方出掌进击。 沈虚白怪笑一声,身形鬼魅般的一晃,不但轻易地避过了这一击,反欺到了原先的僧人身后,左指右扇,同时出手。 闷哼声中,那僧人一个踉跄,沈虚白一腿扫了出去,回身出扇,正迎上后扑而至的和尚,口里喝了一声躺下。惨哼声起,那和尚果然应声栽了下去。 前面的僧人一见同伴丧命,不由目眦欲裂,厉吼道:“小子报上你的来历?” 宇文烈冷冰冰地插口道:“死城殿主!” 沈虚白俊面大变,骇然望着宇文烈道:“烈兄,你……” 那僧人一听死城殿主四个字,登时惊魂出窍,连同伴尸体都不及顾,弹身向场外射去。 “哪里走!”暴喝声中,惨号再传,那僧人横尸十丈之外,一个黑衣人一现而隐,不问可知,那黑衣人必是沈虚白属下的高手。 宇文烈怒目瞪视着沈虚白道:“殿主,你我相交一番,我饶你一次,你走吧,否则别怪无下手无情。” 沈虚白面色一连数变之后,惶恐地道:“烈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被人作弄,,也厌恶伪诈之徒!” “作弄,这从何说起?” “你心里明白!” “小弟不明白。” “你率领手下密探,千里追踪于我,为的是什么?两大任务,不错吧?” 沈虚白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尴尬地道:“烈兄……” 宇文烈冷漠地道:“这欠呼可以废弃了!” “烈兄可让兄弟有解释的机会?” “你是死城属下殿主,不错吧?” 沈虚白坦然道:“这点小弟承认!” “你奉城主之命追踪于我……” “烈兄误会了!” “这是误会?” “是莫大的误会,小弟与兄结交,纯出至情,此心唯天可表,前此不敢向烈兄透露身份,这是格于禁律,这一点烈兄当清楚,任何帮派,都有各自的戒律,至于说到两大任务,不知烈兄是耳闻,还是……” “我眼见耳闻,秘字第五号带给你修改原令的命令,不错吧?” 沈虚白目光连闪,沉凝地道:“小第也承认,但烈兄不会迫小第干犯律条,说出命令内容吧?” 宇文列不由一窒,他认为沈虚白伪充好友,奉命追踪,只是凭一己的揣测,并没有事实的依据,可能真的是误会,但当,他想到父亲白世奇被困死城、诛心人透露父亲业已丧命死城。 如此说来,死城是自己的仇家,对方既属死城有地位的高手,将来必有兵刃相见的一天,这友情根本无须继续下去。心念之中,断然道:“不管是否误会,将来自可澄清;我们的交往到此不止,你请吧!” 沈虚白面色一寒,道:“烈兄竟然如此绝情,这是小弟当初所料不到的。” “沈虚白,下次见面时,我们便是生死之敌……” “这……为什么?” “到时就会明白!” “小弟的身份与彼此间的交情是两回事。” “也许是,但这友情该结束了!” “小弟请烈兄三思?” “我考虑已经很久了!” 就在此刻,谷中四周,隐约现出了幢幢人影。这些人影,来意不问可知。 宇文烈目光一扫之下,嘴角噙起了一抹冰寒至极的笑意,他出遭以来,看到的全是阴谋,血腥、邪恶、强取豪夺,贪婪卑鄙…… 一场可怕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恐怖的杀劫,已由灵隐双僧拉开了序暮。这些,只为了形同废物的半片禁宫之钥。 第一个因它丧生的是三界魔君,继之是雁荡五无常与魔剑王平,以及一些名号不祥的武林人,现在,另一次血劫又已来i陆。 沈虚白放低了声音道:“烈兄,目前形势十分险恶。” 宇文烈一颔首道:“早在意中。” 沈虚白眼中飘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鸷之势,道:“烈兄,这些人全为了禁宫之钥而来!” “嗯”我知道!“ “东西如果真的在烈兄身边,恐怕……” 宇文烈一瞪眼,道:“怎么样?”目光锐利如刀,沈虚白下意识的心头泛寒,表现得十分诚挚地道:“小弟的意思是恐怕不易保全!” “那是我自己的事。” “小弟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由小弟召集手下,出其不意地突围?” “我宇文烈不屑逃避!” “可是这不是逞意气的时候。” “有本领的尽管出手抢夺,不过,所付的代价将是难以想象的!” “烈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其中不乏像天下第一魔之类的高手;虽然烈兄不屑与小弟为友,但小第仍诚恳的希望能为你稍尽绵薄尸”好意心领了1“四周的人影,由暗而明,纷纷现出身来,向场中逼近。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 沈虚白义形于色地道:“烈兄,小弟与你同进退!” 宇文烈性情再冷,成见再深,也不由被这句简短有力充满了义气的话所感动,当下面色一缓道:“你犯不着这样!” “烈兄,今天的场面是小弟首开杀戒,灵隐双僧血迹未曾干呢。” “我很感激你!” 人影逐渐迫近,在五丈之外结成一外圆圈。宇文烈面寒如冰,杀机在心底狂荡。沈虚白折扇轻摇,一付潇洒自如的样子。场内外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谁也不愿首先发难,每一个人都知道抢先出手的必然后果。 宇文烈环视了全场一周之后,冷峻地发话道:“各位朋友是为了在下而来?” 没有人答腔“ “各位的目的不用说是禁宫之钥了?” 人群中起一一阵骚动,但瞬间又告平复。 宇文烈从鼻孔里冷哼出声,道:‘各位就上吧,在下不耐久候!“沈虚白悄声道:“烈兄,现在设法突围还不得及。”宇文烈冷漠地道:“我说过没有这意思!” “凭你我二人,恐怕……” “你最好现在离开,我不希望沾上死城的名义!” “小弟凭个人的友谊相助。” “用不着!” “烈兄的成见太深了……” “死城是否也有意染指禁宫之钥?” 这突然的一问,使沈虚白不知所答,窒了片刻之后,才强颜笑道:“没有这回事!” “如果有的话,我俩可以公平一搏,你能赢一招半式,我马上供手奉上,但有一点特别声明,我最厌恶阴谋。” “沈虚白面色一沉,道:”烈兄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宇文烈冷冷地道:“假使贵城主有命令给你,你是遵从命令,还是顾全友情?” 沈虚白一楞神,道:“小第愿童抗命,不愿背弃友情!” “这是由衷之言?” “不错!” “好,我宇文烈相信你。” 四个黄衣人,越众入场。场面在四个黄衣人入场之际,大呈紧张。 沈虚白一皱眉道:“想不到东海黄金城也插一脚!”话声中,四个黄衣人已来到切近,各站了一个方位,把宇文烈和沈虚白圈在当中。 宇文烈目光一扫当面的一个黄衣人道:“阁下何方高人?” 黄衣人一声怪笑道:“东海黄金城城主麾下四使者。” “有何指教?” “识相的交出禁宫之钥!” “如果不呢?” “白饶上一条小命!” “阁下有此自信?” “可以这么说!” 宇文烈面上倏笼恐怖杀机,吐字如钢地道:“凭这句话,阁下今天死定了。” 黄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阁下无妨试试看。” 蓦地,人圈中传出一个声音道:“黄金城化外门户,公揣敢插手中原武林是非,难道中原真的无人了么?” 四个黄衣人同时面上变色,那为首的暴喝道:“是哪位朋友,请出来!“ 原先发话的没有现身出来,另一个声音接道:“阁下莫非要向中原武林挑战?” 黄衣人怒不可遏地道:“是怎样?”四周响起一片嗡嗡之声,显然已被黄衣人这句话激怒。 沈虚白一拉宇文烈道:“烈兄,何妨退后些,让他们先拚上一场i” 宇文烈明知有人故意挑起中原与东海之间的战火,但这些人都是为自己一人而来,火并了等于狗咬狗,隔岸观火倒是个好主意,当下向旁边移动了数步。 四个黄衣人这时已站成一排。场面充满了火药味。 为首的黄衣人大声道:“朋友既有胆说话,怎么没胆现身?” 第41章 一个貌相威凌的青袍老者,应声入场。 黄衣人狞声道:“刚才发话的是阁下?” 青袍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不是,但老夫是中原一分了,看不惯你这种丑态!” “朋友如何称呼?” “霹雳掌何靖!” “何朋友的意思是……” “识相的挟紧尾巴滚回东海黄金城去!” “朋友免大育不惭……” “老夫打发你!”随着喝话之砀,呼的一掌劈了出去,掌挟雷鸣,势道令人咋舌。四个黄衣人霍地散开快捷得好像原地根本没有这么四个人。 “隆!”一声巨响,砂石漫卷激扬,地上被击成了一个三尺大的土坑。为的黄衣人一圈而回,身法玄奇得近于鬼魅,语含不屑地道:“朋友好掌力!” 霹雳何靖一击落空之下,心中大不是滋味,怒哼一声,双掌先后劈出。黄衣人不接不架悠悠地闪了开去。 霹雳掌何靖恼羞交集,怪吼一声,弹身扑了过去,双掌就势击出,黄衣人这次可不再闪让,反而迎着霹雳掌何靖撞去。 一场栗人的惨号起处,霹雳掌何靖口血飞喷,栽了下去,没有人看出黄衣人用的是什么手法。 怒喝声中,三条人影激身射入场,一个老者,两个中年剑士,片言不发,各扑向一个黄衣人,六人三对,刹那之间打得1难解难分,掌风雷动,剑气破空,声势十分骇人。 黄衣人身手诡异至极,与中原武学决不相类。闷哼声中,两个中年剑士长剑脱手,弹身向场外纵去。身形才弹起丈许商下,各各惨哼一声,垂直栽落地面,登时气绝。这情景,看得所有的人惊魂出窍。 沈虚白一闪身到了两具尸身之前,略一探视,怒声喝斥:道:“鼠辈,竟然敢施毒!”此语一出,登时激起了公愤。十数条人影,纷射入场。 同一时间,与两位中年剑士一起入场的老者,口血飞溅,踉踉跄跄地退出圈外。 宇文烈杀机倏炽,以毒伤人,这手段太过卑鄙。 场中已展开惨烈的搏斗,四黄衣人如四条游龙,在人群中穿梭来往。暴喝声:惨号声!劲气激撞声:加上剑光血影,交织成一首恐怖而疯狂的乐章。 宇文烈脚步一挪,正待…… 蓦地,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倏告传来:“住手尸这一声暴喝,有如旱地焦雷,场中人不期然地全住了手,只这片刻工夫,场中已多了九具尸身,四个黄衣人面上杀机未退,唯神色之间,却有一种恭肃之态。一个黄衣老者,缓步入场,显然来人是东海黄金城属下。 众怒依然,场内虽已停战,场外仍喧嚷不休。黄衣老人走到场中央立定身形,目芒似电,飞快地扫了场中人一遍。四黄衣人齐齐向黄衣老者躬身为礼。 黄衣老者声如巨雷般地道:“东海黄金城自开派以来,从没有人用过毒。”在场众高手俱感一震,声浪一窒之后,又嗡嗡起来。 场中一个浑身浴血的三角脸老者厉声道:“阁下算是老几?” 黄衣老者瞟丁对方一眼道:“老夫黄金城总管申无忌。” “你能证明无极双剑不是贵同门毒死?” “无须证明,本门从未用毒,亦不谙施毒!” “就凭阁下一句话?” “老夫以本门派名誉作保证。” “那无极双剑是如何致死的?” “事实非常明显,有人阴谋挑起中原武林与本门之间的仇恨!” “阁下如此推测?” “下毒的凶手当在场中。”全场登时静丁下来,所有的目光,在场中央不足十人的身上转来转去。 宇文烈心头大凛,回想当时情景,目光不期然地扫向了沈虚白。 沈虚白面带阴笑,没有其他表情。 黄衣老者突地面对沈虚白,冷峻|奇-_-书^_^网|地道:“是朋友发现无极双剑中毒而死?” “不错!” “朋友断定是中毒?” “难道不是?” “朋友如何称呼?” “在下沈虚白!” “何门何派?” “这个似乎没有告诉阁下的必要。” “沈朋友心够狠,手够辣!” 沈虚白脸色一沉,厉声道:“阁下什么意思? 黄衣老者申无忌嘿地一声冷笑道:“你自己向中原同道交待吧!” “交待什么?” “朋友下毒的经过!” 沈虚白脸色骤变,目中煞芒闪烁,阴声道:“阁下以为凭这几句无中生有的话,就可以洗脱……” “住口!” “怎么,阁下心虚了?” “朋友,借你的折扇一观!” 沈虚白陡地向后退了一步,厉声道:“折扇是本人兵刃,交出手,与交出生命何异?” 申无忌狂笑,声道:“沈虚白,老夫借定了!” “那你是找死尸”凭你还不配要老夫的命。“全场的目光,全射向了沈虚白,怀疑之中显着愤怒。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如果自己清白,借他一看又有何妨?” 沈虚白咬牙道:“烈兄,这是一种侮辱,小弟我决不接受!” “你把折扇交给对方查看,如果是信口雌黄的话,我负责取下五位朋友的脑袋!” 全场一阵哗然。 沈虚白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厉声道:“办不到!” 申无忌沉声接话道:“沈朋友,为了澄清事实,老夫要强借了广话声中j出手如电,抓向沈虚白持扇的手腕,这一抓之势,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奇诡绝伦。 沈虚白手中折扇一划,左掌飞快地切出,一招两式,以攻应攻,厉辣无匹。黄衣老者申无忌身形一转,手抓一缩一伸。 沈虚白竟然避无可避的被对方扣住右手脉门。 宇文烈身形一欺,冷冷地发话道:“阁下认为毒是这位沈朋友放的?” 黄衣老者断然地道:“不错!” “问题是在这柄折扇?” “老夫判断是如此!” “如果阁下判断是错误呢?” “以脑袋作赌。” “好,在下是见证人,阁下可以检查了!” “慢来!” 一个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到了场中,发话的正是他。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这老人正是以无形指杀真如和尚与蛇心狼人的人,对妻妇姜瑶凤称老奴的戚嵩,难道戚嵩也是死城属下? 黄衣老人申无忌次序冷地道:“朋友如何称呼?” “老夫戚嵩!” “有何见教?” “”阁下未免欺人过甚。“ “戚朋友准备怎么样?” “放开他!” “这办不到。” “老夫可要得罪了!” 黄衣老人身形暴退三步,折扇已到了手中。 沈虚白面色煞白,身形一个踉跄。 “接招!” 戚嵩身形一晃而回。 黄衣老人语带骇意地道:“无形指?” 宇文烈目光迫注在白发老人面上,厉声道:“阁下暂且退开,让东海朋友们澄清事实。 戚嵩老脸一变,道:“宇文烈少侠,希望你别横岔一枝!” “岔了又怎样?” “老夫恐怕要得罪!” “在下岔定了,你出手吧!” 沈虚白激动地唤了一声:“烈兄!” 宇文烈回顾了他一眼,片言不发。 戚嵩似乎大感踌躇,白眉连轩之后,道:“少侠,你知不知道你目前的处境?” “知道!” “你与老夫过不去,对你没有好处!” “在下言出不改,东海的朋友已用脑袋作了赌注!” “你迫老夫出手?” “多言无益!” 戚嵩老脸一沉,呼的一掌劈向宇文烈当胸。 “砰!”重愈万钧的一掌,印上了宇文烈前胸,他仅只微微一晃。 这一手登时震惊了全场,戚嵩不由傻了,他自信当今武林没有人敢硬接他一击,然而事实上宇文烈不但接了,而且毫无损伤。 宇文烈信心大增,他证实了万虺谷怪老人所传的九忍神功果然奥妙无方,同时,由于老人把毕生功力全注入了他的体内,使他原来修习的修罗神功因功力的骤增而达到了至上的境界。心念之中,冷冰冰地道:“戚嵩,我不想杀你,你该知道为什么,退下去吧!” 一旁的沈虚白额头上已是汗渍淋漓了。 就在此刻,一阵惊风过处,场中出现了一个美如天仙的黄衣少女,这少女不但娇美绝伦,而且似乎有一种特异的气质,使人一见之下,不自禁地暗生一种和平之感。 “扇子还他!”声如乳莺出谷,悦耳之极。黄认老者申无忌,竟然毫不迟疑地把扇子抛还了沈虚白。 宇文烈心中暗忖:又是黄金城的人。 黄衣少女妙目流波柔和地照在宇文烈的面上,道:“他是你朋友?” “不错!” “毒是他放的,目的在制造杀劫,不信可以问他。” 语音虽柔和悦耳,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根本没有商榷的,余地。 宇文烈回头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吧?” 第十一章震世神功 黄衣少女指出沈虚白是下毒的凶手。宇文烈回头向沈虚白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吧?” 沈虚白阴阴地道:“烈兄,小弟也以脑袋打赌,毒不是我放的。” 黄衣少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无耻之尤!” 就在此刻,一阵刺耳的怪笑,破空传来,场内外大多数的人都被这怪笑声惊得变了色。 一条巨乌般的黑影,越过人圈,疾泻入场。 第42章 来的,赫然是天下第一魔。 宇文烈面寒如冰,冷冷地瞅着对方。 天下第一魔径自走到宇文烈身前,怪笑一声道:“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字文烈微微一哼道:“的确是幸会!” “老夫上次说过的话,谅你还记得?” “当然!” “你作何打算?” “依阁下呢?” “乖乖交出禁宫之钥,老夫保你出围。” “在下如交出禁宫之钥,被围的价值已失,何须阁下来保?” “勿忘你是铁心修罗的传人,仇家不在少数。” “阁下忘了两件事。” “老夫忘了什么两件事?” “第一,阁下如果得到禁宫之钥,在场的朋友不会放阁下走……” “谁敢?” “中原死城,东海黄金城,这两处的朋友阁下惹不起吧?” 天下第一魔神色一变,狞声道:“你说第二件?” 字文烈好整以暇地道:“第二,在下与阁下之间,旧帐未了,此时此地结帐,最恰当不过!” 天下第一魔眼中碧芒陡炽,红发根根倒竖.钢什也似的短髭箕张如猬,狂声大喝道:“小子,你死定了!” 巨灵之掌一晃,快得不可思议地抓向字文烈。字文烈毫不动容,对这骇人的一抓恍若无睹。群雄惊呼声中,宇文烈左肩已被抓实。 空气在天下第一魔出手之间,紧张到无以复加。 黄衣少女秀眉一蹙,向黄衣老人申无忌以目示意,黄衣老人分向四使者低语一声,四黄衣人飞奔出场而去。 戚嵩与沈虚白后退数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天下第一魔,看样子是蓄势待发。 宇文烈大喝一声:“撤手!” 天下第一魔但觉一股骇人劲道,从五指涌向心脉,忙不迭地收手后退。他怔愕住了,他想不出是什么功力,在记忆中宇文烈根本不堪他一击,这短短时间之内,对方判若两人,这种骇人的功力何来呢? 连黄衣少女等人在内,所有在场的,全被这景象震得心泛寒意。一些功力稍逊,被贪婪鼓舞而来的高手,一个个面露嗒然若失之色,他们各自心里明白,禁宫之钥已没有他们的份了。 宇文烈以冷得人发问的声音道:“天下第一魔,你的名头从现在起要消了!”话声中,双掌缓缓上提.齐腕以下,变成了晶莹欲滴的玄玉之色,周身上下,被包围在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之中。 “修罗神功!”人群中发出数声惊呼。 他自得蛇谷怪人授以九忍神功,并输以全部真元,助长了修罗神功,达到了至高的境界,较之他师父铁心修罗,只高不低。 天下第一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这当年在魔道中号称第一的怪物感到震惊了,这种功力,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身上…… 全场屏息面视,似乎他们都忘了此来的目的。沈虚白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显见他内心相当激动。 宇文烈一字一顿地道:“在下要出手了!” 天下第一魔沉哼一声,双掌挟以十二成功劲,骤然劈出,这一击.大有撼栗山岳之势。 空气在天下第一魔出掌之间紧张到了极限。 几乎是同一时间,宇文烈双掌猛地向前一亮……一声天坍地陷的巨响,震憾了全场,尘沙暴卷如幕,五丈之内不见五指,劲气成漩,功力稍差的人,已被撞得踉跄倒退。响声中挟着一声闷哼,那哼声谁也听得了是出自天下第一魔之口,场内场外所有高手一个个动魄惊心,寒气股股直冒。 宇文烈冷漠慑人的声音道:“天下第一魔,我曾经说过饶你一次不死,你走吧!” 天下第一魔惨厉地怪吼道:“小子后会有期!”声音寂然。尘沙止息,场中已失去了天下第一魔的影子。 宇文烈仍兀立原地,俨若一尊石像。全场在这刹那之间,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宇文烈缓慢地转动身形,冷冷地扫了四周一眼,寒声道:“还有哪位朋友要想取禁宫之钥,乘早说话,否则在下要失陪了!”群豪面面相觑,没有人答腔。宇文烈冰冷地一笑.举步就待离开……突地……沈虚白一欺身道:“烈兄留步!” 字文烈对沈虚白可说是厌恶到了极点,闻言之下,没好气的道:“你还有话说?” 沈虚白煞有介事的压低了声音道:“烈兄,你可能对小弟不太谅解……” “我现在已经了解你了!” “烈兄,请听小弟说完。” “说吧!” “小弟接手下密报,令师遗骨……” 宇文烈不由惊魂出窍,厉声道:“怎么样?” “业已被毁!‘’“有这样的事?” “不假!” “什么人下的手?” “东海门下。” 宇文烈登时五内皆裂,杀气冲顶,陡地转向黄衣少女道:“有这回事吗?” 黄衣少女粉腮一变,向黄衣老者申无忌道:“总管。” “属下在!” “本城派出搜索铁心修罗的谁领队?” “护法莫超风!” “城主的命令如何下达?” “搜查下落回报!” “有毁尸之说吗?” “没有!” “莫护法难道敢擅自作主毁人之尸?” “目前尚未接获回报,真相不详,但依属下看来,断乎不会!” 宇文烈一听黄金城的确派人搜查师父的下落,那毁尸之说是可信的了,不由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俗语说人死恨消,毁尸鞭骨,人神共愤,今天黄金城在场的朋友全得留下,一月之内,我若不血洗黄金城,誓不为人!”充满血腥的话,此刻由宇文烈日中说出,令人有不寒而粟之感,他既能一举手之间击伤天下第一魔,这份身手是相当骇人听闻的。 “唰!”阎王剑出鞘。 黄衣少女杏目圆睁,大声道:“字文烈,本城派人搜索铁心修罗的下落。期间井没有仇恨的成份,这毁尸之说,目前真假难辨,同时,令师的死讯,我现在才知道。” 宇文烈一愣,头也不回地道:“沈虚白,你的话当真?” “千真万确!” “你如果别具用心,造谣……” “烈兄,沈虚白的脑袋随时等你取!” “好!”字文烈应了一声好,面上杀机更浓,举步向黄衣少女欺去。 四周又起了一阵骚动。场中其余的高手,纷纷退出圈外,只剩下黄衣老者伴在黄衣少女身侧。 每欺近一步,在场高手的心便跟着跳荡一下。距离缩短到了丈许……黄衣老者申无忌猛一欺身,双掌迅快无伦地劈了出去。青光一闪,惨哼随起。所有在场高手心头一沉。黄衣老者申无忌,踉跄退了数步,左半边身已被鲜血染透,晃了两晃,终于栽落地面,但他仍挣扎着吹了一长声海螺。 字文烈一个箭步,举剑向黄衣老者留落……“休得伤人”娇喝声中,一道其强无比的劲风,把字文烈的身形挡得一歪。黄衣老者申无忌重伤未死,已乘势翻滚出一大之外。这猝然出手挡了挡宇文烈一记的,正是那黄衣少女。 字文烈目光一转,片言不发.阎王剑扫向了黄衣少女。黄衣少女娇躯一闪,玄奇无方地让地了一剑。 第二剑!黄衣少女,反攻了一掌。 宇文烈两剑落空,心头为之一震,第三剑跟着出手。 黄衣少女轻笑一声,妙手一划,竟然穿入剑幕之中,抓向七坎重穴,这一手,可说玄奇诡谲到了家。 宇文烈陡地撤剑后退。他练有九忍神功,修罗神功也到了相当境地,一般掌指刀剑根本伤不了他,他适才撤招后退,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动作。 黄衣少女这时道:“宇文相公,令先师被毁尸之说,纯属无稽,我已得到属下探报,派了去寻访令师的人业已回头,他们连令师死亡一切都不知道。” 宇文烈一愕,道:“什么时候接的探报?” “现在!” “现在?” “不错,我刚接到密语传音。” “我柳玉蝉以人格担保!” 字文烈猛地回身,向沈虚白欺近数步,声色俱厉的道“你有何话可说?” 沈虚白冷笑了一声道;“烈兄,她的话可信,难道小弟的话就不可信?” 字文烈心念数转之后,道:“你可以走了,如果你弄鬼,当心有一天惨死阎王剑下!” 沈虚白面上浮起一层诡异之色,阴声道:“字文烈,此后相见的机会正多,你不必太目中无人!” “滚!” “有一天你会后后悔的。” “再说一句我就劈了你!” 沈虚白一咬牙.弹身出场,白发老人戚嵩也跟着转身……字文烈横身一截,道:“阁下慢走!” 白发老者一愣,道:“什么意思?” “阁下是否死城属下?” “老夫不准备回答这问题!” “阁下不要自误!” “自误,什么意思?” “若非看在姜瑶凤在上,在下早要你横尸当场了。” 白发老者斜里一晃,快逾电光石火的逸去。 宇文烈重重地哼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你们谁也逃不了!” 黄衣少女柳玉蝉盈盈移步到宇文烈面前,展颜一笑道:“字文相公,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改变了什么主意?” “说实话,本门今天来此的高手不下百人之众,对禁宫之钥志在必得……” “现在看出无法得到,所以改了主意?” 第43章 “那你就错了,凭良心说,你功力虽然超过我们原先的估计,但在百招之内.你胜不了我.而像我这种身手的,共有十人之多,如果来个车轮战,后果如何?” 字文烈心中虽感震惊,便表面上仍冷得刺人地道:“后果很难说,也许贵方付的代价一样超过你的估计!” “这些不谈,反正我已改变主意,放手了!” “有原因吗?” “阁下愿意知道?” 黄衣少女柳玉蝉自顾自的粉腮一红,梨涡半现,明眸之内散发出一种令人陶然欲醉的异样光辉,期期艾艾地道:“因为.....因为我……想和你做个朋友!”说完,不胜娇羞地掩口一笑。 宇文烈自经姜瑶凤的事件后,业已心如止水,即使真的是仙女下凡,也动不了他的心,他当然知道对方弦外之音,冷漠地道:“不是敌人便朋友.这话姑娘不说也是一样!” “可是……” “怎么样?” “没有什么,我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别太自恃功力,真正的敌人,并不在这些业已现身的朋友之中。” 字文烈心头一凛,道:“谢谢姑娘的忠告!” 柳玉蝉含情脉脉地道:“相公如果你信得过的话,那东西暂时由我替你保管?” “不必!’“你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而是不必要!” “既是如此,愿相公珍重,再见了!” 说完,深深地注视了字文烈一眼,依依地转身出场,黄金城总管申无忌经过这短时的调息,已能行动,紧跟在柳玉蝉之后离开。 字文烈这时才注意到场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外围的群豪仍没有离开的迹象。 宇文烈大踏步向前走去,距人圈未到两丈,人圈已自动裂开,让出通路。 群豪在贪婪之驱使下,赶到天台山,有的志在必得,有的意存侥幸,还有一部分是得失无所谓,存着瞧热闹的心理。宇文烈掌震天下第一魔,已使群豪丧胆,此刻,谁也不敢轻捋虎须。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揉合了失望、沮丧、惊奇、骇凛…… 字文烈不疾不徐地越过人圈,孤傲之中显得有些落寞。群豪纷纷纵身离开。 一阵疾风,从字文烈身旁掠过,一种本能上的反应,产生了一股反震的力量,竟然在意念之先,接着是一声低沉的惊呼。 字文烈目光如电,已隐约看出一个瘦小的黑衣人,他虽神功盖世,但对这种快逾飘风的身法,也不由为之咋舌。 凡是见到穿黑衣的人,使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死城,以他最近的经历,死城中人十九是着黑衣的。 走了一程,眼前已不见任何人影。宇文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先把禁宫之钥送到秘宫交与丈母娘,算是了却一段孽帐,然后闯死城,报父仇,索师债,了恩仇……心念之中,身形一紧,蓦地,一个声音道:“烈兄留步!” 字文烈一刹身形,一个青衫书生,已到了跟前,他,正是沈虚白,“小弟专候。” “沈虚白,你最好离我远些,我恐怕会忍不住要杀你。” “烈兄,小弟有件极为难的事,请烈兄帮忙……” “住口!” “烈兄,你我相交一番,这是第一次,向烈兄相求!” “什么事?” 沈虚白阴阴一笑道:“小弟奉敝城主严命,务必要取得禁宫之钥……” 宇文烈先是一震,继而冷哼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何帮忙?” “希望烈兄能帮这个忙!” “把禁宫之钥暂借与小弟,回去交差!” “你认为办得到吗?” “烈兄会帮这个忙的!” 宇文烈几乎气炸了肺,俊面立时布满恐怖杀机,厉声道:“沈虚白.你最好快滚,否则……” “否则怎样?” “我劈死你!” 沈虚白阴森森地笑道:“烈兄下不了手的!” “那你就试试看!”看字声落,手掌已扬了起来。 沈虚白的功力,比之现在的字文烈,可说是差远了,字文烈要杀他可以说是举手之劳,而他竟然若有所恃的毫不为意,淡淡地道:“烈兄,你如果真的出手,将悔恨终生!” 字文烈厉声道:“我有什么好悔?” 沈虚白好笑道:“因为嫂子在立等回话!” “什么?” “尊夫人姜瑶凤在等小弟我回话!” 宇文烈全身一颤,下意识地收掌退了一步,道:“她,等你回话?” 沈虚白脸色一沉,道:“字文烈,坦白告诉你,用禁宫之钥换你老婆的性命!” 字文烈登时如中雷击,想不到姜瑶凤会落人对方手中,以姜瑶凤的功力而论,这简直不可能的事,但沈虚白有所恃的模样,看来此事不假。 这种手段的确够卑鄙,也够毒辣。虽然他不爱姜瑶凤,甚至恨地,但她是他名份的妻子不假,让妻子落入别人的手中,在武林道上将无颜见人。 “沈虚白,你这只狗,我劈了你!”暴喝声中,出手如电,一掌挥了出去,这一掌挟怒而发,其势岂同小可。 惨呼声中,沈虚白像断线风筝似的被震飞到三丈之外砰然坠地,好半晌才挣起身形,一抹口边血渍,狞声道“宇文烈,你将后悔莫及!” 字文烈激怒如狂,重哼一声,弹身出爪,把抓住沈虚白,十指深陷入肉,血水从指缝问汩汩外冒。 沈虚白痛得口唇发紫,汗珠滚滚而落,犹自强嘴道:“字文烈,你.....会后悔的!” 字文烈双目尽赤,几乎滴出血来,切齿道:“畜生,你当初曲意结交,原来别有用心,我宇文烈算是瞎了眼,现在,我要活活撕碎你!”话声令人不寒而栗。 沈虚白业已痛得面无人色,嘶哑着声音道:“字文烈,撕吧,姜瑶凤将比我更惨!” 宇文烈肝胆皆炸,厉声道:“她现在何处?说!” “当然会让你亲眼看见她的。” “她在那里?” “你抬头看!” 字文烈抬头向高处一望,登时七窍冒烟,半壁间似有一洞穴,穴口姜瑶凤螓首低垂,被两个黑衣从一左一右地架住。 字文烈狂叫一声,提起沈虚白,向那山洞射去。洞口人影瞬即消失。 眨眼间,登上半峰,果然是一个深约五丈的岩穴,穴中,环列着十个黑衣人,姜瑶凤被绑在穴底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旁边两名黑衣汉子,分执牛耳尖刀,*在她的胸前,她似被制了穴道,虚弱的毫无反应,宇文烈闪身入洞。 “站住!”一个面如僵尸的黑衣中年人,大声喝止。 字文烈在姜瑶凤被缚的木架三丈处停下身来。 黑衣中年人声如狼嗥了似的道:“字文烈,放了他!” 宇文烈心念一动,道:“你们先放人!” “办不到!” “那我先劈了他?” “你敢动他一动,这女人的双臂将先被削落。”两个黑衣汉子的牛耳尖刀,移到了姜瑶风的双肩。 宇文烈咬了咬牙,把沈虚白摔落地上。 两个黑衣人立即把沈虚白扶到一旁,敷药治伤。 面如僵尸的中年汉子嘿嘿一阵冷笑道:“宇文烈,我们可以谈谈了!” 宇文烈目眦欲裂地道:“阁下如何称呼?” “万亦秋!” “在死城中是什么身份?” “告诉你无妨,巡察总监!” “你交出禁宫之钥,我们放人!” “如果在下不交呢?” “你会交出来的!” “阁下相信如此?” “当然,你不会让妻子平白牺牲。” 宇文烈苦苦思索了一阵,寒声道:“好,我答应!” 巡察总监万亦秋得意地一笑道:“如此拿出来吧!” “且慢,你们把她怎样了?” “没有什么,暂时封住了穴道而已!” “解开她!” “现在还办不到!” “至少我得同她谈几句话。” “这办得到!”说着回头道:“先解开的哑门、灵泉二穴!” 两黑衣壮汉之一,迅快地在姜瑶风颈间一连两点。 姜瑶凤哼了一声,抬起头来,双目骤然滚泪,凄然唤了一声:“相公!” 宇文烈心中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不爱她,但她是他的妻子,当下微显激动地向前跨了一步,道:“你没有事?” 万亦秋冷冷地道:“字文烈,可以交出东西了!” 姜瑶凤恨毒地扫了洞中的人一眼,道:“相公,交什么?” “禁宫之钥!” “不能!” “这是换取你生命的代价。” “不能,这是先父的未了心愿,你走,别管我!” “我有责任让你脱险!” 姜瑶凤厉声道:“不行,禁宫之钥不能交给他们!” 宇文烈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沉声道:“我已决定这样做了!” “我会恨你,至死恨你!” “你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先父,家母,我不能让他们……” “我会重新把它取回来的。”话声显得无比的坚毅。 万亦秋再次出声催促道:“痛快些,别再婆婆妈妈了!” 字文烈一横心,伸手怀中,这一伸,竟缩不回来,他的面色变了,汗珠大粒地渗了出来,禁宫之钥和诛心人交托的那张地图,竟然不翼而飞。 地图,关系当今十二门派的命运。禁宫之钥,价值不去说它,姜瑶凤的生命寄托在上面。 第44章 这两样东西遗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生平从未感受过像此刻的惶急。如何丢失的呢?他想,尽量的从记忆中搜索,终于,他记起了一件事,在离开万虺谷外的现场时,一阵疾风从身侧掠过,隐约中看出是一个瘦小的人影,他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彩轿画舫以鬼王御魔录向五湖游商交换父亲白世奇的下落时,同样一阵疾风掠过,鬼王御魔录被劫走。毫无疑问,这先后两件事是一人所为。能从别人手上取走所要之物,这种身手,实在是匪夷所思。记得当时诛心人曾说一句话“准是他”,诛心人一定知道此人是谁,然而,目前如何下台呢? 巡察总监万亦秋不屑地道:“宇文烈,莫非你舍不得放手?” 沈虚白这里已疗伤完毕,站起身来,恨恨地扫了字文烈一道:“烈兄,嫂子虽然其貌不扬,但细皮嫩肉,如果赐与属下弟兄……宇文烈厉吼一声道:“沈虚白,你这禽兽!”作势就要扑上,沈虚白一晃到了姜瑶凤身后,狞笑道:“宇文烈,你还是安份些的好!” 宇文烈青筋暴露,热血沸腾,戟指沈虚白道:“畜生,我若不把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沈虚白窒了一窒,道:“咱们走着瞧!” 姜瑶凤已看出宇文烈神情有异颤声道:“相公,怎么样?” “禁宫之钥丢了!” “什么,丢了?”这一声惊呼,姜瑶凤、沈虚白、万亦秋等三人,几乎是同时出口。 姜瑶凤厉声道:“相公,如何丢的?” “我也不知道,但有把握寻回!” 沈虚白阴阴地道:“宇文烈,你以为这样可以搪塞过去吗?” 宇文烈咬牙道:“我宇文烈尚不屑为此!” 沈虚白瞄了万亦秋一眼,道:“万兄,你看怎么处理?” “只有请示!” “那万兄就辛苦一趟吧,这里小弟负责!” “沈兄要小心了!”说着,目光飘向字文烈。 沈虚白一颔首道:“小弟理会得!”巡察总监万亦秋疾步出洞而去。 宇文烈心念疾转,看情形,死城之主或是较高级的掌权人必在附近。 沈虚白眼中射出毒蛇也似的光焰,口中大喝一声道:“撒网!” 宇文烈一愣,不知“撒网”是怎么回事? 姜瑶凤惶急地大叫道:“相公,快走!” 一样黑呼呼的东西,从洞顶罩落,赫然是一张巨网。宇文烈大惊之下,反身向洞口射去,只不过电光石火的一瞬。 巨网罩落,宇文烈用力一挣,登时痛彻心脾,网上布满钢刺,这一挣刺尖全刺进肉内,剧痛难当,急怒攻心之下,眼前一黑,他几乎昏死过去。 沈虚白得意忘形地一阵哈哈狂笑道:“烈兄,真是失礼之至,待小弟亲自松网。”话落,人已到了宇文烈身前,手中持了两根三寸长的银什,飞快地针扎入字文烈脉根穴内,另一针扎入气海穴。宇文烈全身一震,劲道全失。 这一着,的确狠毒绝伦,字文烈一身盖世神功,完全失了作用,宇文烈目眦尽裂,眼角渗出了血水,恨毒无伦地道:“沈虚白,你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沈虚白嘿地一声冷笑道:“本人只懂手段,不信命运,别废话了!”紧接着又点了宇文烈八处大穴。字文烈凄哼一声,萎顿在地。 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殊途同归,刀剑掌指根本伤不了他,怎奈脉根与气海两穴被钢针刺透,真力不能提聚,神功作用全失,这一来,他成了俎上之内。 姜瑶凤嘶声尖叫道:“相公,你早该走,你使我虽死犹憾。”声音凄厉,语意关切,令人鼻酸。 巨网撤除,升回洞顶,宇文烈被两名黑衣汉了架住,靠在姜瑶凤身边。 沈虚白折扇一摇,阴恻恻地道:“烈兄,小弟再三声明你会后悔.现在如何?” “拍!拍!”两记耳光,打得宇文烈口血飞溅。 宇文烈知道沈虚白怨毒已深,人又奸恶,落入他的手中,决无幸理,咬了咬牙,侧脸向姜瑶风道:“我对不起你,不能救你脱了魔手!” “相公,是我连累了你!” “你如何被擒的?” 姜瑶风恨毒地哼了一声…… 沈虚白接口道:“小弟禀告嫂子,烈兄受伤在洞中休养,嫂子伉俪情深.迫不及待地赶了来,然后撒网,刺穴,不用小弟细述,烈兄当能领会!” 宇文烈大叫一声,“卑鄙”!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沈虚白狂妄地大笑道:“卑鄙,骂得好,本殿主稍停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卑鄙!” 突地,一个黑衣劲装汉子,直奔入洞,向沈虚白行了一礼,道:“二十五号参见殿主!” “免,何事?” “有上谕!” “接令!” “禁宫之钥不必再追究,释放人质!” “谢令!” “殿主还有何吩咐?” “没有!” “谢殿主!”二十号秘探恭施一礼,出洞而去。 宇文烈大为惑然,为什么对方会突然传令放弃禁宫之钥,释放人质,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沈虚白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化了很久,最后,一缕残忍的笑意,在脸上凝住了,他似乎已有了某种决定,一挥手道:“秘字七八两号留下,其余的归回建制!” “遵命!”轰应声中,黑衣人相继离了洞。只剩下架着字文烈的两名黑衣汉子。 沈虚白冷冷地瞅着字文烈道:“宇文烈,本殿主做事向来不留尾巴,也就是避免后悔……” 宇文烈厉声道:“你想怎样?” “送你上西天!” 姜瑶凤凄厉地叫道:“沈虚白,你敢违令杀害人质?” “这比冒险合算些,本殿主不愿替自己留下祸胎!” “你真的敢?” “嘿嘿!这有什么不敢,两位到阴间仍是一双,黄泉路上当不会寂寞。” “你不是人……” “臭娘们,放明白些,如果你想死得痛快的话!” 字文烈恨不得把对方生撕活剥,怎奈钢针插穴,真气无法提聚,与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毫无二致,他几乎要发狂…… 沈虚白用手一抬宇文烈的下巴,残狠地道:“宇文烈,我本不愿杀你,但为了她,我不得不杀你!” 字文烈脱口道:“她,谁?” “白小玲!” 一个美绝尘寰的绿衣倩影,立刻浮现宇文烈心头。 白小玲三番两次,剖心示爱,而他拒绝了,以前,他格于白小玲母女与师父之间仇怨未解,之后,他有了名义上的妻子姜瑶凤,他不能爱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爱,现在沈虚白说为了她而杀他,这使他万分不解。 沈虚白接下去道:“我爱她,但她爱的却是你,你不死,她不会爱我!” 宇文烈不由酸涩地笑出了声来。 沈虚白自顾自的又道:“我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儿长大,因了你,她改变了态度,抹煞了自幼培育的感情……” 说到这里,举掌便朝宇文烈顶门拍落。 姜瑶凤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断喝道:“住手!” 沈虚白收掌回身,一看,不由面色一变,尴尬地道:“原来是戚总管!”正是被姜瑶凤称为戚公公的白发老人戚嵩。 戚嵩威凌地道:“沈殿主,你不能故违上谕!” “这……” “上谕是释放人质!” 沈虚白眼珠一转,道:“戚总管,捉虎容易纵虎难!” “什么意思?” “他曾说过是本门生死之敌,而且他目前的功力……” “可是上谕要放人!” “这点本殿主事后会亲自向城主解说。” “沈殿主说得轻松,可曾想到抗命的后果?” 沈虚白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怔了片刻,道:“那么本殿遵上谕放人,不过要废去他的功力!” 宇文烈亡魂皆冒,现在他无力反抗,如果武功被废,那比死更不堪。 沈虚白折扇一合,截向宇文烈天残大穴……白发者人手指一弹。“锵!”的一声脆响,沈虚白折扇几乎脱手。 “戚总管.你似有意袒护对方?” “沈殿主,你呢,又存的什么心?” “你无权过问!” “老夫管定了!” “你敢叛门?” “老夫旨在维护命令!” “一切事本殿承担!”喝话声中,再度出手截向字文烈天残大穴,这天残大穴如被截中,宇文烈一身功力就算完了。 “你敢!”戚嵩暴喝一声,掌出如风.把沈虚白震得直撞向洞壁。 沈虚白大叫一声:“七号,八号,出手废了他!” 七八两号分执着字文烈的左右臂,出手废了他,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胆!”人影一晃,秘字七八两号扑地栽了下去。 戚嵩被迫施展他的独门绝着无形指。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倒地的电光石火之间,沈虚白已快逾电闪地射出洞外。 宇文烈失去了支持,也跌坐地上。 姜瑶凤业已醒转,激动地叫了一声:“戚公公!” 戚嵩摇了摇皤皤白头,不知是感叹,还是别有所思,迅疾地替宇文烈拔出插在脉根气海两穴上的钢针,拍活了他的穴道,然后向姜瑶凤道:“小姐,火速离开,否则后果很难预料,老奴告退!” “戚公公!” 戚嵩已在眨眼之间消失了影踪。 宇文烈知道白发老者先解救自己的用意,他不方便与姜瑶凤肌肤相接,当下,忙替姜瑶凤松了绑,如法泡制,拔针活穴。 第45章 “娘子,再见!” “什么,你……要走了?” “是的,我要做的事太多,不能耽延,这点请你原谅,至于那禁宫之钥,我誓必追回,送到令堂手中!” “相公!”姜瑶凤满眼俱是幽怨之色,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宇文烈神色已回复平时的冷漠、孤傲,淡淡地道:“你的功力,足以自保,只要凡事小心些,再见!”声落,人已纵出了洞外。 姜瑶凤木立当场,久久,幽幽一声长叹,两串泪珠,滚落腮边,喃喃自语道:“你会爱我的!” 娇躯一挪,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洞口走去。 宇文烈离开洞之后,心念疾转,死城突然放弃了禁宫之钥,这决非偶然,极有可能,那神秘的抢窃者是死城属下,一方面伺机偷取,一方面用计劫持姜瑶凤,双管齐下,志在必得。黄衣少女柳玉蝉临去时说,真正的敌人在暗中,她当然不会无的放矢。 白发老人戚嵩既属死城总管,他之所以先后毁了真如和尚与蛇心狼人,声言保护,其实是奉命监视自己,不使别人染指,自己一旦把禁宫之钥取到身边,对方立既下手,但,他为什么敢于杀死下属,甘冒叛逆之名,出手解救自己和姜瑶凤呢?只有一个解释:戚嵩自称老奴,证明他是赵王府下人,而姜瑶凤是长公主之女,故主情重,所以他不计后果地出手相救。 一窍通,百窍通。他顿然领悟真如和尚的被杀是为了灭口,因为他是从死城逃出来的。真如和尚与原先受命保护自己的宗一非,全属神帮帮徒,真如被杀,宗一非畏罪自戕。 父亲白世奇是神风帮主,被毁于死城。 最后的一个谜,神风帮何以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失无踪?与死城之间是什么关系?这谜底,除了进死城之外,无法揭晓。 奔了一程.他忽然想到沈虚白等人在附近活动,暗中尚有更高地位的人指导,这人也许就是死城城主,杀父之仇,岂能错过。心念动处,一股杀机从心底深处升起,调转身形,向乱山之中奔去。只要发现死城属下行踪,不难追出这批魔鬼的下落。 蓦地,一阵低沉的惨哼,飘传入耳,那声音惨厉绝伦,像是发自地底,又像是一个被酷刑拷打而嘴巴被封堵住的人所发,令人毛骨悚然。宇文烈骇然止住身形,搜寻那惨哼声的来源。目光游扫之下,竟然一无所见,但那哼声明明在咫尺之间。 邪门,难道白日见鬼,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犀利的目光,再度由近而远,由左向右地仔细搜瞄。“呀!”他惊呼了一声,毛发耸立,头皮发炸,一颗心怦怦直跳。 三丈之外,一片翻掘过的新土,土中,冒出一颗白发皤皤的人头,惨哼便是从那人头的口里断断续续的发出。 这老者是被人活埋——他心里下了这个判断。 活埋,的确是惨绝人寰的酷毒手段。他一个箭步纵了过去,一看,又惊呼了一声:这被活埋的,赫然是那死城总管戚嵩。 戚嵩从解救自己与姜瑶凤到现在,前后仅仅半盏茶工夫,想不到竟遭活埋。 论身手,戚嵩可算是特一流高手,放眼武林,已甚少敌手,如果要把他制住而活埋的话,恐怕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办到。 宇文烈激动地唤了一声:“戚老前辈!” 没有反应,惨呼声已低至不闻,仅有粗重的喘息,像垂毙的野兽。双睛突出,整个头面的皮肉,已是青紫之色,这是血液上冲的必然现象,这时只要有人在头上伸指一弹,整个脑袋会爆裂开来。 “老前辈!” 仍然没有反应。 宇文烈略一躇踌之后,用手掌掘土,把戚嵩从土里挖了出来,只见双手双足都被藤条缚住,人已是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当下,忙把他平放地上,用手一探经脉,竟然是功力全废的征象,看来是神仙也难为力了。戚嵩对他夫妻有救命之恩,岂能任由他死去,至少得查明下手的人是谁。 当下,把右掌附在老人的顶心,一股真元由掌心缓缓注入对方体内,左手迅疾地连拍了老人一十八处大穴。 戚嵩面色稍见回复,青紫之色消散了不少,呼吸也由杂乱而逐渐正常。片刻之后,光彩尽失的眼珠,开始转动,神志略见苏醒。 宇文烈掌上加紧输入内元,口中频呼道:“老前辈!老前辈……” 戚嵩口唇颤动了半晌,居然吐出蚊蚋般的细声:“是……你……” 字文烈精神大振,激动地道:“老前辈,怎么回事?” 戚嵩闭目蓄了片刻神,重复开眼,费力地道:“我……完了。只是……死不瞑目……” “老前辈,晚辈当尽力设法求医……” “姑爷……这一声姑爷听得宇文烈大不是滋味,老人当然是凭姜瑶凤的关系称呼的。 “请……转禀小姐,老奴我……愧不能完成当日……诺言,了断夫妻……怨结,负疾而死,我……我……为了萍儿……才入……死城……后悔无及……”声音已低到不可闻。 宇文烈心头大急,老人讲的话,他半句也不懂,惶然道:“老前辈,振作些,谁是萍儿?” 戚嵩目中神光渐散,嘴唇连翕动,只是发不出声音。 字文烈急出了一身冷汗,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有问,如果老人死了……左手再拍老人数大穴,右掌真气猛吐,厉声道:“凶手是谁?凶手,凶手……” 戚嵩双目一睁,迸出了几个宇:“杨……丽……卿!” 宇文烈毛发俱竖,骇然惊叫道:“杨丽卿?” 老人头一偏,死了。 字文烈收回掌,木然呆坐再原地,口里喃喃地念着:“杨丽卿,又是她,杨丽……” 杨丽卿,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她为什么下这等毒手,活埋白发老人戚嵩?以戚嵩的功力,竟然惨遭活埋,杨丽卿的功力岂非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师父铁心修罗临终时要自己无论如何找到杨丽卿,她是师父的爱人,也是师父一生唯一负疚的一个人,师父对她究竟亏欠了什么?寻到她之后,是替师父致歉之意,还是代师父报恩酬情? 万虺谷中的怪老人不惜输给自己全部真元,并传授九忍神功,只有一个愿望,能代他杀死杨丽卿,说她是稀世难逢的淫贱酷毒女子,由戚嵩老人被活埋这点看来,杨丽卿的确是个可怕的女人。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声娇唤:“烈哥!” 字文烈猛一抬头一条纤纤人影,已到了身前两丈之处。 她,赫然是美赛天仙的绿衣女白小玲。宇文烈地皱眉站起身来。 白小玲满脸焦急之色,厉声道:“烈哥,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宇文烈一震,冷漠地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哼,我正是要留下看看这批魑魅魍魉,究竟有多大道行。” “听说你失去了禁宫钥?” 字文烈登时杀气涌上眉梢,咬牙道:“我会得来的!” “烈哥,允许我为此事尽力吗?” “此话怎讲?” “我尽力为你查探禁宫之钥的下落!” “好意心领!” “你……” “我巳略有眉目!” “你知道下落?” “不错!” “是谁?” “死城属下!”” 白小玲粉腮一变,道:“烈哥,你错了。” “难道不是?” 字文烈心中疑云顿起,自己禁宫之钥被劫的事,除了沈虚白一行之外,别无人知,她怎么会知道呢?又怎能断定不是死城中人的所为呢?死城突然传令放弃追索禁宫之钥又为了什么呢?心念之中,惑然道:“你怎么知道?” 白小玲微微一窒之后,道:“我也探悉了一线端倪,但目前无法确定!” “什么端倪?” “目前仅属猜测,不能告诉你!” “哦!我有句话问你!” “什么话?” “先师与令堂之间究系何仇何怨?” “这……我也不明白,不过,家母已有意放开这段仇怨了!” “嗯,令堂的作法不失明智!” 白小玲激动地一指白发老者的尸体,颤声道:“烈哥,他宇文烈怆然道:“他死了,死得很惨!” 白小玲咬了咬香唇,道:“烈哥,这位老前辈善后我来处理,你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请照办!” “我要亲手埋葬他!” “可是,来不及了!” “我刚才在距此约五里的地方,碰上一个瘦小的怪样老者。” 宇文烈心中一动,想起自己隐约中所见的人影,急声道:“怪老者怎么样?” “可能是窃取禁宫之钥的人!” “真的?” “不会假,我因为急于找你,没有追踪,他是向西去的!” 宇文烈心念一连几转,沉声道:“你代我埋葬这老人,他叫戚嵩,请为他立碑,以后好辨认,这笔人情我放在心里,再见了!” “珍重!” 宇文烈弹身便朝西方奔去,快逾电掣星驰,转眼无踪。 白小玲在宇文烈离开之后,凄怆地对着白发老人的尸体道:“戚老前辈,我对不起您!”说完,一把提起老人的尸身,向林深树密之处纵去。 且说,宇文烈奔出一程之后,一想,不对,自己失算了,自己处心积虑地要找杨丽卿那神秘的女人,她既在此活埋死城总管城嵩,前后时间仅半个时辰左右,也许她还在附近,即使离开了,她走不远,错过了机会,找她就难了! 第46章 心念之中,折身欲回,但又想到禁宫与诛心人交托的地图,如果不设法追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撇开堂堂天下第一高手铁心修罗的传人这名头不讲,地图关系当今十二门派的命运,而且是受人之托,一个不好,自己便成武林罪人,也无法向诛心人交代,禁宫之钥自己虽无意获得宝藏,但却是自己决定送给姜瑶凤母女,完成乃父遗愿之物,失信事小,若因此而使双钥落入歹人之手,后果就相当严重了。 两个矛盾的意念,使他大感踌躇。几经思索之后,他认为杨丽卿既已现身插足江湖恩怨,找起来容易,那窃走禁宫之钥的人仍是个谜,若不及早追索,以后就困难重重了。 于是,他再次回头,朝西奔去。一口气奔出了山区,毫无所见,天已向晚,眼前是一个集镇。 他无可奈何地折身进镇,寻了间旅馆住下,漱洗用膳之后,掩了房门,在床上闭目假寐,心中盘着下步应采取的行动。 白小玲要他追赶,事实当然不假,既然错过了,以后要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位不知姓名长相的人,仅凭一个模糊身影,谈何容易。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诛心人,诛心人对这行窃的人必然知晓,因为上一次鬼王御魔录极可能是同一人窃取,诛心人曾说了一句话:“准是他!”但此刻又到何处去找诛心人呢? 正自想得出神之际,房门响起一阵剥啄之声,一个声音道:“里面可是宇文相公?”。 宇文烈不由一惊,翻身坐起.冷冷地道:“哪一位?” 房门一开一合,一条人影已幽灵似的到了床前,身法快得令人咋舌。字文烈下意识地亲身退到墙边,一看,不由一愣道:“是你?” 来的,赫然是天台山上所见的黄衣少女柳玉蝉,柳玉蝉跟踪到了这小客栈中,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 “相公觉得意外吗?” “有一点!” “我可以坐吗?” 字文烈尴尬地一笑道:“当然,请坐!” 柳玉蝉靠桌旁的椅上坐下。 字文烈仍站在原处,冷声道:“柳姑娘,在下有句话请问!” 柳玉蝉秀眉微颦,浅浅一笑道:“相公请讲.小妹知无不言!” 灯影摇曳中,柳玉蝉更显得冰肌玉骨,风姿楚楚动人,灯下看美人,的确别有一番风致,宇文烈静如止水的心,不由为之一荡,但这意念仅如一抹淡烟,瞬即无踪,俊面冷漠如故地道:“贵城真的派人搜索先师下落?” “有这回事!” “为什么?” “三十年前,敝城有人在中原道上被害,是令先师下的手!” “先师业已作古,一切恩怨在下承担!” “令先师既已不在人世,这过节算揭过了!” “姑娘可以作主?” “是的!” “在下为先师谢过!” “不必,想来当年敝城遇害的人,总有其取死之道,据我所听人道及,令先师个性偏激是实,但从不伤害无辜,所以小妹我作主揭过这段梁子。” “姑娘兰心慧质,见理很明!” “过奖了!” “姑娘今夜不速而至,必有见教?” 柳玉蝉粉腮微微一黯,道:“相公由中原一路东来,见闻必广,小妹想打听件事……” 宇文烈微微一晒道:“正好相反,在下孤陋寡闻,不过,如在下所知的范围内,当竭诚相告。” “小妹我打听一人!” “谁?”’“他叫戚嵩!” 宇文烈心头大震,厉声道:“戚嵩?” “不错,相公莫非认识?” 宇文烈尽量抑制激动的情绪道:“是一个白发老人?” 柳玉蝉急声道:“算来是一个白发老人,他老人家……” “他是死城总管!” “什么,死城总管?” “姑娘不知道?” “完全不知情!” “姑娘没有见过他本人?” “没有!” “姑娘事实上已见过他了!” 柳玉蝉陡地站起娇躯,杏眼圆睁,激动地道:“我见过他老人家?” “是有!” “在什么地方?” “万虺谷中,群豪会集之处,与一个青杉书生在一起的便是!” “是……他?” “就是他!” “现在他人呢?” 字文烈大感为难,不知对方找戚嵩老人的目的何在,当下反问道:“姑娘找戚老前辈的目的是什么?” “我……奉母命打听他老人家的下落。” “戚老前辈与令堂之间是……” “他老人家是小妹我的外祖父!” “哦!”宇文烈身形晃了两晃,一颗心怦然而跳。 柳玉蝉迫不及待地道:“相公,他在不在家……” 宇文烈喃喃地道:“他曾救了在下一命!” “他人呢?” “怎么样?” 宇文烈咬了咬牙道:“他老人家业已遭不幸!” 柳玉蝉芳容大变,厉声道:“莫非是死了?” “不错,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柳玉蝉哼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娇躯一个踉跄,斜靠在桌子上,久久,才凄厉地道:“这,怎么可能……” “是在下亲眼目睹的。” 柳玉蝉粉腮一片惨厉,颤抖地道:“如何死的?” “被活埋!” “活埋?” “是的!” “谁是凶手?” 宇文烈不由一窒,自己能说出凶手的姓名吗?杨丽卿是师父的爱人,也是师父唯一在生前所亏欠的人,师父遗命的目的,可能要自己代他还这一笔帐,但万虺谷怪人,对自己有输功授艺之德,戚嵩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们都是惨死在杨丽卿之手,这些恩怨将来如何去了结? 柳玉蝉再次厉声道:“谁是活埋我外祖的凶手?” 宇文烈心念几转之后.终于咬紧牙关道:“戚老前辈断气之时,透露凶手是杨丽卿!” “杨丽卿?” “不错!” “是个女人?” “是的。”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这一点在下无法答复!” 柳玉蝉拭去了泪痕,凄然道:“相公,他老人家的遗体呢?” 宇文烈歉然道:“柳姑娘,在下本来是准备亲手安葬的,但临时追踪一个敌人,所以安葬戚老前辈的事,托由一位友人代办……” “谁?” “她叫白小玲!” 柳玉蝉面色在极端凄楚之中,掠过了一抹异色,幽幽地道:“白小玲,她是相公的红粉知己?” 宇文烈苦笑一声道:“普通朋友而已,谈不上知己!” “他老人家埋葬在何处?” “距闹事的现场大约十里的一个峰头!” 蓦地,白发老人戚嵩临死交代的话,电闪般映上宇文烈心头,他要自己转话给姜瑶凤,话中有了断夫妻怨结。为了萍儿等语,不由脱口谊:“柳姑娘,你可知戚老前辈有几位子女?” “只有家母一人!” “令堂名讳中可有一个萍宇?” 柳玉蝉惊诧地道:“相公如何知道?” “戚老前辈曾隐约透露了些,可惜大限已迫,无法问详细!” “家母叫戚依萍!” “戚老前辈曾说,当年为了令堂而进人死城,这一切姑娘……” “听家母提过,当年因与家父相爱,遭祖父反对,家母逃离家门,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哦……” “相公,你能劳驾带我到外祖父安葬的地方一趟吗?” 字文烈毫不犹豫地进:“可以!” 就在此刻,房门响起了扣击之声,一个女子声音道:“宇文相公,婢子可以进来吗?” 宇文烈不由一愕,瞥了柳玉蝉一眼,移身到了门边,拉开房门,只见一个青衣小婢笑嘻嘻地站在门边。 “你是谁?” “小婢叫秋香!” “什么事?” “奉家小姐之命与相公送信!” “你家小姐是谁?” “白小玲!” 字文烈登时怦然一震,白小玲何以会命人送信与自己?送的是什么消息?她怎知道自己下榻在这小客栈中?心念之中,怀疑不释道:“信呢?” 秋香递上一个折成方形的纸片,道:“在这里,相公请收下!” 宇文烈接了过来,正待拆开,秋香一摇手道:“相公,开不得!” “开不得?” “我家小姐命小婢禀陈相公,立即乘夜向西沿官道追去……” “追什么?” “她说相公明白!” “哦!还有呢?” “三百里之外,再拆看这信笺!” 宇文烈剑眉一蹙,他知道白小玲要他连夜上道追赶,必是发现窃取禁宫之钥之人的行踪无疑,至于这信笺要到三百里之外再开看,就不知是什么玄虚了。 秋香神秘地一笑,按着又道:“相公,小姐请您务必要依她的话行事!” 第十二章奇阵救美人 青衣小婢秋番,奉白小玲之命,到客栈中见宇文烈,要他连夜上进酉行,三百里外,再开看折笺。宇文烈心中十分为难,他已答应领柳玉蝉回头赴天台山探视他外祖父戚嵩的墓地,而白小玲却又要他乘夜上道西行,去追那窃取禁宫之钥的人。 秋香有章无意地向房内瞄了一眼,万福为礼,道:“杯子告退!” 宇文烈心不在焉地道:“谢谢你家小姐!” 秋香漫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宇文烈转身面对柳玉蝉,十分为难地道:“柳姑娘,看来在下要食言了!” 第47章 柳玉蝉已听清楚了对方的对话,当然明白宇文烈语意所指,却故意问道:“食言,什么意思?” “在下不能陪同姑娘去探视戚老前辈埋骨之外了!” 相公真的要连夜起身?“ “是的,事不容缓。” “那小妹告辞了!” “在下十分抱歉!” 柳玉蝉向房门一挪步,突地又回身道:“相公,小妹还有几句未尽之言。” “请讲!” “我外祖父提到外祖母的事没有?” “这倒不曾提起。” “相公听说过冷罗刹其人否?” 宇文烈不禁又是一震,脑海里立即浮现一个手持拐杖,干精瘦小的老太婆形象,这老太婆曾迫他进入山腹密宫与姜瑶风成婚。。她,就是冷罗刹一姜瑶凤母亲幼时的奶娘。 冷罗刹会是柳玉蝉的外祖母,的确出乎宇文烈意料之外,他随e9也明白,不久前白发老人戚嵩与姜瑶风所谈的一段话;心念之中,激动地道:“她是姑娘的外祖母?” “是的,相公认识她?” “见过!” 柳玉蝉粉腮骤现—片激动之色,声音发颤的道:“相公见过她老人家?” “不错!” “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这……”宇文烈沉吟着不知如何答复对方,姜瑶凤母女埋名隐姓地匿居山腹秘宫之中,自己岂能泄露她们的行藏,说不定赵王府现在的主人还不放过她们。‘柳玉蝉秀眉紧蹙道:“相公不知她老人家落足的地方?” 宇文烈不善说谎,脱口道:“知道,不过……” “不过怎样?” “事关他人秘密,在下不能说出她老人家居停之所!”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利害关系不成?” “正是这样!” 柳玉蝉苦思了片刻之后,伤感地道:“可否请相公转过几句话?” “可以!” “请转告我家祖母,就说家母现掌东海黄金城门户,请她老人家或驾临东海,或传讯家母来中原叩见。” “在下一定办到!” “如此小妹先行致谢了!”说完深深一福。 宇文烈俊在微红,道:“姑娘不必多礼!” 柳玉蝉含情脉脉地深深注视了宇文烈一眼,幽幽地道:“相公,中原道上见!” 宇文烈、抱拳道:“姑娘珍重!”宇文烈在灯下了一回神,他想不透白小玲到底弄什么玄虚,他真想打开那纸折先看上一看,但又勉强忍住了。柳玉蝉走了,房中留下,缕淡淡的幽香,惹人无限遐思。宇文烈怅惘地摇丁摇头,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他唤来店小二,结算了店账,立即离店上路,身之外无长物,来去倒曷自如。 第二天过午时分,估计已奔行了三百里过外,他折入路边一座供行人歇足的凉亭,四顾无人,忙取出白小玲的折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烈哥:相信此刻你已远在天台山区数百里之外,所谓疑似窃取禁宫之钥的瘦小老者,实有其人,但并非如前官与妹相值,因强敌环伺,必欲得你而甘心,为烈哥安全计,妹不得己而出此下策,诡言相欺,目的在让烈哥避过敌手,区区之意,想定蒙鉴察而予以宽恕也。 玲妹宇文烈不由啼笑皆非,白小玲这玩笑开得不小,虽然她是出于一番善意,但却大大违背了他的本意,想不到要他追敌,竟然是子虚乌有。但此刻回头已不可能,他要找的人,当然也已经离开天台。他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苦笑,把信笺撕碎,丢向亭外草丛之中。 蓦在此刻,尘沙滚起处,十数骑黑衣人疾驰而至,陡地勒缰折向亭前,翻身下马。 一见黑衣骁骑,宇文烈内心下意识地涌起了一股无边怨毒,只要是黑衣人,便使他联想到死城,数月来他所接触的死城中人,除了沈虚白一人之外,全是黑色衣饰,而死城与他可说旧恨似海,新仇如山。 十几个黑衣骑士,看样子也是到凉亭歇脚,下马之后,栅涌入亭…… 宇文烈背面而坐。黑衣人中一个粗嗓子暴喝道:“小子,滚出去,爷儿们要歇脚!” 宇文烈恍若未闻,连头都不转一下。粗嗓子一弹身到了宇文烈身旁,狞声道:“小子,你若非聋子便是想死!” 宇文烈缓缓站起身,与对方一照面。 “呀!‘黑衣人惊呼一声,如逢鬼魅似的踉跄倒退出亭,厉声道:”铁心修罗第二!“所有的黑衣人,齐齐面色大变,目露骇异之色。 宇文烈心中暗自好笑,自己怎的被称做了铁心修罗第二,也好,三十年前“铁心修罗”四个字震慑了整座武林,三十年后的今天,自己有责任维持师父的威名不坠,心念一转之后,冷冰冰地道:“报上来历!” 十几个黑衣人纷纷就帚认镫,看样子是想一走了之。 “不许动!”这一声清喝,声音不大,但震得人耳膜欲裂,心悸神摇。十几个黑衣人登时呆若木鸡。 宇文烈目注其中最剽悍的一个汉子道:“说,你等是否死城属下?” 那汉子嘿的一声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宇文烈面上倏笼杀机,冷峻地道:“你最好实话实说,以免自误!” 剽悍汉子认为宇文烈惊惧死城之名,胆气更豪,大刺刺地道:“是,怎么样?” 宇文烈面上杀机更浓,沉声道:“真的是?” “嘿嘿!难道武林中还有人胆敢冒死城之名!” “好极了,你们城主是否已到了天台山!” “凭阁下还不配问城主的行踪!” “你不说?” “不说!” “那就由别人说吧!”吧字声中,惨号倏起,那剩悍的黑衣汉子脑血飞进,横尸当场。其余的十几个黑衣人亡魂皆冒,人死了,却不知人家如何出的手,惊呼声中,纷纷跃上马背…… “都与我留下!”厉声中,人仰马翻,刹那之间,惨唪声! 悲嘶声!血影!残肢!交织成一幅恐怖的面面。 待到声息止,除了宇文烈本人之外,场中已没有半个活口,连乘骑在内。 宇文烈带赤的目光一扫现场,自问了一句:这样做是否太过分了!但当他想到死城对待武林同道的酷毒手段,以及父仇,亲恨,又觉得这些魔爪死有余辜。 突地。 一个阴冷的声音道:“宇文烈,你好狠的手段!” 宇文烈不由大吃一惊,竟然被人欺近而不自觉,回头之下,心头突感一沉。眼前,站着一个风韵绰约的中处美妇,她,赫然是白小玲的母亲。 字文烈一震之后,冷冷地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厂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宇文烈,你那被人窃的禁宫之铡是真是假?“宇文烈强忍住上冲的火气,道:“什么意思?” “依我看你已得到了禁宫之宝!” “何以见得?” “你这身功力何来?” “这似乎没有告诉尊驾的必要。” “希望你说实话!” 宇文烈剑眉一挑,怒声道:“看在白小玲的面上,尊驾请自重尸”否则的话呢?““在下出手不认人” “孩子,你功力虽高,但要谈出手,还差了些!” “尊驾目的何在?” “两个问题?” “第一,那被窃走的禁宫之钥是真是假?” “那是真的!”“你已经用过了?” “没有!” “好,第二,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玲儿?” “这……”宇文烈一时答不上话来,白小玲美绝人寰的倩影,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根上,但谈到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这种成份存在,姜瑶凤奇丑无比的面容倏现心头,他感到一阵刺痛,一个结了婚的人,能爱人或是被人爱吗!“中年美妇紧迫着道,“说呀!” 宇文烈一咬牙道:“在下不能爱她!” “为什么?”“她自己明白的!” “为了那丑女!” “尊驾说话慎重些。” “郝玲儿算是作茧自缚。” “在下很抱歉!”“那就是说你不爱她?” “可以这么说!”“你知道玩弄感情的后果吗?” “谁玩弄感情?” “你!” 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步,厉声道:“什么叫做玩弄感情?” 中年美妇色俱厉地道:“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接受她的人情?“ 宇文烈俊面大变,心头登时如遭巨锤敲击,事实是无法抹煞的,第一次,白小玲故违母命放他上路,还把阎王剑偷偷地还给他……心念未已,听上年美妇语音更寒地道:“宇文烈,言止于此,你猜我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宇文烈内心痛苦已极,他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真的爱上了白小玲,不管表面上如何说法,内心的章念是不能否定的,但他能爱她吗?将来的结局是什么?闻言之下,未作深思,随口道:“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要你死!” 宇文烈心头狂颤,随即哈哈大笑道:“尊驾办得到吗?” “当然,容易之极!” “那就请出手一试?” 中年美妇粉腮现出一片骇人的阴笑,双目注定宇文烈,不言亦不动。 宇文烈知道对方功力可能相当惊人,自己神功大成,却没有必胜把握,是以丝毫也不敢托大,神功遍布经穴,凝神而待,久久,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不由大奇,忽地,他发觉对方眼神有异,那阵光似乎有一种力量,使人心神涣散……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默察护体神功,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自行散去,再想提聚,却已不能,一急之下,神思已不听使唤。 第48章 中年美女幽幽地道:“宇文烈,你师父真的死了?” 他忘了自己置身何地,也忘了眼前是什么人,声音入耳,像是无形中有一股不町抗拒的力量,使他非答不可,脱口便道:“是死了!” “如何死的?” “被人谋害!” 中年美妇娇躯一颤,语音由幽冷一变而为激动:“被什么人谋害?” “据说是一个叫患尘鹿主的女人!” “你见过这女人?” “没人!”“她的行踪呢!” “在荆山之中!” “荆山?” “不错!” “你师父埋骨何所!” “仙霞岭后峰!” “后峰什么地方!” 就在此刻,一声断喝,破空传来:“孩子,你中了‘天魔眼’!” 这一声断喝,显然是发自一个修为极高的人之口,有如佛家振聋启聩的“狮子吼”,警迷觉幻的“天龙禅唱”,宇文烈有若拨雾见天,神志陡然复苏。 中年美妇粉腮罩起一种恐怖杀机,厉声道:“谁?” 那声音仍以宇文烈为以对象,道:“孩子,不要看她的眼睛,立刻上路!”宇文烈惊出了一身冷汗,退了两步,性格使然,他没有走的打算。 中年美妇再次吗道:“什么人?给本座壤出来!” 那声音道:“贱人,任性妄为的结果,你当心报应临头广宇丈烈听了来了,发话的正是他目前急切要见的诛心人。 中年美妇突地发出一阵栗人的狂笑道:“原来是你,白世奇,有种的现身出来!” 白世奇三字入耳,宇文烈登时心头狂震,全身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他做梦也估计不到诛心人会是他的父亲白世奇,怪不得他如此关照自己,在听到母亲的死讯时,他曾伤心落泪。 但,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说白世奇已死于死城?白世奇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怎么会是那等容貌?他与这中年美妇之间是什么蹊跷,为什么开口骂她贱人?白小玲姓白,这证明中年美妇的丈夫也姓白,这其中难道又有蹊跷? 奇怪的是诛心人在中年美妇声落之后,没有回应。 中年美妇娇艳的粉腮笼起一层可怕的杀机,厉声道:“白世奇,你出不出来?” “不出来你又能怎样?” “这小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 “我毁了他看你不出来……” “贱人,你敢碰他我要你的命!” 宇文烈一敛心神,呼的一掌向中年美妇劈了过去,这一掌他已贯注了全身真力,其势足可憾山栗岳。 中年美妇估不到宇文烈会猝然出掌,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震退了四五个大步。 宇文烈心头大凛,自己全力一击,仅只能把对方震退数步,其功力可想而知,心念在转,手却不停,第二掌又攻了出去。“小于,你差远了!” 娇喝声中,中年美妇扬掌还击。 袭然暴响声中,宇文烈蹬蹬连退八尺之多。接着一阵巨响,那凉亭被回荡的劲气震得塌了一半。 诛心人急剧的声音道:“孩子,快走,你不是她的对手!” 宇文烈心一横,呼呼连劈出三掌,势如倒海排山。 中年美妇粉腮一寒,娇躯怪异的一阵靛动,反攻出一掌。 狂飘匝地,劲气撕空,宇文烈身形一连几个踉跄,逆血上涌,几乎栽了下去。中年美妇目射异光,迫视在宇文烈面上,脚步缓缓挪动。 宇文烈目光甫一和对方接触,心头陡然一震,他想起了“诛心人”的告诫——天魔眼,忙不迭地把目光移开。 中年美妇冷冷地道:“小子,你死定了!” 宇文烈猛地移转目光,这一次却无法再行移开,神思又开始恍偬起来。 中年美妇已欺到了宇文烈身前不及一丈之处…… 募地,一条人影挟着大喝之声,电闪扑向了中年美妇:“你敢!” 中年美妇的身子,的确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砰!砰!”两响,挟着一声惨哼,那电射而至的人影,倒激而回,宇文烈口血狂喷,栽了下去。 那人影,正是诛心人,面上依然毫无表情,眼中却充满了怨毒之光。 宇文烈一晃身,又站了起来,目中布满激动之情,张口欲呼,父亲两字已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他对于诛心人是否真是自己的父亲白世奇仍存疑念,因为对方的容貌与传说中的根-本是两回事。 诛心人像是惶急万状。瞪视着宇文烈道:“你还不走?”宇文烈下意识地一颤。 中年美妇格格地一笑道:“走?谁也走不了!” 诛心人猛中一中跺脚,掌出如幻,攻向了中年美妇o“砰!”中年美妇一扬手,诛心人倒退不迭。 宇文烈牙关咬紧,双掌上提平胸,齐腕以下,变成晶莹欲滴的玄玉之色。 中年美妇嗤的一声冷笑道:“宇文烈,你若妄用修罗掌,是自已找死! 宇文烈陡地想起对方所擅破玉指,不由心头泛寒,但,他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管诛心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非全力一拚不可。 诛心人大喝一声“退开!”宇文烈似乎无法拒绝这一声喝斥,不期然地收掌后退了两步。 中年美妇阴阴地向诛心人道:“白世奇,我们好好谈一谈!” 诛心人寒声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是死而无怨了?” “贱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应该回头是岸了!” “白世奇,废话少说,你是自了还是本座动手?”声音中充满了恐怖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诛心人仰道向天,半响之后,厉声道:“你没有一定要毁这孩子的必要吧?” 中年美妇目光一扫宇文烈,冷冷地道:“不一定!” “那我们换个地方解决这段公案!” “不必了!” “你是什么意思?” “还是老话一句,你愿意自绝还是要本座出手?” 宇文烈知道自己的功力,目前日在诛心人之上,中年美妇要杀诛心人,诛心人决难逃毒手,何况他可能是自己的父亲,焉能袖手旁观。心念之中,虎吼一声道:“你欺人大甚!”修罗神功揉以九忍神功全力击了出去。 “你找死!” “孩子不可!” 两声厉喝,同时发出。 中年荧妇十指暴弹,数缕指风激射而出。诛心人也在同一时间发掌劈向中年美妇。 惊心动魄的劲气嘶鸣,挟以一声闷哼。中年美妇被诛心人一掌劈和斜擅戤步。 宇文烈却被中年美妇射出的奇猛指风射中前胸七大要穴,再度口血飞进,栽落地面,一时之间,竞挣不起身采。他心中明白,若非仗着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双重护穴罡气,势非当场毙命不可。 中年美妇娇躯一扭,正对诛心人,冷飕飕地道。“白世奇,本座没有太多的时间!” 诛心人深深地瞄了宇文烈一跟,转向中年美妇,惨厉地道;“你当真如此狠毒!”中年美妇歇斯底里地一阵狂笑道:“狠毒?你有资格说这句话?” “你一定要我的命?” “不错!” “好,给你……” 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宇文烈一跃而起,厉声道:“不行!” “什么不行?” 掌力挥处,宇文烈再度栽了下去,口血把沙土濡湿了一大片。 诛心人目光一惨,嘶声道:“性命交给你,但有条件!” “你不要提条件!” “贱人,你若不答应这条件,我做鬼也不饶你!”声音惨厉得令人不忍卒听。 中年美妇不由为之动容,沉声道:“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非常简单,你放过这孩子!” “白世奇,他值得你如此关心?” “题外之言不必谈!” “好,我答应体!” 宇文烈摇摇不稳地站起身形,仍用以前的称呼道:“前辈,我宇文烈不向她乞命尸诛心人大声呵斥道:”宇文烈,你纵使想死,也不该在这时候,现在你马上离开!““不!” “你再说一个不字,我先毙了你!” “这样了好!” “你这算什么意思?” “晚辈不愿作为前辈牺牲的代价。” “傻瓜,这不是代价的问题。” “晚辈有句话要问……” “走,不许你开口。” 字文烈为之一窒。 中年美妇冷漠至极地道;“白世奇,我已经答应不杀他,走与不走都是一样,你了断吧! 宇文烈恨不能反这恶毒妇人生撕活裂,如果诛心人是他父亲白世奇不假,他怎能眼看他遭害,即使不是,诛心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仍不能离开,但他能如何呢? 诛心人怪叫一声道:“孩子,看着我,看我是如何死的!” 宇文烈五内皆裂,血管几乎爆裂开来,凄厉地叫道:“不能这样……” 中年美妇粉腮一片铁青,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 诛心人全身一震,耳目口鼻,缓缓沁出血来,人竟然以自身功力震断心脉。 宇文烈狂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远,人也摇摇欲倒。 中年美妇面上的肌肉一阵抽动,阴残的笑意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神色,厉声道:“白世奇,为何不除去你的面具?” 面具,诛心人竟然是戴着面具,摭掩了原来面目,那他是白世奇无疑了。 诛心人目瞪口铃,想说什么,已说不出采,“砰!”的一声,仰面栽倒。 第49章 宇文烈目眦皆裂,咬牙切齿地道,“女魔,有一天我会把你挫骨扬灰!”泪水,滚滚而落,他一直在追寻身世,追寻父亲,现在,眼看着父亲在面前被人*死,却无能为力,他的心,被惨酷地撕裂了,在滴着鲜血,恨毒,几乎使他发狂。这的确是世上罕有的惨剧。中年美妇为什么要迫死父亲?父亲为什么甘愿死……‘中年美妇上前两步,俯身朝诛心人面上一抓,一张薄如蝉翼的入皮面具应手而落,露出了一张络腮胡须的脸孔。 “呀!”中年美妇惊叫一声,面色大变,蹬蹬连退三步,厉声道:“你不是白世奇!” 宇文烈全身一震,这意外的变化使他呆子,诛心人仍然是诛心人,并非他的父亲白世奇,这到底是悲,是喜……当下不由脱口道:“他不是白世奇?” 中年美妇瞪着诛心人的尸体发怔。 他为什么不否认?他为什么甘愿死?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谜玄奇得离了谱。 中年美妇一转身,厉声向宇文烈道:“他是谁?” 宇文烈恨毒至极的道:“诛心人!” “我说他的姓名来历?” “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 “在下知道一点……” “哪一点?” “将来为他报仇!” “小子,如果我现在毁了你?” “下手吧,我宇文烈决不皱眉。” “本座言出不改,这次放过你1‘宇立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厉声道:”记住这笔血债,我要加倍索还!““只要你有这份能耐,只要你能活下去,本座等着你!”‘宇文烈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诛心人尸身之前,双膝一周,泪落如雨,诛心人死了,这是他出道以来,唯一最关心他的人。 他想,深深她想:诛心人为什么这样做关怀自己?他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在听见自已叙述母亲死时的情况,为什么会伤心落泪?他把关系当今十二派的地图托付给自己,难道他早预料有今日,抑是自知随时随地皆可能死亡?中年美妇误认他是白世奇,他何以不否认?这些本来就难解的谜,恐怕谜底永远无法揭晓了。 唯一愧对死者的是张地图的被窃,原来预计对方知道下手窃取的人是谁,现在他死了,又是一个谜,如果因这张地图的遗失而使十二门派招致祸变,那自己将是百死莫赎的了。 他抱起诛心人的尸体,摇摇不稳地朝凉亭后面的林中行去。意外的是,中年美妇竟然半声不吭。 穿过树林,眼前现出一个荒丘,他上荒丘,放落尸体,他伤势不轻,连埋葬诛心人的余力都没有了。 夕阳残照中,荒丘上隆重起了座新冢,墓碑上刻着五个大字:“诛心人之墓”。 宇文烈伫立墓前,喃喃祝祷道:“晚辈誓为你索讨这笔血债!” 他受过诛心人数次救命之恩,也从他得到亲如父子的照顾,现在他死了,他连他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 以诛心人的功力而论,当非无名之辈,然而他竞这样殒灭了,埋骨荒丘,常伴凄风冷月,与草木同朽,这何尝不是武林人的悲剧。 夜墓低垂,宇文烈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他心中的悲恸,并不亚于当年埋葬他的母亲,而这悲痛,是掺和着浓厚的仇恨成分的。 他埋葬过母亲,师父,继之是三界魔君、蛇谷怪人、真如和尚,现在是诛心人,这些,都与他有密切的关系,他们在不同的遭遇下,先后辞世了,这其中有血、有泪、有仇恨、也有悲寝…… 第二天上午,他来到不久前与蛇心狼人交手之处。他想到投入吸血狂人门下的曹月英,心中在感惆怅,曹月英为了维护他而几乎丧命在她师叔蛇心狼人的手下,这段情谊,他是忘不了的。他抬头望了望远远矗立的荆山,无边恨毒;立涌心头。 现在是替师父报仇的时候了。略一恩索之后,弹身便朝荆山奔去。 翻山越涧,疾弛了近一个时辰,别说什么息尘庵,连樵子都不曾见一个。眼前,是一座怪石累累的石山,寸草不生。宇文烈登上一根矗立半空的石笋,目光向峰后仔细地扫掠,希望能有所发现。 根据五湖游商和曹月英的言词,这息尘庵主极可能便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所差的一点,便是对方的名号中是否占一从此“仙”字。 展望良久,但冕干山万壑,榛莽连绵,哪有半丝庵堂的影子。正当微感沮丧之际,忽听一出,幽幽泣之声,传自近身不远的石笋林中。 宇文烈怦然心惊,这寸草不生的秃峰之上,何来女子的哭声?循着哭声寻去,果见石笋幕中,一个女子伏在石上伤心饮泣,那女子头发散乱,衣裙不整,从苗条的身材来判断,年纪还很轻,只是无法见其容貌。 这女子会在这荒山绝岭之上哭泣,的确是件怪事。 宇文烈移身到了距那女子坐处已不及两丈,但对方毫无所觉,哭泣如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宇文烈故意干咳了一声,道:“姑娘何事伤心?” 那女子陡地抬起头来。宇文烈惊叫了一声,全身起子一阵战栗。这女子赫然正是桐柏老人的女儿,吸血狂人的门人曹月英,只见她眼神散乱,花容憔悴,若非宇文烈有惊人的观察力,几乎认不出是她来。 曹月英木然注视了宇文烈片刻,声音不带半丝情感地道:“你是谁?” 宇文烈一震,道:“姑娘记不得在下了?” “你到底是谁?”‘“宇文烈!” “是呀!。 曹月英缓缓站直娇躯,目中突地射出一种狂乱而残忍的光芒。 宇文烈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莫非她已经疯了? “吸血!”他厉呼了一声,用力一推对方,竟然推之不动,情急之下,手掌顺势一扫。 “啪!”曹月英右脸颊上立现五个青紫指印,但她仍死咬住不放,口中吮吸有声。她已失了人性,肉体上的痛苦根本就麻木无感了,点穴奈何不了她。 唯一的办法,是残她的肢体,或是置于死地,但宇文烈下不了手。 他感到血液在急剧地流。他不能任由她吸尽自己的鲜血而死,神功陡运,劲流冲至右臂,产生一股奇强无比的推拒之力,左手抓住对方肩胛,猛往后扳。 “砰!”曹月英仰面栽了下去,口齿间血迹淋漓,那情状,像一只凶残的饿狼。 宇文烈看了看腕间的齿痕,自动闭穴止住血流。曹月英像是力竭气尽,酥胸起伏,不断地大口喘气。 宇文烈心念疾转,筹思脱身之计。 就在此刻,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前辈,如何处理?” 另一个鬼哭般的镊声道,“搭回去让雇主发落!” 宇文烈心头一震,但只闻声,不见人,不知发话的是何许人物。 那女子声音又道:“前辈,您真是料事如神……” “嘿嘿,老夫算准了这小子必来!” “怎么他……” “放心,那贱人口齿的毒,天下无双,大罗金仙也难逃过,你等着瞧。” 宇文烈心中一动,原来对方真的曹月英作饵,引自己上钩,听口气曹月英口齿之间,已事先含了剧毒,对方在等待自己毒发,灵机一触,故意闷哼了一声,栽了下去,运神功转移了穴位。 “哈哈哈哈,你看,如何?” “前辈,曹姐姐……” “哼,欺师灭祖之徒,死何足惜,让她这样慢慢疯狂而死,算是老夫发慈心了,否则不会如此轻松!” “前辈,我……” “怎么样?” “我有些胆怯,宇文烈的功力高得怕人,恐怕他……” “嘿嘿嘿嘿,现在他跟死猪没有两样,去吧,带他回庵!” “曹姐姐呢?” “由她,毒伤交并之下,她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可活!” 宇文烈心头狂震,他考虑着猝起发难,先救出曹月英还是索性装到底,让对方带自己到仇人面前?照语气来判断,那发怪声的,可能是曹月英的师父吸血狂人,那女人当是患尘庵主的门人。心念未已,一条纤纤人影,已进入石笋阵中,身法轻灵快捷,相当惊人。 宇文烈偷眼一瞥之后,又紧闭双目,装出中毒昏迷的样子。 腰际一紧,宇文烈被提了起来,顾盼间,似已出了阵外。 宇文烈因服食过金冠银虺之血,百毒不侵,是以胸有成竹,任由摆布。接着则身躯被重重地摔落地上。 那女子的声音道:“前辈,看他年纪轻轻,身手真的如传言那么高?” 那怪声道:“反正他已是瓮中之鳖,走吧,庵主在等着呢!” “庵主会把他怎样?” “不会让他再活着出庵就是,带走!” 宇文烈眼睛眯开一条细缝,迎面是一个红袍怪人,须发如银,面容狰狞可怖,侧边,是一个妙龄女尼,颇有几分姿色终于有了新的决定。 妙龄女尼弯腰伸手抓向宇文烈的腰带…… “哇!”惨号撕空而起,摇曳而去,妙龄女尼的娇躯,划空飞泻,洒下了一天血雨。 红袍怪人五内皆寒,他做梦也估不到宇文烈分明中毒不省人事,却又猝然出手施袭,难道小小年经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成? 宇文烈一掌震飞妙龄女尼,略不稍滞,一下便欺到了红袍怪人身前,冰声道:“阁下就是吸血狂人?” 红袍怪人骇然退了一步,道:“不错!” “阁下是替息尘雇主卖命?” “小于,你少狂……” “阁下以这等手段对付曹月英,不嫌太过残酷?” 第50章 “这关你什么事?” 宇文烈冷冷一哼,杀机罩脸,字字如钢地道:“现在入阵把她带出来!” 吸血狂人须发俱张,狞声道:“小子,你对谁发令?” “对你阁下!” “你在做梦!” “未见得!”得宇未落,右掌已挥了出去,吸血狂人几旁侧一闪,宇文烈左掌闪电般击出,这第一掌是虚,第二掌才是实,两掌之间,快得间不容发,与吸血狂人闪身,几乎是同一时间。 “砰!”然一声巨响,吸血狂人被震得踉跄而退,老脸一阵煞白。 宇文烈根本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跟着又是三招。 吸血狂人怪吼一声,挥掌硬接。 “砰!砰!砰!”三声巨响,狂飙匝地,劲气撕空,吸血狂人连退五步,背撞在一棵石笋之上。 本来吸血狂人慑于传言中宇文烈掌震天下第一魔的威名,使他在心理上先存了怯意,现在两翻失手,激发他凶残的本性。厉吼声中,吸血狂人似一头疯狂了的野兽般猛扑而上。 宇文烈心头一凛,挥掌疾迎。两人在石笋中,顿时打得昏天黑地,难解难分。粗约人抱的石笋,齐根而折,劲风挟着石屑,暴卷如幕,声势令人动魄惊心。转眼之间,过了十招。 宇文烈大喝一声:“躺下!”修罗掌挟以十二功劲劈出,但见白气一闪…… 栗人的惨号声中,吸血狂人口血飞进,栽了下去,宇文烈杀气腾腾地道:“把人带出阵来!” 吸血狂人面色惨厉如鬼,身形一起,又栽了下去,但仍狰狞地道:“办不到!” 宇文烈不由气结,一扬掌道:“你想死?” “小于,老夫一生杀人无数,死,算什么!” “要你把她带出阵来!” “老夫说办不到!” 宇文烈恨不能一掌把他劈咸肉酱,但凛于刚才对方说曹月英只有一个时辰活命的话,又不能下手,同时曹月英即使被救出石阵,也须要对方的解药,否则仍难活命,心念之中,放了手掌,厉声道:“她是你的门人呀,你这样做……” “她死有余辜!” “你非要她的命不可?” “一点不错,她此刻恐怕已经断气了!” 宇文烈急怒交并,杀机大炽,咬牙道:“我活裂了你1”伸手一捞,把吸血狂人倒提手中,分执住两脚。 “最后问你一句,答不答应?” “办不到!” “如此休怪本人黑手辣了!”双手左有一分…… 就在此刻,一个惶急的女子声音道:“你不能伤他尸宇文烈一室,缓了手劲,看,曹月英已站在面前,奇怪的是她眼中已没有那种狂乱的光芒,像正常人一样。他骇然了,一时之间,竞说不出话来。 曹英月双目滚泪,颤抖着唤了一声:“烈哥!” 宇文烈心弦为之一震,面现惑然之色,激动地道:“曹姑娘,你……” “烈哥,你吝啬叫我一声妹妹?” “这……英妹,你怎么脱身的!” “不知道,我忽然好了,连原来练功时所中的狂人之毒也告消失!” “奇怪……” “烈哥,你的手腕……” 宇文烈苦笑了一声道:“不要紧!” 曹月英粉腮一变,颤声道:“我隐约记得曾吸过人的血,莫非是……” “不错,是我!” “天呀!