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不嫁》 第1章 《非君不嫁》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非君不嫁 作者:楼雨晴 内容简介: 什么?他居然要娶那个又笨、又爱哭,还曾经在他身上撒过几泡屎的小娃娃? 想他傅磊是何等的心高气傲,想求他青睐的名媛淑女都多到可以排到城门口了呢! 而今他竟要娶个不知是圆是扁的未婚妻入门?! 碍于父命他不得不从,可休想他会给她一点好脸色看! 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吗? 这样一个卓绝出色的男人,本当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娶了她—— 一个容颜残缺、永远匹配不上他的女人, 她天真的期待着有一天他会回头正视她的守候与付出,但……她做得还不够多吗? 为何还是换不来他真心的笑颜? 难道就此远去,才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缘与劫 缘 普宁寺—— 来来去去的人群穿梭,香火袅袅升空,锣钹喧嚣,交织出一幕喜庆味儿。 由于今儿个适逢庙会,舞龙舞狮好不热闹,再加上小贩林立,将平日便已是香火鼎盛的普宁寺挤得更是水泄不通。 就在某个引不起旁人注目的小角落—— “几位大爷、夫人请留步。” 正欲跨出的步伐收了住,落在最后头的少妇迟疑地循声望去。“老丈可是唤咱们?” “是的,这位夫人。” 察觉到妻子的耽搁,男人也跟着回过头。 “怎么了,夫人?” 少妇回了丈夫一记莫名所以的表情。 这一停顿,同行的另一对夫妻也止住了步伐。 那是一个算命摊。 当然,举凡命相行业,不能免俗的总会挂张“铁口宣断”的牌匾,再不济一点的,起码也有块破布迎风招摇。 而,它最特别的,是在于其不可思议的落魄程度,除了一张简陋的桌子,以及一只签筒之外,别无长物。 老者笑笑地道:“若几位不介意,可否容许本人替您卜上一卦?” 少妇本能地看向丈夫,男人不以为然地回应。 “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人生,是由自己所开创,岂能尽信天意?” 同行的另一对夫妻轻笑。 “戚兄不愧是教书先生,刚直凛然,满腹正气义理。” 没想到,老算命仙也够不给面子了,迎头泼了盆冷水回敬过去。“非也。本人想算的,并非几位,而是你们的儿女。” 五个人,五双眼,全都同时落在最前头那名一脸不耐烦的男童身上。 “窝窝——”被抱在怀中的女孩,正牙牙学语的发出旁人听不懂的声音来,抓着男孩的手吮咬,流淌出的口水湿了他一大片衣襟,他不得不怀疑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淹死。 “烦!” 约莫六、七岁的男孩皱了皱眉,抽回手,拒绝让人拿来磨牙。 “晤——窝窝,窝窝——” 女孩嘴一扁,口水汪汪,泪眼儿也汪汪,那是预备放声大哭的前兆。 老人笑了笑。 “依这双小儿女的面相观之,他们有宿世夫妻情缘,这辈子注定是要白头到老的。” 双方父母讶然相视。“有这种事?” “可否写下这两人的生辰八字,让我算得更详尽些?” 思考了下,戚兆瑭接过笔,从容写下女儿的名字及八字,再交给好友。 看着纸上并列的名字与八字,老人沉吟着喃喃自言。“果然没错。三生石上名已标,谁也逃不开谁呀!小子,你得从命了…” “到底怎样?” 戚夫人听得一头雾水。 “别急.别急。令媛福寿相倚,温良贤淑,才德兼备,父母疼宠,还有为人兄姐之命,虽然姻缘路上得吃些苦头,但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夫到老,恩爱白头。” “真的?” 如同全天下的父母,一听说女儿命好,就算只是安慰,也乐在心头。 “只是——” 老人沉吟了下,又续道:“她五岁那年,将有一劫。” “能避过吗?” 忘了最初的不以为然,听得入神的戚兆瑭迭声问。 “难。” 命哪命,又岂是人们能轻易逃开? “至于这小子——” 老人淡哼出口。 “手足宫空虚,是独子。他的八字太刚强,性傲难驯,然而,凡事总有个天命,他注定就是要遇到这丫头,栽在她手中,除了她,这世上再无人能制得住他。” “怎么说?”傅圣元感兴趣地追问。 “水能穿石,百年良配。” 众人一愕,有默契的同时回首。 娃儿突然放声大哭,不知是抗议还是附议。 男孩表情厌烦,好似恨不得将她丢到天边去似的,可拍抚的动作却极其温柔。 “不要哭了啦,你很烦耶!” 可,一个没断奶的娃儿,怎听得懂他的话呢? “窝窝、呜——窝窝——” “笨蛋,是哥哥,不是窝窝,要我讲几遍?”没见过这么不受教的小孩,笨死了! 原来她喊的是哥哥?听了数月,没人懂得,可这七岁的男孩,却心有灵犀地懂得她是在唤他? 众人不无意外,开始相信天定良缘这回事了。