这……” 宇文烈脑际灵光一现,歉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吸了我的血,却解了你的毒!” 曹月英惊退一个大步,道:“这,怎么会?” “我曾服食了‘金冠银尫’之血,本身已不畏剧毒,可能我血液中有解毒的成份,所以你吸了血之后,宿毒尽除!” 曹月英激动地叫了一声:“烈哥哥!”泪水又簌簌而下,这是喜极之泪,也含了无限的情意与歉疚。 宇文烈追问道:“你怎能出那石阵?” 曹月英目中泪光仍在内动,幽幽地遭:“在我清醒之后,那阵势困不住我!” “哦!” ‘“烈哥,放子他!” “他?” “是的!” “这种失去了人性的恶魔,还能留在世间?” “烈哥,他是我师父呀尸吸血狂人拼命地扭动倒提的身躯,恶声吼道:”贱人,我要你向这小于乞命吗?我恨不能吸尽你的血,把你撕成碎片!“宇文烈两手一用劲,厉声道:“临死尚不知悔,恶性通天,我裂了你为武林除害!” 曹月英尖叫一声道:“烈哥,不可!” “英妹要为他说情?” “他是我师父!” “可是他对付你的手段,已丧失了做师父的资格?” “但他终竟是我的师父呀,他传我武功,我为桐柏派报了仇!” “你的意思要我……” “放了他!” “他未见得会放过你。” 曹月英痛苦地播了摇头,道:“他已不再是我的师父,我身上狂人之毒已解,他传我的功力也同时丧挫,我替他求情,算是报答他传艺之恩,以后,互不相欠了。” 宇文烈略一踌躇之后,松了吸血狂人,飞指连点他三大穴,道:“阁下算是拣回了一条命,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解。” 吸血狂人片言不发,目中射出的怨毒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宇文烈面色一沉,向曹月英道:“英妹,你可有什么不适?” 曹月英慰然一笑道:“我很好,又恢复了当初你替我赴约时的情况,我报仇心切,不计后果误练邪功,现在邪功已散,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烈哥,感谢你使我再次为人!” “这是误打误撞,用不着谢,倒是我此来是有目的。” “哦!是……” “拜访息尘庵主!” “为什么?” “讨一笔旧帐!” “要我带路?” “不错!” “来吧!” “庵堂座落何处,我找了很久,始终不曾发现?” “就在峰后谷中,” “如此有劳英妹带路!” “烈哥太多礼了。” 两人并肩驰下秃峰,越过一道山沟,眼前现出一个幽森的谷口。 曹月英用手、指道:“就在这谷内!”说着当先驰入。 宇文烈想到即将为师报仇,内心微见激动,他默念着但愿所找的人是想象中的仇人,以免夜长梦多,顾盼之间,来到一片苍岩之前;曹月英刹住身形,略显紧张地道:“到了!” 宇文烈一愕,道:“在哪里?” “这不是!” 宇文烈顺着曹月英的手指一看,只见五丈之外的岩脚,一个黑黝黝的窟口,上方就岩壁凿了三个擘窠大字:“息尘庵” 庵堂建在石窟之内,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若非曹月英带路,恐怕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到。 “英妹,你可曾探悉庵主的名号?” “不知道!” “谢谢你引路,再见!” “烈哥……” “英妹,你不必去犯险了!” “犯险,我们已入了险地!” “什么?” “你看四周!” 宇文烈举目一看,果见左右后三方林木掩映中,人影幢幢,当下冷冷一笑道:“看来要大开杀戒了,先进庵再说吧!” 订—未已,数条人影激射而至,一字式排列身前三丈之处,恰好堵住去路。 现身的是六个五旬上下的灰衣老人,其中之一沉声喝问道。“来的敢是铁心修罗第二?” “不错!” “好极,这叫做地狱无门自闯来!” 宇文烈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报上你们庵主的名号!” 那老人嘿地一笑道:“凭你也配问我们令主的名号!” “令主”两个字使宇文烈一怔,怎的庵主变成了令主,难道这是一个江湖秘密帮派?但息尘庵三字不假,在石峰上被自己掌劈的分明是个女尼,这就令人费解了。心念之中,沉声道:“六位不要自误!” “自误,什么意思?” “若不报出你们所谓令主的名号,本人要硬闯了!” “你就闯闯看!” 六个灰衣老人,同时作势,看样子就要出手。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宇文烈冷漠依然地道:“各位不肯说?” 另一个道:“你不配问!” 宇文烈登时面呈杀机,厉声道:“在下得罪了!”举步向前欺去。 暴喝声中,六道排山劲气,匝地卷了过来,劲势之强,令人咋舌。曹月英紧随宇文烈身后,不由花容失色。 宇文烈身形一弹,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猛然劈出。“轰!” 暴响声中,惨号立传,六个老者飞栽向不同方向,当场毙命。 厉喝震耳,人影纷纷射向现场,不下五十之众。宇文烈一咬钢牙,双掌不断地挥扫。一场恐怖的血劫,折了出来。惨号声震得四壁齐应,血肉横飞,风云变色。人群一泼一泼的涌上! 尸体四散纷飞。眨眼功夫,对方伤亡过半。 宇文烈一手拉住曹月英,另一手猛挥三掌,扫开一条血道,一起一落,已到了窟洞之前。 两个青衣汉子,现身拦住窟口。 “闪开!”宇文烈冷喝一声,手一扬,两名青衣汉子各发半声惨嗥,栽了下去。场中的残余高手,已拥到身后。 宇文烈若非为了顾及曹月英,他早已闯入窟中,当下被迫返身应战…… 就在此刻,窟道中传出一声巨吼:“住手!”所有的人,闻声收势,退到两丈之外。 第51章 宇文烈回过身来,面前站定了一个身高九尺的青袍老人,双眼神光炯炯,显然功力修为已有相当火候。 青袍老人目光一扫宇文烈之后;转向曹月英道:“小妞儿吃里扒外?” 宇文烈立即接过去遭:“她并非息尘庵门下,怎说是吃里扒外?” 青袍老人怒哼了一声,道:“宇文烈,你竟敢在此大开杀戒……” “这只怪他们自己找死!” “你来此的目的何在?” “贵庵既已在石峰之上布阵以待,应当不用在下重复了?” “那只是吸血狂人个人的意思。” “与贵庵无涉?” “也可以这么说。” “阁下如何称呼?” “老夫昔年外号人称赛金刚姚棋!” “请引见贵令主!” “何事?” “讨一笔旧帐!” “凭你厂”凭在下怎么样?“ “不配!” “请问贵令主的称呼?”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阁下来免太不客气了。” “嘿嘿,小子,对你要怎样客气?” 宇文烈早巳气冲顶门,冰寒至极地道:“在下教你!”呼呼连攻三掌,这三掌不但玄奇快捷,而且势如排山。三掌过处,赛金刚姚棋已退了西丈之多。 宇文烈弹身进入洞道,不屑地道:“阁下懂得客气了吧?” 赛金刚姚祺沉哼一声,欺身上步,奇诡绝伦地拍出了五掌,五掌一气呵成,快得犹如一掌,但却分击五个不同部位。 宇文烈意动之下,九忍神功已布满周身,不闪不避,不接不架。“砰!砰!”连声,五掌全部击实,他仅只晃了两晃,寸步未移。 这五掌每一掌都有开碑裂石之威,血肉之躯谁敢硬承,而宇文烈却夷然无损。赛金刚姚祺生平第一次碰了这等劲敌,登时魂大冒,不由呆了。宇文烈厉喝一声:“与我躺下!”赛金剐姚祺张口射出一股血箭,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仰面栽了下去。 “走!” 宇文烈拉着曹月英,疾步向里奔去。眼前,现出一道月洞门,门里重室叠户,另有一番天地。 “站住!暴喝声中,金芒刺目,四个青衣汉子,各执长剑,封住了月洞门。 “宇文烈一推曹月英,自个儿住里…… “嚓!嚓!”四柄长剑交叉劈落。 剑锋在距宇文烈身形将及一寸的时候,一股如山暗劲,猛涌而出,四柄剑竟然反弹回去。惊呼声中,宇文烈已到门里的走道上,曹月英跟着闪身而入。 蓦地,一个缁衣老尼,手持念珠,缓缓而至,后随三名妙龄女尼。 四名青衣汉子,面无人色,退到月洞门之外。 宇文烈面寒如冰,一不稍瞬地瞪视着对方,仇与恨在血管里急剧地奔流,他已意识到现身的必是庵主无疑了。:老尼面孔也一片铁青,在距宇文烈两丈处止住身影,寒声道:“你就是铁心修罗的传人宇文烈?” “不错,请问师太如何称呼?” “息尘!” 宇文烈一愣神,对方号中并没有“仙”字,难道五湖游商所言不实?但对方先后命蛇心狼人、吸血狂人对付自己,却又不假。 缁衣老尼利刃般的目光射向了曹月英,厉声道:“你师父呢?” 曹月英打了一个冷战,道:“他已不是我的师父,他现在积石峰头尸”他死了?““这倒没有!” “你好!”这两个字,含着令人股粟的杀机。 曹月英芳心一震,下意识地向宇文烈身后靠近了一步。 “请问师太俗家名号?” “杨丽仙!” “杨丽仙?” “不错!” 宇文烈面上陡然涌起一片恐怖的杀机,厉声道:“我师父是死在你手下?” 缁衣老尼恨声道:“一点不错!” 宇文烈向前跨了一步,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向一个身残功废的老人下手?” “贫尼没有当场把他碎尸万段,已经算是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了。”这老尼的口吻,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宇文烈厉声道:“为什么,说?” 缁衣老尼反而平静地道:“我佛虽重因果循环,但贫尼立意犯戒,告诉你,为了仇,也为了恨!” “仇,什么样了仇?什么样的恨?” “手足之仇,切身之恨!” “请说明白些?” “为家姐报仇!” “令姐是谁?” “杨丽卿!” 宇文烈不由心头巨震,骇然退了一步,颤声道:“杨丽卿?” 缁衣老尼冷冰冰地道:“一点不错!” 第十三章人间尚有不死仙 宇文烈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想不到息尘庵主杨丽仙竟然会是杨丽卿的胞妹,这的确是做梦也估计不到的事。 杨丽卿是师父生前的爱人,也是遗命要自己非找到不可的人。杨丽仙残害师父致死,却又是为杨丽卿报仇。而自己此来是替师报仇。一时之间,他感到有些茫然失措。这恩怨的确不易澄清。 可是话说回来,杨丽仙指使蛇心狼人与吸血狂人两番谋算自己,又是为的什么?斩草除根?还是…… 他努力镇静了一下心神,凝重地道:“请问令姐现在何处?” 细衣老尼杨丽仙恨恨地道:“你该问你师父!” “可是他老人家已命丧你手下!” “他没有留下话?” “有,要在下设法寻找!” “那你去找吧!” “师太声言为令姐报仇,这话从何说起?” “三十年前铁心修罗与贫尼俗胞姐杨丽卿共探死城,家姐失踪,他却安然退出,而他却说不出家姐失踪原因,这证明他谋害了家姐!” “先师当年虽幸保一命,但已经身残功废……” “家姐身手不弱,他定然遭受致命的反击!” “师大三十年来却没有听到关于令姐的消息?” “贫尼隐居已三十年。” “师太是凭臆测而作此言?” “这与事实吻合!” “没有旁的原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师太蓄意杀害先师,而以令姐被害作为借口?” 老尼杨丽仙面色骤变,怒声道:“放屁!”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出家人不该口出秽语。” “字文烈,贫尼不忌血腥。” “在下非常清楚!” “那很好!” 宇文烈冷峻至极地道:“杨丽仙,你何不坦白地说出残杀先师的原因?” 老尼登时目射然芒,厉声道:“宇文烈,你说够了没有?” 字文烈剑眉一挑,道:“杨丽卿二十年前曾使一位武林高手断足,数日前杀死一位叫戚嵩的老人,这证明她并没有死,你的谎言不攻自破!” 者尼显然十分震惊,厉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不惜!” “家姐尚在人世?” “事实已百分之百的证明。” 老尼沉思了片刻,突然狞笑一声道:“现在轮到你了!” “锵!”的一声巨响,一道铁闸,封住了月洞门。 字文烈杀机陡炽,大喝一声道:“杨丽仙.血债血偿!”掌势如涛,罩身劈向了老尼。 同一时间,三名妙龄女尼之一,弹身攻向曹月英,这女尼身手相当不弱,曹月英自丧失了吸血狂人所授的邪功之后,身手不过平平,甫一接触,立见险招。 字文烈与老尼杨丽仙,眨眼功夫,已互拆了五招。 一声惊叫传出,曹月英娇躯一踉跄,女尼的手爪,已抓到了她的胸前。 宇文烈身形魅影般地一晃。惨号刺耳,那抓向曹月英的女尼,口血狂喷,栽了下去。 “砰!”又是一声闷哼,老尼身形连晃,暴退丈余,老脸一片苍白。 宇文烈一个照面之间,毁了妙龄女尼,震伤老尼,这种身法,的确益世无双。 眼前一黑,接着是一声震耳巨响,又是一道铁闸沉下,把宇文烈和曹月英关闭在走道上。 曹月英首先抢然道:“烈哥,是我把你连累了!” 字文烈温声道:“别急,一道铁闸算了什么厂就在此刻,传来老尼杨丽仙的声音道:“宇文烈,如你能交出禁宫之钥,放你一条活路!” 字文烈肝胆皆炸,不久前蛇心狼人邀截自己.口口声声要活口,原来是为了这个,杨丽仙残害师父于前,谋算自己于后,的确该杀。闻言之下,语意森森地道:“杨丽仙.你在做梦!” “别怪我心狠手辣?” “有手段无妨使出来!” “好,你等着瞧!” 一股辛辣的浓烟。滚滚涌入闸道中,曹月英首先咳起来。宇文烈立即闭气封穴,用掌在闸上一试,实胚胚的,看样子相当沉厚。烟雾愈来色浓,曹月英已发出了唔唔的呼声。 宇文烈心头大急,他虽仗着内功深厚,暂时闭上呼吸,但这并非长法,时间久了仍份无法支持。 同时,也难保对方不使出其他恶毒手段。 老尼的声音又道:“字文烈,如何?一个人如失去生命,任何珍宝对他却无价值可言。” 宇文烈一咬钢牙,提聚毕生功劲于双掌,朝内面的铁闸猛然劈去。 “锵!”反弹的劲流与巨响,震得曹月英几乎昏死了过去。 第二掌。第三章。铁闸轧轨作响,顶端露出了一条缝。第四掌。 “轰!”然暴震之中,铁闸倒了下去,整个走道都似乎晃荡起来。 走道尽头,两个女尼如泥塑木雕,面无人色。 第52章 一道黑影,闪电般从走道尽头消失.宇文烈厉喝一声,即身射了过去,顺势挥掌,两名女尼应掌栽了下去.惨号声传处;字文烈的身形业已消失。曹月英花容失色,顺走道追了下去。 转了一个弯,又是一道月洞门,入门是三间品字形的精舍,回成一个五丈大小的天井,珠光照耀犹如白昼。天井中,宇文烈与老尼杨丽仙互相对峙。 字文烈满面杀机,杨丽仙老脸一片惨厉之色。空气死寂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一蓬青芒门处,宇文烈掣出了那柄形如铁尺的阎王剑,杨丽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目中飘过一抹骇色。 宇文烈杀气腾腾地道:“杨丽仙.这是先师成名兵刃,以它来结束这笔血侦,最恰当不过。”声落,阎王剑挟以骇电奔雷之势,劈了出去。 阎王剑只得一招,但奇诡厉辣,世无其匹,出必伤人见血,昔年铁心修罗仗以成名,现在由宇文烈施展出来,威力尤胜乃师当年。 青芒一闪,惨哼立起,老尼身形一连几个踉跄,鲜血泉喷,一条在臂连袍一齐掉落地面,老脸扭曲得全变了形。 曹月英厉声唤道:“烈哥!”她似乎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宇文烈回头望了她一眼,第二次扬起阎王剑。 老尼伸手闭穴止血,纵声狂笑道:“好!好!铁心修罗毁我一生,他的传人取我性命,哈哈哈哈…” 字文烈恍然而震,难道师父真有亏负她的地方吗?她为什么当了尼姑?她为什么也同样隐居了三十年? 陡地,他想起师父临终时,似乎不愿他寻仇,再三追问之下,才说了一个“仙”字,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心念及此.不由脱口道:“杨丽仙,我师父到底欠了你什么?” 老尼片言不发,双目紧闭,面色愈来愈苍白,断臂之处.血泉仍汩汩而冒,脚下已积了一大片血水。 宇文烈下意识地运指点了对方数处大穴,止住血流,再次道:“我师父欠你什么?” 老尼双眼暴睁,厉声道:“欠我命!” “所以你毁了他?” “不错!” “而我现在一样取你性命!” “你……下手吧!” “住手!”一声冷喝起自身畔,声音不大,但入耳惊心。 宇文烈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自己竟然毫无所觉,连身后的曹月英,也没有任何动静,想见来人功力业已到了通玄之境.当下本能地横移八尺,一看,发话的赫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红面老者,身着一袭土葛市长衫,雪白的长髯,垂到了腹部.一见就使人起一种肃然之感。 老尼一见老者现身,突地低下头去。 宇文烈怪剑倒提抱拳道:“老前辈何方高人?” 老人朗笑一声道:“老夫人称‘不死仙翁门’!” 宇文烈心头巨震,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他曾听师父生时提起过此老.一甲子之前,武林中出现了三个倾古凌今的人物,合称为“孽道鬼婆不死他”。两邪一正,三人的出身来历武功,至今仍然是一个谜,算来都该是百岁以上的人物了。想不到两邪一正中的一正不死仙药会在此地现身。 不死仙翁出没无常,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专爱管闲事,但已有四十年左右未现江湖,一般传言,认为这盖世奇人业已物化。 宇文烈重施一礼道:“晚辈失敬了!” 不死仙翁寿眉一扬,道:“你就是轰传武林的铁心修罗第二?” “不敢,正是晚辈!” “你到此寻仇?” “是的!” “娃儿,寻仇的事到此为止,世间的是非黑白极难分明,总之一切恩怨情仇,都非偶然。” 字文烈沉吟不答,虽然面对的是盖代异人,但执傲的性格却不许他如此放手,师仇不共戴夭,岂能轻易放手,何况对方的来意还不明朗。 不死仙翁老脸一沉.向老尼道:“杨丽仙,现在你已是出家人的身份?”。 老尼合什低声应道:“是的!” “出家人就该抛却红尘孽念?” “是的!” “记得老夫三十年前的话吗?” 老尼悚然而变,目中露出一种愧悔之色,面上暴戾之色全消,怔怔地望着不死仙翁,幽幽地道: “贫尼知悔了!” 不死仙翁皤皤白首一点道:“回头是岸.老夫三十年前曾告诫你情杀两孽均重,若不临撤足,将遭杀身之祸,你这三十年风月是应耗了,你虽法号‘息尘’,其实完全相反,尘孽更重,从现在起,立即遣散昔日五更教残余,易地隐修,以赎罪衍!” 老尼合十躬身.激颤地道:“敬谨受教!” 字文烈对不死仙翁擅自处置自己的索仇对象,深感不满,冷声道:“老前辈,晚辈先师……” 不死仙翁一摇手止住宇文烈的话头,道:“娃儿,你师父临死之际没有嘱你寻仇吧?” 字文烈怦然心惊.他报仇只是出于一种师徒之义,铁心修罗的确不曾命他寻仇,但不死仙翁怎会知道呢?心念之中,沉声道:“晚辈只是为所当为,代师报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死仙翁正色道:“娃儿,这是你师父自造的情孽,与人无尤……” “情孽?” “晚辈不懂得!” “走,到外面听老夫说因果!” “这……” “不必为难,如你对老夫所说不满,可以回头再来,她走不了的!” 宇文烈无奈,招呼曹月英随在不死仙翁之后走出窟洞,洞外谷中,死尸已被清理,此刻不见半个人影。顾盼之间,来到谷外,在林中一块巨石之上坐下。 不死仙翁悠悠地道:“三十年前铁心修罗名满武林,冷面铁心,出手狠辣无比,黑白两道闻名丧胆,在一次巧合的机会中,他爱上了五更教主的二女儿……” 宇文烈若有所思地插口道:“二女儿,敢情就是杨丽仙?” “听老夫说,之后,他又爱上了教主的大女儿,忍心地抛弃了二女儿,这已经是不对了,而在武林各门派讨伐五更教多行不义,被灭除是应该,两个女子在情仇交*下,选择了前者,仍痴恋着铁心修罗……” “哦!” “不说你也明白,就是杨丽卿、杨丽仙两姐妹,杨丽卿功心计,未几完全夺得了铁心修罗的全部感情,杨丽仙因爱成恨,加上铁心修罗曾参加除灭五更教的行动,她誓言报复,被老夫劝阻而出了家,以后事,你可能知道了?” “是的!” “你是否仍准备为师父复仇?” 宇文烈沉思了片刻之后,沮丧地道:“晚辈放手了!” 不死仙翁一点头道:“你做对了,武林劫数已成,你得天独厚,消灾弭劫,非你莫属,盼你好自为之,记住一点,少造杀孽,警体天心!” “晚辈记下了!” 不死仙翁目注曹月英道:“你当悬崖勒马,否则将步杨丽仙的后尘!” 这话不但曹月英芳心巨震,连宇文烈也大骇不已,凝重地道:“老前辈有先知之能?” “老夫精研易理,略通风鉴之学。” 曹月英下意识地瞟了字文烈一眼,垂下螓首。 不死仙翁双目陡射奇光,迫视着宇文烈道:“娃儿,老夫看你面冷心热,对情关两字,多加留意,再见了!”了字出口,人已一晃而没。宇文烈方待动问有关杨丽卿的下落,对方已幽灵般地消失,不由大为气沮。 曹月英一直困惑在不死仙翁的那句警句中:“若……若不悬崖勒马,将步杨丽仙之后尘……”这是指什么而言呢?难道是指自己对宇文烈的一片情?她不敢这样想,却又不能不想,事实非常明显,除宇文烈之外,她没有爱过任何人,这是她最珍贵的初恋,难道注定是悲剧收场?她知道宇文烈已有妻子,然而却情难自己。古往今来,即使是大智大慧的人,能勘破情关的能有几人?悬崖勒马,又有几个人能办到? 她知道这无异是春蚕作茧,然而,她愿意吐尽情丝。心念之中,她不觉地发出了一声幽怨的长叹。 宇交烈蓦然一惊,道:“英妹,你在想什么了?” 曹月英幽凄地一笑道:“没有什么,偶然想及身世而已!” “英妹,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谢谢你!” “英妹今后行止如何?”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刺到她芳心深处,登时眼圈一红,苦笑道:“我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字文烈心弦一颤,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尽量避免接触到主题,不死仙翁对她下的警语,对他又何候没有暗示的意味,当下淡淡地道:“英妹,桐柏难道真的仅剩下你一个人?” 曾月英眼睛一亮,激动地道:“还有些幸免于难的门人流落江湖!” “令先尊惨遭奇祸,难道你不想重整桐柏派,以慰先灵?” 骨肉情深,曹月英登时秀眸蕴泪,咬牙道:“我时刻未忘这杀父之仇,但,以我的力量,如何报这仇?”‘ 宇文烈豪气干云地道:“英妹,死城肆虐武林,这已不是某一门派的单独问题,我有一个决定,曾要摧毁死城,夺回十二门派的失经。” “刚开,我佩服你的胆识!” “谈不上,为所当为而巳,英妹,我得向你说再见了!” 曹月英芳容一惨,道:“你要走了?” “是的!” “我……” “怎么样?” “我永远爱你,再见!”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带着哭音说的,娇躯一弹,飞奔而去。 第53章 字文烈心头一酸,他想叫住她,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不死仙翁的那句警语——悬崖勒马。他能怎样,他已有了一个名份上的妻子姜瑶凤,他不能爱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爱。他怔怔地坐在大石上,意识从紊乱而变为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了。 突地,一个娇脆的声音道:“烈哥哥,我在找你!” 字文烈一跃而起,一个绿衣人影,亭亭玉立身前,她,正是白小玲,想起自己险遭她母亲的毒手,诛心人惨遭迫死,俊面陡地沉了下来。 白小玲笑态依然地道:“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已尽了力,但事与愿违,奈何?” “此话何解?” “我谎言传柬,目的就是希望你逃过家母的追踪……” “是这样吗?” “为什么不是,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宇文烈下意识地心里一荡,仍然冷漠而怒意地道:“你不是说你母亲已经放弃了下先师的一段仇?” 白小玲笑容一收,幽幽地道:“烈哥哥,我不得已欺骗你,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企图说服母亲……” 字文烈咬紧了钢牙道:“她不但要置我于死地而后甘心,最可恨的是她活活*死了诛心人!” “误会?哈哈,这误会未免太残酷了!” “烈哥哥,听我说,她以为对方是仇人……” “白世奇?” “是的!”谁知结果却不是,奇怪的是诛心人毫不分辨,等于默认,而且口吻之间也以白世奇自居,所以……” 宇文烈内心激动无比,但表面上仍维持冷静,沉声道:“令堂与白世奇有仇?” “是的!” “什么样的仇?” “不知道!” “你可以去了!” 白小玲粉腮一变,厉声道:“你赶我走?” 宇文烈在潜意识中,已深深地爱上了这绝世美人,然而理智却使他把这意念永远地埋葬,他有妻子,他失去了爱别人的资格,何况对方承认是白世奇的仇人,根据真如和尚的传讯和诛心人的话语,白世奇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生父,在这种情况之下,唯一的办法是慧剑斩情丝。心念数转之后,道: “玲妹,在我们没有破脸相对之前,我们仍是朋友,我永远记住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有一句话非说明不可!” 白小玲颤声道:“你说吧……” “我决心要替诛心人报仇,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白小玲连退三步,粉腮一片痛苦至极之色。 宇文烈咬了咬牙,断然道:“玲妹,我很对不起你,但我非这样做不可,希望你的谅解。” 白小玲凄楚地道:“烈哥哥,那太可怕了!” 宇文烈闭口不语,他能说什么呢?放弃这仇恨吗?不可能,撇开诛心人的事不谈,如果有一天证明父亲白世奇真的已命丧死城,这一段仇仍然要自己接着,似乎冥冥之中作了这极端的安排,根本没有转弯的余地。 白小玲窒了半晌之后,道:“烈哥哥,诛心人不为自己辩白,以面具掩了本来面目,而且显然以白世奇自居.甘愿自决而死,这不是偶然的,其中大有文章.据家母说,白世奇一日不除,她便一日感到死亡的威胁,同时白世奇的为人武林共知,你能怪家母的做法吗?” 宇文烈听别人公然谈论自己父亲的为人而无法辩白,事实上,他父亲在失踪前这段时间的作为,的确人神共愤。 而诛心人先默认是白世奇,后来甘愿代人受过的自绝,若非白小玲的母亲揭开他的面具,这个謎将永远无法揭开,现在经白小玲一提。再想及诛心人对他的态度,显示其中大有蹊跷,无可置疑的是诛心人与他一家之间,渊源相当深厚。 可是,这个谜能否揭穿呢?母亲死了!诛心人也死了!父亲白世奇据诛心人说已命丧死城!三个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这谜底势将永远不能揭晓。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死仙翁,也许他能知道些端倪! 白小玲见字文烈陷入沉思之中,知道自己的话已打动了他的意念,跟着又道:“烈哥哥,你肯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你说?” “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请你别与家母作对!” “这……” “我会尽量设法打听这一段仇怨的始末内容!” “好,我答应,不过话说回来,我不采取主动,但若被迫的话又当别论?” “好的!” “还有,将来事实证明诛心人是屈死的话……” 白小玲盈盈欲泣地道:“我,该怎么办呢?烈哥哥,我爱你,但也爱母亲,你和母亲在我心中所占的地位是一样的,为什么我会爱上你’为什么偏偏加入了这一段仇……”悱恻幽怨之语,令人鼻酸。 宇文烈几乎有些情不自禁,然而,冷傲的性格助长了他的理性,中年美妇酷毒的手段,使他想起来便觉不寒而栗,他内心承认爱她,然而岂能以儿女之私陷自己于不孝不义,他必须极端理智地处理自己的感情。 师父,与她母亲有仇。诛心人,被她母亲*死。父亲白世奇,也是她母亲的仇人。再加上自己是有妇之夫。如果放任情感自然发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心念及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作了明智的选择,让这一段情,永埋心底,虽然而这选择是痛苦的,但,他愿意饮下这爱的苦酒。 他的俊面回复了往常的冷漠,悠悠地道:“玲妹,现买虽然惨酷,但却不容人逃避,我愿永远记住这一段心意,即使将来我们因了某些原因而不得不生死相拼,我一样会保持这段回忆!” 白小玲花容一惨,泪水夺眶而出,不能爱其所爱,该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两人进入了可怕的沉默,甚至不敢让目光彼此接触。 久久之后.白小玲突地打破了难堪的沉默道:“烈哥哥,我找你是有事的!” 宇文烈一震道:“什么事?” “关于禁宫之钥……” “怎么样?” “你听说过空空祖师其人否?” “这……倒是不听说过!” “他是偷窃之祖,手段的高明堪称空前绝后。” 宇文烈精神大振,急声道:“是他下的手?”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有人见他在天台山附近现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事已传出江湖,找他的将不止你一个人。” “那倒不足虑,空空祖师下落如何?” “可能在南昌城附近!” “他的形貌如何?” “瘦小干枯,白发无须,极易辨认。” “功力如何?” “轻功一道堪称惊世骇俗,掌指功夫也算得上一流!” “好,谢谢你!” “我该走了!” 宇文烈但觉一股莫名的凄惊情绪,涌上了心头,不由脱口道:“你走了?” 白小玲凄婉地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走?烈哥哥,珍重! 再见!” 宇文烈有些茫然,木呐地道:“你也珍重!” 白小玲娇躯一挪,向前走,但脚步有若千钧之重,走了不到十步,便再也提不起脚来,那被她强抑制的满腹幽怨,在刹那之间,全部奔放,终于哭出了声。香肩剧烈地抽动,哭声愈来愈大,似乎,她要借哭来发泄心中的哀怨。 宇文烈心头起了极大变化,他的冷漠是装出来的,他爱她,这事实不能骗自己,尤其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的爱是真挚的,强烈的,一旦感情冲破了理智的藩篱,势将一泻千里.不可收拾。 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掐扎之后,他终于走了过去。 “玲妹!”这一声呼唤是颤粟的。 白小玲猛地扭转娇躯,扑向宇文烈的怀抱。 宇文照本能张开双情,软玉温香抱满怀,哭声虽已止歇,但抽咽未停,娇躯的震颤,使宇文烈血行加速,心跳怦怦。 “烈哥哥,我不后悔爱上你,我只恨命运!”幽缨痴情语,直打进宇文烈内心深处。 “玲妹,我……” “烈哥哥,把我抱紧些,我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呀!” “玲妹,你知道我是有妻子的人了……”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来,你并不爱她,不但如此,存在你们之间的似乎是一种隐恨,烈哥,我只要你,什么我也不管!” 她仰起了带着两朵梨花般的粉胭,双目射出灼热的情焰,樱唇微微抖动,半开半合,似在期待某种慰藉。 宇文烈的心跳得更紧了,整个身躯似被置在烈火之中。他想推开她,他知道事实演变的后果,然而,他已失去了这股力量,四片颤动的唇瓣,逐渐移近…… 蓦在此刻,一声震耳冷喝,倏地传来:“你俩不能这样!” 宇文烈与白小玲几乎是同时抽身后退。三丈外,鬼魅似地站着一个青衣蒙面人。 白小玲粉腮一片铁青,双眸闪动着熠熠的杀芒,她恨透了这蒙面人撞破她的好梦。 字文烈寒着脸道:“阁下何方高人?” 青衣家面人冷冷地道:“诛心人!” 宇文烈心头一震,厉声道:“什么,阁下也叫“诛心人?” “一点不错!” “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难道我不能叫诛心人?” 字文烈陡向前跨了两个大步,沉声道:“诛心人已经死了!” 第54章 蒙面人嘿的一声冷笑道:“可是我没有死!” “不许阁下用这名号!” “为什么?” “诛心人是在下最尊敬的人,决不许别人冒他的名号!” “孩子,谁是诛心人?” “他已经死了!” 这一声“孩子”叫得半文烈心头一颤,这位是已死的那个诛心人的口吻,这蒙面有冒诛心人的名号,有什么企图呢? 心念之下,冷极进:“阁下可否不用‘诛心人’为名号?” “如果我说不呢?” “在下不得已只好杀人。” “你又怎断定不是他冒我的名?” 宇文烈爱时语塞,对于那诛心人,他一无所知,仅知他是一个神秘而似乎与自己有极深渊的人,他是谁?他不知道。江湖中在此之前,没有听说过诛心人这一号人物,那到底是谁冒谁的名? 青衣蒙面客接着又道:“孩子,天下事真真假假,不必太认真,你尊重他的人,而不必尊重他的名,名号只是一个人的记号,记号随时可以改变,比如说你,所尊重诛心人,你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 字文烈心头一震,道:“阁下怎知在下对那诛心人一无所知?” “孩子……”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道:“在下不喜欢这个称呼!” 青衣蒙面人淡淡地道:“你会接受这称呼的,当你知道我是谁之后。”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阁下是谁?” “真正的诛心人!” “阁下是真正的诛心人?” “一点不错!” “在下不认识你,真也好,假也好,彼此素无瓜葛!” “你如此肯定?” “当然!” “孩子,你对那诛心人感到迷芒,对他的行为困惑,有许多谜|奇-_-书^_^网|存在你的心庇,极想了解,是吗?” 宇文烈面色变了,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的确,这些全是他心中的话。 “阁下难道清楚?” “不错,他知道的我完全知道,还有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其身当丧,其心可诛,孩子,我是洗心人!” “我很冷静,我猜得出阁下的用心!” “本人的动机业已表明,别无其他用心。” “我也郑重声明,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有的,在不得已的时候,但,那将是非常不幸的事。” “阁下何必故作危言?” “一点也不,这是必然的事实。” “既是如此,阁了何必掩饰行藏,不肯示人以真面目?” “白姑娘,这是本人私事!” “我爱宇文烈也是个人的事,何劳阁下*心?” 青衣蒙面人长长一叹道:“白姑娘,你是聪明人,你该想得到目前的处境,别的不谈,单只说摆在目前的一个问题,假使令堂毁了宇文烈,抑或字文烈伤了令堂,你当如何?” 这句话犹如千斤巨锤,敲碎她的芳心。她知道这可能,但她尽朝好处想,但一经说破,情况就不同了。登时粉腮大变,娇躯乱抖,秀眸中泪光晶莹。 宇文烈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蒙面人紧迫着又道:“白姑娘,如果能化儿女之情为友情,有一天你会……” 白小玲不等对方说完,嘤咛一声,弹身疾奔而去。 “玲妹!”宇文烈本能地脱口叫了一声,弹身便待…… 青衣蒙面人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横身一拦,道:“孩子,由她去吧!” 字文烈怅然若失地望着白小玲消失的方向,默默无语。 青衣蒙面人以一种充满了慈爱的温和声音道:“孩子,听说你已经结了婚?” 字文烈木然地一颔首道:“是的!” “你爱她吗?” “这……” “一日夫妻百日恩,真正的婚姻,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你应当爱她,不要三心两意.自毁幸福!”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阁下莫非真如白小玲所料,是为了作鲁仲达?” “绝非其事,孩子,这完全出于一番善意。” “对不起,这是在下的家务事!” “孩子,你嫌她丑!” 这话使宇文烈一窒,这未始不是原因之一,爱美是人的天性,至贤难免,但最大的原因还是被对方强迫成婚。使他发出了强烈的反感。闻言之下,不自然的一笑道:“这倒没有!” “没有最好,关于白小玲,你应该理智,我诚心希望你对她能将儿女之私,化作高超的友情,以免铸成终生之恨!” “在下自有主张!” “孩子你很高傲!” “在下生性如此!” “言尽于此,我们会常见的,我走了!”话落人杏,行动的确近于鬼魅。 宇文烈困惑地摇了摇头,他已无法分析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尤其这自称诛心人的青衣家面怪客,使他有如置身五里雾中。一种潜意识的作用,使他弹身朝白小玲消失的方向奔去。 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种茫然的行为,不受意念控制的行为。无论男女,在性格上有一个共通的弱点,那便是失去才觉珍贵,而不能得到的愈想得到,也唯有不能得到的,似乎才是最完美的,许多悲剧,都在这一个概念之下产生,无法防止,也无从阻遏。 奔了一程,官道已迢迢在望。募地,两条极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宇文烈心中一动,展开身形,像一道轻烟般飘直过去,渐行渐近,他看清楚两人是谁,一个是甫告离开的白小玲,另一个赫然是死城殿主沈虚白。白小玲与沈虚白会在一路,的确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对沈虚白的旧恨,勾起了他的杀机。 白小玲与沈虚白并肩缓缓而驰,根本不知道杀星已随在身后。两人的对答,隐隐传入宇文烈的耳鼓。 “玲妹,我找得你好苦……” “说过一次足够了。” “玲妹,谁欺负你,我替你报仇?” “你办不到!”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哦!” “玲妹,你记得唐人李太白那首<长干行>吗?” “怎么样?” “开头是这样!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什么意思?”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我懂事起……” “住口,我不爱听!” 一股莫名的妒意,冲上宇文烈的心头,他记起不久前自己中计被擒,与瑶凤同被囚在石洞之中.沈虚白曾说过:“……有你在她不会爱我……”这显示了白小玲对自己确是一往情深。像沈虚白这样的为人,配得上白小玲这天仙化人吗? 他已经下决心,不接受她的爱,然而,此刻,他感到无法忍受,这证明了一件可怕的事实,他仍然撇不下这段情,没有爱就没有嫉妒。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恰巧是他恨如切骨的人,妒与恨使他再也无法自持。 “站住!”厉喝声中,人已到了两人身后。 白小玲与沈虚白双双骇然回身,白小玲惊喜地唤了一声:“烈哥哥!” 这声情切的呼唤,在此刻宇文烈的心头,可说别的一番滋味。 沈虚白一见宇文烈现身,如逢鬼魅似的面色惨变。这真所谓是冤家路窄了。 宇文烈瞟了白小玲一眼,然后目光一变,两道煞芒;罩定了沈虚白,声音冷得像极地寒冰似地道: “沈虚白,我们又见面了!” 沈虚白已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潇洒神态,但面上阴云极浓,眼珠不停地转动,似在寻思应付之策,闻言之下。微见畏怯地阴阴一笑道:“烈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宇文烈面目已笼起了一层恐怖杀机,不屑地一哼道:“姓沈的,亏你有脸称兄道弟,坦白告诉你,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沈虚白面色又是一变,额上已渗出了汗珠,厉声道:“字文烈,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 这两个字极具份量,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沈虚白斜眼一瞟白小玲,道:“你吃醋了?” 白小玲芳容一变,正待开口,宇文烈大喝一声:“放屁!” 掌扬之下,一道排山掌力,撞向了沈虚白,挟怒出手,而且杀机早存,这一击威力之强,的确令人昨舌。 沈虚白鬼魅似的一飘身,弹开丈外,虽已避过主锋,但仍被涌卷而至的劲气带得一个踉跄。 白小玲已退到两丈之外,粉腮上的神情极为难看。 字文烈怒哼一声,呼呼连劈三掌,三道撼山粟岳的劲气,分从三个不同角度卷出,笼罩了五丈宽的地面,虽是三掌,但快得犹如同时劈出。 沈虚自身法再奇,除了硬接,别无他途。震耳巨响声中,挟以一声闷哼.沈虚白口血飞溅.一跤摔出八尺之外,坐地不起。 宇文烈身形一弹,立掌如刀,朝沈虚白当头切下。 沈虚白折扇猛地迎着宇文烈一张一扇…… 白小玲尖叫一声:“毒!” 宇文烈不由一窒。 就在这电光石炎之间,沈虚白一个翻滚,到了丈外,起身便逃…… “哪里走!”喝声与掌并出。 栗人的惨号起处,血箭激射,沈虚白像断了线的风筝,飞泻到五丈这之外,“砰!”然一声,仆地不起。 宇文烈咬了咬牙,大步走到沈虚白仆卧之处,缓缓扬起了手掌,寒声道:“沈虚白,你早就该死了!” 蓦地,白小玲娇躯一弹,激动地道:“烈哥哥,不要杀他!” 第55章 宇文烈一愕,道:“为什么?” 白小玲显得有些慌乱地道:“我请你不要杀他,可以吗?” 宇文烈心念疾转,白小玲与沈虚白既是青梅竹马之交,她对他不能没有情份,也许她在对自已求爱而无所获之余,转而爱他…… 心念之中,一收掌道:“玲妹,你不愿意地死?” “是的!” “你……” 你什么,他没有说出来,本来他想说你爱他,但,他怕说出这宇眼,他内心感到一阵怆然,他爱她,然而现实却不容许他爱她,每一次见她的面,或是思念所及,都会产生一种矛盾的痛苦,一个人,理智再坚强,要想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小玲幽幽地道:“烈哥哥,怎么样?” 宇文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答应你不杀他!” “小妹这厢谢过!” “用不着了,玲妹,愿你幸福!” 白小玲杏眼圆睁,茫然不解地望着宇文烈.一时想不透愿你幸福四个字的含义。 就在此刻,沈虚白突地摇晃着站起身来,狠声道:“宇文烈,你有种就杀了我!” 宇文烈怒极而笑道:“沈虚白,若非看在白姑娘份上,你一百个也死了!” “你别后悔!” “呸!凭你……” “宇文烈,有种的到死城来,本人随时恭候招魂!” 宇文烈狂笑一声道:“沈虚白,你不说我也会到死城的!” 白小玲粉腮大变,厉声道:“烈哥哥,死城你不能去!” 宇文烈淡淡一笑道:“玲妹,势在必行,再见了!”说完,弹身疾掠而去,他不愿也不敢面对这痴情的女子,他怀着无比的黯然之情离开,内心感到一种幻灭的悲哀,这行为其实就是逃避。 他希望白小玲真的爱沈虚白,这样,她的情感算有了寄托,他又希望他不爱沈虚白,因为沈虚白不配占有她,然而他自己呢?何以自处? 他为他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放过沈虚白而惊奇,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恨,他该杀他!为了爱,他也该杀他! 他想,这样做也许对白小玲的一片痴情是一种变相的补偿,然而,这样做对吗?让一个心爱的女子,投入豺狼的怀抱!由此,他想到沈虚白激他闯死城。死城,在武林中仍是一个恐怖的谜。死城,他是无论如何必须去的。 父亲白世奇之谜!神风帮失踪江湖之谜!杨丽卿下落之谜!师父挚友无情剑客被囚之谜! 他个人与死城所结的仇,还有就是当今十二门派的传派之宝,全部被死城以卑鄙手段囊括,为了武林的安危,他已下决心消灭这祸胎。 心念之中,他觉得个人儿女之私,是次要的了。一股豪雄之气,从他的内心升起。他对自己的行止,作了一番盘算,先到南昌,探索空空祖师,寻回被窃的禁宫之钥与地图,那地图是恩人诛心人所托,关系十二门派的命运,现在诛心人死了,即使拼却性命,也得把它寻回,才能对死者有所交代,这几样做完之后,便直赴死城。 南昌一一人杰地灵,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一天黄昏时分,南昌东门外十里的乱葬岗,人影幢幢,像是在搜索什么东西。 坟堆之间,零零散散地横着十几具尸体,每一具尸体,死状完全一样,都是两太阳穴洞穿.血迹淋漓,惨不忍睹,这下手的人,真可算得上是心黑手辣。 这时,一个身穿土蓝布大褂,头戴遮阳笠的神秘人影.晃悠悠地飘入了乱葬岗。 夜色渐浓,乱葬岗上的人影有增无减,远远望去,似乎在鬼火飞萤之中,穿插着无数魅影,加上荒草宴迷,颓冢累累,益增恐怖之感。夜鸦被惊。不住地嘎嘎扑翼而鸣,有些神哭鬼号的况味,令人动魄惊心。 坟场边缘,一株枯死了的老树下,幽灵似的站着一个黑袍蒙面人,看上去像一截枯槁的树桩。 一个黑衣人,急奔到黑袍蒙面客之前,单膝一曲,低声道:“秘字第五号禀告!” 黑袍蒙面客声音冷得简直不像是发自活人之口,道:“情况如何?” “从死者伤口判断,下手的是空空祖师无疑。”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极派三名弟子,鄱阳湖十八寨总寨属下三堂四香主,本门四六、四七两号!” “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东海黄金城已有十名高手到达现场!” “铁心修罗第二是否现踪?” “还没有见报!” “好,下去。传令本门所有弟子,不奉命令不许与人发生冲突。” “遵命!” 秘字第五号躬身而退。 紧接着,另一个黑衣人如飞而至。 “秘字第一号参见总监!” “免!有何探报?” “中央古冢发生情况!” “什么情况?” “吸血狂人横尸墓前,两太阳穴洞穿,据推断是死于空空祖师的夺命锥。目前群雄全向古冢集中,有人提议毁塞!” “嗯!空空祖师行事神出鬼没,身法盖世无双,在场的恐怕没有人能拦阻得了,如果他真的隐匿墓中,必有秘道通往别处,毁墓是多此一举,现在传令所有巡察弟子与密探,全力监视坟场四周,如有发现,秘号传讯,采取紧密踪行动!” “遵令!” 秘字第一号施礼而退。黑袍蒙面客弹身往坟场中央泻去。 这里,另一条人影,在不远之处现身,正是那头戴遮阳笠,身穿土蓝布大褂的神秘人,他的笠沿拉得低低地只露出半个下巴。 神秘人冷笑一声,也朝坟场中央射去。 坟场中央,一座半被荒草湮没的古冢,巍然屹立,这古冢不知建于何代,也不知埋的什么人物,它是整个乱岗上,最大的一座坟墓,墓碑已完全被风雨侵蚀,再加上苔痕累累,纵使碑上留有残余字迹,黑夜中也无从辨认。 为数近百的各色武林人众,在古冢四周市起了一道人圈。 嘈杂的语声,击破了坟场死寂而恐惧的氛围。 蓦地,一个焦雷也似的声音道;“老神偷准匿在墓中无疑,朋友们,请闪一些,咱家要劈墓了!” 全场噪音顿息,但却没有人移动。发话的赫然是一个披发头陀,手中一把方便铲大无比,少说也在三百斤以上。 披发头陀目如寒星,一扫近身的人,再次道:“各位闪开些!”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在场的都不是三岁小孩,要劈就动手,何必装模作样!” 披发头陀猛地回身,目光扫向发声之处,暴喝道:“哪位朋友?” “区区在下!” 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 “阁下又算什么东西?” “咱家邵阳十八寨总寨处堂堂主明月!” “嗯,地头蛇!” “你报上名来?” “区区在下儒魔!” 人群中起了数趋势惊呼,显然儒魔的名头不小。 明月头陀嘿地一声冷笑道:“倒是洒家失敬了,儒魔阁下眼里想来没有洒家这一号人物?” 儒魔不屑地道:“阁下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明月头陀当着群豪之面被辱,这口气说什么也吞不下,怪吼一声,呼的一铲向儒魔当头击落,声势令人咋舌。 儒魔身形似魅,轻轻向旁一闪,道:“在下不想打架,阁下还是办你的事吧!” 明月头陀一铲击出.对方人影已杏,竟然硬生生地半途把铲撤回,闻言之下,气势汹汹地道: “儒魔,洒家要教训你目中无人!”喝话声中,一连击出一铲,上下左右中全在铲影笼罩之内,铲挟劲风,卷起漫无黄尘,势道的确骇人听闻。 风停尘息,儒魔若无其事地站回原来位置,没有看出他是如何闪避开的。 明月头陀铲头拄地,气呼呼地不发一语。 儒魔以尖细刺耳的声音道:“阁下,还是办你的事吧!” 明月头陀大吼一声,抡起如山铲罩向了儒魔。 “住手!” 喝声挟闷哼俱发,明月头陀蹬蹬蹬连退数步,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全场为之哗然。 就在此刻,一老者三中年同时欺身入场,各占一个方位.把儒魔半围在居中。 儒魔冷冷地道:“四位想必也是总寨属下?” 其中那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阁下恃技凌人,未免太小觑邵阳十八寨了!” 儒魔不经意地一笑道:“是非自有公论,在下一向不注意这些虚文小节,四位的意思怎么样?” “请阁下还个公道!” “讲打?” “老夫等极愿领教!” “好极.四位上吧!” 四人各发一声怒哼.就待出手…… 突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下去!” 四人连同明月头陀一言不发,恭谨地退了下去。 一条纤影,袅袅幽幽,在星光掩映下,仍可看出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徐娘。 儒魔尖着嗓子连笑数声,双手一拱道:“总寨主光临,在下失迎了!”敢情,竟然是邵阳湖十八寨的总塞主。” 阁下太谦了,余素娥有幸得会高人……” “哈哈除哈,余寨主,在下不敢当高人之称!” 声音由尖细一变而为祖家。 “下属开罪之处,本人致歉!” “不敢当!” “今晚这么多武林同道驾临此处,似乎不是欣赏阁下与敝寨……” “余群主说得是,在下谨致歉意!” 第56章 “不必,有的是时间解决,错过今晚吧!” “在下随时候教!儒魔话落之后,退了下去,群雄的目光又回到那座古冢之上。 总家主余素娥目光一扫全场,娇声道:“本人郑重宣布,邵阳湖十八水寨退出今晚这场盛会。诸位,失陪了!”娇躯一转,姗姗而没。 十八水寨突然宣布不参与这次索人夺宝的行动。令人费解,总寨三堂主四香主而丧空空祖师之手,明月头陀来势汹汹,声言要毁墓,现在却主动收蓬,其中大有蹊跷,但谁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群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墓地,一声凄厉的惨号,撕空而起,场中起了一阵骚动。 接着一个惊怖的声音道:“夺命锥,是地下的手,他不在古墓中!” 夺命锥是空空祖师独门兵刃,专刺人太阳穴。众所周知。 人影一阵散乱,纷涌向发声之处,地上,多了一具尸体,太阳穴上鲜血仍冒个不停,状极可怖,死者,赫然是刚才要劈墓的明月头陀。 空空祖师又杀了人。而且全场近百高手,竟没有半个人发现对方的踪影,难道他是神。全场一草一本都在监视之中,他如何下的手?多数的人,已感到胆寒。 十八水寨总主余素娥已宜布不参与行动,明月头陀何以仍然被杀? 惨号再起,一声!两声!三声!整座乱葬岗登时沸腾起来。 连续九人伏尸,死状全是一样,两太阳穴被利器洞穿而过,而且死者是分散在四周,并非聚集一处。 空空祖师纵使轻功盖世,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今夜在场,不乏功力卓绝的高手,竟然没有发现对方如何下手杀人,这倒是奇事了。 空气在紧张之中透着恐怖。一阵骚乱之后,又平静下来,但群豪业已分散,不再包围古墓,看样子是采取株守的方式,坐待天明。 坟场外围,四下密布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每一寸空间,即使是一只夜宵蝙蝠,也难越出监视。 由人被杀判断,空空祖师仍在坟场之内,只要等到天明,他将无所遁形。 平静了不到一个时辰,惨号再传。大多数在场的高手,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天亮了!乱葬岗上,活人与死尸各占了一半,死的死了,活着的,也是功力最高的,又开始活跃起来。 坟场中央古冢之前,巍然卓立着一个土蓝布大褂的人,一顶遮阳笠遮去了大半个脸孔,只剩下半个下巴露在外面,因此,这人显得分外的神秘。 一个面如僵尸骰的中年人,悄没声地掩到了墓前…… 神秘人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适时回身,冷冰冰地道:“你就是死城属下巡察总监万亦秋?” 中年人顿时目射骇芒,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阁下是谁?” “你的身份没有错吧?” “不错,你是谁?” “你别管在下是谁,现在拿命来!” “阁下好大的口气……” “你无妨拭试看!”看字声落,举步便向巡察总监万亦秋欺去。沙!沙!脚步声含着粟人的恐怖杀机。 万亦秋僵尸般的面上,皮肉连连牵动,他被对方神秘的态度度所慑,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着脚步。 一退,再退,万亦秋背脊已抵上一块墓碑,心头一震之下,凶性陡发,大喝一声扑上前,右掌横切,左手指戳向神秘人的七坎大穴,一招两式,快逾电掣,而且出手的部位方式,大异武林常轨,令人防不胜防。 “砰!”右掌切实,右手指也同时激上了“七坎”重穴。神秘人身影一晃,夷然无损。 万亦秋亡魂皆冒,他简直怀疑对方不是血肉之躯了,这一掌一指,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得当场毙命,而对方竟然若无其事,登时一窒。 神秘人嘿地一声冷笑,一掌挥了出去。惨嗥划空,血雨飞洒,万亦秋被震得飞泻到五丈之外,伏地不起。 惨嗥声震撼了全场,所有分散各处的高手,蜂涌而至,把神秘人圈在正中。 神秘人兀立如山,不言不动。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莫非他就是……” 另一个声音接道:“身材不对!” 一个黑衣人越众而出,厉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神秘人冰寒至极地道:“你不配问!” 黑衣人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厉声道:“阁下好狂……” 神秘人依然寒声道:“你是巡察总监手下,还是秘探总监手下?” 黑衣人神色立呈灰败…… 第十四章地下交易 所有在场的高手,既不知这神秘人的来路,更听不懂得所谓的什么“总监”。一般江湖帮派,根本没有这类的称谓,一个个面露惊异之色。 神秘人一晃身,划了半个圆弧,又回到原来位置,手中多了一个亮晶晶的小圆牌,冷极地道:“银牌弟子!” 黑衣人面色如死,怪叫一声,出手向神秘人手中银牌抓去“杀你并不为过!”神秘人冷喝了一声,挥掌切出。栗人的惨号起处,黑衣脑碎额裂,横尸当场,红的白的狼藉一片。 在场的高手又是一阵骚动,这神秘人功力之高,的确是震世骇俗。神秘人把手中银牌朝地上一抛,道:“这就是死城门人的标志!” 死城两个字,震撼了全场,在武林人心目中,死城是一个既神秘而又恐怖的地方,死城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而死城中人,也未公开露面江湖,除了十二门派掌门被劫持,迫十二门派各以一件不传秘笈交换掌门人的性命那回骇人事件之外,没有听说过其他行动,想不到现场竟有死城弟子现踪,看来死城已经参与这搜宝行动了。 这神秘人是什么来路,竟敢公然与死城为敌?每一个在场的高手.齐齐面现惊怖之色。 神秘人冰冷的声音再告响起“各位此来的目的是要搜寻空空祖师?” 没有人答腔。 神秘人接着二道;“空空祖师并不在这古冢之中。各位可以请便了!” 人群中一个白发老人道:“阁下何以知道?” “信不信在于干各位。” “阁下该有个称呼吧?” “有,可是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凭阁下一句话,要遣走在场的朋友?” “在下是一番好意,各位不信,尽可毁墓搜人便是!” 突地,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空空祖师易容之术于下无双!” 神秘人冷冷地道:“不错,他也许就在阁下身边!” 一句话说得众高手汗毛直竖,晚间丧生在‘夺命椎”之下的数十具尸体,还赫然在目.如果空空祖师易了容潜在人群中他要杀人却是防不胜防。 虽说空空祖师心黑手辣,轻功震世,很少敌手,但禁宫之钥的诱惑太大,贪婪的念头,使人忘了随时皆可丧生的危险。 那阴恻恻的声音又道:“虽然空空祖师精擅易容之术,但他以一代宗祖自居,极少使用!” 神秘人道:“也许今天是例外!” 阴恻恻的声音道;“精擅易容而且功力深夺取的人改变体形.并非难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人怀疑阁下就是……” “就是什么?” “空空祖师本人!” 所有在场的高手,早先本已起疑,现在一经说破,果然觉得事实极有可能,一个个面上开始变色。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怀疑得有道理,但你错了,在下不是!” “但阁下何以不把真面目示人?” “这你管不着!” “那么阁下将无法消除在场朋友的疑念!” “怎么样?” “阁下可能走不了厂 神秘人不屑地一哼道:“朋友,何妨站出来说话?” “当然可以!”随着话声,一个面色阴沉,目芒闪烁不定,身着一袭紫杉的中年人,越众而出。 人群中起了一阵低语,隐约中指出了这人的名号:“阴司秀才姚立。” 神秘人悠悠地道;“朋友是阴司秀才姚立?” “不错,正是区区贱号!” “这名号不祥!” “阁下什么意思?” “朋友如不自爱.恐怕要真的到阴司路上做秀才了!” 阴司秀才面色更是阴沉.仍是那死气森森的音调道:“未见得!” “朋友的功力较之吸血狂人如何?” “这……” “朋友别不自量力!” 阴司秀才森森一笑道:“在下有个毛病,凡事务求水落石出厂说着转向群雄道:“朋友们,是行动的时候了,各位此来一为的是什么?还等待什么?” 这话的确具有极大的煽动力。原先发话的白发老人和另两个劲装剑手,业已欺身入场。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神秘人沉声道:“在下不愿滥杀无辜,各位不要迫人太甚。” 阴司秀才道:“阁下现出真面目,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道:“在下不现出真面目,不信会有什么问题发生。” “那就很难说了!” “在下再次声明,各位虽然心存贪念,但此乃人情之所不免,不要迫使在下杀人!” 白发老者与两名剑手,业已到了场中央,与阴司秀才形成合围之势。 神秘人不言不动.虽然无法看到他的面孔,但却令人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森冷之气,迫人至极。 阴司秀才阴冷的面容毫无表情,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但眼珠却在不停地转动,显然他心中在疾转着念头。 第57章 空气紧张令人鼻息皆窒。 神秘人冰寒至极地发话道:“在下言止于此,得走了!”说着脚步一挪…… 两名剑手,首先拔剑,凌厉绝伦地罩身劈向神秘人,见乎是同一时间,白发老人呼的扫出一掌.阴司秀才却按兵不动。 银虹划空,惨号栗耳,两名剑手兵刃脱手飞出。人却栽倒现场,白发老人连退了三四步,口血染红了颔下白须。人群中起了一阵低沉的惊呼。 阴司秀才片言不发地弹身退出场心。 白发老人怒视了神秘人一眼,越围而逝。 就在此刻,无数黑衣人涌现,在人圈之外又加了一重人圈。内围数十高手骇然变色。 一个黑袍蒙面人,飞泻落人场中央,目光灼灼,透过面巾小孔。环扫了现场一周,沉声发话道:“各位朋友可以离开了!” 人圈中一个声音道:“阁下哪路高人?” 神秘人突地扬声道:“各位的确可以离开了.平白送命何苦,这位便是死城属下秘探总监!” 黑袍蒙面客双目暴射厉芒,迫视着神秘人道;“你知道得不少?” 神秘人冷冷地道:“好说!” “不错!” “你胆子不小……” “夸奖了厂 “现在拉下你的帽子!” “阁下口气很不小。” “老夫不耐歪缠,爽快些!” “阁下何不除下面巾?” “找死!” 黑袍蒙面客一喝话声中,拍出了一掌,这一掌看来毫无火气,但潜劲如山,而且中藏无数变化,的确是玄诡辣得世无其匹。 神秘人滑退了五尺,避过这惊人的一击。 黑格蒙面客一击落空,间不容发地又拍出两掌,较之第一生更见厉辣阴狠。 神秘人再退八尺。 四周的黑衣人,缩小了包围圈,场中央空地仅有五丈方圆。 黑袍蒙面客冷喝道:“你到底露不露相?” “阁下认为办得到的话,尽管出手!” “接掌!”喝话声中,黑袍蒙面客双掌齐推,劲气暴卷,势可撼山栗岳。 神秘人这次可不再问让.挥掌相迎。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起处,劲风裂空生啸,久久不绝,尘沙草石遮没了五丈的空间,也淹没了场内人影。视界夏明,黑袍蒙面客与神秘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三丈之外。这一击,可谓之惊世骇俗,武林罕见。 就在此刻,一阵刺耳怪笑,快告破空传来,笑声中,一条巨大向身影,旋落当场。来的,赫然是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狞恶地一挥手道:“滚到旁边去打,别碍老夫的事!”神秘人与黑袍蒙面客双双向后挪了数步,停手不打,目光转向了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面对古冢,一掌劈了出去。“轰隆”巨响声中沙石飞扬.整个墓顶坍了下来。两掌!三掌!墓道坍陷,露出了一具锈蚀斑剥的巨棺,一望而知那棺材是青铜所铸。 所有的目光,全投射在那具铜棺之上,古冢铜棺,显然所埋的人当初必非等闲。” 如果说空空祖师真的匿身在古墓之中,此刻该已现身了天下第一魔自顾自地嘿嘿一阵冷笑,举掌拍向铜棺。 “锵”土石飞扬,回声震耳,铜棺纹丝不动。 天下第一魔不期然一收双掌,碧芒暴炽,红发根根倒竖,身形半挫,双足陷入土中半尺之多,双掌再度扬起,就待劈出一声娇喝,倏告传来:“慢着!”声音不大,但却使人有心摇神悸之感。 天下第一魔不期然一收双掌,碧芒扫处,只见身畔丈许之地.不知何时已俏生生地站定了一个头戴白花的黑衣少女。 这少女来得如鬼魅,以场中人的功力而论,任哪一个都是武林中罕见的角色,竟然没有人发现她是如何现身的,尤其外围近百双皮眼睛,竟然有目如盲。 黑衣少女肤白赛雪,貌美如山,只是那身装束显得有些鬼气。 天下第一魔狞恶地道:“丫头,你知道老夫是谁?” 黑衣少女冰冷地一笑道:“妖魔小丑而已!”这黑衣少女口气之大,令人咋舌,堂堂天下第一魔竟被称为妖魔小丑。 天下第一魔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如此奚落.而且对方是个不见经传的少女,气得浑身直抖,狞声道:“老夫打碎了你!” 黑衣少女噗哧一笑道:“天下第一魔,别臭美了,现在场中一个蒙面人,一个遮面人.任你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信可以试试看!”这话说得神秘人和黑袍蒙面客暗地一震。 天下第一魔睥睨不屑地一扫两人,又转向黑衣少女道:“丫头,老夫杀人如摘草,你……” 黑衣少女娇笑道:“我来是给你一个忠告!” “世上居然有人要向老夫提忠告,真是奇闻!” “信不信由你,你已死在目前!” “什么?” “我说你死在目前还不自知!” 天下第一魔怪吼一声,快逾电光石火的向黑衣少女抓去。 黑衣少女娇躯如风中弱柳似的一阵摇摆,只差半寸,没有抓中。 天下第一魔一抓不中,改爪为掌,横里削出,快得肉眼难辨。 黑衣少女从容地闪身是开,仍是险极的半寸之差,滑过掌锋。这两手,满场皆震.谁也想不到一个少女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身手。天下第一魔不由窒住了。 黑衣少女若无其事的又道:“如果现在你自断右臂,立即离开,还可保全一命!” 天下第一魔振声狂笑道:“丫头.你认为老夫会吗?” “那你死定了!” “谁敢奢言取老夫性命!” “信不信由你,你劈棺吧!” 天下第一魔不由心里发毛,黑衣少女的功力,是他有生以来所仅见,但一代魔头,岂会被几句话唬住,一弹身又到铜棺之前。 黑衣少女冷冷的接着又道:“你的目的不过是要搜找空空祖师,想夺取那禁宫之钥,告诉你,空空祖师不在墓中,也不会在铜棺之内,你毁墓劈棺,照律就该死,要你自断一臂,算是极便宜的了!” “丫头,你是何人门下?” “这点你不必问了,我只是提忠告而已!” “你怎知道老偷儿不匿在棺内?” “如果有,在你劈墓之时他也早溜了,古墓之内,墓道纵横,他不会躺在棺里等你劈吧?” “老夫并非三岁孩童,老偷儿昨夜仍在杀人,而坟场四周已被人严密监视,他飞也飞不出去,整座坟场只有这古墓可以藏身,老夫断言这铜棺必是墓道的入口之一。” “那就请吧!” 天下第一魔犹豫片刻,终于举掌劈向了铜棺。骇人的狂飓卷处,棺盖陡然开启。所有在场的人连意念还没有转过来,棺盖又自动合上。 “哇!”一声凄厉震耳的惨号过处,天下第一魔庞大的身躯,“砰厂然栽了下去,刹那之间,会场呈现一片死样的静寂。每一个人血液,似乎都在这刹那间凝结住了。 恐怖!令人难以置信! 而更令人恐怖的,是这头戴白花的神秘少女,她与古墓铜棺,必有牵连。 天下第一魔身躯蠕动了数下,口里断续地道:’‘杨……丽……卿,这笔血债……老夫……来世……” 神秘人猛一弹身,到了天下第一魔身畔,栗声道:“你说什么?”没有答话,天下第一魔真的死了。 神秘人喃喃地念了一声:“杨丽卿!”转身向铜棺欺去。 黑影一晃.黑衣少女已拦在头里,厉声道:“你找死不成?” 神秘人大喝一声道:“闪开!” 黑衣少女道;“你准备做什么?” “找人!” “谁?” “棺中人!” “你知道棺中是什么人?” “杨丽卿!” “你错了!” “难道不是?” “百分之百!” “在下眼见是实……” “宇文烈,你不要莽撞!” 神秘人骇然退了三四步。 黑袍蒙面容沉道:“原来你就是铁心修第二?”所有外围的黑衣人,全部为之动容。 神秘人伸手抓落遮阳笠,露出一张俊美而冷漠的面孔,脱区土蓝布大褂,现出白色劲装,他,果然是宇文烈。宇文烈转目一扫黑袍蒙面客道:“不错,是在下,怎么样?” “跟老夫走” “跟你走?” “嗯!” 黑衣少女粉腮带着一抹冷笑,向黑袍蒙面客道:“他为什么要跟你走?” “不干你的事!” “可是姑娘我却管定了!” “阁下何妨试试看?” 宇文烈冷极地哼了一声,接过话道:“密探总监,在下正有这意思拜访贵城主,不过……” “不过怎么样?” “在下先办这里的事!” 黑衣少女抢着又道:“朋友,带你的手下离开这里!” 黑袍蒙面客冷声道:“会的,待宇文烈一路!” “他现在没有空!” “姑娘代表他说话?” “亦无不可!” ‘’姑娘何人门下?” “这阁下就不必问,我不会告诉你的!” “老夫言出不改!” “非要字文烈同行不可?” “你办不到。” “不见得! “那你就试试看厂看字方落.素手已挥了出去。 黑袍蒙面客骤然抽身暴退,他感到对方这一招完全无懈可击,而且凌厉诡辣得世无其匹,除了门让.根本无从接架化o。 宇文烈也不由心头泛寒.这少女但神秘而且近乎恐怖。 第58章 黑衣少女素手一收一放,一股阴风飒然卷出。 黑袍蒙面客陡地一震,退了两个大步。 黑衣少女道;“如何,阁下走是不走?” 黑袍蒙面向四下一挥手.黑影划处,如一缕烟般飘逝,所有的黑衣人,也随着纷纷离开,乱葬岗回复了平时的幽寂阴森,只是地上多了数十具尸体。 宇文烈这才向黑衣少女道:“姑娘如何称呼?” 黑衣少女粉腮突地一沉,道:“你踉我来!” “在下问姑娘如何称呼?” “现在不告诉你!” “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 “当然有事!” “何不说明白些?” “到时自知!” “对不起,在下没有这份闲空、” “在下偏不信这个邪!” “那可由不得你!” “我会要你信的!”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棺中人到底是姑娘的什么人?” “你非要知道不可?” “是的!” “是我的师父!” “令师尊姓大名?” “歉难奉告!” “那在下只好自己开棺一看了!” “除非你想死。” “在下不受威胁!” “字文烈,你到底目的何在?” “在下要找杨丽卿!” “家师并非杨丽卿。这名字根本没有听说过!” “可是天下第一魔临死之时,分明提到了杨丽卿这名字?” “你去问死者吧!” 宇文烈心念数转之后,一咬牙道:“在下觉得还是问活人比较妥当!”身形一划,到了铜棺之前。 “你敢!”娇斥声中,一股阴风疯卷和向了宇文烈。 阴风罩身.字文烈打了一个冷颤,但却无异状,因为他修习的修罗神功和九忍神功殊途同归,都有保脉护穴的功能,尤其已死的那诛心人传给他的赤阳功,是阴寒功力的克星,所以黑袍蒙面客经不起一击。而他夷然无损。 黑衣少女一击无功,粉腮不由变也。 宇文烈冷眼一扫对方,俯身就要去揭棺盖…… 黑衣少女素手一圈,凌厉无比的划向宇文烈背后六大要穴。 宇文烈双手已抓及棺盖边缘,同一时阳三,背部六大要穴同时被拂中,虽说神功护穴,不虞受伤,但对方功力太高,仍使全身狂震,弹开八尺之外。 黑衣少女粉腮一变,她想不到对方竟然不惧阴掌,不怕点穴宁文烈俊面冷得像冰块,怒声道:“姑娘若再拦阻,莫怪在一出手无情!” 黑衣少女不屑的冷哼一击,道:“宇文烈,天下第一魔如何死的、你是亲眼所目睹的吧?” 宇文烈下意识的打了一上冷战,这棺中人功力之高,的确无法想象,但他的目的是要证实棺中人是否他一心要找的杨丽卿天下第一魔临死的几句话,使他悬疑莫释,杨丽卿能毁蛇谷怪人,活埋死城总管戚嵩,当然出能毁天下第一魔,愈想愈觉所猜不错,当下傲然道;“在下承教了!”话声中再度欺近棺前。 黑衣少女娇躯一晃,出手如电,迅捷奇奥无比的一把扣住宇文烈手腕,字文烈一挣而脱,就在他挣脱的同时,但觉“冲”“带”两脉交会的地方一麻,登时真元全懈,有一种瘫痪了的感觉。 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对方点的非经非穴,枉有神功护体,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这与他师傅的计辰夺命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见奇玄.更见功力。身形一连几晃,他终于虚弱得栽了下去。 黑衣少女凝声道:“宇文烈,我无意伤你,但不能不出手,因为我不愿意你冤枉送命,棺中人并非你要找的什么杨丽卿,天下第一魔并未指明棺中是杨丽卿,可能,这是他平生一个愿望,而在生命消逝的刹那;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宇文烈有气无力地道:“姑娘何不用事实证明?” “我用以制住你奇经八脉之外的‘紫微脉’所用的手法即可证明!” “这……”字文烈默然了.他不知道武林中谁具有这种手法。 黑衣少女抑低了声音道:“家师数十年不现江湖,如你冒味,启棺,定遭杀身之祸,坦白告诉你,这铜棺是家师的安身之所,明白了吧!” 字文烈咬了咬牙道:“在下暂时相信!” “好!”素手一拂,字文烈全身一轻,真元复聚,跃身而起。 “现在随我来!” “姑娘不说原因,在下恕难从命!” “你怕?” “在下不受激,全凭自己意向处事。” “你倒是高傲得紧?” “随姑娘如何说吧!” “如果我说某人因你之故而失去自由,你愿不愿去呢“谁因在下而失去自由?” “空空祖师!” 宇文烈不由心头巨震,骤然道:“他因何失去自由?” 黑衣少女冷冷地道:“因为你呀!难道你不明白为什么?” “为了禁宫之钥?” “你很聪明.老偷儿把到手的宝物交还给你,难道你……” “这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卑鄙与高尚其间相差多少?” 宇文烈怒哼一声.心头浮起昨夜感人的一幕…… 在奔来此地的途中,突被一个年轻剑客所阻,那年轻剑客递过一个市包,道:‘’原璧奉赵,当日天台道上,本人知道群豪虎视眈眈.以你的身手,虽可保无虞,但武林中奸诈百出,防不胜防,所以暂代保管……”包裹中赫然是失落的禁宫之钥和那幅诛心人托付的地图。 年轻到士,是空空祖师乔装易容。空空祖师在说完之后,掷下一顶阳笠,一件上蓝布大褂,不容多问.又道:“换上它,去乱葬岗看热闹。” 空空祖师易容巧扮,混在人群之中,先后搏杀了数十高手。这些,可以说决无人知,但,空空祖师却被制了,事实非常明显,对方要以之胁迫自己交出禁宫之钥。 “是谁能有这高的身手,制住了轻功无敌的空空祖师?”心念之中,栗声道:“姑娘,空空祖师已落入贵方之手?” “目的要在下交出禁宫之钥换取他的自由?” “不单是自由,也可以说是生命。” “姑娘知道在下一定会交出来?” “会的!” “为什么?” “凭铁心修罗第二六个字,老偷儿有情在先,你不能无义于后。” “好卑鄙的计谋,请带路!” “请!” 黑衣少女弹身前导.字文烈紧紧追随,顾盼间,驰下了乱葬岗,眼前是一片密林。 一阵暴喝挟以惨号之声,由林中传出,隐约中似听到黄金城三个字,字文烈心中一动,急刹身形道:“什么事?” “在下要人林看个究竟!” “那关你什么事?” “这点姑娘就不必多问了!”话落,人已朝林中射去。 林中,激斗方酣,数十黑衣人,包围着六名黄衣人,双方正作殊死之斗,地上.横七竖八,已躺下了十多具尸体,其中四具是黄衣劲装。一个黑袍蒙面人.站在场边,指挥战斗。 照情况判断,六名黄衣人巳成了强弩之末,至多半刻,将全军覆没。 宇文烈略一盘算之后,弹身…… 一只柔荑,按上了他的肩头.是黑衣少女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助黄金城六名未死的高手一臂!” “这不是多管闲事?” “这是在下自己的事,与姑娘不相干!” “你救不了人!” “何以见得?” “你不能在三五招之内击败那黑袍蒙面人吧?” “这……可以试一试!” “但情况已不许你试了!”一声修号过处,又一个黄衣人倒了下去。 字文烈大喝一声,飞射入场,双掌挥处,三个黑衣人横尸当场。 所有场中的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一窒,但随即又开始恶斗,五个黄金城属下高手,在三五人不等的联攻下,险相环生。已到了末路穷途。 墓地,惨号频传,撕空震耳、黑衣人接二连三地栽了下去。转眼工夫,黑衣人死亡过半。 出手的,正是那头钏白花的黑衣少女,招式之狠辣,世无其匹,素手挥动之间,黑衣人当之立毙,连受伤的都没有。 一旁,宇文烈与黑袍蒙面客打得黑地昏天,黑袍蒙面客身手之高,令人咋舌,力拼了近十招.竟然毫无败相。 “住手,”娇喝声中,双方不期然的全住了手。 黑衣少女目注黑袍蒙面客道。“总监,如果你不带人滚的话,将不剩半个活口,连你阁下在内。” 黑格蒙面客扫了一眼遍地积尸,厉声道;“姑娘留个名?” 黑衣少女冰寒的一笑道:“算了吧,你阁下还是走的好!” 黑袍蒙面客栗声道:“好极,后会有期!”一声令下,与残存的十几个属下,狼狈而逃。 五个黄衣人浑身浴血.呆立场中。 黑衣少女一摆手道:“走吧!” 字文烈默然颔首.双双逝去。 黄衣人之一高叫一声:“宇文少侠……”但宇文烈的身影,已如烟般消失了。 字文烈随着神秘的黑衣少女,折身出林,奔上另一座与乱葬岗遥遥相对的山岗,不久,来到一座败落不堪的土地祠前。 黑衣少女娇躯一刹道:“到了!” 字文烈为之愕,难道这黑衣少女就存身这败落的土地祠中?不可能呀,这小饲有前无后,暂避几雨还可以,栖身决不可能。 正自不解之际,只见黑衣少女在神龛前的巨大香炉上摸索,神龛前石板一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穴口。 第59章 黑衣少女道:“请进厂” 字文烈一横心,举步走入穴口,无尽的石阶,斜斜向下伸。石级似乎无穷无尽,而且是笔直的向下;足足盏茶工石级走尽,眼前一条地道,潮湿阴森,霉气扑鼻,以宇文烈内力的精纯,也仅能隐约辨路。 黑衣少女抢前领路,又是盏茶工夫,眼前陡地一亮,已来到一间巨大石室之中,那光线,是发自顶上悬挂的一颗拳大明珠。 宇文烈目光一扫之下,不由机件伶打了一个冷颤,石室居中是两口并列的水晶棺材,棺中人物栩栩如生,像是睡着了似的,靠右的一口,纱帽袍芴,怦然王者之相,靠左的一口,是一个凤冠盛装的女人。 棺材四周,白骨堆堆,金玉饰刀剑盔甲散抛。显然,这是一座古代王候的墓穴,那些白骨,自是殉葬的武士和妃嫔无疑。 死寂、阴森、令人油然而生恐怖之感。当下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黑衣少女却不知何时失了踪,这一发话,穴中立起嗡嗡回应之声,字文烈不由头皮发炸,汗毛逆立。难道自己是白日见鬼?便黑衣少女明是活人。 略一移步,脚下便是一阵枯骨碎裂的咔嚓声,令人毛骨皆“请进!”声音发自前端一道拱门之内。 宇文烈怀着一颗狂跳的心,硬起头皮,闯了进去,眼前是品字形排列的三间石室,右边一间,金椅五案,古玩典籍,琳琅满目;左边一间,锦帐低垂,妆台陈设,豪华至极;正对面,室门半掩,隐约可见几案摆设,黑衣少女,已伫立而候。 “请!”黑衣少女冷冰冰地再招呼了一声。宇文烈大踏步推门而入。 长案之后,是黑色帐幔,低垂及地,案旁交椅上,坐着一个精悍瘦小的白发老人,目光灼灼,像煞孙悟空的一对火眼金睛。 宇文烈从眼神身材上断定老人便是空空祖师,他见对方时,对方化装成一个少年剑客,现在才是直面目,当下一抱拳,激动地道:“见过前辈!” 空空祖师无可奈何地苦笑遭:“小于,你怎么来的?” 宇文烈语带怒意地道:“被强请而来!” “老夫一番好意,却弄巧成拙了!”.“不,若非前辈伸手,禁宫之钥早已落入死城之手!” “结果并无两样。” “晚辈极感盛情!” “用不着,老夫生平只佩服一个人,就是令师铁心修罗所以才出手弄这一手,想不到反而害了你!” “哪里话……” 黑衣少女已来到两人身前。 帐幔之后,陡地传出一个阴冷彻骨的女个声音道:“可以送老偷儿出去了!” 黑衣少女恭应道:“徙儿遵命!” 空空祖师灼灼的目芒瞟向了宇文烈,全是惑然不解之色。 宇文烈更是震惊莫名,对方为了禁宫之钥而劫持空空祖师以要挟自己,现在尚未谈及正题,却要空空祖师离开,难道对方已视自己如掌中之物? 黑衣少女向空空祖师一抬手,道:“前辈请!” 空空祖师双睛连眨,精芒熠熠逼人,沉声道:“要老夫离开?” “是的!” “宇文烈呢?” “前辈就不必过问了!” “老夫得弄明白才走!” 宇文烈心念疾转决不能让空空祖师因自己而受累,看此地的情况,吉凶难卜,既然对方条件的放他走,该是求之不得的事,当即接口道:“前辈,还是及早离开吧,容后再见!’“小于,你知道此间主人的目的是什么?” “禁宫之钥而已!” “你准备放手?” “晚辈自有主张,前辈请吧!” 黑衣少女冷声遭:“前辈,家师说话向来只说一次!” 空空祖师目光射向那帐幔,正待开口…… 黑衣少女已然觉察,淡淡地道:“家师已憩息去了!” 空空祖师沉声道:“如果令师的目的是禁宫之钥,东西在宇文烈身上,交出东西后与老夫一道离开……” 黑衣少女道:“晚辈不敢擅作主张,只知遵从师令!” “如果老夫不走呢?” “晚辈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件发生!” “威胁老夫?”, “这不算威胁[” 宇文烈再次道:“前辈,请移驾如何!” 空空祖师踌躇了半晌,肃然道:“好,小于,老夫在南昌城等你三天!” 接着转和黑衣少女道:“三天之内如果不见宇文烈出墓穴,老夫就认不发生不幸,话先说明,老夫倾力周旋!” 宇文烈内心大是激动,恭谨地道:“前辈,盛德永铭五中黑衣少女打断了宇文烈的话头,向空空祖师道:“放心,他死不了!这一点晚辈可以保证!” 空空祖师立起身来,道:“宇文烈,三日之内南昌城见!” 宇文烈感激地道:“晚辈准定赴约!” 黑衣少女笑向宇文烈道:“请静从稍候,最好是不要太好奇!” 宇文烈冷眼一瞥对方,不予置答。黑衣少女与空空祖师出室而去。 宇文烈枯坐室中,内心激荡不已,他的意念,仍集中在黑衣少女的师父是否杨丽卿这一点上,至于本身安危,倒不愿烦心去想。这谜底,藏在帐幔之后。他试着发话道:“前辈,可否示知尊名大号?” 除了回声,别无反应,此刻,真的是静如鬼域。 他下意识地绕过长案,到了黑色帐幔之前,一连伸了两次手,就是下不了决心揭开,一颗心却愈跳愈剧烈,几乎冲出口来。 他想到这一揭开帐幔,结果十分难料,但,仍抑不住那一股冲动的意念。 天下第一魔临死的一句话,使他不释于怀,黑衣少女承认棺中人是她师父,而他认定她师父极可能便是杨丽卿。 杨丽卿,神秘而恐怖的女人。 他师父铁心修罗要他找她,隐有致歉与赎罪之意。蛇谷怪人传他才忍神功,要他杀她。死城总管戚嵩,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戚嵩惨遭她活埋。这些恩恩怨怨,亟待澄清。 终于,他狠了狠心揭开帐幔。奇怪,幔后除了一道向上伸的石阶之外,空洞洞的一无所有。 他想,对方可能存身石阶之上。心念之中,再次发话道:“前辈可否赐见?” 依然没有反应,只有空洞洞的回声,倍增墓穴的恐怖。 他再次犹豫起来,是否该追根究底?不论对方用计诱迫自己到这墓穴之中是什么意思,单只故作神秘不肯出示真面目这点看来,就大有蹊跷。心念中,脚步已不期然踏上了石级,石级极长,总在千阶以上。 走尽石级,又是一条干进的石砌甬道。“空!空!”单调的脚步回声,似有无数幽灵随在身后。 宇文烈硬着头皮,顺道行进,走了百丈左右,一道长方形闸门,开在头顶,用手一推,竟然十分沉重,当下单掌用力,往上一托,闸门应手而起,伸头一看…… “呀!”忍不住惊叫一声,这闸门,赫然正是那铜棺材盖,残破的墓道,尚未复原,想不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乱葬岗古墓之下。 人呢?难道已离穴而出?他百思不得其解。 蓦地,身后一个声音道:“宇文烈,家师没有杀你算你幸运。我曾告诉你不要太好奇!” 宇文烈放落棺盖,回身向黑衣少女道:“姑娘,在下要面见令师!” 黑衣少女冷笑一声道:“说得轻松,家师不见生人!” “那把在下诱入此间,是何用意?” “当然有借重之处!” “禁宫之钥?” “那只是一句玩话,家师无意于此!” 宇文烈一愣神,道:“那是为了什么?” “等会你便知道!” “此地只有贵师徒两人?” “不错!” “那对空空祖师下手的是姑娘了?” “就算是吧!” “姑娘好身手!” “宇文烈,我没时间与你斗口,来吧!” 两人回到原来设有帐幔的墓室。 黑衣少女朝椅子一指道:“请坐!”说着,自己已在一旁落座,宇文烈依言坐了下来。 黑衣少女静默了片刻,粉腮一肃,沉缓地开口道;“宇文烈,本人奉家师之命与你谈一桩交易!”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交易?” “不错!” “要借重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修罗神功?” “这……” “我说过是交易,并非平白借重,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作为条件!” “姑娘说明白些。” “家师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右腿成残,经穴十九不通,因为所练功力属纯阴,必须以纯阳真力助其打通,而武林中有修罗神功一门凌驾任何纯阳功力之上,所以才委曲了一下空空祖师,请你来此。” “就是这样?” “嗯!” 宇文烈心念疾转,救人乃是武道本色,无须什么交换条件,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呢?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这一点必须先弄清楚。“令师如何称呼?” “这一点你是否可以不问?” “在下有知道的必要!” “你的目的不过是怀疑家师是否你要找的什么杨丽卿“在下承认是如此!” “我以人格担保不是,家师不出江湖已近四十寒暑!” “真的?” “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在下希望一瞻令师尊容?” “我说过家师不见外人广 就在此刻,帐幔之后突地又传出那阴冷的声音,遭:“老身在这里,你看吧广宇文烈陡地站起身来,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第60章 帐幔微启,露出了一个白茸茸的人头。 罕文烈目光一扫之下,打从心底里冒出寒气,那简直不像是一个属于人的头面,而是一个狰狞的恶鬼。只见白发纷披,脸上堆堆累累,全是紫黑的斑点,加上皱折的皮肤。不正的五官,形成了一张恐怖至极的脸面。 帐幔复原,恐怖的你脸消失了,但,这已足够他终生不忘。天下,居然有这样丑恶的脸孔。从形貌判断,对方的年龄怕在百岁之上,当然,不会是杨丽卿。 黑衣少女微带愠意地道:“你满意了?” “在下很抱歉!” “所谈的交易如何?” “在下无条件接受!” “不行!” “什么,不行?” “家师生平不受人恩惠!” “在下没有什么条件可提。” “你可以随便说一样。 “也没有!” “这……这样吧,我师徒算是欠你一个条件,今后如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提出。” “可以!” 一只枯瘦如鸟爪的手,伸出帐幔之外,平放在长案上。黑衣少女道:“可以开始了,请你以双手分别附在手背脉根穴与腕间寸关尺脉,然后以修罗神功徐徐迫入!” “在下知道尸宇文烈移身案前,默运修罗神功,双掌顿呈莹白如玉之色,然后分贴脉根与腕脉两穴之上,徐徐迫入真气。 盏茶工夫,宇文烈额角现汗。黑衣少女紧张地守伺在一旁。 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烈汗湿重衫,俊面一片苍白,显见损耗真力之巨。 前后足足两个时辰,在对方手臂一震之下,宇文烈撤掌收功,但人已疲惫不堪,有如大病初愈一般。 帐后传出阴冷依旧,但却微带激颤的声音:“宇文烈,老身不忘你这笔人情,雯儿,照料他!” 黑衣少女应了一声:“是”然后向宇文烈道:“请随我来!” 宇文烈目前,亟需调息以恢复损耗的真元,默默地随着黑衣少女离开石室,到了外间。 黑衣少女朝右边那间弄清设豪华乡闱一指,道:“请自便!” 宇文烈进入室中,一股幽香直透鼻规,一扫外面那阴森恐怖之气。从室内的布置来看,不输于王公府第人家的香闺,当下一皱眉遭:“这房间是……” 黑衣少女面上的冷云一扫而空,十分诱人的一笑道:“这是我起居的地方.!” “什么,姑娘的香闺?” “墓穴之中,香闺两字未免迹近讽刺,叫卧室吧!’宇文烈不由心中一荡,黑衣少女把自己带到她的卧房是什么意思? 黑衣少女掩口一笑,又道:“我叫邱雯,你叫我名字好了,姑娘两宇太刺耳。” 宇文烈“哦!了一声道:“在下在此调息,似乎……” 邱雯小嘴一噘,道:’随你便,对面房间是家师贮物之所,容身不便,外面晶棺枯骨,那味道颇不好受,你看着办吧!” 宇文烈十分为难地瞟丁邱雯一眼。邱雯已自顾自的收起锦帐,移开衾枕,露出玉石床面,道:“相公,将就些吧,我不打扰你行功,再见!”说罢,姗姗移步离开,到了门边,有意无意的回眸一笑,方才半掩房门而去。 宇文烈实在疲累不堪,当下无可奈伺的脱靴上床,面里跌坐,运功调息,瞬间便入了忘我之境,功毕醒时,但觉内元充沛,毫无不适之感,珠光耀眼,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床前,矮几之上,已摆了数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热腾腾的饭。墓穴之中,居然也有这等排场,的确是匪夷所思。 他毫不客气的用完饭菜。黑衣少女邱雯适时现身。 “相公,家师嘱致谢意,并重申前诺,欠相公一个条件广宇文烈讪讪地道:“小事不足挂齿!” “人无信不立。” “在下想告辞了!” “墓穴幽森,不敢屈留,江湖道上再见!” “请带路i’ “请!”一阵奔行,出了墓穴,外面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宇文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宛若从一场矗梦中醒来。 邱雯不胜依依地道:“相公珍重,再见!” 宇文烈的心,已奔向那些亟待了断的恩怨情仇,虽然邱雯在不言中的表示,他未始一无所感,但,他不愿去想,也不愿放在心里,茫然地应了一声:“再见!”一抱拳,转身疾奔而去。 首先,他须到南昌城一晤空空祖师,以践三日见面之约。 顾盼之间,官道已然在望。 突地,一个声音道:“来的敢是宇文侠!” 宇文烈一怔,刹住奔行之势,一个村落打扮但秀逸非凡的少年,已站在身前。 “噫,你是谁?” “在下欧阳治,奉恩师之命在此等待少侠!” “等我!” “是的!” “令师是……” “妙手空空,安度无穷岁月……” “哦!空空祖师前辈的高徒。” “不敢!” “令师呢?” “有急事离开了,他老人家嘱咐如等到少侠,请少侠赶到嵩山少林!” “要在下赶到少林寺?” “是的,有一样东西请少侠过目!”说着,递进了张柬贴。 宇文烈接到手里一看,骇然道:“武林贴?” “是的,少林寺向当今十一门派和知名之士武林发出武林贴,约期集会嵩山,共商除魔卫道之汁,这贴于是家师代收的广“哦!” “十二门派掌门,已无一幸而免……” “什么?” “自上次死城换命之会后,生还的崆峒、衡山、泰山、邛蛛、点苍、太极等六大门派掌门,在一夜之间被杀!” 宇文烈心头巨震,栗声道:“有这样的事!” “此事目前已轰传江湖i” “是死城派人下手?” “除此别无解释1” “好,谢谢你传讯!” “在下另有要事,告辞!” “请便!” 欧阳治拱手一揖,电闪逝去,身法之奇奥,的确是高人一等,名师出高徒,这证明了空空祖师的轻功身法,在武林中堪称一绝。 宇文烈登时心绪如潮,嵩山之会该不该去参加?死城与他可说仇上女口恨,恨上添仇,他必须独力了断,不愿因人成事,嵩山会期在一月之后,尽有时间先赶死城,最最迫切的事,莫过于查明父亲白世奇的生死,和神风帮消失之谜。 但,他又想到禁宫之钥与诛心人交托的地图,带在身边,诸多不便.应该先送到山腹密宫,交与丈母长公主.同时代黄金城城主的女儿柳五蝉口信与冷罗刹,这样,算是了了两件心事。心念既决,弹身就等上道:“…… 蓦在此刻,——条极其眼熟的纤纤人影,踉跄疾奔而至。 “相公!” 宇文烈尚来来得及分辨来的是谁,人影业已“砰!”然栽了下去。 “是你?”宇文烈惊叫一声,奔近那人身前,内心下意识的一沉,这是他每次见到他妻子姜瑶风时,必然产生的心理反应,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厌恶?是怨忿?抑是愤恨。但,这意识仅是刹那的反应,随生随灭。 姜瑶凤是他的妻子,虽然他们的结合可能摧毁了他的毕生幸福,使他痛苦终生,虽然到了今天,他和她只是名份上夫妻,没有敦行周公之礼,可是,妻子总是妻子,她总胜过一个陌生路人。 他俯下身去,急声唤道:“娘子!娘子!” 姜瑶凤凄哼了一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 宇文烈焦灼地遭:“娘子,怎么回事?” 姜瑶风眸中尽是骇芒,歇斯底里地遭:“鬼……僵尸…… 鬼……” 宇文烈剑眉一皱,道:“什么,你说鬼?” 蓦地,一声震天的“轰隆!”巨响,破空传至,远远只见一股沙柱,冲天而起,赫然发自乱葬岗上。 宇文烈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他想到黑衣少女邱雯,也想到墓穴中的一切,妻子口中的鬼,莫非是指邱雯的师父……心念未已,只听姜瑶风骇极的叫道:“来了!” 宇文烈又是一震,果见一条白渗渗的人影,冉冉而至,像是御风而行。 白影瞬息间便到了身前三丈之处,陡地静止不动。 宇文烈目光一扫之下,不由皮肤起栗,寒气大冒,那白影,骇然是一个面无血色,眼射绿芒的怪人,一身从上而下,白帽、白袍、白袜、麻鞋,衬着惨白如雪的肌肤,活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当然,大天早晨,即使真的有鬼,也不敢现形。 宇文烈俊目放光,精芒似电,罩定了对方道:“阁下何方高人?” “嘿嘿嘿嘿!老夫死亡使者!” “装神扮鬼,算哪门于英雄?” “你就是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 “一点不错!” “你的死期到了!” 宇文烈嗤之以鼻,朝姜瑶风一指道:“是阁下伤了她?” “嘿嘿嘿嘿……”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宇文烈向前一期身,道:“阁下若不报出来历,在下要得罪了?” 死亡使者声音沉郁得像是发自地底地道:“宇文烈,本使者超度你!”一扬掌,一股排山劲气疾撞而至。 宇文烈有心一试对方功力,恃有神功护身,竟然不内不避。 “砰!”然巨响声中,宇文烈全身一震,退了一个大步,气翻血涌,他吃惊了,对方的功力高得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看来与他自己不相上下,心念之中,呼的一掌回敬过去。 “砰尸死亡使者照样退了一个大步。 第61章 一场惊世骇俗的搏斗,拉开丁序幕。罡风雷动,沙尘蔽天,两条白影,穿梭般游动,只打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厉喝传处,人影乍分,两股血箭,交叉激射。 死亡使者喘息如牛,字文烈胸部也是急剧的起伏。 姜瑶凤此刻倚在一块石头上,娇躯簌簌而抖。 宇文烈抽出了阎王剑,把全身残存功力,全迫注到了剑身之上,怪剑青芒大炽,这一战他非赢不可,否则他自己不说,姜瑶凤也得赔上一条命。 他做梦也不到这自称死亡使者的怪人,一身功力,竟与自己的九忍神功、修罗神功两种盖世功力的总和不相上下。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死亡使者眼中绿芒闪闪,与鬼魅的确没有多大分别。 宇文烈阎王剑斜斜上举,脚步开始向前移动。一步!一步!每一步似乎就有千钧重,也含着无比的杀机。 生死胜负,全系于这一击。 死亡使者被宇文烈势态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宇文烈大吼一声,身形暴进,阎王剑挟以全部残存内力,劈丁出去。 青芒划空定会一闪而止。惨哼声中,死亡使者蹬蹬蹬连退三四步,摇摇欲倒,左半边身已被鲜身濡湿,左臂虚软下垂,看去肩骨已被一剑拍碎了。 宇文烈本身也因用力过度而摇晃不止。 “砰!”一声,姜瑶风也许是因为宇文烈一剑创敌,仗以支持的精神一懈,晕了过去,由斜斜倚之势,滑落地面。 宇文烈闻声回顾,心头大震,以为她死了,咬牙转身,摇晃不稳地奔了过去,一探脉息,知道也只是暂时晕绝,提起的心,才放下来。此刻,他自身难保,已无力为她疗伤。 “娘子!娘子!醒来!” 姜瑶凤悠悠转醒。 “烈哥哥,允许我尽力吗?” 宇文烈一惊抬头,眼睛陡然一亮,一个美赛天仙的绿衣少女,已俏生生地站在身边,她正是白小玲。 白小玲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脱口道:“是你?” 白小玲满面忧戚之色,幽幽地道:“烈哥哥,你伤得如何尸“我,不要紧!”他这才想起他所创的死亡使者,回头一看,死亡使者已消失了踪影。 “玲妹,你看到什么没有?” “哦!我看见一个白袍怪人离开广 “你听说过死亡使者这名称么?” 白小玲粉腮微微一变,道:“没有听说过!” “那就算了……” “烈哥哥,让我为她疗伤?” 姜瑶风挣扎着道:“不用!” 白小玲玉掌一伸,已贴上了姜瑶凤的“天突”大穴。姜瑶凤轻轻一叹,闭上双目。白小玲端正姿势,以本身真元,助姜瑶凤疗伤。 宇文烈看着这一对女子,感慨万千,一个是了根本不爱的名份妻子,一个是他爱而不能爱的痴情少女,心中不知是一股什么滋味。 工夫不大,白小玲额头鬓边,已渗出了粒粒汗珠。 宇文烈无声的一叹,迅速的用残余真元,循径运行,三周天之后,真元再度滋生,情况大见好转,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其妙用在只要有一丝真元存在,便能生生,复原极快。十周天之后,宇文烈的功力恢复了八成光景。 白小玲功力不弱,半个时辰不到,已功圆果满,收掌静坐,自行调息。 姜瑶凤盈盈起立。 宇文烈淡淡地道:“娘子好了?” 姜瑶风点了点头,芳心中对接受白小玲疗伤,似乎极不愿意。 宇文烈心念一转,悄声道:“娘子,你如何受的伤?” 姜瑶风似乎余悸犹存,向四下扫了一眼,才幽幽地道:“我听说不少江湖巨头,为了禁宫之钥齐集乱葬岗,我也赶了来,但已曲终人散,转了半夜,不得要领,古墓魔棺,引起了好奇之念,我试着开棺,哪知方一伸手,一道潜劲如山的阴风,从棺中卷出,把我震飞五丈之外……” “哦!”宇文烈不由哦了一声,以天下第一魔的功力,当之立毙,姜瑶风不死,已算是相当幸运的了。 姜瑶风一顿之后,又道:“迷茫中,两个白袍鬼怪,齐临棺前,合手揭棺,阴风卷处,竟然伤不了两个怪人,而棺中跃出一个僵尸般的白发怪女人,与白袍人搏斗,十个照面,活活撕裂了一个白袍怪人,另一个见势不妙,疾遁而去,我当时神志不清,脑海中一直认为对方是鬼魅,及至看到了你,神智才告稍复,幸而还认得出你来!” 宇文烈伸手怀中取出禁宫之钥递与姜瑶凤道:“娘子,这就是半片禁宫之钥,你拿去吧,不要耽搁,立即返家……” 姜瑶风诧然道:“给我?” “是的,好完成岳父大人的愿望!” “这愿望该由你去完成!” “我……”宇文烈苦笑一声,接着又道:“娘子,我对这没有兴趣!” “你打算怎样?” “我有许多事要办,而且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就在此刻,两个与受伤而遁的死亡使者一模一样的白袍怪人,毫无声息的掩近前来。宇文烈无意中瞥见,忍不住惊“哦!”一声,面色大变。 第十五章死城 宇文烈正要把禁宫之钥交与他妻子姜瑶风之际,两个与死亡使者同一装束的怪人,悄没声息的掩到,宇文烈瞥见之下,不由俊面大变。 如果这两个怪人,与负伤而遁的死亡使者同一身份,同等功力的话,情势就相当危殆了,他自己力拼死亡使者,功力只恢复了八成,要接战一人都很难,姜瑶风新伤初愈,白小玲因为替姜瑶凤疗伤损耗真元,正在调息,说什么无法应付对方。 两个形同鬼魅的白袍怪人,在距三人两丈之处立定身形。 无形的恐怖气氛,迫得人鼻息皆窒。 姜瑶凤此刻神志已完全正常,对白袍怪人的出现,已没有先时的异常恐怖。 宇文烈把禁宫之钥朝姜瑶凤手里一塞,沉声道:“快走,我挡住他们!” 姜瑶风一缩手,断然道:“不!” 宇文烈不由大急,如果自己抵不住两个白袍人之一,那姜瑶凤当然更非另一白袍人和敌手,纵使加上白小玲,也属徒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当下栗声道:“你不走?” 第十五章死城 宇文烈正要把禁宫之钥交与他妻子姜瑶凤之际,两个与死亡使者同一装束的怪人,悄没声息的掩到.字文烈瞥见之下,不由俊面大变。 如果这两个怪人,与负伤而遁的死亡使者同一身份,同等功力的话,情势就相当危殆了,他自己力拼死亡使者,功力只恢复了八成,要接战一人都很难.姜瑶凤新伤初愈,白小玲因为替姜瑶风疗伤损耗真元,正在调息,说什么无法应付对方。 两个形同鬼魅的白袍怪人,在距三人两丈之处立定身形。 无形的恐怖气氛,迫得人鼻息皆窒。 姜瑶凤此刻神志已完全正常,对白袍怪人的出现.已没有先时的异常恐怖。 宇文烈把禁宫之钥朝姜瑶凤手里一塞.沉声道:“快走,我挡住他们!” 姜瑶凤一缩手,断然道:“不!” 字文烈不由大急,如果自己抵不住两个白袍人之一,那姜瑶凤当然更非另一白袍人和敌手,纵使加上白小玲,也属徒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当下栗声道:“你不走?” “不” “同归于尽?” “未见得!” “你想到令尊的期望没有?” “这……不,我不能单独离开!” “娘子,你带东西离开,我设法带白姑娘脱身!” “相公,我是秉母命与你结合,你也许不以我为妻,但我却以你为夫,夫妻同气连枝,我不能这样自私,生死总在一起!”言词恳切,情义凛然,字文烈既惭且感,他想,自己对姜瑶凤的态度与想法,也许错了…… 白袍怪人之一,双目绿芒连闪,倏地怪笑一声道:“禁宫之钥!” 宇文烈心头一沉,寒声道:“两位何方高人?” “嘿嘿嘿嘿,死亡使者!” 又是死亡使者,字文烈迅速地把禁宫之钥塞在姜瑶凤手中,用力一推,大喝道:“走!” 姜瑶凤被这一推,跌撞出一丈亡外,但,她仍没有走的意思。 宇文烈嗖的拔出了阎王剑,前车之鉴,他在功力未全复的情况下,不敢再以掌力和对方硬拼,一见姜瑶凤仍呆立不动,不由心火大发,厉声道:“你再不走,我一辈子恨你!” 白相人之一,阴恻恻地道:“走?作梦!”两个白袍人诡异的目光,不时偷偷向正在调息的白小玲瞥上一眼。 姜瑶凤猛一顿脚,凄厉的地:“我走!”这一声是用了极大的力量才说出来的,话声中,娇躯电闪而起…… “回去!”白影一闪,宇文烈根本来不及阻止,白袍人之一已把姜瑶凤截回原地,行动之飘忽,功力之高深,的确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死亡使者,江湖中从未听说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宇文烈心胆皆寒,弹身向截阻姜瑶凤的那死亡使者扑去。 阎王剑挟骇电奔雷之威,同时罩出,这一击,大有使风云为之变色亡势。死亡使者霍地弹开丈外。 姜瑶凤再度弹身而起,另一死亡使者,已如幽灵般凌空截到。 字文烈正待出手应援,那闪退的死亡使者,如涛掌力已告攻至。 “砰!”挟以一声惊咱。姜瑶凤与那死亡使者凌空对掌,死亡使者垂直落地;姜瑶凤却被震得倒翻三丈之外。 第62章 字文烈咬牙硬承对方一掌,阎王剑再度出手。 那死亡使者飘忽如魅,一晃而没,掌力却随卷而至,恶斗遂告展开。 阎王剑只得一招,出手无功,尚属首次,字文烈寒气大冒。 一声凄哼传处,姜瑶凤身形摇摇欲倒。接着,响起一阵刺耳慑神的阴森狂笑.禁宫之钥已到了使者手中。 字文烈侧眼一瞥,不由心头狂震,心神略分,被对方一招迫得退了五步之多,忙收慑心神,勉强再战,终因真力未复,一着失利,成了守多攻少之局。 那边,姜瑶凤厉叫一声,扑向了面前的死亡使者。 素手扬处,连演三绝招,挟恨出手之下,这三招的威势倒也未可小觑,死亡使者被迫得退了一个大步。但,毕竟是棋差一着,第四招出手,顿失凌厉。 暴喝声中,惨哼立传,姜瑶凤以一连几晃,栽子下去,恰巧跌在白小玲身畔。 死亡使者窒了一窒,高声道:“事关重要,本人先上复命!” 显然,这话是对正与宇文烈交手的同伴而发,声落.人影已沓。 字文烈目毗欲裂,怨毒之气,几乎冲破顶门,栗喝一声,阎王剑青芒暴炽,挟雷霆万均之势,划了出去。 平头怪剑,无锋无刃,抬式只限于劈、砍、拍、打、扫、挑、点数式。一声闷哼,死亡使者被扫中肩肿,骨肉尽糜,血如泉涌。 宇文烈这一击可说是背城一战,用力过度,马步为之一浮,身形连晃.他这一招是胜在剑式,而非内力。 死亡使者身形一个踉跄之后,陡然暴进,连挥三掌。劲浪裂空厉啸之中,字文烈倒栽到一丈之外,仰卧不起。死亡使者一声狞笑,弹身伸手,便朝宇文烈当胸抓下。这一抓如果抓实,字文烈势非胸裂肚破不可。 危机千钧一发,但他欲振乏力,心里一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就在此刻,只听一声娇喝道:“住手!” 死亡使者不期然的收掌后退,眼中绿芒闪烁,注定发话的人。发话的赫然是白小玲。 宇文烈暗道一声:“完了,你这不是找死!” 但,事实大出意料之外,死亡使者既不开口,也不出手。 场面呈出异样的死寂。 字文烈与姜瑶凤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来。 白小玲冷冷地向死亡使者挥手道:“离开!” 死亡使者脚步一挪,仍僵立不动。 宇文烈与姜瑶凤在是骇然,白小玲何以能对使者呼喝? 白小玲缓缓从怀中摸出一物,托在掌中,那是一朵白玉雕琢的莲花。死亡使者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打了一躬,飘然而逝。 一朵玉莲,能使恐怖绝代的人物——死亡使者听命离开,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白小玲收起了白玉莲,转向宇文烈道:“烈哥哥.你又受伤了!?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姜瑶凤心里老大的不爱听,但对方几番相救.她能说什么呢? 字文烈面寒如冰,冷冷地道:“玲妹,刚才记得你曾说过不知道死亡使者的来路?” 白小玲粉腮一变,道:“是的!”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不是。” “何以见得?” “你能对死亡使者发令,这怎么解释?” “我只凭这朵玉莲!” “玉莲能使对方听令?” “我也不知道,只是情急之下,冒险一用,因为玉莲主人曾对我说过,这标记出现,任何凶神恶煞,都不敢侵犯。” “玉莲主人是谁?” “这一点恕我不能奉告。” “那玲妹与玉莲主人又相当渊源的了?” “是的!” 姜瑶凤颤抖着声音道:“相公,禁宫之钥被那死亡使者抢去了!”声音中,充满了歉疚之情,如果她一开头听从宇文烈的话离开,也许事情的结果不是这样。 宇文烈咬了咬牙道:“我会把它夺回来的!” “恐怕相当不容易了,对方身份是使者.幕后又有主使之人,手下如此.主人岂非更加不可想名象。” “事在人为,娘子不必气馁!” 这一声“娘子”,听在白小玲耳中,使她的芳心一颤。她把全部感情,奉献给她情所独钟的人,而这人,是有妇之夫,每当她的意念触及这问题时,她安慰自己,他不爱她,他们夫妇之间没有情感的存在,只是名份,但不管怎样,这总是一个重大的遗憾,也可以说是一种畸恋。 宇文烈心念一转之后.从怀中取出诛心人交托的地图,向姜瑶凤道:“娘子,请你为我办两件事!” “什么事?” “这是一位武林前辈交托我的东西,那位前辈业已不在人世,他说,这东西关系当今十二门派命运,现在请你带回去收藏,要在武林承平之日才能开启!” “好,交给我吧!” “第二件,请传一个口信给冷罗刹前辈…·,” “什么口信?” “记得死城总管戚嵩吧?” “怎样?” “戚前辈已经死了!” 姜瑶凤娇躯一震.粟声道:“戚公公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被一个叫杨丽卿的女人活埋!” 白小玲粉腮惨变.一副欲言又止之态,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姜瑶凤目中顿射恨毒之色.咬牙道:“杨丽卿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不知道.我正在找她!” “我誓要为戚公公报仇!” “还有.当日戚前辈夫妻反目成仇.是为了他们的独生女儿戚依萍……” “不错,你怎么知道?” “戚依萍便是东海黄金城城主,她女儿柳玉蝉说她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探索父母行踪,但都没有下落。请传讯冷罗刹前辈,或赐见她母女,或驾临黄金城,以奉养天年!” “好,姥姥椎心蚀骨的悲痛,算是告一结束,但戚公公之死,她是不会甘休的.虽然表面上夫妻反目成仇,口口声要杀戚公公.那只不过是气愤的话,夫妻毕竟是夫妻,究其实,只是爱女心怀,内心何尝不后悔!” “娘于.你的伤势……” “没有大碍!” “那就上路吧!” “你呢?” “……千绪万端,要办的事太多!” “相公,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跟你一道,我走了,你多珍重!语意低沉,带着无限的幽怨意味。 宇文烈不由黯然,这不愉快的结合,到底是谁的错?他想安慰她几句,但说不出口.潜意识中,那股怨气一时间是不容易消失的。 姜瑶凤接着转向白小玲道:“白姑娘,援手之德,容后图报!” 白小玲不自然的一笑道:“谈不上!” “白姑娘,你很美,造物者对你特别青睐.希望你善用你的美! 白小玲粉腮为之一变.弦外之音,”她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姜瑶凤再次向字文烈道了“珍重”,翩然而逝。 宇文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姜瑶凤奇丑的面容此刻在他心中似乎已有了改变。 白小玲幽幽地道:“烈哥哥.我不愿破坏你的幸福,但我爱你!”眸光似水,浮漾着无尽的柔情蜜意,也掺和着一缕淡淡的幽怨。 宇文烈凝视着她那超凡绝俗的粉靥.不由一阵意马心猿。 倏地,自称真正诛心人的青衣蒙面客所提忠告.又响在耳边:“……你俩不能相爱,后果将是一场悲剧……”心念之中,不由倏然而震,她母亲是师父的仇家,自己也是她的母亲必欲置之死地的对象.而恩人诛心人.被她母亲活活逼死,同时他也想到了白小玲的竹马之交沈虚白.情与仇.如冰之与炭,根本是不能并存的,何况…… 当下收慑心神,歉然道:“玲妹,我要向你说再见了!” 白小玲芳容一黯,道:“烈哥哥。相见竟如不见,总是会少离多,这时刻何其短暂阿?” “玲妹,人生本来如此,相见也未必有缘!”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玲妹,我只是偶有所感而已。” “感到什么?” “不说也罢!” “我偏要你说?” “比如说,我是结了婚的人……” “我知道你们之间不但没有爱,而且有恨!” “也许这情势要改观了!” “你……”澄澈的眸子,突然被泪水模糊了。 宇文烈鼓足勇气又道:“还有,你有青梅竹马的良伴……” “你说沈虚白?” “这点你当不会否认?” “不,我恨他.我恨不能杀他。我只爱你,除了你我谁也不爱……”泪水,终于滚落粉腮,这是真情的流露。 宇文烈几乎想抱住她,说,我也只爱你一个人,然而,他宁愿扼杀自己的爱苗,他想到后果的可怕,故意漠然无动于衷地道:“玲妹.我们是朋友,现在是,将来也是!” ”你变了!”“没有,这只是你的感觉2” “好,你走吧,离开我,远远地离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簌簌而落。 宇文烈攻了咬牙,硬起心肠道:“玲妹,珍重,我走了!” 说完.弹身疾奔而去,连再回头一看的勇气都没有。身后,传来白小玲近乎凄厉的叫唤:“烈哥哥,我永远爱你……” 那呼声,每一个宇像一枝箭,直射进他的心房,这痛苦,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拟,他只能默默地忍受,也许,这痛苦将伴着他直到生命的终结。 工夫不大,他又回到了乱葬岗,他要一查不久前那爆声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坟场中央,土崩石裂,那曾经被毁的古墓彻底地消失了,铜棺.墓道,也没有了影踪,古墓被炸了。是邱雯师徒自己炸毁的,还是别人下的手? 怔立了片刻之后,转身下岗,目的地指向死城。他要在赴少林大会之前.一间死城,探究父亲白世奇之谜。 群山围环中,一片亩许大的平场,一片原始榛莽,迤逦无尽,面对着这一小块平场的,是一条宽仅丈许的林道,树幕遮天蔽日,使这条林道变成了一条黝深暗的洞径进口,一方石碑,上书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阴阳界i这里,便是武林中谈这变色的黑森林,林内.便是谜一样的恐怖地域——死城。 死城——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了,因为那些曾到过死城的,都死了。 日正当中。黑森林之前,出现了一个白色劲装的俊美少年,停身在阴阳界石碑旁,他,就是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 字文烈面对死寂阴森的林道,心头不自禁的泛起一股寒意。 他明知此来吉凶难料,但,为了父亲的生死下落,为了杨丽卿的行踪,为了当年师父铁心修罗身残废的谜底,为了师父至友隐仙谷主人无情剑客的生死,也为了沈虚白的恶意邀约,他必须一闯这恐怖地域。他此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他打量了暗沉沉的林道片刻.嘴角噙起一丝孤傲的笑意,举步…… 一声娇唤倏告传来:“你不能!” 宇文烈不期然地收回前垮的脚步,一看,不由为之一窒。 来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白小玲,只见她满面俱是惶急之色。 他就是想不透白小玲为什么阴魂不散般的缠住自己,她怎会也跟了来呢?心念之中,皱眉道:“玲妹,你不该来的!” 白小玲栗声道:“你现在跟我回头!”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死.你未免太过虑了!” “一点也不,烈哥哥,跟我回头吧!”神色在凄惶之中.带着无比的切盼之情。 “玲妹,原谅我办不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 “送死未必!” “烈哥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眼看着你毁灭!”切切痴情语,宇文烈不由怦然心动,但,他对某一件事,一旦下了决心,是不轻易改变的,何况他此来可说是处心积虑,思之已久,当下冷冷地道:“玲妹,我再提醒你一次,我是结了婚的人了,你对我宇文烈的一番情意,我没齿不忘,但……我…… “怎么样?” “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白小玲芳容一惨,蹬地退了一步,眸中泪光浮动,凄声道:“可是……我爱你呀!” 宇文烈硬起心肠道:“玲妹,看来我要辜负你了!” “不管,你现在跟我离开这恐怖的地方2” “办不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样?” “第一,你知道的,沈虚白约我在死城见面;对他那样的人,我能失约吗?” “他那是无赖的话,值不得…” “还有更主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宇文烈面上杀机骤涌,恨声道:“听说家父被困死城,而且可能已遭害!” 白小玲花容大变,粟声道:“令尊是谁?” “与你同姓!” “姓白?” “是的,白世奇!” “什么,令尊是白世奇?” “玲妹认识、……” “不.我奇怪你为什么不姓白而姓宇文?” “这……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说明!” “我们是同姓?” “可能是的!” “可能?” “根据线索,家父是失踪了近二十年的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但目前还不能百分之百的认定,尚待最后的证实!” “哦!” “玲妹怎么也来到这里?” 白小玲微微一窒之后,道;“我是追你而来!” “追我?” “是的,你的行踪瞒不了人!” “玲妹请回头吧!” “你跟我一道离开,我负责打听到令尊的生死下落!” “你打听?” “这一点还可以办得到!” 字文烈倏有所悟,白小玲与沈虚白是青梅竹马之交,而沈虚白是死城属下的殿主,凭这层关系;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当非难事。心念动处.不由脱口道:“凭沈虚白的关系打听!” 白小玲冷冷地道:‘’这倒用不着!” 宇文烈心中一动,难道她与死城有什么瓜葛不成?武林人谈死城而色变,她说得像是满有把握,到目前为止.他对她的身世仍然迷茫不解,仅知道她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母亲。 他想到她母亲迫死洗心人,原因是误会诛心人是白世奇,如此说来,彼此之间不但是师仇,牵涉上了家仇,想到这里,不禁激冷冷打了一个冷战,不管曲在何方,彼此间有解不开的仇结是事实。 白小玲对这些一无所知吗?当然不会!她当有想到后果吗?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真的如此盲目的滥用感情吗? 当下沉声道:“玲妹,我拜访死城,问题不在一二件,再见!”不理对方反应如何,猛然弹朝黑如暗夜的林道中射去。 “烈哥哥!” 耳畔传来白小玲凄厉的呼唤,像是字文烈这进人死城,是准死不活了。 那声音,代表了她的一片痴情.关切与爱,原是不可分的。 宇文烈心头一颤,但,人已没有时间去想及其他了。 林道中不见天日,五十丈之后.已然伸手不风五指,以宇文烈的修为,当可分辨十丈之内的景物。 足足盏茶工夫,天日重现。眼前,是一片由森林与危峰夹峙的盆地,一座具体而微的小城,依峰而建,方圆及五里,城楼高耸,雉堞宛然,迎面城门之上,两个惊心怵目的大字:死城! 这就是武林中只听传闻,而没有人真正经历过的死城。 从人林到现在,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阴森!恐怖!死寂!宇文烈纵孤傲绝世,到此也不由打从心底冒出寒气。 死城,名符其实的死城,死气沉沉,虽然白日高照,仍不能使它增加半分活气。 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向盆地落去。顾盼间,已来到城门口,只见城门洞开,依然不见人影。 表面上越是平静,背后所隐藏的凶险也愈大,这几乎成了武林中必然的铁则,宇文烈焉有不知之理。 深邃幽深的城门洞,像巨灵之口,准备吞噬每一个进人死城的人。 他想,不管此来目的为何,对方总是一个门派,应当照规矩求进,当即凝声道:“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拜城!” “拜城!”“拜城!”一连串空洞的回声,倍增恐怖。 宇文烈凝聚真气,再次开口:“武林后学宇文烈拜城!” 一阵激荡排空回声过处,城楼上出现了三个白色人影。 宇文烈一看之下,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头寒气大冒,居中一人,一身重孝,手持哭丧样,赫然是那曾经主持换命之人的东城守望使崔浩.那无血色的脸孔,平板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两侧,是两个像是纸扎店糊的白衣人,手中各执一支白幡,白幡上一边写的是:“接上九莲台”。鬼气森森,使人有如人阴司地府之感。 宇文烈定了定神,大声道:“在下宇文烈拜城,请阁下通禀” 东城守望使崔浩阴恻恻地道:“拜城?” “不错.在下求见城主!” “越过阴阳界.便是九泉人,进城吧!”两支白幡,迎风招了两抬,人影消失。 字文烈把心一横,举步进城…… “站住!”喝话声中,一个白杉汉子横身拦在两扇敞开的巨大城门之间。 宇文烈不期然的止住脚步,冷冰冰地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白衫汉子朝近身处一指道:“人死留名!” 字文烈这才注意到城门洞人口右侧,摆了一张白木桌子,笔砚俱全,桌子正中央放着一本厚厚的簿子,标签上两个血红的篆体字:“鬼录” 一看之下,不由心火直冒,冷冷一哼道:“在下照江湖规矩通名拜城……” 白衫汉子冷森森地截住话头道:“死城即将开禁,预料将有不少武林朋友要来加人鬼籍,是以城主特谕设置鬼录,以备稽查,阁下十分荣幸,将是鬼录留名的第一人!” 宇文烈怒哼一声,走近桌前,翻开扉页,果然是一本空白簿子,还没有别人在上面留过名,当下沉声道:“如果在下不愿留名呢?”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阁下并非无名之辈,大概不愿人与名同时湮没吧?” “在下此来是拜城” “阁下已经说过一遍了。” “那就请让路。” “阁下听清楚了,先留名.没有活人能了入阴阳界!” “恐怕未见得?” “事实会答复阁下的!” “非留名不可?” “当然!” 冷吟声中,宇文烈一掌向那本两寸厚的纪录按了下去,籍册连同白木桌子,透穿了一个整齐的掌印。 白衫汉子面色剧变,厉声道:“好小子.你敢毁本城鬼录……” 宇文烈脚步一举,口里喝道:“闪开!” 白衫汉子双掌一震,冰魄煞已无声无息的发了出去。 宇文烈已领教过死城属下的这一套,看架势已知道是什么回事,即使没有诛心人传他的赤阳功,但凭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又何惧于这区区阴寒掌力.当下恍若未觉的前欺如故。 第64章 白衫汉子见冰魄煞无功,寒气顿冒,但职责所在,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宇文烈不内不避,脚步并未稍停。 “砰!”然一声大响.白衫汉子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上了字文烈胸膛,一股其强无比的反候潜劲,震得他踉跄连退了三四步,几乎栽了下去。 宇文烈冷极地道:“在下依规矩拜城,目前不想杀人!”话声中,人已越进白衫汉子,向城里斯去。 “你找死!”暴喝声中,白衫汉子闪电般向宇文烈后心劈出一掌,另一手并指立掌,直插命门大穴,一招两式,均是致命之着。 宇文烈又承受了对方二击一回,缓缓转过身来,冷漠的面上已围起恐怖杀机,字字如钢地过:“这是你自已找死!” 白衫汉子亡魂尽冒。“哇”惨嗥传处,血箭激射,白衫汉子被一掌震得向城门之外飞出。 宇文烈转身又朝里走去…、·· 蓦地,四个黑衣老人同时涌现,其中一个老者狞声喝道: “宇文烈,你吃了天雷豹胆。敢到本城杀人?” 字文烈知道多说无益,反正已豁出去了,当下脚步一收,道:“杀了人又怎样?” “你将受尽地狱诸般苦楚,然后永沦血池做活鬼” “在下此来拜城,请让路!” “做梦!” “那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你敢!” “四位无妨就试试看!”一道撼山劲气,挟雷霆万钧之威,撞向当前的四老者。 四个黑衣人齐齐冷哼一声.各劈一掌,四道排山劲气,汇成了一股震天撼地的巨流,怒卷狂荡,匝地撕空。繁阻响声震耳欲聋,劲气余波成漩.夹着一声微弱的修哼。 宇文烈连退五步,才拿桩站稳,气血一阵翻涌,俊面泛起一层红晕。 四老者之一,尸横就地,另三人被震得退到三个不同方位.口边隐见血渍宇文烈目光一扫现场,猛一弹身,飘射出八丈之多,把三老者抛在身后五丈之遥.三老者并未追赶,由其中之一挟起那具尸身,晃眼隐去。 眼前.一片断瓦残垣.危楼颓壁,蓬蒿满目,宽坦的街道.几乎全被野草侵没。露出斑斑剥剥的石板,丝毫也看不出有人烟的迹象。 这是一个门派所在之地吗?死城,像一座劫后的远古城市,野草,是唯一的生机。宇文烈连打了两个冷战,他不敢想象方才与人交手,到底是真是幻? 凄凉!阴森!死寂!恐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一看,直使他惊魂出窍,城门、城楼、城垣、神秘的消失了,四周全是青苔碧瓦,败屋断墙,街巷轮廓宛然,隐现在凄迷的野草中。 他的额角渗出了汗水。这情景,没有人敢承认是真实而非幻景。 “沙!”“沙!”远处传来了单调而凄凉的脚步声,夹着幽灵似的诡笑低语。他咬了咬牙,循声音扑去,但,什么也没有,声音依旧,若近若远。 闯!这是他所能做的唯一尝试。于是,他盲目地沿着荒芜的街道疾奔。 时间消失了,但眼前的景物没有变,依然是一座恐怖的废墟。 汗水,湿透重衫,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全身血脉贲张,.血管根根突起,真元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损耗。 他记不起究竟转了多少方向,奔驰了多少时辰,只是体力的耗损他觉察到了。 奔驰!奔驰!没有停歇,寻仇的意念,已暂时从脑海中消失,目前,他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脱离这神秘而恐怖的地方。 又是不少时间过去,眼前出现了一座演武场似的建筑。左右两方是梯形的看台,迎面正中,一个白石堆砌的号令台,虽然台根只剩下几根颓废的石柱,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初构筑的宏伟。中间,此刻宇文烈仁身的地方,宽广约五十丈,虽然荒烟蔓草,仍看得出是演武的场地。四外半圯的危楼孤壁,使这演武场成了一个空芜的窟窿。 募地.四周传来一阵刺耳惊心的哄笑,像群狼夜嗥,像众鬼暮哭,令人毛骨悚然。 他鼓起余勇,跃l危楼,飞上孤壁,但却一无所见。 鬼域! 笑声愈来愈尖锐,偈是要刺破人的耳膜。这情景,能使胆小的人魂散魄飞,能使胆大的人疯狂。字文烈这时有了一种发狂的感觉。 他想杀人!他想流血!他想厮拼、、·· 这意念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发狂地挥掌劈向那些残垣危楼。 刹那之间,沙飞石舞,栋折梁崩,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像是一场突来的天灾地变,笑声逐渐被淹没,低沉,消失。 一阵疯狂的盲目发泄之后,他感到精疲力竭,脑海里空洞洞的,任什么意念都已不复存在.呈现一种虚脱的状态。 他竭力想清醒,振作。但,都是徒然。砰然一声,他栽倒地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又告复苏,睁眼一看竟然置身一间形如法堂的广厅之内,修绿的灯光,照着两旁朦胧的人影,像是置身在森罗宝殿。 片刻之后,神智全醒,才看清了一切。左右两侧,十把交椅.各坐了五个黑衣老人,老人身后,各排了十名黑衣汉于,一个个不言不动,形如僵尸。正面,一张法案,法案之后是一面黑色布幔.上绣一朵斗大的白莲。自己,被两名黑衣人分别执住手臂,跪在案前。 当他发觉自己是跪着之时,一股怨毒之气冲胸而起。猛力一挣,竟然挣不起身来,原来双腿自膝密密缠住,顿时恨得国毗欲裂,口里忍不住哼出了声。 全厅死寂得像是地窟古堡。 他试运真气,八脉之中,至少有四脉阻窒不通,心里暗道一声:“完了!”现在,他成上俎上之肉,只有听任宰割的份儿。 他如何来这里?入城后恐怖的经历,到现在还是完全茫然。 突地,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令主升座” 十名座着的老人,齐齐肃立躬身。法案之后,转出一个黑影衫人,他赫然是那沈虚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宇文烈恨得直咬牙。 沈虚白朝案侧一站,目光瞟向了宇文烈,充满了邪恶得意之色。 布幔乍分又合,案后巨型交椅上坐了一个面垂黑纱的黑衣妇人。 “请坐”声音娇媚,但不失威严。 十个黑衣老人齐应一声:“谢令主!”然后恭谨地坐回原位。 宇文烈愤恨得几乎发狂,想不到堂堂男子汉,竟跪在一个妇人之前。 死城令主声音突地变得冷厉地道;“宇文烈,你胆子不小!” 宇文烈栗声道:“在下照规矩拜城.误中诡计被擒……” “住口,江湖规矩不适用于本城。” “令主准备把在下怎样?” “尚待公决.现在先回答本座几个问题,沈总管?” “卑职在!” “代本座催供!” “遵令!” 沈虚白大步走到了字文烈身前,阴阴一笑道:“宇文烈,现在先说你那死鬼师父铁心修罗埋骨之所!” 字文烈头一仰,“呸!”地啤了沈虚白一口。 沈虚白目中顿现阴残之色,一把抓住宇文烈的头发,向后一搅,道:“你说是不说?” 字文烈暴怒攻心,五内欲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沈虚白满睑。 沈虚白一用力,皮绽发脱,宇文烈几乎晕了过去,切齿道:“沈虚白,有一天我要以世间最残忍的方式处置你!” 沈虚白嘿的一声冷笑道:“可是现在你将被世间所有的刑法处治了,而且,你既入本城,你永远不会再有将来.如果不想皮内遭殃,最好爽快些。” 宇文烈心中感到一种撕裂的痛苦,那比死更难过百倍的痛苦,所有的恩怨情仇,即将趋于幻灭,死,他不怕,怕的是灵魂永不得安息。 “说!”沈虚白厉喝了一声。 宇文烈狂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下手吧!” “可是死不会这么痛快地临天你的头上!” “姓沈的,你是狗!” “拍!拍!”两记耳光打向宇文烈口血飞溅,眼冒金花。 “沈总管退开,由本座亲自问话2” “卑职遵命!”沈虚白斜退三步,肃然而立。 死城令主以冷得令人血液固的声音道:“宇文烈,说,你师父埋骨何处?” 字文烈嘶声道:“人死恨消,罪不及枯骨,在下一人承当!” “你担当不了!” “师债徒偿,为什么担不了?” “好,本应答应你……” “先师与令主何仇何恨?” “将来会告诉你,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你闯死城的目的何在?” 宇文烈不答所问,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不愿跪着说话!” “嗯,松绑!” 两个黑衣人松开了皮筋,双双打了一躬,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烈咬牙站了起来,身躯一连几个踉跄,才算站稳。 沈虚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死城令主再次开口道;“现在你可说了?” “问罢!” “此来目的何在?”“找人!” “找谁?” “一人的生死,两人的下落!” “谁的生死?” “白世奇!” 死城令主显然一震,窒了一窒才道:“哪个白世奇!” “昔年神秘失踪的神风帮帮主。” “你与白世奇是何关系?” “在下请问他是生是死,现在何处,或埋骨何所?” 第65章 “你先答本座的问话!” 字文烈心念一转,道;“在下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 “这一点歉难奉告” “如此本座不回答你这问题。” 宇文烈咬了咬牙,正待说出自己的身份…。 死城令主已转过话题道:“你还要查哪两人的下落?” “第一个是无情剑客!” “什么?无情剑客?” “不错!” “为什么要到本城查他的下落?” “据说他被囚禁死城之内!” “好,本应告诉你,他死了!” “死了?” “嗯!” 宇文烈内心又是一阵激荡,暗忖:无情剑容是师父唯一至交,如果能活出死城,这仇非代他报不可,当下又道:“第二人是杨丽卿!” 死城令主离座而起,覆面纱微见拂动,片刻.又坐了下去,栗声道:“你找杨丽卿?” “不错!” “为什么?” “先师遗命!” “遗命如何说?” “在下是否可以不说?” “那你得不到答复!” 宇文烈踌躇半晌,暗忖.在临死之前,能揭开这些谜也好,当即道:“先师在数十年前.与杨丽卿共探死城,之后,杨丽卿失踪,先师功废身残,永绝江湖……” “什么,铁心修罗功废身残?”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先师来不及说出原因,便已辞世” “以后呢?” “他老人家说,平生对不起一个女人,便是杨丽卿” “啊!” 这一声“啊!”到底代表什么,宇文烈无从想象,但可以意识到对方激动异常,为什么?可能与杨丽卿那女人有关,也许…… “还有什么?” “要在下生寻人,死觅骨!” “你找到了死城?” “因为据说杨丽卿是与先师共探死城而失踪的!” “你找着了又能怎样?” “这……”他想到万膻谷传自己九忍神功那位老人临死的愿望,也想到了惨被活埋的戚嵩老人。 “这什么?” “问明先师久她的亏欠.代先师酬还!” “如果你师父欠她的是人命债呢?” “这……可能吗?他们是爱侣啊” “你说,该当如何?” 宇文烈把心一横道:“如果属实.错在先师,在下还她一命又有何妨。” “有种,不愧铁心修罗的传人,不过……”死城令主声凋突转凄厉道:“杨丽卿早死于三十年前了” 宇文烈心头一震,随即冷冷地道:“令主这话是由衷之言?” “什么意思?” “杨丽卿根本没有死” “何以见得?” “十多年前,她曾在巫山迫害过一个人,最近……” “怎么不说了!” 字文烈大感困惑,想不透中究竟.这件事委实有些不可思议,心念之中脱口道;“贵城总管戚嵩如何死的!” “你说如何死的?” “被杨丽卿活埋!” “你全知道?” “是的!” “谁告诉你?” “他本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样?” “本应再说—遍,杨丽卿早死了!” “有何为证?”。 “你可曾想到另外有人假杨丽卿之名行事?” “这似乎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话到此为止,十老!” 十个黑衣老人齐齐应了一声:“在!” “请发表高见,如何处治?” “但凭令主卓栽” 沈虚白打了一躬,道:“禀令主,卑职有话奉禀!” “讲!” “宇文烈先后毁去本城弟子不在少数,而且对本城部分机密已经深悉,依卑职之见,应拔舌挖眼,打人血地!” 字文烈双目几乎喷出血来,恨不能把这狼心小子活裂生撕。 死城令主冷冷地道:“沈总管提这意见,有没有其他用心?” 沈虚白身躯一颤,面上全变色.垂首道:“不敢” 宇文烈心中不由一动,一个女人,能作震栗武林的死城之主,统御这些牛鬼神蛇,如果没有超人智慧,过人魄力,决办不到,沈虚白分别是想借机毁了他,却给死城令主一语道破。 死城令主冷峻地接着道:“沈总管,总坛弟子近来工作不力,这与你经常外出有关,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城,切实整顿坛务” “谨遵令谕!” “下去!” “谢令主!”沈虚白施礼而退,狠狠地扫了宇文烈一眼。 死城令主阴森森地哼了一声,道:“宇文烈.生死决于你一念之间,现在本座问你一句,你不必立刻答复.让你考虑半刻,听着,愿否加入本城?” 宇文烈几乎是毫不思索地脱口道:“办不到!” “什么,你拒绝?” “是的,在下决不考虑!” 死城令主阴阴地道;“你已经想好了?” 宇文烈以同样冷漠的声音道;“在下无须多想!” “本座念你是一个人才,毁了未免可惜,所以才破例相待,宇文烈,在你之前没有人曾受过这种破例的思典!” “恩典,哈哈哈哈…” “住口.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是什么身份i” “在下清楚得很,杀剐任便,决不皱眉!” “有种,可惜此地无人欣赏!” “在下重申刚才的要求,请告知自世奇的生死!”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既入死城,便已决定了你的命运!” 宇文烈咬牙道:“在下必须要知道!” “好,如此本座告诉你,白世奇死了!” 字文烈宛若被焦雷击顶,以前诛心人曾说过,父亲已经死了,但,未被事实证明,现在,这死信可以说毫无疑义的了。 一阵心肝被撕裂了一般的痛楚.使他摇摇欲倒,厉声道:“如何死的?” “这你就不必问了!” “遗骨呢?” “化为土了!” “女魔,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一肌鲜血,夺口喷出,目中怨毒之色,令人不敢逼视。 十个黑衣老人僵木的面色,也不由齐齐一变,其中之一起立道:“侮辱令主,罪不容诛,请传令押赴十殿轮回” 死城令主一摆手道:“请坐,本座自有道理,来人!” 十老身后的黑衣人.左右为首的两名,抢步而出,肃立听令。 “暂时监入待决牢!” “遵令谕!”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挟起宇文烈,向厅外走去。 宇文烈欲挣无力,回头厉声道:“女魔,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誓灭死城!” “走!”两黑衣人吆喝一声,加快步子.朝厅外廊道奔去。 穿进数重房舍,眼前现出一方广场.广场尽头,是一片高可插天的壁立危岩,壁脚近场边现出无数孔洞.洞顶分别标示着:残肢殿、炮烙段、沉沦殿……看来这便是所谓的“十殿轮回”。 岩壁半腰,四个十丈大小的擘窠大字;“寂灭之境”宇文烈被挟持着奔向靠最右的一个岩窟,窟口标示着:“待决牢”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 洞内,阴风修修,腥臭之味令人欲呕,一排排的铁栏,沿洞径排列,每一扇铁栅门前,都站着两名狰狞的黑衣汉子,那神情,像是空有人形的野兽。 铁栏之内,黑影蠕蠕而动,间杂着刺耳的呻吟声。 狱车!死因!黑狱!冤魂!正是这岩窟的写照。 走到最后一个栅门,两个黑衣人才停下步子,其中一人大声道:“待决之犯宇文烈一名,上册入牢!” 字文烈五内皆裂,然而,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两名守牢狱卒,打开了铁栅,其中一人从壁间取下一本小册登记,另一人转入牢旁一道小门之内,工夫不大,乎中持着一根烧红了的烙铁,疾步而出,口里道。“烙印收监!”话声中,红焰焰的烙铁,已伸向字文烈前沉宇文烈不由魂散魄飞,这一烙,容貌便算永远的毁了,他用力扭动身形,别转头去,作本能的挣扎。 两名押送的黑衣人之一突地伸手一拦道:“且慢!” 那狱卒狞声道:“做什么?” “他是暂时收监,并非待决!” “烙印收监,这是规矩!” 一阵锥心剧痛,夹着皮肉的焦臭,宇文烈狂嗥一声,晕了过去.待到醒来,发觉正躺在霉湿的牢地上,前额剧痛依然。 他没有呻吟,没有叹息,极端的恨与难言的绝望之感充满了他的心胸。他想不到这么快便走了生命的终程,而他所要做的.却只是起点,铁心修罗第二曾经震惊武林的名宇,像昙花一现,也像暗夜中的一闪火花,无声无息的陨落,幻灭,剩下无尽止的仇与恨。 是的,也许有人会为他流泪,叹息,对他追念,然而,与事实何补呢? 晦暗!阴森!腐臭!永不停止的呻吟,叹息,哀号…… 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可能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然而他们沉沦在这人间地狱之中,听任宰割,求生不得。 光线愈来愈暗,终至伸手不见五指,洞口亮起了两盏气死风灯,照亮不及五支的洞径,五文之外.便是漆黑一片。四个黑衣人守住洞口.其余的狱卒,纷纷离开岗位回房憩息。 一声空洞得像幽灵般的叹息。使宇文烈从混噩中苏醒。接着,一个低沉、暗哑,像久病不愈的人所发的声音道:“是哪位新来的朋友?” 第66章 “在下宇文烈!” “听声音你年纪不大?” “在下虚度二十一!” “你可以移过来一点吗?” 宇文烈木然地摸索着把身躯向发声位置挪了数尺,他穴道被制,功力被封,视力锐减,四尺之隔,他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声音又起,已近耳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自己闯来的!” “敢闯死城.来历必不简单.可否告知老夫?” “先师铁心修罗。 “哦”原来是阎王剑传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自投死城呢?” “为了怨,也为了仇!” “寻仇?” “可以这样说” “唉……” “老前辈如何称呼?” “不用提了!” “老前辈被禁多久了?” “五年。” “那是为了什么?” “自愿!” 字文烈骇然道:“老前辈自愿被囚?” “不错!” “晚辈不明白。” “这事不提也罢。” 字文烈沉默了片刻,感慨般地道:“进入死城的武林同道,除了十二门派掌门被要胁以秘笈换命之外,恐怕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有,者夫知道一个……不过…” “怎么样?” “也许出了牢出不了城!” 宇文烈好奇之念大炽.追问道:“那人是谁?” “他叫白世奇,武林第一美男子!” “什么.白世奇?”字文烈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 “不错.是白世奇,他被囚了将近二十年,怎么.你认得他?” “他……他……是的,听说他是神风帮带主,神秘失踪!”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也是那股无比的恨毒之气,支持他活了这多年!” “老前辈,他脱身了?” “孩子,你似乎……” “不瞒老前辈,晚辈这次闯死城主要是为了探查他的生死下落!” “他下你是什么关系?” “父子!” “什么,你是白世奇的儿子?” “是的!” “可是你却不姓白—…·” “这……” “哦!老夫明白了,你是从母姓.令堂名叫宇文秀琼,不错吧?” 宇文烈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这老人竟然会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世来历,看来白世奇是自己的生父,已可确定了.当下栗声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他与老夫同牢,三年前,曾由一个叫梁伯通的人.为他传信出去!” “哦!”宇文烈脑海中立时现出荒山古庙之内,真如和尚被害的那一幕,梁伯通正是真如和尚的俗家姓名。 “令尊能出死城.真可说是奇迹!” “请老前辈详细相告经过情形?” “可以.凡系囚犯.均被废去武功.令尊自不例外。三年前,有他的当年心腹手下,在死城中混有相当地位,千方百计,弄来了一粒‘复功九’、于是,他恢复功力……” “哦!”宇文烈不自禁地哦了一声,心中的激动,有如狂潮。 老人一顿之后,又道:“于是,他等待机会来临,这一天,雷电交加,风狂雨暴,接着是可怕的地震,他杀了狱卒,夺路而逃,以后没有听说他的任何消息!” “但死城令主曾亲口答复在下,家父业已不在人间!” “极有可能!” “为什么?” “死城是远古时代一个神秘的帮派所筑,外层街衙房舍,暗含大极变化之理,人入其中,便是死路……” 宇文烈恍然而悟,自己入城之后,立时陷入迷津。 “内层便是靠这岩壁的区域,才是真正人住的地方,出城只有一条秘道.机关重重,由城主心腹死党把守.的确是飞鸟难越,令尊虽已脱离牢狱,也许通不过那条唯一的通路……” 宇文烈心头一沉,全身发麻.照情照现,父亲显已不在人世,同时死去的诛心人和死城令主所说的不谋而合,这更足以证明不虚。 可是,这段血仇将由谁来报呢,自己成了待决之四!这一刻,他感到心被撕裂,在滴着鲜血。 还有,自己幼从母姓,母亲含恨而殁的谜,也将永远无法揭晓自己,将如何见亡母于地下1泪水,在暗中悄然们落。 就在此刻.洞口方向传来数声低沉的惨号。 字文烈心中一动,一个翻滚,回到了栅门前,举目外望,只见四个守护在洞口风灯之旁的警卫,业已全部躺倒地上。 微风掠处.一比较瘦小的黑衣蒙面人幽灵般出现牢门之前。 “宇文烈!”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你等着,别出声!” 牢门被打开了,黑衣蒙面女子闪身入牢,飞指连点宇文烈二十四处大小穴道。字文烈骇异万状,如在梦中,只觉对方指触处。真气随之流转,穴道点完,功力已告完全恢复! 突如其来的狂喜,反而使他愣住了。 “跟我走!”蒙面女子压低了嗓音,说出这三个字。 宇文烈竭力镇定狂动的情绪,惑然道:“姑娘如何称呼?” “不必多问!” “此举为何?” “救你!” “救………在下……” “不错,危机四伏,快走!” 说着已闪身出了牢门。 宇文烈一转身,忽然想起同牢的老人,急声道:“姑娘请稍待!” 晃身到了老人身前.此刻功力恢复,视力也告复原,只见一个乱发如麻,身上只剩几块布片遮体的瘦骨崎峋老者,曲在角落里,正骇然地望着他。 宇文烈略一踌躇之后,道:“老前辈,我带您出去。”老人只剩皮包骨的棱棱惨脸.起了一阵抽搐,目中忽射奇光,但瞬间又趋于黯谈,沙哑地道:“孩子,祝福你顺风,老夫不出去.盛意心感!” “老前辈,时间不待了……” “老夫说过是自愿进牢.你走吧!” “这……” 牢门外传来蒙面女子惶急的声音:“宇文烈,随时随刻都可能接近死亡,你快呀!” 宇文烈跺了跺脚,正待回身出牢…… 老人突地颤声道:“少侠,老夫有件事托,如能办到,存殁均感!” “少侠之称不敢当,老前辈有话请讲?” 突地,牢旁房门边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 黑影一晃,接着是一声问哼,身躯倒地的声音,显然那狱卒已死于蒙面女子之手。 宇文烈也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急声道:“老前辈,出去再讲如何?” “不行,如少侠认为时间不许,就请便吧!” “请讲!” “老夫沈之岳,原系城主近卫长……” “哦!”字文烈大感意外,这老人竟然是死城令主的近卫长。 “只因为无意中获悉了城主的某项秘密,应被处死,然而老夫之子系城门下爱徒.基于这个原因,老夫自愿废去功力,永远监禁,对劣子则扬言因某件任务殉职,五年来,生不如死,劣子却完全不知情” “令郎是谁?” “他叫沈虚白” 宇文烈陡地一震,俊面登时变了色。 第十六章残红吐哀音 待决牢中老人沈之岳,说出他儿子便是目前接任死城总管之职的沈虚白,宇文烈陡然一震,俊面大变。沈之岳可没有注意到宇文烈的表情,接下去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死城所作所为,人神共愤,终有灰飞烟灭的一天到来,老夫衷心请求少侠能借机会点醒劣儿迷梦,脱离魔窟,老夫当街环结草以报!”两行老泪,挂在了沈之岳无肉的两颊。 宇文烈对沈虚白可说恨入骨髓,闻言之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沈之岳悲声道:“少侠,肯答应老夫吗?” 宇文烈望着这绝望中苟活的老人,怜悯与武道信念,冲淡了对沈虚白的切骨之恨,同时神秘的黑衣蒙面女子在牢门之外立等,已无暇深思细想,毅然道:“如果他执迷不悟呢?” 沈之岳从怀中掏出一物,厉声道:“少侠,你替我杀了他,这是我祖传信物!” 宇文烈接过一看,是一只绿玉狮子,两寸大小,栩栩如生,当下沉声道:“老前辈,在下答应尽力而为!” “少侠请受老夫一拜!” “不敢当!” 沈之岳跪下一半,已被字文烈用内劲托起。 牢外再次传来蒙面女子急促的声音:“宇文烈,再迟就要遗恨终生了!” 字文烈不敢再耽搁,一抱拳道:“老前辈,在下告辞了,所托在下决意尽力办到!” 沈之岳颤声道:“老夫死可瞑目了!” 字文烈身出了牢门,后面,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是重物坠地之声,回头一看,不禁全身一震,沈之岳业已碰壁而死。 黑衣蒙面女子已当先奔出洞道。宇文烈咬了咬牙,跟了出去。 月黑风高,使这鬼域绝地,平添了极浓厚的恐怖。 宇文烈紧随黑衣蒙面女子之后,东绕西折,越高纵低,顾盼之间,来到一幢摇摇欲倒的危楼之前。 蒙面女子向四周略一扫瞄之后,低声道:“跟我来!” 字文烈盲然地跟了进去,内心充满了难言的骇异与重重的疑云。这黑衣蒙面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为什么要冒险救自己?死城独门手法所制的穴道,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手到即解?她怎能在这鬼惊神怕的绝境之中来去自如…… 屋内蛛网尘封,阴气扑鼻,看来根本是人迹不到的死屋。 第67章 蒙面少女径趋一张供桌之前,转动桌腿,地上立时裂开了一个五尺见方的穴口,毫不迟疑的纵身跃下。 宇文烈心中虽疑,但他已没有任何考虑或选择的机会,把心一横,跟着跃入穴口。穴深约三丈,便落实地,前面是一道穴道,平伸出去。 一阵微响,入口已封、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毫无光线的地方,目力再强,他仅能不碰壁而已。 蒙面少女熟路轻车似的,直往前奔。宇文烈无声地跟在后面。 据老人沈之岳所说,死城仅有一条出路,由城主心腹死党把守,机关重重,照此看来,现在这条秘道,连曾任城主近卫长的沈之岳都不知道。蒙面女子的来路,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了。心中虽疑.却问不出口,对方是救他而来。 足足一个更次,地道已到尽头,蒙面女子熟练地转动机关,露出门户,出了地道,眼前是漆黑的森林。 蒙面女子恢复了秘道门户,外面看来,只是一方在土中生根的巨石,任谁也料不到会是秘道门户,当初设计这秘道的,可说是匠心独运。 宇文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第一个意念是:我居然又度过了一道死关。定了定神才郑重的道:“请教姑娘芳名?”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素手向前一指,弹身便奔。宇文烈感到十二分的纳闷,便也无可如何,只好跟着奔去。 枝浓叶密,天光不透,加上遍地榛莽,夹杂在巨树之间,奔行的速度与普通不谙武功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出了森林,蒙面女子身形一紧,加速前奔。 字文烈从林貌判断,这片森林,正是包围着死城的黑森林,只是已非来时方位,从星位来看,是在入林穹道的右方。 东方破晓.两人来到一座小山上,蒙面女子自停了身形。 字文烈正待开口,蒙面女子首先发话:“相公,现在安全了,记住一点,死城发觉你逃走,势将倾全力对付你,所以须特别小心,最好是能掩饰行阶……” “请问姑娘……” “我没有时间了,我们会再见的。”声落,人已疾奔而去。 宇文烈愣住了,心情复杂万分。此际天色大明,视力已不受影响,他看这神秘的蒙面女子身形十分熟悉,但语音却又似乎陌生,他再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女子。 这女子,忽焉而来,飘然而去,给宇文烈留下一个惑人至极的谜。她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隐去本来面目?他茫然地凝视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发愣。 这是一笔难偿的人情债,若非黑衣蒙面女子相救,他算是毁定了,然而对方既不示真面目,也不肯说出姓名来历,的确费人猜疑。 倏然,一缕淡淡的幽香,沁入鼻观,他骇然四顾,却一无所见,正自茫然之际,发现脚前地上,遗有这块丝巾是那黑衣蒙面女子遗落的。 是有意?是无意?一种微妙的感觉,使他心头一荡。 就在此刻,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抬头一看,来的是个樵子,当下扬声道:“大哥,借问这里叫什么地名?” 那樵子正待答话,突地惊呼一声,如逢鬼魅般的掉头疾奔而去,宇文烈大是惶惑,自己并非凶神恶煞,何以那樵子一见自己之面,便飞夺而逃。 心念数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一弹身,向山下奔去,山脚一道溪流,清澈见底,他俯身临溪一照,全身像触电般的一震,俊面立起抽搐。 “哈哈哈哈!”他疯狂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穷的恨,也含着无边的杀机。 额头上,一个焦烂的烙印,一张引满的弓,上面搭着一支箭,这就是死城给他的礼物,永远无法消失的烙痕。 俊秀的面容,算是毁了,他明白了樵夫突然惊避的原因。 他双手握拳,向空挥舞,似乎要挥去满腹的怨毒与仇恨。 完了,这面容将永远无法出现人前。 他狂叫一声,转身向死城方向奔去,奔了一程,狂乱的情绪平复了些,他颓然止住身形,以他现在的功力,重入死城无异飞蛾扑火,尤其那奇绝的阵势,即使功力通玄,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仇与恨,在血管里急剧的奔流,他再一次体验到那种发狂的感觉。 黑衣蒙面女子临去的话,再度响在耳边;“……死城势将倾全力对付你……掩饰行藏……”他有一种悚然之感。 一个人、在凭血气之勇,从事某一种行动、体验过死亡的挣扎之后,会对生命的价值与生死的意义,作重新的估计。此刻,宇文烈的脑海里,浮起了这个意念、如果他此次冒闯死城,不幸丧命,则恩怨情仇成泡影,死难瞑目,既然奇迹似的从鬼门关里捡回这条命,今后应该如何不去冒无谓的险,完成自己的心愿,是最值得盘算的问题。 他性格虽然冷做,但并非刚愎自用。死城之行,一无所获,反而几乎送命。 一缕淡淡的幽香,从怀中透出。他倏然而悟,这方紫色丝巾,是黑衣蒙面女子有意遗下的,他的心弦再一次感到震颤,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上次,南昌城外乱葬岗群雄搜夺禁宫之钥之役,他听从空空祖师的安排,掩去本来面目,目的是避免的无谓的事端,现在,他再一次掩饰本来面目,为的是额上的烙印使他见不得人。 他取出紫色丝巾,用拇食二指在上面戳了两个洞,作为透视孔,然后兜头罩的往脸上一蒙,攫碎里衣,把阎王剑连鞘裹了起来,斜背背上,毅然回头便走,口里喃喃自语道:“我会再回来的,当力量足够能毁灭死城之时……” 目前,他急于要做的,是应空空祖师传人欧阳治代传武林帖之邀,赶赴嵩山少林。他必须把死城所见,公诸各大门派,如果各门派轻举妄动,进攻死城,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顾盼之间,奔出了山区。 蓦地,身侧林中传出一声熟悉的娇唤:“字文相公!” 字文烈心头一动,下意识的刹住身形。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黄在丽人已俏生生地站在身前。 她,正是东海黄金城城主之女柳玉婵。 柳玉蝉惊“哦”了一声,不期然的向后退了一个大步。 脱口道:“你……怎么……!” 一阵撕裂的痛楚,袭上字文烈的心头,他想到自己容貌已毁,想到自己此刻是紫巾蒙面,当下把嗓音一变,冷冷的道:“在下并不认识姑娘!” 柳玉蝉粉腮不自禁的一红,讪讪地道:“阁下不是……” 字文烈咬牙忍住内心的痛楚,平兀的道:“姑娘想是认错了人?” 柳玉蝉懊丧地道:“对不起,因为阁下的身形,极像我一个朋友!” “哦!但不知姑娘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 “铁心修罗第二?” “不错,阁下认识他?” 字文烈的心在滴血,横了心道:“在下与他是刎颈之交!” 柳玉蝉粉腮倏展笑容.一种少女对意中人特有的令人沉醉的笑靥,这不啻代表了她芳心里的意念。 “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没有姓名,但有个不雅的外号!” “啖鬼客!” “什么,啖鬼客?” “不错,柳姑娘大概没听说过?” “的确是第一次听到,噫!阁下怎知我姓柳?” “字文烈曾对在下提到过姑娘,从装束上在下如此认定。” 柳玉蝉粉靥现出无比欢欣之色,娇声道:“他,曾向阁下提到我?” 宇文烈察微知著,从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柳玉蝉对自已有一片痴心。然而,这些只有更加深他内心的痛苦,窒了一室之后,道:“是的!提到过!” “阁下怎会有这别致的外号?”这句话正刺到宇文烈的痛处,他随口胡诌了“啖鬼客”这个外号,是表示他对死城这批邪魔鬼怪怨毒之深,真是恨不能生啖其肉,死寝其皮。 “因为在下生平以降魔诛妖为志!” “哦!但不知字文相公现在何处?” “他……” “他怎么样?” “他死了!” 柳玉蝉宛若被迅雷击顶。粉腮大变,娇躯一个踉跄,栗声道:“阁下说什么?” “字文烈业已不在人世!” “不!他……不会死!” “但他真的死了!” 泪水,滚下了柳玉蝉的粉颊,芳容倏然变得苍白而凄厉,娇躯簌簌而抖。 “阁下说的是真话?” “是的,柳姑娘何以伤心落泪?” “我……我……因为他带走我的心呀!” 宇文烈抬头向天,惨然道:“有人为他落泪,他死也值得了!” 柳玉蝉一拭泪痕,厉声道:“他是如何死的?” “丧命死城!” 柳玉蝉连退三步,秀眸立射无比怨毒之光,撮口作了一声轻啸。 一条人影,如响斯应的迅疾而至,赫然是一个相貌威严的黄衣老人。 黄衣老人躬身道:“公主有何谕示?” 柳玉蝉激颤地道:“王坛主,本城弟子是否都已到齐?” “业已全部到齐!” “传令立即向死城进发!” “遵命!” 宇文烈暗吃了一惊,大声道:“柳姑娘且慢!” “阁下有何话说?” “柳姑娘攻死城的目的何在?” “一方面为本城死难弟子索仇,另一方面我要为宇文相公血洗死城!” 宇文烈心中大受感动,这一份情,是纯挚而珍贵的。 第68章 “姑娘不可造次!” “为什么?” “死城无殊鬼域,其间的部署并非局外人所能想象,若凭武力,绝对无法攻入” “未见得,我们已带来了攻城利器……” “在下并非危言耸听,纵令集合所有当今武林顶尖高手,恐怕也是有进无出!” “阁下如何知道?” “在下从死城死里逃生……” “哦!” “死城外围是一片黑森林,暗无天日,连走兽都难穿越,仅有一条道路,如果中伏,连城边都到不了,城内是一个奇门古阵,能使人心神涣散……” “但我此来,志在必攻,本城已出动了精选高手四百,还有焚林攻城的利器!” “柳姑娘,可否听在下一言?” “请讲!” “死城志在君临天下,所作所为人神共愤,目前少林已发出武林帖,邀约十二门派与武林中知名之士,共谋对付死城,消解劫运,姑娘何不隐忍一时,乘势而动,一方面可以减少无谓牺牲,另一方面,以贵城之力,助各大门派一臂,双方都有利益,姑娘之意以为如何?” 柳玉蝉沉吟不语,两道新月似的修盾紧紧攒在一起。久久,才吐出一句话道:“不,我不能等待,我要立刻为宇文相公复仇!” 宇文烈感动得热泪盈眶,勉强制住激动如潮的情绪,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道:“姑娘用心可感,在下为已死的拜弟宇文烈向姑娘敬申谢忱,不过,在下愚见以为冒险也应该衡量得失,如果是得不偿失.甚或根本就没有得手的可能,如此冒险不但不值,宇文烈地下有知,也将不会赞同姑娘此举的吧?” “这……”柳玉蝉的泪水,又告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宇文烈微颤着声音道:“柳姑娘,在下诚恳地重申前请,希望柳姑娘三思!” 一直愣在旁边的王坛主接口道:“公主,请立即决定进退,如果行踪被死城方面侦知,恐怕打草惊蛇,交生枝节,我们远入中原腹地,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敬请卓裁!” 柳玉蝉面色一紧。 宇文烈紧接着又遭;“柳姑娘,并非在下估敌过高,死城的确不可轻看!” “下月十五!” “时间还很宽裕?” “是的。” “本城一向远个东海,与中原武林素少往来,既未接帖,当然不好冒然与会,看来最好的办法是待机会互为策应?” “姑娘见理甚明,在下目前正要赶去参加大会,届时当把贵城的立场提出。” “如此,谢谢你了!”说完,转向黄衣老人道:“王坛主,传令化整为零,加强探报与联络。 “谨遵公主之命!”黄衣老人躬身而退。 字文烈不愿再欠对方人情,别具用心的向柳玉蝉道:“柳姑娘,恕在下直言,姑娘与拜弟宇文烈仅属一面之交,姑娘竟然对他如此关注,而在下看拜弟的意思,似乎没有把姑娘当作红颜知已……” 柳王蝉苦笑道:“阁下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爱我?” “这……在下的看法是这样!” “这有什么相干,我爱他,这就够了!”如果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宇文烈,无论怎样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对方愈是如此,字文烈愈感苦,他不能再受别人任何恩惠,尤其以情爱为出发点的,因为他自忖永远无法偿还。心念之中,冷冷地道:“字文烈的性格,在下深知,从不愿受人施惠,替他报仇之事,在下已着手进行,姑娘盛情,在下谨代他 “阁下不必说了,各尽其心吧!再见”黄影一闪,眨眼而没。 宇文烈怅然若失的任当场,心中不知是悲、是苦,是甜,还是辛酸,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值得堂堂黄金城公主如此爱慕,纵使他容貌不被毁,有妻子姜瑶凤在,他一样无法爱她。 奇怪的遭遇!迷惘的身世!恨爱的煎迫!乖解的命运!这些,纷至沓来,似乎要使他窒息,心灵上沉重的负荷,肉体上的残酷的打击,像是要把他压碎。 他茫然地挪动着脚步,无意识地盲目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向何方…… 蓦地.耳畔传来一阵惨厉的女子哀号之声,夹着刺耳的异样笑声。 宇文烈被从梦游般的景况中唤醒,一看。竟然走到了一个山坳之内,那哀号声,异样的笑声,不断的从一丛矮树之后发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轻如鬼魅般的欺了过去。 树后,隐约露出一双女人的脚,移目看去,是晶莹如玉的粉腿,再仔细移动目光,呀,赫然是一个寸缕不挂的胭体。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颗心忍不住狂跳起来,他想转身,但一想不对,那哀号声仍然断续,怪笑声却已止息,显然这其中…… 目光无意中触及那胴体的腿股之间,只见落红斑斑,不堪人目。 突地,一个阴残的声音道:“死前尝尝这滋味,也不枉投生世间一遭!” 字文烈心头猛震,定睛看去,一个白袍怪人,站在距裸体女子不及八尺之外,正在整理衣袍。 死亡使者!他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一股怨毒.冲胸而起,杀气直透顶门,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功力奇高的死亡使者是什么来路,但对方曾从姜瑶凤手中夺去禁官之钥,现在却在这荒野之处,奸杀妇女…… 那女子的哀号,已变成了模糊的呻吟,令人不忍卒听。字文烈一长身,欺了过去。 “谁?”喝话声中,死亡使者提掌作势,面对宇文烈。 字文烈冷飕飕的道。“阁下是死亡使者之一?” 死亡使者对蓦然现身而又能道出他名号的紫衣蒙面人,显然大感意外,阴沉如僵尸的面容,微微一动,阴恻恻地道:“你说对了,报名?” “啖鬼客!” “什么?” “啖鬼客,专食鬼怪邪魔之肉,喝鬼怪邪魔之血!” “既碰上本使者,就算是阎王殿上挂号……” 宇文烈目光不期然的瞟向那躺在地上被奸污的女子,这一看,直使他五内皆裂,血脉贲张,杀机狂炽。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痴恋着他的曹月英,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死亡使者陡地逼近了一步,粟声道:“你是自了还是……” 宇文烈目中几乎淌出血来,不等对方话落,狂吼一声:“拿命来!”呼的一掌劈了出去,这一掌在暴怒之下发出,而且挟以毕生功力,威力之强,足可撼山粟岳。 死亡使者双掌一封,“砰!”暴震声中,死亡使者连退三个大步,这恐怖的人物吃惊了,他做梦也估不到自称“啖鬼客” 的紫巾蒙面人会有这高的身手。 宇文烈怒发如狂,呼呼又是三拿出手,死亡使者被迫退了八步之多。 双方展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拼搏,顿时打得难解难分。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宇文烈觑准空隙,拼挨对方一掌,左手指如戟,截向对方“七坎”大穴,右手立掌如刀,以间王剑的招式拍了出去。 “砰!砰!”闷哼与惨号同时传出。 宇文烈胸前实受一掌,虽有神功护体,仍被打得口角沁血,眼冒金星。 死亡使者避过了一指,却被一掌拍碎了肩骨,身躯摇摇欲倒。 宇文烈已然恨到了极处,窒了一窒之后,扬掌再进。 死亡使者目中尽是骇色,弹身便朝树丛之外射去…… “哪里走!”宇文烈粟喝一声,身形斜划,凌空劈出一掌。 劲气卷涌之中,死亡使者被拍落地面。 宇文烈的功力,与死亡使者相较,只在伯仲,高也高不了多少,如是平时,可能要五百招以上才能分胜负,要取对方性命,恐怕难以办到,而现在,怒愤仇恨已刺激得他几乎发狂,功力无形中发近到了极致,以是死亡使者数十个照下来,落得重伤而遁。 “砰!”宇文烈一掌猛击之下,死亡使者口血飞溅,栽了下去,宇文烈一把扣住对方肩背,提了起来,五指深陷入肉,痛得死亡使者又是数声惨哼。 “阁下是什么来路?” “你不配问。” “不说?” “你不配。” “啪!”一记耳光,打得死亡使者牙齿与口血齐喷。 “说,劫夺禁宫之钥是受何人指使?” 死亡使者闭目不答。 宇文烈全身血涌如潮,情绪已激动得到沸点,另一手抓上对方已被击碎的左肩,厉声道:“说!” 死亡使者睑孔扭曲变了形。汗珠滚滚而落,嘶声道:“小子,你只管发狠,你……等着瞧!” “你真的不说?” “不……说!” “好哇!”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红光迸现,血沫四溅,死亡使者双臂被活生生地撕了下来、“砰!” 然一声,倒地而死。 宇文烈在死亡使者衣袍上擦去双手血迹,然后移步走向曹月英,方一举步,突地愣住了,对方一丝不挂,如何着手救治呢? 苦思了片刻,想到了一个权宜的办法。他剥下死亡使者身上的白袍,咬着牙走过去,把白袍覆在曹月英的身上。然后,才颤声唤道:“曹姑娘!曹姑娘!” 曹月英睁开失神的眸子,好半晌,才费力地道:“你…… 是谁?” “我是……”两个字出口,突然顿住.他想到了额上的烙印,面上的紫巾,宇文烈已经死,自己此刻是“啖鬼客”,一股莫名的痛楚,飘过心头,黯然道:“在下叫啖鬼客!” “啖……鬼……客?” “不错!” 第69章 “那恶魔呢?” “死了!” “是阁下……救了我?” “是的!” “阁下……怎知我姓曹?” “在下还知道姑娘是桐柏老人的千金!” 曹月英闭了闭眼,眼角挤出两粒豆大的泪珠,嘶声道:“多谢救命之恩,来世定当相报!”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姑娘何出此言?” “恩公认为我还能活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 “我……我被恶魔奸污……尚有何颜……” “姑娘,人有时有一百个理由死,但只要有一个理由活,就得活下去。” “一个理由活?” “是的,比如说桐柏一派,自令尊以下几乎,全部罹难,难道说姑娘不想重整门派,以慰先灵?” “这……我无法顾及这些了!” “姑娘,死并非解脱。” “我…知道,但我如何苟活下去呢?那比死更可怕的活啊!”泪水,又告源源涌出。 “姑娘,你是否受了别的伤?” “不重!” “死亡使者迫害你是否另有原因?” “他……只说奉命斩草除根!” “哦!他可曾说出来路?” “没有!” 宇文烈陷入深思,他揣想死亡使者可能是什么来路? 曹月英倏地悲愤道:“恩公,我想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请找到铁心修罗第二字文烈,转告他说我死了,未竟之梦,来生再续!” 宇文烈全身雷击似的一颤,硬起心肠道:“曹姑娘,你爱他?” “是的,但这段未了之情,只有期待来世了!”哀哀断肠语,令人不忍卒听。“曹姑娘,宇文烈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曹月英双目暴睁,身躯一阵扭动,但挣不起身来。 “他独闯死城,不幸丧命!” 曹月英忽然心智为乱地狂笑起来,久久,才敛住笑声,自语般的道:“好!好!死得好!在世难偕鸳盟,在地愿作连理……可是……可是……我有什么脸见烈哥于地下呢?我……我没有资格了啊!” 说着,又呜呜地啜泣起来。 宇文烈鼻头一酸,几乎落泪,在心里道:“英妹,如果我能爱你,我不在乎你失去贞操,这是灾祸,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我不能啊,原谅我……” 曹月英哭了一阵,突地面转凄厉,咬牙道:“恩公,请为我解开右臂三大主穴!” 字文烈茫然应了一声,伸手为她解了穴道。 曹月英右臂伸屈了数次,使血脉流贯,然后竖中指猛戳向右边的“太阳穴。”字文烈伸手一格,粟声道:“曹姑娘,你做什么?” 曹月英厉呼道:“让我死!” “不行!” “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曹姑娘,在下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死亡使者是在下追杀的对象!” “我……求你……让我死……” “你不能死,也不该死,你放着父仇未报,门派未复,岂可轻易言死,虽然你遭遇奇惨,但只能视之为一种劫难,这对你的灵魂无损,武林儿女,应当有超人的胸怀,何必效世俗女子寻死觅活。在下说过,死并非解脱,死并不能洗刷所受的玷污!”这些话,说得大义凉然.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曹月英闭目不语,她在细细咀嚼字文烈话中之意。久久之后,睁开双目,幽幽地道:“我可以称你一声大哥吗?因了烈哥哥的关系。” 字文烈心中一动,略作思索之后,慨然道:“我们可以结为异姓手足,彼此相扶相依……” 曹月英怆然过:“我这妹妹不会玷辱了你吗?” “你这样说就大错而特错了。” “如此请问大哥名姓年庚?” “我姓自,今年二十一岁!” “只有姓?” “是的!” “可否见示身份?” “这个……英妹,原谅愚兄不得已的苦哀,稍假时日如何?” “好!” “妹妹,你能起来吗?” “我……”曹月英不由粉面飞霞,不敢正视对方。 宇文烈顿觉自己失言,对方身上只覆着一袭白袍,全身赤裸,寸丝不挂,如何能起来行动呢?当下尴尬地道:“英妹,原谅我一时失言。” 这时,一条幽灵般的人影,悄悄地站在数支外的一株树后,以宇文烈的功力,竟然毫无所觉。 曹月英羞怯的道:“大哥,心诚则灵,不必拘于形式,小妹我就这样明心盟誓可好?” 宇文烈可谓用心良苦,自知无法爱她,但又必须让她有勇气活下去,所以才有结异姓兄妹的提议,他自认姓白,并不假,字文是母姓,白是父姓,迟早一天他会改姓归宗的,闻言之下,当先朝地上一跪,祝祷道:“弟子白,今与曹月英结为异姓手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如违誓言,天厌之!” 曹月英待宇文烈盟誓起身之后,粉腮一片虔诚之色,闭目祝祷道:“孤女曹月英,今与白家兄长结异姓手足,祸福与共,患难相扶,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场面,宇文烈似乎因了做成一件好事而由衷的感到快慰,曹月英对这紫巾蒙面人,仍有谜一般的感觉。 盟誓已毕,宇文烈又陷人一层迷惘之中,不知如何处理善后,曹月英的衣裙,已成了些破布,四散零抛,附近没有人家,她势不能一直躺着不动,如果要离开她去觅衣物,不但不便,而且也放心不下。一时之间,他感到进退维谷。 曹月英又何尝不焦急万分,踌躇了半刻之后,无可奈何的道:“大哥,看来我只有裹着白袍上路了,不知附近可有山居人家。” “这,想来会有的,英妹,你起来吧!”说着,背转身去。 曹月英奋力一挣,却起不了身,全身像是瘫痪了般的,一点也用不上力,试图运气,经穴竟然多半不通,不禁嘤咛了一声道:“大哥,我被怪异手法制住了穴道,无法行动!” 字文烈心头一震,回身道:“这……如何是好?” “既然盟拆结拜,也不必太避嫌,大哥……你试着解解看。” “嗯,好吧。我试试!” 口里说,俊面已绯红起来,男女肌肤相触,即使心无邪念,也难免有不自然之感,何况对方寸缕未着,既是被独门手法所制,势非查遍所有脉路不可,但对方自己已开口,如不放大方些,岂非证明心怀不正?心念之中,已到了曹月英身边。 曹月英心一阵狂跳,紧闭双目,粉腮已红得象熟透了的苹果。 宇文烈咬了咬牙眼观鼻,鼻观心,抱元守一,伸指探索……才探了数处穴道,额上已紧张得沁出了汗珠,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手指的颤抖。 好不容易探完了重要经穴,俊面倏又一紧,惶然道:“英妹,这种手法太过诡异愚兄我……解不了!” 曹月英劳心一沉,秀目遽然滚泪。 蓦在此刻,一个苍劲的声音倏告传来!娃儿,你解不了还有旁人解得了!” 宇文烈大吃一惊,展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土葛布衫,面红如婴,白髯及腹,仙风道骨的老人,缓缓行来,心中不由大喜,看来曹月英十九有救了。 来的,正是一甲子之前,三个不世奇人之中的不死仙翁。 息法庵中,不死仙翁点化了庵主杨丽仙,同时对曹月英提过忠告,要她悬岩勒马。现在,这不世奇人现身,定非偶然。 宇文烈忙施一礼道:“老前辈好!” 不死仙翁颔了颔首,走到曹月英身边,微微一喟道:“可怜亦复可叹!” 曹月英嗫嚅着道:“老前辈,恕晚辈不能全礼!” 不死仙翁一挥手道:“女娃儿,用不着多礼,老夫生平,最相信一个缘字,也重视一个孽字,世间事非缘即孽,难得的是回头是岸,临流撤足,自可化戾为祥。”这一段没头没尾,像是佛理的话,只有宇文烈能理会,曹月英仅一知半解。 不死仙翁目光扫向了字文烈,沉声道:“娃儿,老夫知道你是谁,你的做法也许对了!” 字文烈不由悚然而震,若有深意的道:“晚辈做的是不得已!” “老夫知道,武林大劫当头,希望你能作中流之砥柱,除魔卫道,造福苍生!” “晚辈当竭力以赴!” “女娃儿交给老夫,你走吧!” 字文烈大喜过望,他正愁无法安排曹月英,这一来,倒是正中下怀,忙道:“那就仰仗老前辈了!” 曹月英心中自无不愿,只是对救她性命,又复结拜的异姓兄长,有些依依.不由脱口道:“大哥,你要走了?” 宇文烈黯然道:“英妹,我有许多事要办,不能不走,老前辈肯垂青睐,你该欢喜才是!” “我们会再见吗?” “当然,随时都可见面!” “大哥,小妹我不说感激的话了,愿您珍重!” “你也珍重!” 不死仙翁朝近处的尸身一指道:“那是你杀的?” “是的!” “你知死者是谁?” “他自称死亡使者……” “来历呢?” “不知道!” “你搜搜他身上,或许有所发现,老夫走了!”说完,抱着曹月英,眨眼而杳。 宇文烈呆了一呆,弹身到了死亡使者厂前,伸手一摸,摸出一块金光灿灿的圆片,一面是一朵浮雕的莲花,另一面是“寂灭”两个字,这一发现,使他心头剧震。想不到死亡使者竟是“死城”属下的金牌高手。 第70章 如此看来,禁宫之钥已落入死城城主之手了。 怪不得死亡使者曾有斩草除根之说,看来十二门派情势相当危殆了,死城先以各掌门为人质,迫各门派以秘笈换命,事后各掌门仍不能幸免,除当场自决者外,悉数遭受暗杀,这种行为,的确是人神共愤。 他先到附近镇上,买了一袭紫衫,掩去原来的白色劲装,这一来,更不虞被人认出底细,打尖之后,蹬途奔向嵩山。 这一天,正是武林大会之期。嵩山,少林寺,从山脚起直到山门,每隔百丈,便有两名少林弟子鹤立道旁,迎候与会佳宾。山门到大雄宝殿,打扫得纤尘不染。 新任少林掌门无垢禅师与少林五老,围坐静室之中,对武林大会的召开,作最后的意见交换。 大会预定午时正开始。照理,头三天便应当有各门派代表陆续来到,然而到了今天的己末午初,仍未见半个与会的人到达,这其中显然大有跷蹊。午时正,少林掌门,五老,监院,知客,齐集偏僧馆中,焦炽莫名。 就在此刻,僧馆门外的值日弟子,高唱一声:“空空施主驾到!” 知客僧疾步出迎,五老与监院随后,掌门人也到了门边。 一个瘦小的白发老人,神色凝重,甫入偏院,即大声嚷道:“列位,武林大会不用开了!” 群僧闻言登时一愕。掌门无垢禅师宣了一声佛号,合什道:“施主请进待茶,有话慢慢再说!” 空空祖师嘿了一声,随众僧进入僧馆落座,执事弟子献上香敬茗。 无垢禅师这才沉重地开口道:“施主方才说什么?” “老夫说武林大会不必开了!” “为什么?” “掌门人可曾想到各门派代表何以迟迟不至?” “本座正为此不解!” “除桐柏派根本无人参加外,其余十一门派代表,一个也不会来了!” “愿闻其详?’ “掌门人如发慈悲的话,多派弟子到登封!偃师两地收尸吧!” 众僧勃然变色,离座而起。 无垢禅师寿眉一蹙,道:“啊弥陀佛,我佛慈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空祖师激动的道:“除了新任的华山掌门、青城掌门、武当掌门之外,其余各门派新任掌门与随行弟子,悉数在登封、偃师两地被杀!” “什么,悉数被害?” “不错,老夫师徒亲自所睹,青城、武当、华山三掌门,也只仅以身免,随行弟子没有半个活的!” “阿弥陀佛,下手的是什么人?” “死亡使者!” “死亡使者?” “不错,功力之高,当今之世恐怕已很少敌手!” 监院了凡粟声道:“所谓死亡使者是否死城属下?” 空空祖师惨然一笑道:“除此之外,谁能做出这人神共愤之举呢!” 少林掌门无垢大师激动得全身簌簌直抖,颓然道:“看来,道消魔长,武林又要重演两百年前的故事了!” 空空祖师沮丧地接口道:“两百年前,武林沦入神秘门之手,几乎万劫不复,幸而有天山十英,挽回劫难,现在,继十英而起者何人?老夫原先一点愿望也破灭了。” “施主此言必有感而发?” “不错,武林后起之秀中,出类拔举的当推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但听说他命丧死城……” “自古邪不胜正,理无久享,所虑者是血劫连演,断丧武林元气!” “人事已尽,又当奈何!” “施主,武林帖散出百张,除十门派之外,何以其余的同道也是一样不见踪影,难道说都已遭了同样的命运不成?” “可能,依老夫判断,嵩山周近百里之内,恐怕已全被封锁了!” 蓦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自僧馆门外:“老头儿说的不错,与会大半被害,少数知机而遁。” 未见执事人通禀,来人已直逼寺内腹心之地,的确令人震惊。 无垢大师不愧一门之长,内心激动非凡,表面上仍持平静,一摆阔袖道:“迎客!” “不用了!在下冒闯宝刹,先告唐突之罪!”声到人到,知客僧尚未转身,来人已入僧馆。 