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这给你玩。”男孩随手扯下颈间的饰物塞进女娃娃的小手中,虽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却不自觉的移动身子,背向阳光,细心地为她挡去阳光,避免毒辣烈阳伤着她细嫩可爱的小小脸庞。 傅圣元张口结舌。 这——这玉如意是他们傅家的传家物,将来要留给长媳,世代传承下去的耶!他这儿子怎么就当个小玩意儿似的,随随便便地拿来哄小孩? 两家长辈面面相觑,而后,同时笑了开来。 天意,果然是天意呀! 那细致的五官,活脱脱是个玉雕般的粉娃娃,不难想见。十来年后必是个出尘无双的绝色佳人。 便宜了这小子,平空多得了个粉嫩嫩的美娇娘。 就在那有共识的一笑之间,姻缘已定。 大方的付了银两予那名算命仙兼媒人公后,一行人往庙里头拜拜去了。 风乍起,吹落纸柬,上头,并列名儿倚偎着,仿佛暗许某种可预见的未来。傅磊。 戚水颜。 ---------------------------------------- 劫火,好大的火,往上蔓延窜烧,吞噬了黑夜里的天空。 女孩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澄静无垢的明眸,像是这夜里最亮的一颗星,小巧细致的五官,有如雕刻出来的水晶娃娃,精致而讨喜。 “娘” 女孩伸出小手扯了扯母亲的裙据,然而,忧心如焚的母亲,早已腾不出心力来顾及她。 这场火来得太突然,又是在夜里众人沉睡之时,丈夫和小儿子都还不见踪影,不知道他们现下情况如何,更不知道这场漫天大火,将会让她失去什么…… “娘” 唤了数声,换不来母亲的垂怜,女孩的视线直往燃烧屋宇的角落飘去。 喵喵在叫,一直一直的叫,被红红的火,烧痛痛。 抱着娘缝给她的布娃娃,她踩着小碎步,慢慢地走向前去。 “喵喵,不怕哦,颜儿抱你出来。” 女孩弯低小小的身子,她知道被火碰到,会热热,她要把喵喵抱出来,只要不让热热碰到,就不会痛痛了。 她将手伸向角落中抖瑟的猫儿。 “来呀,喵喵快来,颜儿来救你。” 许是感受到女孩的善意,被这场火吓得六神无主的猫儿,低鸣着移动四肢,缓缓靠向她。 “喵喵好乖。” 女孩微笑,轻抚着它被火烧得微焦的皮毛,正欲站起身。一块燃烧中的木块朝她当头砸下—— 痛痛! 娘,救我—— 她想叫,却叫不出声来,热热的火碰到她的脸了,好多好多的火,她好怕,好痛,谁来救救她? 在黑暗将她征服前,惊惶无措的小手下意识的握牢胸前血般红艳的玉如意。 第一章 大红喜字映入眼帘,相映出白中透红的水嫩娇颜,菱花镜内忠实呈现出待嫁女儿的羞态。 颜颜绛唇微扬,勾出喜盈盈、娇怯怯的幸福笑意,螓首微偏,不经意触及左半边刺目的痕迹,笑意略略一僵。 不会的,他不会介意的,……对吧? 她暗自安慰着自己。 几乎是习惯性的,右手又握上胸前垂挂的玉如意,平定她惶惑不安的灵魂。 “傅磊……”轻轻柔柔的低吟,绕在舌尖,牵引出她满怀柔情。 多简单的两个字,却牵系了她的一生。 打从孩提时定下这桩娃娃亲,她便知道,她这辈子将会是他的妻,也一直在为这个信念而活,努力让自己成为得以匹配他的女子。 而今—— 她就要嫁给他了,实践鸳盟,与他相守到老——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刚强坚毅,还是温柔敦厚?丰采逼人,还是平凡朴实? 不管如何,她都已认定他,成长过程中,多少悲喜,多少辛酸笑泪,是胸前这块玉如意伴她度过,无助仿惶时,握着它,就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知道自己属于某人,知道有人在等待着她。 第2章 便不会迷惘。 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中,她便这样认定了这块分享她所有心事的玉如意、认定了将玉如意送她的温柔男孩…… 听娘说,儿时的傅磊,有着倔傲刚强的坏脾气,但是隐藏在坏脾气之下的,却是一颗最柔软的心房,在那毗邻而居的数月里,每当父母分身乏术之余,将她托付给傅磊准没错,他表面上再不情不愿,可对她的照顾.却是比谁都细腻贴心,从未让她受过一丁点儿伤害。 所以娘总告诉她,要以最柔软的心房去包容她的夫婿,再刚强的心,总会融化在她的柔情当中。 她记得,她一直都记得,滴水穿石,柔能克刚,她要很幸福、很幸福地和他过一辈子—— “姐,你睡了吗?”一声简洁的敲门声,伴随着呼唤传进耳中。 “还没呢,泛舟。” 同一时间,房门开启,一名年轻俊俏的男孩大摇大摆地踏人闺房。 “我就说嘛,哪个准备嫁人的新娘,还有心情睡大头觉?”男孩笑嘻嘻地晃到她身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老实不客气地搭上她纤细的肩头。 “怎么样?要不要分享一下待嫁女儿心的感觉?” 戚水颜啼笑皆非,微扬清眸睇他。