来人一袭青杉,青巾蒙面,见面就朝无垢大师一揖,然后分别向空空祖师、少林五老、监院了凡等颔首为礼。空气在蒙面人现身之际,大呈紧张。 蒙面人冷冷地道:“各位请坐呀!” 无垢大师目如电炬,注定了蒙面人道;“施主如何称呼?” “诛心人!” “什么,诛心人?” “正是!” “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不便!” “驾临敝寺必有见教?” “在下持武林帖而来!” “哦!” 无垢大师大感困惑,分发武林帖的名单上,并没有诛心人这一号人物,这是从何说起呢?一时又不便质问。 空空祖师已意会到少林掌门的心思,当下代言道:“阁下持有武林帖?” 青衣蒙面客一扬手,道:“这不会是假的吧?” “不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武林帖的分送……” “预算中没有在下这一号人是吗?” “恕老夫直言,的确是如此!” “有七臂哪吒其人否?” “有!” “七臂哪吒孙天化,已于旬日前病故,本人以至|qi|shu|wang|友身份,代他出席!” “哦!” “失礼之至,请坐!” “刚才阁下说宇文烈已命丧死城?” “不错!” “泪息何来?” “丐帮探报到的!” “哦!”青衣蒙面客显然大是震惊,身躯陡地一晃,栗声道:“这探报可靠吗?” 空空祖师道:“大概不会假!” 监院了凡抬手道:“施主请坐了说话!” “不必了,大师准备应变吧!” “什么?” “一副棺木已登嵩山!”掌门、五虎、监院、知客,无不大惊失色,空空师祖也为之骇然。 无垢禅师不解地道:“什么棺材?” “当然是装死人用的棺材!” “为什么抬棺材到敝寺!” “索仇!” “对方是何等人物?” “来头不小,贵寺可能应付不了!” 监院了凡一轩眉道:“施主是赴会而来,还是为人张目而来?” 青衣蒙面人冷冰冰的道:“大和尚,佛家戒嗔,本人是好意示警!” 就在此刻,原先禀事的值日弟子气极败坏的撞了进来,低头合什道:“禀掌门!” “什么事?” “有女人闯寺,无人能阻,已毁了十八名师兄弟,目前已到山门……” 少林寺有个禁例,女子不许入寺,来人不但是女人,而且已毁了十八个门下,这事态的确相当严重。 “还有什么?” “那女子身后由八名扛夫抬了一具棺材,声言要掌门出迎!” “知道了,下去!” “谨遵法谕!”值日弟子顶礼而退。 少林掌门无垢大师再也沉不住气了,目注知客道:“了悟前去看来!” “领法谕!”知客了悟匆匆奔了出去。 监院了凡合什道:“弟子请命!” “弟子知道!”了凡和尚也紧跟着奔了出去。 无垢大师目注无真道:“无真师弟请留此陪客,四位师弟请随本座来!” 青衣蒙面客道:“掌门人如不介意,本人想跟出去见识一下来者?” 空空祖师也道:“大和尚,老偷儿可忍不住!” 无垢大师面有难色道:“两位来者是客,恐怕……” 青衣蒙面客截断话声道:“掌门人,武林劫数已兴,来者立意不善,不必拘泥小节了!” “如此两位请!” 八人鱼贯出了僧馆,无垢当先,来到了前院。 寺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吼叫声:“无垢不出迎,姑娘我可要不客气了!” 接着,是数声怒喝与两声闷哼。 一个中年僧人,口角血渍犹在,踉跄弃入,朝掌门人合什躬身道:“禀方丈,知客与监院两位师叔业已负伤,来人已闯入寺门!” 五老面色大变。掌门无垢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我们又将蒙尘了,下去!” 中年僧人顶礼退了下去。 “值日弟子何在?” “弟子在!”一个虎面僧人,应声而至。 “鸣钟,传令各代弟子,全部退回岗位,未奉本座之命,不许出面!” “谨遵法谕。” 钟声长鸣,全寺被一层紧张的气氛所笼罩,自山门以迄大殿的守护弟子,纷纷退了下去。 一条纤纤人影,姗姗进入无垢大师等人停身的院中。 来人,黑色素衣,鬓边簪着一朵白花,粉腮冷若冰霜,黑衣女子身后是一具红漆棺材,由八人抬着,缓缓跟进。 女人入寺,外带棺木,这在少林来说,是开派以来所未有的事。 掌门与五老虽是有道高僧,涵养功夫已到了家,仍不免勃然作色,目射厉芒。 黑衣女子走到院地中央,素手一挥,棺材平稳地放落地面,然后冷冷地目注无垢大师道:“大师就是少林方丈?” “阿弥陀佛,本茁座是,女施主抬棺闯寺,必有所为!” “当然!” “本寺禁例,不欢迎女性施主入寺……” “但姑娘我已经来了。” “请见示来意?” “请慧觉和尚答话!” 少林五老忍不住全哼出声,面色沉重得象铅板。 第71章 无垢大师老脸微见抽搐,沉声道:“先师业已坐化于十年前!” “什么,慧觉死了?” “女施主不可辱及先师,说话得有分寸!” “哈哈,分寸,慧觉既死,他所欠的债何人承担?” “债?” “不错,血债!” “阿弥陀佛,女施主说明白些?” 黑衣少女面上杀机隐隐,阴阴地道:“掌门人可曾听令先师说过十五年前,以一元神功、掌劈孕妇,一月二命的那回事?” 五老骇然退了数步,震惊莫名。 掌门无垢大师高宣一声佛号道:“罪过!罪过!先师清誉之隆重,为本门历代祖师中所罕见……” “清誉并不能证明他不杀人!” “即使有,被杀者定有取死之道!” “掌门人有没有听说过黄山灵泉峡一尸二命这回事?” “没有!” “慧悟大师,不会不知道罢?” 少林五老面色大变,目中射出震骇至极之色。 无垢大师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女施主何故提及敝师叔之名?” 黑衣少女面色突转凄厉,寒声道:“人呢?” “圆寂于十五年前!” “如何死的?” “这……是本门私事,女施主不必过问。” 黑衣少女咬了咬牙,道:“是慧觉秃驴下手杀害的,不错吧?” 少林五老齐齐虎吼一声,就要出手…… 黑衣少女带煞的目芒一扫五老,不屑地道:“时刻未到,五位何必急着归西!” 无垢大师扬手止住五老,栗声道:“女施主到底是什么来意?”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姑娘我要血洗少林寺!”此语一出,全场皆震,这句充满血腥意味的话,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无垢大师额上已沁出了汗珠,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唇青脸白地道:“女施主到底是谁?” “慧悟大师的俗家姓名叫邱元志,不错吧?” “不错!” “我叫邱雯,是他女儿!” “你,是慧悟师叔的女儿?” “一点不错!” “令堂是……” “毒观音唐琪!” 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一直插不上口,看来这是别人门派中的秘辛,外人当然没有置言的余地,现在一听毒观音唐琪之名,不由惊“哦!”出声,空空祖师脱口道:“四川唐氏家人?” 邱雯白了他一眼,道:“不错,用毒世家,阁下最好置身事外。” 空空祖师默然,他曾因宇文烈之故,被邱雯掠入南昌城外十里乱葬岗的墓穴之中,对她的功力知之甚稔,不禁替少林寺捏了一把冷汗,邱雯声言要血洗少林,并非虚声恐吓,以她的身手,少林门中恐找不到敌手。 青衣蒙面人却开了口:“邱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到底是要找谁?” “阁下是哪方高人?” “诛心人!” “没听说过。” “那无关宏旨,姑娘没听说的还多着呢!” “好说!” “是否要替少林寺架梁?” “那得看是非曲直!” 无垢大师接口道:“女施主抬棺入寺,用意安在?” 邱雯恨声道:“棺材就是先母遗骨,要她老人家亲眼看着她女儿为她报仇雪恨!” “女施主仍未说明实真象。” “先父身为少林弟子,犯了什么规戒而致处死,小女子不打算过问,先母并非少林门下,而且怀有身孕,竞惨被慧觉劈死,少林得还出公道。” 无垢大师脸色数变之后,咬紧牙关道:“慧悟师叔入门仅有半载,不守法规,犯本寺重律,是以敝师祖传令家法从事!” “先父因一件误会与先母反目,愤而出家,事后发觉事出误会故而回向先母解释,如此便算不守法规,遽予处死,难道这就是佛家慈悲之旨?” “事实恐怕不这么简单?” “依掌门人之见呢?” “敝师祖当初传出执法令时,必经长老公决,相信决不轻率!” “有何为证?” “当年本座限于辈份,无法与闻此事!” “强词夺理!” 无垢大师睑色又是一变。 邱雯接着又道:“先母被杀,又作何解释?” “女施主当年几岁?” “五岁!” “五岁就能判断事实真相?” “有人目睹!” “谁?” “家师!” “令师是谁?” “未使奉告!” “女施主,准备如何了结?” 邱委向地在棺材务的八名扛夫一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八名扛夫显然是临时雇用的,闻言之下,纷纷出寺而去。 邱雯目送扛夫离去,才怨毒地道:“第一,交出慧觉遗骨,姑娘我要把他扬灰先母灵前!” 五老脸容扭曲,目暴寒光,因碍于掌门师兄在侧,与少林戒律,不敢蓦然出手,但看样子已到无法按捺的地步。 空空祖师也不由面目失色。这种条件,任谁也无法接受,别说以领袖十二门派自居的少林。 无垢大师面色反而平静了下来,沉声道:“还有呢?” “掌门人应代师受过,自决先母棺前!” “女施主认为办得到吗?” “非办到不可!” “如果本座说不呢?” “血洗少林寺,火焚禅院!” “女施主不怕天遣?” “时辰已到,掌门人说一句吧!” 五老之一无直大师一步跨出八尺之多,栗声道:“掌门,弟子请命除此妖孽?” “师弟退下?” “弟子要违令了!” “不可!” 无真大师状类疯狂,一个虎扑,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罩身击向了邱雯。 “哇!”一声栗人的惨号过处,无真大师口血狂喷,倒栽出两丈之外.登时气绝。 无垢大师双目尽赤,悲愤地道:“阿弥陀佛,为维派誉与祖师法也,弟子要破戒了!” 五者的另四老,不待掌门下令,齐齐扑人场中,各占方位,围攻黑衣女子邱雯。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杀机顿时弥漫全寺。 寺钟大鸣,少林各代弟于,纷纷涌现,在院地周筑起了一重人车,狂飙匝地,呼轰之声震耳欲聋,四老犹如四只猛虎,狂扑暴攻。厉喝与惨号井起,四老之一尸横就地。 所有少林弟子,一个个悲愤莫名,但章法不乱,待令出击,十八名护法弟子,一字式排列在无垢大师身后。各院、堂、楼、殿住持,分别在掌门两旁侧后。 五老只剩三老,抵死拼缠,但险象环生,看来再支持不了五个回合。 无垢大师高声发令道:“达摩出罗汉堂大阵,三长老速退!” 就在此刻、青衣蒙面人突地向掌门人一抱拳道:“掌门人请收回成命。” 无垢大师一扬手,道:“施主有何高见?” 数十条人影在掌门方丈扬手之间,纷纷中途止步。 青衣蒙面客以沉凝的语言道:“掌门方丈忽略了对方的出身,毒观音唐琪的女儿必是用毒能手,罗汉阵困不了她,群斗的后果岂堪设想!” 无垢大师悚然而震。 又是一声闷哼传来,五老仅剩余的三老之一,喷血而退。 青衣蒙面客急声道:“可否容在下先替下二老?” “这……” “掌门人,事急了,这可不是争名气谈威望的时候!” “如此偏劳施主!” 青衣蒙面客一掠入场。狂飙卷处,二老踉跄退出圈子之外,邱雯也被突来的骇人劲道震得一惊,青衣蒙面客已矗立八尺之外,与邱雯对抗。 邱雯怒声道:“诛心人,你要替少林卖命?” 青衣蒙面客冷静地道:“本人不忍坐视佛门变屠场,愿作个和事佬,彼此不妨从长计议。” “闪开!” “姑娘何必迫人太甚?” “挡我者死!” “姑娘不可太过任性。” “你让不让开?” “姑娘冷静一点!” “恕我不客气了!”声落,一掌斜劈出,这一掌奇称绝伦,其中暗藏无数变化,虚实莫测。 人影一触而分,青衣蒙面客硬接了一招。 邱雯粉腮杀机更浓。错步之间,攻出三招,厉辣得令人咋舌。 青衣蒙面人功力也高得出奇,轻易的又接了三招,两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看得全场眼花缭乱,动魄惊心。 “都与老身住手!”喝声传来,震得所有在场的人,心惊胆摇,耳膜如割,场中正在交手的一对,也不期然的停了手。 靠寺门韦陀殿一面的人圈,波分浪涌的向两边裂开,露出一道缺口,一个奇形怪状的白发老妪,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别看她老态龙钟,每走一步,整个院地似乎隐隐一晃,拐杖触地之声,似乎叩击在每一个人的心板上,使人为之神摇心颤。 “咚!”“咚!”全场趋于死寂,每一个人的呼吸停止了,血液也似乎凝固起来。 邱雯悲凄的唤了一声:“师父!” 第十七章鬼婆 一个奇形怪状的白发老妪,陡然现身入场。所有在场的少林高手,全为之窒住,邱雯凄唤了一声: “师父!” 老妪拐杖咚咚叩地,颤巍巍地走到那具红漆棺木之前,才停下身形,目中碧芒熠熠,一扫现场,凡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索,寒气股股直冒。 这老妪,正是南昌城外乱葬岗古墓之中,求宇文烈以修罗神功冲穴的怪人。 第72章 空空祖师面露骇极之色,口唇不停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的样子。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厉鬼般的怪老婆子,是什么来路。 少林掌门无垢大师合什道:“施主何方高人?” 老妪怪眼一翻,声音比鬼哭还要难听:“身为各大门派之首的少林方丈,竟然这样孤陋寡闻,老身做个样子你看!”身形一晃,又回到原位,像是根本不曾移动过似的。 “哇!哇!哇”三声凄厉的惨号过处,原先准备出场的罗汉堂弟子之中的三个,陡地弹起两丈高下,坠地气绝,洒落了一天血雨,三人死状一样,额头上三个洞。所有少林弟子,全为之惊魂出窍。 无垢大师脱口呼道:“三星过户,神仙却步,施主是鬼婆?” “嘿嘿,算你还有点见识!” 鬼婆两字,震得所在场的人亡魂大冒。一甲子之前,武林中出了三个倾古凌今的人物,孽道、鬼婆、不死仙,统称为一正二邪,已数十年不现江湖,一般传言,三巨孽业已物化,想不到二邪之一的鬼婆会现身少林,看来这场血劫是无法挽回的了。 无垢大师窒在当地,半晌无言。血腥的恐怖阴影,罩上了每一个寺僧的心头。 鬼婆双眼碧芒灼灼,令人不敢正视,侧身向青衣蒙面客道:“你是谁?” 青衣蒙面客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不自然的道:“在下诛心人!” “与少林是何渊源?” “谈不上!” “为何要替少林卖命?” “为所当为而已!” “你找死!”声落招出,众人只觉眼一花,“嗤”挟以一声惊呼,诛心人暴闪丈外,一只左袖,齐肩被撕落,臂上留了五条血槽。 鬼婆怪笑一声道:“果然有两下,能逃脱老身一抓,饶你不死,滚!” 诛心人全身簌簌而抖,兀立不动。 鬼婆怒哼了一声,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诛心人挫身扬掌疾封。“轰!”然巨震声中,劲气斯空狂卷,诛心人身躯一个踉跄,蒙面巾飘拂之下,射出了一股血箭,显然已是受伤不轻。 少林五老仅存的三老,齐齐悲呼一声,扑了出去。 “哇!”惨号再起,三老扑出去的身形,倒飞而回,血如喷泉,洒落一天红雨,尸身坠地不起,每一个人的前额上,骇然又是三个血洞。 少林五老在寺中堪称特流高手,三老联手竟然走不出一个照面,的确骇人所闻,少林寺开派以来,这种情况恐怕是破题儿第一遭。四周爆发出一片哀号之声,充满了悲愤激越之情。 无垢大师陡地转身面向大雄宝殿合什躬身,悲声道:“弟子不肖。不足以御侮却敌,祖师垂鉴。” 祝祷毕,回身大步向场中央欺去,面上一片凛然之色。 达摩院住持悲呼一声:“掌门人不可!”横身拦住去路。各院堂主持及诸护法,不约而同地举步涌向场中,看来每一人都存了玉碎之心,准备为门派而奉献生命了,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鬼婆狞笑一声,向邱雯道:“雯儿,时候到了,放手的做吧!” 邱雯应了一声,粉腮倏罩恐怖杀机,向前挪动娇躯。场面,在黑衣少女邱雯挪步之间紧张到了极限。 眼看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要在这武林圣地上演。这不但是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所未有的耻辱,也象征着近代各大门派的没落。 就在此刻,一声梵唱悠然传出,像在酷热的炎夏,突然听来的一阵和风,使充满了暴戾杀伐的场面,笼上了一层祥和,气氛随之改观。 邱雯不期然的止住了前欺之势,扮腮杀机顿消。 四周的少林弟子,齐齐俯首合什。 各院里住持和护法弟子,纷纷退向两侧,肃然垂首。 无垢大师回身顶札合什,诚谨的道:“十八代掌门弟子无垢,恭迎祖师佛驾!” 鬼婆丑怪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重迷惘之色。 一个枯瘦的老僧,垂眉阖目,宝相庄严,出现在大雄宝殿前的阶沿之上,干瘪的口唇一阵翕动,发出一串沉缓而祥和的语音道:“除无垢之外,所有本门弟子,一律退下!” 震耳佛号声中,少林弟子如潮水般退出下去。刹时走个罄净。场中,剩下无垢大师、鬼婆师徒,一具棺木外加八具尸身。 空空祖师和诛心人已在少林弟子退下之际悄悄地出了少林寺。 鬼婆突地桀桀一阵怪笑道:“普净,你还没有死?” “我佛慈悲,施主竟欲何为?” “普净,慧悟被杀,是否你下的谕令?” “是的!” 这是你少林家事,老身不管,慧悟俗家妻子毒观音唐琪一尸二命,也是你下的谕命!” 普净大师全身一颤,枯瘦的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沉声道:“施主可肯听老衲一说根由?” 鬼婆阴阴地道:“讲吧!” “十五年前,老衲正值出关,掌门师侄慧果转报,游方在外的普化师弟子慧悟六根不净,犯本门大戒,当即由老衲命慧觉持绿玉令前往处理,慧悟竟然敢抗令,是以慧觉才种下这恶因……” 邱雯面上重视杀机。 鬼婆嘿的一声冷笑道:“那你是承认传令杀人的了!” “老衲话未说完!” “快讲!” “慧觉向慧悟下手,是执行本门戒律……” “老身只问一尸二命这一节!” “那是出于误杀?” “不错,慧觉与慧悟交手正烈之际,毒观音唐琪突然身横介入,致慧觉收手不及而伤了她!” “唐琪业已怀孕,一尸二命,你说得好轻松!” 普净大师面上痛苦之色更甚,声音滞黯的道:“孽徒慧党事毕回山,禀陈一切经过,深深疚悔,自禁后山五年,最后自断心脉以赎罪愆……” 邱雯突地怆呼一声道:“先父母惨死血债,难道凭几句话就可以消解?” 普净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慧觉自责以死赎罪,今天本门弟子九人伏尸,这难道不是血?” “不够,我要十倍索还!” “施主应念天心……” “小女子不是来听禅!” “请听老纳说完,佛门最重因果,推根究源,老纳难辞其咎,愿以身了结这一段因果,施主意下如何?” 鬼婆怪眼一翻道:“普净,好主意,你知道这丫头决奈何不了你,告诉你,老身决不置身事外!” “阿弥陀佛,老衲早已封戒,尽管出手就是,老衲不会还手!”说着,徐步走入院地之中,就地跌坐,阖目不语。 无垢大师悲声道:“师祖,弟子不肖,请以身代!” “无垢,我要你留下是为你的身份,不许多言!” “师祖……” “退在一旁!” 无垢大师激动得浑身战抖,又不敢不听命,俯首退了三步。 场面被罩在一层惨雾愁云之中,少林仅存的高僧,竟要以身结果。 鬼婆凝注了普净大师片刻,转面向邱委道:“雯儿,下手!” 邱雯一咬牙,举步向普净大师身前欺去。 掌门无垢大师陡然横身普净大师身前,厉声道:“邱施主,本座来了结这段因果!” 普净大师双目一睁,怒喝道:“无垢,你敢抗命?” “弟子不敢!” “如此退下去,并晓谕本门弟子,这公案到今日算了,以后不许寻仇?” “弟子请以身代?” “不行!” “如师祖执意如此,弟子忝为掌门,无颜以对历代祖师与各代弟子,请许可弟子先祖师……” “无垢,上代掌门慧果命丧死城,此乃本门不幸,也是我罪孽深重所致,你不思振兴门派,而表现这愚行,实属大不智,我命令你退下!” 无垢大师面上肌肉一阵抽搐,眼中竟然闪动着泪光,缓缓移开身形。 邱雯已欺身到了普净大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纤掌徐徐上扬,为了血仇,她不惜掌劈这殉身了因的高僧。无垢大师双手合什,朝大雄宝殿方向跪倒。 蓦地,一声断喝,倏告传来:“住手!”声落人到,一条身形,疾奔而至,落入院地中央。 来人,赫然是一个紫巾蒙面,身着紫色长衫的怪人。他,正是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宇文烈。 邱雯不期然的收掌后退了一步。 普净大师与无垢大师同时骇然注目。 鬼婆怪眼一膘,狞声道:“来人报名!” “啖鬼客” 这时在场的人,同样的疑问,谁也不曾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你可知老身是谁?” “两邪一正之一的鬼婆,不错吧?” “一点不错!”鬼婆反而一愕,这名不见经传的蒙面人,明知她的来历,竟敢现身横岔一枝,的确令人感到意外,鬼婆两个字,在六十年前,可说能遮半边天,没有不闻名而丧胆的。 “你胆子不小?” “好说!” “现身何为?” “准备做个和事佬!” “和事佬?”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老身面前,你也配说这种话,若是五十年前,你早已没命了,念你无知,自残一臂,滚吧!” 宇文烈冷冷地道:“论年龄,在下尊你一声前辈,说话不宜太满!” 鬼婆阴恻恻地重重的一哼,道:“好小辈,你听说过‘三星在户,神仙却步’这句话没有?” 黑衣女邱雯陡地一挪娇躯,欺到宇文烈身前,寒声道:“阁下是找死来的?” 第73章 “未见得!” “那就试试看!”素手一挥,划出了一掌,这一掌不但快逾电光石火,而且奇诡得令人咋舌。 宇文烈以更快的速度,弹退三尺,道:“在下不想打架!” 邱雯一招落空,既惊且怒,粟声道:“但姑娘我却要你死!”欺身上步,呼的又是一掌。宇文烈不闪不避,身躯反而向前一迎。“砰”然一声大响,一掌击正前胸,双方各退了一步。 无垢大师面色为之一变。 邱雯心一寒,她做梦也估不到对方竟然能硬承她断金裂石的一掌。 不可一世的鬼婆也不由为之动容,凭这一手,足以证明“此马来头大”。 字文烈仗着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护体,硬接了对方一击,心中也着实暗惊对方内力雄浑。 鬼婆怒哼一声,道:“好小辈,竟敢在老身前卖狂,你死定了!”说话声中,身躯向前一挪…… 普净大师一代高憎,当然不愿别人为少林流血,凝声喝道;“施主且慢!” 鬼婆一瞪眼道:“普净,你得慢一步!” “老衲不愿别人因这段公案流血!” “这由不得你了!” 无垢大师栗声道:“施主欺人太甚!” 鬼婆一顿手中拐杖.道:“这里没有你说活的余地!” 无垢身为一派掌门,岂能受得了这句极尽侮辱的话,连脸都气青了,口宣一声佛号,身形已欺了出去……。 普净大师陡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无垢,不许妄动!” 同一时间鬼婆已举掌斜斜挥向无垢大师。 “老前辈行事太过份了!”随着话声,宇文烈双掌一扬,从横里猛撞过去。 “隆!”然巨响中,劲气激卷成涡。字文烈反震得身躯连晃。 无垢大师却被两股排山劲气交击的偏锌,震得倒退三步。 鬼婆白发根根倒立,眼中碧芒大盛,满脸俱是狰狞之色,那样子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一目不瞬的注定宇文烈。 宇文烈胸有成竹,冷冰冰地道:“老前辈,普净大师有道高僧,年已百岁开外,难道真惨死令徒掌下?” “放屁……” “同时这段公案当事人慧觉大师,业已引咎自决而亡,今日五老三僧横尸,难道还抵不上一个毒观音唐琪?” “你说够了没有?” “就是这么几句话……” “你知道你将如何死法?” “老前辈如何对付晚辈?” 鬼婆毗牙咧嘴地道:“老身要把你一块块的撕碎!”残狠恶毒,莫此为甚,令人闻之毛骨皆悚。 鸟爪也似的手爪,缓缓扬起…… 宇文烈栗声道:“且慢动手!” “什么,你还是怕死的?” “怕死未必,只是要先向老前辈讨点旧欠!” “旧欠,老身欠你什么?” “诺言!” “诺言?” “不错!” “你说说看?” 宇文烈以传音入密之法道:“晚辈宇文烈,不久前在乱葬岗古墓之中,曾以修罗神功助老前辈打通闭阻经穴,晚辈无意挟恩求惠,不过既蒙许诺准许晚辈提出任何一种要求,以作交换,晚辈现在就提出要求,愿能揭过这段过节!” 鬼婆惊怔的道:“你……你就是……” 宇丈烈冷静的道:“不错,晚辈身份目前暂请守秘!” 场中除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双方是在弄什么玄虚。 鬼婆一顿拐杖道:“雯儿,我们走!” 邱雯骇然注视了宇文烈一眼,万分惶惑地道:“师父…… 走?” “嗯,这段过节揭过算了!” “弟子不懂?” “离开再说!” 无垢大师茫然地注神着这神秘人的紫巾蒙面人,不知所语。 鬼婆目光再度扫向宇文烈道:“小子,从此互不相欠,下次见面时当心你的小命!” 宇文烈冷声道:“在下记住了!” 普净大师低眉合什,向宇文烈道:“少施主为本门解危老衲衷心感激!” 宇文烈抱拳道:“不敢当大师如此赞誉,适逢其会而已。” 无垢大师也合什道:“本座代表少林向施主致谢!” “不敢当。” 邱雯含着泪水,愤声道:“师父,血仇就这样揭过了?” 鬼婆粗声暴气的道:“不许多言,为师自有主张,走!”走字声中,一手抄起了那红漆巨棺…… 普净大师宏声道:“施主慢走!” 鬼婆寒森森的道:“普净,错过今天,我们会再见的!” “不必了……” “什么,你要当场解决?” “老衲为了这一念之因,迟迟未能正果,佛说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希望施主上体天心,从此解了这冤结,功得无量!” “普净,我老婆子不懂什么天心地心,只知我心人心,用不着饶舌了!” 普净大师原地盘膝而坐,沉声道:“无垢?” “弟子在!” “少林名声不可坠,失经必须索回!” “弟子谨受命!” 普净大师阖目垂帘,手捏佛诀,枯瘦风干的皱面泛出一片异样的红光。 无垢大师见状,面目失色,悲呼一声:“师祖!” 鬼婆怪脸一变,大声道:“好一个烈性的和尚,普净,一切就此揭过了,走,雯儿!” 数百斤重的棺木,托在她手中轻如无物,声落,人已到数丈之外,内电般出寺而去,邱雯迷惘地瞪了宇文烈一眼,也跟着离开。 宇文烈黯然一叹,举步悠悠出寺。他本是参与武林大会而来,想不到逢上这奇变。与会的各门派代表,有的中途折返,没有一个人上得嵩山。显而易见,这是死城的杰作,使武林大会无声地夭折。 出了山门,身后传来悠长而凄厉的钟声。 丧钟!一代高僧普净圆寂了。 这位佛门高僧,为了杜绝少林后患,最后仍以身殉,是因果?还是劫数? 宇文烈心情十分激动,当初在乱葬岗墓穴之中,如果他知道对方便是两邪一正之一的鬼婆,说什么也不会出手给对方打通闭阻经脉,这无异是助长了魔道的气焰,无疑的也将替武林带来了可怕的后果。 一路下山,他的步履显得有些蹒珊,像一个普通的山行客。看来,要集合武林正义的力量,以消灭死城,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想不到名门派,没落到这种地步。难道武林的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吗?” 而他自己,目前又将何去何从?父亲白世奇仍然生死不明,以他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物,然而再闯死城,无异飞蛾扑火。 禁宫之钥已落入死城令主之手,对妻子与丈母娘,如何交代…… 心念之间,耳畔突传衣袂飘风之声,举目望去,一条黑衣人影,飞纵登山,已快到了身前。下意识中,他对黑衣人有一种敏感。 “站住!”人影随着喝声刹住来势,赫然是一个满面戾气的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乍见紫巾蒙面人阻路,先是一怔,继面狞声道:“阁下何方朋友?” 字文烈阴冷地道:“啖克客!” “什么,啖鬼客!” “不错!” “有何指教?” “报上姓名来历!” “朋友是从少林寺下来?” “嗯!” “是少林弟子?” “这你管不着,快报出来历!” “朋友莫非找死!” 宇文烈双睛一瞪,道:“看来你是死城门下?” 黑衣汉子嘿的一声冷笑道:“是又怎样?” “这决定你的生死!” “哈哈,朋友好大的口气,何不露出本来面目?” 一句话,触动了宇文烈的刺心隐痛,死城在他额上烙了火印,使他永远无法见人,这种恨,的确是山高水深,登时杀机狂炽。栗声道:“来少林何为?” “你不配问!” “鼠辈,纳命来吧!”伸手使朝黑衣汉子抓去。 黑衣汉子怪笑一声,右掌开山劈石,猛击而出,左手并指如刀,截向胸腹之处的七坎大穴,一招二式,凌厉狠辣,足可当武林一流高手。 他只攻不守,攻敌之所必救,认定对方非撤抓自保不可,其实,他错了。宇文烈原式不变,照样抓出。 “砰!”黑衣汉子一掌印上对方胸膛,如击败革,心中立感不妙,另一手也在同一时间截正七坎死穴。一声闷哼,黑衣汉子左边肩胛被抓个结实。顿时亡魂皆冒。他做梦也估不到这紫巾蒙面人竟然掌指不伤。 字文烈另一手也搭上了对方右边肩胛,冰寒的道:“现在你可以说此来的目的了!” 黑衣汉子额上汗珠滚滚而落,厉声道:“朋友,你敢与死城为敌?” 宇文烈嘿嘿一声冷笑道:“兔惠子,很抱歉,本人专找死城之鬼,杀而啖之!” 黑衣汉子面如死灰,犹自强嘴道:“朋友,你这样做走不出三里路,会有人收拾你!” “那是最妙不过,本人渴望流人之血!” “朋友,你没有考虑到后果?” “什么后果?” “少林将化劫灰!” 字文烈心头一震,死城迁怒少林,是很可能的事,但自己如果放过对方,死城也不会放过各大门派,而少林必然是第一目标,对方此来,无异说明死城的魔爪已伸向少林,心念之中,故意阴阴一笑道:“那不关本人的事!” 黑衣当于全身一颤,道:“你不是少林弟子?” “风马牛不相及!” 第74章 “那你……你……” “快说,此来目的是什么?” 黑衣当子惨厉的道:“我死,你也活不了,等着瞧吧!”左臂一弯,左手小指向口内送去……” 前车之鉴,宇文烈顿时了然,在仙霞岭附近,八十五号秘探在迫供之下,就是吮左手小指自杀而死,当下五指一用力,黑衣汉子惨哼一声,左臂虚软下垂。 “你是秘探总监属下?” 黑衣汉子面孔一阵歪曲,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啖客鬼!” “没……听说……” “现在知道也是一样,你说是不说?” “不”半声怪号传处,红光迸现,黑衣汉子双臂被活活撕下,倒地气绝。 宇文烈扔去断臂,探手黑衣汉子怀中一摸,摸出一面小圆牌,一个封套。 圆牌上一朵莲花,花心中一个四字,他所猜不错,对方是死城所属“秘探总监”手下秘字第四号。 再看那封套面上写的是:“少林掌门方丈亲启”八个字,封套左下角,盖了一个莲花印记。 封套内,可能是一个恐怖的秘密。撕开封套,里面是一张柬帖,写着:“武林纷争不息,源于各自为政,道分黑白,派分门户,实则盗名欺世,异已自私,本令主鉴于中原武林亟应一统,群策群力,宏扬武道,以符万流同宗之旨,于是发起万流归宗大会,推迁共主,会期订于下月望日,希贵方丈率同门人代表十人,持掌门信物,按时与会,如逾时不参加,视同绝于中原武林,毁灭随之。”柬末署名是死城令主。 这无异是死亡通牒,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死城已露出狰狞面目,准备称尊武林。当然,这通牒无疑的也同时送到了其他门派帮会。 字文烈热血沸腾,鼻中似乎已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道消魔长,武林莫非要真的面临末日? 一阵响声.树丛中冒出一个人来。 字文烈杀气未退的目光一扫,冷喝道:“谁?” 一条人影,幽灵般的一闪而至,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 字文烈心中微微一震。来人,是一个村俗打扮的俊美少年,他,正是空空祖师的传人欧阳治,他曾奉师命传少林所发的武林帖与宇文烈,宇文烈衣着已改,紫巾蒙面,嗓音也凭深厚的内功改变,说什么他也认不出来。 字文烈见了欧阳治,倒是一怔,心知对方在此现身,决非无因,但他不愿暴露身份,心目中的自己,业已死在死城了。 欧阳治一扫视道上的残尸,面上微露骇色,一抱拳道:“阁下何方高人?” “啖鬼客!” “哦!这……在下第一次听到!” “嗯,你似乎很自负阅历丰富?” “这……在下不敢!” “你身手很利落!” 欧阳治面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掌裂死城秘探,在下十分钦佩!” 宇文烈心内暗自好笑,故意冷漠地道:“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欧阳治尴尬的一笑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我以为你看中了我身上什么东西!” 欧阳治骇然了,对方已暗中点出了他的身份。 宇文烈接着又道:“你是偷儿老祖的传人?” 欧阳治自问眼皮极杂,见闻小薄,就是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怎会有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怪人,“啖鬼客”三个字更是闻所未闻,而更奇的是对方一口便道出自已的来历,心念之中,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惑然道:“阁下何以知晓区区来历?” 字文烈嘿的一笑道:“我还知道你叫欧阳治!” 欧阳治更是骇异莫名,他师徒俩平时极少公开走在一道,而自己向来也极少对人报名道号,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呢? “阁下到底……” “我与今师是朋友!” “哦!可是从未听家师提起前辈尊号?” “也许事有未可对人言!” “是!” “你来少林做什么?” 欧阳治一指宇文烈手中的柬帖道:“为此而来!” 字文烈心中一动.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死城柬帖,要想迫各门派订城下之盟?”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奉师命传语各门派届时出席,以免发生血腥惨案……” “令师赞成此举?” “不!”机警的把目光朝四下一扫,压低了声音道:“家师与一个叫诛心人的前辈,正筹对策!” “哦!”提到这青衣蒙面的诛心人,宇文烈内心大是激动,这在他是一个难解的谜,前后两诛心人似乎同出一源,而且都对他异乎常情的关怀,也好象都明白他的身世,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欧阳治又道:“嵩山百里范围之内,都有死城的密探活动,武林大会流产,就是他们的杰作。” “这我知道。” 欧阳治郑重地道:“武林浩劫就在目前,前辈是否打算有所作为?” 字文烈哈哈一笑道:“啖鬼餐妖,这便是我的作为!” “前辈功力通玄,但大厦将倾,独木焉能……” “你的意思要我与老偷儿等联手合谋?” “正所愿耳,不敢请耳!” “嗯,你口锋不错,令师现在何处?” “由此东去的五虎岭朝阳观中!” “好,我这就去找他!” 欧阳治讪讪一笑,期期艾艾的道:“前辈……晚辈想……” 宇文烈索性前辈装到底,大刺刺地道:“什么事?” “晚辈想……想……” “想什么?” “想请赐给那块牌号!” “这个?” “是的!” “连柬帖一并拿去吧!” 欧阳治笑嘻嘻的双手接过柬帖和那块秘字第四号的圆牒,恭施一礼道:“晚辈就此谢过!” “不必了!” “前辈请便,这残尸由晚辈收拾!” “你索取这号牌何用?” “这个……前辈日后自知!” 字文烈略一思索,倏有所悟,冷声道道:“老偷儿易容之术,天下无双,有其师必有徒,我明白了,不过我警告你,死城不乏绝顶好手,你得特别谨慎,别偷鸡不着蚀上一把米!” “敬谢指教!” “我走啦!”字文烈身形一弹,如一溜轻烟般向山脚飘去,风中豪情万丈,他亟需要与空空祖师和那后来的诛心人见面,死城所召集的万流归宗大会,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如果应付不当,势将遍地魔焰,在这大前提之下,个人恩怨情仇,似乎显得次要了。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鬼婆师徒,如果他师徒被死城利用的话,武林的命运就更加危殆了。 一正二邪之中,不死仙翁与鬼婆又先后现身江湖,另一邪孽道不知是否尚在人间? 不死仙翁精通先天易理之术,不知对当前危机,是否也有所打算? 下得嵩山,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分了。他到镇上寻了宿头住下,用饭之后,一个人倒在床上,静静地思索,他须要彻底地把思想整理一遍,以决定今后的行止步骤。 时当子夜,万籁俱寂。宇文烈忽被一阵轻轻的剥啄声惊醒。奇怪,深更半夜,谁来叩房门? “谁?” “我!”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 “姑娘找谁?” “找你!” “姑娘知道在下是谁?” “你不愿我说出你的名字吧?”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前,除了鬼婆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门外莫非是鬼婆的传人邱雯,她怎知自己落脚在这小旅馆中呢?当下怀疑的道:“姑娘不会找错人?” “不会!” “可否先示芳名!” “见面你就知道!” 字文烈无奈,只好穿衣起床,照蒙上那方紫色丝巾,弹去灯花,把油灯拨亮,然后拉开门栓。房门一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闪身而入,随后带上房门。 “呀!是你!”宇文烈大感激动,来的正是救他出死城牢房的那神秘少女。 “请坐!” 蒙面女毫不客气的侧身朝桌旁椅子上落座,幽幽地道:“晚上你还蒙面?” “彼此,姑娘上次援手之德,在下没齿难忘,可否请示真面目?” “时机未到!” “请教芳名?” “以后再说吧!” 宇文烈不由一窒,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当初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她怎会出入死城而无阻?目前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 谜,难解的谜?如果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性格,不揭下对方的面巾,也下了逐客令。 “姑娘深夜光临,必有指教?” 黑衣蒙面女一颔首道:”当然!”两缕眸光,从薄如蝉羽的面纱中隐隐透出,精湛但极为柔和。 宇文烈忽想起一件事来.低声道:“姑娘对死城似乎十分熟悉?” “怎么样?” “在下想请问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谁?” “白世奇!” 蒙面女娇躯似乎微微一震,道:“你打听这人做什么?” “这……在下系受人之托!” “他没有死,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宇文烈大是激动,颤抖着声音道:“他尚在人世?” “不错!” “现在何处?”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姑娘也在找他?” “嗯!” “那又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第75章 字文烈大感失望,但既知父亲尚在人世,失望之中仍有无限的喜悦,“白世奇”三个字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是巨奸大恶,二十多年前他在武林所造的血劫,至今深印每一个武林人的心头,然而骨肉天性,父子终归是父子,他必须找到他,一方面澄清身世,另一方面,揭开母亲含报以殁之谜。 蒙面女子一顿之后,接着又道:“我们来谈正事!” 字文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对了,请姑娘说明来意!” 黑衣蒙面女了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才沉声道:“我受人之托,给你送一件东西来!” 宇文烈不由一震,道:“什么东西?” “你最迫切要得到的东西!” “姑娘受何人之托?” “一个痴爱着你,为君憔悴为君愁的人!” “是……女的”’ “难道还男的?” “她……是谁?” “白小玲!” “哦!白小玲!”一个绝世姿容的绿衣情影,立时浮上宇文烈的心头,然面,接着而来的是椎心的痛楚,他不但有妻子,而且容貌已毁,此生难以见人,尤其甚者,她母亲似乎与他来谋一面的父亲白世奇有极深的仇,这些,使他对这份爱情没有半丝考虑的余地。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黑衣蒙面女讶然道:“噫,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 “凭心回答我,你爱她吗?” “爱,但我不能!” “为什么?” 宇文烈沉痛的道:“姑娘,我的脸……” 黑衣蒙面女淡淡的道:“她不是爱你的面孔,是爱你的人!” 宇文烈内心一阵抽搐,激动地道:“她……知道我的脸……” “知道,她不在乎,这更坚定了她对你的爱!” 字文烈激动万分地叫道:“不!不!我不能!” 黑衣蒙面女声音忽地变得激动,颤抖地道:“你……忍心让她失望而死?” “死?” “不错,她为你而活!” “不!不要……宇文烈早已死了,死在死城的牢房中!” “可是你并没有死!” “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不是男子汉应有的气概!” 字文烈激动得全身籁簌而抖,他不能忘记溪水中照见自己额上焦烂的烙痕那一刹那的感触,比死还难受的感触,像囚犯在公堂上聆听被宣判死刑。 “姑娘,我们是否可以不谈这些?” “好,不过我告诉你,不谈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慢慢地考虑吧!” “在下没有任何可考虑的了!” “也许有那么一天,现实会改变你的观点!”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什么意思?” “原因不止这一点啊!” “说说看?” “我已有妻子!” “她明白这一点。还有?” “她母亲与先师有仇!” “业已放弃了。还有?” “还有就是……”他几乎脱口说出她母亲与自己的父亲极深的仇,一想不妥,自己的身世还不到公开的时候,话到边,顿然止住。 “还有什么?” “不说了!” “你有难言之隐?” “在下不否认。” “我不逼你说你不愿说的话,现在东西拿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形小包,递了过去。 宇文烈激动不已地接在手中,道:“我可以打开它?” “当然!” 宇文烈撕开了包布…… “呀!”他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床沿,双目大张,全身抖个不住。布包中,是那半片被劫的禁宫之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禁宫之钥被死亡使者从他妻子姜瑶凤手中抢走,后来事实证明死亡使者是死城属下的金牌级高手,就是说这被视为瑰宝的禁宫之钥,已落入死城。白小玲如何能到手的呢?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令人难以置信。 黑衣蒙面女道:“你很感意外?” 宇文烈颤声道:“不但意外,而且惊奇,在下的确料想不到!” 黑衣蒙面女幽幽的道:“这东西得来不易,她冒了生命之险!” “在下永远记住一份盛情。” “好说,为了你,她可以做任何事,即使要她去死!” 宇文烈闭上了双目,怆然道:“我欠她的太多了,我能给她什么呢?” “她对你有一个要求!” “要求?” “是的,是请求,不过你别误会她是因了这禁宫之钥而提条件。” “是,在下不会这样想!” “她对你唯一的请求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之下,不要对她母亲下手!” 宇文烈陡地立起身来,脱口道:“我根本不是她母亲的对手!” “但,白小玲有这个请求!” ”这……” “你不答应?” 宇文烈心头电转,白小玲的母亲,已放弃了对师父的旧仇,虽然她与师父是何仇何恨,自己根本不知道,既已放弃,就算揭过了,至于与父亲之间的仇,目前父亲下落不明,那仇只算是一件悬案,对自身的遇害,看在白小玲份上,也可以不计较,唯独逼死恩人诛心人何以甘愿顶白世奇之名而自决,为什么不分辨?但,这仇却不能不报,可是白小玲对自己恩至义尽,又怎能下手杀她母亲呢?一时之间,他哑口无言。 黑衣蒙面女再次道:“你不答应?” 宇文烈痛苦万分的道:“姑娘,在下左右为难!” “说说看?” “一切恩怨都可不计,只有她母亲迫杀诛心人一节,在下不能忘情,否则将是不义!” “诛心人代人受过,用心难明,他是自愿死的呀!” “可是他是在下的恩人,大丈夫恩怨分明!” “如此说,你是不答应?” 宇文烈把心一横,道:“在下将来有自处之道!” 蓦在此刻,一声凄厉的长啸,自远而近,接着是四五声应和,传自不同方向。 黑衣女子陡地离座而起,一掌扇灭了灯火。 宇文烈大感骇然,粟声道:“什么事?” “禁声!” 又是一声长啸,已来到旅馆屋面上。 宇文烈正待开口.黑衣蒙面女以惶急的声音道:“不好,我的行踪业已败露!” 字文烈不由心头剧震,那怪啸是何人所发?黑衣蒙面女所谓行踪败露是什么意思?她是被追踪还是…… 心念未及,黑衣蒙面女沉声道:“我出门之后,你立即从后窗出去,离开这小镇,愈快愈好!”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照我的话做!” “要在下逃走?” “这不是逞意气的时候,如果那东西再度失落,将永远无法寻回!” “对方是为了这东西而来?” “不错!” “在下岂能让姑娘去担风险?” “宇文烈,我求求你,照我的话做!” “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 “别了,但愿还有再见之期!”言下,十分黯然,大有重见难期之概。 字文烈心中一动,道:“对方到底是何等人物?” 黑衣蒙面女欲言又止,最后颓然一叹,凄然道:“别了,盼自珍重,千万照我的话做!”声落,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略一张望,电闪般飘出房外。 房外传来数声飘落之声,显见来的不止一人,接着一个人阴冷的声音道:“请小姐立即回驾!” 宇文烈大是骇然,看来蒙面女和来人是一道的,而且来人是些下属,但她为什么如此惊惶呢? “你们做什么?”是黑衣蒙面女的声音。 那阴冷的声音道:“奉令寻人!” 宇文烈本待要看个究竟,但想起黑衣蒙面女焦急的叮咛和身边禁宫之钥的安全,对方既与她是一道,当然不至有何凶险,如果自己行藏败露,势将又重演以往被人追的故事。心念之中,启开后窗,无声无息的飘身而出。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心念数转之后,仍向五虎岭朝朝阳观奔去。 朝阳观,建筑在五虎岭主峰之上,香火早绝,破败不堪。 日影西移,观前来了一个身着紫杉,紫巾蒙面的怪人,他,就是宇文烈,据欧阳治所说,空空祖师与后一出现的诛心人,寄身在这座观中。宇文烈毫不犹豫向观内走去。 入目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只见蛛网尘封,蓬嵩蔓延,破扉残棂,阴森至极。宇文烈双目紧蹙,拔草分蒿而入。转过一重院落,眼前是一间气派犹存的大殿。 突地,一股血腥之味,扑鼻而来目光所及,几乎惊叫出声,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只见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倒卧血泊之中,男女死状一致,全被破腹开膛,肝肠撒满一地,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从血液凝结的情况判断,死者被害的时间,总在半天左右。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杀人? 他绕殿一周,毫无蛛丝马迹可寻,殿地灰尘盈寸,凌乱的脚印,清晰可见,显然双方曾经交过手,但回合不多.仅是追逐几个照面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两具血淋淋的残尸。 “呀!”他骇然惊呼了一声。死的,赫然是舫童冷子秋和轿女岳小筠夫妇。 彩轿画舫为什么惨死此间?两夫妇功力相当不凡,是什么人下的手?往事,闪现心头。记得在替曹月英赴死城换命之约返来,在破庙中埋葬了桐柏老人,事毕出庙,首次见彩轿与画舫比拼内力,夫妻因了自己下落不明的父亲白世奇之故反目,二十年来,每年一会,后来由已死的诛心人解释发当年误会,夫妻和好如初,曾几何时,竟陈尸这朝阳观中。 第76章 他连带想起了被不死他翁带走的曹月英,先因为急于报桐柏派血仇,错投吸血狂人门下,几乎丧命。后来,又惨被死亡使者奸污,遭遇之惨,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世事无常,出道以来,人事沧桑,尽都是些血淋淋的故事。 欧阳治说,他师父空空祖和后来的诛心人住在这观中,当然不会假,但人呢?难道轿舫夫妇是他们俩下的手?如果是,为什么呢?两人都非穷凶极恶之徒呀! 蓦地,他瞥见尸旁似有一张陈旧的绢质纸壳,随手捡起来一看,是一页封面上赫然写着:“鬼王御魔录”五个触目的篆字。鬼王御魔录?他猛地省悟两夫妇惨死的原因。 他想起不久前,彩轿与画舫因急于要寻仇人——自己的父亲白世奇,曾以这本秘录向五湖游商交换白世奇的下落,正在进行交易之时,秘录突被一条瘦小的人影劫走,那人影,与后来从自己怀中夺示禁宜之钥的,同属一人。他,证实就是空空祖师。自己上次与空空祖师见面时,竟忘了问此事。 极有可能,轿舫夫妇闻讯而至,向空空祖师索讨鬼王御魔录而惨遭杀害,这太有可能了。记得在乱葬岗,数十高手惨死空空祖师的夺命椎之下,那种手段,够残忍,照此而论,他把彩轿、画舫夫妇破腹开膛,当然做得出来。这种人.还奢谈除魔卫道,以正派人物自居,的确令人发指。 轿舫夫妇,生平没有什么恶迹,与自己也谈不上仇恨。劫物于前,杀人于后,这种人该杀。 他感到江湖风波的险恶,人心的诡诈,武林中多的是假冒伪善而心可诛之徒。 于此,他想到与空空祖师一道的青衣蒙面客。青衣蒙面客自称诛心人,而且是真的殊心人,前此被白小玲的母亲迫死的诛心人反而是冒他之号,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令人不解的是两个诛心人行为如出一辙。后者的武功较前者为高,对自己的身世与所有与自己的有关的事,他都了如指掌,这是个难解的谜。 掩饰本来面目,有的是为了不得已的苦衷,有的却是为了便利作恶。照物以类聚的逻辑来说,后来现身的诛心人用心大是可疑。思念及此,不由打了个冷颤。 基于人类彼此的同情心,他在殿前院地中埋葬了轿舫夫妇。他把那页鬼王御魔录的封面藏在身边,然后掉头出观。 心中转念道:“目前应该回转山腹密宫,把这半片禁宫之钥交与妻子姜瑶凤,算了一件心愿,交代当时诺言。但,自己容貌已毁,难以见人,以什么方式送回去呢?言语上又如何交代呢?宇文烈这名字已经死了,但姜瑶凤总是自己名义的妻子,难道要她毫无代价的守寡一辈子?思念之中,他感到一阵被撕裂般的痛苦。 谁令为之?孰令致之? 死城——这仇恨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净。 甫出观门,只见四个黑衣人,兀立观前,目光游扫之下。 目力所及,尽是幢幢人影,显然朝阳观已经被围了。 难道又是死城属下?一股杀机,冲胸而起。 黑衣人之一冷冷地道:“朋友报名?” “啖鬼客。” “不错!” “老偷儿何以龟缩不出?” 宇文烈心中一动,对方是围搜空空祖师而来。 “几位都是死城属下?” “嘿嘿,告诉你无妨,爷儿们正是死城属下!” 宇文烈不由哈哈狂笑起来。笑声中含着无比的怨毒,也有着恐怖的杀机。 四黑衣人面色为之大变。 其中那为首的道;“朋友,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的?” 宇文烈笑声一敛,目中杀芒大炽,冷森森地道:“死城小鬼碰上了啖鬼客,结局如何,不问可知!” 四黑衣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为首的暴喝一声:“朋友,躺下吧!”出手如电,诡异绝伦地劈向宇文烈当胸。死城属下,可说无一庸手,可惜碰到的是天字弟一号煞星。 “哇!”惨号声中,黑衣人身躯飞弹而出,栽落五丈之外。 另外三人,亡魂皆冒.他们看不出这紫巾蒙面人如何出的手。 “并肩子上!”其中一人大叫一声,三人同时扑了过去。 字文烈神功护体.根本铁须顾虑对方用何招式,如何出手,挥手便是杀着。 三声惨嗥,先后响起,只一个照面,三黑认人全部陈尸观前。 十数条人影,闻声而至,当先是一个短发如刺狠的精悍老者,手中持着一根酒杯粗细的旱烟管一横,阴阴地道:“朋友好身手!” 宇文烈吸的一声冷笑道:“好说,杀你们这批魑魅魍魉,大概还不成问题!” 短发老者怒哼一声,旱烟管挟风锐啸,横扫而出。 宇文烈右臂一伸,“砰!”旱烟管直荡开去。所有的黑衣人全部直了眼,短发老者心胆俱寒。这一击足可碎石裂碑,而对方竟然以肉臂硬挡,的确是骇人听闻。 但这老者确非庸手,就在烟管被荡开之际,左掌已快逾电光石火地切向宇文烈当胸,这一切,挟以毕生功力而发,势道令人咋舌。 “砰!”又是一声惊人大响,掌锋已结结实实的切正胸腹之间,但如击败革。丝毫不受力,一股反弹暗劲,使他连退了三四步,顿时惊魂出窍,脱口道:“九忍神功!” 宇文烈心头一震,万虺谷怪老人传他这九忍神功,今天第一次被人叫破,显然对方见闻极广,当下冷冰冰地道:“你说对了!” “你……是追魂判古庸门下?” 一句话,解开了字文烈心中之谜。原来万虺谷中,被杨丽卿残害的怪老人,是追魂判古庸,古有一字之师,追魂判古庸传他九忍神功,当然能提得起一个师字的尊称,当下冷冷的道:“不错,现在拿命来!”短发老者面色惨变,口中发了一长声凄厉如鬼号的怪啸。 宇文烈不由一窒,这啸声并不陌生,昨夜在嵩山脚下的小镇中的旅馆里,就曾听到过,那发怪啸声的人,称黑衣蒙面女为小姐……心念及此,不由激泠泠打了一个冷颤。如此说来,黑衣蒙面女是死城之主女,这大不可思议了。 她为什么要敕自己?她为什么不惜出手杀死待决牢的狱卒,而救一个是她敌人的陌生人?杀人劫狱,等于叛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怪她熟悉死城秘道,来去自如。 她为白小玲表白情愫,代白小玲送回了业已落入死城的禁宫之钥,那她与白小玲是什么关系?白小玲怎会得到禁宫之钥……这一切,像迷雾,使他浑然入迷。 他忘了眼前置身何地,忘了环伺的敌人。 “唰!”刺耳破风声中,短发老者的旱烟管电闪袭到。 “撒手!”反手一抄,旱烟管已捞到手中,一振腕,短发老者虎口尽裂,旱烟管到了宇文烈手中,这动作快得简直不可以思议。 短发老者凄哼一声,踉跄了一大步,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十几个黑衣人,齐齐惊呼了声。 字文烈寒声道:“看来阁下是死城银牌级高手,躺下!”黑芒一划,用的竟然是阎王剑的那一招独门杀手。 “哇!”惨号破空,血花飘溅,短发老者脑血飞迸,栽了下去。十几个黑衣人散魂失魄,面如死灰,但慑于戒律,仍发一声喊,亡命的扑上。惨号再传,三条人影划空飞栽而出。 “退下!”声音冷漠得不带半丝人味。十几个黑衣人,如逢大赦,飞快的抽身而退。 字文烈抬起杀机重重的目光一扫,一个面如僵尸般的白袍怪人,已站在身前两丈之处,不由冷哼出声道:“死亡使者,幸会!” 他虽然几次和死亡使者照面,也曾力毙奸污曹月英的那使者,但对方的脸孔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他不知道死城究竟派出了多少使者,也不知道现在面对的是否见过,只知道死亡使者功力奇高,属于金牌级,几与自己不相伯仲。 死亡使者一阵怪笑道:“在你未断气之前,回答本使者几句话!”那口吻,像是宇文烈已是他掌中之物。 宇文烈性虽孤傲,但他不反对和对方问答,他要从话风中知道更多的事,当下冷漠的道:“问吧!” “你叫何名?” “啖鬼客!” “哼!单凭这名号就该死,何人门下?” “无可奉告!” “老偷儿是否隐匿观中,还中已闻风而逃了?” “无可奉告!” 死亡使者怒哼一声,道:“现在拿命来!”话声中,伸手便抓,这一抓,玄奇诡辣得到了家,使人有无从捉摸,也无从闪避招架之感。 宇文烈手中夺自短发老者的旱烟袋,尚未弃去,顺手又施出了那一招独一无二的阎王剑绝招,以攻应攻。 冷哼声中,死亡使者收手暴退,僵冷的面目,居然出现了一丝骇色,他看不出这一招是什么来路,只觉得凌厉诡辣,为生平仅见的厉害杀着。 字文烈对死城中人,可说很深似海,怨结如山,一抖旱烟管。猛攻过去,仍是那一招阎王剑绝学。 二招之下,死亡使者连退了十来步,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徒手硬搏,一时之间决分不出高下,现在一烟管在手,情形就改观了。为了不暴露身份,那只阎王剑他用布裹了背在背上,弃置不用。 转眼又是三招,死亡使者险象环生。 突地,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风,从背后袭来,宇文烈大惊收势回顾之下,赫然又是两各死亡使者现身,顿时寒气大冒,三名死亡使者联手,他自忖决应付不了。 第77章 第十八章断肠泪影情何限 在朝阳观外,字文烈以烟管当剑,迫得死亡使者毫无还手之力,突地一股奇强劲风,从后袭来,回顾之下,赫然又是两个死亡使者现身.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死亡使者功力与他在伯仲之间,以一敌三,决无幸理。孤傲成性的他,没有想到“逃”之一途。 三使者成品字形把他围在当中。危机迫在眉睫,他除了准备硬拼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把修罗神功与九忍神功提到了极限,护住全身经脉穴道,凝神一志,静以待敌。原先与他交手的死亡使者,首先攻出了一掌,狂风匝地猛卷,势道惊人已极。宇文烈旱烟管一划,身随势进,朝对方当头劈去。 “嗤!嗤!”数线指风,挟嘶风锐啸,由侧后两旁暴射而至。 宇文烈被迫收招弹向一侧,险极的避过了指风突袭。几乎是同一时间,当面的死亡使者第二掌又告攻出。 宇文烈怒哼一声,手中旱烟管一抖,穿越强劲掌风,闪电射向对方,这一着,的确大出对方意料之外,以宇文烈的身手,这一掷足可洞山裂石。一声惊呼,那死亡使者倒地滚了开去。 “嚓”的一声,旱烟管插入观门右侧的砖墙之内,只剩半寸长一段烟嘴在外。 “轰!轰!”两股狂风,已在电光石火之间暴卷而至。 宇文烈连回身都来不及,全身一震,踉踉跄跄向前跌撞出四五步之多。身形未稳,原先滚开去的那使者,借起身之势,猛挥一掌。 字文烈一咬钢牙.双掌硬封出.但势道不足,当场又被震得倒退而回。就在他身形被震退之间,另两个死亡使者又乘机下了杀手,两道排山劲气,如剪夹击而至。 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宇文烈身躯猛晃,几乎栽了下去。 脑内意念电似一转,如果不改变形势,眼前就有伏尸之危。心念之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向当面的死亡使者。 身后劲风又告撞来,但他已无法顾及了,劈了之势不变。 两声闷哼,同时传出。当前的死亡使者口血狂喷,暴退丈外,身形摇摇欲倒。 字文烈如遭万斤锤击,身形跌扑到八尺之外,一口逆血已到口边,他硬生生地把它咽了回去。一式风摆残荷,几将贴地的身形,反旋而起,面对侧后的两名使者而立。 两名死亡使者震惊了,这紫巾蒙面人的功力,简直是骇人听闻,以他们藐视武林而小天下的身手,三对一,竟然有一人受伤,殊不知宇文照这搏命之举,不但内力损耗,受伤已是不轻,双方功力约在伯仲之间,两使者从背后联手合击,劲道已超过宇文烈本身几乎一倍,若非神功护住心脉要穴,怕不早已伏尸当场。 两死亡使者一窒之后,身形一挪,呈左右夹峙之势。宇文烈迅疾的调匀真气,打定拼一个算一个的主意。 蓦在此刻,观内传出一声惨嗥,接着一条人影飞扑而出,“叭!”的一声,摔落地面,赫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与彩轿画舫夫妇一样,破肚开膛。 所有聚集观外的黑衣人,齐齐失口惊呼。 三个死亡使者面色一变,不期然的转身面对观门。惨嗥再传,又是三具尸体,先后飞出。显然这些死者,都是奉命进观搜索的高手。 宇文烈心头大震,暗忖,莫不是空空祖师与诛心人尚隐身观中,但自己入观,埋葬轿舫夫妇,何以不见他现身呢?对了,自己紫巾蒙面,别人怎认得出自己使是铁心修罗第二字文烈。 两个未受伤的死亡使者互相招呼一声,双双扑入观中。另一个使者指挥十几个黑衣人,退开监视。 宇文烈被冷落在场中,无人理睬。 突地,观内传出两声惨哼,接着两条白色人影踉跄奔出,口角胸前,全是淋漓血液。赫然是那两个扑入观中的死亡使者,僵尸般的面上,全是骇极之色,从摇摇不稳的身形看来.伤势相当不轻。 宇文烈心中的震惊莫可言宣,以死亡使者的身手,空空祖师与诛心人似乎还可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使对方受伤退出,但事实摆在眼前,别无其他解释。 死亡使者之一,撮口发出数声厉啸,手下黑衣人纷纷纵身退去。 三使者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射向字文烈,其中之一道:“朋友,后会有期!”说完,惶急奔离。 字文烈此刻若出手拦截的话,三使者重伤之余,决无反抗的余地,然而孤傲的他,虽对恨如切骨的仇人,仍不愿乘人之危,冷笑一声,并不出手,任由对方自去。 刹那之间,朝阳观又回复一片死寂。 宇文烈举步便待入观,但心念一转,又中止了这念头,鉴于轿舫夫妇的惨死,他着穿了空空祖师和诛心人的为人,自己目前无把握胜过对方,当然没有人观的必要。 自己掩去了本来面目,再度入观,难免与对方冲突,现在犯不着去冒这个险。同时,身上的禁宫之钥如不速予处理,再生枝节的话,势将追悔莫及。 他也想到死城邀约各大门派在下月望日举行的万流归宗大会,眼看已无任何力量能予阻止,这场武林空前悲剧是演定了。空空祖师令他门下欧阳治传讯各门派准时赴会。居心叵测。心念之中,弹身驰下了五虎岭,取道向山腹密宫。 一路之上,心绪起伏如潮,他容貌被毁,将如何见妻子姜瑶凤母女之面?可是禁宫之钥非比寻常,一定要亲身送到。 晓行夜宿,距离山腹密宫越近,心情越是紊乱,他想不出什么适当的办法。胸中有一股可怕的怨毒。这股怨毒,促成了他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有生之年,誓灭死城。 他脑海中,除了仇与恨之外,已容不下任何东西,容貌被毁,此生难以其面目见人,在意念中,他当原来的字文烈已死,自己现在是另外一个人——啖鬼客。 妻子姜瑶凤,不幸的女子曹月英,美赛天仙的白小玲,神秘的蒙面女,东海黄金城主之女柳玉蝉……这些,或多或少都与他发生过关联,然而,似乎都很遥远了,除了曾受过的思惠,他没有淡忘外,那些倩影在意识中已逐渐模糊。 三天后.他到了那座山腹秘立所在地的谷外。他踯蹰着不敢进谷。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他想这次实践了诺言之后,将永远与此间断绝了关系,姜瑶凤是他名份上的妻子,他与她之间没有爱,他与她没有敦行过夫妻之礼,然而,从过去的接触中,他体会姜瑶凤对他有真的情感。这一点使他痛苦。 他暗自叹息,她的终生幸福,在错误的结合下断送了,这是谁的错?是她?是他?是长公主?还是命运? 犹豫了半刻之后,他的脚步下意识的朝谷里移动。顾盼间,已入谷中百丈之遥。 突地,一声娇喝,倏地传来。 “什么人?” 字文烈陡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三丈的一块石头边。也许是宇文烈的装束使她惊奇。秀眉深深初在一起。 她,正是宇文烈第一次进山腹秘宫时,引路的那少女。当然,她做梦也估不到眼前的人就是将来此宫之主。 宇文烈身心猛然的一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青衣少女再次开口道:“阁下何方高人?” 字文烈以内功把嗓音逼得既嘶又哑的道:“在下啖鬼客!” “什么,啖鬼客?” “一点不错!” “到这谷中有何贵干?” “噫!奇了,荒山野谷,什么人不可以涉足……” “阁下怎知是荒山野谷?” “事实如此!” “恐怕未见得?” “难道姑娘会是此谷主人?” “这你不必问,只说出来意便可!” “如果不说呢?” 青衣少女倏时面罩秋霜,冷冷地道:“除非阁下不准备出谷了!” 宇文烈心中大奇,这山腹秘宫,外人决无法知晓,青衣少女还种做法,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着告诉人谷中另有蹊跷吗?当下别具用心地道:“这就奇了!” “怎么样?” “在下曾不止一次来过这幽谷,根本未曾见过人踪……” 青衣少女粉腮一变,冰冷的一笑道:“如此说来,阁下也是死城属下的高手了?”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死城竟然也涉足此谷,莫非,心念之中,反问道:“姑娘根据什么说在下是死城中人?” “这一问岂非多余!” “为什么?” “阁下如果是替同伴收尸而来,姑娘我可以领路!”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如此就烦姑娘带路!” 青衣少女阴阴一笑,粉腮掠过一片杀机,素手一抬,道:“请随我来!” 宇文烈既不能表露真正身份,如果要向这小婢查询,当然不会有结果,所以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城的魔爪探到这谷中来,后果是可怕的。 一阵疾奔,来到谷底,只见怪石林立,一眼望不出三丈。 青衣少女径穿石林面入,字文烈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工夫不大,到了一片峭壁之前。 青衣少女在壁间一按,那看来浑然如一个整体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道径丈口子,现出黑黝黝的洞口,同一时间,一阵惨哼之声,从洞内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宇文烈心中一震,看来这谷中秘窟不少。 青衣少女冷冷地道:“阁下,贵同门全在这洞中!” 宇文烈暗忖,这青衣小婢未免太过托大,如果自己真是死城门下,岂会盲目蹈险,此时扑杀她,可说易如反掌,当下故意道:“姑娘,你知道在下准会进洞?” 第78章 “当然!” “凭什么?” “因为你别无选择!” “如果现在本人立意杀你……” “做梦!” “姑娘就试试看!”看字声中,快逾电闪的向对方抓去。 青影一晃,青衣少女顿失形踪,消失得象幽灵鬼魅。 字文烈一念好奇之下,飞身掠上一棵石笋顶端,奇怪,入目尽是密密麻麻的石笋,连谷道,岩壁,全失去了影子,毫无疑问,这石林是一座奇门阵势。青衣少女原来是有恃而无恐。 宇文烈飘下石笋,眼前仍是那黑黝黝的岩窟,惨哼之声,仍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当下弹向朝窟口奔入。 进约十丈,窟道向左一折,现出一道石门,门内是间石室,白碜碜的珠光,从室内透出,那青衣少女,面噙冷森笑意,站在门旁,一摆手道:“请进!” 宇文烈紫衫飘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室中的景象,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室靠里壁正中,端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婆。她。正是姜瑶凤母亲长公主的奶娘冷罗刹,那冷硬的面容,带煞的目光,的确像一尊罗刹。另两个青衣少女,各人手中执了一根染满鲜血的皮鞭。 室顶中央,倒吊着一个书生装束的人,衣碎肤裂,鲜血淋漓,惨哼之声,正是从他口里发出,看来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突地,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冲入鼻孔,宇文烈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暗道一声:“迷香!”但这现象只是一瞬工夫,立即完好如初,金冠银虺之血,使他具备了辟毒的潜能。 冷罗刹寒声道:“来人还不躺下!” 宇文烈冷冷地道:“在下为什么要躺下?” 冷序罗刹不由动容,陡地站起身来。 “锵!”的一声,室门关紧,赫然是一道精钢所铸的铁闸。 两个青衣少女,一字站在门边,准备应变,领路的少女,想来已出洞去了。事已至此,宇文烈不愿再开玩笑,冷罗刹毕竟是妻子长辈,当下一拱手道:“尊驾是冷罗刹?” 冷罗刹骇然道:“老身数十年未现江湖,你……怎知道?” “在下仅猜测!” “哼,猜测!小子,别油腔滑调,实话实说吧!” “这本来是实话!” “根据什么?” “在下至友宇文烈的叙述……” “什么,你说谁?” “宇文烈!” 冷罗刹大是激动,栗声道:“你说宇文烈!” “是的!” “好哇!这小子人面兽心,竟然与死城中人来往,怪不得这些魔爪子来搅扰这素不为人知的荒谷,原来是他泄了底!” 字文烈大是愕然,正待分辨,只听那倒吊着的人,嗯哼出声,强挣着道:“是哪一位?” 冷罗刹代答道:“小子,是你的狐群狗党!” 那倒吊着的人,努力想扭转头来,看看是谁,可是力不从心,嘶声又道:“是总坛同门,还是殿堂弟兄?” 字文烈又是一愣,这声音不陌生,他是谁?不由脱口道:“你是谁?” “总管!” “沈虚白?” “是的,随行三十六弟子,业已全部丧命,只剩下本…… 本……” “嗯!” “您!……是哪一位?” 宇文烈嘿的一声冷笑道:“沈虚白,我活劈了你!”语带恐怖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沈虚白惶恐的道:“我已尽了力失手被擒……” 宇文烈不屑的道:“沈虚白,你以为本人是谁?” “你……是谁?” “啖鬼客!” “啖……鬼……客?” “不错,专吃你们这些武林中的鬼魅!” 沈虚白一心以为对方是死城高手,来的是救星,一听口风不对,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颤抖着声音道:“你……不是本城弟子?” 宇文烈恨毒至极地道:“本人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到底是何方朋友?” “不必废话了!” “在下与朋友有什么过节?” “沈虚白,宇文烈要本人杀你,明白吧!” 沈虚白闭口无言,自知劫难逃。宇文烈上前两步,立掌如刀,插向沈虚白后心…… 冷罗刹大喝一声道:“慢着!” 宇文烈不期然地收掌道:“尊驾有何话说?” 冷罗刹重重地哼了一声,双目精光暴射,迫视着宇文烈道:“此地不是你杀人的地方!” “这……” “你是杀人灭口,还是别有用心?” “此话从何说起?” “小辈,你以为老身是三岁孩童?告诉你,这石室有进无出,你与他的命运一样,现在就先收拾你……” “尊驾找错了对象! “什么!” “在下是受至友宇文烈重托,来此求见长公主!” 冷罗刹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这紫巾蒙面人竟然说出长公主这称呼,看来宇文烈之托可能不假,但以死城突然派人搜索此谷的情形而论,又安知不是宇文烈因被逼婚,怀恨在心,而出卖一切秘密?” 当下冷冷地道:“受托什么事!” “必须面见长公主或是少夫人姜瑶凤才能奉陈!” “此话当真?” “你知道说谎的后果吗?” “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说谎的必要!” “入谷之时,为什么不吐实情?” “在对象的身份未明之前,岂能轻易宣泄,宇文烈曾殷殷叮嘱,不可大意!” “宇文烈本人为何不回来而要托你?” “他……” “怎么样?” 宇文烈内心一阵怆然,硬起心肠道:“一个武人,把最重要的事托付旁人代办,尊驾当可想象是什么情况。” 冷罗刹老脸惨变,栗声道:“他到底怎样了?” “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他已离开人间!” “死了?” “不错!” 冷罗刹连退数步,“咚!”的一声,撞在墙上,面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双目暴张,充满了震惊骇绝之情。两个青衣少女也是粉腮惨变,秀目中泪光晶莹。 这情景,使宇文烈大受感动。显然,秘宫中无论上下人等,对他都有一份热情的情谊,这情谊是弥足珍贵的,对于一个幼失怙恃的人而言,更是感慰良深,他觉得鼻孔里酸酸的。 但,被毁了容貌的他,永远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啊! 就在此刻,“轧!轧!”数声,室门开启,一个奇丑女子,当门而立,她,正是姜瑶凤。 宇文烈乍见妻子之面,全身遭雷击似的震。 “砰!”姜瑶凤栽了下去,显然,她已听到了宇文烈已死的信息。两青衣少女,齐齐尖叫出声。 冷罗刹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坐回椅子上,凄切地唤道:“孩子,醒来,苦命的孩子!” 宇文烈心如刀扎,再一次体验到撕裂般的痛楚,他到这时候,才确定了姜瑶凤是真正的爱他,而他呢?他一直在内心中不承认她是妻子,为什么?她丑?这当然是一部分的原因,爱美本是人的天性,他不否认这一点,否则便是矫情,最主要原因是这婚姻并非出自他的本愿,而是在胁迫下完成。 面冷心热的他,这时由衷的感到愧疚于心。一个人的美丑,不能以外貌衡量,只有灵魂的美,才是永恒的。 他真想扯下面巾,说:“我爱你,凤妹!”然而,他没有这个勇气,他感到自惭形秽,额上的烙印,使他由俊美一变而为丑恶。 他缓缓背转身子,不经意地一抬手,悄悄拭去满眶的泪水。 姜瑶凤悠悠转醒,哀声道:“姥姥,他真的死了?”断肠的语声,铁石人听了也会落泪。 宇文烈自己问自己:“她把我当作丈夫,我把她当作妻子了吗?如果她死了,我会这样伤心吗? 她默默地付了全部情感,我给了她什么?” 他将背负这情感的内疚,直到生命的尽头。 冷罗刹慈和的道:”孩子,节哀顺变,别哭坏了身子!” 一个真正的伤心人,劝慰的话对之本是多余。姜瑶凤躺在冷罗刹怀中,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室顶,泪水扑籁籁的流个不住,刹那之间,她像是一个萑弱得需人扶持的婴孩。 宇文烈在心里大叫道:“凤妹,原谅我,我爱你,永远爱你…… 冷罗刹眉头一皱,若有所感的大声道:“啖鬼客!” 字文烈回过身来,道:“什么事?” “字文烈已对你说了他的一切经历,包括对此间的关系?” “是的!” “他如何丧命的?” “独闯死城,不屈而死!” 姜瑶凤突地一跃而起,颤声道:“阁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生死之交!” “他丧命死城?” “不错!” “阁下是死城一分子?” “不是!” “既然不是,死城号称为武林绝地,阁下何由得知死信,又何由受他重托?” 宇文烈顿时一窒,他不防姜瑶凤心细如发,有此一问,如果冒认是死城中人,摆在目前的事实,沈虚白就不认识自己,而且话已出口,岂能出尔瓦尔,如果说不是对方的话很难圆满答复,当下硬起头皮道:“这一点请恕在下不便奉告!” 沈虚白突在此刻怪叫道:“他说谎!”所有的人面色一变。 宇文烈心头一沉。 姜瑶凤深深地盯了宇文烈一眼,转向沈虚白道:“你说什么?” 第79章 ’“这家伙说谎!” “何以见得?” “宇文烈没有死,已被人救出死城!” 姜瑶凤激动得浑身皆颤,厉声道:“真的?” “本人没有说谎的必要!” 冷罗刹冷哼出声,凌厉的目芒已罩定了宇文烈。 姜瑶凤冷冰冰地向宇文烈道:“阁下如何解释?” 宇文烈横定了心道:“在下无须解释!” “你承认他的话?” “不!” “那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在下受托何事?” “此事不能入第三人之耳!” 姜瑶凤吟了片刻,道:“好随我来!” 冷罗刹急道:“孩子,不要太任性,要防人之心……” “姥姥,我自有分寸!”说完,当先跨出石室之门。宇文烈紧跟了出去。 三丈之外,壁间又出现了一道室门。 姜瑶凤一摆手道;“请进!” 宇文烈坦然无惧的走了进去。 室内一桌两椅,别无陈设。 姜瑶凤随后跟进,伸手一按,室门自掩。 夫妻独室相对,宇文烈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住内心的平静。 姜瑶凤沉声道:“宇文烈是我丈夫,虽然他不爱我,但女子从一而终,我此生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我对他的生死,非求个水落石出不可……” 宇文烈几乎不敢正视对方,强捺住狂跳的心,尽量装得平静的道:“你误会他了,他是爱你的!” “阁下何必设词安慰……” “不!这是实情,他亲口说的,他生平唯一遗憾的是对不起你母女!” “真的吗?” “在下可以起誓!” “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真的死了!” “遗骨呢?” “埋在死城之内!” 姜瑶凤痛苦呻吟了一声,久久才道:“阁下受托何事?” “寻回禁宫之钥,以了令先尊的生平大愿!” “什么,他找回禁宫之钥?” “是的!”说着,从怀中取出禁宫之钥递了过去。 姜瑶凤再也不克自恃,泪水夺眶倾泻而出,颤抖着手接过去。 宇文烈的精神几乎崩溃,但他仍忍住了,好在紫巾蒙面,他面上显著的表情,不入对方之眼,否则姜瑶民必有所觉。 姜瑶凤高举禁宫之钥过顶,道:“我发誓为他报仇,血洗死城,生死不计!” 宇文烈颤声道:“这正是在下目前唯一要做的事!” “不,我必须亲手刃仇!” 宇文烈再也无法忍受这锥心的气氛,咬紧牙关道:“在下想告辞了!” “阁下大德,存殁均感!” “言重了,尊夫与在下生死之交,这是份所当为的事!” “未亡人对阁下可有什么效劳之处?” “这……”宇文烈心念一转,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希望能把死城总管沈虚白交与在下!” 姜瑶凤莫测高深地望了字文烈一眼,毅然一颔首道:“可以!” 宇文烈一抱拳道:“足感盛情!” “好说!”话声中,按动枢纽,开了室门,一个青衣小婢已闻声而至。 姜瑶凤向青衣小婢道:“领这位朋友到阵外相俟!” “是!” 宇文烈随在青衣小婢身后,出了石林奇阵,青衣小婢转身自去。 工夫不大,那领路的青衣少女再度现身,她身后随着一条踉跄人影,赫然正是沈虚白,只见他面无血色,萎顿不堪,遍身血渍斑斑,狼狈至极。 青衣小婢朝宇文烈一福道:“奉家小姐之命,把人交与阁下!” 宇文烈一含颔首道:“有劳姑娘!” 青衣小婢面有忧色的道:“请问尊驾,我家姑爷到底是生是死?” 宇文烈心弦一颤,道:“姑娘很关心宇文烈?” “哼,关心,我恨他!” “为什么?” “冷面铁心无情无义!” 宇文烈宛如当头挨了一棒,冷冷的道:“他被误会了!” 青衣小婢小嘴一噘道:“误会?可怜的是我家小姐!” “小姐有什么可怜?” “一片痴心,到头来是镜中花水中月,埋葬了终生幸福!” “是的,你家姑爷也因此而九泉犹憾!” “那有什么用,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可怜我家小姐结婚以来,没有一天舒过眉头,没有一天展过笑颜,她得到了什么?” 字文烈心中一阵剧痛,颤声道:“这也许是命运吧!” “哼,命运,鬼才相信命运……”说到这里,似觉不当,疾以掩口,讪讪地道:“请原谅小婢出言无状!”娇躯一转,没入石林之中。 沈虚白失神的目光一直盯住宇文烈不瞬,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道:“尊驾到底是谁?” 宇文烈寒飕飕地道:“啖鬼客!” “奉令主之命而来?” “哈哈,你还在做梦!” “难道阁下不是……” “沈虚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向对方要求释放你?” “这……救命之恩……” “不是救命,乃是要命!” 沈虚白骇然退了两步,颤声道:“朋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愿你死在别人之手,我要亲手杀你!” 沈虚白本来没有人色的脸孔更加惨白,身形晃了几晃,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势,口唇翕动了半晌,才迸出下句话道:“朋友何苦与本城为敌?” 宇文烈目中杀芒毕露,发出一长串冰寒砭人的笑声道:“死城?哈哈哈哈,灰飞烟灭的时间不远了,沈虚白,本人以宇文烈的名义,要把你生撕活裂,你认命了吧!”说着,跨前两步,到了沈虚白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双手一晃抓住他的双臂。 沈虚白额上汗珠滚滚而落,脸孔扭曲得变了形,瞑目待死。 宇文烈对这野心狼子,可说恨如切骨,双掌用力,正待卸下他的双臂,忽地,他想起了一个诺言,死城待决牢中,那为了爱子而惨死的老人沈之岳,临死重托渡化这冥顽之徒。心念之中,双手一收,厉声道:“沈虚白,看你亡父面上,今天暂不杀你!” 沈虚白双目睁,骇然道:“尊驾认识先父?” “不错。本人与他有半天的患难相处!” “半天?”, “嗯,在待决牢中!” 沈虚白全身一震,栗声道:“家父在待决牢中?” “不错!” “尊驾莫非错了?” “为什么?” “家父分明是因了执行某项命令殉职!” “沈虚白,你父亲沈之岳因了得悉死城令主的某项秘密,律应处死,为了你是令主之徒,令主大降恩典,把他度去武功,囚于待决牢,他是不久前撞牢壁而死的!” “真……有这样的事?” “你不信?” “这怎么可能?” “你看这个!”宇文烈取出了沈之岳交付的那只绿玉狮子,塞在沈虚白手中,道:“你认识这个吧?” “哦?”沈虚白两腿一软,坐了下去,直勾勾地想着这神秘的紫巾蒙面人。 宇文烈厉声道:“沈虚白,你知道该如何做以慰老人在天之灵,我不杀你,走吧!” 沈虚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目中尽是痛悔怨毒之色,伏地一拜道:“谨此叩谢传示遗训之德!” “不必了,你走吧!” “请教尊姓大名?” “啖鬼客!” 沈虚白怔了一怔,挣扎起身形,挪步离开…… “慢走!” “恩公还有指示?” “令尊还交代了一句话!” “请见示。” “如果你执迷不悟,不知回头,要本人替他杀了你!” 沈虚白怆然道:“在下记住了!” “记住就好,还有……” “还有什么?” “死城派人到这深山荒谷,为了什么?” “踩探地形!” “踩探地形?” “是的,根据那半片禁宫之钥,找到了这山谷!” 宇文烈骇然大震,半片禁宫之钥,找到了这座野谷,幸而只是半片,否则山腹秘宫的一切,岂不完全宣泄无遗,由此,他联想到死城令主的女儿黑衣蒙面女,她代白小玲送回禁宫之钥,还代白小玲提出以后永远不伤害白母的条件,而禁宫之钥是落在死城令主之手,白小玲何由获得?黑衣蒙面女又为什么甘愿背叛她的母亲,做这件事?”显然,这其中大有蹊跷。这谜底,也许可从沈虚白口中揭晓。 蓦地,谷口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怪啸,这啸声宇文烈并不陌生,是死城的暗号。沈虚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数条人影,飞风而至,眨眼到了跟前,齐齐刹住身形,赫然是五个黑衣汉子,五个黑衣人乍见沈虚白之面,陡然变色,其中之一施了一礼道:“总管,属下等听令!”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身形一欺,双掌暴然划了出去。惨号破空,五个黑衣人变成了五具尸体。 怪啸再传,竟然近了许多。 宇文烈断然向沈虚白一挥手道:“你走吧,盼你好自为之!” 沈虚白望着宇文烈,欲言又止,最后,默然挪步向谷外踉跄奔去。 宇文烈潜意识中的杀机,又告炽烈起来,对死城的人,他只有一个意念——杀。死城派人骚扰此谷,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破风之声传处,冷罗刹、姜瑶凤、另三名青衣小婢,已从石阵中疾奔而出。 姜瑶凤急声道:“沈虚白呢?” 第80章 “走了!” “阁下放走的?” “嗯!” “这五个此爪牙……” “在下打发了!” “阁下的行为不可解?” “也许是的!” “阁下只管请便,不必参与这场浑水!” “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十数条人影,疾奔而至,当先四个白衣人,赫然正是死城属下金牌级高手死亡使者,后随十二名黑农汉子。 死亡使者一行,到了宇文烈停身之处的三丈外,刹住身形,目光触及地上五具尸身,顿时杀机上脸,其中之一森冷的目光一扫宇文烈道:“啖鬼客,幸会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的确是幸会,诸位选择此谷作葬身之地眼光还不错。” “找死!”暴喝声中,死亡使者出手攻向了宇文烈。 另三个死亡使者一个奔向冷罗刹,一个扑向姜瑶凤.另一个大步走向三个青衣小婢。场面在刹那之间,弥漫了浓重的杀机。六个三对,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那逼向三个青衣小婢的死亡使者,出手之间,把三婢之一震得吐血而退。另两个青衣小婢芳容失色,勉力各攻了一招。 “砰!”挟着一声惨哼,又一个青衣小婢口血飞迸,栽了下去。 字文烈、姜瑶凤、冷罗刹莫不焦灼万分,当面的对手,功力与自己全在伯仲之间,无法抽身间援。 闷哼再起,最后一个小婢栽了下去。 “带走!” 死亡使者吆喝声中,三名黑衣人弹身而出。 宇文烈见状大急,暴喝一声,运集毕生功劲,猛攻一掌,撼山栗岳的狂飞卷处。当面的死亡使者踉跄退了五六步之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形横里一划,正好截住三名黑衣人。 三声栗人惨号,撕空而起,三黑衣人两个被震得飞栽而出,一个被劈成了一个肉饼,骨碎肉糜,令人怵目惊心。 那死亡使者一退之后,又扑了进前,劈伤青衣小婢的那名使者,怒哼一声,加入战圈,变成了二对一之势。宇文烈双目尽赤,挥掌奋战,十合之后,已然险象环生。 冷罗刹那一对,棋逢敌手,一时之间,决分不出上下。 姜瑶凤却已显得不支,守多攻少。 三个青衣小婢这时已然站起身来,其中两个人娇躯摇摇不稳,看来伤势不轻。 九名黑衣汉子,一副跃跃欲试之态,但未奉命令,不敢出手。 转眼工夫,又过了十招。姜瑶凤已然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再难支五招。 宇文烈在两名使者全力猛攻之下,情势已到了发发可危之境,若非仗着九忍神功护体,即令不死也必重伤了,他心中的焦灼、莫可言宣,只要自己这回落入敌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尤其姜瑶凤是最好的人质……就当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倏告传来:“住手!”声音不大,但却令人心神皆震。 场中所有的人,全部不期然的停手后退,把目光瞟向同一方向,只见一个年在五十左右的贵妇,不知何时,已到了场边,后随四个青衣小婢。 她,正是此间主人,姜瑶凤的母亲长公主,长公主目光一扫全场,然后停在宇文烈的身上,那眼神,清流澈如一泓秋水。宇文烈心头一阵狂跳,故意把目光移了开去。 死亡使者之一一声怪笑道:“派头不小,快报上名号?” 冷罗刹厉声道:“无礼!” 死亡使者陡地一欺身,到了长公主面前八尺之处,怪声怪气地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不到这荒谷之中……” 长公主粉腮一变,眸中陡射奇光,冰冷地截住对方话头,道:“胡言乱语,死有余宰!”翠袖一挥,一道奇异的劲流飒然卷出。死亡使者嘿的一声怪笑,双掌疾挥,掌至中途,突然劲道全泄,嗒然下垂,僵尸般的面上,露出骇极之色,转身就待…… 翠袖再挥,惨号暴起,死亡使者五官溢血,栽了下去。 没有人看出这半百贵妇用的是什么手法,竟然毁人于举手投足之间。 死亡使者是死城金牌级高手,武功之高,江湖中已极少对手,而竟然毁在两个照面之间,的确是骇人听闻。 另三个死亡使者顿时亡魂大冒,九名手下,更是面如死灰。 宇文烈也是震惊莫名,想不到丈母娘的身手,竟会高到这种不可思议之境。 长公主声色俱厉的一挥素手,道:“滚!” 三个死亡使者下意识的向后一退身,其中之一道:“请示尊号?” 长公主冷冷地道:“你不配问!” 蓦在此刻,一从此阴森森的声音接道:“好大的口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幽灵般的白袍怪人,冉冉而至,施展的竟然是武林早已绝传的凌虚步。 眨眼工夫,已临场中,赫然是一个须眉俱白的白袍老者。 三使者身形一侧,躬身俯首,道:“参见掌令!” 其余九名黑衣汉子,垂手肃立,一颗头几乎低到胸部。 白施老者大声地道:“免!” “谢掌令!” 冷罗刹突地怪叫一声道:“章定山,你还没有死?” 白袍老者面色一变,目中青光熠熠,振声狂笑道:“冷罗刹,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好极了,看来你该命绝老夫之手!” “章定山,助纣为虐,令王爷一家骨肉相残,百死难偿其辜!” “老夫三十六名手下,岂能白死……” “住口,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容人冒犯。” 宇文烈已从双方话中听出了端倪,当初赵王府发生变故,冷罗刹护公主流亡江湖,连诛三十六名追击的卫士,这章定山必是赵王府卫士上之流的人物,但不知何以投效死城,当了掌令? 掌令章定山目光转向玉面铁青的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道:“长公主,别来无恙,为了公主出走,老夫引咎辞去王府护卫长之职,想不到四十年后的今天,仍能见到尊容,的确难得。” 长公主冷冷地道:“章定山,你想怎么样?” “不敢,此一时,彼一时,老夫身为死城掌令,对属下被害,以及任务受阻一节,不能不过问……” “你说吧?” “请长公主明示阻挠本城行动的原因?” “如果不呢?” 章定山如银白须一阵拂动,狂妄地道:“老夫只好得罪!” 一旁的宇文烈早已按捺不住,暴喝一声道:“老匹夫,你敢对公主无礼!” “哼!”怒哼声中,宇文烈一掌拍向了章定山,这一掌挟毕生劲力而发,势道令人咋舌。 章定山只一晃,轻轻避开了这一击,一掌乘势劈出。 宇文烈冷傲成性、不避反迎,双掌再度挥出。“砰!”然巨震声中,宇文烈退了一个大步。 章定山怪笑一声,云龙探爪,抓向字文烈当胸,抓至中途,陡然变式,报扣腕脉,这一扣之势,奇诡得出无甚匹。宇文烈心念都来不及转,便被扣个结实。 长公主神色一变;道:“放开他!” 章定山阴阳地道:“歉难从命!” 姜瑶凤娇喝一声:“老匹夫,敢以这种态度对待我母亲!” 素手一划,幻起无数掌影,罩向对方要害大穴,这一手,也可算是震惊武林之学,可惜,她碰到的对手。功力太高了…… “丑丫头,别找死!” 反掌一挥,姜瑶凤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 宇文烈双重神护体,穴道根本不虞受制,振脱出掌,双管齐下。这一着,完全出乎章定山意料之外,忙不迭的收手暴退,险极的避过了这猝然的一击,这一来,不由羞恼交迸,凶心陡起,就乘宇文烈掌势击空的电光石火之间,运足十二成功劲,猛挥一掌。 这一掌,势若万钧雷霆。“轰!”然一声巨响,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踉跄倒退两文之外,身形摇摇欲倒,口血把蒙面巾濡湿了半截。 长公主激动得浑身抖战,厉声道:“章定山,本公主看起来是非杀你不可了!”掌随声出,微风飒然,不带丝毫火气。 章定山双掌一扬,倏地老脸大变,弹身疾退八尺,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宇文烈见状,立刻知道丈母娘施展的是专破别人内力的怪掌功,他自己当初被冷罗刹带进秘宫之时,就曾在丈母娘挥手之间丧失了抵抗力。 长公主跟踪而进,素手再度挥出。章定山幽灵似的一阵闪掠,连接交换了八个方位,身法之奇奥,惊世骇俗。 长公主冷笑数声,招出如电。章定山凭着盖世步法,东飘西闪,乘机出招,同样快得惊人。 双方以快打快,刹那之间,已分不出人影招式,只见两道淡烟似的幻影,追逐晃动,令人眼花缭乱,动魄惊心。 突地,喝斥闷哼之声同时响起,人影霍然而分,只见章定山如银白须,已染了红色,白相前襟,血清斑斑。 “撤退!”栗喝声中,章定山当先转身奔去,身法已不如来时的轻灵飘忽,其余三使者和九名手下,也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遁走。 宇文烈连眼都直了,丈母娘的身手的确是匪夷所思。 长公主悠然向字文烈移近数步,淡淡的道:“孩子,揭下你的面巾!” 宇文烈心头狂震,脱口道:“不!” 长公主迟疑了片刻,道:“回宫!” 青衣小婢之中的两名,立即移步向山壁行去。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晚辈告辞!” 长公主浅浅一笑,道:“此间谈话不便,一切回宫再说,随我来!” 第81章 说着,已挪步前行。 短短两句话,似含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力,也许,这种反应是由于他潜意识中对这丈母娘仍有尊敬之心,所以,他身不由己的也跟着挪步。 姜瑶凤,冷罗刹,五名青衣侍女,鱼贯跟在后面。 宇文烈一颗心忐忑不安,他想,莫非行藏已被丈母娘识破了? 顾盼间,来到秘门之前,秘门业已洞开,原先两名小婢,左右迎候。 长公主若有用意地回顾了宇文烈一眼,才举步走入洞径。 宇文烈硬着头皮,慢步跨入,由于过分紧张,手心已然见汗。旧地重临,但心情截然两样,上一次是愤慨兼好奇,这一次却是惶惑和歉疚。 工夫不大,来到上一次被长公主接见逼婚的花厅,长公主居中一坐,挥手令青衣侍女们退下,然后目注宇文烈道:“孩子,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宇文烈一听声音,知道身份败露,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姜瑶凤与冷罗刹分立在长公主左右,显然还猜不透内情,只惊愕地望望长公主,又望望这自称“啖鬼客”的紫巾蒙面人。 宇文烈横定了心,道:“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孩子,我不勉强你,也许当初是我错了,不过,你似乎用不着掩饰行藏,一切尽可开诚布公地谈!”话极明显,指出了宇文烈的身份,冷罗刹大是激动,老脸已开始变色,姜瑶凤脸上平静如恒,只是眸光已闪露无比的幽怨。 宇文烈手足无措,他估不到事情会演变得这般令人狼狈,他一如何应付这场面?承认,但面容见不得人,而且先前言之凿凿是代宇文烈完成诺言而来,此际改口,的确绷不起这个脸,不承认,事实上已不可能。心念之中,急出了一身冷汗。 长公主毫不放松的又道:“孩子,如果你认为凤儿配你是屈辱,我做主撕毁婚约,你不必为难!” 姜瑶凤缓缓背过身去。冷罗刹面笼寒霜。 宇文烈心情一片混乱,再也无法维持一向的冷静,依然只吐出了一个字:“不!” 冷罗刹终于忍不住激颤地道:“姑爷,老婆子曾经说过你若亏待小公主,老身与你拼拼命……” 长公主面上也起了相当的变化,但仍能自制,扬手止住冷罗刹,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道:“孩子,说呀,说出你心中要说的话!” 宇文烈知道已无法再装假了,变回原来的声调,颤抖着声音道:“我没有话可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呀!” “什么不能?” “您那不肖的女婿业已死了?” “孩子,冷静些说,为什么这样?” 字文烈心如油煎,神情狂乱地狂声道:“请不要迫我!” 长公主心知有异,语气更加慈和地道:“孩子,没有人迫你,如果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那你该说!” “比如你为何掩饰行藏,为什么谎言你已死亡!” “您一定要知道?” “当然!” 姜瑶凤突地回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瞪着名义上的丈夫。 宇文烈嗖地扯落面巾。 “呀!”三声惊呼,同时而发。 宇文烈面孔扭曲得变了形,身躯也簌簌而抖。 姜瑶凤双目滚泪,悲呼道:“相公,你……你……怎么回事?” “我从死城里逃生,但已被毁容!” “为了那半片禁宫之钥,你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不单是如此,还有别的理由使我冒险!” 姜瑶凤突地转身奔入厅后,瞬间又出,手中持了那半片禁宫之钥…… 长公主骇然道:“孩子,你做什么?” 姜瑶凤栗声道:“毁了它,不祥之物!” “不可,这是他牺牲的代价,也是你父亲的遗志……” “妈……” “孩子,安静,你毁了禁宫之钥,于事无济,现在考虑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如何恢复容貌;第二,如何讨还这笔债!” 姜瑶凤的冲动,正代表她对宇文烈情爱之切。 宇文烈按捺住狂的情绪,怆然道:“娘子,我宇文烈永远记住这份崇高的情义……” “相公,你……什么意思?” “我……此生已不准备再以这面目见人!” “连我在内?” “请你谅解我的痛苦!” “相公,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但,你是我的丈夫,一个女子终生只有一次婚礼,也只有一个丈夫!” “娘子,我承认以前我有这种想法,我不谅解你,现在,我请求你忘了我!” “你认为如此简单?” “这……娘子,你看我还像一个人吗?” “为什么不,你是我的丈夫,除此之外,我没有旁的意念。” 宇文烈身形一个踉跄,滴下了英雄之泪。场面,感人至深。 长公主柔声地道:“凤儿,带他去更衣憩息!” 宇文烈怆然道:“岳母大人,小婿想就此叩别!” “什么,你要走?” “是的。小婿未了的事尚多!” “你承认我是岳母?” “是的!” “你这一走,不嫌太绝情?” 宇文烈无词以对。 姜瑶凤幽幽地道:“妈,不要逼他!” 宇文烈望着这貌丑而心地善良的妻子,轻轻一叹道:“娘子,你不嫌我……” “相公,你不嫌我貌丑,于愿已足了!” 宇文烈对长公主施了一礼,道:“您老人家请安歇!” “唉!好,你们去吧!” 宇文烈随在姜瑶凤之后,离开花厅,走到曾被当作新房的内室,一脚踏入房门,迎面穿衣镜中,出现一个额有弓矢图案烙印的紫衣人。 他像见鬼似的一震。 “锵!”一面青铜古鉴,被一掌击成了碎片。两个青衣小婢,闻声出现门边。 姜瑶凤若无其事地道:“把碎片收拾下去,房内所有明镜,一律拿走!” “是!”青衣小婢恭应一声,迅速的收拾地上碎片。 宇文烈歉疚地道:“娘子,原谅我失礼!” 姜瑶凤温婉地道:“不,是我的错,这些东西早该拿走!” 另一个小婢去取案上的镜子。 宇文烈一摆手道:“不必取走,下去吧!” 小婢偷偷瞥了姜瑶凤一眼,恭应一声:“是!”退出房门之外。 宇文烈在妻子姜瑶凤悉心照料之下,沐浴更衣,用膳。 他虽是久别重逢,但却不似一般夫妻有离情可叙,积愫可倾,夫妻闺房相对,根本无话可说,彼此的心情,都有一种既微妙又尴尬的感觉。 默坐片刻之后,姜瑶凤起身道:“相公,你早些憩息吧!” 说完,自动转入别室。 宇文烈心中五味杂陈,茫然的也是木然的上床安歇。 秘室无昼夜,仅从不息的特别滴漏,指示出时辰。宇文烈得拥孤衾,彻夜不眠,心事起伏如潮,然而结果没有任何决定。 他发觉姜瑶凤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有情感,有个性,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笃守夫妻之义,而不求夫妻之实,这是旁的女子所无法做到的。这,增加了宇文烈的内疚与不安。 世俗所谓的美与丑,不是绝对的,外在与内涵,划分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有的似美而实丑,有的虽丑而实美。 一宵易过。像第一次新婚的早晨一样,夫妻双双到前堂请安。姜瑶凤奇丑而平板的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到了前厅,长公主业已在座。夫妻请安之后侍立。 长公主手指桌上两块竹简,向宇文烈道:“孩子,双钥合壁,可启禁宫,这看你的造化了!” 宇文烈一震道:“要小婿去开启禁宫?” “不错!” “小婿自始就没有存这奢望。” “孩子,我知道,但非你莫属!” 宇文烈情绪不得又是强烈的激动,禁宫,这么富于诱惑的名词,然而,自己应该接受这意料之外的福缘吗? 长公主伤感地自语道:“双钥合壁.心愿已了,夫君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宇文烈心念数转之后,毅然道:“小婿不敢接受!” “为什么?” “这不是小婿我该享有的! “用心可嘉,但未免娇情,我与凤儿女流之辈,虽不敢妄自匪薄,但叱咤风云,作武林砥柱。总是男儿汉的本份!” “可是无功受禄……” “孩子,你错了,你早已是秘宫的继承人!” “这……” “凤儿,陪他去,双钥我已仔细参研过,上半段是秘宫总图,中段是秘宫位置,下半段是禁宫全貌,上面所注的甲骨文,我已另译成图说,不必解说也可一目了然,你俩持图说去就行了,双钥我准备毁去,以免再流入江湖,造成血劫!” 姜瑶凤从桌上拿起另用白纸绘就的图说,递与宇文烈道:“相公,家母的话你听清楚了?” 宇文烈无可奈何地接过来,心里有一种梦幻似的感觉。 半片禁宫之钥在武林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现在双钥合壁,而这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完全属于他。他激动得双手微颤,虽然,他从未存这非分之想,但一旦获得,激动是人之常情。 长公主又道:“死城又有高手来临,但这山腹秘宫,是不虞被发现的,你俩安心的去办事!” 死城两字,勾起了字文到无边的仇恨,也使他记起了必灭死城的自誓。 一月之后,便是万流归宗大会之期,如果禁宫之内真有所获,或话可以挽回中原武林覆亡的命运……得之于缘,用之于正,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尤其丈母娘那句:“你早已是秘宫主人了,”使他祛除了大部分的顾虑。 第82章 心念之中,豪兴大发,向长公主施了一礼道:“敬谢成全!” “孩子,不必多礼,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你在死城的牺牲,不是空的!” 宇文烈侧顾姜瑶凤道:“娘子,我们走!” 就在此刻,冷罗刹疾奔入厅,向长公主道:“公主,老身有句话忘了问姑爷,请恕老身唐突!” “哦!你是说戚叔叔……” “是的!” “你问吧!” 宇文烈大感错愕,抢先道:“前辈何事相询?” 冷罗刹默然了片刻,似在抑制,但仍时带激动地道:“上次有先夫死城总管戚嵩的讯息,是姑爷亲口由小姐转传?” “不错!”。 “他真的死了?” “是这样,他被一个叫杨丽卿的女人活埋,晚辈相遇时,仍未断气!” “是姑爷亲手掩埋的?” “这……有什么不妥?” “老身要证实。” “晚辈因另有急事,戚前辈遗体是托一位朋友掩埋的!” “谁?” “白小玲!” “女的?” “什么来历?” “这……” 宇文烈无言以应,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摸不清白小玲的出身来历,当下一摇头道:“不清楚!” 冷罗刹面色一变,似不收发作的横样,吁了一口气道:“老身应该先感谢姑爷传讯之德……” “言重了,戚前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 “老身已见到外孙女柳玉蝉!” “哦,怎么样?” “我祖孙共同探墓,准备择地迁葬,谁知……”说到这里,话锋一顿,老脸皮肉牵动了数下。宇文烈一听话风不对。急道:“怎么样?” 冷罗刹栗声道:“掘开之后,竟是一座空墓!” 宇文烈这一惊委实非小可,脱口道:“空墓? “不错,是鉴定会的!” “这……怎么可能,难道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不成,可是,她不会骗我……”厅中的空气,顿现沉闷。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前辈,我定会查明这事真相!” 冷罗刹无言地点点头。 宇文烈心头又增加了一重负荷,这确实是他意料不及的事,戚嵩死了是自己亲眼日睹的事实,白小玲自愿代为埋葬,要自己立刻去追窃夺禁宫之钥的空空祖师,如果证明是托词,目的要使自己离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姜瑶凤在旁催促道:“相公,先办事吧!” “好!” 夫妻俩并肩而出,顾盼间,来到谷中这谷中之谷的禁宫两个浮雕大字之前。 第十九章禁宫 宇文烈与姜瑶凤夫妻俩,来到浮雕着禁宫两个字的岩壁之前。宇文烈心中大是激动,这震撼武林的谜底,即将揭晓。 他打开了丈母娘根据禁宫之钥所译绘成的那张图说,揣摩了片刻,已然了然于胸,当下收起图说,身形电弹而起,拔高五丈,凌空半折,在宫字的两个口字中央,各拍了一掌,然后落回地面。 奇事发生了,那看来浑如一体,毫无隙缝的岩壁,突地裂开了一道口子,周径两丈裂口之内,是洞道.全用洁白玉石铺成。 宇文烈向姜瑶凤点首示意,当先跨入,口中数着落脚的方位:“三、七、右二、左六……”口中念着,脚步却不停。姜瑶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甬道尽头,是一堵白石砌的墙,到此已无去路。 宇文烈默数石块,从下而上数到第九,由右横数到第六,然后功集右掌,朝这九六交会的石块虚虚一按。 一阵震耳的“隆!隆”巨响过处,整堵石壁陡地下陷.露出一道拱门,一股阴风从门内卷出,宇文烈打了一个寒颤,他身后的姜瑶凤,惊呼一声,弹退丈外,娇躯战抖不止。 宇文烈闻声回顾,骇然道:“怎么回事?” 姜瑶凤丑脸依然呆滞的没有表情,但目中已流露惊怖之色,栗声道:“阴寒之气裂肤砭骨!” “噫!我倒不觉得怎样?” “你看门柱上写的是什么?” 宇文烈转目望去,门柱上果然有几个碗大的字,脱口念道:“入此门者,须元阳之体!”念完,不由一怔,暗忖,自己若与姜瑶凤敦行夫妻之礼,这机会就算丧失了。 姜瑶凤沉声道:“相公,看来我是没有福份入这禁富了!” “这……我们回头吧!” “什么,回头?” “嗯!” “为什么!” “我本来无意这宝藏。” “不,这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中止此行,我来是为了陪你,望你能体念家母的心意,完成先父无法完成的生平大愿。” “可是。” “相公,进去吧,我请求你!” 宇文烈为难地注视了妻子片刻,道:“我不应该获得这权利的……” “不,天下万般事物,端在一个缘了,相公福缘同归,背之不祥!” “那……我试得一探吧!”说着,迈步地人拱门,通过一段甬道,眼前景物突地一变,只见珠光耀眼、重门折户,曲栏回廊,赫然是一座美合美免的大宫殿。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狂跳。 他拿起图说,再参看了一遍.才按着所示的路道层层穿越。若大宫殿,毫无人迹,令人不自觉的生出阴森恐怖之感。 “沙!沙!”脚步声引起连续不断的空洞回声,更增加的恐怖的气氛,一颗心提到了口边。 每一间殿堂,陈满了珠宝古玩,尽是价值连城之物。但宇文烈志不在此,对这些珠宝不屑一顾。 照图说所示,他必须到达最后一层的待缘殿。一路所经,都是金碧辉粕的殿堂地道,看来毫无凶险。宇文烈不时对照图说,不敢丝毫大意。 顾盼间,来到了最后一重院落,迎面一间殿堂,高悬着一块泥金匾额,大书待缘殿三个龙飞凤舞的狂草。 待缘殿,顾名思义,当然是以待有缘的意思。 殿堂一列十扇雕花隔门,紧紧关闭,每两扇门是一个人口,门楣之上,分悬五个匾额,依次序是“致富之门!”“修德之门!”“正义之门!”“崇业之门!”“尊荣之门!” 宇文烈面对五个入口,大感困惑,依匾领而言,事实极为明显,求名求利,修德立业,由有缘到此的人.随意拣选。 他心里极快的转着念头,这五门除了修林正义二门之外,其余三门,都极定诱惑性。 如果进入致富之门,相信必可富甲天下,成为天下第一富豪,进入崇业之门,当可创一番震古铄今的大事业,而尊荣之门,不言可谕,将可成为人上之人,集尊贵荣耀于一身。 修德之门,十九必是驾古凌今的医术无疑。 他寻思了片刻之后,毅然推开了正义之门。目前,武林缺少的正是“正义”,而身为武道.所追求的也该是正义。殿门应手而启,迎面是一张玉几.几上摆着两只玉瓶,此外别无他物。 举步踏入殿中,目光瞥扫之下,殿内空荡荡的,任什么了也没有,其他四门虚掩着,门后照样一无所有。 愕然了半晌,目光移向跟前的玉几,只见那两只古朴的宝瓶之下,压着一张绢笺,虽然年代久远,但绢质犹新。 移开古瓶,笺上的字迹立入眼帘.只见上面写着:“禁宫开启,已不知为何世何代,然而能入此宫,必有缘人,入宫而先此门者,又必为才德兼备之士,几上双瓶,一为九转灵芝丸,服之可获百年功力.换骨脱胎,另一为烈性剧毒绝灭丸,服下形神皆灭,可任择其一眼食之,如若不甘冒生命之险,可立即退出此它,妄进一步.立有奇祸!” 宇文烈心情再一次激荡,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如果服错药丸,形神皆灭,但百年功力,诱惑性仍然是很大的。 退出.他当然是不甘愿。他并没有觊觎百年功力之心,但一个天性孤做的人,常常只知有进而不知有退。 瓶上没有标笺,根本无法分辨谁为毒药。 如果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此刻的做法必是同时开启两瓶,来比较判断.因为既用灵丹,在气味上多半是芳香醇郁的,甚或可以挑两瓶离开,慢慢判明,百年功力仍然是掌中之物。但,宇文烈却不去考虑这些,他只在想.进或退,吃与不吃。当然,这是而要极大勇气的,因为这是生与死的赌博。 沉思良久之后,他毅然下决心,要么就练成盖世功力,快意恩仇.否则,以目前自己的仇家而论,可以说势倾武林,以本身的功力,生与死又相差几许.而更重要的,中原武林已面临来日的威胁。自己择了“正义之门”,应当为一个武道所应为。 于是,他随手拿起了一只玉瓶,拔开瓶塞,一倒,是三粒豆大的碧绿丸子。他的手,不自禁地有些抖颤,碧绿的儿子在掌心中微微位动。 是盖世灵丹?还是追命药九?踌躇了半刻,终于一咬牙,仰颈吞了下去。 只在片刻,他已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药丸入腹,丹田之中,立时起了一种炽热之感。 慕地。热泪奔盈,腹痛如绞.愈来愈剧烈宇文烈暗道一声:“完了,这是毒药。” 手足开始抽搐.全身的肌肉也开始阵阵痉挛,汗珠滚滚而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五脏六腑多是被扯拉切割。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地体验了死的滋味。 他想,转眼之间,他自己将形神俱灭,武林中再没有铁心修罗第二,也没有唤鬼客其人,一切思、怨、情、仇,都将在瞬息亡间幻灭,化为乌有…… “砰!”他终于不支.滚倒地面。 第83章 一丝神智未泯。他忽然想到妻子姜瑶凤身属元阴之体,无法入禁宫之门,但可能一直守候下去、最后必然设法找人入宫探查,那人,该是真正的有缘人…… 那有缘人将是谁?是正?是邪?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意识消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悠悠醒转。他睁开了眼睛,身体像是浮漾在风中的一片羽毛,飘游,虚幻,不实。 难道这就是死,死并不可怕呀,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该是神魂脱离躯体的现象?逐渐,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花砖,空荡荡的殿堂…… “我没有死!”他兴奋地狂叫出声,一骨碌翻了起来,仔细辨认,不错,仍在待缘殿这中。只是那玉几上的玉瓶消失了。 难道有人来过?可是不可能呀,若非凭从禁宫之钥上套绘的那份图说,要进入这迷宫,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除非有人跟踪自己而至,但也不可能,禁宫是在山腹秘宫之内,外面是姜瑶凤母女等武林罕见的高手,而入这禁宫非元阳之体莫办。心念之中,试一提气,只觉真气充盈,飘然欲举,较之入宫时,不知高了多少。 他不但困惑,也相当震惊。服下毒药而不死,内力反而增加,前后像换了一个人。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那玉瓶呢?无人移动,怎么会失去踪影呢? 他挪了挪脚步……殿地一阵晃动,裂而复合,又是一张玉几,呈现眼前。他惊呆了,原来这殿堂全是机关,难怪其然了。 玉几上,是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匣子下面,赫然又是一页绢笺.他激动地近前去,抽出绢笺,一看,不由倒了一口凉气,只见前面两行写的是:“人门玉几上所陈玉瓶,均为剧进之药丸.因此山腹之内,含蕴太阴地气,亦属最古难见之寒毒,根据物极必反之原则,毒毒相克相生,佐以有缘者本身元阳真气,而达成脱胎换骨,增长内元之妙用,如若妄作主张,必无幸理。” 宇文烈这才恍用何以姜瑶凤连逼近宫门都不可能,元阴之体,碰上太阴地气.表里互禁止消长,血肉之躯当然无法承受,而元阳之体。一情况就恰恰相反了。 再往后看,写的是:“本匣之内。系本人无意巧获之上古绝学玄元经,留以赠有缘,如得者本身已具百年以上修为,再加以毒丸地气所增之功力,可望达大成之境,成金刚不坏之身。 宇文烈额头修出了汗珠.他曾习修罗神功,在万碘谷中.又得追魂判古庸传授九忍神功。输以全部真元,功力当在百年左右,这条件,他具备了。 金刚不坏之身,是武学的极限,千古难有一人,而现在,他有希望成就,焉能不激动欲狂。,他定了定神,目光移向最后的字迹:“唯获此玄元经者,必须上体天心,下存仁心,守正辟邪,发扬武林这正义.否则必遭天谴。” 咚的一声,他伏跪在玉几之前,啪啪祝祷道:“后代弟子宇文烈,愿谨遵先圣之教,天其鉴之!” 祝祷毕,就地跌座,轻轻揭开木匣,里面是一本仅数页的薄薄绢册,封面上三个古体篆字:“玄元经。” 字文烈再以心通诚一遍,才开始翻阅。里面所载,无招无式,全是御气修练之术,粗略地看了一遍,已体会出这玄元经的主旨,在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对敌之时,意动即可伤人,当然用不上什么招式的了。心头的狂以简直按捺不住。 武林中能具有面年以上功力,而又属元阳之体的人,可以说凤毛以角。百年难求一人.再加上诸般可通而不可求的巧合,简直是近乎奇迹了。 如果功力不足,烈性剧毒绝灭丸与太阴地气极死而生的妙用.可能不能全部发挥,纵使得玄元经.要想大成,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至少要潜修数十年,而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结果仍难或其大成。字文烈的福缘,恐怕是千古第一人了。 他立即开始参修。忘了饥渴!忘了时间,他已完全沉浸在立绝知古的武学里。 练!练!练!他自觉已逐渐进人超人境界,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心合.心与灵合,灵与神合.真气上突天灵,下破地府,愚浊潜消,清灵畅达,金水满盈,充填四肢百骸。 内功最大的阻碍,武人苦练百数十年也无法化去的锁心骨,业已在不知不觉之消失。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失.奇怪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饥渴和疲乏。 最后一句口诀,也终于在他苦参之下领悟了。这时,他的心意才从玄元经中脱离出来,也才回复他自己的存在。 “该离开了!”他自语了一声,把玄元经放回木匣之中,依旧关好,留在玉几之上,然后默祝而起,转身出股。 一脚踏出殿门,身后起了一阵如雷之声,骇然回顾之下,只见欧门自掩,那五块匾额业已不见,殿前的巨匾待缘殿,已变成了另一方匾额止矣殿。宇文烈大叹这禁宫设计的鬼斧神工。 每走完一殿堂,身后必起一阵变化。待到抵达禁宫入口,拱口之外,整座禁立业已面目全非.那张原来的图说.也成了废物。似乎,一切巧夺造化的安排,只是为了等待他一个人。 拱门复隐,依然是那话原来的石墙,封闭了一切。 “相公,你”字文烈大惊回顾,姜瑶凤已螨珊的迎了过来,秀阵中泪光浮动.充满了激颤惊喜之情,口中吨哺的义道:“相公,妾身已经绝望了,想不到你仍平安的出来!” 字文烈深兴地受到感动,歉然道。“娘子,累你悬念了!” 两人面对面的站定,姜瑶凤轻轻一拭泪痕,声音仍显得有些颤抖的道:‘相公,好几次我想冲进去,但一接近宫门三丈之内.便受不了那寒袭击’“是的,那是太阴地气.非元阳之体不能抵御!” ‘这二十昼夜你是如何渡过的?” 宇文烈几乎跳了起来,骏然还:“什么,我已进去了二十昼夜?” “是的! “哦!”他做梦也估不到在宫中沉迷于在元经,一晃就是习十昼夜,连饥渴的感觉都没有,可能,这与所练的上古神功有关,只是经这一说明,立刻便感到饥火中烧,后于口保,头见微晕。 姜瑶凤幽幽地又道:“妾身在这过道,守候了二十昼夜.本来已经感到绝望。 宇文烈全身一民激动的道:“娘子,你。。。。是我不对该出来告诉你一声! “相公不必自责,你平安出来,便是万千之喜,那又算得了什么。”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矫柔做作,只那么几句话,她对他的情意,关切,完全表田无遗。 这不但转变了宇文烈在迫婚当初的偏激观念,反而使他感到到极大的内疚。 他发现姜瑶凤不但贤淑,而且情义极深。她虽然丑一点。 但内心却美如仙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俩原来是夫妇。他,情不自禁的把她搂在怀中,他在她唇上,印下了第一个吻。 “凤妹,我对不起你!’“不” “我对你无情无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烈哥,我是秉母命嫁给你的呀!” 字文烈把她搂得更紧,团声道:“凤妹,我爱你!” 姜瑶凤眸中第一次燃起了青春的火焰,道:“烈哥,是真的?” “凤妹,你应该怀疑,因为以前我对你太薄幸了” “不,我相信!” “凤妹” “放开我!” 宇文烈愕然极开了手,姜瑶凤退后三步,伸手在面上一抹,一层薄薄的面皮,应手而落。 “呀” 宇文烈眼睛一亮,惊呼了声,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想不到奇丑的姜瑶凤,竟然是伪装易容了的。 美,比之白小玲过之而无不及,美得令人目眩。 他张口结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被那超凡绝俗的美惊怔了。怪不得她一向面上呆滞得没有半丝表情,原来是套上了人皮面具,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姜瑶凤浅浅一笑,道:“烈哥,你感到很意外,是吗?”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撩人遇思。 宇文烈油油地道:“是的太意外了!” “如果人永不回心转意,我也永不揭一真面目。” “为什么?” “为了誓言!” “誓言?” “不错” “什么誓言?” “当初家母与家父相遇时,便是这一副吓人的面貌,然而,他们相爱了,没有任何外在的因素,完全是真心的爱,发自真诚.所以.我懂事后,曾立誓效法家母昔日所为。” “哦!我有意义厂突地,字文烈的心头,像晴朗的天空忽然涌现了一片阴天他想到了额上的烙痕,那丑恶的标记,他感到自惭形秽。 我不配她!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叫。 姜瑶民含情脉脉的道:“烈哥,我们走吧,家母也二十天寝食不安了厂字文烈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走吧!”两人并肩出了白石两道。 又是一阵如雷之声,石壁复合如初,只是那禁立两个字消失了。 姜瑶风不由惊。“哦”了一声,道:“烈哥,这座禁宫构筑的玄奇,的确是匪夷所思。 宇文烈颔首表示同感,道:‘是的,内面的情形也是一样,看来禁宫这名词要在武林中消失了。 夫妻闲谈之中,不觉已来到花厅之前。 长公主早已信立在厅门口,慈祥地一笑道:“孩子,进来!”于是,宇文烈把入禁宫的经过,一点不遗的叙述了一遍听得姜瑶凤母女俩.时而皱眉,时而惊喜。 第84章 姜瑶民喜孜孜的道:“烈哥如此说来,你已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 字文烈肃然道:“是的这完全是凤妹和岳母大人所赐! 长公主面色一正,道.“孩子,你已是这座秘宫的主人,宇文烈不由一震.他心中别有打算,只苦于说不出口.含混的应了一声:“是!” “希望你改个称呼!” “嗯,跟风儿一样的称呼。” 宇文烈心中十分感动,急忙改口道:谨遵母亲之命! 长公主笑逐颜开,抬首连点。 言谈之间,数名青衣小婢,巳排上酒宴。母、女、婿,依序入座。席上,其乐融融,但宇文烈却是表面欢愉,内心隐隐作痛,他想到了自己的丑恶面容·岂堪配这美赛天仙,情深似海的妻子。 同时,无数的恩怨情仇也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最令他不安的是白小玲,她对自己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她要求自己,不要对她母亲绝情.然而她母亲因了父亲白世奇之故,迫死了恩人诛心人,这笔血债不能不了,将来如何终局呢…… 长公主正色道:“孩子,谈谈你的身世!” 提到身世,字文烈有欲哭无泪之感,当下把母亲含恨过世,父亲生死下落不明等,概略的说了出来。 长公主怜惜地道:“孩子,你现在的功力,已无事不可为,慢慢地去办吧!” “孩子.你可知道你岳父是谁?” “这··‘冷罗刹前辈曾经说过,尊号叫玉影修罗外“不错,对这名号,你有所感吗?” 宇文烈错愕地摇了摇头。 长公主接过道:“比如说,你师父是铁心修罗··” 宇文烈大是震惊,脱口道:“岳父大人莫非与先师有什么渊源?” “岂止渊源?” “那是··” “同胞兄弟.你师父居幼。”“哦”广宇文烈激动得离座而起,想不到师父铁心修罗与岳父玉影修罗竟然是同胞兄弟.那长公主该是自己的师伯母了,怪不得她以这种方式,迫使自己和姜瑶凤成亲,而姜瑶凤也一厢情愿。 长公主接着又道:“你师伯因生性淡泊,不大插足江湖是非,所以名头没有你师父响亮!” “是的!” “孩子,你肯替你师伯做一件事吗?” “母亲尽管吩咐!” 长公主神情突地一黯。凄然道:“你知道你师伯是如何。 的?”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记得孩儿初入宫时,冷罗刹前辈对孩儿讲的故事中.曾说师伯因为无法完成双钥不能合并而抑郁致死” “那是另有原因?” “不错,他是被人击成重伤,不治而死的!” 姜瑶凤碧水双肿的眼中.又涌现了泪光。 宇文烈剑眉一挑,道;“伤在何人之手?” “银衣人!” “银衣人是何人物?” “不知道!” “这… “你师伯当初不肯吐出.是我再三逼问之下,才说出了银衣人三个字.既非名,也非号对方是一个身着银色长衫的剑客” “彼此是什么过节?” “为了我!” “为了您?”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次,我与你师伯因幕黄山二胜,共游黄山.归途中你师伯先入村寻宿头,我在树林外道旁等待.忽然来了一个少年剑士对我大施轻薄,那时我因为怀有身孕,对方功力奇高,交手之下,震动了胎气,当场。 流产,幸而你师伯及时赶到.十招之内,毁了那少年剑士一顿之后,又道:“事后两年,你师伯外出,忽逢银衣人,声言要为徒索仇·” “哦!” “你师怕当时说明了经过情形.那银衣人也算通情达理,自认门人有取死之道,不过,要求印证几手…··” “结果师伯不敌受伤?” “不错,你师怕说那是公平决斗.不行记仇。” “事情就这样完了?” “没有,银衣人临去时声明,如果要找他的话,他在黄山百丈岩恭候!” “儿愿意去找这银衣人一斗!” “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样?” “你师伯是被一种慢性毒药暗算而死! 字文烈双目巨睁,栗声道:“被暗算?” 长公主伤感地道:“你师伯到死还不知道致死这由。。。” “‘中了慢性之毒,应该有所感觉?” “没有!” “这就奇了?” “你师怕的修罗神功,已练到了十二成,高出你师父甚多,武林中能使他落败的,可能极少,而他自受伤归来之后,内力不断消失,最后,功力全失而亡…” “由这点而推断师怕是中了慢性之毒—…” “不是推断,是事实,跟我来!”说着、离座而起,向花厅后的侧门走去,宇文烈激奇地看了姜瑶凤一眼,夫妻双双跟了出去。 顾盼之间,来在一间由三尺见方的白玉石砌成的石室中,室内居中放着一具水晶棺材。姜瑶凤盈盈地拜了下去。 长公主一指水晶棺材道:“孩子,你看!” 宇文烈定睛一看,呼吸为之一窒.只见棺材之内,躺着一具衣冠楚楚的尸体,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呈现着青紫之色。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中毒的迹象。 棺中人是谁.当然不问可知的了。女婿有半子之份,何况死者是他的大师伯。 宇文烈恭谨的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礼毕起身,长公主道:“你看出来没有?” 宇文烈沉声应道:“不错,是中毒的现象。” “这现象在你师伯死后百日,才显露出来,可以想见这种毒的阴狠霸道,我曾五探黄山百丈岩,始终不有发现银衣人的踪迹,也许对方已不在人世,不过…·” “孩儿当师伯之灵恭应,督必查出银衣人的生死下落,了结这段冤仇!” “孩子,我也曾想过,当时即使我找到了银衣人,也许不是对方敌手,据你师伯所说,对方的剑术,已到了意动伤人的地步。 字文烈不由雄心大发;恨不能立刻找到那银衣人,见识一下那旷古凌今的剑术,师怕的修罗神功既已练到十二成人候,仍为对方所伤,剑术与内力的造诣,可见想见,对方有这么高的身手,还要用毒暗算,可能是没有把握致师伯的死命,也为也逃避可怕的报复,才施出这种下三流的阴毒手段。心念之中,斩钉截铁地道:“只要跟衣人尚在人间,孩儿必叫他在剑下偿债。” “孩子,我相信你能办得到的。” “哦!”怎么不见姥姥”他改口跟姜瑶凤称冷罗刹为姥姥。 姜瑶民立即接口道:“姥姥三日前出宫,要去找什么杨丽卿的女人替戚公公报仇厂字文烈一皱眉,道:“姥姥不可能是杨丽卿的敌手,否则以戚公公的身手,何致于惨遭活埋。” “白小玲既然代葬公公,为什么要造一座假塚呢?” “这一点我会查明的。” “据我判断,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白小玲怕戚公公身为死城总管,他为了救你我不借出手杀害本门高手,死城方面,很可能连尸首都不会放过,而且他本想说出白小玲与死城似乎有极深渊源,但想到这仅属推测之词,而且白小玲对自己不但一片痴情,又有数次救命之恩,若非白小玲请神秘的黑衣蒙面女归还这半片禁宫之钥,焉能有今日成就,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姜瑶凤追问道:“而且什么?” 字文烈一窒,随口退:“而且杨丽卿可能是一个残章至极的女子,定会查尸体的下落。” 想到杨丽同,宇文烈大感困扰,她是师父铁心修罗的爱人.师父遗命无论如何要找到她,言中之意,似要自己代他赎亏欠之罪,而时至今日,杨丽卿这近鬼魅,连影子都捉摸不到。 她残害追魂判古庸,自己曾受古庸传授九忍神功之德,而古庸至死不忘的是要杀这蛇蝎妇人;她活埋戚嵩老人,戚嵩老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何况又加是姜瑶凤这一边的关系.仇怨牵缠,这笔帐的确难以结清。 长公主慈蔼地道:“烈儿辛苦.你们歇息去吧” 宇文烈顿时愁心头,以目前的态势.自己是否该与姜瑶凤同房.当初自己不把她当作妻子,现在她恢复本来面目,而自己却被毁了客…·浓重的自卑与内疚,翻涌心头。 他不敢面对这现实,他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心念一决,目视长公主道:“孩儿想立刻上路!” 长公主险以一变,道:“什么.你要走?” “是的!”他不敢把目光移向妻于姜瑶凤,他怕受不了对方的表情。 长公主冷笑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文照目光一垂,迫:“死城束邀十二门派与武林知名帮会.开所谓万流归宗大会,目的是迫各门派订城下之盟,奉死城令主为共主,否则可能会乘机一网打尽,这关系中原武林的兴亡.孩儿不能袖手..…··” 长公主仍然紧绷着面孔道:“连留一宿也不行?” 第二十章惨酷画面 这话,分明是指这段婚姻而言。 姜瑶凤粉腮一黯,随即坦然道:“妈,你过虑了!” 宇文烈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歉疚的目光,瞟向了姜瑶凤,那美得令人目眩神悸的粉靥上,罩着一层薄薄的幽怨,这更增加了他内心的痛楚,像一个虫在啃啮着他的心,然而,他需要更长时间,更冷静的考虑,固执的性格,使他不轻易改变决定的意念,当下声音微颤地道:“凤妹,原谅我不得已的苦衷!” 第85章 姜瑶凤幽幽一笑道:“烈哥,夫妻百年共处,不争一朝一夕,你安心的去吧!” 蓦地一个宫妆少女,踉跄奔入,满面惊惶之色。长公主皱眉道:“什么事这样惊惶?” 宫妆少女施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禀夫人……大事……不好……” “什么大事不好?” “死城派了不少高手,在谷中道中埋下炸药,要炸平此谷!” “有这样的事?” “是!” 宫妆少女匆匆转身奔了出去。 宇文烈面上早已笼起恐怖杀机,“死城”两个字在他心中有如仇海恨山。 长公主目注姜瑶凤道:“凤儿,你带两人从后面秘道上山,见机行事!” “是!”答话声中,人已奔了出去。 “烈儿!” 宇文烈应了一声,道:“母亲有何吩咐?” “对方要炸本谷,引线和施号令的人不在峰顶,必在谷中,谷中由我应付,你到谷外去查看!” “是!” “慢着,你由侧方秘道出去,我命人领路!” “这……” 长公主忽地想及宇文烈额上的烙痕,忙转口又道:“去吧!” 宇文烈匆匆回到房中,换上紫杉,蒙上紫巾,阎王剑则用布裹着斜背上,刚刚弄妥,一个青衣少女已到了门外。 “婢子奉命带路!” “走吧!”宇文烈跟在青衣少女身后,驰过一条曲折的甬道,眼前忽见天光,原来是另一个出口,出口处被一块天然的岩石屏风也似的遮住,而且高在峰腰,从外面不论任何角度都看不出来。 宇文烈伸头向谷内一看,果见人影幢幢,往来奔走,每人手中都提了一个小木箱,想来那便是炸药。 青衣少女紧张地道:“姑老爷,由此有一条岔洞,直通谷口!” “在哪里?” “这里!”说着向洞中里壁近丈处一指。 宇文烈回身一看,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径,当下略不迟延,弹身入洞疾奔,洞径漆黑如墨,但此刻在他眼中,与其他有珠光照明的甬道井无两样。 死城凭半片禁宫之钥,找到了这山谷,已属令人惊奇,而在损兵折将之后,打算彻底炸毁此谷,这种手段的确够狠够辣。 工夫不大,已到了尽头,只见一名青衣小婢和那刚才传警的宫牧少女,伏身洞口,向外张望,洞口距谷底约十丈高下,宇文烈来到身后,两少女毫无所觉。 宇文烈轻咳一声,道:“情况如何?” 两少女一跃起身,施了一礼,那宫妆少女忧形于色地道:“从活动的情形看,对方准备峰顶与谷底同时爆炸。” 宇文烈点了点头,走近洞口边缘,只见二十丈外,便是谷口,人影浮动,为数不下百人之多,其中有四个白袍人,不问而知是死城金牌级高手死亡使者。 宫妆少女又道:“姑老爷,对方可能就要发动了!” 宇文烈冷静地哼了一声道:“他们没有机会!”说着,人已如一抹淡淡光彩,向谷口方向闪掠而去。 谷口,近百人影,但却静得没有半丝声息。居中一个须眉俱白的黑袍老人,凝望着谷道,人,正是死城掌令章定山。 章定山突地开口道:“八大护令!” 八个黑袍老人,年纪都在五六十之间,越众而出,齐声道:“弟子听令!” “开始行动!” “遵令!”八大护令高手各一扬手,立即有十二名黑衣汉子、奔近身前,八队九十六名黑衣汉子,在八大护令率领下,在谷口不同位置,借木石埋伏起身形。 掌令章定山目注身前仅余的四名死亡使者道:“使者听令!” “弟子等在!” “四位协同本座对付那谷中的女主人!” “遵令!”四使者弹身退了开去。 掌令章定山这才转身面对谷口右侧方的一处突岩。突岩上隐隐可见一条黑衣人影。 峰顶上传来一声尖厉的哨声。章定山扬起了右手,向峰顶处划了一个圆圈,一目不眨地注视着眼地块突岩。不见有任何动静。 手势再划,仍然没有反应,章定山老脸变了色,他比划出的手势,是集合好突岩后的弟子,引燃炸药,方才峰顶传来的哨音,是报告炸药已完全照计划布置妥当。现在,两度发出信号,那名弟子竟然没有反应,事情大出意料之外。 远远望去,那突岩上的黑衣人影,好端端地守候在那里。 章定山第三次发了出了手势…… 蓦地,黑衣人影凌空弹起,电疾地向下泻落。 章定山心知不变,大喝一声道:“吴护令!” 原先分散埋伏的八大护令之一,应声而出,打了一躬道:“弟子在!” 那黑衣人影飞泻落入岩下的草丛中,不见起来。章定山一挥手,道:“上去查查发生了什么变故!” “遵令!”姓吴的护令风驰电掣地向那块突岩射去,身形方登上突岩,一声栗人的惨号传处,倒栽落下来。 变生仓卒,眼看炸谷的计划功败垂成,负责这次行动的章定山手足无措。四个死亡使者一拥而前,其中之一道:“禀掌令,弟子愚见,立即实施第二计划!” “火攻?” “是的,第一个计划可能已失败了!” 就在此刻,一条紫影从原先突岩上冲天而起,凌空三旋,疾逾鹰隼地暴泻而至,眨眼落在五人面前三丈之处,赫然是一个紫巾蒙面的紫衣人。 “啖客鬼!”四死亡使者之一暴喝一声,扑了过去。 “砰!”惨嗥随之而起扑过去的死亡使者,倒射而回,落地有声,已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死亡使者是死城金牌级高手,在武林中已少有敌手,如今竟然被啖鬼客在举手之间毁去,的确是骇人听闻。 章定山与另三名死亡使者同时惊呼出声,二十天前,在谷中交手,啖鬼客被章定山一招迫退,论功力,与死亡使者在伯仲之间,这不但无法解释,同时也不可思议。 宇文烈飘身迫进丈许,冷极地道:“你们是自了还是要本人动手?”口气之大,天下少有。 三名死亡使者不约而同地欠身上步,各劈出一掌,三股排山劲气合流,势道之强。足强扫平一座小丘。 “轰!”劲波翻涌,巨啸撕空,沙石草叶飞卷如幕,五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三声惨哼同时传出。 波平风息,现场坑凹凹,满目疮夷,三名死亡使者各仰躺在三丈之外,白袍前襟一片殷红,已然魂归天国了。 掌令章定山面无人色,全身簌簌抖个不住。这是什么功力,能一举而毙三名绝世好手,这不像是功力,因为它已超过了一般武学的极限。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一切都没有假。 原先埋伏的八大护令之七,与九十余名黑衣汉子,不由自主地全部现身出来.一个个少魂失魄不已。 章定山一步一步地后退,不可一世的死城掌令。像一只面对雄狮的羔羊。 宇文烈随着称步。全场一片死寂,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代表了恐怖的杀机。 一退.再退,章定山止住脚步,栗声道:“啖鬼客,你想怎么样?” “要你的命!”那命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令人毛骨悚然。 章定山心头浮起一层死亡的阴影,咬紧牙关道:“啖鬼客,为什么要与本城为敌?” “死城全是魑魅魍魉,本人以啖鬼为生平之志!” “你与玉影修罗夫妇是什么关系?” “这点你不必同了,现在死吧!” 章定山老脸突现狰狞之色,厉笑一声道:“老夫虽死,你也未必能活!”话声中,探手林中一摸,一扬,手中握了一个红色小球。 宇文烈心头一震。 章定山恶狠狠地道:“这是红毛国特产的霹雳球,除非你不是血肉之躯,否则一样粉身碎骨。如何,老夫与你同归于尽。” 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人影晃动中,七大护令迅快地各占方位,在十丈形成一个包围圈。每人手中,各持了一个霹雳球。 章定山嘿嘿一阵怪笑道:“啖鬼客,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反客为主。 章定山得意地道:“啖鬼客,这烈火大阵,可以喷成一圈十丈高的火墙,加上八位霹雳球,铁铸的金刚也会化成铁水。” 说完一阵狂笑。 宇文烈心头直打鼓,场心距外围足有十丈,八粒霹雳球足可使全场罩入爆炸的威力范围,加上九十六支喷火筒,封锁上空,的确是插翅也难飞出去。心念未已,只听人圈中一个声音道:“禀掌令,炸药引线已经新修复待命!” 宇文烈不期然地抬头遥望那片突岩,果见岩上出现三条黑衣人影,登时呼吸为之停窒,那三人不知什么时候上去的,他后悔当时没有彻底把它破坏。 所谓一着之失,满盘皆输。如果炸药爆炸,山壁坍陷,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奇怪的是姜瑶凤母女一个在峰头,一个在谷中,何以不见动静? 章定山右手仍紧握着霹雳球.左手高举,狞声道:“啖鬼客,在你死前,先欣赏一下山峰填谷的壮观!” 宇文烈栗声道:“你敢!” “哈哈哈哈,老夫为何不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岩之上,陡地传来数声惨号,只见三个黑衣人,被抛落岩下,突岩上出现的纤纤人影,宇文烈一看就知道是妻子姜瑶凤。 章定山登时毛发蓬飞,日爆煞火,注视着突岩方向…… 良机一瞬,稍纵即逝。 第86章 紫影一晃,接着是半声闷哼。 掌令章定山已被宇文烈一手抓牢,手中的霹雳球已到了宇文烈手中。 所有在场的死城高手,一个个亡魂皆冒,惊呼之声响成了一片。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紫巾蒙面人如何出手,也估不到他会冒险来上这一着。 宇文烈冷森森地道:“章定山,此刻又如何?” 章定山国眦欲裂,厉吼道:“本令决以身殉任务……” 宇文烈心头一动,不待他发出号令伸指点他哑门穴,阻止了他下半句话,然后扬声大叫道:“如要章定山活命,立即放下手中火器!” 全场哗然,起了一阵骚动,但没有人放下手中火器。 七大护令之一大喝一声:“听令!” 宇文烈当机立断,如果等这护令发出号令,后果不堪设想,身形电旋而起,一飘八丈,稍一沾地,再度弹起,快,快得使人无暇转念。 同一时间,七大护令之一,已发出了号令:“放!” “隆!隆!”巨响,破空裂云,烟硝弥漫,四山雷应,整个的大地在颤栗。近百只黑筒,喷出熊熊烈焰,交织成一片火海,令人动魄惊心。 千钧一发之间,宇文烈挟着章定山射出人圈之外,一看这酷烈场面,杀机大炽,振臂一掷,惨号划空,章定山被掷落火海之中。 近身方位的护令与火筒手立时惊觉,呐喊一声,倒转筒口…… 宇文烈把夺自章定山的震雳球脱手掷出。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处,但见肢体横飞,惨号破空,火网登时缺了一边。 宇文烈略不稍停,顺着人圈飞绕,双掌交互拍出。劲浪狂卷,惨号不绝,人物接二连三的投入火海之中。黑筒所喷火焰,着物即燃,火筒手伤亡殆尺,场中火势仍烈。一阵皮肉焦臭,挟着烟硝之味,弥漫了整个谷口。这是一场恐怖的屠杀,惨烈至极。 宇文烈一个圈子绕完,场内外已不见半个人影,只剩下几个重伤不死的,翻滚哀号,使这惨烈的画面,平添了更多的凄厉色彩。 “烈哥,你没有……”姜瑶凤率两名宫妆少女,匆匆赶到,粉腮一片惨白,眸中泪水晶莹。 宇文烈激颤地道:“风妹,我没有事!” “谢天谢地!” “谷中情况不知……” “所有入谷敌人,已全部就歼!” 蓦地,一条人影,踉跄奔至,“砰!”然一声,仆地不起。 姜瑶凤栗呼一声道:“是姥姥!” 那人影,赫然正是冷罗刹。 字文烈与不由惊叫出声,与姜瑶凤几乎同一时间奔近前去。 姜瑶风俯下身去,连呼;“姥姥!姥姥!” 冷罗刹眼神涣散,嘴一张,喷出一口紫血,口中断续地道:“杨……丽卿,原来她就是……”头一偏,死了。杨丽卿究竟是谁,她没有说出来。 宇文烈只觉天旋地转,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之间凝结住了。想不到冷罗刹又毁在杨丽卿之手。 冷罗刹出山,本是要替丈夫戚嵩索仇,竟然反毁在仇家之手。 宇文照双拳向空一挥,咬牙道:“我非杀这蛇蝎女人不可!” 姜瑶凤手抚冷罗刹的尸体,泪珠滚滚而落,冷罗刹是她母亲的乳娘,秘宫相处,看着她出生,长大,成人,这一分感情是珍贵而深厚的。 两名宫妆少女,也在一旁落泪。空气在刹那之间,变得十分况哀凄。 宇文烈沉思片刻,黯然道:“凤妹,我会替姥姥和戚公公报仇!” 姜瑶凤眼婆婆地一颔首,道:“烈哥,是的,你代姥姥报仇,和我亲自动手一样!”” “凤妹,我……” “怎么样?” “我想现在就动身,请代向母亲告罪!”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他对她感到万分的内疚,然而却又不敢面对现实,他这一走,似乎是在逃避,自卑感的作祟,使他不敢履行夫妻的义务。观念上,他已承认对方是妻子,行为上,他觉得两者之间有一条不易跨越的鸿沟。 爱是相对的,可是对方的美与贤淑,更显得他的薄幸与丑恶。 姜瑶凤幽幽地道:“你现在就走?” 宇文烈神情一黯,道:“是的,我怕赶不上‘万流归宗大会’!” “烈哥,我……” “什么?” “唉!没有什么,你去吧!” “凤妹,我……对你实在是愧疚于心……” “烈哥,不要说这种话,愿你珍重!” “你也珍重!” “我会的!” 宇文烈疑视着泪痕斑斑,满带幽凄的妻子,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受,更不敢想象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更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终于,他收回目光,缓缓转身离去。 姜瑶凤痴痴地望若他渐去渐远的身影,芳心不知是幽,是怨,还是感伤。 宇文烈茫然地移动着脚步,他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白已,但他没有勇气回顾,他记得在走出“禁宫”之时,他吻了她,发自内心地说爱,可是又不敢真正去爱。因为自已已被毁了容,终生难以见人,他觉得在容貌被毁,对方显露真面目之后说爱她,似乎心了些。 走了一程,速度逐渐加快,暮色苍茫中,出了山区。正行之间,只见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迎面奔来。 转眼之间,已到了身前,宇文烈目光如电,一眼就看出来的是自称“诛心人”的青衣蒙面客和空空祖师。 五虎岭朝阳观彩轿画舫夫妇惨死的一幕,立现心头,不由脱口道:“站住!” 青衣蒙面客与空空祖师陡地刹住身形。 空空祖师一瞪眼道:“朋友何方高人?” 宇文烈以内功把声音改变成既嘶且哑地道:“啖鬼客!” 青衣蒙面客“哦!”了一声道:“朋友就是专一与死城作对的啖鬼客?” “不错!” “那真太巧了!” 宇文烈明知故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诛心人!” “这位想是空空祖师了?” “老夫正是!” “那巧极了!” “什么,巧极了?” “是的,在下正要找阁下!” “找老夫,有何见教?” “阁下曾否记得有一位戴人皮面具的诛心人?” 青衣蒙面客立刻接口道:“朋友也认识那诛心人?” 宇文烈对眼前这诛心人,感到神秘莫测,同样名号,同样不以真面目示人,对自己采取同样行动,却又自秘来路,闻言之下,有心试探对方,故意道:“岂止认识,关系十分密切!” “哦!……朋友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被一个狠心的女人误当作白世奇,活活迫死!” 青衣蒙面客似触电般的一震,身形晃了两晃。 宇文烈紧迫着问道:“阁下知道那女人是谁?” 青衣蒙面客怔了了怔,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空空祖师接进话头道:“朋友方才说要找老夫?” 宇文烈声音一冷,道:“不错,阁下记得有一次彩轿画舫夫妇,以一本武功秘录作为代价,要向五湖游商交换仇家白世奇的下落……” “嗯,有这回事!” “在交易的当时,那本鬼王御魔录突然被人劫走!” “嗯!” “而那人就是阁下?” “老夫承认!” “秘录呢?” “朋友追问这本秘录的目的何在?” “代物主查询!” “秘录已物归原主。” “轿舫夫妇?” “当然!” “恐怕不是吧?” 空空祖师老脸一变道:“老夫向来主重如山,朋友既爱物主之托,何不找物主问问?”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阁下不敢承认?” 空空祖师老脸又是一变,愤然道:“要老夫承认什么?” “惨杀轿舫夫妇,吞没秘录!” “你……这话从何说起?” “轿舫夫妇是在下亲手掩埋!” “什么,他夫妇遇害?” “阁下装得倒真像。” 空空祖师退了一个大步,怒声道:“朋友把话说清楚些!” 宇文烈目中煞光一现而隐,寒声道:“五虎岭朝阳观中,阁下的手段的确够狠!” “什么,轿舫夫妇被毁在朝阳观中?” “阁下准备否认?” 空空祖师栗声道:“老夫完全不知情。” “这就是阁下的交代?” “朋友别迫人太甚,你要老夫如何交代?” “血债血偿!” “朋友要讲打?” “打,你不配,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老夫一生在江湖打滚,还没有人奢言要老夫的命!” “在今日以前,可能如此!” “好,朋友出手吧!”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现一片杀机。 青衣蒙面客冷冷地道:“朋友莫非别有用心?” “什么意思?” “无中生有……” 宇文烈打断了对方话头道:“阁下当然也有一份!” “本人?” “不错!” “朋友可考虑到信口胡言的后果?” “在下想过了!” “好极!”随着话声,呼的一掌向宇文烈当胸劈去,出手之奇,势道之猛,令人咋舌。 宇文烈举掌封去,掌至中途,倏地想到不该与这可能与自己有渊源的另一个诛心人动手,心念动处,硬生生撤回掌势。 出掌,收掌,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第87章 “砰!”青衣蒙面人一掌结结实实地劈正了宇文烈前胸。 闷哼声中,青衣蒙面人但觉这一掌如击在钢板之上,骨痛如折,嘻嘻连退了四五个大步,方才拿桩站稳。 宇文烈如一尊紫色石像,分毫未动。 空空祖师老脸大变,忍不住大惊呼出声,青衣蒙面客这一掌,武林中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硬接得下,而啖鬼客身形纹风未动,青衣蒙面客反被震伤,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怪事。这种功力,近百年来连听都没听说过。 字文烈蓦地回身,面对空空祖师,冷森森地道:“阁下,认命了吧!” 空空祖师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老脸起了一阵抽搐,厉声道:“老夫死不足惜,但朋友以这种口毁人,老夫死不瞑目。” 青衣蒙面客身形向前一欠,道:“朋友可否把事实经过说详细些?” 宇文烈冷眼一扫对方,道:“可以,在下听说阁下两位停身朝阳观,意欲对死城在最近举行‘万流归宗大会’筹谋对策……” “有这回事!” “在下赶到之时,轿舫夫妇惨死殿中,地上遗落了一张秘录封面……” 空空祖师目光一亮,大声道:“封面.你说封面?” “不错!” “哦!以后呢?” “在下埋葬了两夫妇,离观之时,适逢死城派人搜观,对象是你们两位,结果入观搜索的人,悉数横死,死状与轿舫夫妇一样。” 空空祖师皱眉苦思了一会,沉声道:“我与这位诛心人老弟寄身朝阳观,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打算暂时避开,适逢轿肪夫妇前来索讨鬼王御魔录,老夫当日取走私录的目的,是不愤落入五湖游商那等人的手中,所以毫不考虑地物归原主。之后,便与这位老弟匆匆离开,想不到……” 宇文烈大感惶恐,空空祖师曾经取走过自己的“禁宫之钥”,事后自动送回,看来他的话可信,但杀害轿舫夫妇的凶手是谁呢?伤了两名死亡使者的又是谁呢?如果说同是一人,为什么自己在观中埋葬轿舫夫妇之时,不向自已下手?这的确使人难揣难测。 青衣蒙面客道:“死者情状是什么样子?” “破腹开膛?” “不错!” “嗯!以这种方式杀人的……啊!莫非是他!” 空空祖师迫不及待地道:“是谁?” “尸魔!” 空空祖师面现骇极之色,随又一摇头道:“不可能,尸魔据传言已于五十年前被黄金城主所杀……” “传言未可尽信。” “但十年来,尸魔的确不曾在江湖中出现过。” “可是还有谁以这种残忍的手法杀人呢?” “这……” 青衣蒙面客转向宇文烈,语音凝重地道:“朋友,这桩公案可否将来查明再说?” “这……” “本人与空空老兄,定对此事有所交代!” “好,一句话,在下敬侯回音。” 空空祖师目注宇文烈,激动地道:“朋友,你说捡到了“鬼王御魔录”封面?” “是的!” “这是人算不如天算!” “为什么?” “那封面是特制的夹层,真正的秘笈在其中,那些另外的册页仅是陪衬而已。”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震,讶然道:“有这样的事?” 蓦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妙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人同感一震,尤其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处在禁宫之内,练成了玄元经所载的武功,又得绝灭丸的妙用,平添了百年功力,总计功力当在二百年以上,竟然不有发觉被人欺近,来人的身手,岂非已到了通玄之境? 第二十一章银衣人 空空祖师正说到鬼王御魔录真正秘本是封面夹层之中,蓦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声音道:“妙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人同感一震,更惊的是宇文烈,以他的功力,竞未发现有人欺近,来人身手就未免太骇人了。时已入夜,上弦月斜挂西天,照得大地一片空蒙。在那观音之后,却不见有人现踪。宇文烈忍不住道;“阁下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那阴冷的声音又起:“识相的把鬼王御魔录封面留下,立即离开,老夫今天高了兴,不想杀人!”这下三人都听清楚了,声音来自五十丈外的林中,看来对方已经练成了“慑音传语”的绝顶功力。宇文烈心念电似一转,难道这发话的人便是杀害轿舫夫人的凶手,否则他怎会说“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句话,以对方表现的功力而论,的确大有可能。可是有一点令人不解,鬼王御魔录既能引起这种绝顶高手垂涎,可以想见所载武功的玄妙高深,而彩轿与画舫是这帮录的主人,何以不练成盖代身手呢?这实在令人想不透。空空祖师已凝声向发话的方向道: “朋友好大的口气,何妨现身一见?” 那声音道:“老夫现身你们就没命了!” 宇文烈重重一哼,接口道:“朋友,在下不信这个邪,也许是你把命留下!” “啧啧啧啧!”那笑声之怪,使人听了满心的不舒服,不但刺耳,而且难听得无法形容。宇文烈又道:“朋友,如果要在下奉请,你可是真的没有命了。” “好小辈,你有几条命?” “与阁下一样!” “看来老夫不想杀人是做不到了……” “杀人者死,朋友别图口舌之快!” “好哇!”一条灰影,从林中冲天而起,只那么眨眼工夫,便已到了身前,的确是快逾电闪。空空祖师一向以轻功见称于武林,看到来人的身法,也不由为之面大变。现身的,赫然是一个面目狰狞,身高九尺的灰袍老者,两道凶焰熠熠的目芒,逐一扫过三人,除了宇文烈之外,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均被看得心头一震。空气似乎在刹那之间冻结了,谁也不开口说话。 灰袍老者目光再度一扫三人,阴阴地道:“方才是谁口出不逊?” 宇文烈以更冷的声音回敬道:“区区在下!” “不用说东西在你身上?” “不错!” “东西交出来,然后领死!” “阁下说话倒是不费力气,轻松之极!” “你知道老夫是准?” “对不起,跟拙得很。” 灰袍老者袍袖一抖,手中多了一物,赫然是一顶破旧的九粱道冠。 空空祖师陡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阁下是昔年两邪一正之中的……” 的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但从那道冠标志不难知道他是谁。灰袍老者嘿的一声冷笑道:“小老儿,既能看得出老夫来历,赏你一个全尸,你自了吧!”口气之大,语气之断然,令人不寒丽粟。空空祖师老脸骤变,连迟三四步。 宇文烈心头也是一震。鬼婆、孽道、不死仙合称两邪一正.成名在一甲子之前,想不到全在人世,而且都先后与他发生了纠葛,当下脱口道:“阁下是孽道?”“不错,杀孽如山,道冠为记.小子,你还不交出来。” “凭什么要交给阁下?” “凭老夫的名头!’“哈哈,这名头今天可能要取消了!”.“武林中敢于对老夫如此说话的,敷你是第一人。小子你若非有过人能耐,便是个疯子,老夫值得为你破例,能接老夫三掌不死,你就算活定了。”宇文烈冷嗤了一声道: “好大的口气,五虎岭朝阳观恰残杀一对中年夫妇的可是各阁下?”“不错,先后脚之差,让你活到今天……” “这笔帐阁下如何交代” “哈哈哈哈,老夫生平杀人如草,从来不记帐,也没有人敢收帐……” “今天是例外!” “你想收帐?” “一点不错!” “一句话,该死的仍然不能活!”活字余音未了,一只巨灵之爪,已抓向宇文烈胸腹之处,诡异迅辣,世无其匹。这一抓,根本没有留给人闪避封挡的余地。 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不由自主地“峨!”出声。宇文烈心头微凛,心念未转,指已临身。“呀!”孽道惊叫一声,暴退三步,须发根根倒立而起。他这一抓,宛如抓在一块钢板之上,五指如折。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几平不敢相信这事实,这自称啖鬼客的紫衣蒙面人能承受武林中百年仅见的巨擘之一的孽道一抓而无损,这简直近乎神话。孽道面孔紫胀如茄,粟声道:“你……到底是谁?” “啖鬼客!” “莫非你已练成了鬼御魔录所载玄功……” “废话,在下还不屑于取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你……” “在下替那对中年夫妇收帐,接掌!”喝话声中一掌推了出去。这一掌,无声无息,不见任何劲道……孽道沉哼一声,呼地劈出一道撼山劲气,威势令人昨舌。 宇文烈那看似无力的一掌,甫一接触对方劲气,立起反应。 “轰!”然一声巨响,四周落木萧萧,劲气残波,卷得空空祖师和青衣蒙面客两人立脚不牢,踉跄退到八尺之外。孽道双脚陷入土中,直达膝盖,面如血,须以蓬飞。 宇文烈在原地兀立如山,一窒之后,第三掌又告推出。孽道晃身侧闪丈外。 宇文烈中途撤掌,改为横扫。孽道怪笑一声,身形嗤地划半个圆弧,反击三掌,每掌均有开碑裂石之威。宇文烈已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对掌指根本无所顾虑,欺身直逼,呼呼连攻五掌。就在宇文烈五掌攻出之际,孽道闷哼一声,弹退丈外,显然已受了伤。 第88章 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连眼都看直了。这种功力,的确是骇人听闻。 孽道双目暴张,鼻息咻咻地狂声叫道:“小子,你莫非是天山那老不死的门下?”天山老不死指的是谁,宇文烈茫然不知。 空空祖师白眉一轩,青衣蒙面客两道电炬也似的目芒射向了宇文烈,似乎孽道的话使他俩惊奇,也许……青衣蒙面客一弹身逼近宇文烈身前,激动地道: “朋友是天山神秘老人门下?”,,宇文烈一摇头道:“不是!” 青衣蒙面客目光略见沮丧,无言地退了开去。空空祖师也是满面失望之色。 宇文烈心中大奇,难道他们对什么天山神密老人有所期待,还是……心念未已,只见一条白影,冉冉而至,轻灵妙曼地飘落场中孽道身后,来的赫然是一个白衣少年,俊美秀逸,在星月光映之下,更显得潇洒出尘。孽道移身转面,冷喝道: “谁?” 白衣美少年目如寒星,冷冷地一扫众人之后,注定了孽道:“邱光祖,论年纪,你已将近百,论辈份,武林中恐怕已没有高过你的了,想不到你竟然自食其言!”这少年竟能一口道出孽道的来历,使空空祖师等震惊莫名,看起来,他至多不超过二十岁,而孽道成名在一甲子之前,兼之已数十年不见江湖。孽道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栗声道:“娃儿,你是谁?”白衣美少年气定神闲地道:“别问我是谁,只阁下自己是否仍记得六十年前黄河渡口的诺言。”孽道登时目暴凶光,厉声道:“小子,你是天山老不死的门下?” 白衣美少年俊面一沉,道:“阁下放客气些!” “他……者不死坯在人世?” “哈哈!邱光祖,亏你问得出口?” “哼,老夫此次出山,就是要一洗黄河渡口之辱!” 空空祖师神情显得相当激动,青衣蒙面客目光之中也是一片异样表情。宇文烈对所谓天山神秘老人一无所知,但在直觉,他除了好奇之外,对这白衣美年产生一种难言的厌恶之感,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白衣美少年面色一沉,道: “邱光祖,你是准备撕毁诺言,重新为祸武林了?”孽道一声怪笑道:“小兔崽子,老夫先劈了你再上天山找老狗算帐!” “邱光祖,你这叫老而无耻!” “住口!” “还有你那伙伴呢?想来也是……”“不错,孽遭、鬼婆,将联手索债!” 宇文烈心头大震!孽道、鬼婆匿迹数十年,想来必与这少年的师父神秘老人有关,而自己当初在南昌城外乱葬岗墓穴之中,曾以“修罗神功”助鬼婆疗伤,这行为莫非是助长魔焰。单只鬼婆师徒少林寻仇一节,就几乎使少林寺罹血洗之祸,双邪联手,武林更无宁日了。由此他连带想起黑衣少女邱雯,他曾在她的香闺中调息运动,她也曾若有若无地暗示心曲,她的本性不恶,他为她错投鬼婆之门而惋惜。他也想到了第一个邂逅的女子曹月英,为了报仇,不惜投在巨魔吸血狂人座下,几乎毁了一生。邱雯、曹月英,这两个女子的处境完全一样。心念未已,只听白衣美少年哈哈一阵朗笑道:“邱光祖,你永远不能上天山了!”孽道一愕道:“为什么?” 白衣美少年面上浮起一片杀机,沉声道:“因为我要执行家师之命,杀你” “嘿嘿嘿嘿,你也配,拿命来!”喝话声中,欺身似电,一把抓向白衣少年当胸。 白衣少年似已知道对方武功路数,几乎是同一时间弹了开去,两者这间,间不容发,令人动魄惊心。双方展开奇招绝式,顿时打得难分难解。只打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以空空祖师和青衣蒙面客这等身手,到后来竟然分辨不出双方攻拒的招式,可见这白衣少年的身手,已是武林罕见的人物。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白衣少年渐落下风。五十招之后,白衣少年已是险象环生。孽道出手尽是狠毒,每一着都足以制对方死命。 空空祖师者脸肌肉始终紧紧的抽着,此刻颧上竟现出了汗珠。青衣蒙面客虽然青巾覆面,别人无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但目光中也是一片激动紧张的神色。 上弦月沉入山峦之后,大地一片晦暗,但在场的都是一代高手,视物不分白昼。 宇文烈在心中捕捉一个意念,为什么这素未谋面的白衣少年,会使他产生厌恶之感!这的确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白衣少年在孽道狂迫之下,已到了生死决于俄顷地步。 宇文烈事机一触,他想起来了,这白衣少年的面貌,有几分象沈虚白。沈虚白一表人才,内怀奸诈,宇文烈恨之入骨,所以,他下意识地对这白衣少年产生厌恶这感。思想一贯通,这种下意识的感觉似乎被冲淡了些……青衣蒙面客靠近宇文烈,惶急地道:“朋友,只有你能救他!” “谁?” “神秘老人的高徒!” “在下为什么要救他?” “请看在中原武林的命运上,出手阻止这惨剧上演。” 宇文烈心中一动,对所谓中原武林命运几个字的含意,仍然不甚了了。 一声暴喝过处,白衣少年口血飞溅,栽了下去,旋即被孽道抓在手中。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双双惊呼一声,同时出手攻向孽道。“砰!”然一声巨震,劲气卷涌如涛,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被一掌震得踉跄而退。以他俩的功力,要想救白衣少年,根本是办不到的事。“中原武林的命运”几个字,再一次在宇文烈脑中回响。同时,他因为彩轿画舫夫妇惨死的公案,误会了两人,心中很感歉疚,念头一转之下,向前欺近数步,冷冷地道:“把他放下!”孽道凶睛一瞪道: “你对谁说话?” “对你!” “你认为办得到吗?” “非办到不可!” “嘿嘿嘿嘿,小子,你想错了!” 左掌一竖,朝白衣少年当头拍落……这一掌拍实,白衣少年势非头碎额裂不可。宇文烈暴喝一声:“你敢!” 这一声,鼓足丹田内力而发,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倒不觉得怎样。孽道但觉耳膜欲裂,心神皆悸,不期然地放下了手掌。宇文烈再次道:“姓邱的,你敢动他一毫一发,我把你生撕活剥!”语含无比杀机,令人不寒而栗。孽道眼珠一转,道:“你要他活不难,只须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条件?” “不错!” “你说说看?” “以鬼王御魔录的封面交换!” “办不到!““如此后会有期!”一提白衣少年,弹身和树林方向奔去。 宇文烈一咬牙,厉声喝道:“站住!” 孽道邱光祖一刹身形,道:“你答应了?” 白衣少年突地嘶声道:“阁下不可!” 孽道伸指一戳,白少年嗒然垂首,晕了过去。 空空祖师激颤地道:“啖鬼客,这条件不能答应。” 宇文烈冷冷地道:“让他死?” “这……”青衣蒙面客吁了一口大气道:“救人要紧。” 宇文烈略一踌躇之后,毅然道:“把人放下,给你!”孽道邱光祖得意至极的一阵桀桀怪笑道:“小子,老夫得先验明东西的真假!”宇文烈不由气结,愤然道:“姓邱的,你以为别人都与你一般行径?” “小子,废话少说,老夫不相信任何人!” “哼,把人放下,后退五步!” 孽道果然依言把白少年放落地面,后退五步。宇文烈距离白衣少年躺卧位置约在两丈之间,他估量如果孽道食言的话,他有把握截住对方,而孽道的心思却是万一东西有假,他有时间出手毁去白衣少年。宇文烈取了鬼王御魔录的封面,一抖手掷了过去。 孽道接在手中,撕开夹层,内面是数页薄绢,略一省视之后,扬声道:“小子,东西不错,愿不久再见!”声落,猝然一掌挥向白衣少年。宇文烈目眦欲裂,厉叫一声:“你敢!” 白衣少年被震得凌空飞起,宇文烈本是弹身截阻对方,白衣少年的躯体却对他迎面飞来,只好伸手接住。只这眨眼工夫,孽道已消逝在沉沉夜幕之中。空空祖师与青衣蒙客这才惊呼出了声,双双向宇文烈身前奔来。白衣少年在如金纸,口血不断溢出。宇文烈相了相地形,举步向路旁一声光鞑鞑的巨石走去,把白衣少年轻轻放落,伸指先替他解了穴道。少年睁开双目,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怆然的苦笑,双手撑石,想挣起身来,才起来一半,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又倒了回去。宇文烈看得心头一紧。空空祖师手持两粒豆大的药丸,塞入少年口中,道: “这是老偷儿历代祖师所传验方,功能起死回生!”白衣少年似十分急躁,强提着气道:“请二位暂到一旁憩息,在下要疗……”话未说完,又告昏了过去。 宇文烈心中大感愧疚,如果他早一刻出手相助,孽道不会遁走,鬼王御魔录不会失去,白衣少年也不致受这么重的伤。当下向空空祖师两人道:“请二位权充护法,在下替这位朋友疗伤。”空空祖师喜形于色,道了声:“偏劳!”与青衣蒙面客双双退了开去,一个奔向不远处的林缘,另一个折回官道旁。宇文烈这时方始注意到这位天山门下,肌肤赛雪,细腻如脂,面庞秀逸得近乎女儿态,暗忖,如果对方是个女子,必定是一个绝代佳人。首先,他须探查对方的伤势,查看经穴受损程度。白衫前襟,已被鲜血染满,宇文烈不由暗自皱眉。他解开了他的外罩,再解里衣。 第89章 解了一层,又是一层,心中不由失笑,想来天山奇寒,所以衣服穿得这么多,但像他这等功力,应该不畏寒暑才是。第四层,是一袭粉红紧身。 宇文烈心中一动,迟疑着不敢下手。最后,在救伤要紧的心情下,伸手解开了的扭扣,只觉眼前一亮,一对尖挺的玉峰,弹了出来。“呀!”宇文烈惊呼了半声,又机警地止住。他做梦了估不到这位神秘老人门下,会是个女子。刹那之间,全身如触电似的一震,一颗心狂跳起来,似乎要夺喉而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弄得手足无措,冷汗涔涔。他想逃开,但后果将无法收拾。他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发麻。他慌乱地把对方衣服掩下,手指颤抖得无法扣好扭扣,他已没有勇气探查对方的伤势了。幸而,对方仍在昏迷之中,否则这场面将更加尴尬。心念几转之后,自我宽解道:“我又不是存心轻薄,动机是为了疗伤,她又不曾表明她是女儿身,武林儿女,应该不拘这些小节。”于是,他强捺激荡的心情,伸指连对方数处大穴,然后把她娇躯侧转,一手附于命门,另一只按在天穴,隔衣传功,替她疗伤。宇文烈身具二百年以上功力,三种绝世神功集于一身,助人疗伤,不但收效极速,而且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前后仅半个时辰,白衣少年经穴业已畅通。宇文烈收回了手掌。 白少年翻身坐了起来,定了一神,才激动地道:“多谢朋友援手疗伤……” 话声中途顿住,玉面登时绯红起来,她发觉身上衣衫竟是虚掩着的。“啪!”一记耳光,沉重地落在宇文烈的面颊上。宇文烈只觉一阵火辣辣的,双眼冒出了金花。这可应了一句俗语:“好心遭雷打!”。宇文烈一飘下了巨石,怒声道: “你……这算什么?” 白衣少年也下了巨石,看样子羞急得似要哭了出来,咬牙道:“你欺负人! 宇文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在下……欺负了你?”“你难道还不承认?” “在下出手相助难道错了?” “你不该……” 泪水在她眶里滚动,不该什么,她说不下去。 宇文烈暗念对方是个女子,碰到这种情况,当然免不了激动,当下气也平了些,冷冷地道:“姑娘,你冷静些……”“什么姑娘不姑娘,你敢泄露我的身份,我就杀你。” 宇文烈报以一声苦笑,道:“兄台,如人落在孽道手中,又当如何?” “我愿死不愿受辱!” “你!” 两条人影,疾奔而来。 白衣少年狠狠瞪了宇文烈一眼,道:“什么也许提,这笔帐以后再算!” 宇文烈啼笑皆非,暗忖,孔老夫子说得不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难道女子天生就是不讲理的?当下吁了一口气道:“那在下告辞!”白衣少年压低嗓音道:“你还不能走!” 人影到了跟前,原来是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 空空祖师目光一瞟白衣少年道:“少侠复原了?” “不敢当这称呼,在下东方瑛!” “哦!令师辈份极崇,老偷儿称你一声老弟吧……” “那在下岂非托大了?” “不,理该如此,东方老弟此来是……” “奉师命!” “令师呢?” “他……老人家业已辞世了!” “哦!” 空空祖师与青衣蒙面客同时惊哦了一声,颓然有如所丧。 青衣蒙面客长长一叹道:“这真是天意了,神秘老人前辈这一归天,中原武林恐怕劫数难挽了!”东方瑛眉头一蹙道:“先师临终之时,交代了在下两件事,第一,就是六十年前,黄河渡口十招降伏了两邪孽道与鬼婆,两邪指天为誓,永不再出江湖为恶,要在下注意两邪动静,现在孽道既已毁誓现身,看来武林又多事了,只恨在下学艺不精……”“老弟过谦了,当今武林,能挡孽道五十招以上的,可说少之又少。” “但在下险些丧命,若非这位……”说着,目光一扫宇文烈,目光中恨意仍浓,第三者当然无法体味,只有宇文烈心中明白,冷声道:“小事不足挂齿。” 东方瑛又道:“先师昔年入中原,受到隆重礼遇,曾说过要替中原武林做一件事,是以在下接到两位传书之后,立即启程前来,为的是完成先师未竟的诺言!”空空祖师一拱手道:“老弟高义,小老儿谨代表中原同道致谢!”东方瑛沮丧地道:“可惜在下此来有点近于不自量力!” “不,老弟身手,小老儿等望尘莫及,应付死城召集的‘万流归宗大会’,还要仰仗大力!”宇文烈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东方瑛虽属女儿身,但能有志代师父实践一句随口所说的诺言,间关而来,把武道的精神表一无遗,实在可佩,空空祖师两人到此,却原来是迎接神秘老人。欧阳治传讯各门派照常赴会,乃师另有对策,这对策竟然是把希望寄托在神秘老人身上,未免太天真也太冒险了。 东方瑛一指宇文烈道:“有这位仁兄在,足可应付有余了!” 青衣蒙面客立即以一种迫切期待的目光。瞄向宇文烈道:“朋友是否听说万流归宗大会件事?”“听说过!” “朋友肯否愿替武林挽回劫运?” “在下必然参加的!” “那本人在此行谢了。” “彼此!彼此!谁也不用谢谁!” “会期只剩下短短七天了!” “在下知道!” “如此,屈朋友与我们同路,先商对策……” 宇文烈因为不愿意真面目被揭穿,同时也不愿与东方瑛同路,以免无谓地纠葛,闻言之下,毫不犹豫地道:“在下尚有事待办,只好有违尊命了,准时到会就是!”东方瑛也道:“在下也有事待理,暂时别过,届期会场上见!” 青衣蒙面客与空空祖师互望了一眼,空空祖师无可奈何地道:“事关武林劫运,小者儿谨请两位不要误时!”“当然!”宇文烈与东方瑛几乎是同时出口回答,宇文烈首先一抱拳道:“失礼,在下先行一步……”说完,弹身朝官道疾奔而去。东方瑛面上掠过一丝惊异的表情,也跟着朝同一方向奔去。 且说宇文烈一路疾奔。脑海中总是回映着那尴尬的一幕。似乎东方瑛那对坚挺的乳峰,仍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这使得有些心神不属。女子守身如玉,男女授受不相亲,即使武林儿女不拘世俗小节,但被视为隐秘的地方,暴露在陌生人之前,可说是件很严重的事。无妄之灾!他想,除此别无解释。 夜尽天明!宇文烈在道旁小店打了尖,继续赶路。旭日高照,晨风拂面,他觉得心头松驰了些。于是,他的思念移到死城,移到即将开始的万流归宗大会,新仇旧恨,齐集心头,同时也加上了武道无可推卸的责任——除魔卫道。他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功力,是否可以一斗死城令主,但他有一个坚决的意念,不计生死,周旋到底。正行之间,一道疾风掠身而过宇文烈不期然地刹势注目,一颗心陡往下沉。东方瑛满面怒容,横阻道中。“啖鬼客仁兄,我们借一步说话!” 宇文烈无可奈何地道:“兄台何故苦苦相逼,在下自问动机不错,存心正大……”“道上来往人多,我们到前面林中再谈……” “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难道你不敢?” “笑话,请!”人如两道轻烟,眨眼没入林中。到了林中,宇文烈冷峻地道: “姑娘有话请说,在下洗耳恭听!”东方瑛秀眉一挑,寒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在下啖鬼客!” “何不揭下面巾?” “这一点歉难照办!” 东方瑛面色一惨,目暴寒光,凄厉地道:“朋友,我自知功力差你很远,但我愿拼斗至死,希望你成全!”宇文烈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道:“姑娘这是何苦?” “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在下不愿出手呢?” “那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事情真有这么严重?” “哼,你这伪君子!” 宇文烈被伪君子三个字激起了怒火,冷极地一哼道:“姑娘说话放尊重些。” 东方瑛不屑地一撇嘴,目中杀机隐隐,咬牙道:“这已是客气了,否则我叫你是狗!”宇文烈怒气横生,栗声道:“莫非你要逼我杀你?” “随你怎么解释,你心里明白!” “明白什么?” “你是伪君子!” “姑娘最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解释,否则……” “否则怎样?” “在下一样会杀人!” “我不在乎,听着,你从我现身到现在,口音改变了三次之多,我听得出来,你那暗哑低沉的语调是装出来的,不假吧!”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顿时无词以对,自己一时大意,竟在话音中露了破绽,这女子的确心细如发,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东方瑛冰冷地一笑,道:“现在请阁下除下面巾!” “办不到!” “我东方瑛清白之躯,已被你摸完看遍,若不看看你的真面目,死不甘心!” 声音凄厉得令人心悸。宇文烈心中一阵绞痛,他怎么能够向对方现露被毁的容貌? 然而,又不忍心峻拒对方,更重要的是如何消除对方这偏激的想法。东方瑛面上倏涌杀机,其中带着三分悲愤又响在耳边:“你揭是不揭?” 宇文烈长叹一声道:“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废话!” 第90章 “姑娘一定要看?” “不错!” 宇文烈怆然道:“如此请看!”一伸手,蒙面紫巾应手而落。 “呀!”东方瑛惊叫一声,连退数步,面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她惑于宇文烈的绝世风标,但更震惊于他额上那可怕的烙痕,这烙痕把脸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现象,美与丑并存,极惹眼,也极不调和。宇文烈第一次把这副容貌展露在第三者之前,内心的痛苦简直无法形容。面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颤声道: “姑娘满意了?”东方瑛口吃地道:“你……为了这而蒙面?” “不错!” “这……为什么会……” “死城对囚犯的标记!” 东方瑛粉腮大变,栗声道:“你……做过死城的囚犯?” 宇文烈紧咬着下唇,从鼻孔里哼出了声:“唔!” 紫色丝巾再次遮上面庞,由这丝巾,他倏地想起那黑衣蒙面女——死城令主的女儿,她母亲毁他,她救他,这是件非常耐人寻味的怪事。东方瑛黯然垂首,幽幽地道:“那你也不是什么啖鬼客!” “在下叫宇文烈!” “哦,我听人说过,铁心修罗第二……”“姑娘说对了,正是在下!” 东方瑛倏地一抬头,粉腮一片坚毅之色,沉凝十分地道:“宇文烈相公,我很感激你救命之恩,但女子守身如玉,对这一点希望你有所交代,并非我借词要挟,事实上一个女子不能与两个男人发生肌肤之亲!”宇文烈苦笑一声道:“姑娘,那是疗伤。” “是的,可是我没有其他路可走!” “在下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 “你……结了婚了?” “是的!” 东方瑛粉腮一变再变,狠狠地一跺脚道:“缘与孽根本没有多大的分别,我认命了!”宇文烈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对方的意思竟然要嫁给他,想不到一时动了侠义心肠,反而惹来这大的麻烦。不答应,无法了局,,答应了,对姜瑶风将作何交代?一时之间,不由怔在当场,做声不得。东方瑛眼圈一红,凄怨欲绝地道:“宇文相公,我并不是低三下四的女子,这一点请你了解……”宇文烈木然道:“在下决不敢有这种想法!” “你恨我吗?” “在下没有恨姑娘的理由。” “那么你恨命运作这令人遗憾的安排?” “这一点在下不否认!” 东方瑛点了点头,幽幽地道:“宇文相公,我没有什么苛求,此身已非君莫属,如果你有苦衷的话,可以不必答应,但,希望你给我一个名份……”“名份?” “是的,只要名份,浮生若梦,光阴弹指,此身既无可托,只求心有所寄!” 这几句话,说得衷感悱侧,有心人能不为之一掬同情之泪。宇文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心头像笼上了一层阴霾。悔、恨、怜、爱、迷惘惶感,在脑海里翻搅,浮沉,真是回肠百转,蔼气千回。他想安慰她几句,又觉得无从安慰起。想解释,那也是多余。既成的事实,是无法推翻的,悔恨只是自我虐待,何况对方的话,情在理中,她只要求名份,这等于自我牺牲,岂能完全抹煞对方的自尊。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梦,那他的梦未免太离奇曲折了。 东方瑛默注了宇文烈半晌,幽然一声长叹,脸色突地一变道:“宇文烈,我不是向你乞怜,你有的是时间考虑,现在不必回答我,但你记住,我东方瑛即使认命,也是有限度的,再见!”说完,白影一闪,穿林而去。宇文烈如梦乍醒,脱口叫了一声:“东方姑娘!”林空寒寂,东方瑛已消逝无踪。宇文烈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苦笑,转身正待…… 数声暴喝,倏告传来,听声音在左侧不远。宇文烈心中一动,向发声处飘去。 林空之中,一个黑袍蒙面人,六个黑衣汉子,围着一个遍身血污的蒙面人。被围的,赫然是自称诛心人的青衣蒙面客,全身血迹斑斑,一袭青衫几乎变成了红衫,身形摇摇欲倒。宇文烈逼近现场,见状之下,心头大震,自己与诛心人、空空祖师两人分手仅只半天,怎的诛心人会被死城的人掇上?照理,以秘探总监的功力而论,不可能使诛心人伤成这样。诛心人重伤被迫杀,空空祖师是否也遭逢了同样命运?秘探总监阴森森地道:“朋友,认命了吧,谁要你公然与死城为敌!” 诛心人惨厉地道:“无情剑客,为虎作伥,本人替你不齿……” 无情剑客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宇文烈心神皆颤。他第一次出江湖,就是奉师父铁心修罗之命,赴天台山隐仙谷,拜访无情剑客,希望对方能在功力上给他助力。之后,由那被白小玲的母亲迫死的诛心人相告,无情剑客被囚死城。 他曾誓言,要设法救出师父至友无情剑客。他被困死城的待决牢时,也曾向沈虚白的父亲沈之岳探听对方的下落,但得不到线索。他做梦也估不到无情剑客会做了死城的秘探总监,专事迫害武林同道,助纣为虐。秘探总监被诛心人揭破来历,似乎相当震惊,下意识地一退身,厉喝道:“朋友到底是谁?”“诛心人!” “何以知道本人来历?” “嘿嘿,这一点你不必问了!” “诛心人,揭下你的面巾!” “办不到!” “哈哈,你还想反抗不成……” “无情剑客,有一天你会噬脐莫及的!” 秘探总监向五个黑衣汉子一挥手道:“此人不简单,留活口,抓下!” 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弹身扑了过去…… “硅!硅!”惨号声中,两名黑衣汉于倒栽而回,仆倒而亡。同一时间,诛心人身形晃了两晃,跌坐地面,显然他在施出最后杀手之后,业已力竭气枯。另三个黑衣汉子惊呼了声,紧跟着扑出。 诛心人似已无能为力,坐以待毙。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间,三个黑衣汉于,飞泻向三个不同方向,惨号摇曳划空。 诛心人身前,多了一个紫衣蒙面人。秘探总监粟呼道:“啖鬼客!” 宇文烈充满煞光的目芒,透过蒙面巾的小孔,直射在秘探总监的身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无情剑客,你死定了!”声音令人听来不寒而栗。秘探总监下意识地退了三步,厉声道:“啖鬼客,敢与本城为敌者死!” 宇文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死在目前,还大言不惭!” 说着,回顾身后地下的青衣蒙面诛心人道:“阁下伤势如何?” “死不了!” “阁下怎会伤在他手下?” “不,他只是乘危追杀!”“伤阁下的另有其人?” “是的!” “谁?” “我会自己找对方算帐!” 宇文烈不由一怔,又转向秘探总监道:“无情剑客,你既是死城一分子,我只好杀你了!”声落,脚步已缓缓前移。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到了极限。啖鬼客最近的作为,已震惊了武林,无情剑客心头大寒。距离从五丈缩短到不及两丈。“找死!”暴喝声中,无情剑客弹身出手,电光石火之间,疾攻五掌,这五掌玄奇诡辣,劲道之强,令人咋舌。“砰!砰!”连声,五掌全结结实实地落在宇文烈身上。 宇文烈身形一窒。无情剑客却被无形暗劲,反震得踉跄后退,这种功力,的确已近乎神话。无情剑客亡魂皆冒,急转身形……紫影一晃,宇文烈已鬼魅般地横拦身前,扬手虚空一抓。 “呀!”惊呼声中,无情剑客的蒙面巾应势而落,露出一张死灰色的同字脸,灰白长髯,簌簌抖动,目中充满了骇极之色。宇文烈语带浓厚的恐怖杀机,冷森森地道:“无情剑客,本人重述你刚才的话,认命了吧!”无情剑客暴退三步,“涮!”的一声,寒芒耀眼,长剑已掣在手中。 宇文烈恍如未觉,挪身上步…… “咝!”银虹暴闪,剑气撕空。 只这么电光石火地一闪动,银虹消失,宇文烈紫衫之上,现出了九个剑孔,每一剑孔,都在致命要穴的部位上,不差分毫。一剑九创,这种剑术,的确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宇文烈有如一具石像,剑孔中不见流血,身形连晃都不曾晃一下。无情剑客汗下如雨,长剑虚垂,颤栗地道:“难道……这就是金刚不坏神功……”宇文烈一扬掌,推了出去。 “砰!”挟以一声惨哼,无情剑客连退四五步,张口射出一股血箭。 宇文烈身形一弹,到了无剑剑客身前,举掌当胸按去…… 无情剑客双目一闭。 就在掌锋触及对方胸衣,含劲将吐之际,宇文烈倏地收掌后退,冷冷地道: “看在你与铁心修罗相交一场的份上,饶你一次不死,请吧!”无情剑客瞠目望着这紫衣蒙面人,老脸略见抽搐,他不明白对方何以知道他与铁心修罗相交甚厚,更不明白为什么因铁心修罗之故而放过他。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口唇掀动了数下,终于片言不发,弹身飞逝。诛心人这时已站起身来。宇文烈转身扫了他一眼,诚挚地道:“在下可有效劳之处?” 诛心人颓丧地道:“本人在一个月这内,恐怕不能与人动手,万流归宗大会举行在即,完全仰仗大力回天了!”宇文烈激动地道:“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事,毋劳多嘱!” “本人代中原武林向朋友先致谢意。” “用不着,在下也是中原武林一分子,阁下伤势不轻,可否由在下助……” “好意心领,倒是老偷儿……”。 第91章 “他怎样?” “生死未卜!” “两位何处遇敌?” “距此五里外的官道上。” 宇文烈急匆匆地道:“容在下前去查探一下!”声落,人已弹出十丈之外,瞬息而杳。诛心人喃喃地自语道:“他到底是何来路,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身手,看来中原武林的安危,全系在此人身上,唉!……一失足成千恨,诛心人,你早该死了的啊!”说完,蹒踞地向林深树密之处走去。且说,宇文烈出林之后,沿官道疾驰,五里距离,转眼即到。官道上除了疏落的行人外,一无异状。诛心人只说五里外的官道上,没有指明确切的地点,空空祖师到底是生是死,截杀他俩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就事认事,截杀他俩的当然是死城派出的高手无疑,他俩共谋,应付死城召开的万流归宗大会,可能事机不密而被截杀,不久前五虎岭朝阳观被围搜,足以说明死城对他俩已志在必得。但以空空祖师惊世骇俗的轻功,应该能全身而退才是。心念之间,只见眼前现出一片凌乱的脚印和斑斑剥剥的血迹,毫无疑问,这就是搏斗的现场。宇文烈停下身形,仔细观察,发觉有一道似乎是人爬行的痕迹,伸向道旁林中,登时心中一动,循迹走去。五丈之外,便是疏落的枫林。身甫入林,突见一条人影匍伏地上。走近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人影,正是空空祖师,业已死去多时了。死者是面孔朝地伏卧,口边一滩血水,业已凝固。从那脚边延伸的拖痕来看,死者是在重伤之后,爬行到了这林中的。一股无边恨毒,直冲顶门,杀机在血利害中奔流。 一个武林正义之士倒下了,在这邪恶的逆流中,倒下的当然不止空空祖师一人,可悲的是绝大多数的人,丧失了武道的精神。突地,空空祖师手边几个粗斜的字变,映入宇文烈的眼帘。 那完整的三个字,赫然是:“杨丽卿!” 宇文烈如触电似的一颤,又是杨丽卿。空空祖师显然是死在杨丽卿之手。 杨丽卿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就宇文烈所知,她残害追魂判古庸,活埋死城总管戚嵩,使冷罗刹重伤而死,现在,又毁了空空祖师。她像幽灵似的出没无常。 宇文烈面临一个困人的谜。 诛心人显然也是先伤杨丽卿之手,而后被死城秘探总监无情剑客迫杀,那无情剑客是适逢其会乘人于危?还是杨丽卿也属死城一分子?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要杀害诛心人和空空祖师呢?他再次把目光移向那字迹,杨丽卿三个字之下,是一横,空空祖师划字的手指,停留在一横的尽头。下面的是什么呢?空空祖师似乎要继续写下去的,但力不从心,生命之火熄灭了,如果再多两三个字,也许可以借之推测出这个谜底,可惜,只写了那么一横。一横作起笔的字,多得不胜枚举,根本无从推断。杨丽卿在三十多年前,是铁心修罗的爱人,铁心修罗遗命要宇文烈生寻人,死觅骨,无论如何要找到她,言中之意,当然是希望宇文烈代他补偿亏负了她什么,宇文烈不知道。但杨丽卿的作为,已到了使宇文烈非杀她不可的程度,这使宇文烈惶惑、痛苦。他在空空祖师的遗体旁,痴立于近半个时辰,才动手把他掩埋,他用掌削切丁一块青石,作为墓碑,运指大书:武林先辈空空祖师之墓末学宇文烈敬立诸事完毕,在坟前默哀了片刻,祝祷道:“老前辈,宇文烈当竭力完成您未竟之志,除魔卫道,誓灭死城!”蓦地,一丝极微的响动,使他瞿然惊觉,冷喝一声道:“谁?” “是我!”随着这一声回应,一条纤纤黑影,疾掠而来。 她,赫然是宇文烈的救命恩人黑衣蒙面女。 宇文烈脱口道:“姑娘,是你!” 黑衣蒙面女娇笑一声道:“这话岂不是多余的。我,当然就是我,莫不成会变成你!”宇文烈却没有心情领受这轻松的话意,久已在心中的一个疑团,亟待证实,当即沉声道:“姑娘,在下对你十分不解!”“为什么?” “你竟然帮助一个敌人,背叛令堂!” 黑衣蒙面女陡地一震,栗声道:“你,说什么?” 宇文烈淡淡地道:“在下已知道姑娘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谁?” “死城令主的干金!” 黑衣蒙面女呆了片刻,道:“我承认,你不会与我为敌吧?” “当然,大丈夫恩怨分别,姑娘对在下的恩惠,在下无时或忘!” “用不着放在心上!” “请问白小玲与姑娘是什么关系?” “这……人是两个,命是一条!” “此话怎讲?” “生死交情。” “哦!白小玲是否也是死城一分子?” “这,对不起,无可奉告!” “可是在下迟早会知道的。”“那又另当别论!”“姑娘此来,不是偶然的吧?” “你说对了,我正要找你!” “找在下?” “是的!” 宇文烈心头下意识地一震,道:“有何指教?” 黑衣蒙面女幽幽地道:“指教不敢,你容貌被毁,我时刻在心,为了替家母稍赎前愆,特来奉告一事!”“请讲!” “我打听到有一个人,医术夺天地之造化,可以使你复原!” 宇文烈这一喜委实非同小可,如果能使容貌恢复如初,消除那丑恶的烙印,他愿意付出任何人价,当下激动地道:“真有这样的人?”“我不会骗你!” “他是谁?” “魔鬼天使?” “不错!” “这名号好怪!” “我也有同感,据说此人双重性格,好的一面,活死人而肉白骨,有如天使;坏的一面,他是用毒能手,所施之毒,天下无人能解,形同魔鬼!”“哦!这…… 魔鬼天使在什么地方?” “听说在距此不远的子午峡中!” “姑娘只是听说?” “是的,我没有见过其人,也没有到过于午峡,不过这消息不假!” “何由断定?” “坦白告诉你,是本城秘探发现的!” “子午峡在什么地方?” “由这里向东,越过三谷九岭,便是子午谷,那谷终年为雾瘴封锁,只有每天子午二时,可以分辨得出谷道。”“姑娘专为此事来找在下!” “是的!” “足感盛情!” “用不着,我说过容貌是毁于死城,所以我才设法赎罪!” “姑娘这样做,不怕令堂……”黑衣蒙面女幽然一声长叹道:“也许我是对的,也许我是彻底的错了!” 宇文烈对这句话茫然不解,但可以意味出对方之所如此悖情理而行,必然具有深心,至于为什么,可就不易揣测了。莫非她想尽量示惠,以抵消自己对死城的仇怨?但,不可能呀!自己被囚待决牢中,若非她相救,一百个也死了,她何必多此一举,可是,她的目的究竟何在呢?她的解释,仅是一种遁词,真正的企图,只她自己知道。毁灭死城,是自己的誓言,而她母亲是死城令主,就是自己生死之敌,自己不能一方面接受她的恩惠,一方面与她母亲为敌。心念中,毅然道:“姑娘好意心领,在下不准备恢复容貌。”“为什么?”“不为什么,人各有志而已!” “好一个人各有志,我知道你的存心!” “在下什么存心?” “你怕将来恩怨牵缠,进退两难,是不是?” 一句话说中了宇文烈的心事,使他面上一热,随即坦然道:“不错,姑娘说对了!”“我没有施恩图报的心,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只是……”“只是什么?” “我不忍见白小玲憔悴而死,我不得不这样作!” 宇文烈弦一震,白小玲美赛天仙的倩影,深沉如海的痴情,倏然浮上心头,他对这现实颤栗了,将来如何了局?青衣蒙面诛眩人的警语,又响在耳边:“…… 你俩不能相爱,否则将是一场悲剧……”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诛心人的话,决非无的放矢,虽然他没有说出原因,但这可能性是很大的。慧剑斩情丝,悬岩勒马,结束这一段情,可是人非太上,世间最难抛却的便是这一个“情”字,上至大智,下至大愚,谁也不能例外,师父号称铁心修罗,然而他的心仍是肉做的,否则必不会有杨丽卿这一段事。何以对人?何以自处?突然之间,他感到彷徨无依,不知何去何从?!两人之间,经过了一段难堪的沉默。 宇文烈突地下了决心,道:“姑娘,你当知道在下立场?” “黑衣蒙面女沉声道:“什么立场?” “与死城誓不两立!” “这……”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立场!” 黑衣蒙面女颤抖着声音道:“也没有人要你改变立场……” “姑娘曾救在下逃出死神掌握,是否后悔?” “不!”语意是那么坚定,但声音却不免有些颤抖。 “在下恩怨分别,对姑娘……” “不,是白小玲,一切都是她的意思。” “唉,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她爱你,在她的生命中,除了人什么也没有!” “连她母亲在内?” 黑衣蒙面女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目露幽怨之光,栗声道:“她曾请我要求你,在任何情况下,不要伤她的母亲。”宇文烈咬了咬牙,道:“是的,我说过我有自处之道!” “你的意思是不答应这要求?” “姑娘,身为武林人,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第92章 比如说,在恩与怨,情与仇,背信与取义的情况下,你取什么?舍什么?”黑衣蒙面女默然片刻,伤感地道: “在爱情与亲情之中,你又何以取舍?”“这……” “宇文相公,为什么不谋取两全之道?” “很难!” “很难,并非不可能,事在人为。” 宇文烈轻轻一叹道:“是的,姑娘说得对,但如事无两全之时呢?” “这……算它是命运吧!” “命运?是的!” “宇文相公,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我,记得的!” “这就好,我放心了!” “姑娘放心……” “不,我指白小玲而言,她爱你与爱她母亲一样不分轩轾!” 宇文烈心头又是一震,痛苦地道:“姑娘,请寄语玲妹,我永远记得她,我所能做到的仅是如此!”黑衣蒙面女娇躯微微一颤,道:“此情只应作追忆,宇文相公,这往后的岁月,她将……”“姑娘,我是结过婚的人了!” “可是你并不爱你的妻子,你没有幸福。” “人生是多变的!” “你爱你的妻子!” “在下认为那是应该的。” “没有爱情的婚姻,你不感到痛苦?” “时间会改变一切!” “好,言止于此,愿时间真能改变一切,现在你可以赴子午峡了!” 恢复容貌,在宇文烈来说,是一件大事,也极富诱惑惑,他盘算万流归宗大会待期还有六天,尽四天的时间,他可以赶到,以两天的时间求医,是很从容的。 于是,他下了决心,当下一顿首道:“好,在下记住这一份指引之德。”“记在白小玲的名下吧,我不也居功!” “再见了!” “再见,但愿下次能见到你完整的容貌!” 宇文烈转身面对空空祖师的坟墓,作了一番内心的哀悼,他本想问问杨丽卿的行踪,有关万流归宗大会的情况,但一想对方是死城令主之女,岂能强人所难,心念之中,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向东方奔去……“宇文相公!” 宇文烈闻声刹住奔势,回顾道:“姑娘还有话说?” 黑衣蒙面女弹身追了上来,道:“魔鬼天使,亦正亦邪,行事怪僻,盼能好好应付!”“谢姑娘指点!” “这里带上白小玲的祝福……” “一并致谢了!” “请吧!” “再见!” 宇文烈展开身形,朝东方山峦奔去。 照黑衣蒙面女所说,越过三谷九岭,便是子午谷,该谷每天子午两个时辰雾开瘴散,此刻业已过午,看来只有半夜入谷了。顾盼之间,登上了第一道山岭,极目望去,果见三岭相连,连接处形如马鞍,三峰之外,突地中断,想来便是第一道谷了。他内心感到无比的兴奋,毕竟恢复容貌是他时刻期望的一桩心愿。在他想,使容貌复原,只有期待奇迹,然而此刻,他逐渐接近了这奇迹。翻山渡谷,半个时辰之后,他登上丁第七个峰头。 蓦地,一个奇怪的现象,使他愣愕住了。 对过,第八座山峰的顶上,出现了一幢银色光影,似乎是一个人,穿着闪光的银衣。难道真的是一个人?由于阳光反射的炽烈,无法确切地判明。 心念几转之后,身形一起,飞下第七峰,从山隘绕过右侧方登上第八峰,目的是怕惊动了那银色怪物。虽说他艺高胆大,但对这闻所未有的异象,心中仍不免有忐忑之感。 峰侧是峭壁峻岩,猿猴难攀,幸而是宇文烈功力已达通玄之境,身轻如燕,只须些微借力,但可笔直拔升。工夫不大,上了峰头,如幽灵似的向前逼近,不带任何声息。侧面背光,视力已有受阻。绕过一片危石之后,眼前陡地一亮。 “呀!”他在心里惊呼了一声,眼前,果然是一人身着银色长衫的怪人,白发纷披,与银衣成了一色。银衣怪人面对西方,像一尊雕像,寂然木立。 “银衣人!”宇文烈心头电闪般浮起了这一外名称,忍不住心头狂跳,血脉贲张。难道对方就是师伯母长公主口中,毒杀师伯玉影修罗的那“银衣人”?宇文烈心头呈现一片空前的紧张。他长身,现踪,移步……“银衣人”迄无反应,顾盼间,他逼到“银衣人”身侧三丈不到之处。 第二十二章魔鬼天使 宇文烈赴子午峡求医,行经第八个峰头之际,突然发现峰顶有一个银衣怪人,在好奇心驱使下,绕道欺近。顾盼间,已欺近到怪人身侧不及在丈之处,怪人恍如未觉,木然望着西方。宇文烈内心激动非凡,如果这怪人正是以慢性毒毁了师伯玉影修罗的银衣人,他必须为师伯报仇。对方莫测高深的表现,使宇文烈不期然地止住脚步。“什么人?”银衣怪人开了口,但却没有转头。 宇文烈冷冷地道:“啖鬼客!” “嗯,有意思!” “什么有意息!” “找死的外号!”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是银衣人?”“什么,银衣人,哈哈哈哈,亦无不可!” 宇文烈尴尬,这句话问得的确可笑,对方虽着银衣,但未必就以衣为号,而亘师伯生前所说的“银衣人”,只是一句随口的话,并未指明是对方的号,幸而紫巾覆面,神情不会落入对方眼中,当下一转口道:“阁下如何称呼?”怪人头了不回地道:“就算‘银衣人’吧!” 宇文烈冷冷的道:“反正这无关宏旨!阁下认不认识玉影修罗这个人?” “认识又怎样?” “非常重要!” “什么非常重要!” “可以决定阁下的生死!” “什么?” 银衣人倏地回过身来,脸孔全被虬结的须发遮掩,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寒光灼灼的眼睛。宇文烈冷漠至极的道:“阁下是否有一个门人毁在玉影修罗手下?” 银衣人目芒连闪,沉声道:“不错,有这回事,时隔多年,老夫已淡忘了!” “可是别人忘不了!” “谁忘不了?” “承蒙阁下厚赐者的关系人!” “娃儿,你是指玉影修罗?” 宇文烈面对这陌生的仇家,根本没有改变嗓音的必要,是以银衣人从声音中可以判定他的年龄不大,出口称他娃儿。“不错!” “他死了!” “阁下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的,这本在老夫意料之中。” “阁下很坦白!” “你这算什么意思?” “听说阁下是一位杰出的剑手,现在拔剑!” “为什么?” “如果在下先出手,阁下可能没有拔剑的机会了!”语音平淡,但却充满了栗人的杀机。银衣人仰天发出一长串激荡排空的狂笑,道:“妙极了,老夫活了这大把年纪,今天第一次碰上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居然要老夫拔剑,哈哈哈哈………”宇文烈语冷如冰地道:“银衣人,这没有什么好笑的。” 银衣人一敛笑声,道:“小子,你既知老夫来路,当然不是故意寻事来的,说出你的目的?”“索帐!” “索什么帐?” “人命帐!” “老夫一生,欠人与人各半,你小于说的是哪一笔?” “玉影修罗!” “什么,他……” “一点不错!’“老夫欠他什么?” “命!” 银衣人目中寒芒大炽,由于身躯的震颤,银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须发蓬飞而起,栗声道:“小子,你是他什么人?”“同门下辈弟子!” “玉影修罗师承何门?” 宇文烈不由语塞,的确,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师父铁心修罗是源出何门,若非丈母娘兼师伯母的长公主,说出玉影修罗与铁心修罗是同胞兄弟,他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但,他不能不答对方的话,一窒之后,道:“这一点无可奉告!”银衣人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你最好说出真正来意,别在老夫面前开弄鬼,玉影修罗的师门,普天之下恐怕只老夫一人知道,你既无法说出,足证所言全属于虚。”宇文烈狼狈万分,但这仇却不能不报,当下一横心道:“在下只管索帐,不问其他!”“老夫虽已年登耋耄,但仍不忌血腥,小子……” “在下再说一遍,拔剑!” “小子,你有多大能耐,竟要老夫拔剑?” “在下只是为了给阁下机会。” “你还不配!” “如此在下出手了?”“慢着!” “阁下还有话说?” “老夫在杀你之前,得把事实真相弄明,是玉影修罗遗命要你找场?” “不是找你,是报仇!” “这话从何说起?” “阁下自己心中明白!”“他亲口说的?” 宇文烈怔了一怔道:“纵非亲口,也差不多!” “无耻!” “无耻的是阁下!” 银衣入目光中骤现杀机,栗声道:“看来老夫非杀你不可了!” 宇文烈不屑地一哼道:“谁杀谁让事实证明,用不着浪费唇舌了,在下让你先出手!”银衣人怒哼了一声,呼的一掌朝宇文烈当胸劈到,这一击之势,快逾电闪,使人连转意念的时间都没有。“砰!”宇文烈身躯微微一晃。 银衣人暴退三步,目现骇极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名不见经传的紫衣蒙面少年,能接他八成功劲的一击而无损。宇文烈目暴青芒,那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银衣人暴喝一声,再度出手,双掌横推,劲气裂空暴卷,势可撼山栗岳,使已用足了毕生性命交修的内元。 第93章 宇文烈虽已练成了“金刚不坏”的盖世神功,见状也不由心头一寒。 “隆!”然巨响声中,斗大的山石飞旋激射,五丈之内,树折土崩。 宇文烈被这排山倒海的劲气,平托着离开原地八尺之多,但仍几立如山,像巨浪撞击下的一根砥柱。银衣人肝胆皆寒,须发蓬立如猬,全身簌簌而抖。 宇文烈缓慢地前移数步,寒声道:“阁下大概可以死而无怨了,接掌!”接着这喝话之声,双掌虚虚向前一推……银衣人目瞪如铃,双掌暴扬。就在对方扬掌之间,宇文烈含集双掌的骇人功劲,方才疾吐而出。山崩地裂的巨震起处,闷哼立传,银衣人一连几个踉跄,口血狂涌而出,领下白须,立即染成了赤红之色,银衣前襟,也濡湿了一大片。宇文烈被反震得退了两个大步,心中暗惊对方确实不弱,看来较之武林两邪一正之中的“鬼婆”与“孽道”,还要高出一筹。 略略一窒之后,举步再进,双掌又告扬起,场面充满了怨怖的杀机。 银衣人一件银色长衫,突地无风自鼓。 宇文烈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头脑立生晕眩之感,暴吼一声道: “你敢用毒!”呼的一掌,朝银衣人罩身劈去,但,业已失去了准头,气势也告大减,眼一花,失去了银衣人的踪影。眩晕之感愈来愈厉害,似乎天在旋,地在转,眼前景物一片模糊。一道排山劲气,由后袭至。“砰!”宇文烈遵无可避,被震得飞栽出一丈之外,因有神功护体,一击根本伤不了他,一仆又起,转身面对敌人,可是视线依然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似乎摇曳不止的身影。“砰”又是一道劲力,当胸撞来,刚起的身形,仰面栽了下去。 银衣人一跃而前,狞声道:“小子,你来路不明,狂妄骄横,竟要取老夫性命,对你这种人,老夫只有不择手段了,拿命一吧!”一股掌力,罩头压下。宇文烈人虽晕眩,但功力未失,双掌一吞,一吐。 “砰”夹以一声闷哼,银衣人张口射出一道血箭,飞退丈外。 宇文烈借势弹起身形,经这折腾,晕眩的感觉逐渐消失,视力也渐见清晰。 他曾服食过金冠银虺之血,百毒不浸,但对方所施的显然是一种极霸道的迷药,在克毒的本能没有发挥作用之前,一时的晕眩,势所难免。银衣人见对方居然不畏奇毒,而且两击无功,目中神光又已开始闪动,不由亡魂大冒,片言不发,弹身飞逝。宇文烈大喝一声:“哪里走!” 但他却无法拦截,待神志完全清醒,银衣人已不知去向,他大是后悔不该托大,对付这等阴毒小人,应该一举致对方于死命。想到这一打草惊蛇,今后要再找到对方,恐怕相当不容易,不由大为沮丧。展望前方,越过最后一谷一岭,就到子午峡了。 蓦地,一个突发的意念,使他心头感到一沉,黑衣蒙面女指引自己来子午谷求医。明里是关爱,骨子里是否有阻止自己参加万流归宗大会的企图呢?这太有可能了,她是死城令主之女,当然不希望自己去破坏这一举而君临天下的集会,而且还有一个谜一般的白小玲夹在其中,情仇互缠,再一方面,整形复容,即使是化陀再世,扁鹊重生,恐怕也非一二日时间能竟全功。会期算来只剩短短六天,只要稍有拖延,便无法赶上。这银衣人无巧不巧的此现身,何尝不能解释为她的一着棋。子午谷主人魔鬼天使,以前从未听说过,纵使真有其人,对方是否这能耐消除这烙印呢?退一步说,既然被称为魔鬼天使,具备双重性格,为人必然极不近情,对方肯答应施医吗?“上她当了!”宇文烈自语了一声,准备回头下岭……但子午峡便在目前,而且复容的诱惑力非常强烈,就此一走,似乎又心有未甘。心念数转之后,暗忖,管它是真是假,先到地头看看再说,看事行事,如果需时甚久,自己仍可回头,以后再来。主意打定之后,弹身朝第九道山峰奔去。 越过峰头,果见一座烟雾迷茫的山峡,隐约可以听见山水奔腾的呼轰声。是这里了,黑衣蒙面女的话,已有一半可信。据她说,这峡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进入,其作时刻,全被雾与山瘴封锁。如果待到子时入峡,半夜求医,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如果明天午时入峡,眼看着虚耗了一天,自己赴会的时间,便无形中被剥夺了一天,这会关系中原武林的存亡,比起自己复容的事,不知更重要多少倍。诛心人重伤!空空祖师遇害!天山神秘老人门下东方瑛一介女流,独木焉能支大厦! 他又开始惶惑了,进峡?抑是回头?他必须作明智的决断,否则将遗千古之恨。 此刻,未申之交,峡中一片迷茫。思忖再三,他决定立即入峡,凭他自己的盖世功力修为,在迷雾中尚可约略辨物,金冠银虺之血所致的抗毒潜能,足可抵挡山风毒瘴。于是,他鼓起勇气,奔入峡中。 峡谷中央,是一道急湍的溪流,两岸尽是嶙峋怪石,再就是插天峭壁,几乎没有落足的地方。再加上雾瘴极浓,视界不出三丈,行进十分困难,好在他绝艺在身,仅只速度上打了些折扣。行行重行行,默计入谷已差不多三里远近,竟然一无所见。 黑衣蒙面女只说子午峡,并没有进一步说出地点,以目前情况而论,除非等到雾散,视界明朗,否则盲目摸索,岂不是白费时间。心念之中,大感沮丧。就在此刻,一个极其耳熟的女子声音,突破浓雾,遥遥传来:“什么人闯峡?”宇文烈精神大振,听口气,对方以峡中人自居,总算闯对了门,但这声音听来并不陌生,她是谁呢?当下反问道:“尊驾是谁?”那女子的声音微带怒意地道: “我问你是谁?” 宇文烈心中暗念,自己若先报名,说出来意,如果对方本是魔鬼天使门下,岂非贻人笑柄?随道:“在下先请问尊驾的身份?”“没有这种道理!” “为什么?” “莫不成反客为主?”“啊!尊驾是峡中主人……”“你到底是谁?” “在下啖鬼客!”“什么!你……是啖鬼客?”声音中充满了惊诧与激动。 宇文烈暗想,看来对方认识自己,看来求医的事十九可成了,当下欣然道: “不错,在下正是!”“你快些离开吧!” 宇文烈一怔神,道:“离开,为什么?” “因为你是宇文烈的好友,所以我甘冒师禁,警告你赶快离开。” 宇文烈大感困惑,讶然道:“尊驾认识宇文烈?” “唉!岂止认识……阁下还是请便罢!” “姑娘是谁?” “这……不说也罢!” “在下是专诚求见魔鬼天使前辈而来……” “在家师没有发觉之前,阁下还是速离为上。” 宇文烈更加困惑不已,在所认识的女子当中,有谁会是魔鬼天使的门下呢? 为什么对方一再要自己离开呢?心念之中,再次问道:“姑娘到底是谁?” “我……” 蓦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师妹,师父要来人进去。” “噢!” 人影一晃,一个女子现出身形。 “呀!是你?”宇文烈脱口惊叫出声,眼前现身的,赫然是桐柏老人的女儿曹月英,只见她蛾眉淡扫,一身素服,玉容憔悴,笼了一层轻愁。曹月英先误投吸血狂入门下,险些遗恨千古,继而又被死亡使者强暴,本欲一死,幸被不死仙翁带走,怎的又变成了魔鬼天使的门下呢?四目交投宇文烈心头一震,他想到对方的一片痴情…… 曹月英目中现出一抹责备之色,似乎怨对方没有听忠告离开。 宇文烈强撩住激动的情绪,故意装得极为平淡地道:“想不到是曹姑娘!” 口里说,心中却在转着念头,上次见面,自己曾谎言宇文烈已不在人世,现在来此求医,一旦揭开真面目,岂不尴尬之至。曹月英一摆素手,道:“请随我来!” “有劳带路!” “阁下……唉!” “姑娘不是随同不死仙翁老前辈一起的吗?” “是的,不死仙翁老前辈带我来这里,幸蒙恩师收容!” “哦!”谈话之间,来到一个洞穴之口,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兀立洞口,冷电也似的目光,朝宇文烈一扫,口中微微一哼,那目光中,竟然充满了栗人的恨毒之竟。宇文烈心中一动。中年人冷冰冰地道:“跟我来!” 宇文烈虽不愤对方的态度,但想到此来是有求于人,勉强一抱拳,道:“劳驾!”中年人理都不理,径自朝洞内走去。 宇文烈回顾了曹月英一眼,只见她呆望着迷朦的雾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他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幸的女子!”默默地跟在中年人身后进洞,这中年正是方才发话的人,从称呼上可以认定他是曹月英的师兄。只是,这中年人与自己素昧生平,何以神情上表现得如此恨毒呢?进约十丈,洞内渐见宽敞。 顾盼之间,来在一道石门之前。 中年人恭谨的道:“禀师父!人到!”石室之内,传出一声:“嗯!” 中年人朝门侧一让,抬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宇文烈心头微见紧张,略一犹豫之后,举步跨入石室之内“呀!”惊呼声中,他怔住了,室中坐的,正是方才重伤而遁的银衣人。他做梦也估不到银衣人会是自己专诚求见的魔鬼天使,毒杀师伯的仇人,的确,这太出他意料之外。求医的希望,顿时破灭。“哈哈哈哈……”魔鬼天使纵声狂笑起来……笑声把宇文烈拉回现实,也重新点燃了心头的仇恨之火。 第94章 “住口!”栗喝声中,笑声戛然而止。 魔鬼天使恶狠狠地道:“小子,这叫做地狱无门自闯来!”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你的大限只到今日为止,你该死在我的手中。”“小子,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你的死所!” “哈哈,魔鬼天使,你说对了,这正是你的死所!” “小子,老夫很欣赏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张狂态度。在你死前,我们不防好好地谈上一谈,首先,你先说说求见老夫的原因。”宇文烈冷峻至极地道:“为了要杀你!” “违心之论!” 宇文烈不由一愕。 魔鬼天使接着又道:“你在入洞之先,根本不认识老夫是谁,所以在峰上你以银衣人称呼老夫,而入峡之后,你对老夫门下说求见老夫,话声虔诚,没有仇恨的成份,这是假装不来的,所以老夫断定你此来必有所求。”宇文烈着实佩服对方判断力之高强,事理之分析丝毫不爽,但,一切都已为仇所替代,当下冷冰冰地道:“阁下说得不错,但此刻在下只想到仇,不及其他!”魔鬼天使不慢不火地道:“先不谈仇,老夫判断你此来准是求医无疑,老夫号称魔鬼天使,能杀人,也能活人,敢自夸医术天下无双,不过老夫观察你无毒无伤,若非代人求药,便是身带一种隐疾……”宇文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截住对方的话道:“在下没有兴趣谈这些问题!”“你的兴趣是什么?” “杀你!” “现在你已经办不到了。” “阁下无妨试试!”喝话声中,向前跨进了一大步,右掌一扬…… “慢着!”震耳宏喝声中,宇文烈不期然地撤回手掌。 魔鬼天使须眉齐动,沉声道:“小子,你虽然把护身罡气一类的功夫,练到了不惧兵刃掌指的地步,但到了老夫洞中,只有等死的份儿,不信试行提气看!” 宇文烈陡吃一惊,暗自运气,这不运犹可,一运之下,气血竟然反行逆窜,痛苦难当,登时肝胆皆炸,栗吼一声道:“你……用毒?”话方出口,又觉不妥,这不像是中毒的现象,而且自己从在万虺谷中,巧服金冠银虺之血后,百毒不侵,屡试不爽,这到底……魔鬼天使冷冷地道:“老夫毋须对你用毒,告诉你吧,小子,这石窟是春秋时名闻天下的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妇所开的离火洞,用以炼剑,年深日久,残存的剑气与离火,合而为一,凝成一种金离之火,伤人于无形,你现在立足之处,正是当年的剑炉中心,懂吧!”宇文烈先是震惊,继之无比的愤怒,恨声道:“暗算伤人,该是阁下的专长……”“小子,这原无不可,别忘老夫有一半是魔鬼。” “看掌!”急怒攻心之下,宇文烈猛然运掌劈去,掌至中途,一阵剧痛,使他踉跄倒退到门边,登时汗出如流。那中年人,石像般堵在门外,面含阴笑,宇文烈想冲出去也不可能。魔鬼天使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这一切都算成定局了,你纵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抵不住一个时辰,最后是身化劫灰。现在,话说回头,在你死前,把一些话交代清楚。”宇文烈五内皆裂,但气血受制虽愤恨欲死,却无能为力。 “金离之火”,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本来是求医,却变成了送死。 魔鬼天使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夫久已不与江湖通往来,你怎能找到这里来的?”宇文烈哪有心情去回答这种问题,全部神思,已沉浸在恨毒之中,恍若未闻,只是双目的怨毒之色更加炽盛了。魔鬼天使见对方闭口不言,自顾自地发了一声冷笑,又道:“小子,揭下你的面巾,让老夫看看你……”“办不到!” “如此老夫只好用强了……” “你敢?” “废话一句!”话声中,魔鬼天使身形一隐一现,似乎在原座上根本不曾动过一般。宇文烈真气受阻,行动不能配合意念,眼睁睁地让对方抓落面巾。 “哦,小子,老夫所料不差,你是求医来的,要想恢复容貌,对吧?” 宇文烈几乎咬碎钢牙,气得浑身直抖。 魔鬼天使嘲弄般地道:“小子,说话呀?” “如果我不死,誓把你碎尸万段!” “仍是废话一句,你已经死定了。” “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有种,看这烙痕……你小子莫非是个逃犯?”“放屁!”“哈哈哈,妙极了,老夫生平还不曾当在被人斥喝过。小子击败老夫,你是第一人,辱骂老夫,你也是第一人……”“准备如何对付我?” “你可以暂时不死……” “魔鬼天使,如果你妄想慢慢折磨我,我做鬼也不饶你。” “你准知道死后能做鬼?” “哼!”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射入室,扑向宇文烈。 魔鬼天使大喝一声“丫头,你疯了?”宇文烈一闪没有闪开,被来人一把抱住。一看,突然闯入抱住他的竟是曹月英。“烈哥,是……你,你……没有死,你为什么骗我?” 宇文烈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颤声道:“英妹,原谅我!” 曹月英珠泪双抛,悲切地唤了一声:“烈哥!” 突地,她如逢蛇蝎般地猛然抽身后退,痴痴地望着宇文烈,泪水簌簌而下。 她想起了自己被死亡使者奸污的恨事,她以什么来爱个郎呢?以一颗心?然而此心早已破碎了。她留在世上的,只是一副躯壳,父仇使她活下去,而对往昔痴心仰慕的人,她自惭形秽。她想,她为什么还活着,真的死了多好,让自己在意念中爱他,用灵魂来和他交通。躯壳是属于世间的,灵魂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在那世界中,她不必自惭、蒙羞。现在,她还活着,这太残酷了。 她像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啊!” 魔鬼天使目暴寒光,直照在曹月英面上,厉声道:“丫头你敢坏门规?” 曹月英全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宇文烈心乱如麻,栗声道:“英妹,你出去!” 曹月英颤声道:“师父,弟子不敢!” “下去!” “弟子有……有……” “什么?” “望师父开恩,答应弟子一件事!” “你说。” “他叫宇文烈,曾对弟子有恩,望师父饶他一死,弟子愿以身代!” 宇文烈大叫一声:“英妹,不!不!” 魔鬼天使暴怒如狂地喝道:“丫头,你好,为了男女私欲,竟敢破坏门规,这小子志在取为师的性命,你为他以死求情,嗯!好……”曹月英惨叫一声: “烈哥!我先去了!”一头猛向地面撞去。 宇文烈惊魂出窍,欲阻无及。魔鬼天使口中发出一长串粟人的怪笑。 血,顺着石地的隙缝,流到宇文烈的脚边。曹月英虚软地伏身蜷卧血泊中。 宇文烈身形晃了两晃,几乎栽了下去。曹月英可说是为他而死,而他自己,也是待死之身,恩怨分明的他,有如被片片割碎一般的痛苦。急怒、怨毒、仇、恨! 他不顾一切地扑向魔鬼天使。 “砰!”跃起的身形,中途摔落,气血逆行反窜,使他忍不住惨哼出声。 是的,一切都成了定局,咒诅,怒骂,又于事何补?剧痛之后,是一种虚脱了的感觉,飘飘然,象浮漾在空中的一片羽毛。死!他想,这就是死前一刹那的感觉。于是,他费力地蠕动着身躯,艰难地移动,一寸,一寸,又一寸……他挣扎着爬向曹月英的尸体。近了!他的手指,触及到她的衣衫,也触及到粘湿的鲜血。他抓住了她的手。他同时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意识逐渐模糊,他意图想捕捉一个意念,但脑海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捕捉不到。最后,他听到了发自魔鬼天使之口的两个字:“孽障!” 然后,一切寂然,意识完全消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消失了的意识,又告复苏。 他睁开了眼,山、树、木、石、沁人的凉风,刺目的阳光,景物似曾相识,努力定神看时,赫然置身在原先与银衣人交手的峰顶上。顿时,思绪杂陈,我难道没有死?怎会来到这里?所经历的难道是一个梦境?然而,一切是那么真实,毫无虚幻之感。于是,脑海中叠出了曹月英叩地而死的一幕,殷红的血,萎顿的尸体,断肠的语丝,他猛一拧身……“孩子,别动!”声音是那么熟悉,慈爱。 他惑然地躺了回去,身前已站定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他,正是那传奇式的人物——不老仙翁。不死仙翁的现身,使宇文烈大感意外。“老前辈,是您?” “孩子,是我。”“老前辈救了晚辈?” “就算是吧!” “那……那……曹月英姑娘……” “孩子,忘了她。” “老前辈,我忘不了,她死得很惨……” “她没有死!” 宇文烈腾身又要挣起,不死仙翁用手一按,道:“你现在不能动。”“她,真的没有死?” “难道老夫骗你不成?” “可是,晚辈亲眼看着她……” “她只是受伤,她师父不要她死,她决死不了!” 想到魔魄天使,宇文烈登时热血沸腾,那股恨毒之气,又冲胸而起。 不死仙翁悠悠地道:“孩子,你不能激动,平心静气的躺着别动弹。” 宇文烈第三次被制止不能动,心中大奇,讶然道:“老前辈,为什么?” 第95章 “你施行过手术不久。 “手术?” “不错,你额上的烙印!” “我?”宇文烈双目暴睁,惊愕莫可言宣,难道魔鬼天使替自己施行了手术? 但不可能呀,他岂步轻易放过自己……心念之中,茫然道:“晚辈不解!”“魔鬼天使破例为你施行手术,恢复你的容貌!” 宇文烈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道:“这不可能?” “可是已成了事实!” “他为什么不杀晚辈,反而……” “你已经死了一次,这是魔鬼天使的独特作风。” “可是晚辈不能接受他的恩惠……” “为什么?” “我们之间的仇无法化解,这仇晚辈誓在必报!” “什么样的仇?” “他以卑鄙手段毒杀了晚辈师伯玉影修罗!” “据他对老夫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事实俱在。” “当年他与玉影修罗交手,是最公平的决斗……” “表面上是如此,他暗中下了慢性之毒,使先师伯功力慢慢消失而亡!” “不可能!” “老前辈这话……’“孩子,魔鬼天使的功力,高出玉影修罗至少两筹,当初他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没有下毒的必要,杀徒之恨,他只把他击伤而不取性命,已算是十分破例的事了!”“事由出在他的门下!” 当然这是他不下毒手的原因,而更主要的是他很欣赏你师伯的性格。” “可是先师伯确系中毒而死不假!” “也许这其中另有原因!” “还有他亲口话诺在黄山百丈岩随时等侯找场,却自食其言!” “魔鬼天使向不失信于人,当初说明期限是一百天,他当然不能无止境的等下去,这一点也许你师伯母疏忽了!”宇文烈一想,事实可能是这样,据师伯母说,师伯当初坚不说出受伤原因,以后被迫透露了一点,又不许寻仇,自承是公平决斗,看来不死仙翁说的也许对,但师伯中毒而死将如何解释呢?心念之中,凝重地道:“晚辈一向恩怨分明,对方施医之德,必有以报,但此仇却不能放下。”不死仙翁揿髯微笑道:“他施医是看在老夫面上,倒不希望你报答,只是这仇却令人不解。”“除非魔鬼天使能拿出具体事实证明他无辜……” “孩子,玉影修罗中毒的情状如何?” “功力慢慢丧失!” “以后呢?” “死后遗体发紫!” “他本人认为是魔鬼天使下的毒?” “这……倒投有。” “那是怎么回事?”“先师伯与对方交手,负伤而回,死后才发现这中毒现象。” “如何证明是魔鬼天使下的毒?” “先师伯前此并未和其他人交过手,受伤之后,足不出户,一直到死。” “你不嫌太过武断了些?” “据理推断,应无他途!” “依老夫看来,那不是中毒的现象。” “何以见得?” “以玉影修罗的武功修为,断无不发觉自己中毒之理,而且,任何慢性毒药,不论时间久暂,发作之后,本人必有所感。”“那尸体变色的现象应作何解释?” “这也许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也许是一段恐怖的秘辛,关于这一点,老夫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你目前暂忘记这一段仇,稍假时日,你带我去开棺验骨,或可查出端倪。如果是毒,遗骨必有残余。”“先师伯遗体经特别处置,不会腐朽。” “哦!那更好,老夫一看就行了!” “老前辈对毒之一道……” “并非自诩,为精研过。” “好,晚辈遵命,不过……” “怎样?” 宇文烈大感踌躇,师伯遗体,系在秘宫石室之内,师伯母会允许陌生人进秘室吗?但事实上又非如此办不可。不死仙翁察微知著,沉声道:“你有什么困难?” “此事须先禀过晚辈伯母才能定局。” “可以!” “晚辈面上的……” “你可以起身了!” 宇文烈翻身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用手一摸,额上被布包扎着,想来是敷了药,但并没有什么痛楚的感觉。“三天后,你自己撤去包扎之物,大概就算复原了!” 宇文烈心头一阵跳荡,三天后,他将还我本来面目,这简直近乎奇迹。可是为什么偏偏又夹上这一段仇?“老前辈,晚辈想当面向魔鬼天使致谢……” “不必,老夫可以转达!” “那位曹姑娘……” “你应该忘了她!” “她真的没有死?” “你已问过一次了。” “但晚辈总觉得放心不……” “你不慧剑斩情丝,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晚辈只是要表明并不以她曾受过辱而对她有任何轻视。” “她明白这一点!” “那……”” “她与你无缘,不要增加她内心的痛苦,你虽无视于她之被辱失身,但一个女孩子的想法却又不同,如果你不希望叩地自决那种事重演的话,最好听老夫的话。”宇文烈悚然而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她太可怜了!” “不错,她遭遇可怜,值得人同情,不过,别人也无能为力。” “是的,晚辈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说着,递过宇文烈原先的蒙面紫巾,又道:“你目前还用得着。”宇文烈双手接过,恭施一礼,诚谨地道:“老前辈大德,晚辈永铭五衷,就此告辞!”“去吧,我们不久会再见!” 宇文烈本想说出此去参与万流归宗大会的打算,但想到对方精于易理卜算之学,说了也是多余,想了想,把话咽了回去,重施一礼,纵身下峰。他想到自己此番来时,误会黑衣蒙面女别有用心,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缕歉意。万流归宗大会之期,算来还有整整四天,足可赶到。他无从想象这一次万流归宗大会演变的结果将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死城方面必有周密的布置,以胁迫各门派俯首称臣。 不死仙翁既说不久再见的话,看来这位武林异人是必然参与大会的。 所不解的是黑衣蒙面女与白小玲,她俩的作为,等于反叛师门,帮助敌人,到底为的是什么呢?白小玲与黑衣蒙面女是什么关系?与死城又是什么关系?白小玲与沈虚白既是青梅竹马之交,那白小玲很可很是死城一分子,如此说来,她的母亲岂非也与死城有极深的关系。他不期然地又想起子父亲白世奇,他是生是死?神风帮组织庞大,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于武林?父亲一帮之主,何以被囚死城? 父亲当年所造血劫,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另有原因?母亲何以含恨至死,不提父亲片言只字?他在迷茫之中,感到无比的怆痛。虽然,他已练成了威震天下的身手,但并不能稍减他内心的惶惑与痛楚。复杂的恩怨情仇,加上凄迷的身世,使他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色。正当心烦意乱之际,忽见十丈外两条白色人影,横越山坳,没入峰侧林中,紧接着又是十数条黑色人影,消失在同一方向。宇文烈心中一动,转身向山坳掠去。 在他的潜意识中,凡属黑衣人,都会勾起他的杀机,因为死城属下,除了死亡使者是白袍之外,一律都是黑衣。又是一条黑衣人影疾泻而至,身法快得出奇。 宇文烈横身一截,陡喝一声:“站住!” 黑衣人急刹身形,口里惊呼一声:“噫!” 宇文烈冷森森地扫了对方一眼,道:“报名!” “前辈是……啖鬼客?” “不错,报名?” “秘字第四号!” “死城所属?” “是的,前辈……’宇文烈冷哼一声,道:“拿命!” 黑衣人暴退数步,惶然道:“前辈,晚辈是秘字第四号!” 宇文烈手掌一扬,栗声道:“管你是第几号,碰上本人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将近手连摇道:“前辈,您忘了嵩山……” 宇文烈恍然而恬,少林下山途中,活裂秘字第四号,恰巧碰上空空祖师的弟子欧阳治,奉师命传信各门派准时参与万流归宗大会,欧阳治曾索走秘字弟四号的腰牌,空空祖师以轻功与易容之术称绝,他的徒儿当然错不了。心念之中,激动地道:“你是欧阳治?” 欧阳治目光朝四下一扫,抑低了嗓音道:“晚辈正是,借用了第四号的腰牌和一张面皮!”“哦!你这样不太冒险?” “秘探四处游动,很少聚集,不易露出破绽,目前晚辈已经差不多完全熟悉对方情况,身份还可以保住不泄。”“很好,令师的遭遇,你……” 欧阳治泪光一转,惨然道:“晚辈听说了,誓报师仇!” “你知道杀死令师的是谁?” “是……”方才说了一个宇,一条白色人影,闪电般掠来。 欧阳治话声一窒,惶急地道:“前辈,请毙了来人,以后再联络!”话声中,人巳飞逝而遁。白衣人影瞬已近身,赫然是一名死亡使者。 宇文烈冷喝一声:“站住!” 死亡使者应声刹势,道:“朋友报上名……”话出口一半,突地面色大变,向后一挪步,栗声道:“你……是啖鬼客?” 可能这名死亡使者是第一次见到宇文烈。 宇文烈冷冷地道:“不错,阁下想来也是一位使者了?” 死亡使者一再退身,怯怯地道:“阁下有何指教?” 宇文烈嘿的一笑道:“指教不敢,要你的命!”最后一个命字出口,手掌已推了出去。 第96章 死亡使者快逾屯光石火地朝侧方弹开……宇文烈掌虽推出,但却含劲未吐,就在对方弹身之际,掌随身转,猛然吐劲。“砰!”夹以一声闷哼,死亡使者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蓬血雨,身形再弹,以惊人的速度,向树林方面闪射而去,虽在伤后,仍快逾电掣雷奔。“哪里走!”宇文烈大喝一声,如影附形地追去,呼地击出一掌,以他的功力,即使随便挥掌,放眼江湖,已没有几人能接得下,何况是存心要置对方于死地。“哇!”一声令人股粟的惨号破空而起,死亡使者向前飞栽,仆倒三丈之外,寂然不动,看来是活不了。宇文烈心里惦记着欧阳治未说完的话,以他的经验,从死城所属的人口中迫供,是不可能的事,对方身藏烈性毒药,在不得已之时,立即仰药自尽,欧阳治是最好的一条线索,他既知他师父的死讯,可能也知道凶手的来路,不难查出杨丽卿的底细。再一方面,对这一行人的去向,心中不能释然,意料中必无好事。是以在心念一转之后,弹身便朝欧阳治适才消失的林中追去。越过树林,眼前是一个一眼可望到底的死谷。谷口,两个死亡使者与十四个黑衣汉子,呈月形封堵住。宇文烈幽灵般地欺了过去,不带任何声息。 两名死亡使者,显为此行之首,扬声向谷里哪叫道:“徐副总监,令主既往不究,盼你不要自误!”宇文烈不由一怔,徐副总监当然是死城属下的副总监无疑,不知是巡察总监万亦秋的副手,还是秘探总监无情剑客的副手?为什么会被自己人追截呢!”只听谷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夫并非三岁小孩,要死也希望个痛快,不想尝那十殿轮回的滋味!”“徐副总监,本使者保证阁下根毛不损,仍自复原职!” “你算老几,也敢奢言保证?” “令主一向说一不二。” “老夫早已洞悉那毒妇的蛇蝎心肠,伺必你多费唇舌。 死亡使者似已恼羞成怒,厉声道:“徐千,你说话得有分寸,敢出口辱及令主……”“哈哈哈哈,老夫只恨无力手刃她,不过,有人会的!” “徐千,白世奇是本城逃犯,罪在不敕,迟早会缉回按律治罪,希望你三思。”宇文烈一听提到他的父亲白世奇,不由心头巨震,听话意,父亲尚在人世,而且业逃出死城。他这一喜,委实非同小可,只不知道徐副总监何以被牵涉到父亲的事?只听那徐千的声音,充满了嘲弄意味地道:“白帮主智勇超人,总有一天会毁灭死城。”宇文烈又是一震,对方称父亲为帮主,难道也是昔年神风帮属下弟子?但怎会做了死城的副总监呢?那矮个子的死亡使者似已按捺不住,狞声插口道:“徐千,你知道反叛的后果?”“不错,老夫反叛了,怎样?” ”你将悔恨莫及。” “废话,若非老夫手中有了这颗霹雳球,各位想来不会如此客气罢?”高个子的死亡使者接过话头道:“徐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嘿嘿,老夫说是喜欢吃罚酒,进来吧!” “你不出来?” “老夫为什么要出来,有种的就进来,咱们同归于尽!” “你打错主意了,徐千,本使者给你半刻时间考虑……” “老夫无须考虑!” “可惜你选错了栖身的地方……” “怎么样?” “半里长的死谷,绝壁千仞,插翅难飞,本使者在半刻时间后,下令焚谷!” 久久,谷中才传出一声回话道:“焚吧,老夫可不会束手待毙!” 舌战停止,场面顿呈死寂。死寂之中,透着栗人的杀机。 宇文烈暗中自忖,这山谷草木岩石各占一半,如果徐千是藏身岩穴之中,火焚又岂奈他何?片刻之后,高个子的死亡使者举右手,沉声道:“准备!” 十四个黑衣汉子迅快地各从背上解下一个黑色圆筒,端在手中。 死亡使者又道:“注意,各人距离五丈,向谷中掩进,叛逆藏身之处约在二十五丈处的右侧壁间,发现穴口时,立即以火焰掩护进攻!”十四个黑衣汉子齐应了一声,鱼贯向谷内踏进,每人距离五丈。宇文烈这才恍悟死亡使者不惜大费唇舌的原因,是要借对方答话之声,判断藏身之所,这种喷火筒,威力奇大,火焰可喷身到三丈之外。徐千所恃的是一颗霹雳球,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至多能炸死两个火筒手,而他却难逃火焚之劫。这一着棋,的确毒辣。待第五名火筒手举步,第一名业已到了地头,只见他火筒高举三次,想来是发现对方的暗号。高个子的死亡使者向身边尚未入谷的几名黑衣汉子道:“待霹雳之声响过之后,立即快速入谷,集中火力围攻!”“遵命!”宇文烈心念疾转,那被称为徐副总监的,既与父亲白世奇有关,当然不能让这干鬼爪子得手。就在此刻,只见那高个子的死亡使者撮口一声厉啸,两条火龙,冲空而起,射向岩壁三丈高的地方,想来那便是“徐副总监”藏身之处。久久之后,洞中毫无动静,火龙之势已渐见衰竭。 高个子死亡使者再度下令:“两人一组,第一组入洞,第二三组埋伏洞处待机行动!”随即有三名黑衣汉于补充上去,原先的两名,火已喷完,带空筒退了下来。后面的两名,进到原先的位置,随后四名,迅快的进谷去。火龙未现,只见一条黑影,从草丛中射起,疾逾鹰隼地扑向两名正待入洞的火筒手,快,快得犹如一瞬。两名死亡使者同时骇呼一声:“不好!” 惨号破空而起,两名火筒手栽了下去。 宇文烈不由暗自点头,原来徐千早已溜出洞外。 后面四名火筒手见前两名遭害,齐齐怒吼一声,四条火龙齐发。 高个子死亡使者猛一挥手,暴喝道:“并排搜进!” 谷口的六名火筒手,加上最早出手后退下来的两名,一共八名,喇地散开,火筒指向前方,成一字形向谷内欺去。两名死亡使者殿后五丈跟进。螳啷捕蝉,黄雀在后,宇文烈也紧缀在后。 火焰喷扫中,草木被燃,登时火势熊熊,烈焰腾空,眼看全谷即将成为火海,徐千若不冲出,势非被烧死谷中不可,因为这半里长的死谷,除了谷口,别无通路。十几名火筒手已停止前进,横成一列封住谷道。 两名死亡使者别有打算,仍与火筒手保持五丈距离。 “轰!”然一声巨响,惨号撕生,肢体横飞,十几个火筒手,只剩下寥寥三人。徐千果然掷出了“霹雳球”。一条黑影,从硝烟中射出。 “站住!”暴喝声中,两名死亡使者横身截住那人影,赫然是一个两鬓见霜的黑袍老者。高个子死亡使者阴侧恻地道:“徐千,你自残功力,看在同事份上,本使者不难为你,回城听候令主发落!”徐千咬牙道:“你做梦!” 矮个子死亡使者怒哼了一声道:“老匹夫,难道你有飞天遁地之能,还敢顽抗?”徐千厉笑了一声道:“出手吧,用不着废话!” “毋须我二人出手,你回头看看!” 徐千回头一看,登时亡魂尽冒。三个火筒手,成犄角之势把他置在火筒交又的焦点之中,只要一按掣,决难逃火焚之危。刹那之间,额头上竟渗出了汗珠。 高个子死亡使者狰狞地一笑道:“徐千,本使者数到五,你如不照办的话,就带你的脑袋回城交令!”徐千者脸起了一阵抽搐,目中尽是怨毒之光,栗喝一声,扑向当面的两名死亡使者,双掌随着劈出……“回去!”两名死亡使才开始计数。 “二!”“三!” 徐千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死亡使者属金牌级高手,由死城令主直接指挥,功力在各殿堂主之上,两人联手,徐千绝对不是敌手,何况还有三名火筒手在侧后方待命行动。“四!” 徐千面色倏现死灰。就在这危机干钧一发之际,紫影一闪,接着是三声惨嗥,三名火筒手各自己飞栽出去。场中,多了一个紫衣蒙面人。 “啖鬼客!”两名死亡使者栗呼出声,面色惨变。 徐千侧转身,半对啖鬼客,面上是一片骇异的表情。 宇文烈忽地想起空空祖师的传人欧阳治,易容成第四号密探,也在这些已死的黑衣人之中,不由大是失悔,不该早早出手,使欧阳治平白牺牲,不但对不起欧阳治,也对不起空空祖师,同时,也失去了一条极好的内线,这的确是件终生遗恨的事。愧、悔、恨,助长了他杀机,目中的煞光,使人望而生畏。 高个子死亡使者明知啖鬼客专与死城作对,但仍故问道:“阁下出手毁了本城三名弟子,意在何为?”宇文烈冷冷地道:“凡属死城的人都该杀,就这么句话!” 两名死亡使者面色又是一变。 矮个子死亡使者厉声道:“啖鬼客,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与本城为敌!” “嘿嘿,在下从不后悔!” “阁下还准备怎么样?” “向两位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脑袋!” “好狂妄的家伙!”一扬掌,劈出了一道排山劲气,另一个死亡使者如响斯应的也呼的劈出一掌。“砰!砰!”劲气激荡成漩,只见紫衫轻轻飘飞,人却如疾风中的巨石,纹丝不动。两名死亡使者寒气大冒,自知功力相差太多,互视一眼,转身……紫影一晃,啖鬼客已横截身前。 “两位不留下脑袋就别想走!”语气冷坚,似乎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一旁的徐千,却看得直了眼。两个死使者惊魂出了窍,高个子的硬起头皮道:“阁下与本城作对,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97章 宇文烈不屑地道:“原因当然有,不过你俩还不配问!” “阁下有种,何不直接到死城向敝城主了断?” “会的,不过本人言出不改,你俩死定了!” 死亡使者在武林中已罕有敌手,当然不肯束手待毙,所谓困兽犹斗,何况是一等一的高手。矮个子的向高个子的施了一个眼色,突地弹身扑向宇文烈,双掌幻起千重掌影,势若骇电奔雷,竟然是拼命的打法。宇文烈神功绝世,掌指刀剑不伤,根本无须讲求封架招式,迎着对方身形便抓。“砰!砰!”连声,他身上连中八掌之多,但对方已抓个结实。就在矮个子发动功势的瞬间,高个子已弹身朝谷外泻去。原来两名使者,准备牺牲一人,救另一人脱身。“哪里走!”喝声中,一条黑影飞疾追。他,赫然是在一旁观战的徐千。棋差一着,眼看徐千无法截住那死亡使者。突地,谷口方向,横出一条人影,正好截住死使者的去路,这突然现身拦截的,竟然是一名黑衣汉子。死亡使者一刹势,暴喝道:“第四号,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使者留步!” “何以不见后援?” “立刻就到!” 这眨眼工夫,徐千业已扑到,出掌就攻,密字第四号竟然也参加战圈。徐千茫然不解秘字第四号何以窝里反,但,时间却不容他思索。死亡使者暴怒如狂,出手重点指向秘字第四号,口中狂喝着:“你敢造反!”以上这些情况,发生在矮个子死亡使者,出手被擒瞬间。 徐千与秘字第四号联攻死亡使者,战况十分惨烈,但在死亡使者忘命反扑之下,两人一时之间,仅只能把他缠住。“住手!”震耳栗喝声中,双方不期然的住了手。 一样黑忽忽的东西,飞向死亡使者。死者本能地挥掌一劈“砰!”那东西奇强,死亡使者竟被反震得马步一浮,东西落地,赫然是另一从此死亡使者的头颅,这一掌竟然没有把他劈碎,业见投撺的人,借物蕴力的功夫,已到了通玄之境。 人头一现,这高个的死亡使者胆裂魂飞,一抬头,目光与啖鬼客带煞的寒芒相接,使他打了一冷噤,暴退三步。宇文烈骇异地望了秘字第四号一眼,奇怪他何以不死?然后转回到死亡使者面上,冷冷的道:“你自决了吧,可以落个全尸!”淡淡语声,含着恐怖的杀机,令人毛骨悚然。那死亡使者自知不免,狂叫一声道: “啖鬼客!有朝一日落入本城手中,你将尝试天下最酷毒的死亡方式!”说完,把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全身一阵抽搐,栽了下去。死城属下高手,在接受任务之时,同时在食指上涂了剧毒,以备不得已时之需,这种控制方式,的确骇人听闻。 宇文烈这才转向秘第四号道:“欧阳治,你没有死?” 欧阳治一拱手道:“晚辈的任务是负责联络,必要时求援!” “哦,我白担了心事!” “谢前辈关怀!” “方才在谷外人说知道你师父业已死亡?”“是的!” “凶手是谁?”“只知是死城下的手,是谁还没有查明!” 宇文烈大失所望,播了摇头道:“还没有查明?” “是的!” “你可听说过杨丽卿其人?” “是女的?” “不错,令师死时,在地上留字,杀死他的是杨丽卿,可惜以下的话他已无法写出来,你既说是死城方面下的手,必是死城中人无疑……”欧阳治咬了咬牙,恨声道:“晚辈誓必查出凶手,为先师报仇!”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你切不可轻举妄动查出之后,设法通知我。” “遵命,晚辈告辞,援兵不久将到,请前辈留心!”接着转向徐千道:“副总监,恭喜你得脱魔掌!”抱拳一礼,弹身飞逝。徐千这才有机会拱手向宇文烈道:”敬谢朋友救命之恩!” 宇文烈心情顿形紧张起来,还了一礼道:“小事不足挂齿,阁下是死城……” “巡察副总监!” “何以被迫杀?” “这……” “阁下有难言之隐?” “请恕老夫有不得已之处!” “阁下认识白世奇其人?” 徐干下意识的一震,道:“朋友何以此一问?” “在下正要查白世奇的生死下落!” “为什么要向老夫提出?” “因为白世奇据说被囚死城,但下落不明!” “朋友与他有仇?” “正好相反!” “那……”徐千欲言又止,面现极度为难之色。 宇文烈知道父亲在二十年前,曾在武林造成一场血劫,仇家极多,可能徐千有所顾忌而不敢实说,而自己此刻又不便说出身世,因为许多事实虽已证明白世奇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但仍有可疑之点,未经最后证实。当下旁敲侧击地道: “阁下当年是否神风帮属下?”徐于面色一变,犹豫了半晌,才道:“是的,老夫神风帮总坛护法!” 宇文烈心头—颤,紧迫着道:“昔年神风帮何|qi|shu|wang|以突然从武林中消失?” “这……朋友为什么要问?” “因为在下必须要知道这个谜底!” “老夫请问为什么?” “在下受人之托,寻找白世奇!” “朋友受何人之托?” 宇文烈不得已说出了母亲的名字:“宇文秀琼!” 徐千陡地一震,惊呼道:“哦,帮主夫人!” 第二十三章无语吊痴魂 宇文烈心弦为之大大震颤,又一次证明了白世奇是自己的父亲,徐干既是神风帮总坛护法,一切谜底,将可揭晓,只是问题太多,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徐千激动得浑身簌而抖,定了定神,道:“朋友受敝帮主夫人之托寻找帮主?” “是的!” “帮主夫人现在何处?” 宇文烈心头一惨,道:“业已辞世了!” 徐千双目暴睁,既而又现一片黯然之色,颤声道:“夫人已不在人世了?” “是的!” “唉!帮主赎罪无日了。” 宇文烈乘机道:“贵帮主下落如何?” “这一点老夫也不清楚!” “你……阁下不知道?” “是的,老夫也在寻他的下落!” “如此说,贵帮主没有死在死城之中?” “没有!” “他脱出了死城?” “是的!” “可否为在下一述?” “敝帮主被陷死城中之待决牢,功力尽失,是老夫千方百计,求得一粒复功丸,恢复了帮主功力,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发生了地震,城墙,崩坍,阵势部份失效,帮主借机脱身,此后再无音信!” “哦!那阁下可算是贵帮主的救命恩人。” “不敢,老夫只是效忠故主,分所当为!” “阁下忠诚故主,在下十分佩服!” “朋友言重了!” “阁下可认识梁伯通、宗一非这两位?” 徐千废然一声长叹道:“两人皆是神风帮同门弟兄,可惜都惨死了!” “贵帮主对家事可曾说过什么?” “敝帮主旦夕不忘的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对不起夫人与公子!”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贵帮主还有公子?” “是的,离别时尚在襁褓之中。” 宇文烈内心一阵剧痛,自己是白世奇的儿子无疑了,如非面对徐千,他真想大哭一场,不知父亲所谓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是指什么而言? 徐千疑惑地望了宇文烈一眼,道:“朋友既受帮主夫人之托寻找敝帮主,当然不是外人,难道不曾听帮主夫人说及公子之事?” “哦!这……倒不曾听说过!” “公子算来该二十出头,难道已经……” 宇文烈强忍悲酸,道:“在下受托是在偶然的机会中,对贵帮主家事一概不晓,也许白公子业已长大成人,虎父无犬子,恐怕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徐千摇了摇头,伤感地道:“但愿如此!” “阁下还未述及神风帮主失踪,与贵帮主被囚死城的前因后果?” “这……朋友,恕在下不便奉告,有一天寻到敝帮主,可以由他亲口奉告!” 宇文烈心中一凉,不便强迫对方,但这个谜闷在心里,的确不好受,眼前又不打算暴露身份,如果说出自己的身世,徐千也许无所顾忌而坦陈一切。心念之中,转口道:“阁下既是裳风帮总坛护法,何以做了死城的副总监?” 徐千苦笑了一声道:“朋友,牵一发面动全身,老夫无法奉告,请原谅。” 宇文烈吁了一口大气,话题又一转,道:“阁下可知道死城中有杨丽卿其人?” 徐千如逢鬼魅似的面色一变,栗声道:“杨丽卿?” ‘不错,杨丽卿。” “她……” 宇文烈登时紧张起来,急声道:“她怎么样?” 就在此刻,一个令人心悸神摇的声音道:“徐千,还不纳命,等待何时?” 徐千惨然色变,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目注发声方向。这时,谷中火势已然消歇,只余烬未灭,剩下几股残烟。 宇文烈一听声音似乎并不陌生,沉声道:“谁?” 徐千颤声道:“死城太上护法鬼婆!”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什么,鬼婆是死城的太上护法?” “是的,加盟不久,是最近的事!” “奇了,以鬼婆的名头,竟然肯受命于人?” 微风凛然中,一条灰影如一抹淡般掠来,快得令人咋舌。 第98章 宇文烈心念一动,晃身拦在徐千身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缕指风,挟破空锐啸,疾射而至,正好射中宇文烈晃来的身形,“嗤!”的一声,宇文烈蒙面紫巾洞穿三孔,前额同阵剧痛,若非他练有金刚不坏神功,这三缕指风势非洞脑裂额不可。 人影落地,赫然正是鬼婆。 “鬼婆” 一声怪笑道:“好哇,小于原来是你!” 少林寺中,宇文烈曾以替鬼婆打通经脉,获得提一个条件的权利,而解了少林被血洗的大劫,是以鬼婆知道他的真面目。 宇文烈下意识地一摸前额,冷冰冰地道:“的确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 “小子,可否记得老身在少林寺,临行时的话?” “在下健忘,记不得了!” “老身提醒你,再次见面,必取你小命!” “不错,有这句话,可是,在下也发了一个誓言!” “什么誓言?” “当初在乱葬岗之内,以修罗神功助你打通经脉,是一个大错,等于替武林带来了不幸,是以在下发誓必取你性命,以赎罪愆!” “好小子,老身把你碎尸万段!”声落招出,一拐,势若万钧雷霆。 宇文烈闪电般弹了开去,顺手挥出一掌,他身具二百年以上的内力修为,虽然是顺手一挥,劲道之强猛,仍重如山岳。 鬼婆一抬走空,反被劲风撞得一个踉跄,就乘这踉跄之势,身形电光石火的反旋而回,呼的扫出一拐,目标却指向了徐千。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宇文烈眼看阻挡不及,怠得狂叫一声:“你敢!”喝话声中,身形猛扑过去,双掌凌空劈出。 双方动作,几乎是同在一瞬间。这种闪电扑击的情况之下,生死悬于呼吸之间,鬼婆如不收势,徐千固无法幸免,她本身也势非毁在宇文烈掌下不可。 鬼婆成名一甲子之前,名列武林一正二邪之中,身手岂是等闲,干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撤拐横移三尺,避过了背后致命的一击。 宇文烈疾射丈外,始才回身落地。徐千业已惊得面无人色。 鬼婆内心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少林寺中,宇文烈的功力根本不足以与她相抗,在而时隔未久,对方的功力竟然到了不可思议之境,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宇文烈陡地忆起孽道邱光祖两邪联手之说,两邪撕毁了对天山神秘老人的诺言,再度现出江湖,神秘老人业已物化,首当其冲的,便是神秘老人之徒东方瑛,东方瑛因疗伤之故,与他之间产生一种微妙而尴尬的关系,他不能不对她的安全负责。 另一方面,鬼王御魔录落入孽道之手,如被孽道参悟,势将魔焰万丈,原已多事的武林,更加危殆了。 鬼婆既已受聘为死城太上护法,孽道也可能为死城所用,两邪联手,加上死城的力量,足可横扫武林。 心中顿时起杀一个便减少一分魔道的念头。杀机随意念而突炽,冷哼了一声道:“鬼婆,你忘了对天山神秘老人的诺言?” 鬼婆先是一窒,继而振声狂笑道:“小子,老身正准备找那老鬼算帐。” “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在下的誓言,你今天别打算活着离开。” 鬼婆双睛一瞪,白发根根倒立,狞恶万状地道:“小子,老身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取你性命才能称心?” 宇文烈冷嗤了一声道:“这看来只有待来生了!” 鬼婆凭其洞金裂石的指功,曾有三星过户,神仙却步之说。一甲子以来,鬼婆两个字使黑白道闻名丧胆,被人当面如此轻侮,可说是从未有过的事,登时使这一代女魔暴怒如狂,厉喝一声:”找死!” 右手拐杖,铺天盖地的卷出,挟以震耳的风雷之声,左掌连扬,劈出阵阵裂肤砭骨的阴风寒涛,威势之强,足使风云变色。 宇文烈一时之间,竟被迫退三四步。一旁的徐千,早巳远避五丈之外。 鬼婆出全力与人交手,除了当年对付天山神秘老人之外,这算是有生以来的第二次。而今日的鬼婆,功力较之当年不知强了多少,说起来,当前的敌人,比之六十年前的神秘老人,更加可怕。 宇文烈退了三四步之后,猛然举掌封了出去,内力用足了十成。撼山栗岳的狂飚卷处,拐影顿息,鬼婆飞退两丈之外,以杖拄地,老脸扭曲,全身簌簌抖个不住,口角缓缓渗出厂两缕鲜血。 宇文烈举步进逼,沙!沙!脚步声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就在此刻,一声凄哼传处,徐千身形晃了晃两晃,栽了下去。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了杀鬼婆,弹身飘了过去,惶然道:“阁下怎么回事?” 徐干额上尽是大粒的汗珠,面色白里泛青,牙齿打战地道:“老夫……中了鬼婆的阴功!” “什么阴功?在下并未见他向阁下……” “她……与朋友交手时,阴风四射,老夫被……残余劲披及!” 宇文烈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暗忖,好厉害的阴功,以徐千这待高手,还受不了残余劲波,自己若非练成玄元经所载神功,恐怕难当对方一击。由此,他对自己的功力,有了更进一层的信心。心念这中,转头回顾,鬼婆已失去了踪影。咬了咬牙,又转向徐千道:“阁下现在感觉怎样?” 徐千费力地进出了一个宇道:“冷!” 宇文烈略一思索之后,道:“在下助阁下迫出体内寒毒!”说着,连点了徐千数处大穴,然后把他扶成半坐之垫,右掌贴紧命门大穴,元阳真气,徐徐逼入。 宇文烈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助人疗伤,收效极速,盏茶工夫之后,徐千内阴寒之毒,消散大半,已能以本身真气配合施为。 正当双方全力施为,即将功圆果满之际,一条纤纤人影,鬼魅般地欺近前来,停止在三丈之处。 来人赫然是一个发际簪一朵白花的黑衣少女,她正是鬼婆的传人邱雯。 邱雯的纤掌,扬起又放下,一连三次,粉腮上的表情,也不断地变幻,最后,似乎已下了决心,素手一扬一放,一蓬白色轻雾,无声无息地凌空罩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抽身,隐入一丛矮树之中。 宇文烈正准备收功,突然一股异香入鼻,心中不由一动蓦地,徐千狂吼一声,张口连喷鲜血,头一偏,死了。 宇文烈肝胆皆炸,放落徐千,身形猛起,目光电扫之下,竟然不见任何人影。 从那异香判断,显然有人乘自己为徐千疗伤心无旁务之际放毒,徐千在全力配合外元迫除体内阴毒,当然不能受任何侵扰,岂能承受毒袭,当然立即毙命。这人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恶毒。 是不是鬼婆卷土重来?这大有可能! 全谷不过数十丈深,谷底已被烧成焦土,藏不住人,谷口距此不过短短二余丈,那来人是偷袭之后,逃出谷外去了。从嗅到异香,徐千暴毙,起身察敌,不过是眨眼工夫,来人竟能逃得无影无踪,这份身手,的确惊人,自己若非有抗毒之能,岂非遭毒手…… 心念之中,身形电射而起,一起一落,已到谷口,依然一无所见。 暗忖,先埋葬了徐千再作计较吧!当下掉头转身,忽见距徐千尸体不远处林木之间,似有黑影—晃。 心头一寒,闪电般回扑。这回身之势,快逾电光石火,只见一条黑影隐入另一丛林本之中,盛怒之下,他无暇去辨别对方是谁,身未落实,掌力已告如涛卷出。 “蓬!”枝叶纷飞之中,弹起一条人影。 宇文烈恨到极处,大喝一声:“拿命!”呼的一掌,照定那人影劈去。一声凄哼起处,人影凌空飞坠。 宇文烈一个飘身,到了人影坠落之处,举掌下击…… “是你?”他栗呼一声,收回下击的手掌。 人影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她正是鬼婆的门人邱雯。 邱雯粉腮煞白,怔怔地望着宇文烈。 宇文烈一室之后,杀机又告复燃,咬了咬牙道:“邱雯,是你施毒?” 邱雯幽幽地道:“是的!” “阴毒卑鄙……” “江湖争杀,各为其主!” “为死城令主效命?” “就算是吧!” 宇文烈向前欺了一步,栗声道:“邱雯,看来在下非杀你不可了……” “下手吧!” 声音出奇的冷静,这目光中所流露的神色,却令宇文烈心头一颤。他熟悉这神色,当初在乱葬岗穴之中,他助她师父打通经脉,损了真元,曾在她的香闺卧榻这上调息,就是这神色,代表一个处女芳心的神色,在记忆中尚未完全消失。 虽然谈不上情,谈不上爱,仅只是一抹淡淡的回忆,但仍然发人幽思。但当他想到对方暗用毒袭,对象不是徐千一人时,这一丝意念消失了。无论任何角度看,他有一百个理由毁了她。 徐千既是神风帮总坛护法,虽然他投身死城的原因无法知道,但被迫杀显然与父亲白世奇有关,父亲得脱死城,徐千功不可没,他这一死,等于断了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谜,仍然是谜。 邱雯突地开口道:“你不怕毒?” 宇文烈冷极的一哼,道:“你很失望?” 邱雯口唇翕动了半晌,才酸涩地道:“我不想分辨了!” 我伤了你师父,你毒杀我,情在理中。” “我……唉!” “怎么样?” “不说也罢!” 宇文烈带煞的目芒,在她面上一绕,冷厉地道:“邱雯,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的话,施毒之后,应该远走高飞!” 第99章 邱雯粉腮微一抽动,道:“为什么?” “逃避死亡!” “我何必要逃避?”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但死亡对我已没有什么意义了,存在与结束,并没有什么两样!” 宇文烈虽说杀机炽盛,但对这句莫测高深的话,仍不免怦然心动,寒声道:“什么意思?”.“你愿意听?” “无妨说说看!” 邱雯凄怆地一笑,幽幽地道:“我活着,是为了报亲仇,仇了恨消,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我的心灵,是一片空白,我的生命,充满了无法消除的污垢,我无法从罪恶的泥淖中自拔……” “你的意思是误投魔道,悔之已晚?” “有这意思,但我不悔,若非家师,我报不了仇。” 宇文烈暗自一叹,忖道,她本质不坏,只是走错了路,她的遭遇和曹月英同出一辙,然而迷途不知返,无法宽恕。心念之中,冷峻地道:“为何要杀人,而且用这种阴毒的手段?” “我是不得已!” “杀人还有不得已的?” “家师应聘为死城太上护法,首次接受任务,连一个叛徒的性命都不取回,如何向死城方面交代……” “所以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帮助她达到目的?” “宇文烈,别忘了我是鬼婆之徒!” “哼,徐千是叛徒,而我是死城的敌人……” “我无心伤你。” “因为我没有死于剧毒,所以有机会听你表白?” “随你怎么想,我留此不走,就是准备取了徐千性命之后,再为你解毒,谁知……” “这解释很动听,可是在下不领这个情!” “不要你领情,现在你可以下手了!” “这是当然的,我难道因几句美丽的谎言而放过你?别的不谈,单只你目前是死城屑下这一点,我就要取你性命!” “下手吧!” “你以为我不会?”会字声落,一掌拍出去。 邱雯双眼一闭,眼角挤出了两颗泪珠。 宇文烈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把功力收回三成。 “砰!”邱雯娇躯一连几个踉跄,张口射出了一股血箭,粉腮更加苍白了,她竟然不闪不避,也没有动功相抗。 宇文烈狂喝一声:“还手!” 邱雯秀眸徐徐睁开,粉腮浮起一抹惨厉的苦笑,惨声道:“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下!” 宇文烈心头一震,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脱口道:“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你……”宇文烈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爱他,愿意死在他的手下,这从何说起? 邱雯平静地道:“是的,这近于荒唐,但自古墓一会,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是你。当然,我并不希望得到你的爱,因为那永不可能,第一,我师父已成了你生死对头,如果有一天你毁了她,我能替她报仇吗?” 宇文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邱雯话锋一顿之后,又道:“第二,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何况她对我有教养深思,我不满意她的为人,但我不能背她。第三,你不但有了妻子,还有一个不计生死,甘犯忤逆,痴心爱你的天仙美人……” “你……说谁?” “白小玲!” “她……”宇文烈再退了一步,他不能否认这事实。 邱雯轻轻一抹口边血渍,凄怨无比地接着道:“杀徐千聊报师恩于万一,死于你手,算是结束—场春梦。”泪水终于滚落苍白的粉腮。 宇文烈怔住了,也傻了。他对她连半点爱意都不曾在心里闪过,然而这一缕痴情,毕竟感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再对她下手? 他愕然了片刻,终于一语不发地举步离开,走向徐千的尸旁,相了相地形,就一块较高的土丘上,掘了一个坑,把徐千安葬,并以掌削切了一方石碑,指书: “故神风帮总坛护法徐千之墓” 徐千一度失足死城,临死由少帮主为他造墓立碑,恢复了神风帮中的称谓,足可安慰于九泉了。埋葬完了徐千,正待转身出谷。 邱雯那令人心悸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你与神风帮有渊源?” 宇文烈不愿也不也回头和她相对,闻言只冷冷地道:“不错!” “那……我……真不该冒然下手。” “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不替他报仇?” “希望你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开!” “我到哪里去?回死城陷入更深的罪恶中,还是游魂江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字文烈而发。 宇文烈无言以应,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他该杀死她的啊! 邱雯凄凉欲绝地道:“你吝啬让我死在你的掌下?” 宇文烈的心弦,陡地一颤,栗声道:“邱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愿意死在你的掌下!” “可是在下并不爱你。” “我没有希望你爱我!” “你走吧!” “你既然不愿下手,也罢,替我立坟碑,你总不会拒绝吧?” “什么?”字文烈突地回过身来。邱雯苍白的粉腮上,浮现了两朵红晕,嘴角漾起了一抹凄凉而古怪的笑意,冷寂地凝视着宇文烈,仿佛一尊塑像,不言,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字文烈被看得心里发毛。 蓦地,邱雯粉靥赤红如火,眸光逐渐散乱。 “砰!”然一声,倒地气绝,死状无比地安样,嘴角的笑意犹存。她死了!在微妙的情况下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宇文烈觉得手脚有些发冷,鼻孔里酸酸的。他与她之间,没有情,没有爱,有的,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她说,她爱他,但这是片面的,单方面的。显然,她是服毒自尽。—个本质善良的少女,误入邪魔,而又无法解脱,内心的痛苦、是可以想见的。世间,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使她重生,使她面对现实活下去,那便是爱,然而她无法得到。死,是唯一的解脱。 宇文烈怆然祝祷道:“邱姑娘,安息吧!我记住这一片心意,愿清风明月永伴香魂。” 于是,在徐干墓旁,又起了一座新冢,墓碑上与着:“故烈女邱雯墓” 称她为烈女,似不贴切,但一念坚贞,力图自拔于魔道,又不欲叛师苟全,最后以死明志,称之为烈女,也未始不可。 宇文烈采了一束山花,放在她的墓前,作了一刻无声的凭吊,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座令人伤感的谷道。一种难言的凄伤,紧紧罩住宇文烈的心头。 邱雯之死,在道义上他没有责任,然而在情感上,他觉得是一种负荷,因为在临死前,她说出了存在芳心深处的一句话,她爱他!尽管这爱是单方面的,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岂能无动于衷。 一路之上,他借电闪星弛的奔行,来减轻内心的这一份沉重的感受。 日落!日出!他奔行了近三百里路程。他不期然地又想起邱雯说过的那句话:“……还有一个不计生死,甘犯忤逆,痴心爱你的天仙美人……白小玲……” 白小玲,到底是什么来路?从种种迹象判断,她也是死城中的一份子。这一份恩怨夹着情仇的爱,使他感到极端的苦恼。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还有那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黑衣蒙面少女,他此去参与万流归宗大会,就是死城的死敌,而她母亲是死城令主,如果她也在场出手,那情况将如何应付? 正自冥想之间,一阵呼喝之声,遥遥破空传来,当下不期然地缓了奔势,细察声音来源,似发自半里外的竹林之中。 为了赶上会期,不愿多管闲事,身形再紧… 突地,不远之处,数条黄衣影投向了竹林之中。 目前扛湖中,以黄衣为标志的,除了东海黄金城之外,可说别无分号,而黄金城在中原武林的对头,可能只有死城一派。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柳玉蝉。柳玉蝉率人入中原的目的,是奉母命寻觅外公戚嵩与外婆冷罗刹的下落,曾托自己传信,虽然信已带到,但她要找的人,先后都惨死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已以啖鬼客的姿态出现,向柳玉蝉谎言宇文烈已丧命死城时,她激愤地要替自己报仇。这一份情谊,的确感人。 目前死城气焰万丈,十二门派式微,黄金城不失为一股力量何况是敌忾同仇,正邪不两立。于是,他折转身向竹林奔去。 竹林广袤,隐约可见黄衣人影游动来往。宇文烈凭其盖世身手,直欺竹林深处,而不惊动那些负责警戒的黄衣人。 林中央,是一间破败的关帝庙门口横陈着三具黄衣人的尸体,另有五个黄衣人正在庙门左侧挖掘,看样子是要埋葬死者。 阵阵宏喝之声,从庙内传出。宇文烈如一缕轻烟般飘入庙中。 芜草没径的院地,业已被掌风扫平,数十黄衣人,围在院地四周的阶沿上。 院中,一个黄衣老人与一个白发黑衣老者,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忘命狠扑,快速猛攻,几乎连身影都难分辨,只见一黑一黄两团影子在闪动飞掠。 宇文烈目光如电,虽然不辨交手人的面貌,但身影招式却看得极是分明。 黄衣人是黄金城下无疑了;那黑衣老人,使他联想到了死城。黑色也勾起了他潜意识中的杀机。 一声暴喝过处,黄衣老人栽落圈子之外,四围起了一阵鼓噪…… 宇文烈隐身在廊柱之后,黄衣老人栽落之处,在他面前不远,目光一扫,不由大吃一惊,这黄衣老人,赫然正是黄金城总管申无忌。 第100章 记得在万虺谷外,申无忌在两招之内,夺下沈虚白的折扇,功力不谓不高,这黑衣人会是谁呢?心念之中,目光扫向院地这中。只见那白发老人,口血殷殷,身形摇摇欲倒,显然内伤不轻,他之胜申无忌,极为勉强。 当目光停滞在白发黑衣人面上的一刹那,他只感全身雷击似的一颤,连血脉都在这瞬息间冻结了。 天,难道会是他?不可能,定睛再看,一点不错,是他,死城前任总管白发老人戚嵩。 难道是白日见鬼不成?戚嵩惨被杨丽卿活埋而死,白小玲代自己把人埋葬,莫不成死人会复活?突地,他想起了冷罗刹在山腹秘宫之中曾说过,戚嵩埋骨之所,是一座空冢,里面根本没有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投射入院。她,正是黄金城主的女儿柳玉蝉。 柳玉蝉娇喝一声:“死城老狗,拿命来!”纤掌扬处,响起一声惨哼,戚嵩口血狂喷,踉跄退了三四步之后,跌坐地上。 柳玉蝉身形一欺,纤掌再扬…… 宇文烈亡魂皆冒,如任柳玉蝉下手,势将演成灭伦惨剧,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四宇皆震,积尘纷落,人也跟着飞射入场。 柳玉蝉陡地撤掌回身,数个黄衣人,已弹身扑了上去。 宇文烈轻轻一挥掌,迫退了扑近身来的四个黄衣人。 柳玉蝉惊呼一声道:“啖鬼客,是你阁下?”这—惊呼,四个黄衣人才没有再进击,四周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这紫衣蒙面人,啖鬼客三个字在短短时日之内,巳然轰动了整座中原武林。 宇文烈急声应道:“正是在下!” 柳玉蝉秀目泛煞,沉声道:“请阁下稍待,小女先打发了这老……” “柳姑娘,你太健忘了!” “怎么,阁下……” “柳姑娘在万虺谷,曾与这位老人照过相!” “他……是……” “宇文烈曾经向姑娘在事后介绍过这位老人的来历。” “他,哦!难道是……” “你外祖父戚嵩!” “什么?” “姑娘的外公!” “该死!”柳玉蝉如遭雷击,粉腮顿现苍白,蹬蹬蹬退了两三个大步,娇躯簌簌直抖,樱唇连张,就是就不出话来,惊震至极地望著坐在地上的白发老人。 戚嵩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栗声道:“你……说什么?” 宇文烈激动地道:“这位柳玉蝉姑娘,便是东海黄金城城主之女,而城主正是使阁下当年夫妻反目成仇的失踪女儿戚依萍!” “真的?”戚嵩蹬地一个踉跄,老脸一阵抽搐,过分的激动,使他口血又告溢出。 柳玉蝉嘤咛一声,冲前几步,跪倒戚嵩脚前,抱住老人双足,悲呼一声:“外公”便自号啕痛哭起来。 当然,这哭,一方面是亲情孺思,另一方面是她方才险些毁了这老人的自咎。所有在场的黄金城高手,全被这转变而惊诧得发愣。 总管申无忌,也挣扎着立起身形。 戚嵩颤抖的手,放在柳玉蝉的头上,频呼:“孩子,起来!” 久久之后,柳玉蝉悲怀稍刹,才含泪道:“外公,蝉儿不知冒犯,几乎……” “孩子,既是不知还提它做什么,外公我不是好端端的吗!” 柳玉蝉站起娇躯,目光仍停留在外公面上。 宇文烈为了转移气氛,发话道:“柳姑娘,这误会是如何引起的?” 柳玉蝉自疚的目光,再深深地注了老人一眼,才道:“属下发现外公的行迹,认出是死城中人,追踪不舍,到这庙中,三名弟子毁在外公之手,所以……如果不是阁下及时阻止,后果已不堪设想。” 宇文烈点了点头,道:“总算古人天相!” 戚嵩注望着宇文烈道:“朋友何以知老夫家世?” 宇文烈微微一窒,道:“是听敝友宇文烈提起的!” “哦,你与他朋友?” “是的尸 “他人呢?” “他……业已命丧死城!” “什么,他命丧死城?” “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月前……” “哈哈哈哈!” “前辈因何发笑?” “你是有意骗老夫还是真的不知道?”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前辈这说话的意思是……” 戚嵩微微一笑道:“宇文烈根本没有死!” “什么,他没有死?”宇文烈与柳玉蝉同时惊呼出声。宇文烈是震惊于戚嵩老人何以知道自己的死是谎言,而柳玉蝉则是另有所感。 戚嵩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他没有死,只是……” 柳玉蝉急切地道:“只是什么?” “他的额上被死城加了烙印!” “啊!”宇文烈震骇莫名,故意装成迫促的声音道:“前辈何以知道?” 戚嵩望着宇文烈,黯然道:“他心高气傲,容貌被毁,自是不愿被人知道,所以谎言已死。其实,唉!这又何必,他即使掩去真面目,改变了说话的声音,老夫一眼便能认得出来……”说完,眨了眨眼。 宇文烈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老人言中之意,已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为了顾及他的自尊,不予揭穿。 奇怪的是他何以知道得这么详细?他分明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柳玉蝉听不出弦外之音,迫问道:“外公怎么知道人没有死?” “当然知道!”这句话当然知道,说了等于没说,但又令人莫测高深之感。 宇文烈心中要问的,也正是这句话,接过话头道:“前辈这话必有根据?” 老人戚嵩若有深意地望了宇文烈一眼,道:“老夫为了一个人而死,又为了一个人而活,当然有根据。” “请明示!” “老夫假传命令,救宇文烈脱出死劫,最后不得已出手毁了同门,变成叛逆,死,而后又生!” 这句话,柳玉蝉如堕五里雾中,茫然不解。宇文烈却心中起了翻腾。 万虺谷外,半峰山洞中惊险的一幕闪映心头,姜瑶风被死城绑架作为人质,要挟自己以禁宫之钥交换,结果自己也中计被擒,突然有人传令不追究禁宫之钥,释放人质。沈虚白适时而至,又欲杀自己和妻子姜瑶凤,在千钧一发之际,老人戚嵩不速而来,惊走沈虚白,毁七八两号秘探,他以总管的身份,杀本部属下,已犯了叛逆之条,当时猜测是戚嵩因为姜瑶凤之故不计后果出此下策,现在听来竟是另有原因,这的确是想不到的事。心念之中,急促地道:“那个人是谁?” “你想不到?” 宇文烈心念疾转,是谁能支使死城总管假传命令,叛门杀人?谁有这大权力?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想了片刻这后,道:“在下想不出是谁。” “白小玲!” “什么,又是她?” “不错!” 宇文烈若非紫巾蒙面,定可看到他面上剧烈的变化。 又是白小玲。她在死城中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的母亲呢? “请问,白小玲是什么来历?” ”这……老夫答应她暂守秘密!” 宇文烈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放松地道:“阁下曾说过为一人而死,为一人而生,这……” “老夫因为做这件事而惨遭活埋,又为她所救活!” “哦!阁下当初并没有死?” “如果不是她,便死定了!” “原来白小玲要代为收尸是有意的……”说着,正想问明杨丽卿的下落与来历,戚嵩已先开口道:“宇文烈曾答应老夫送信给那老伴儿,结果如何?”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信已送到!” “结果呢?” 梆玉蝉接口道:“蝉儿已见过外祖母,与她老人家共同探视外公之墓,她老人家坚持迁葬,想不到是一座空坟!” “哦!” “外祖母发誓要替外公报仇,并揭开空坟之谜,又匆匆走了!” 戚嵩目光转向宇文烈道:“你当知道她的下落?” 宇文烈心头一阵怆然,道:“是的,在下知道。” “人呢?” “在回转秘宫途中……” “怎么样?” “遇害!” 柳玉蝉尖叫一声,粉腮大变。 戚嵩白发蓬立,老脸扭曲,凄历地道:“她死了?” 宇文烈栗声应道:“是的,在返抵秘宫之时,倒地气绝。” 戚嵩“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影晃了两晃,狂吼道:“谁是凶手?” 宇文烈咬紧牙关道:“她……说是杨丽卿!” “杨……丽卿……” “杨丽卿现在何处?” 戚嵩两眼翻白,栽了下去。 柳玉蝉手急眼快,一把抱住,悲唤道:“外公!外公!” 戚嵩双目暴睁,嘶声道:“杨丽卿,魔鬼,我……要杀她!” 宇文烈激动无比地道:“戚前辈,杨面卿现在何处?” 戚嵩似已神智混乱,口中仍重那句话:“……魔鬼,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挣起身形,便往外踉跄奔去。 柳玉蝉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何是好。 宇文烈晃身拦住老人戚嵩,道:“前辈,你现在需要调息……” 戚嵩双眼暴睁如铜钤,神情癫狂地狂叫一声:“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呼的一掌,劈向宇文烈当胸。 “砰!”宇文烈纹丝不动,戚嵩被反震得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蓬血雨。 戚嵩老脸一片惨厉之色,一退又进。 第101章 人影晃动中,宇文烈连退了三步,微感骇然,老人已施展出独门杀着无形指,而且一连进了三指。 宇文烈若非神功护体,势非洞脑裂额不可。 柳玉蝉急得放声大叫:“外公,你怎么了?” 场面在混乱之中显得紧张。 戚嵩三指无功,接着又是一掌。 宇文烈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一指点上老人的黑甜穴。老人向后一倒,经宇文烈伸手托住,转向柳玉蝉道:“姑娘,戚前辈悲愤过度,神志已经不清,需要好好的休养与照顾,在下点了他的睡穴,现在请派人照料他!” 柳玉蝉杏目蕴泪,颌了颌瑧首,一挥手,两名黄衣人急步而出,从宇文烈手中接去戚嵩老人。 宇文烈心内暗忖,戚嵩知道自己化身啖鬼客的前因后果,想来必是与白小玲保持联系,否则他无由知道。 白小玲一片痴情的确使人荡气回肠,但她在死城中是什么地位呢? 想!思索!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几乎使他跳了起来,接连打了两个冷噤,他想起一次白小玲曾以一朵白玉莲花,叱退了死亡使者,死城属下的号志牌,都有莲花的标记,以此推论,她上次所持的玉莲,必是死城至高信物无疑。 莫非她母亲便是死城令主?如果是,黑衣蒙面女与白小玲是姐妹无疑。 这推断与事实非常接近,父亲白世奇是死城逃犯,白小玲的母亲误认当初的诛心人是白世奇,而予以逼杀。 自己数次被救,绝处逢生,对方交回死城得手禁宫之钥。这些,除了与死城令主有特殊关系的人外,根本无法办到。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而况没有想到。退一步说,白小玲的母亲不是死城令主,但与死城令主之间,也必有相当深的渊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黑衣蒙面女在交回禁宫之钥时,曾带着白小玲的一个要求,在任何情况下,不要对她母亲下手。如果她母亲真是死城令主,自己能不下手吗? 他也想到白小玲母亲的天魔眼,那使人丧失抵抗力的眼神,自己目前的定力,能与那邪门功力相抗吗? “阁下!” 宇文烈从沉思中惊觉,面前站的是忧愁满面的柳玉蝉。 “柳姑娘,什么事?” “我打算派人护送家外祖父到旅馆中暂住……” “不行!” “为什么?” “他是死城叛徒,死城方面不会放过他,决不能在任何有人场所露面!” “哦!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那该如何……” “这破庙是最隐秘的藏身之所。不过,贵属下最好不要在附近走动,死城秘探无孔不入,消息走露,安全就很成问题了!” “敬谢指教!” “还有一点,戚前辈悲愤过度,神志难免失常,在他没有完全恢复平静之前,姑娘不能离开他,别的人可能阻止不了他的冲动。” “这……” “姑娘有什么困难?” “我……此次率本城高手,主要目的是参加万流归宗大会!” “贵城也接到柬贴?” “没有,本城不属中原武林,与会的目的是要为死难的门人讨帐!” 宇文烈摇了摇头,心里想说,以这些人去向死城讨帐,等于送死,但他没有说出来?略一没思之后,道:“依在下之见,姑娘目前最好不要行动!” “为什么?” “这次万流归宗大会,是一个绝大的阴谋,中原正义这士,正积极谋取对策。姑娘在这里保住实力,一方面照顾令外公,届时,中原武林或许有借重之处!” 柳玉蝉沉思了半刻,道:“为了外公,看来只好如此了!” “柳姑娘,如果一位叫白小玲的姑娘和一个黑衣蒙面女来这里,是友非敌,千万别发生误会!” “噢,好!刚才听外公说宇文相公根本没有死,这一点阁下当然明白?” “这……实不相瞒,在下知道,但要替他守秘。” “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 “他额上的烙伤……” 宇文烈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摸额头,手已举起,又放了下来,语音微颤地道:“他正在设法寻求复原之道!” “阁下如果遇到他,请转告柳玉蝉在此相候!” “在下……一定带到这信息!” “如此小女谢谢了!” “谢倒不必,在下就此告辞了!” 就在此刻,一缕哨音,破空传来。 柳玉蝉粉腮一紧,遭:“有情况!”紧接着,传来了数声暴喝之声,看来外面已动上了手。 一个黄衣人匆匆奔入,向柳玉蝉一躬身,道:“禀小姐,有十余人来历不明的人侵入竹林,已交上了手!” “黑衣人?” “是的!” 宇文烈哼了一声道:“来人必属死城属下无疑,姑娘千万不能离开戚前辈,请传令贵城朋友包围竹林,决不能放走一人,另外用人把对方引来庙中,由在下对付!” 柳玉蝉粉腮杀机顿现,迅速地传下命令。黄衣人纷纷弹身出庙,照命行事。她自己与两个黄衣人和那重伤的总管申无忌,退入了一间偏殿之中。 竹林中传来一阵暴喝之声,夹着几声粟人的惨号。 数条黄衣人影,仓惶地飞奔入庙,到了庙口,蒙面人等一齐纷纷止住身形。 蒙面人目光一扫现场,向身边一个威猛汉子道:“王头目!” “属下在!” “你率领五名弟兄,在庙后侧方监视,不许有人漏网,如有意外情况发生,随时发号传警!” “遵命!”被称做王头目的汉子,抱拳躬身为礼,带了五名手下,迅快地扑向庙侧。 “吴头目!” “属下在!”一个半百老者,应声上前。 “你带五名弟兄,入庙搜索!” “遵命!” “还有,此地可能是黄金城在中原的巢穴,当不乏好手,你要特别小心!” “是!” 六条人影,向庙门射入。现在,除蒙面人外,还剩下七名黑衣汉子。 蒙面人一挥手,道:“散开!” 七名黑衣人,身手相当不凡,闻令之下,唰的在庙门口散开,呈半月形队形。空气在冷寂之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一个黑衣汉子,电掣而至,向蒙面人施了一礼,道:“十七号参见总监!” “免礼,信息可曾传到?” “已经传到了,据联络站头目告诉弟子,附近能调集的弟兄,不超过百人,两位使者远在十里之外,业已飞传讯号,至迟,半上时辰可以赶到此地!” “嗯!半个时辰,也许真的迟了,我方业已开始行动。下去,到林外待命!” “是!”十七号秘探拖礼转身退去。 这蒙面人,正是死城所屑秘探总监无情剑客。 就在此刻,庙中传出了短促而低沉的惨号之声。 一声!二声!…… 不多不少,一共是六声。 无情剑客亡魂皆冒,脱口叫了一声:“不好!”匆匆向身后的七名黑衣汉子道:“守住,由一人与王头目连络!”声落,人已没入庙门之内。 大殿前的院地中,横七竖八躺了六具尸体,赫然正是方才入庙搜索的吴头目和五名手下。看样子,六人被杀,井未经过反抗。 院中一片死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无情倒客不由头皮发炸,寒气股股而冒,以吴头目等人的身手,竟然毫无反抗的余地,连示警都来不及便已被毁,他自问自己也办不到。他自悔孟浪了,他低估了黄金城的实力。 但目前已成骑虎之势,欲罢不能,援兵最少要两刻时光才能赶到,手下已有六名牺牲,这不过是开始,再以后呢? 细察六具尸体,全部是被一种至高掌力,震断心脉而亡。 眨眼工夫,以同一手法,毁六名高手,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出奇的死寂,令人干添恐怖之感。不可一世的密探总监,竟然也感到心寒。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发话:“黄金械的朋友何以龟缩不出?” “哼!”冷哼发自身后咫尺之间,无情剑客为之汗毛一竖,陡地回身。 “呀!你……” “真是幸会!” “啖鬼客,你……你是东海一派……” 宇文烈冰冰地道:“在下与黄金城的朋友,算是道义上的合作!” 无情剑客做梦也估不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生死对头,想起对方通玄的身手,令他从心底泛起了寒意,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向后移了两步,硬起头皮道:“人是你杀的?” “不错!” “这笔帐本城会连旧帐一起结清的!” “在下日内会上门,不劳阁下的唇舌了。” “好,啖鬼客,本总监一准候教,再见……” “慢着!” “朋友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情剑客,今天到这里来的朋友,全得留下!”淡淡一句话,发自宇文烈之口,像有无穷的威力。无情剑客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准备怎么样?” 宇文烈目中煞芒一闪,道:“在下已经饶过你一次不死了。” 无情剑客全身一震,心头升起一抹死亡的恐怖。 宇文烈一顿又道:“助纣为虐,是看在你与铁心修罗相交一场的份上。今天,你死定了!” 无情剑客心头一闪现侥幸的火花,颤声道:“你与铁心修罗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阁下可以不必管!” “本人正在四处寻访这位老友的下落……” “哈哈哈哈!” “因何发笑?” 第102章 “无情剑客,铁心修罗交上你这朋友,的确是一种耻辱,死城多次派人探听他埋骨之所,目的是要毁尸,你这种谎言,未免太卑鄙了。你以为如此一说,在下就会放过你?你想得太天真了!” 无情剑客心计被拆穿,知道除了一拼,别无他途可循了,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长剑随着出鞘。 他的剑术造诣,在武林中可说是特级一流,恐怕极少敌手,宇文烈曾领教过他的一剑九创绝招,换了别的对手,也许可以得心应手,碰上了宇文烈,掌指刀剑不能伤,算是天字第一号的克星。他发啸召援,希望在众攻中设法脱身。 宇文烈语冷如冰地道:“无情剑客,阁下的剑术造诣,用于正,可以造福武林,用于邪,生灵涂炭,在下今天非杀你不可了,出招吧!” 无情剑客啸声发出,却不见动静,心中已感不妙,难道埋伏在庙外的弟子,全已遭了毒手不成?汗水浸透他的面巾。他知道另外的援手,正是赶来途中,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时间已不许他停了。 宇文烈再次发话:“出手!” 无情剑客咬牙厉哼了一声,唰的攻出了一招,但见剑气森森,剑影霍霍,威力广被两丈方圆,的确是泼水不入。 宇文烈弹退五尺,口里道:“看在铁心修罗份上,最后让你一招!” 嗤!嗤!连声,紫衫被剑气割破了七道半尺长的口子。 “呀!”暗中隐伏的黄金城高手,忍不住惊呼出声。 无情剑客横定了心,狂喝一声,出手连演三绝招,森森剑气,幻成一片光幕,夹着隐约的风雷之声,以铺天地之势,罩向了宇文烈。这三招,他已用出毕生功劲。 “轰!”恍若平空疾雷,剑气流散消息,劲风余波,使五丈外的屋瓦纷纷碎落。 无情剑客已退到了阶沿边,长剑拄地,胸部起伏如涛,蒙面巾业已自落。 宇文烈弹身欺近到八尺之外,栗声道:“无情剑客,如果你还有一点武道的精神,自决了吧!”话声才落,只见无情剑客身形晃了两晃,“砰!”然栽倒,耳目口鼻全部溢血,显然方才一击,已震断了他的心脉。 宇文烈一摇头一叹道:“在下无意杀你,但又不能不杀你。” 黄衣人从暗中拥出,当先的是柳玉蝉。 宇文烈沉声道:“柳姑娘,请传令外围发动攻势,我们要在对方援手未到时肃清残敌!” 柳玉蝉一颔首,向身后一个黄衣壮汉道:“发出讯号!” “是!”一股红色火焰,冲空而起。 约莫半盏茶工夫,一个黄衣老人疾奔入庙,朝柳玉蝉一躬身,道:“禀小姐,经搜索没有发现敌踪!” “什么,敌人全部逃逸了?” “这……卑堂敢负责,没有放走一人!” “尤堂主,这话从何说起?” “庙门口陈尸七具,庙后林中六具,竹林边一具!” “谁下的手?” “这……恕卑堂没有目睹!” 柳玉蝉把问的目光瞟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摇了摇头,喃喃的道:“奇怪,谁下的手,何以会瞒过这多人了耳目?” 柳玉蝉困惑地望了望四周,道;“尤堂主,传予弟子集中待命!” “遵命!”尤堂主退了下去。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这暗中下手的人,看来是友非敌,目前不必去探究这问题,戚前辈如何了?” 柳玉蝉秀眉一皱,伤感地道:“我一度解开了他老人家的睡穴,神智仍然不清,只好又点上。” “此地已不安全,为了戚前辈着想,姑娘即刻率贵门转移一个位置!” “转移位置?” “距这里二十里的南山,也有一座废庙,可以暂时寄身,以后在下再与姑娘联络,对方援手将到,姑娘如无异议,就请起程如何?” 柳玉蝉躇踌了片刻,道:“好,就依阁下之见,如遇见贵友宇文烈,请千万寄语。” 宇文烈心弦一颤,道:“在下一定办到!” “阁下援手之德,就此谢过!” “言重了,正邪之争,彼此彼此!” “再见了!” “珍重!” 柳玉蝉一声令下,由一个手下背起老人戚嵩,迅快撤离了关帝庙。 宇文烈目送柳蝉一行离开之后,迅快地就院中劈土成坑,埋了无情剑客,对方是师付生前至友,为了除魔卫道,他杀了他,在而心中不无黯然之感。 出了庙门,果见七具黑衣人尸体,散抛在门边。他心中惦记着万流归宗大会,会期已迫,无暇去追究这谜底,一心只想赶路。 离庙十丈,一潭如镜清水。宇文烈心中一动,除了面巾,临潭一照,额上药包宛然。 他心中一阵剧跳,显出从未有过的激动,魔鬼天使的手术如果成功,药包解开便还君真面目,如果手术不灵,那导恶的疤痕,将使他终生无法见人。 他的手,竟然有千钧之重,费了好大力气,才举到额上。手指颤抖得像是在抚琴。 终于,他鼓起勇气,抓下药包绷带。 “呀!”潭水中面影一晃,宇文烈激动过度而坐了下去。他闭上眼睛,让激动的情绪平复。 久久,再度睁眼,潭水中,一个英俊非凡的面容,额上竟然连一丝丝的疤痕都没有,完全恢复旧貌。 魔鬼天使的医术,的确是妙参造化。 “噢!”一声熟耳的惊呼,倏告响自身后。 宇文烈暗吃一惊,是谁竞能无声无息地欺近自己身后?定眼注视潭水,一个白衣少年,如临风玉树,站在自己身后。 “原来是她!”他心中再次起了狂烈的激动。缓缓站起身来,回身相对。 面前的白衣少年,正是天山神秘老人的女徒东方瑛,粉腮上一片错愕与惊喜之情,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波流动欲滴。他想起了替她疗伤的一幕,那柔滑而坚挺的玉峰……他的俊面,不由自主地炽热起来。他也想到东方瑛说进:“但求名份,不求托身”的断肠衷语。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陡地沉。为了疗伤,他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也在无心中触摸了她的玉体,她矢志今生不嫁第二个男人,原无可厚非,但她提出的名份问题,将何以善其后呢?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转着念头。 宇文烈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庙边那些死城门下,我猜是姑娘下的手?” “不错!” “姑娘来了很久了?” “我希望暂时改个称呼!” “哦!对不起,称兄台如何?” “我年纪比你小!” “这……” “宇文兄,叫我英弟好了!” 宇文烈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颔了颔首,道:“遵命!” 东方瑛芳容一肃,道:“我无心凑热闹到这里,想不到碰上你,真是巧极了,哦!你的脸不是……” “得一位前辈异人施行手术,幸而复原!” “我先恭贺你!” “谢谢!” “是谁有这回天的玄妙医术?” “魔鬼天使!” 东方瑛陡地一把抓住宇文烈的手,激动万分地道:“你说是魔鬼天使?” 第二十四章城下之会 宇文烈说出使他容貌得以恢复的是前辈异人魔鬼天使。东方瑛一把抓住宇文烈的手,激动万分地道:“你说魔鬼天使?” 宇文烈讶然道:“是呀,你何以如此激动?” 东方瑛自觉失态,脸一红,松开了手,道:“我正要找他!” “你,要找魔鬼开使?” “不错!” “为什么?” “打听两个人的下落?” “向他打听两个人的下落?” “这有何不妥?” “他近年极少现身江湖,而且个性怪僻,向他打听人的下落,恐怕……” “这两人除了他,可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宇文烈不由为动了好奇之念,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东方瑛略略一窒,道:“告诉你无妨,是我的两位师兄!” “哦!什么样的两位师兄?” “我不知道。” “两位师兄离开天山入中原,我还没有出世哩!” “这,从何说起?” “先师遗命,要我找魔鬼天使打听” “总有个名字呀?” “一个叫姜伯韬,一个叫姜雄韬,是兄弟俩!” “哦,这倒不曾听说过!” “你多大岁数,当然没有听说过……” “不然,如果是知名之士……” “算了,告诉我魔鬼天使在什么地方?” “子午谷!” “子午谷在什么地方?” “这……很难说清楚,待万流归宗大会结束后,我带你去,如何?” 东方瑛欣然道:“好极了!” “就在此刻,林内忽传破风之声。宇文烈很快地把紫巾蒙在面上,低声道:“死城应援无情剑客的人到了!” “我们如何行动?” “杀!” “何必为这些爪牙耽误时间?” “我发誓不放过任何一个死城中人!” “好,我们迎上去!” 两个面目阴沉的白袍怪人当先,后随数十黑衣人,排搜而来。 宇文烈双目骤现煞光,栗声道:“为首的是死亡使者,你我一人对付一个,解决为首的,再杀其余的。” “好,看谁先得手!” 一白一紫两条人影,弹身扑了过去。 “停止!”死亡使者之一,发出了命令。 “啖鬼客!” 第103章 两使者和部分手下,相继惊呼出声。 宇文烈与东方瑛半声不吭,各扑向了一名死亡使者,暴喝声中,传出一声惨号与半声闷哼,宇文烈当面的使者,飞栽两丈外,被竹丛夹住,显见是活不了了,东方瑛一招之下,仅使对方吐血而退。 女子心窄,见宇文烈得手,芳心一急,闪电般再次进击。 “哇!”栗耳的惨嚎传处,那名使者天灵被抓碎,脑血齐进,死于非命。 “杀!”宇文烈大叫一声,扑向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一个个惊魂出窍,亡命地四散窜逃。 剃那之间,惨号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谱成了一曲恐怖而血腥的旋律。 两人一路追杀,直到竹林之外,眼前已不见半个黑衣人影,宇文烈一观天色道:“我们得兼程而进,否则赶不上大会了!” 东方瑛淡淡道:“我没有意见!” 宇文烈最担心的是她旧话重提,要他答复那名份之事,而对方竟然只字未提,神色之间,也没有什么异样,这使他暗中松口气。当下两人星夜兼程而进。 日逢望日,时当己午之交。 黑森林之内,死城之外,数亩大的方场上,高搭着——座占地十丈的巨型彩台。台下,盛筵高张,黑压压一片人头,人数总在三百之多,僧道尼俗俱全。 彩台前方,高悬一方巨匾,四个龙飞风舞的大字:“万流归宗” 所有与会的各门派代表与武林知名之士,除了少又少的几人之外,面对水陆杂陈的筵席,似乎没有胃口,一个个默然枯坐,面上呈现着愤恨、沮丧、忧伤、恐惧、不安等不同的表情。这里,便是死城发贴召开的万流归宗大会会场。 艳阳当空,却扫不去每一个与会者心头上的阴霾。 恐怖而森冷的气氛,在不断地滋长,扩大。 尤其,面对会场,城门楼上那两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死城,使人有如临鬼域之感,这神秘而恐怖地方,在此刻与会者的心目中,仍然是一个可怕的谜。 城内究竟是什么景况?城主是何等样的人物?使人无从想象。 “当!”一声震彻九霄的锣响,震撼丁每一个与会的高手,所有的目光,集中向彩台。 两队白袍人,缓缓现身,雁翅般排列在彩台的两侧,每队十八人,共三十六名。 所有与会的高手,全在心里打了一个结,寒气股股直冒。 这三十六名白袍人,是死城属下金牌级高手死亡使者,每一个使者,都具有震世骇俗的身手,随便一人,在武林中都有很少敌手,三十六名之众,单只声势就足以压倒所有与会的各门派高手。而这批高手,当然不止这个数字,同时,在死城中地位不怎样崇高,由此可见死城势力的一斑了。 接着,四个黑袍老者,出现台上,左右各二,分别站定。 继四老者之后,一个持拐杖的老大婆,和一个面目狰狞,身高九尺的灰袍老者,徐徐现身,分别到彩台左右台柱边顶置的交椅上坐下,老者手中捧了一顶破旧的道冠。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轻轻栗呼了一声:“孽道鬼婆!”这四个字有如万钧雷霆,震得所有在场的高手惨名色变。 两邪一正,成名在一甲了之前,已数十年不现江湖,在一般武林人心目中,是属于传奇性的人物,想不到两邪双双在此现身,而且看来已投效死城,这的确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全场在一阵骚动之后,趋于可怕的沉默。恐怖的气氛由于孽道、鬼婆的现身,更加浓厚了。 死城邀集的万流归宗大会,目的是什么?每一个与会者,都知道这是一项阴谋。这阴谋也许将导致武林末日。 各门派为了避免流血惨剧,全都按时与会,把希望寄托在突然出现奇迹。但,那总是虚渺而不期的。 空空祖师派传人欧阳治劝各门派按时与令,说他另有安排,以消弭劫运,然而既不见空空祖师本人到场,也不见有任何特殊的征兆,是不知不可为而脱身世外吗?抑是另有原因? “当!”又是一声震耳的锣响。与会群豪,也随之绷紧了心弦。是祸,是福,立即可见分晓。 鉴于不久前死城劫持十二门派掌门,要挟以各派重宝秘笈换命,其居心叵测是明显有。恐怖与不安,弥漫了整个会场。 一个面目俊秀,但显得阴沉的青衫书生,出现在台中央。他正是新近任命为死城总管的沈虚白。 沈虚白目光游扫了会场一周,然后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道:“敝人沈虚白,为死城总管……”说到这里,话锋一顿,顾盼自豪地再次遍扫全场一遍。 场中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承蒙各门派掌门与代表以及各方高人,枉驾参与大会,敝人谨承令主之命,向各位先进致接待不周的歉意!”说完,退后一侧。 “当!”第三次锣响,午时正。 一个声音高唱:“大会开始!” “令主驾到!” 全场起了一阵骚动。所有的目光,略不稍瞬地注视彩台之上,这不可一世的死城令主,将是何等样的恐怖人物! 孽道、鬼婆双双起身迎候,台下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全部俯首躬身。骚动之后,又是一片死般的沉寂。 八名宫妆少女,鱼贯出台,屏护长案之后。 每一从此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这一刻,像是一年。 众人只觉眼一花,台上长案之后,多了一从个黑纱蒙面的女子。她的出现,突然得像幽灵鬼魅。 死城令主会是一个女人?每一个与会高手,一窒之后,全在心里发出这个问号。 这太出乎从的想象,几乎令人难以置信。那满头的乌丝,显示着这震慑丁整个中原武林的恐怖人物年纪不大。 但紧张的气氛并不因死城令主是个女人而稍懈。 死城令主开始说话了,声音珠圆玉润悦耳至极,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与会人的耳鼓,“各位不远千里,枉驾敝城,参与大会,本座深感荣幸。百年以来,武林扰攘不休,杀伐不断,主要原因是彼此门户之见太深,一般不肖之辈,悉兴风作浪,严格地划分了黑道与白道的鸿沟,因袭了所谓正邪不两正的谬误,以致血腥连年,中原武林元气大丧。本座有见于武林本一家,万流比同源,所以召开了这次的万流归宗大会,希望能选出一位共主,主持武林大计,只有是非曲直之论,而无黑白正邪之分……”说到这里话锋中断。 台下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与会的都是各门派之主和知名之士,对这些似是而非,别有用心的歪论,当然听不入耳,但气氛却缓和了不少。在直觉的意帜上,死城令主还不是个穷凶极恶之相。 问题只在所谓的共主。谁有资格能当这天下第一人的共主? 共主如何产生?这其中包含了什么阴谋? 自古正邪不两立,武林有数十年传统的规矩,门派有门规,消除黑白之见这句美丽动听的词句之后,隐藏了些什么?死城连续不断制造的恐怖血劫,能抹煞得了吗? 就在此刻,台下人群中一个犹如焦雷般的声音道:“本座净衣帮帮主赤面灵官洪琛,对大会主持人所揭出的至理,十分钦服,武林共主,代有先例,但也可算是百年盛举,共主人先,非有大智大才之士,无法胜任,本座提议大会主持人为共主人选!” 人群中响起了数声寥落的掌声。 净衣帮前任帮主五湖游商死在死城属下之手,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而新任帮主,竟然腆颜为仇张目。 嘘声四起,这对一帮之主而言,的确是丢脸的事。 台口两旁的鬼婆、孽道,双双站起身来,慑人心魄的目芒,在人群中一阵扫惊,嘘声立止,全部噤若寒蝉。 赤面锦袍的净衣帮主,冷笑归坐。 死城令主徐徐地道:“洪帮主所提,本座愧不敢当,为示慎重,本座特请各掌门及帮会之主移座上台,看座!” 立即有十八个黑衣人,在靠近台中央的长案两旁,排了四十个座椅。 死城令主盈盈起立,一抬手道:“请!” 净衣帮主第一个上台,接着是鄱阳十八水寨总主余素娥。转眼眼间已有十二人左右上台,尽都是黑道枭雄。 孽道一翻眼,阴沉沉地道:“请十二门派掌门人上台!”各门派掌门,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由少林无垢禅师为首,鱼贯上台。彩台宽广十丈,增加了数十人仍显得空荡荡的。 各门派掌门的末一位,是一个面带怨毒的少女。沈虚白迎了上前,向那少女一拱手道:“姑娘代表……” “桐柏派!” “哦!请部上姓大名!” ”曹月英,桐柏掌门!” “失礼,请坐!” “哼!” 死城令主目光透过面纱,扫了各门|qi|shu|wang|派掌门一遍,然后沉声道:“本座特请一位武林前辈,作今日大会的监察人!”说完,侧顾沈虚白道:“沈总管?” “弟子在!” “案左加座!” “遵令谕!”一把高背太椅,安在了长案的左方,这算是最尊崇的位置。 所有的人全都感到一震,武林令主将要请什么样的人物,当大会监察人?不言可喻,必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武林令主右手高抬,目注台下,朗声道:“请不死翁升座!” 语一出,满场皆惊,谁也料不到成名一甲子前的两邪一正之中的一正不死仙翁也在与会之列。 不死仙翁加上孽道、鬼婆,两邪一正全部现身,这确实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大事。 第104章 如果两邪一正全为死城罗致,后果不言而喻。 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自台下第三排第八桌座上站起身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向那白发老者。 老者同桌的几个高手,一个个呆若木鸡,谁也料不到这原本不被人注意的老者,会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不死仙翁。嗡嗡之声响成一片。 不死仙翁是辈份极尊的正派人士,算来已百岁过外的人,何以晚节不修,受死城利用而为监察人? 如果说死城令主请不死仙翁做大会监察人是出于至诚,谁能相信? “哈!哈!宏笑声中,不死仙翁上了彩台!死城令主离座相迎。不死仙翁笑容可掬地环视台上诸人一眼,毫不谦让地在交椅上坐下。 死城令主归座之后,脆生生地向不死仙翁道:“仙翁与会,为会侍增色不少!” “好说!” “仙翁对本座不情之请,谅无异议?” “一切前定,老夫何异议之有!” 这句充满了玄奇意味的话,不但使死城令主一愕,所有台上群豪,也为之瞠目,莫测高深,什么是一切前定呢? 孽道、鬼婆双双向不死仙翁颔首为礼,孽遭阴阴一笑道:“两邪一正,六十年后再度碰面,的确是一桩武林佳话!” 不死仙翁笑嘻嘻地道:“两位荣膺死城太上护法,才真是武林佳话,老朽倒是为不死这名号担忧了,有朝一日,故旧凋零,如果真的老而不死,作偷生之贼,岂不寂寞煞人!” 两邪脸色同时一变,缄口不语。 死城令主又道:“仙翁,阁下对这次大会有何高见?” 不死仙翁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生平最忌血腥,但生为武林人,却无可如何,逢场作戏,没有意见!”答非所问,又是令人莫测高深的话。 死城令主道:“传言仙翁精通易理,未卜先知,请教这次大会结果如何?” 不死仙翁容色一正,道:“老夫还没有为此事问卜,恕难答复。不过,世事如棋,一着错,满盘输,有修养的棋士,应该能预见输赢。” “仙翁的话有如偈语,令人不解!” “令主大智之人;这话未免过谦了!” 死城令主不再接话,转头向台上的各掌门人道:“听说曾有武林热诚之士,专程邀约天山神秘老人与会,可惜……,”话锋至此一顿,锐厉的目光,一扫十二大派的掌门人,接着又道:“可惜神秘老人业已物化,实在是件憾事。” 各门派人如中雷击,一个个惨然色变,空空祖师当日命传人欧阳治传知各门派时,曾向各掌门人秘称,为避免死城借口向各派肆虐,希望按时与会,神秘老人届时自会出面挽回此劫。 现在,这存在各掌门人心中的唯一希望破灭了,想不到神秘老人已不在人世,空空祖师了也不见现身。 死城令主语音突转严肃,一字一顿地道:“现在请各门派先交出掌信符,等共主产生之后,由共主统一保管,作为今后信守的依据!” 各掌门人闻言之下,齐齐心头巨震,瞠目结舌。掌门信符,是一个门派的精神象征,岂能轻易交出去。死城令主此举目的何在,这不像是开会,根本就是迫订城下之盟,一时十二门派的信符落入一人之手,其后果岂堪设想?但,此时此地,有谁出言反对? 以死城现有的力量,要消灭所有与会的高手,可以说易如反掌,不提孽道、鬼婆,单只护台的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就可以横扫全场。 十二门派的势微,也正是中原武林的悲哀。 所有的黑道帮派,纷纷呈了信符,只有十二门派没有动静。死城令主冷冷地道:“请十二门派交出信符!” 少林新任掌门无垢禅师起身合什道:“我佛慈悲,难道说是令主的命令?” 死城令主声音更冷地道:“大师,这是会章!” “会章是谁订的?” “大会!” “可是并未由出席大会的各门派认可!” “大师反对?” “可以这么说!” 死城令主冷森森地一笑道:“少林可以退出大会!” “本座正有此意!” “一切后果贵派自负其责。” “这有什么后果?” “退坐的将是武林公敌!” 无垢大师全身一颤,栗声道:“这也是会章么?” “不错!” “那就是说这次大会的本意,就是要武林公认死城为共主?” “这得看各同道的意思。” “事实已十分明显了,令主伺必掩耳盗铃……” “无垢,本座尊你是一派之长,说话该有分寸!” 无垢大师气得浑身直抖…… 突地,坐左列最末的曹月英寒声发话道:“令主,本座有话说!” 死城令主头也不转地道:“是桐柏曹掌门人,有话请说。” “年前贵城绑架十二门派掌门,勒索各门派传统之宝,家父被杀,其余各门派掌门人有五位当场自决,另六位事后被毁,造成亘古未有的血案,这一点令主有何交代?” 所有各门派新任掌门人齐齐面现悲愤之色,对死城令主怒目而视。 死城令主不屑地一哼道:“曹掌门人是来开会,还是寻仇?” “无一不可!” “这与会无关,可否会后解决?” “武林空前惨案,焉能与大会无关?” “曹掌门人的意思呢?” “请令主公平交代!” “曹掌门人代表贵派,还是代十二派发言?”,“代表武林正义发言!” “哼,桐柏派名实均亡,曹掌门人的出席资格还得商榷!” 曹月英凄厉地一笑道:“令主,索仇便是本座的资格!” “你想破坏大会?” “什么大会,令主的阴谋而已!” “曹掌门人如不闭嘴,枉座要下逐客之令了!” “无妨试试看!”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 各门派掌门人除少林、桐柏之外,其余的虽心怀悲愤,但迫于死城的淫威,学金人三缄其口,谁也没有发声就援,死城令主看准了这弱点,才毫无忌惮,当下目注不死仙翁道:“监察人对此有何高见?” 不死仙翁寿眉一轩,道:“令主的意思呢?” “破坏会章者逐出会场!” “恐怕办不到!” “咦!仙翁什么意思?” “令主略坐片刻,便见分晓!” 就在此刻,一个黑袍老者气急败坏地奔到彩台之后,三十六护台使者之一转身截住道:“江殿主有何急事?” “有重要情况立禀令主!” “请稍待!”说着,移身后台梯口,压低了嗓音道:“有请首席侍卫!” 站在死城令主身后的八名宫妆少女的第一名闻声出现台后,蹙眉道:“何事?” “江殿主有急事寒陈!” “唔!” 黑袍老者急趋台边,向首席侍卫低语了数声。 首席侍卫芳容一变,转身来到前台,向死城令主低声转报。死城令主颔了颔螓首,沉声道:“有请两位太上护法。” 孽道、鬼婆双又回身面向长案,齐声道:“令主有何差遣?” “不敢,据报有人前来生事,企图破坏大会,有劳二位提对方人头来见!” “遵令!”两条人影晃身下台,径越会众头顶,星泻而去。 所有与会的代表,全感惊疑不置,是什么样的人物出现,竟然发动两邪双双应付?死城令主待两位太上护法人影消失之后,开口道:“大会继续!” 桐柏掌门曹月英寒声道:“慢着!” “本座最后一次忠告曹掌门,别太狂妄!” “哼,当初死城取自十二门派的秘笈,应该先行交回!” “这一点会后自有交代!” 不死仙翁笑嘻嘻地道:“令主何不实话实说?” “仙翁这是什么意思!” “取自各门派的十二部秘笈,令主恐怕无法交代了!” “什么?” “老朽是说实际贵城并没有得到那批秘笈!” 一语惊四座,所有台上的各门派之长,齐为之骇然大震。 死城令主怫然离座而起,厉声道:“仙翁说这话要负责任!” “要老夫负什么责任?” “事实上正如仙翁所说。仙翁既知内幕,必然知道那批秘笈的下落……” “难道要着落在老夫身上?” “言重了,只请指出下落便可!” “如若不呢?” “恐怕要得罪!” “哈哈哈哈,令主,这件公案将来自有人出头交代,用不着老夫饶舌,目前最要紧的速作应变之计!” “应变!” “不错,老夫在袖中起了卦,两位太上护法恐怕凶多吉少!” 死城令主娇躯一震,隔着薄纱,仍可看到那惊骇的目芒,显然这句话使她震惊了,这的确是件影响全局的大事。 各门派掌门在骇然之中透着意外的惊喜,难道有奇迹出现,挽回几乎成定局的浩劫?不死仙翁精研易理,所说的当非信口开河。 全场顿呈可怕的沉默。 死城令主缓缓坐下,半晌无言,似在筹思应付之策。 回笔叙及兼程赶会的宇文烈与东方瑛。 时当午正,两人到了黑森林外的峡谷中。 宇文烈松了一口气道:“到了,希望不会太迟!” 东方瑛轻轻一拭额角的汗渍,跟着缓了身形,道:“不会太迟的!” 蓦地,数名黑衣人闪现路中,为首的是一个黑袍老者,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第105章 宇文烈冷冷地道:“赴会的!” “可有本城柬贴?” “没有!” “报名……”报名两个字出口,忽然神色大变,栗声道:“啖鬼客!” 宇文烈嘿嘿一笑道:“正是在下,让路!” 黑袍老者下意识地一退身,目光扫向东方瑛道:“还有这位朋友……” 宇文烈代答道:“降妖客!”一个啖鬼,一个降妖,在死城立场而言,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黑袍老者挥退手下,向路边一侧身,道:“请!” 宇文烈语意森森地道:“算你知机,保住了老命!”说完,与东方瑛径朝黑森林奔去。 黑袍老者俟两人一离开,马上抄捷径向死城方向疾射而去。 穿了峡谷,越过一片平阳,便是屏障着死城的黑森林。阴森、恐怖、令人见而心生寒意。宇文烈是第三次重临,每一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东方瑛一蹙眉道:“这就是所谓的黑森林?” 宰文烈用手一比,道:“不错,穿过那林道,便是死城,我们快!”身形一连两闪,便到了林道入口阴阳界碑之前。 “来人止步!”暴喝声中,一个白袍人蓦然现身,后面是十八名黑衣汉子。 宇文烈不期然地停了脚步,回顾东方瑛道:“死亡使者,死城属下得力的爪牙,杀!” 死亡使者看清来人,不由高呼—声:“啖鬼客!” 他身后十八名黑衣汉子,一闻啖鬼客三个字,如中蛇蝎般惨然色变。 东方瑛淡淡道:“你的名头很响亮!” 宇文烈道:“过奖了。”话声中,白影连闪,先后竟有十名死亡使者现身。 这些使黑白道闻丧胆的恐怖人物,在此刻宇文烈的心目之中,根本不当回事,慑人的目光一扫十名阻路的使者,寒声道:“各位意欲何为?” 使者之一狞声道:“大会名单中,并没有阁下之名!” “那是另一回事,本人今天特来赴会。” “对不起,请回头!” “各位莫非找死?” 这话使得十名使者勃然变色,另一个怒声道:“啖鬼客,找死的是你!” “各位一定不让路?” “办不到!” “为了争取时间,在下只好出手清道了!”了字方落,人已电闪扑上。 “哇!”惨号声中,一名使者头碎额裂,横尸当场。 “上!”粟喝声中,九名使者全部出手。 东方瑛一横身,挡住了其中三名。 宇文烈心存杀念而来,出手决不留情,掌锋所及,人影横飞,惨号之声不绝于耳,死亡使者一个接一个地栽了下去。场面令人动魄惊心。 接战东方瑛的三名使者,几个照面之下,一死,一伤,剩下一名亡魄尽冒,但可能格于命令,不敢后退。 宇文烈先后已连毙了五人。 “住手!”震耳欲聋的暴喝传处,两条人影直*战圈。双方不期然地住了手。 三名仅存的死亡使者,狼狈不堪地退出圈外,兀自急喘不止。 宇文烈狂笑一声道:“孽道,鬼婆,两位来得好!” 孽道与鬼婆双双狞喝一声道:“小子,你找死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宇文烈转身面对孽道,冷冰冰地道:”邱光祖,山不转路转,咱们又磁头了。” 孽道一声怪笑道:“宇文烈,今天你死定了!” 宇文烈一怔神,恍然悟及鬼婆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寥寥几人之一,她既投身死城,当然已宣泄了这秘密,蒙面已是多余的了。但他还不准备取下蒙面巾,心念之中,厉声道:“邱光祖,废话少说,在你死前,把鬼王御魔录交出来!” 鬼婆似乎极感意外地目注孽道:“什么?你得到了鬼王御魔录?” 孽道一瞪眼道:“别听这小于胡说!” 宇文烈不屑地从鼻孔冷嗤出声,道:“邱光祖,乘早拿出来!” 不久前,孽道邱光祖挟持东方瑛,迫宇文烈以鬼王御魔录交换,复又暗下毒手,几乎毁了东方瑛,不但宇文烈必欲杀之,东方瑛也是恨之切骨,同时孽道、鬼婆撕毁当初对神秘老人的诺言,重出江湖为恶,也使东方瑛有誓杀对方之心,只是心余力拙,现在经宇文烈出头提及,东方瑛自是忍耐不住,厉声斥道:“邱光祖,你是武林中最不要脸的败类!” 孽道目暴凶光,阴侧侧地道:“神秘老鬼既已不在人世,就拿你这小兔崽子消消当年这口气!” 鬼婆一顿手中拐杖道:“这小于便是神秘老鬼的传人?” “谁说不是!” “好哇!小子,老身收拾你!”掌扬处,一道阴风,卷向了东方瑛。 同一时间,孽道也出手攻向了宇文烈。 一场怵目惊心的搏斗,扯开了序幕,刹那之间,掌风雷动,拐影如山。 宇文烈杀机大炽,掌掌硬接硬架,五个照面下来,孽道已退了八尺之多。 一旁的鬼婆与东方瑛,也打得难解难分,但东方瑛技逊半筹,而且是徒手对兵刃,自不免相形见绌,但一时间,还勉强应付。 暴喝声中,孽道足可开碑裂石的一掌,印上了宇文烈前胸,他满以为这一掌宇文烈不死也得重伤,但事实大谬不然,掌落处,如击破革,一股反弹的潜劲,如山反涌,心中立感不妙,闪电抽身,却迟了一步。 “砰!”夹以一声惨哼,宇文烈以更快手法反击,孽道口血狂喷,踉跄后退。 “躯下!” 宇文烈一掌击出,跟着又一掌。 “哇!”孽道邱光祖应声栽了下去。 鬼婆狂施杀手之下,已迫得东方瑛毫无还手这力,见孽道竟然走不出十个照面,登时亡魂皆冒,心中已萌退志,但手却不松。 宇文烈一把抓起孽道,栗喝道:“你交不交出来?” 孽道嘶声道:“办不到!” “扑!”惨号声中,血光迸现,孽道被宇文烈一掌切去了半边脑袋,登时气绝。 鬼婆一见,肝胆皆寒,猛然一拐,迫开了东方瑛,回身便跑。 “哪里走!”宇文烈抛下了孽道尸体,横身阻截。 鬼婆惊魂出窍,拐杖连演三绝招,狠辣绝伦地罩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弹退三尺,劈出一掌,这一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力。狂风怒卷之中,鬼婆的拐招竟然施展不开,撼山栗岳的劲气,使这一生罕逢敌手的女鬼,后退不迭。 东方瑛落得袖手观战。三个死剩的死亡使者和手下,面无人色,退到远远的林边抖索不已。 宇文烈心急万流归宗大会的情况,不愿多作纠缠,第二掌如飞击出。鬼婆白发根根倒坚,口中怪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杖夹以毕生修为内力,冒着如山掌劲,猛然扫了出去。这一击,志在拚命,威力大得吓人。 宇文烈右掌劈出之势不变,左掌蓄足劲道,向杖身横撩。这种打法,除了身怀金刚不坏神功的宇文烈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敢用。 “砰!”掌锋砍正了拐杖中腰,含劲万钧的拐杖,竟然直荡开去。 “轰!”然一声暴震,火花暴射,石屑飞迸,一块重逾数千斤的巨大阴阳界石碑,被横荡的拐杖,击成丁一堆石屑。 凄哼声中,鬼婆撤拐后退,虎口鲜血汩汩。东方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张。死亡使者一行,更是魂儿出窍。以肉掌硬封拐杖,余劲碎石裂碑,这种功力,已起出人体的极限。 宇文烈毫不放松地弹身直*,咬牙道:“鬼婆,在下本无意杀你,但为了天下苍生,武林劫运,只好取你性命了。”呼的一掌,迎胸推去。 鬼婆老脸凄厉得犹胜鬼魂三分,逃生无望之下,只好力拼,双掌一圈,一道阴风排空卷出,这一掌换了任何一个高手,都不敢当其锋,但宇文烈身具三百年以上功力,且已练成了“玄元经”所载神功,相较之下,强出对方太多。 一声震天巨响,八步之内,树折草偃,砂石漫卷成幕,伸手不见五指。 风停砂息,只见鬼婆已退离原地三丈有多,口角兀自汩汩冒着鲜血,身躯不停地颤抖,脸孔已扭曲得失去了原形。 这确实是惊心动魄的一幕,几个照面之间,毁了两个百年罕见的魔头,简直是近乎神话。 鬼婆口唇蠕动,进出几个宇道:“好……你好,小子”“砰!”的一声,栽了下去。 宇文烈思及她的传人邱雯,因不愿叛师,又不愿置身魔道而以自杀来解脱,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三名死亡使者及手下,已在鬼婆负伤之际鼠窜而去。 宇文烈走近孽道尸身之前,伸手一阵抄摸,取回了鬼王御魔录的封面,慨然一叹道:“瑰宝在握,不觅地潜参,却要来送死,天意吗?还是命运?” 东方瑛一观日色,道:“烈兄,我们走!” “走吧!” 会场之内。 台下,数以百计的各门派代表,在窒闷的气氛中,一个个如坐针毡,只有部份暗中已为死城所网罗的帮派,悠然自得。 台上,死城令主被不死翁一席话说得惊疑不置,她不相信以孽道、鬼婆的能为,加上十名死亡使者,收拾不了来人,但事实上却又不见两邪回来复命,难道真如不死仙翁所言,两邪已一去不返了? 各门派掌门人,虽不知来者为谁,但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衷心希冀有人能以回天之手挽回厄运。 从死城令主迫令交出掌门信符一点,已充分地说明了对方的企图。如果武林命脉落入魔道之手,那真是亘古未有的悲剧。 各门派与死城之间的血仇,并未因时过景迁而冲淡。 第106章 只是,谁有这力量敢奢言索仇? 空气似乎已冻结了,令人有窒息之感。全台只有两个人的表情至为明显,不死仙翁的笑容和桐柏派掌门曹月英的怨毒,成了突出的对比。 蓦地,一名死亡使者疾逾电闪地到了后台。 首席侍卫主动地退身后台,瞬间又告出现,俯首在死城令主耳边匆匆数语。 死城令主霍地离座,凝声宣布道:“大会暂停,各位朋友请勿离场!” 场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死城令主接着又道:“四护法!” 原本坐在台上的四名黑袍老者起立躬身,道:“属下在!” “四位各率九名使者,维持会场秩序,如有异动者,格杀不论!” “遵令!”四护法闪身下台,各带九名死亡使者,占据了会场四个方位。 “沈总管!” “弟子在!” “照原定应变计划办理!” “尊令谕!”沈虚白掠身下台而去。 曹月英陡地站起身形,目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正待…… 不死仙翁笑容一敛,沉声道:“曹掌门人,不许妄动!” 死城令主冷电也似的目芒,朝曹月英一绕,退入台后,八名侍卫少女,也跟着退去。曹月英咬了咬牙,坐回原位。 场面显得诡谲万分,谁也不知道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且说宇文烈与东方瑛一阵疾奔,顾盼间,行尽林道,远远已可望人头汇集的会场,尤其那巨型彩台,最为怵目。 宇文烈略显激动地道:“到了,看样子还不太迟!” 话声才落。一条人影飞泻而来。两人不期然地刹势而待。 人影眨眼到了跟前,赫然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宇文烈一见来人,杀念陡起,冷极地道:“沈虚白,是你?” 沈虚白阴阴一笑道:“烈兄,久违了!” “沈虚白,上次看在你亡父临死重托的份上,饶你不死,你竟然不知回头,腆颜事仇,你根本不是人,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今天你死定了!” 沈虚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一个奸狡的人,自有他独到的镇定功夫,当即一抱拳道:“烈兄责备得是,但小弟有难言之隐!” “谁和你称兄道弟,休想我会放过人。” “此事暂且不谈,在下奉令主这命,有请阁下与这位天山朋友!” “不必请,本人自到!” “敝令主现在失魂台相候!” “什么,失魂台?” “距此不远,仅百丈之遥!” “带路!” 东方瑛道:“烈兄当心阴谋!” 宇文烈冷峻地道:“鬼魅之行,不足为虑!” 沈虚白当先带路,奔向与会场相反的方向,越过森林,沿着城疾驰,转眼工夫,面前出现一座五丈高下的石台,台背山而建,与死城呈椅角之势。 台上,一个面蒙黑纱的女子,兀立如一尊雕像,她身后是八名宫妆少女。 沈虚白飞跃上台,躬身道,“人已带到!” “好,下去!” 沈虚白从台的靠山处消失不见。 宇文烈望了东方瑛一眼,双双掠身上台。 死城令主冷森森地道:“宇文烈,何不揭下你面巾?” 宇文烈冷笑一声道:“这有何不可!”伸手解除紫衫,恢复他的白色劲装,然后摘落紫巾。 死城令主忍不住脱口惊呼道:“呀!你……” 宇文烈不屑地道:“在下额上该有烙印,对吗!” “小子,当初如把你一掌劈死,倒免了多费手脚……” “嘿嘿,令主悔不当初,可是迟了!” “这位朋友是天山神秘老人门人?” “不错,特来参加死城除名大典!” “小子,你好狂的口气,告诉你,这是失魂台!” “令主倒先了个葬身的好所在!” “哈哈哈哈!”带着浓厚杀机的脆笑声中,死城令主意外地扯落面纱。 “呀!”宇文烈惊呼一声,连退了三步,死城令主,赫然就是*死诛心人的中年美妇,也正是白小玲的母亲。 他确实估不到白小玲的母亲,但是震颤武林的恐怖人物——死城令主。 死城令主冷冷地道:“宇文烈,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口里答着,心中却起了极大的变化,谜底终算揭穿,怪不得白小玲如此便利地对自己援手,原来她是令主之女,对方迫杀诛心人,是误认诛心人是死城逃出白世奇,如此看来,黑衣蒙面女当是白小玲的姐姐或妹无疑了。 恩、情、仇、怨,在他脑海中快速的转动。 白小玲提出要求,在任何情况下不要伤害她的母亲,原来,有这原因在内,但,自己能因儿女之私而放过这女魔吗? 死城令主幽幽地道:“宇文烈,拿命来吧!” “做梦!” “你无妨等着瞧!” 死城令主眼中突放异彩,直照在宇文烈面上。 宇文烈目光与对方相接之下,心头突地一震,神志开始涣散。 死城令主缓缓移步,口中道:“宇文烈,想不到你仍然那么不挤!” 字文烈目前修为,已非昔日,灵智一振。心神立即恢复。 “看掌!”一道排山掌力,撞向宇文烈当胸。 宇文烈神志一疏一振之间,反应自然慢些,就无法躲过这猝然一击。 “砰!”宇文烈的身形,直向台下飞去。 东方瑛惊魂出窍,怒喝出掌,但分秒之差,已不及阻止这悲剧的发生。 又是一声“砰!”然大响,死城令主一掌震飞宇文烈,就收掌之势,反迎东方瑛攻来的掌力,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一个是全力出击,一个是顺手反击,功力的高下已然判明。 东方瑛芳心如割,她已无暇探究宇文烈的生死,栗喝声中,再度出手,身为神秘老人门下,功力岂同凡俗,一阵忘命猛攻之下,竟然迫得死城令主连退三四步,才有机会还手。转眼之间,过了五个照面,死城令主以内力胜过对方,硬封一掌。劲气雷鸣声中,东方瑛被震得踉跄而退。一抬头,目光与死城令主接触,登时心神一散,动弹不得。 死城令主一挥手道:“拿下!” 两名侍卫少女,应声而出,一左一右,抓向东方瑛。 就在此刻,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两名奉命擒拿东方瑛的侍卫,双双横尸当场。 宇文烈像幽灵似的出现台上,挡在东方瑛身前。 他既已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死城令主的一掌,当然伤不了他,只是疏神被袭,不及还手而已,栽落台下之后,又反弹而起,定了定神,飞身上台,正赶上东方瑛被天魔眼所制,两宫妆少女出手擒拿,他闪电般出手毁了两少女。 死缄令主粉腮惨变,她做梦也估不到短短一段时日之中,宇文烈会练成这等惊世骇俗的通玄功力,骇然道:“你……你没有死?” 宇文烈面笼恐怖杀机,寒声道:“令主很失望?” “你,莫非已得到禁宫所藏的武功?” “告诉你无妨,正是这样!” “小子,别得意,你是死定的了……” “这句话正是在下要对令主说的!” 东方瑛这时神志已告回复,冷哼一声,扑向六名宫妆少女,一对六,双方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这六名宫妆少女,每一人的身手,都较死亡使者略高,所以东方瑛一时之间,还不容易得手。 “住手” 接着是一声凄哼。东方瑛口血飞溅,暴退丈外。 场中,多了一个肉球也似的怪人,两眼青光熠熠,直照向宇文烈。 六名少女业已垂首躬身,齐称:“参见太上!” 宇文烈心头一震,太上,太上是谁?难道死城令主身后还有人? 那肉球也似的怪人,裂开血盆大口,一阵怪笑道:“小子,有种,竟然劳动老夫亲自出手,夫人,站开!”死城令主幽幽退开丈外。 宇文烈心念急忖:夫人?那这怪物是死城令主的丈夫了,那么也是白小玲的父亲,这筒直令人难以置信。 怪人三角眼一翻,颔下短髭蓬立如猬,以刺耳的声音道:“小子,你想如何死法?” 宇文烈心下不无忐忑之感,故意问道:“阁下何方高人?” “死城太上!” “大名?” “你不配问!” “如果阁下死了,在本人记忆中,岂不成了无名之辈?” “唔呀!好狂妄的小子!”肥短的手爪,痰抓而出,这一抓之势,快得简直不可思议,而且出手之奇诡厉辣,可以说世无其匹。宇文烈竟然避无可避地被一把抓住左肩头。 死城太上五指用力之下,如抓在一个铁人身上,顿时骇然变色。 “撒手!”暴喝声中,宇文烈右手疾挥,劈正了对方的前胸。这一掌,铁铸铜浇的也经受不起。 “砰!”夹以一声哼,死城太上肉球也似的身躯,翻滚着疾撞出去。两丈之外,才告停住,只一晃,又回到了宇文烈身前。 宇文烈不由心冒寒气,这种功力,确实也到了通玄之境,他那近身猛击的一掌,竟然伤不了对方。 死城太上双掌圈划之间,已出了手。宇文烈挥掌相迎。两个罕世难逢的高手,顿时展开了一场恶斗。掌风如雷,劲气四溢。死城令主这等高手,竟然无法在三丈内停身。六名宫妆少女,已退到靠山的台边,一个个面如土色。 东方瑛也是花容失色,移身到四丈之外。 第107章 转眼之间,过五十招.只打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令人目震心悬。 ”砰!砰!”连响双方只攻不守,各中了对方数掌,人影霍然而分。宇文烈俊面苍白,胸部起伏不停,喘息之声,数丈之外可闻。 死城太上口角沁血,狞厉如鬼。显然,双方功力悬殊不大。 宇文烈心念疾转,如果硬拚下去,极可能两败俱伤;而死城令主在一旁虎视眈眈,东方瑛功力固属不凡,但抵不住对方的天魔眼,还有万流归宗大会关系着整个中原武林的命运,非予阻止不可,若不谋速战速决,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伸手拔出了平头怪剑,一道豪光映日生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森森之感令人不敢*视。 死城太上嘶哑地叫了一声:“阎王剑!”本来这阎王剑在他这等高手眼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持剑人的功力,以宇文烈的修为,加上这因人而异的怪剑,威力之强就很难估计了。 死城令主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竟然移步欺入圈中,看样子她可能要和妯丈夫联手出击。 东方瑛玉牙一咬,也转动脚步。 空气在一度松懈之后,又里无比的紧张。 宇文烈沉声喝道:“瑛弟,你莫插手!” 东主瑛闻声止步,但目光却盯住死城令主,虽然她知道对方的天魔眼厉害,但必要时,准备冒险一击。 另一边,会场之内,已起了相当的变化。四护法率领的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分四个方位监视全场。怕各正派人士突起发难。就在死城令主离去之后不久,四护法之三和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忽然无声无息地倒毙现场。猝然剧变,引起了一场骚乱。 不死仙翁出现台边,宏喝一声道:“不许动!”声音不大,但却使每一个在场的高手耳膜如刺,哗声顿时止息。谁都料到,意想不到的变故将要发生。 不死仙翁满面肃然之色,目注右面座椅,道:“请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四掌门下令该派弟监视现场的死缄门下和爪牙!” 四掌门人立即起身发令,数十正派高手,控制住会场。一些早已投效死城的江湖帮派,顿时惶惑不安,却又不敢有所行为。 这里仅存的一名死城护法,疾趋不死仙翁身前,道:“请老前辈示下!” “一切都照原定计划布置好了?” “好,你下去等老夫的暗号发动!” “是!”黑袍老者迅快的下台,转眼无踪。 那些护法和死亡使者何以忽然倒?这一名护法为什么会受不死仙翁指挥?究竟暗中安排了什么计划?不死仙翁到底弄什么玄虚?外间闯会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切像一层迷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死仙翁朝曹月英点了点头,曹月英下台疾奔而去。场面在一阵骚动之后,又趋于死寂,但死寂却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死城之内,不知是不知变故,抑是无人发令,竟然毫无动静。 失魂台上,宇文烈手执阎王剑,与死城太上对峙,对*到侧后方的死城令主,连眼皮都不觑一下。 双方蓄势等发。这一战不单关系个人的生死,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宇文烈是这一交劫运的重心,他胜了,扭转乾坤,败了,武林变色。 场面的肃杀凝重,像是时间都停止丁运行。 宇文烈向前跨了一大步,阎王剑提到出击的位置。 死城太上臃肿奇矮的身形,也前移了三尺。双方距离短到八尺之内。死城令主粉腮一片铁青,汗珠滚滚而落。 双方在比拚定力,捕捉出手的机会。如果任何一方精神稍懈,立即就会遭受到致命的一击。东方瑛被这场面感染,也紧张得汗透重衫。时间在对峙中静止。这种场面,可以令一个修为稍差的高手精神崩溃。宇文烈斜举的阎王剑,剑芒已露丈余,全部功力,已全*注到了剑身,准备泣鬼惊神的一击。 死城太上双掌已较原先粗大一倍有余,望之令人心悸。 终于,死城太上在无法按撩之下,闪击出手。死缄太上双掌一颤…… —道剑气,撕空有声。只一闪,像火花爆发似的一闪。“砰!”夹以一声闷哼,死城太上的掌力被气震回,人也踉跄后退数步。 一切又归于寂然,像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过。东方瑛意念才动,情况已静止了。宇文烈手中的阎王剑已由斜举为下垂。死城太上的双掌,呈半出击的姿势。此外,什么也没有变化。 “砰!”血光迸现,死城太上陡地栽了下去,从头之下,整整齐齐地分为两片,肝脑肠肚,瘰疬一地。 刺耳的惊呼,发自远站山边的六名中发少女之口。被视为神明的死城太上被劈成了两半,使人无法接受这是事实。 东方瑛呆了半晌,才伸手去拭额上的汗水。 死城令主粉面扭曲,娇躯簌簌而抖。 宇文烈面寒如冰,缓缓转身面对死城令主,粟声道:“请令主在死前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死城令主突地仰天一阵狂笑,道:“宇文烈,你还不算活定呢,神气什么!” “那是另一回事,现在请回答,令主与先师铁心修罗何仇?” “我恨他,他卑鄙无耻!” “请说明白些!” “就是这样。” “神风帮主白世奇何以受迫害?” “这你不必知道!” “哼,十二门派的传派至宝,请先交代。” “交代,向你交代?你不配!” 宇文烈杀机倏炽,阎王剑一扬,厉声道:“死城所为,人神共愤,拿命来!” 蓦地,远远一个声音道:“宇文烈,你看这是什么?” 宇文烈暗自一惊,举目望去,两名黑衣汉子,举着一个木架,木架上绑着一个女子,沈虚白紧随木架之旁,缓缓地从靠山的一面移来,在五丈之外停止不动。黑衣人放落木架,退了回去。 原来失魂台靠山的一面,有暗道与城内相通。 宇文烈看清楚被绑的赫然是黑衣蒙面女时,不由肝胆皆炸,咬牙喝问道:“令主,那被绑的可是令千金?” 死城令主向木架移近丈许,才答道:“不错!” “准备把她怎样?” “凌迟碎剐!” “什么,要杀她?” “一点不错!” “虎毒不食儿,令主的心肠远胜豺狼!” “宇文烈,你该明白杀她的原因?” “不错,她曾救在下出死城!” ·只此一端?” “嗯!” “你再看看她是谁?” 沈虚白一把扯下那女子的蒙面巾。宇文烈目光一扫,几乎晕了过去,那黑衣蒙面女,赫然就是白小玲本人。天呀!自己应该早想到这点,然而竞没有想到。自己不是也化名啖鬼客,以内功改变了嗓音吗?白小玲当然也可以这样做。 那美赛天仙的粉面,已憔悴得不复旧时容光。 没有白小玲,他早已死了!没有白小玲,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那海样的深情,山般的厚恩,他怎能忘得了。 沈虚白面带奸笑,平执一柄长剑,剑尖指在白小玲的肋下。 宇文烈额上青筋暴露,血行加速,汗下如雨。他在死拚死城太上时,也没有紧张。 他杀了白小玲的父亲,现在要杀她母亲,而她的母亲却要杀她,这一份缠结的恩怨情仇,加上伦常大义,像一堆乱麻,理不出头绪。 他情不自禁地高叫一声:“玲妹!” 白小玲抬起头来迟滞的目光久久才现出一丝光彩,粉腮起了变化,目光闪现幽怨和凄苦,低应了一声:“烈哥哥,是……你……”每一个字,像一把刀扎在宇文烈的心上。 宇文烈钢牙几乎咬碎,转面厉声问死城令主道:“你真的要杀她?” “当然!” “你不是真心!” “为什么?” “她是你的女儿,骨肉至亲!” “哈哈,女儿,乖灭伦常,叛门助敌,欺师灭祖,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为什么奉要当在下之面处治她?” “因为她犯罪是为了你!” 宇文烈全身一颤,退了两步,那边传来白小玲凄楚的声音道:“烈哥哥,我罪有应得!” 第二十五章春梦了无痕 一旁传来白小玲凄楚的声音道:“烈哥哥,我罪有应得!” 宇文烈脱口狂叫道:“不,你不能死!” 死城令主阴侧侧道:“宇文烈,这可不关你的事!” 宇文烈双目暴射煞光,断然道:“这件事我管定了!”说着,举步欺向死城令主…… 沈虚白厉声道:“宇文烈,你只要敢再走一步,我就先废了她!” 宇文烈悚然止步。 这关系非常微妙,对方竟然以自身骨肉要胁敌对的人。 宇文烈目眦欲裂地向沈虚白道:“狼子,你父亲是怎样死的,你竟然不顾血仇,甘心……” 沈虚白阴鸷地道:“这用不着阁下提醒,他自犯律条,罪有应得!” 宇文烈气得打了一个哆嗦,恨声道:“沈虚白,他是谁?他不是你父亲?你竟然吐出这种绝灭人伦的话来,看来你父亲沈之岳死难瞑目了,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沈虚白俊面一变,道:“住口,目前还不知道谁杀谁。宇文烈,还是谈谈正事吧,白小玲因为你而犯了不赦之罪,这一点你想来是明白的……” 白小玲突地一偏头,呸了沈虚白一口,嘶声道:“沈虚白,你是狗!” 沈虚白一咬牙,不再开口。 第108章 宇文烈转向死城令主道:“令主妨说明企图?” 死城令主阴凄凄地道:“宇文烈,本座身为令主,论法不计亲疏,白小玲现在是本城叛徒,按律应当众凌迟,不过,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条件?” “不错!” “什么条件?” “她因爱你而犯门规,你可以得到她,但必须誓言永绝江湖!” “令主,她是你女儿!” “现在不是了,她已丧失了资格!” “真亏令主说得出口!” 宇文烈恨得牙痒痒的,厉声道:“办不到!” “你愿意她为你而死?” “以自身骨肉要挟别人,这倒是武林中空前绝后的奇闻!” “宇文烈,要不然你赶快逃命?” “逃命,哈哈哈哈!……”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失魂台下,巳埋了万斤炸药,只须眨眼工夫,便骨化飞灰,形神俱灭!” “连令主本身在内?” “本座坦白告诉你,本座只在成功则主盟天下,失败则放弃生命之间,选择一样,没有其他的打算!” 宇文烈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冷噤,道:“令主够狠,恐怕宁可我负天下的曹阿瞒也望尘莫及!” 死城令主神色不变地道:“本座不在乎此点!” “如此看来,牺牲一个女儿,倒是件小事了?” ”亦无不可。” “那就下手吧?” 死城令主面上升起—抹诡异的神色,一抬手,道:“行刑!” 复又向宇文烈道:“小子,你只要敢妄动一下,彼此就同归于尽。” 沈虚白的剑尖,仍不离白小玲的肋下,一个高大狞恶的黑袍老者,从后台山边秘道现身出来,远远朝死城令主一躬身道:“刑殿张横候令!” 死城令主一摆手道:“由张殿主亲自行刑,立刻执行!” “遵令谕!”黑袍老者再次躬身为礼,转身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灼灼的解腕刀,徐徐举步欺向绑在架上的白小玲。 眼看一场凄绝人寰惨剧就要上演。一旁的东方瑛,已激动得簌簌而抖。 白小玲惨厉地呼号道:“烈哥哥!你走吧!” 宇文烈但觉周身血管几乎要爆炸,俊面不自主地起了抽搐,他怎能坐视白小玲如此惨死?此刻,他要毁死城令主并非难事,但沈虚白要杀白小玲极为便当,他纵使功力真的通玄,也救不了白小玲。 黑袍老者已到了白小玲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场面紧张到了无以复加。宇文烈必须任务明智的选择,救人,或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不可能! 答应退出江湖的条件,置中原武林的命运于不顾,更不可能!然而,时间已不允许他多所考虑。 蓦地,一个冒险的意念浮上心头,自己目前应该做的是如何阻止对方引燃炸药,否则一切都不必谈,要阻止这疯狂的行动,只有挟制住死城令主,沈虚白人虽阴鸷,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人痴心爱慕着美如天仙的白小玲,如果自己猝然出手,制住死城令主,他在措手不及之下,可能不致骤下杀手,只要争取这一刹那时间,便可控制全局。 当然,这是以白小玲的生命作赌注的行动。可是这冒险是值得的,也是唯一可采的途径,否则对方一旦引燃炸药,不但白小玲救不成,自己也难幸免。万一白小玲救不成,在擒住死城令主之后,尚可挽回武林劫运,不致两头落空。这决定,须在超人的勇气,也须要超人的超人的身手。 黑袍老者手中的银腕尖刀已扬了起来…… 事急燃眉。宇文烈猝然弹身,扑向死城令主,这一扑之势,电光石火不足以形容其快,根本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一声闷哼传处,死城令主的一支手臂,已被宇文烈牢牢扣住。这一着,谁也意料不到。 死城令主身手可非闲,一手被制,另一手立掌如刃,戳向宇文烈腹部七坎死穴。宇文烈神功护穴,被戳之下,仅退了一步,夷然无损。 变生伧促,黑袍老者与沈虚白果然手足无措,没有向白小玲下手。 六名侍卫少女,齐齐惊呼出声。 在这电光石火的变故中,宇文烈当机立断,回身疾掠。 “哇!”“哇!”两声栗耳的惨号传处,黑袍老者与沈虚白双双横尸当场。 宇文烈手中挟持着死城令主,犹能在瞬息间连毙两名高手,这种功力,的确是骇人听闻。 东方瑛也掠过身来,脸上惊悸之色还未消失。 宇文烈此刻才松了口气,激颤地唤了一声:“玲妹!” 白小玲粉腮在剧烈地起着变化,久久才进出一句话:“烈哥哥,你……不能伤害我母亲。” 宇文烈心头一窒,未及答言…… 死城令主凄厉地高叫道:“你们等什么,燃火!”这话是对那六名侍卫的少女而发。 宇文烈狂叫一声:“瑛弟,阻止……” 东方瑛在宇文烈的话出口一半,已弹身扑了过去。但迟了半步,六侍卫只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宇文烈头皮发炸,伸手想解白小玲的缚,死城令主连出三掌,使宇文烈无暇抽手…… 东方瑛又回头奔来。 宇文烈栗声道:“瑛弟,你走!” 东方瑛充耳不闻,扑了回来,一面伸手解下白小玲。白小玲嘤咛一声,萎顿在地。 宇文烈亡魂皆冒,眼看即将要齐化飞灰…… 就在此刻,一条黑影,从山边秘道处闪电掠来。 宇文烈大叫一声:“截住来人!” 东方瑛一旋身,飞扑来人。 来人身法十分奇妙,嗖地弹开丈外,避过了东方瑛闪电般的一击。 现身的赫然是一个黑袍老者,只听他急叫道:“秘字第四号!”宇文烈反应迅速,忙向东方瑛道:“瑛弟,住手!” 黑袍老者直趋宇文烈身前。 死城令主栗声道:“李护法,那……炸药?” 姓李的护法冷冷地道:“已经移作别用了!” “什么,你说什么?” “埋在台下的炸药已移作别的用途了!” “谁的命令?” “本人!” “你找死,移作何用?” “炸城!” “什么,炸城?你……你……” 姓李的护法甩脱黑袍,用手朝面上一抹,赫是一个目含怨毒的俊逸少年。东方瑛与白小玲齐惊呼了声。死城令主奋身一挣,却挣不脱宇文烈的掌握,狂吼道:“你是谁?” 少年咬牙切齿地道:“空空祖师的传人欧阳治!” “你……你……” 死城令主口中你了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她意识到一切图谋,都幻灭了,这是她做梦也估不到的。 “哈哈哈哈……”死城令主疯狂般的笑起来,不知是绝望还是自嘲。 欧阳治厉声大叫道:“女魔,看死城末日的景象吧!”话声中,抖手抻起一支火箭。 就在火箭升空之后不久,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裂空传来。 爆炸声发自死城之内,失魂台居高临下,只见股股冲空的浓烟,城墙倾颓了,那原来因布有奇门阵势而无法看透的死城,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阵势毁了,原来神秘莫测的死城,现在与普通的废城没有两样。 无数的黑衣人影,在废墟中矢豕狼奔。喊杀之声震耳而起。无数人影奔入死城。 于是血的序幕开展了。 狂乱,厮杀!场面令人怵目惊心。 宇文烈激动的全身发抖,这太出乎他意料之外,忍不住向欧阳治道:“欧阳兄,这是谁的安排?” 欧阳治眉锋一场道:“不死仙翁老前辈!” “哦!” 东方瑛突地接口道:“不死仙翁?” 欧阳治向东方瑛礼貌的一倾首道:“是的!” “他现在何处?” “大会令台上指挥全局!” 死城令主目毗欲裂,血水顺着眼角下流,粉腮已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惨厉至极地吼道:“不死仙翁,本座誓不与你甘休!” 宇文烈扣住对方的五指一紧,道:“你没有机会了,十二门派会把你分尸万段……” 白小玲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幽幽地道:“烈哥哥,放了她。” “这……玲妹,办不到!” “她没有把你当女儿……” “可是她总是我的母亲!” “玲妹……” 白小玲怆厉地道:“烈哥哥,要不你先杀了我!”身体晃了两晃,又坐回地面。 宇文烈大是骇然,栗声道:“玲妹,你受了伤?” 白小玲不答所问,声泪俱下地叫道:“烈哥哥,我求你,只这一次!” 如果没有白小玲,他已不止死一次了,还有那禁宫之钥,若非白小玲,他今生休想再取回,根本也就谈不上现在倾古凌今的功力,更使他不能自己的是她那一份不计生死的痴情。他动摇了,怎么说了也无法当白小玲之面向她母亲下手。然而,放了这人神共愤的毒妇,武林舆论又将如何? 白小玲失声道:“烈哥哥,你不答应?” 宇文烈深深地望了白小玲一眼,跺跺脚,松开了手。 欧阳治大叫一声:“还我师父命来!”和身扑了过去。 死城令主双目一瞪,欧阳治突然垂手后退,悚惶万状。以欧阳治的修为,自怎能和对方的天魔眼邪功相抗! 宇文烈中间一横身,死城令主闪电般逝去。 欧阳治神思恢复,摇头一叹道:“宇文兄,你放走了她将会后悔!” 宇文烈报以一声苦笑道:“欧阳兄,一个人有时候免不了要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不得已啊!” 第109章 欧阳治转身下台,疾奔而去。 宇文烈方才想起该问问欧阳治关于杨丽卿其人,他既潜伏死城中这么一段时日,而且竞易容为护法,身份不低,应该知道。 空空祖师死时地上留字,指出凶手是杨丽卿,而方才他出手向死城令主索师仇,这其中…… 东方瑛匆匆地道:“烈兄,小弟去找一个人,回头再见!” “找谁?” “不死仙翁!” “什么事要……” “向他打听两个人的消息,同时我多少要替中原武林尽几分力!” “请便!” “回头见!”东方瑛径朝会场方向电闪泻去,眨眼无踪。 死城之内,喊杀之声震天,看来,这恐怖神秘之城,将被彻底地扫除了。 宇文烈暗忖,这场厮杀,已不必自己再出手了,孽道、鬼婆、死城太上业已先后伏尸,有不死仙翁主事,定可收拾残局。 心念之中,目光转向白小玲爱惜地道:“玲妹,你受了伤么?” 白小玲惨然一笑道:“我完了!” 宇文烈不由心头巨震,骇然道:“什么完了?” “我的功力已经被废……” “这……玲妹,我必设法使你恢复功力!” “不用了,我对江湖事已毫无兴趣,武功是罪恶之源,我不要!” “玲妹,这是你的偏见,武功岂是黑暗恶之源,这要看如何去运用它……” “烈哥哥,如果天下根本没有武功这回事,又怎会生出这些恩怨血腥?” “当然,不过这只能说是一种奇想。” “你走吧!” “我!走?” “是的!” “你呢?” “唉,烈哥哥,妾本薄命,奈何逢君,我想,我错了,错得没有赎罪的余地,但我并没有后悔爱上你,生也有涯,望君、珍重,你……走吧!”幽幽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宇文烈坚决地一摇头道:“玲妹,我带你走!” 白小玲冷清地道:“走,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我必使你恢复功力!” “以后呢?” “以后?”宇文烈不由语塞,以后呢?如何安顿她?事先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然而,扔下她不管吗?她已是无家可归,无亲可依的人,何况她失去了功力,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中寸步难行,海样深的情,地般厚的恩,又岂能撒得了? 白小玲凄然一笑道:“烈哥哥,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放过家母,我已经满足了。我,家庭忤逆,门中叛徒,还希冀什么!你去吧,我真诚的祝福你!” 宇文烈似突然下了决心,一跺脚道:“走,我到哪里,你到哪里!” “你结发的妻子呢?” “她……她……”他眼前浮起姜瑶凤俏丽的面庞,也感受到她委曲求全的德性,妻子,大师伯的女儿,他当然不能负她,但白小玲又如何能亏负? 于是,他毅然地道:“她不会嫉妒的,玲妹,你愿意委曲吗?” 白小玲苍白的粉靥上起了一层红晕,欲言又止,最后幽凄地道:“我只是觉得愧对家母!” “玲妹,你的孝心,皇天可鉴。” “我……不……”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他抱起了她,弹身下了失魂台,盲目地向前奔去,行行重行行,眼前来到一座小山之上,他一看地形,不由自主的停了脚步。 这里,正是白小玲化装黑衣蒙面女,救他脱出死城的待决牢秘道出口的附近,她曾给他遗下一块紫色丝巾。 旧地重临,巨变在迩,不由感慨系之。 “烈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日易容救我出困的情景!” “哦,你还记得?” “玲妹,这能忘得了吗!” 香泽微闻,温玉在怀,那美赛天仙的粉靥上,啼痕犹新,别有一番动人的况味。宇文烈微微俯首,接触到的是一双秋水似的眸子,还有那抖动着的唇瓣。 他情不自禁地把头俯得更低,白小玲羞怯地闭上了双眸,那神态,的确撩人遐思,他有一种未饮心先醉的感觉。 “玲妹!”他低唤了一声。 “唔!”那声音,像是发自梦中。 他把她抱得更紧,口唇慢慢地凑上去…… 蓦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孩子,你忘了我的忠告!” 宇文烈怦然心惊,绮念全消,抬头一看,一个青衣蒙面人,正从三丈外一块巨石之后现身出来,他,正是那后来出现的诛心人,显然他是早已隐伏在这里的。否则,以宇文烈的功力,十丈之内任何动静都瞒不了他。 “哦!是阁下!” “孩子,幸喜你复原了!” “谢关怀!” “她……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只是失去了功力!” “唉!”这一声长叹,发自诛心人之口,特别耐人寻味,他因何而叹? “阁下在这里……” “等人!” “等谁?” “她来了!”说着,用手遥遥一指。 宇文烈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一望,禁不住心头狂跳,血行加速。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小玲的母亲死城令主,那地方,也正是秘道出口,看来她是从秘道入城,可能见事已不可为,又退了出来。 白小玲仍被宇文烈横抱胸前,闻言之下,急问道:“谁来了?” 宇文烈大感为难,但又不能不说,沉声道:“是令堂!” “我妈?” “是的!” “放下我!” “你要做什么?” “我……我……是的,我能做什么?我功力全无,但我不能眼看她落入别人之手呀,放下我。”我字出口,已是泪痕满面了。那口气,那语调,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况味。 诛心人激动地道:“孩子,一个人有时必须接受命运,你母亲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即使她能死一百次,也赎不回她的罪孽,这无边的血债,须要她自己了结。” 白小玲两眼发直,木然地望着苍穹,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眼角流向鬓边。 诛心人匆匆向宇文烈道:“你在此陪着她,等我。”人已飞纵而逝。 白小玲幽幽地道:“他是谁?” “诛心人!” “渊源,从何说起?” “那说话的口吻还不够说明?” “这……是的,我也茫然不解。不过,我相信这谜底快要揭开了。” 口里说着,心里也是惊疑莫释,先后两个诛心人,所作所为如出一辙,而且对自己都有一种迹近亲情的关注,这实在令人猜之不透。 就在此刻,山下传一阵暴喝之声。 宇文烈展目一望,不禁大震骇,只见数十人影,阻断了山谷,把死城令主截住,人影中,大部分是穿黄衣的,难道柳玉蝉已率人来此,她不是守护她外祖父戚嵩,等待自己的联系吗? 诛心人业已赶到地头,径自趋前与死城令主相对峙。 宇文烈思绪激荡如潮。 死城令主的天魔眼无人能抗,这一拼斗之下,不知又要造多大的血劫。 杨丽卿之谜,仍未揭开。 当下忍不住道:“玲妹,我有句话问你,如果有困难,可以不必回答!” “你先放下我,老这样抱着……” 宇文烈讪讪一笑,把她轻轻放下,两人相对而坐。 “我和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 “杨丽卿!” 白小玲芳容大变,栗声道:“你问杨丽卿?” “是的!” “做什么?” ”多必须要找到她!” “仇?” “目前还不能说,也许正好相反!” “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吗?”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先师铁心修罗临终之时,说他生平对不起一个女人,要我务必寻到她,就是杨丽卿。至于两人之间的纠葛,我也不知道,据武林传言,他俩是……” “是什么?” “是一双爱人!” “哦!你为什么要向我打听?” “玲妹,戚嵩被她活埋,是你救的,戚嵩的妻子冷罗刹死在她手,空空祖师也是她所毁,我断定她是死城一分子。” 白小玲娇躯簌簌而抖,欲言又止。 宇文烈紧迫着道:“玲妹,我不勉强你,如有隐衷可以不必回答我,我自己会去找答案的!” 白小玲凝望了宇文烈宇文烈良久,十分费力地道:“她就是家母!” 宇文烈一跃而起,骇呼道:“是你母亲?” “不错!” “你……等我!” “我必须要把话问清楚,这是先师遗命!” 只在刹那之间,他的额上竟渗出了汗珠,可以想见他内心激动的程度。许多横拦在心头的疑团,消失了大半。 白小玲惶然的道:“你要把她怎么样?” 宇文烈颤声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我要代先师偿还亏欠,如果事实是先师负了她的话。” 谷中,双方依然在对峙,没有动手的迹象。 宇文烈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抚了抚白小玲,飞驰下峰。 顾盼间,来到了死城令主被围之处,只见东海黄金城的人马全部在场,为首的赫然是柳玉蝉和她的外祖父戚嵩。 另外,数十黑衣人也站在敌对的这一边,这情况令人费解。 场中,诛心人与死城令主隔八尺相对。 宇文烈甫一现身,柳玉蝉已迎了上来,眉目之间,有一股哀怨之色,淡淡地道:“你来了?” 第110章 “柳姑娘何以……” “这全是不死仙翁前辈的安排!” “哦,这些死城门下怎么也站在这一边?” “他们原是神风帮的旧部!” “神风帮?” “是的!” 宇文烈划愕莫名,神风帮当年神秘失踪江湖,看来与死城有莫大关联,父亲白世奇的被囚,以后梁伯通徐千等人的反正,足可证明…… 心念未已,只听诛心人栗声道:“杨丽卿,你还执迷不悟,难道要让各门派高手把你乱刃分尸?” 死城令主面色凄厉如鬼,但目中仍有一股阴狠之气,寒声道:“说了半天,你意欲何为?” “盼你自了,落个全尸!” “办不到!” “你还想打什么主意!” “杀人!”这两个字眼,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诛心人厉声道:“你作的孽还不够?” 死城令主身形一个踉跄,宇文烈这才注意到她的衣裙已被血水濡湿了半边,怪不得她没有施展天魔眼的邪功,否则,眼前这批人如何能阻得住她。 宇文烈咬了咬牙,趋入场中。 诛心人颤声道:“孩子,你想做什么?” 宇文烈目光一扫死城令主道:“我有话要问她!” “不必了,你要问的话,我会答复你。” “阁下如此自信?” “当然!” “但在下非要直接问她不可!” 死城令主嘿的一声冷笑道:“小子,本座深悔当初没有杀你……” 宇文烈咬了咬牙,向诛心人道:“阁下可否退开?” 诛心人目光闪射一种异样的光辉,低沉地道:“孩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宇文烈眉一竖,心念转了两转,道:“第一,当年神风帮突然人武林消失之谜。”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第二呢?” “第二,白世奇被禁之谜!” “嗯,一二两点本来是一回事!” “第三,十二门派被勒索之物……” “我可以交代!” “阁下可以交代!” “错不了!” “第四,当年铁心修罗与死城令主之间,是什么纠葛?” “我也可以答你!” 宇文烈冷冷地扫了诛心人一眼,道:“这似乎不应由阁下越俎代疱。” 诛心人以一种使人不能不信的声音道:“我以人格担保,决无虚言,所有问题我都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在下很抱歉,还是亲自询问为上!”上前两步,注视着死城令主道:“令主就是杨丽卿?” “你现在才知道?” “如此,在下请问……” “住口”死城令主大喝一声之后,怨毒至极地道:“宇文烈,本座前半生毁在你死鬼师父之手,后半生毁在你小子之手,我做鬼也要找你师徒算这笔帐!” 宇文烈激拎泠打了一个冷颤,暗忖:师父说的当然不会假,那一定是曲在师父,但事情的本身,仍须澄清。心念之中,放缓了声音道:“先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令主?” “哼,对不起?小子,他是世间最卑鄙的男人……” “令主最好是说出事实!” “我不说,我永远不愿提起他!” 话声中,身形一个踉跄,看样子她受伤相当不轻。 诛心人插口道:“孩子,你退开!” 宇文烈头也不回地道:“这件事阁下不必插手了!” ”孩子,你不懂……” “在下就是因为不懂,才要问个明白!” “可是你永不会从她口中得出答案!” “这一点阁下用不着*心。”. 死城令主厉声道:“宇文烈,你下手吧!” 宇文烈心中一震,道:“在下此刻井非为下手而来!”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先师遗言交代,他生平只对不起一个人,就是令主,要在下务心要寻获……” “哈哈哈哈……” “在下说的并不可笑。” “宇文烈,本座不愿听。” “先师身残功废,苟延了数十年生命……” 死城令主面色大变,厉声道:“他身残功废?” “是的!” “被何人所伤?” “不知道,是在探死城之后!” “哦!” “而先师之命,却是毁在令妹杨丽仙之手!” 死城令主陡地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不可能,她为什么要杀他,她本是……”: “事实如此,令妹说是为令主报仇!” “她……为我……报仇?你说的全是真话?” “在下似乎没有说谎的理由。” 死城令主举目向天,面色不停地变幻,口里梦呓般地道:“难道是……他施的毒计?……莫非我……错怪了他?……” 宇文烈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两个他字何所指?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射而至,剑气如虹,绕向死城令主。 宇文烈连想都不想的挥掌劈向那道剑光。 “砰!”的一声巨响,剑光倏敛。 宇文烈一看出手袭击的赫然是曹月英,不由窒住了。 曹月英也是一呆,继而幽幽地道:“你……不许我报父仇?” 宇文烈窒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他想起了子午峡求医被制,曹月英为替自己求情,叩地求死的那一幕,心头不由一颤,这一份情,是永远也难偿还的。 诛心人却接上口:“姑娘,对方重伤在你剑下,何不暂时放手,让对方自作交代,索债寻仇的并不止姑娘一人。” 原来死城令主人失魂台脱身,由秘道入死城,想作困兽之斗,殊不知曹月英早已预伏秘道之中,猝起发难,使她受了重伤,幸而秘道机关重重,未尽破坏,她利用机关阻住曹月英的追击,返身出秘道,不想黄金城及昔年神风帮的一千高手,又已拦谷阻截,使她陷入绝境。 老人戚嵩,满脸悲愤之色,突地一欺身戟指死城令主道:“杨丽卿,活埋之怨可恕,杀妻之恨难消,老夫劈了你!” 宇文烈一横身道:“戚前辈请慢动手!” 戚嵩念在宇文烈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又长公主那一段因缘,只好咬牙退回原来位置,但目中怨毒之色并未稍减。 死城令主成了众矢之的,人人欲杀之而心甘。 这可难坏了宇文烈,对这人神共愤的女魔,他不能包庇,但师父遗言又不能不顾,好歹得代师父偿还一份亏欠。心念之中,破风之声大炽,只见近百条人影,如飞蝗般飞扑而至。 人影落地,立即合圈,来的僧道欲尼俱全,赫然是十二门派的高手,一个个目含怨毒,注定了死城令主,场面充满了浓厚的杀机。 宇文烈双眉已紧紧地攒在一起。此刻,他如果说任何为死城令主缓死的话,难免干犯众怒,虽然以他的功力并不在乎这一点,但不能不顾及武林正义。 死城先后毁了十二门派的掌门人,造成千古罕见的惨案,这笔血债,死城令主必须偿还。 十二门派的高手,一个个跃跃欲试。 宇文烈苦思了片刻,横定了心,拱手高声道:“在下宇文烈,曾欠死城令主一笔债,大丈夫恩怨分明,所以今天……”话未说完,诛心人已大声插口道:“孩子,你不能做糊涂事!” 宇文烈冷冷地道:“阁下是否可以改个称呼?” 诛心人一怔神道:“孩子,这称呼开无不当!” “阁下凭什么?” “可否事后交代?” 死城令主目光遍扫在场的群豪一眼,阴声道:“诸位,本座如果手段再辣些,及早派人上门求教,当不致有今日!” 群情哗然,隐约中已有人喊出了“杀!”‘这场面如果一经爆发,将是不可收拾之局。 诛心人厉声道:“杨丽卿,你快作了断!” 宇文烈咬了咬牙,执拗地道:“在下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死城令主厉哼一声道:“宇文烈,不必说了,我至死恨你们师徒俩!” 宇文烈心头一沉,呼吸也为之一窒。 宇文烈暴喝一声:“你敢!” 呼的一掌朝诛心人劈去,但,迟了半步。 惨哼之声传处,死城令主口血飞进,栽了下去,而诛心人同时也被宇文烈骇人的掌劲,震得栽倒两丈之外。 四周的高手,举步前拥,趋向业已倒地不起的死城令主!场面紧张得无以复加。 宇文烈双目尽赤,大喝一声:“不许动!”这一喝,凝足丹田内力而发,有如九天雷震,前趋的各门派高手,变色疾退。 诛心人这时已自地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前襟与蒙面巾的下半截,鲜血犹殷,疾奔数步,到了宇文烈身边,激动地道:“诸位同道,再大的罪愆,也不过一死,人死仇消,杨丽卿业已去死不远,诸位可以放手了,若非她身负重伤功力丧失大半,并非在下小看各位,百人齐上,不过送死,各位自命名门大派,当下致招打落水狗之讥,而况,她行将气绝了。” 这是实话,死城令主若非被曹月英在秘道中猝袭重伤,现场除了宇文烈之外,无一是她的对手,最不济,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但诛心人的措词,似乎激烈了些,登时引起一片怒哼之声。 宇文烈转头向诛心人道:“阁下的手段有欠光明……” 诛心人身形晃了一晃,道:“我若不出手,她势将被斩为肉泥!” “这是阁下的借口?” “本人无须找任何借口。” “难道阁下有权落井下石?” 第111章 “唉,孩子,你就会明白的。” 死城令主突然撑起半截身躯,抖战的手,戟指诛心人道:“你……好……可以称心了,我……对不起那孩子,她呢?”目光转向了宇文烈,最后一句,是对宇文烈而发。 宇文烈知道她指的是白小玲,悚然而震的道:“她很好!” 死城令主显然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说完重行倒回地面。 宇文烈心头陡地升起了一个意念,为了师父遗言,为了白小玲,该不该救她?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踉跄扑入场中,哀叫一声:“妈!”伏在死城令主身上,痛哭起来。 她,正是被宇文烈留在山顶上的白小玲,只见她钗横发乱,衣裙碎裂,手脚等处,有不少血痕。 宇文烈不由手足无措,白小玲功力全无,从山顶奔下,艰苦可想而知,哭声哀哀,如杜鹃夜啼,一声声扣人心弦。 人群中突地传出一个声音道:“这是女魔女儿,斩草必须除根!” 宇文烈芒扫向发声之处,栗声道:“谁说的?” 没有人答腔,但普遍的表情是敢怒而不敢言,铁心修罗第二的功力,较之死城令主还要可怕,谁敢轻捋虎须。 死城令主睁开了失神的眼,困难地抬起手,放在白小玲的头上,脸上浮现一抹歉然而慈祥的笑容。 母爱,天下最伟大的爱,再阴狠的母亲,也有这一份母爱潜存。 白小玲止住悲泣,凄切的再喊了一声:“妈!” 死城令主哑声道:“孩子……妈……对不起你……” “妈,不要这样说,孩子实在罪大恶极!” “不!我……错了……” 白小玲突地一抬头,向宇文烈道:“谁伤害我妈?” 诛心人冷然接口道:“是我!” “你?” “不错!” “我不与你甘休……” 死城令主双目已闭,突又睁开,栗声道:“孩子,他是你……父亲。” 白小玲触电似的一震,震惊莫名地道:“他是父亲?” “是……的……” 白小玲“咚!”地跌坐地上,杏目圆睁,直瞪着诛心人。 宇文烈也怔住了,诛心人竟会是白小玲的父亲,这确实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那被自己劈死的“死城太上”又是什么身份呢? 全场顿呈一片死寂。 白小玲姓白,宇文烈若有所悟,心情顿告紧张起来。 蓦地,诛心人伤感地道:“她死了,罪有应得!” 宇文烈白小玲闻声回视,死城令主果然已气绝身亡。 白小玲抚尸痛哭,晕绝过去。 诛心人一手夹起杨丽卿的尸体,加一手抱起白小玲,向宇文烈道:“孩子,来,我们把她葬在前面的高岗上!”然后,又转向群雄道:“各位可以离开了!” 一个老僧,排众而出合什道:“施主,各门派的失经尚无着落。” 诛心人道:“大师是少林门下?” “正是!” “失经之事,三天之内会有人出头交代!”说完,蹒踞地向当面一座峰头奔去。 宇文烈方待举步,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幽凄的声音道:“相公要走了?” 她,赫然是柳玉蝉,戚嵩老人也跟着到身前来。 宇文烈心头微微一震,道:“是的,在下还有事要办!” “不说再见了?” “这……请柳姑娘原谅,在下失礼!” “相公,道是有缘却无缘,不过,我将永远记住一份珍贵的记忆!”语焉不祥,但宇文烈听得出来,当下苦笑一声道:“柳姑娘,在下也会记住这一份情谊的。” 柳玉蝉惨淡地一笑,掩不住内心的失望与凄苦。 戚嵩一抱拳道:“姑爷,山妻埋骨何处?” 宇文烈大感为难,如果说出冷罗刹葬身之处,等于泄露了秘宫的地点。 突地,一个美艳如仙的女子现身出来,道:“戚公公,我带你去!” “哦!你是……” “姜璃凤!” “小公主,你怎的……哈哈哈哈,你原先是易了容的,老奴说奇怪,以长公主的仙姿,怎会……” “怎会生我这丑八怪,是吗?” “不敢!” “这位是柳姐姐?” 柳玉蝉业已从外祖父戚嵩口中得知对方身份,忙施礼道:“不敢,正是小妹!” “来,我们一道走!” 宇文烈这才有机会插口道:“凤妹,你也来了!” “我还参与大破死城的行动呢!” “哦,凤妹,关于大师伯的仇家,不死仙翁不久会交代,我还有些事要办,事了马上回宫!” “好,你去吧!” 宇文烈别了三人,弹身朝峰上驰上去。场中,人已散去十之七八。 宇文烈上了峰,诛心人正在掘墓。白小玲这时业已醒转,玉容惨淡,泪痕斑斑,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诛心人黯然道、“孩子,你来了!” 宇文烈点点了头,抑不住当头翻卷的情绪。 工夫不大,峰头上树立了一座新冢,却没有墓碑。宇文烈脱口道:“不立碑了!” 诛心人一摇头道:“立碑将招来毁尸的后果,她的一生尽是罪孽,不立也罢。” “阁下……” “孩子,你看着我!”说着伸手扯下面巾。 “呀!”宇文烈与白小玲同时惊呼出声,诛心人额上,赫然一个可怕的烙印,正是死城的标记。 宇文烈连退数步,激动万状的道:“您…您……是……” “孩子,我是你罪债满身的父亲白世奇!” “哦,父亲!”宇文烈跪了下去,泪落如雨。 “孩子,起来,小玲,见过你哥哥!” 白小玲此刻面上的表情,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她痴恋着的人,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樱唇翕动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声几乎无法听清楚娇唤:“哥哥!” 宇文烈却已出了一身冷汗,想起几次险些做出遗憾终生的事儿,思之余悸犹存,站起来身来唤了一声“妹妹!” 白小玲泪水又告如泉涌出。 身世明白了,父子兄妹重聚,但已是一声无可弥补的悲剧。 白世奇下意识地一抚额上的烙痕,沉声道:“孩子,坐下,听我说!”三个就坟前地上坐了。 自世奇面上浮起一片痛苦的神色,以怆然的音调道:“话需从头说起,三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双姐妹花,才貌身手堪称一流,就是玲儿的母亲杨丽卿和阿姨杨丽仙……” 宇文烈暗自点头,杨丽仙出家当尼姑,息尘庵索师仇,他几乎毁了她。 白世奇继续道:“两姊妹同时爱上了当时第一高手铁心修罗,巧的是杨丽仙痴心铁心修罗,而铁心修罗却痴心杨丽卿。” “哦!”宇文烈忍不住哦了一声。 “之后不久,杨丽卿与铁心修罗双双共探死城,在黑森林中,碰上死城主人。” “莫非就是那称为太上的怪物?” “一点不错。双方交手之下,铁心修罗与杨丽卿以二对一,三十个照面之下双双落败,死城主人功于杨丽卿的美色,破例不杀铁心修罗,故意提出条件,留下杨丽卿,要铁心修罗在三年之内,再来赴约,如果能胜了他的话,可以领回杨丽卿,在三年之内,他保证她毫发不损……” 白小玲粉腮一片铁青,频频拭汗。宇文烈也是惊奇不已。这是武林中无法知晓的秘辛啊! 白世奇顿了一顿,又道:“当时,铁心修罗誓言,如果不练成足以制胜对方的身手,三年到期,决来与杨丽卿死在一处!” “先师没有来?” “不错,他没有来,据你刚才透露,你师父离死城之后,身残功废?” “是的!” “这就是了,悲剧由死城太上一手造成,事实足以说明死城太上在铁心修罗离开后,予以追击,使对方身残功废,无法践三年之约……” 白小玲恨恨地一握拳,口里哼出了声。 “三年到期,杨丽卿在绝望伤心之下,嫁了死城太上,练了更高的武功,她由伤心失意而恨,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她变了,她要向男人施报复……” 白世奇深沉地汉了一口气,接着道:“于是,许多知名高手,成了她**心理之下的牺牲品,我就是其中之一……” “哦!” “神风帮当年在江湖中算是第一大帮。孩子,为父的一念之差,铸成了千古之恨。二十年前,烈儿尚在襁褓之中,我,遇上了玲儿的母亲,我被她所迷,疯狂地照她的意思向许多正派人士下手,造成弥天血劫……”白世奇咬了咬牙,尽量抑制情绪。 “我把神风帮全部帮众,送入死城,充当基干,作为征服武林的垫脚石,这就是神风帮突然失踪江湖的原因。之后,玲儿出世,而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被废去功力,烙印囚禁……”白小玲语不成声地道:“妈为什么要这样?” 白世奇悲怆的道:“她的心理已不正常,她要向男人报复!” 宇文烈剑眉一蹙道:“玲妹的出生……” 自世奇点了点头道:“死城之主先天缺憾,根本不能人道,只虚有夫妻的名份,在玲儿出生的前后两年间,她没有离开死城半步,所以身世没有什么可疑,这她也承认的。” 自小玲喃喃的道;“妈是这样的女人!” 宇文烈想到了生母宇文秀琼,她是在父亲离开之后,伤心抑郁,以至双目失明,最后含恨以殁,就事实而论,父亲罪无可恕。 白世奇又道:“烈儿,我至死愧对你母亲,她的坟墓在何处?” 112 于是,包围的高手纷纷退开,但依然抚剑运动,伺守在侧,以防万一。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冷冷地哼一声,说道:“倒会故示大方,哼!姓蔡的,罗某不喜欢你这种虚伪,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是一就是一,今日罗某来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未等罗俊峰说下去,立刻抢着笑道:“我知道,罗俊峰来意就是扫荡敝帮,是吗?” 说着,一阵奸笑,好像成竹在胸一般,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大方,丝毫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惧色。 身为一帮之主,这种风度,这种胆识,果然与众不同,罗俊峰也暗暗佩服不已。“你只说对了一半,罗某不远千里,提前赶来,就是为了他。” 说着手指着北斗剑黄炎雄,继续说道:“请问蔡帮主,为人子者对父仇应当如何?” “不共戴天。”千面人魔这么说。 “不错,父仇不共戴天,姓黄的杀我严父,夺我慈母,并屡次施毒计陷害罗某,请问,若是你,你该如何?” 千面人魔闻言仰天一阵大笑,道:“这还不简单,手刃亲仇,一了心愿不就成了吗?不过,罗小侠,飞龙帮与你何仇,你竟不顾上干天和,胡杀妄为,你曾考虑过后果没有?若你是我,又当如何?” 罗俊峰被千面人魔这一席话,说得一时答不上来,心中暗忖;“好历害的家伙,竟拿话困住罗某,哼!” 想着,也跟着一声长笑,道:“飞龙帮夺我之土,毁我幸福,又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父老,破坏武林安宁,此其一,知道罗某上山寻仇,又横加阻止,二意阴谋破坏,此其二,你说该不该杀?” 罗俊峰初生牛犊不畏虎,说来义正语严,对目前这位拥有整个绿林高手魔头,犹不放在心上,其胆量之大,态度之狂,顿时引来全场不同的叹声与赞扬。 千面人魔蔡松忻,真不愧为一帮之主,闻言脸色不变,仍然嘴挂笑意,不道是慑於对方故示软弱,抑或是另个阴谋? 总之,千面人魔自始至今,都是安祥冷静的,一点也未形於色,其修养之深,真令人配服不已! 可是,罗俊峰却不这么想,在他总觉得蔡松忻是虚伪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枭雄,那种笑脸的背后,正蕴藏着杀机。 足见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年的江湖,并没白跑,大敌当前,而冷静思考,瞻前度后,确实难能可贵。 不错!千面人魔蔡松忻之所以称为“千面”并不是他脸上的外貌能变千种形态,而是他有千种心理上的变化,竟不会露在脸上。 说好听,他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大修养家,说坏话,他是阴险狡猾,巧言冷色,鲜於仁慈的魔头。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说道:“这样说罗小侠今日来此,是不怀善意呢?” 病书生罗俊峰,道:“善与恶,只在于蔡帮主一念与一言之间?” “这话怎么说,老夫愚钝,请道其详?”蔡松忻这么问。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如果蔡帮主能将姓黄的交出,由罗某与他,各凭所学公平合理的解决恩怨,而你们不能横加干涉,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不用我说,蔡帮主当可想见其后果。”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一整,倏地仰天一阵嘿嘿狂笑,猛一立起,说道:“罗小侠,即是令师空空叟前来,也不敢对本帮主说出这种话,你凭什么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左右给我拿下。”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话刚落,罗俊峰面前业已飞落三个劲装老者,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一阵长笑,音若惊雷,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音歇,冷冷说道: “姓蔡的!别再执迷不悟,须知你这样做,徒不过弄个玉石具焚而已,罗某今日抱定的宗旨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亡”字方落,倏见他身影一晃,白光乍闪,接着场中传来三声惨厉的叫声,那三名飞龙帮高手,竟连人影都没看清,就糊里糊涂被杀死在场中。 罗俊峰这时,脸罩寒霜,静立在刚才那位子,这件事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仍是那么从容潇洒。 蔡松忻见状,全身猛地一震,恨声道:“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说罢,精光四射地一扫全场,又高声吩咐道:“全给我拿下,不准漏掉一个!” 话方落,全场一阵骚动,人影乱晃,啸喝四起,病书生一见场面紊乱,极可能被黄炎雄逃遁,于是,猛聚丹田真气利用“狮子吼”内功,一声厉吼!“慢着!” 全场所有高手,如雷震耳,纷纷慢住,有些武功较差之喽卒,竟被这一吼声,震碎肺腑,瘫痪倒地不起。 “不要脸的蔡松忻,这就是你们飞龙帮的规矩吗?你们可别自以为多可以胜寡,这无异是多造杀孽而已,要比可以,罗某素闻飞龙帮中,高手如云,心仰已久,今日正好借此机会,领教各位的绝艺,咱们就一场一场来,只要自信有两手,嫌命长的,都可以来,罗某人情作到底,全都接着就是,至于那些略识三招两式的,我奉劝各位走远点,免遭鱼池之殃,否则,罗某的罪可就大了。” 罗俊峰确实狂妄得可以,这些话像是稳操胜券似的,听来好不刺耳。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阴晴变化不定,闻言,又是一声慑人心魂的怪笑,道:“好狂妄无知的小子,今日可教你来得去不得。”说着向全场帮内高手中道:“那一位先给我拿下。” 话落马上有一人起身说道:“贾某愿先领教!” 罗俊峰一瞥,竟是天山七鬼里的老大,追魂鬼贾筠,不由暗暗冷笑不已,知道贾筠是为了报仇来的。 追魂鬼贾筠刚刚掠出,这边也飞出一个人来,正是宇内二奇之一穷儒万念祖,他一上场,马上向罗俊峰,道:“罗小侠请回,这一场由酸老儿代庖吧!” 病书生一瞥穷儒愿意上场,一想最恰当不过,于是抱拳一礼,退到柴樵叟金建生旁边,金建生说道: “峰儿,飞龙帮根深蒂固,不是好惹的,凡事应该沉着谨慎,刚才一旦混战,你我定是讨不了好处,多消耗体力不算,元凶就会乘机溜掉,需知我方人势单薄,非万不得已,还是保留点体力的好。” “是!愚侄遵命。” 两人谈话间,穷儒万念祖已和追魂鬼贾筠交上了手。 一个是宇内三奇之首,一个是天山七鬼老大,皆为当今武林绝世高手,尤其这一场是开头一场,关系着双方士气甚巨,全场诸人皆噤寒蝉,等待着最后的胜负。 113 穷儒万念祖武功诡异,师承何人,至今犹不为世人所知,别看他如中年儒生一般,其实他已六十高龄,生平不善施兵器,可是现在却将他那从不露头的“文昌笔”拿在手,足见他对追魂鬼贾筠的重视。 追魂鬼贾筠身列天山七鬼之首,武功若无独到绝妙之处,怎能领袖七鬼,只见他一上场就拿出赖以成名的,“追魂令旗”,来对付穷儒万念祖,其心意竟与万念祖不谋而合。 两人一上手就用上绝世招术,顿时场中笔影纷飞,旗影飘飘,其中不时尚挟有几声叱咤和暴喝。 瞬眼间,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招,犹未分出强弱来,一旁观战的病书生罗俊峰,只知道穷儒身怀罕世绝艺,但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还未目睹过。 今日才第一次看见,雄浑谲诡,兼而有之,不由他对穷儒的所学,万分心折,单就那潇洒脱俗的身法,就足以压倒武林高手了。 再看追魂鬼贾筠,何当不是从容不迫,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两人那像狠斗,简直就是试招似的。 也像早有默契般,一招紧接一招,他攻我守,你进我退,一闪一躲,美到极处,妙到颠峰,煞是好看。 成名人物,永远是惺惺相惜的,谁都知道成名不易,若非具有深仇大恨,即使邪道高手,也有些是不愿杀人的。 穷儒与追魂鬼两人就是如此,因为他们之间谈不上恩,或仇,虽然两人的立场是相对的,但并不暗施毒手,以求胜负。 上文已介绍过,追魂鬼名列七鬼,但其本身行事却是其中较为光明磊落的一个。 穷儒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一上来也就存着点化的意思,以期能让魔头自此放下屠刀,而立地成佛,故非常礼让,有时本可一招杀伤的,他都半途收招,另换一手。 追魂鬼贾筠并非痴人,他很早就看出穷儒的心意,他惭愧,因为自己武功,实差穷儒半筹有余,再比下去也讨不了好处。 而对方竟不使他难堪,其用意不外乎带有暗示化解的深意。 这一来,追魂鬼越打越不是味,心头的变化也越趋越乱,只见他战至酣处,倏地掠退三步,垂说道: “老夫甘拜下风,万老仁厚之处,没齿难忘,奈罗小侠与我有杀弟毁友之仇,老夫怎能不为友全义?万老前辈这番盛意,老朽只好心领了!” 穷儒万念祖,微微一哂,道;“胜负未分,何出此言?由此可见贾老之宽厚,万某不胜铭感,至于你跟罗小侠之过节,万某岂敢干扰,不过,长此恩怨牵缠何时方了,如果能悟彻玄极,就不再为俗事所累,贾老为人早为万某所钦仰,何苦斤斤计较这些?你我年逾花四,已闻土香,人生数十年寒暑,何不寻一名山胜景,以娱晚年,岂不较这充满血腥恩仇的江湖为佳?尊意如何?望三思之。” 贾筠闻言,愧色满脸,双手掩面,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贾某谨谢万老盛情,并遵台命,不过却慎对盟弟,无法为友全义,更负帮主提携,未能稍效微劳,唉!诸位保重,贾某去也。” 说罢,放下手中追魂令旗,向在场敌我双方的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一个点地长身,飞也似的自众人头上掠过,随见几个起落,他已消失在忠义堂前。 穷儒万念祖望着他背影,一阵默然,但也由衷心的感到欣慰,不禁喃喃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诚不欺我也。” 正在他摇头晃脑,大掉其文章之际,蓦间一阵怪啸,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单足老者来。 穷儒一见来人,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道:“程兄,你……” “混蛋!谁是你的程兄,好个假仁假意的老鬼,将咱们大哥骗走了!姓贾的忘恩负义,天山七义所有血债,由程某来报,老鬼若是知趣,就滚开,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 来人竟是天山七鬼里最凶恶的独脚鬼程愚全,此鬼武功在天山七鬼里并不下于追魂鬼贾筠,一身“僵尸功”歹毒无比。 为人凶恶,好杀成性,天生残缺一脚,幼随苗疆怪魔学来一身可怕的功夫,自进入飞龙帮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病书生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可是穷儒却见过好几次了,并且对此鬼的底蕴知之其详,一见他出场,心中也不免暗惊。 只见他依然笑意甚浓地说道:“程兄,何必如此想不开呢?令兄的离开,正是他的明智异于常人之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愿你也能及早隐退!” “混蛋!你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凭你穷酸也管起程爷之事,还是快快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领死。” 穷儒万念祖脸色微微一整,冷冷缓言道:“只要能胜得老夫手中笔,别说姓罗的,就是那边所有的人,都可任由宰割。” 独脚鬼不听还可,闻言陡地嘿嘿怪笑,双肩一幌,单臂伸出,一招“毒蛇出洞”向穷儒胸前“中庭穴”点到。 穷儒万念祖,冷冷一哼,身影一动,横移半步,文冒笔微微一挑,笔尖急若闪光,向独脚鬼胸前“巨关穴”反点过去。 两人一来往,刹时人影翻飞,沙场尘起,片刻间,场中只见两团人影,竟然再也分不出谁来。 哪咤神童万小宝,最担心他祖父,一直缠着他师父柴樵叟金建生问长问短,见场中失去了他祖父身影,立即道:“师父,你看我祖父会不会输?” 柴樵叟金建生,却是爱理不理的说道:“他怎么会赢,你不看他身法很乱吗,不出三招胜负立判。” “这怎么办!您老人家怎么不快点下场。” 声音刚刚出口。猛地传来一声长笑,道:“程兄,承让了。” 哪咤神童,大喜道:“师父骗人,我祖父怎么会输?” 这时,独脚鬼-张验,已变成猪肝色,只见他身上出现三四个破洞,都是穷儒文昌笔的杰作,可见穷儒宅心之厚来。 穷儒万念祖未出半步,蓦闻独脚鬼程愚全一声惨厉的喝吐:“看掌!” 穷儒闻声一怔,陡见独脚鬼手臂拍处,一股黑色的气味,滚滚卷沙而来,这正是天下闻名,武林丧胆的“僵尸功”了。 穷濡万念祖猛吃一惊,心中十分痛恨卑鄙独脚鬼的为人,竟将他数十年未曾动用的内功,凝聚,挥掌迎出。 乍见穷儒手臂出处,一股冷冰的无色气体,卷风而起,与独脚鬼程愚全的“僵尸功”迎个正着,顿时“轰隆!”之声大作。 穷儒万念祖被对方僵尸功震退了五步远,双脚一软,跌坐地上。 脸色刹时变得异常惨白,额上汗珠像黄豆般大,一颗颗地冒了出来,只觉胸部淤塞,呼吸受阻,痛苦万分。 柴樵叟全建生睹状那敢怠慢,连忙跃出把穷儒抱回疗伤。 那独脚鬼程愚全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晃,就连他的脸色或眼皮,都没有动,更怪的!他的手臂也保持了那推出的姿势,并没有收回来。 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不由奇怪万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保持静默,这时也被目前怪事所感,向罗俊峰问道:“峰弟!这是怎么搞的,老鬼像变成了木头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呀!他打败了老前辈也应该走呀!” 柴樵叟一边为穷儒疗伤,一边向罗、陆两人说道:“万老儿的伤势不重,马上可以复原,独脚鬼可就惨了。” “为什么?”罗陆两人异口同声惊问。 “他已冰冻死了,你不见他僵直不动了吗?” “真的?这就奇了,天下那有这种发掌可以使人冻僵的。” 114 柴樵叟说道:“我起先也不明白万老的师承,这一掌竟说出了他的师承,若老夫猜的不错,这种神功就叫做‘澈冰掌’,而普天之下,能够教出这种神功的,一定是那位已故的天山苦龙禅师了。” 病书生罗俊峰乍闻天山苦龙禅师,不由一怔,暗忖道:“一定是他老人家了,师父也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若如此,万老前辈的武功一定不止如此,怎么会受伤于独脚鬼呢?” 正如柴樵叟所说,穷儒万念祖的师父正是前辈奇僧,天山苦龙禅师,但并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记名而已。 因为苦龙禅师一生不愿收徒弟,怕为徒儿所累,就连教武功,也没倾囊相授,故穷儒的武功才只臻於此,而无法再进步了。 此时,无常鬼章治业已窜了过来,伸手扶住独脚鬼,不由他脸色大变,伸出的手猛一收回,陡见独脚鬼的身子竟毕直的往后栽倒。 这时,飞龙帮在场所有高手,全都震惊,伤愈不久的赤面鬼卓三亚竟也飞扑过来,蹲地抱起独脚鬼程愚全。 但是手刚接触独脚鬼的身子,全身不禁打了一下冷颤,暗忖,道:“好冷呀!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这时,飞龙帮帮主蔡松忻,一见己方出场两名一逃一死,不禁怒火中烧,双眼眦裂,一声怒喝:“将来人全给我留下,不准漏掉一个!” 声音出口,接着就看到飕飕飞出了几条人影,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看这情景,心中微慌,转眼一瞥柴樵叟金建生,只见他依然捋发微笑,没将这事放在眼内。 病书生看见向他们包围的,总计九名,其中他认识的就是毒蜈蚣汤景雄,飞虎堂主黄修,孤哀客毛耳生,独眼魔薛超四人。 其余五名有老有少,各个都是一身劲装打扮,太阳穴鼓得高凸凸的,一眼便知是当今黑道上绝顶高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孤哀客旁边那位青衣少女,只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提一柄短剑,从任何地方看,都无法看出异於常人的地方,尤其这样,更显出她的不凡来。 再看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正附耳与北斗剑黄炎雄密谈,病书生最关心的就是仇人黄炎雄,尽管前面已被九名高手环围,他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北斗剑黄炎雄的一举一动,深恐他乘机溜走。 病书生罗俊峰这时心乱如麻,他尚有着一件事没有完,那就是他的慈母竟失去了踪影,此时他真恨不得大战早点结束,便能手刃亲仇,寻回慈母。 哪咤神童一直守在他祖父穷儒的身旁,因为他祖父已快复原,他必须放弃那场热闹,直至他祖父醒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盯着孤哀客和汤景雄,她觉得一开始就只有先将最弱的一环除掉,免生麻烦。 柴樵叟金建生一瞥这情景,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峰儿上!先耍耍猴孙儿玩,再收拾姓蔡的不迟!” 说着,人若流云,向独眼魔薛超面前掠去,人未至,独眼魔竟先扑了过来,两人一碰头,一语不发,不约而同地一掌劈了出去。 薛超自奇云谷前羽归来,最恨透了柴樵叟,昔年又被柴樵叟毁去一眼,今日再遇,真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见了面就是一招“乌龙绞柱”向柴樵叟劈至,柴樵叟早有先见之明,未等对方为守,缠战过去。 两人这一开始,其余八人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一个紧接一个向病书生罗俊峰围来,也毫不留情的展开“太乙掌”一招“旋风打雪”以攻为守,缠战过去。 惟独那青衣少女走在最后,并未加入群斗之内。 这位青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飞龙帮帮主蔡松忻爱女蔡玉珍,绰号“青衣红裳”,乃当今飞龙帮中一流高手,武功还在独眼魔薛超之上。 据传说此女自幼就离开千面人魔,被一位化外蛮人带走,回来时已婷婷玉立,豆蔻年华,而其身怀的绝艺,斗过全帮高手,无人能逃出她三十回合之内,就连绿林魔头独眼魔薛超,也败在她手下。 更奇的,青衣红裳,惯穿青衣,但不出帮外半步,终日守在闺房,闭修武功。 唯一兴趣与嗜好,就是找人比斗,她曾经宣布,不论才貌,只要有人能够肥地一招半式,她愿下嫁该人。 可是,失望的飞龙帮帮内千百名高手,竟无人能出其右,乃父蔡松忻曾一再令她出外走动,以期物色佳婿回来。 她却一口反对,她总以为终有一天会有高强武功的人前来,到时她再物色未迟。 这一来,蔡松忻也拿她无法,帮内高手也无人问津,因为她那手发掌时漫天发红的神功,已慑骇了整个帮内高手,谁愿意为贪得玫瑰花而刺伤了手。 自从“青衣红裳”蔡玉珍得知江湖出现病书生后,就开始静极思动,想出外寻找病书生决一雌雄。 不过,当她知道病书生受伤残废后,她又打消了这颗心,她想:“能被人暗算受伤的,其武功必有限,找到他还不是失望。” 昨夜,她曾听到病书生已来闯山,并杀伤了不少帮内高手,顿使她热血沸腾,连忙束装巡视全山,竞未能发现她要寻找的人,直到现在,她才看到那位轰动江湖,几被誉为武林第一人的病书生罗俊峰。 可是,她又失望了,一个病弱枯黄的少年,虽那副神气有些像会武功,却不像是武林第一人的样子。 于是蔡玉珍又从希望高塔跌进了失望的深渊,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学得那么多,以致于未能找到堪与匹配的郎君。 当许多高手围向病书生罗俊峰的时候,她反而抱着幸灾乐祸,观摩欣赏的态度,希望能够更深一层去了解病书生。 第二十六章 其实她也太痴心妄想了,就算罗俊峰能胜得了她,罗俊峰也绝不会娶她的,有了月里嫦娥却失去了郑美惠,在他来说,已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事,后悔都来不及,还有心情再去接受“爱神”的挑战呢? 闲话休絮,言归正传,只见七位飞龙帮高手,圆形包围病书生罗俊峰后,竟没有一人自动跃出战场叫战,似乎尚等着某人的命令似的,是那么静默。 罗俊峰一见这些高手,都身怀绝技,也不由微微发怔。 无常鬼,赤面鬼黄修,等都是一时之选,岂可视同儿戏,还有不知名的四位高手,由外表亦可看出其实学之深厚来。 罗俊峰向众人打量一番,再看柴樵叟金建生那边,心想,自已这方实力确实是单薄了些,柴樵叟已被独眼魔缠住。 月里嫦娥又正对峙地站在孤哀客与毒蜈蚣面前,情况也是一触即发,回头哪咤神童万小宝,正蹲在穷儒身侧,瞪着大眼,看着这里。 无论如何,自己如果要想冲破这七位高手的包围圈,去取得仇人首级,实在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何况那位青衣少女及千面人魔两人,还好整以暇,像满有自信的,静等着自已的被擒,或者被杀。 这些说来甚长,其实都是瞬间的事,病书生衡量了彼此实力后,微微一笑,说道:“各位都是成名武林高手,恕罗某眼拙,能否先赐大名,免得……” 不等他说完,赤面鬼卓三亚抢道:“这不是多余吗?小子,殆在眼前还有这等闲心,莫非知道了名子,好上阎王爷那里伸冤?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冷冷的一瞪眼,顿时由双眼放射出两道迫人,且慑人心魂的神光,站在圈外的青衣红裳蔡玉珍,不由暗暗一凛,道:“好深厚的内功,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115 这时,陡闻罗俊峰,冷冷一笑,道:“姓卓的老鬼,你是知道的,姓罗的手下,向不杀无名之辈,像你这种脓包,少爷才不值问你哩!” 说着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赤面鬼卓三亚那忍受得了,闻言凶眉一竖,就要扑过来,突被无常鬼章治拉住。 此时,那边一位老者,说道:“病小子,告诉你又何妨,你家老爷姓李名金鹏,说出来好叫你死的瞑目。” 说着手指他身旁那位七分像猿,三分像猴的老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胡师父,胡连魁,人称雪山神猿,那位师父就是钱塘花豹子蔡荣,那位大师就是江湖第一圣僧,九零僧大师父。” 说着顿了一下,说道:“病小子,这总该满意了吧,能死在这些名手之下,也算你祖宗聚了不少德,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个个打量一遍,觉得雪山人猿胡连魁与九零僧两人较为扎手,其余包括说话的挥云手李金鹏在内,都不足为忧。 只见他微微点头,礼让一番,随即说道:“谢谢李大爷引见,等一下罗某总会留个情给你,做为引见的报酬,不过,罗某一向行事光明,不妄造无辜杀孽,今日罗某志在报仇,各位若能不管闲事最好,否则,兵器无眼,万一有所损伤,就请原谅则个。” 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缓和,脸色的笑容是那么甜声,态度又是不亢不昂,十足的书生相,照理每人听了应该舒服才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在场皆为一流高手,他这样做乃极尽轻视之事,不由引起众人的忿怒。 挥云手李金鹏第一个忍耐不住,一声暴喝:“小子拿命来!” 一招“荆柯刺秦”向病书生罗俊峰劈来,手到中途倏地变招“渔夫撒网”双掌齐出,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擂击过来,病书生罗俊峰见状笑意更浓,身子连动也不晃动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动,其余六人必乘虚攻入。 及至挥云手李金鹏的双掌已近身半寸处,陡闻一声冷冷的哼声,罗俊峰猛一矮身,双臂交叉一旋弹,施出一招“月下追韩”的闪电手法,将李金鹏来势御消,接着右臂一弹,蓦闻“砰!”的一声,挥云手李金鹏左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的整个身子随着那一声砰响,震出了一丈来远,只见他一屁股跌坐地上,接着脸色惨白,吐血晕死过去。 这些动作写来很长,其实在场众人,只见两人一近身,就见李金鹏被震出丈外,连哼叫都没有出口,就痛死过去。 病书生还是那个老样子,脸挂笑容,微微摆头,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脓包一个,唉!无味无味!” 这一来,激怒了九零僧及花豹子蔡荣,只见两人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攻来,无常鬼章治一见时机成熟,连忙一使眼色,其余三人也跟着不前不后,向罗俊峰包围过来,唯独青衣红裳一人,远站在那里不动。 罗俊峰一见众人扑来,蓦然一声长啸,由怀里取出那柄向不轻露的“寒星剑”,神剑出鞘一声龙吟,寒光闪闪,冷气逼人,众人一瞥,全被神芒所慑,尤其青衣红裳,一见小侠手中长剑,不禁暗叫:“好剑!” 寒星剑乃天兵神器,剑削一露,非沾血不收,蓝蓝剑光,如蛇吐信,神缩内幌,好不威猛霸道。 陡见病书生又是一声长啸,身影一晃、向赤面鬼卓三亚掠来。 接着手腕微吐,一招“回风弱柳”看看尖剑已达赤面鬼面前,倏地一个旋身,反手一招“天鹰飞瀑”向无常鬼削去。 无常鬼章治那曾预防小侠这声东击西的手法。及至发觉为时已迟,顿觉胸前一凉,连忙翻身退出,一看胸前被剑尖划了一道深约一寸的血糟,鲜血泊泊流出。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常鬼那敢怠慢,连忙取出刀创药敷在上面,气得毛发竖张,再看时,病书生早已跟其余五人斗在一起。 那边月里嫦娥陆玉华独战毒蜈蚣汤景雄与孤哀客毛耳生,手中卷风带呼呼劲响,与汤景雄手中长剑和毛耳生的长烟杆打个酣热。毒娱蚣虽断一臂,却仍不失威猛,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不时嘴里吐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用来激发月里嫦娥的怒气,藉以分散她的心神。 毛耳生自从在史村毁眼失耳以后,武功大大地打了折扣,可是与汤景雄一配合,却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陆玉华一条卷风彩带,施尽天山绝学,却堪堪与两名恶徒战个平手,要胜固然不能,要败也不易。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尤其女人更然。 柴樵叟金建生与独眼魔薛超,业已分出了强弱,尽管独眼魔埋首荒山苦练数十年,到头来还是差人一筹。 只见他每一出掌都含有“五毒阴风掌”,一开始就存心收拾下柴樵叟,以报毁眼之仇,可是,金建生能名列宇内二叟是侥幸的吗?单只他那套“太乙掌”已足傲视武林,再加上他冠绝江湖的“太乙神功”独眼魔薛超怎能奈何得了他? 独眼魔薛超越打越慌,愈慌愈乱,柴樵叟金建生几十年修心养性,杀性大减,本可一击而胜的,却留给对方一个余步,薛超能见机彻悟,回心向善。 这番善优的心意,不仅没有收到效果,反而更使情势恶劣下去,只见独眼魔薛超怒喝道:“姓金的,别心软,老子不买你的帐,今日不是你亡就是我死!” 说着,“五毒阴风拳”化一招“斗转星移”,向柴樵叟扑来,接着左臂划一圈一招“金豹露爪”双管齐下,都暗聚着五毒阴风掌,好不凶猛毒辣。 柴樵叟见状不慌不忙,只见他哈哈一声长笑,身子一旋,单足一沾地面,全身掠起一丈来高,接着空中挫腰,双臂齐挥,“雪封绝谷”双拳化万般拳影,并挟“太乙神功”,向独眼魔薛超当头洒到。 独眼魔薛超见状,微微一慌,身子霍然矮了一半,单足——“魁星踢斗”双掌又是一招,“霸王举鼎”三管齐下,向下落的柴樵叟劈挥而去。 凌空的柴樵叟金建生早知独眼魔有此一着,一招劈出,那敢再停留空中,连忙身子下堕,足尖沾地,移足出腿,欺身半步,运足八成“太乙神功”一掌推出,掌心微吐,陡见一股狂风向独眼魔当胸推去。 独眼魔没想到柴樵叟竟能在发掌之后落地再度发掌攻来,慌忙中后退了二步,双掌递出,两股五毒阴风刚刚逼掌穿出,就遇到柴樵叟金建生的太乙掌风,两股掌风一触“轰!”的一声巨响,柴樵叟笑哈哈。 独眼魔却被他震退了六、七步远,血脉逆流,脸色惨白,身子踉跄地晃动了数下,勉强拿椿站好,只听柴樵叟金建生说道:“薛老头,快坐下运动,别充好汉了,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呀!” 独眼魔薛超闻言猛吃一怔,暗暗运动,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除了刚才觉得胸部血液有点逆翻之外,现在与平常无异,随即嘿嘿干笑一声,道:“姓金的!别说大话,老子连这点道行也没有,还敢充……硬……哎……” 接着“蓬”的一声,独眼魔翻身栽倒,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渐渐的……他不再动弹了。 柴樵叟金建生睹状,一急扑了过去,人刚离地掠起,突见一条青影,由侧边射了过来,只一眨眼,柴樵叟金建生的眼前业已站立了一位少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喂!老头子,赶杀尽绝不太卑鄙吗?人家已中伤倒地还不放手,待你家姑娘教训教训你。” 柴樵叟闻言,哈哈笑道:“娃儿,你错怪老夫了,金建生年已百外,杀字早已与我无缘,老夫只不过想救他一命而已。” “哼!说的满仁慈,他人早巳死了,还有什么可救的,废话少说,本姑娘本领教宁内二叟绝学。” 说罢,一招“穿星取月”向柴樵叟胸前“巨阙穴”点到,话出指到,好快的身法,只这一出手就见她身怀的绝学。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柴樵叟也不禁为这种几近仙侠之流的招术所惊愕,连忙挫腰,上身后仰,堪堪避过这一招。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第二抬又递至,柴樵叟金建生身列宇内二叟,何曾见过这种身法,不由他一声长啸,沾地凌空退出一丈来远,怔怔地站在那里,凝望着青衣红裳,说道:“姑娘好俊的身法,未知令师何人?能否见告?”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嘴挂着浓笑,说道:“要打就打,何必多此一举,知道了又能怎样,如果你害怕,快叫他们停手,姑娘可为你说情。” 柴樵叟闻言一阵长笑,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长啸,众人抬头一瞥,半空中一条人影,宛若流星泻地般向场中飞落。 接着又是一条较细的人影,紧紧跟随在后,前面那人方落地,后面那人也不先不后的落在地上。 柴樵叟一瞥来人,心中宽慰不少,原来那两人正是追云神乞赵哲和银月师太。 116 追云神乞赵哲一落地就大声嚷叫道:“这是那一个乌龟门子里教出来的,乱糟糟的,简直不成体统,老要饭的第一个看不惯,姓蔡的,咱位将吕梁之约提前如何?”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见追云神乞与该帮舵主银月师太一起,微微一愣,听了这话之后,狞笑数声,道:“正合我意。不过,这样做万一姓赵的你吃了苦头怎么办?” “那还用说,老要饭的天生贱骨头,赔一条老命又怎样,我说姓蔡的,你想怎么比法,像这样群斗,还是一对一?”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猛地站起,手臂一摆,向全场说道:“本帮主愿以十场为数,任何一方能胜六场,则由胜方定生死,谅诸位无异议吧?” 追云神乞赵哲闻言,暗笑在心头,千面人魔此语,简直是一种极不公平的决斗。 想想己方,总共才来六人,其中哪咤神童万小宝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怎能充数,于是哈哈一笑,道: “姓蔡的你打错算盘了吧,这不是欺人太甚,要饭的娘只生了一个头颈给我,怎能死二次呢?不过,你话已说出,就这样吧,免得遇你讥笑。” 千面人魔只是一味地冷笑,并没有因追云神乞的话而有所改变,以他意愿,希望一举将来人歼灭。 这样一来,武林正派大失精英而损元气,则他称霸武林之梦?就可实现,尽管这样做,会被人耻笑,他也在所不惜。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飞龙帮自病书生出现后,无数高手送死,爱徒一死一伤,这个仇叫他怎能忍耐得下去? 青农红裳蔡玉珍,一旁听了这些话,大大地不以为然,尤其对他父亲的霸道更为不齿,于是越众而出,说道:“爸!能否让珍儿进一句话?” “……”千面人魔望着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不发一言,青衣红裳说道:“只要有人能胜珍儿一招,就算他们赢六场了如何?”千面人魔蔡松忻,狠狠地瞪了爱女一眼,说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不行!”说着,向帮内手下一挥手,道:“哪位愿先上场?” 追云神乞连忙抢道:“喂喂,姓蔡的,听说刚才已打了几场,那些算不算数?” 千面人魔冷森森地盯着追云神乞,道:“叫化子,别太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料,你以为老夫是好相与的吗?那些当然不算。” “不算就不算,老要饭的也不见得怕过谁来。”说着一摇三摆地退到柴樵叟身旁。 场中只留下银月师太一人,只见她向千面人魔一抱拳,作礼道:“敬禀帮主,银月辱承厚爱,得附骥尾,理应竭尽棉薄,以报知遇之恩,惟因年来自悟是非恩怨,何时能了,决返空门,扳依我佛,青击红鱼,赎我前愆,今日特来告辞,尚乞原谅。” 千面人魔闻言,阴恻恻一阵干笑,道:“本帮主早知道你这妖尼吃里爬外,总算老夫看错了人,要走不难,先留下你的命来。” 银月师太听了这话,并不忿怒,这是她意料中事,只见她淡淡地一哂,说道:“帮主言重了,贫尼这颗头颈能值多少?要拿就亲手来摘,贫尼决不皱眉,不过……还望你能苦海回头,悬崖勒马。” “妖尼,好大的胆子,你也教训起老夫来了,左右速将叛贼拿下。” 千面人魔蔡松忻命令刚下,倏见一条白影,跃挡在银月师太面前,大声喝道:“谁敢上来,罗某必叫他血溅当场!” 说着向千面人魔说道:“姓蔡的!十场全由罗某接下,那一个头先上鬼门关?” 态度昂然,倨傲得令人看不顺眼,尤其是青衣红裳蔡玉珍,更加不满,只见她香肩微晃,脚下行云流水般,只那么一举动,就掠到罗俊峰面前,单就这一手轻功,已足令全场惊叹,病书生罗俊峰也暗暗微惊,几曾见到过这种罕世轻功?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姓罗的,你也太狂妄了,难道飞龙帮没人能制服得了你?” 病书生罗俊峰打量了青衣红裳一下,说道:“姑娘刚才所露轻功,已叫罗某心服,罗某冒昧奉劝你一句话,以姑娘武功,大可为苍生造福,何必助纣为虐,自甘堕落呢?” “笑话!姑娘的事还用得你干涉,废话少说,只要你能胜得了我,一切可迎刃而解,否则对不起,这里是你葬身之地。”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遂即笑道:“既然姑娘作得了主,罗某自然无退缩之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绝不食言!” “罗某倘苦侥幸取胜,你能将黄炎雄的首级送给我?” 青衣红裳闻言愕住在那里,一时不能回答,良久,说道:“你与他何仇?” “杀父毁家夺母之仇。” 青衣红裳闻言,回过头去,看着黄炎雄,在她心灵中的印象,黄炎雄不会是那种人,可是,当她看到北斗剑黄炎雄默不作声地,不加辩白时,她相信了罗俊峰的话,于是说道:“可以,若你败在我手下,又当如何?”“这不是多余的废话,杀剐任凭尊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听到爱女竟以别人的头颈做赌注,不禁大怒,道:“珍儿,你疯了吗?还不快给我退下!” 这时,北斗剑黄炎雄站起身来,缓缓地向这边走来,他脸上没有表情,死板板地连嘴皮都未动过一下,走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右臂后伸,但见青光一闪,一声极为细弱的龙吟,他手中业已紧握着他的“北斗剑”来。 这种快速敏捷的身法,顿时引起全场一阵惊讶!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微微一怔,被北斗剑的手法所惑,然而黄炎雄却依然未动过脸孔的一块皮。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这种罕世无匹的身法,心中不免微微发愕。 不过,当他想到黄龙山邱英杰的狂笑时,他意识到跟前这位五旬老者,必蕴藏着无穷的实学,否则他绝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人。 只见北斗剑黄炎雄,双眼直盯着罗俊峰,道:“病小子,飞龙帮乃卧虎藏龙之地,凭你这病小子,也敢妄想逞强撒野,黄某不才,倒想领教空空剑法。” 说时,脸色表情如故,唯独看到他嘴唇嗡动着,可是,由那锵锵如金铁交鸣之声看来,便可想见其内功深厚之一斑了。 罗俊峰说道,“黄炎雄,今日即是你的死期,废话少说,看剑!” 说罢只见人影一动,罗俊峰以一招,“龙翔凤舞”寒星化万点剑光立即向北斗剑黄炎雄当头洒下。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一哼!不慌不忙,侧身躲过,接着长剑一扬,一条剑光匹练般,向罗俊蜂手腕切来。 罗俊峰一开始就将空空剑法中最后三绝招施展开来,顿时剑光乍起,场中刹时间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朵朵剑花。 黄炎雄手中北斗剑是一把神器,长约三尺,青锋光芒,快刺异常。 罗俊峰手中寒星剑更是罕世胜负,这时全场莫不被北斗剑神奇的绝学所迷惑,上至千面人魔,下至三四流喽卒,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黄炎雄。 117 没有片刻,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个回合,病书生罗俊峰一套“空空剑法”及参杂着“百禽剑法”皆未能胜过北斗剑黄炎雄一招半式。 这种情势落入柴樵叟金建生眼里,不由他心中暗惊,他怀疑的不是病书生罗俊峰,而是北斗剑黄炎雄。 他记得数十年前,曾与黄炎雄有一面之识,那时的黄炎雄,根本谈不上什么绝学,充其量也不过是绿林道上较为杰出的一个使剑者。 没有想到今日的黄炎雄,竟能以一套“北斗剑法”敌住病书生罗俊峰,而立于不败之地,这不是太令人费解的事? 由此可见,数十年来,北斗剑又另有奇遇无疑。 这时,罗俊峰一套剑法已近尾声,只见他手中寒星剑化成一层蓝色剑圈,夹着一声怒吼,向北斗剑砍劈而下。 黄炎雄并不因而有丝毫惊惧之心,只见他长剑轻描淡写地只那么一挑,接着身影一变,夹一声长啸,切身而入,一招“指天划地”向病书生罗俊峰腹部穿去,接着剑尖猛翻,急如电光般,刺向罗俊峰的咽喉。 一招暗藏两式,手法奇绝诡异,不由全场发出一声惊叫,跟着看到病书生整个身影,凌空飞起一丈,接着像受伤无力再向上掠般,整个身体,如如断线风筝般,向外落去。 众人一瞥这情景,不由“呀!”的叫出声来,北斗剑黄炎雄亦以对方小子中剑落地,在众人惊叫中,夹着他几声嘿嘿得意的狂笑。 笑声未歇,身前白光一闪,罗俊峰竟去而复返,手中寒星剑化三朵剑花,分上、中、下,向黄炎雄劈来。 北斗剑黄炎雄猛一震惊,身子往后跃开,抬头一瞥,却见病书生微笑地望着他,道:“姓黄的!好厉害的北斗剑法,怪不得你那么狂,不过,你别得意,不但天下第一人没你的份,恐怕你的命都没法逃出罗某三招之内。” 此语一出,不由引得飞龙帮上下数百人哈哈大笑,简直是这个病小子在痴人说梦。 刚才险此丧命在黄炎雄剑下,现在竟以三招为赌,欲取人首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有谁相信他呢?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桀桀笑道:“你疯了吗?别说三招,三百招老子照样不会皱眉。” 罗俊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见他寒星剑反皆而拿,凝望着黄炎雄片刻,倏然一声长啸,全身直线上冲,乍看有点类似“一鹤冲天”其实比一鹤冲天难上百倍,一个人静立于地上,能不动双腿,直冲天空,其所凭藉的只是丹田的一股真气而已。 北斗剑黄炎雄睹状,又倒退两步,猛见病书生空中折腰,头下脚上,如飞燕掠波般,向他身上直射过来,身未全直,背后寒星剑已如火光一闪。 “雷歼妖孽”如千朵艳花,万点雨珠,将地上北斗剑周围一丈方园的空间占满,这正是前辈异人疯道人的“雷电剑法”之一。 北斗剑黄炎雄自出娘胎,也不曾见过这种剑法、及至发现头顶剑光闪闪,雷声大作,为时已迟半步,北斗剑往上举一架,就觉得空中压力大增,上格的长剑霍地下堕。 黄炎雄一声惊叫,身体向侧挪移,只听“飕!”的一声,黄炎雄的长衫,由背至腿,被划一破两开。 这还不算,“雷电手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连环而出,病书生一招刚完,下一招又不由自主地顺手演出。 北斗剑只觉背后雷声大作,奇寒透骨,不由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再度沾地掠出,但为时太迟,只听他一声惨叫,右腿被寒里剑芒一划,连骨带肉,被切成两断,痛晕地上。 罗俊峰一招得手,并不因而停止,寒星剑沽到血腥,竟如鱼得水,剑芒暴射,又向黄炎雄头颅暴射过去。 这时,蓦闻一声娇叱,青光一闪,一声“嘟跄!” 病书生罗俊峰手中短剑,竟被挡了回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人魔的爱女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好剑法!姑娘心仪天下绝学,别师至今,犹未逢到对手,如今小侠这一露手,不禁使我技痒,如不蒙弃,能否请教一二。”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青衣红裳蔡玉珍横加插手,使自己得雪的仇恨,又被阻挡,心中不禁有气,不过,当他看到刚才少女出手招架的身法,也不禁怔愣,由对这个少女另眼相看了,于是说道: “姑娘莫非存心干扰罗某报仇?罗某曾发誓,凡从中干扰我报仇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当然我不愿你成为我的敌人,只要你退出的话。” 青衣红裳微微一笑,道:“怨怨相报何时能了,既已断他一腿,令其终生残废,不是比杀死他来得痛快?何必一定非杀死不可呢?”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也深被所动,但是,当他想到已故父亲,受难母亲时,他的热血不由又再度沸腾,只听他冷冷说道:“谢谢姑娘忠言,奈罗某心意也坚,不杀仇人,誓不为人,尚望姑娘成全。” “只要你能照样三招取胜,别说报仇,就是你要飞龙帮,我也送给你。” “此话当真?不过,兵器无眼,何况你我虽具仇恨,罗某总觉得罪不在你,而在令尊,我们何必一定见血方休?” “别婆婆妈妈的,你自信能一定胜我。”说着停顿一下,继续说:“如果兵器无眼易受损伤,何妨拳脚上比强弱,如何?” “好!”罗俊峰说着,将寒星剑归鞘,放入怀里,静静而立。 青衣红裳将长剑收回,一声:“姑娘有僭!” 香臂微吐,一招“龙苍三现”向罗俊峰的“膻中穴”点到,出手之快,几与说话声音同时而出。 罗俊峰不愿再多事逗留,只见他暗聚全身功力,将“疯叟秘笈”中,迅雷闪电八招由头运出。 身影夹“分光错影”轻功,在青衣红裳绝异的拳法中,穿来窜去,见招破招,见式折式,转眼间,十招已过,病书生罗俊峰却无法发现对方拳套中破绽来。 这就不由不使罗俊峰吃惊,只见他霍然身形突变,一招“雷鸣九天”向青衣红裳劈下,拳夹呼呼破空之声,声势何等凶猛,如万雷齐鸣,九天震彻,雨点般拳头,齐向青衣红裳蔡玉珍洒下来。 可是,青衣红裳确实有她怪诡之处,只见她香臂半空划圈,如虹划弧,身影微晃,竟展开醉八仙的恍惚身法,破了过去,这一来也引起全场赞叹! 病书生罗俊峰也不免对少女的武功所惊,普天之下,怎有这种奇妙的身法,能将疯道人的绝学破去! 更是不可思议之事,而破解这少女的年龄又是那么小,即使由娘胎开始学艺,也决不能达到这种超凡人圣的地步。 可是,罗俊峰却没再想,他有奇遇,人家就没有奇遇吗?他自幼误食“黄山露”,人家也会另有一番遇合呀! 两人经过这么一场酣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病书生施尽实学,犹未能破除少女奇妙的身法。 青衣红裳何尝不亦愈打愈惊,愈打愈爱,因为她真正的遇到了对手,而这对手又是那么年轻,虽然脸上一层黄蜡,但却不能隐藏那美俊潇洒的本来面目。 118 就在全场注意着这两人拚命的当儿,场外业已出现了几条人影,像轻烟一般,毫不带声息的来到。 就连柴樵叟那种宇内奇人,也犹未发觉,这当然是因为他专心于战场的缘故。 来人并没有停止,一直向场中飞来,受伤在地的北斗剑黄炎雄,是第一个发现敌踪,连忙叫道: “帮主,又来高人!”一说着,忍不住腿伤的痉挛,哎唷!一声,勉强移动手脚,向千面人魔处爬游过去。 全场因为他这一叫,顿时将眼光移到这边,唯独酣战中的两人,因为无法分神,径自拚斗下去。 蓦闻……“峰儿住手!” 病书生闻言,连看都未看青衣红裳一眼,退出战圈,青衣红裳也在这时停止了即将攻出的手臂,静立在那里,看着来人。 这时场中落下三人,其中一人,白发银髯,清癯老叟,一派仙风道骨,罗俊峰一瞥来人,欢叫道:“师父,您老人家也来了。” 说着转向其余两人说道:“师叔和惠妹怎么竟一道儿呢?” 原来另外那两人,一位即是罗俊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郑惠妹,另一位是崆峒山乍现侠踪的崆峒长老净善。 这三人一到场中,情势陡变,柴樵叟金建生这一边,就像如虎添翼,无可置疑的业已胜券在握。 只见柴樵叟脸色大放光彩,哈哈大笑,忙走过去,一把拉住空空叟的手,叙旧起来,那样子就像根本没有事一般,那将眼前的事放在心上。 这时,受伤的穷儒万念祖也已经痊愈,只见他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向空空叟箫一逸这边围拢过来。 那边千面人魔蔡松忻,心中暗暗咕噜,也开始暗暗发慌了,不论如何,自己这方的实力太弱了,如果北斗剑没有受伤,缺耳魔没有死,则可能有一场架好打,目前,就是三岁的孩子,也知道胜负谁属。 不由千面人魔想起后山的机关来,他想,如果能将这些人诱到后山“鹭飞坪”岂不是奸计得逞,且可一举歼灭武林高手,而称霸天山。 想罢,他紧蹙着的眉头,倏然舒展,嘴唇在不自觉中流露出一丝狞笑,那是多么短暂呀!但却逃不过一个人的眼光。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离开了坐席,笑脸迎迓,道:“萧大侠多年不见,神采依旧,难得光临寒山,为本帮增色不少,哈哈,来来,请坐请坐。” 空空叟萧一逸也不能太失长者风度,也微微颔首说道:“好说好说,蔡帮主雄才大略,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真把这地方建成乐土,老夫实在佩服的紧,今日老夫适逢其会,没有别的,只想……” 千面人魔马上打断他的话,抢道:“来意甚明,咱们还是先歇会儿再谈如何?既然萧大侠出面,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只要说出来,就是天大的事儿也要给你老一个面子。” “哦!没想到蔡帮主竟然如此的豪爽,这就不枉老夫和你相识一场了。”空空叟说毕,立刻哈哈大笑。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向来人施礼,当他知道空空叟身旁那位老者,竟是崆峒派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时,心中微震,暗忖道: “怎么全到了,一个姓萧的已吃不消了,再加上这个怪侠,那不把全山打翻才怪,算了!无毒不丈夫,姓蔡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其实他作梦也不会想到这位崆峒怪侠,二度只身闯山,一度救回郑美惠,昨夜再现侠踪,点倒帮内高手数人,又做了手脚,才与空空叟及郑美惠两人现身,目的希望能说服千面人魔,以不沽血腥。解决黑白两道的恩仇为妙。 可是天下事距离理想太远了,当净善长老看到千面人魔的狞笑时,他黯然地为这位绿林怪杰悲哀。 因为将有不少无辜的生命,因他一时的执迷不悟而丧生,吕粱山也将因此瓦解。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施礼后,向空空叟说道;“萧大侠,难得朋友全在一起,这里并非谈话之处,如果萧大侠信得过蔡某,烦驾到后山‘鹭飞坪’上,蔡某早预备酒席,为各位洗尘,不知尊意如何?” 空空叟萧一逸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却被他身旁的净善代答了,只听净善长老说道:“很好很好,老夫正想扰一杯美酒,别说蔡帮主诚意设宴招待咱们,就是上刀山剑海,也得上去呀!萧兄你说是不是。” 空空叟闻言,心中雪亮,遂不露于色,点头说道:“当然,当然,蔡帮主就烦你带路。” 千面人魔见毒计得售,不由心花怒放,只见他走到北斗黄炎雄身旁,将黄炎雄扶起,这时北斗剑黄炎雄已将断腿剑伤处,包扎完毕,血流已止,但脸色异常惨白,他心想,不乘此机会脱身更待何时。 以对方一行人行径看来,主要的对象就他自己,飞龙帮固然间接地与病书生结了怨,但真正杀他父亲,夺他母亲的就是他,他不仅是病书生罗俊峰唯一敌人,也是飞龙帮的罪人,因他才导致了这不幸的仇杀。 这时看到千面人魔诱敌上山,知道帮主已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若然,他自己岂不成了陪葬者。 想到这里,北斗剑黄炎雄脸色突变,不过,他也是刀山火海过来的人,生死一节,岂能稍动他一甘心事。 千面人魔视他有如骨肉手足,纵支与他陪葬,在道义上是毫无皱眉的理由,可是,目前高手如云,他也不愿这么轻易言死。 因为他有着更歹毒的计划,尚未完成,只见他暗示千面人魔一眼,细声说道:“帮主,妥当吗?” 千面人魔蔡松忻并不看他一眼,左顾而言他,道:“他们酒席可预备了没有,别到时候出了丑,可就给老夫找到难堪了。” 说罢,像很关心似的问道:“贤弟,你的伤不碍事吧,应该让你休息一会儿才对,不过,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把你视为心腹,这种喜事怎么能不让你参加。” 北斗剑黄炎雄冷笑在心头,嘴里说道:“帮主,这是什么话,姓黄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叫我这时逃走,与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不过,贤弟你可要想开点,今日咱们已面临死亡边缘,对方来的皆是一等一罕世高手,而且看样子都是冲着兄弟来的,你能不作打算?” 千面人魔说这句话是用“传音入密”法说的。 北斗剑黄炎雄闻言,冷冷一哼,回答道:“帮主,你何必老喜欢长他人之志气,而灭自己的威风呢?姓黄的有三寸气在,必与这干自命正派的老魔头周旋到底,哼!今日就是他们葬身之日,姓黄的叫他们见识见识,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北斗剑也用“传音”法回答,两人谈话均背着众人,任谁也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可是,机敏古怪的崆峒大侠,净善长老,却暗暗发笑。 这时,千面人魔回过头来,向所有手下,说道:“你们谨守岗外,不准越鹭飞坪半步,珍儿,这里没有你的事,先回房待命,” 青衣红裳蔡玉珍,不明其父用意,不依道:“不,珍儿无论如何要上山,刚才与病小侠胜负未分,怎可半途而废呢!” 千面人魔蔡松忻,双眼一瞪,怒道:“今日已不再有械斗,你女孩子家怎能参与大人的事,再不听话。为父必以家法严办。” 青衣红裳蔡玉珍,几曾看到过乃父的怒容,不由急得哇的哭出声来,只见她猛一蹬足,全身掠起,竟不理乃父向后院飞去。 千面人魔假意摇摇头,对着空空叟,笑道:“都是老夫宠坏了她,在这么多客人面前给我难堪,好在诸位不是外人,请别见怪。” 说着,催请众人,向后山走去。 119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飞龙帮自早晨起就笼罩在血腥杀斗之中,几场械斗,众人腹中已大喝空城计了。 来到鹭飞坪上已排着几张桌席,敢情千面人魔早已使人准备妥当,以备实力不支时,诱引众人来此,以期一网打尽。 只见他脸露恳色,招呼众人分宾主坐下,柴樵叟一瞥那边,飞龙帮到场的,全是一流高手,那些四、三流的喽卒,没有半人在场,不仅使这位宇内二叟怀疑。 众人方坐下,就见一排人端着酒菜而来,追云神乞赵哲以肘撞了一下病书生罗俊峰,细言说道:“当心菜里毛病,千面人魔不是好东西,可能这是一席死宴。” 罗俊峰点点头没有回答,连忙用传音法,告诉在场之人,崆峒派前辈奇侠净善长老,摇摇头,回答道:“酒莱无毒,尽可一饱,该防的是千面人魔,别让他逃脱。” 空空叟萧一逸站起身来,说道:“蔡帮主,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老夫愿进一言,望你早点解散飞龙帮,免自误害人。”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微微一整,遂即狞笑说道:“萧大侠之意甚佳,蔡某早已厌倦江湖风险,想寄情山水,奈因俗务缠身,一再延误,既然萧大侠忠劝,那有不听之理,俟此宴罢,蔡某自给你一个答复。” 说毕,举杯过眉,邀请众人干杯,可是当他看到几位迟疑不动时,竟放下杯,大声说道:“各位莫非是怀疑蔡某在酒菜中,放毒?哈哈哈哈哈,蔡某不济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暗算。” 追云神秘赵哲,嘻嘻一笑,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要饭的生平吃过的亏太多,怎么叫我不慎重呢?” 千面人魔脸色大变,倏然一仰脖子将酒喝入腹中,以示清白,然后说道:“姓赵的,别血口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老要饭的只是说说玩儿的,你干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喝,就是喝死我,毒死也只是一条老命。” 说着也将杯中酒,一口吸进腹内,酒方入口,追云神乞马上手捧肚腹,双眉紧蹙,啊啊两声,叫道:“哎唷!不对劲了,肠断肝焚,要我的命了。” 他这一做作,顿时全场几十眼睛,全盯在他身上,只见他突然裂牙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喔!好利害的酒,差点燃了要饭的心。” 众人知道又上了他的当,千面人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一声,这边哪咤神童却捧腹大笑,拍案叫绝。 没多久工夫,桌上杯盘狠籍,大家已吃得饱饱的,这时,病书生罗俊峰征得乃师空空叟同意,起身说道: “蔡帮主,罗某幼遭惨变,父亡,母离,幸逢恩师相救,又蒙传授技巧,目的在于早日手刃仇人,以祭亡父在天之灵,下山以来,贵帮一一再阻挠,于今延迟至今,如今仇人在座,罗某请示帮主,能否允许罗某凭手中剑,在公平条件下,为亡父报仇!” 千面人魔狞笑,道:“罗小侠为报仇、孝心可喜,但是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但是黄堂主已经断腿残废了,杀人不过头落地,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倒不如揭过了事,罗小侠,不知你以为如何?” 追云神乞赵哲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姓蔡的也知道怨怨相报,何时方了,单就这一句话,就使得老要饭的佩服,来来再干一杯。” 千面人魔痛恨追云神乞从中无理取闹,不禁忿怒地猛拍桌子喝道:“臭叫化子,废话少说,你以为姓蔡的是好相与吗?今日完全看在萧大侠脸上,忍气吞声,和平谈判,你若不服,姓蔡的倒想领教你的追云手。” 说着,离桌掠出场中,黑须飘荡,粗眉倒挑,赵哲也一摇三摆,走到场中,向千面人魔一拱手大肥诺,道: “蔡大帮主,请你手下留情,要打就打重一点,别婆婆妈妈的,使要饭的要死不活,那罪孽可大了。” 千面人魔蔡松忻,凶光顿露,右臂翻拳而出,向追云神乞胸前捶擂击去。拳出风响,追云神乞啊呀的一声,人若棉花团似的,迎拳而倒。 看看整个背部快触及地面时,倏见他脚尖一蹬地面,全身凌空而起,像飞鹏旋空,双臂似翼,开掌击空,身子又上了几尺,接着拳往下击,掌往下拍,向千面人魔扑劈过去。 千面人魔双拳翻飞,在头顶上布成一道坚如铁墙的拳层,口中大声向在场飞龙帮高手,叫道:“还不快打!” 上命一出,全场扰动。飞龙帮众全都解下兵器,跃出场中,这边第一个窜出的,就是病书生罗俊峰,他深恐北斗剑黄炎雄乘机溜掉,一出场就向北斗剑扑去。 人未至,前面已被雪山人猿胡连魁挡住,罗俊峰连忙向穷儒喊叫道:“老前辈,别让姓黄的溜掉,峰儿解决这个老怪后再擒元凶。” 说着也不再打话,单臂暗蓄劲气,向雪山人猿击劈过去。 雪山人猿胡连魁也是一个绿林老魔,武功自有他独到之处,早对罗俊峰有所警惕,一见来掌,并不硬接,轻巧地旋溜侧移,接着展开“猴拳”与病书生斗着。 那边月里嫦娥与郑美惠两人敌住花豹子,柴樵叟也找到九灵僧与赤面鬼卓三亚两人,无常鬼却被哪咤神童找上了。 这一对就相差太远了,一个是天山七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交上两手,哪咤神童便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渐渐后退,崆峒派奇侠净善长老见状,只见他一个晃肩,切入战圈,才将娜咤神童的危机转回。 穷儒听病书生的话,将黄炎雄看住,但没有交手,因为黄炎雄并无动手之意。 这时,“鹭飞坪”一团糟乱,人影闪幌,拳风呼呼,战得天昏地暗,鬼号神哭。 第二十七章 雪山人猿,施出吃奶之力,也没有沾到罗俊峰一点衣角,病书生罗俊峰恨透了千面人魔这种手段,心中一横,暗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于全身,一声长啸,右臂盘空拍出。 一阵震天价的“轰!”之声大作,一股无形的气功,将雪山人猿卷起空中,夹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死于非命。 雪山人猿这一惨叫,顿使花豹子蔡荣,心神一分,月里嫦娥陆玉华手中“卷风带”乘虚卷入,郑美惠的“霜雪剑”也在同时刺到,两件兵器不前不后,花豹子心中一慌,后掠闪避霜雪剑,但被卷风带的余劲,打在腿上,一声“哎唷”痛叫,已摔在地上。 而在这刹那间,郑美惠手中霜雪剑再刺到,花豹子连想躲的念头都尚未转完,已被郑美惠的长剑由后背刺透前胸,死于非命。 此两人一死,场中更乱,黄炎雄冷眼旁观,心知大势已去,恶念顿生,趁穷儒疏神他顾之间,手腕一扬,单腿点地,夹着阴森森桀桀狂笑,离开战圈。 120 穷儒万念祖惊觉时,眼前乌光闪闪,北斗剑竟用上这一手“满天星雨”的手法,害得万念祖双掌纷飞,将数十足乌色毒针震飞落地。 接着就看到一条白影,由自己身分掠飞过去,向黄炎雄追逐而去,不用说一定是病书生罗俊峰了。 罗俊峰这一追去,场中酣斗中,各人全感一怔,千面人魔蔡松忻最为着急。 因为他知道北斗剑黄炎雄这一去,一定施展最后毒计,将埋藏好的炸药点着,则鹭飞坪将在瞬息间化为灰飞。 可是,他干自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追云神乞赵哲施展那套成名江湖的“追云手”将千面人魔挡住,不让他稍离半步,这是因为他听到净善长老警告的缘故。 若论武功,追云神气赵哲决非千面人魔的对手,但是他却有一套异于常人的诡异狡狯打法,能攻则攻,应退则退,丝毫不性急拚命。 往往乘虚攻上一招,接着就是左闪右避,千面人魔武功再好,碰到这种古怪精灵的打法,也徒呼奈何。 北斗剑与病书生罗俊峰离开后,千面人魔就心惊情急,连连使出绝招想摆脱追云神乞,都未能如愿。 不由他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脸色也渐渐青白,无形中手脚身法,迟滞许多。 眼看两人离开很久,犹不见归来,千面人魔预感着那条导火丝线,可能已渐渐移近这里,鹭飞坪将在片刻中毁掉。 这时,他再也不能缄默忍耐下去了,只听他极声喊道:“停止!不要再打,再不离开这里,就得变游魂了。” 说着,乘追云神乞攻来间隙掠开,跟着沾地欲逃,可是却被空空叟及月里嫦娥、郑美惠等人挡住,只听空空叟说道:“蔡帮主,自作孽不可活,就留你在此陪葬吧。” 千面人魔身为一帮之主,平素机警,精灵干练,可是到了这种死亡的关头,竟忘了身份,一声暴喝:“顺我者生,逆者亡,还不让道!” 说着像疯狗般,两眼血红,双臂如狼扑羊,向月里嫦娥抓下,可笑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竟做困兽之斗。 蓦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那惨叫正是无常鬼丧钟,千面人魔闻声心如刀割,知道飞龙帮又丧失了一位高手,在这时陡的传来笑声,道: “哈哈哈哈……蔡帮主竟成了丧家犬,岂不贻笑方家,不要拚命了,老夫自有安排,即使鹭飞坪化为灰烬,有这么多人陪葬”,说话人正是净善长老。 这时净善长老补充一句,道:“蔡帮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道痛悟前非吗?” 说着,慈祥满面,诚恳感人,他的那双神光慑人心魂的眼睛,精光闪闪地一直望着千面人魔蔡松忻。 蔡松忻被这对神光电射,四目一碰,全身被一股无可言喻的凉气所侵,刹时间,俗念全消,心中明镜,但是,净善长老的眼光收回时,他恶念又上升。 净善长老看透了他的心意,抚须微笑,道:“蔡帮主,赶快叫住他们,否则罪孽更多,与你无益。” 声音虽是那么缓和,但却有莫大的威严,千面人魔竟不由作主的出言喝止众人。 可是,已迟半步,在他叫声喝止的同时,又传来赤面鬼卓三亚的惨叫,抬头一看,赤面鬼业已头破血流,蹬腿了帐。 再看场中时,不由这位雄才大略的飞龙帮帮主千面人魔黯然神伤,只见场中只留下九灵僧一人而已,其余的均往阎王爷处报到去了。 这时,他心灰意懒,四十年惨淡经营的飞龙帮已完全瓦解,他的抱负,他的希望,如烟般消失,接着而来是沮丧、绝望、悲伤…… 鹭飞坪站着的全是对方高手,刚才他尚拥有着几千手下及数十名高手,一日之间,全改观了,正如净善长老所说的,他已若丧家之犬,孤零零地被人包围着,并且将随他们永埋在此,想至此,他不再有任何企望了。 只见他愧疚地垂下头,好像是待罪的羔羊,净善长老慢慢地移过身来,一拍他的肩膀,温语道:“蔡帮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古明训,望你三思。” 说着,顿了一顿,道:“至于地下埋着的炸药,已成废物,再也引不起作用来,你尽可放心,至今日起,洗身革面,犹未为晚。” 空空叟也劝说了几句,千面人魔这时一张脸红的发了烧。当他听到净善长老已深悉自己阴谋时,更是愧疚交加,心如刀断。 净善长老似乎知道他心意微笑说道:“老夫昨夜已先来一步,并由帮主一员手下指示,早将导火线取掉,并将洞口阻塞,谅不致於被黄炎雄发觉吧。”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讪讪无以回答,微微点着头,由那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蔡松忻内心的惭愧和心神的不安。 就在这时候,哪咤神童万小宝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边走边颠地向这边跑了来。 众人全循他手指处回瞥,千面人魔像被解了窘般,说道:“黄炎雄的妻子。”突然像说错了,再补充道:“不,是罗小侠的母亲。” 这一次,马上看见郑美惠凌空飞起,向那边迎去,月里嫦娥那甘落后,也跟着双肩一晃,行云流水般,飞落鹭飞坪。 哪咤神童万小宝,一声欢叫:“峰叔叔……” 人方待迎出,病书生罗俊峰业已遂电般,落在他的跟前,将腋下所挟的北斗剑黄炎雄狠摔在地上,看来黄炎雄已被制伏,并未挣扎地任凭摆布。 哪咤神童万小宝很快地说道:“您看!峰叔叔,您妈来了。” 罗俊峰闻一瞥,“妈!”的一声,欢喜若狂,竟忘了北斗剑黄炎雄,扑向他母亲那边,郑美惠与陆玉华,一左一右,挟着罗俊峰的母亲向这边飞过来,正迎着迎去的罗俊峰,只见罗俊峰,一把抱着他的母亲,投入怀里,呜咽不能成声。 是喜?是悲? 罗俊峰热泪狂流,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享受到母亲的温暖,他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将头埋在他母亲怀里,惟恐她再离开似的。 罗俊峰心中,蕴藏着千言万语,但却哽塞着不能出声。 是一幅孺幕慈母图,它显示出千千万万伟大的母爱,和深情抵犊,不需要说话,心灵的感应,无言的慰藉,远比说话来得真诚。 拿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来比喻,是最恰当不过了。 老妇人无言地抑望苍天,热泪盈眶,随即望着躺在崖边地上的黄炎雄,脸色突变,慈光一收,狠狠地咬牙瞪眼,推开怀中的爱子,向黄炎雄卧处扑去。 121 这一突然的举动,顿使全场诸人惊讶,误以为她不忍妍夫受伤,跑去慰问。 就连病书生罗俊峰也不明所以,心中顿时涌起酸意,因此他只是痴然地凝望着他的母亲,并没有跟随过去。 空空叟等人,也一样不知所措,远远地站着,静观妇人的举动。 只见老妇走到北斗剑黄炎雄的身边,双眼无神地死盯了他良久,突然哈哈狂笑,声若怨啼,如怨似狠。 笑毕,冷冰冰怒骂道:“你也有今日,哼!” 说着,蹲下身子,很快地由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猛往北斗剑黄炎雄的心窝扎下,黄炎雄穴道被制,连哼叫都没有。 老妇人像一刀未能泄恨似的,又连扎了三次,最后竟连抽投剪刀的力量都没有,那只剪刀直穿在黄炎雄的胸上,鲜血由孔中喷出,沾满了老妇人一身洁白素衣上。 老妇人颤魏魏地立起来,好像不能支持内心的痛苦,摇晃着无力的身子,又是一阵可怕哀怨的狂笑,缓缓走了几步,无神地扫视了全场一眼,慈光停留在爱子罗俊峰的脸上,热泪又情不自禁地流挂满了脸。 倏然,一个转身哀叫一声!“峰儿,妈对不起你。” 声音出口,人竟飞也似的向鹭飞坪断崖跳下。 病书生罗俊峰在他母亲出口的同时,已预感着不境的来临,一见他母亲往崖跳下,心中一急,人叫道:“妈!” 接着展开最快的身法,向崖旁窜去,其余众人,也在同时扑到,可是太迟了,罗俊峰身子刚落崖旁,他母亲的身子已如陨星泻地,向千丈深崖跌堕而下。 病书生罗俊峰那曾考虑许多,在他母亲跳下的同时,他也往崖下跳去。 正当罗俊峰的身子已临深崖上空时,他身旁一左一右,飞出两条人影,将他挟住,接着又回到崖上来。 病书生罗俊峰嘶声力竭地喊着他的母亲,并竭力地挣扎着,这时尽管救他的两位,一位是恩师,一位是恩人,他照样不理,一味地想挣脱。 空空叟见状,脸色一肃,喝道:“逆徒!还不给我停下,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罗俊峰被这一喝,马上停止挣扎,但是,双眼还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因哀伤过度,他脑子里轰轰直响,身子也摇摇欲倒。 空空叟萧一逸非常了解他的心境,连忙扶着他的身子,爱怜地说道:“你妈这样做是对的,与其忍辱偷生,倒不如早登仙界,这对她来说是明智的,孩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妈痛苦一辈子吗?” “师父,徒儿有生之日刚刚才有了母爱,孝道还未尽,就这样的离开慈母,这不是太遗憾了吗?” “不,你妈苟命偷生,为的是什么,她只期望着这么一天,孩子长大成人,并能亲报血海深仇,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她老人家的期望吗?这就是孝道,我想她不再有所希望了,她可以安心瞑目九泉。” “不过……” “我知道,一个刚刚享有母亲温暖的人,突然被奇去,是最痛苦的事,可是,你应该反心自问,一个被侮辱了十几年,未能亲抚骨肉的爱子的女人,如果你勉强要她生存下去,将使她更趋於痛苦的深渊,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安心。” 罗俊峰不再辩白了,师父空空叟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时任凭你是怎么说,也不能使他忘怀。 只见他垂首而立,心里却暗暗打着歪念,净善长老拍拍他的肩说道:“孩子,看开一点,为人子应节哀顺变,奋发图强,多为苍生造福,这样做远比你终生侍奉娘慈母,来得伟大,你说要尽孝道,这就是大孝,曾子有言‘扬名后世,光耀祖德。’就是真正的大孝。” 病书生罗俊峰点头诚恳受教,一看两老防范一疏,暗聚提全身真气,乘人不备,一式“神鹰扑兔”向崖下冲去。 待两老发拉,为时巳迟,罗俊峰的身影已消失在崖上。 崖上黑白两道诸人睹状,不禁大声惊叫:“啊!” 夜尽天明, 曙光渐露, 鹭飞坪岸下透射着几缕阳光。 一个凸出地面上的小丘,被他们包围着。 那不是小丘,而是一座坟墓。 木制的碑前,正并肩立着三个少年男女。 病书生罗俊峰居中,月里嫦娥陆玉华在右,左边那人就是郑美惠。 小丘里埋葬着的,正是堕崖身死的妇人——罗俊峰的母亲。 他们整整一个晚上,做完了应做的丧事,这时,罗俊峰祷告完毕,退后了了几步,无言地向在场前辈伸手,躬身作揖还礼。 每个人的脸上是沉重,严肃的,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垂首愧疚地挂着泊珠。 空空叟萧一逸沉重恳切地说道:“峰儿,该走了,前程万里,望自珍重。” 罗俊峰恭揖答道:“谢谢恩师。” 说着,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和郑美惠两人,缓缓地离开众人,这时,朝阴正射他们,三人身后长长地拖着三条人影。 渐渐地…… 人影消失了。 远处传来几声高亢的鸡鸣, 哦!天亮了,大地又是呈现光明。 这应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