“你也去讨个老婆,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才不。”戚泛舟挥挥手。“女人哪,麻烦得要死,讨个老婆不就等于是在自找麻烦?” “嗯哼。”戚水颜淡哼。“请把阁下的手由我这个麻烦的肩上移开。” “那怎么一样?全天下也只有我家娘亲和贤慧的阿姐被摒除在麻烦之外,能娶到这两个女人的男人哪,不晓得上辈子烧了多少好香,才有这等福分。” “你太夸张了。”戚水颜被他的表情给逗笑。 “一点也不。我家阿姐的好,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尽的,说实在的,我还真舍不得你嫁出去呢!”说着说着,竟学起三岁孩童撒娇,拉着戚水颜的手,突发奇想地冒出一句:“姐,你不要嫁了好不好?留下来陪我们。” 戚水颜微讶,而后笑叹。“我不嫁,难不成留着当老姑婆让你养啊?”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养不起。” “别孩子气了,这话要让爹给听到,当心他拿扫帚追着你满街打。” “那任性的老头!”戚泛舟撇撇唇,显然也有一腔不满,话头一挑起,嘴巴就停不住了。“不是我要说他,这老头也够不像话了,他要仗义疏财也得掂掂自己几两重,老拿银子当尘土撒,当咱们家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你知不知道,他上个月多夸张?居然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拿去救济人家孤儿寡母,没钱雇马车回来也就算了,还落得我差点陪他沿街乞讨回家!” 戚水颜抿紧了唇,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件事已被泛舟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她要敢嘲笑一句他当时的狼狈落魄样,泛舟肯定跟她没完没了。 “还有一回,有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经商失败,跑来向他借钱,他居然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就二话不说的把钱借给了人家,你说吐不吐血?更可笑的是,我怀疑他接济的那些人,搞不好都比他还有钱,说穿了,就是滥好人一个!他也不想想,他开的那间学堂,绝大多数都是些贫苦孩子,付不出束修,他也不会去计较,长久下来,家计年年入不敷出,景况早就大不如前,要不是有你在撑持,我哪还能让他养到这么大?不早早饿死了!” 有时想想,还真是佩服姐姐,戚家一直到今日仍能有个风光门面,没让爹给败光家财,可全都靠她生财有道。 她就是有办法将手头的余钱,适时的做出投资与买卖来换取大笔盈利,维持家里头的生计,这么一个有着出色经商头脑的人,投生为女儿胎还真是可惜了,要是个男人,肯定叱咤群雄。 听完长长一串牢骚,戚水颜柔柔淡淡地轻道:“别这么说,他总是我们的爹,只不过是心肠软了点,不懂得拒绝别人罢了。再说,爹的好心,不就为我换来了一桩美好姻缘吗?” 当年,傅圣元也是在经商失败,最穷途末路时,有幸遇到了她爹,以爹豪情落拓、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纵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也会慷慨解囊,因此而误打误撞,与之成为莫逆。 后来,傅家的生意愈做愈成功,举家迁居洛阳,往来少了,可书信联系从不曾断过,许是感念父亲当年的掷金之恩,傅家那方面,始终对当年的儿女婚约相当的执着认真;尽管,是在那场意外之后。 “最好是如此。”戚泛舟淡哼。这也是他认为父亲这辈子唯(奇*书*网^.^整*理*提*供)一做过最有贡献的一件事了,万一姐姐要嫁得不好,看他会不会和那老头翻脸! “不是我要对他有意见,你自己听听嘛,他取的这是什么鬼名字?自己要‘去澡堂’也就算了,干么也逼着我也‘去泛舟’?!我怀疑他根本就是存心要整我!”这名字一报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他们的血缘关系,害他从小到大被人笑得要死。 要真叫“泛舟”他也就认了,偏偏却要卖弄学问,取个不伦不类的“泛”舟,有没有读过书啊!亏他还是教书先生,真怀疑他是怎么误人子弟的。 “还是你的名字好听。水颜、水颜,水一般的容颜,多美啊!” 唇畔笑意一凝,戚水颜本能地抚上左颊。 水般的容颜—— 她有吗? 戚泛舟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忧心地轻唤;“姐——” 恍惚了一阵,她旋即释然地摇摇头。“无妨的,我相信傅磊不会介意。” 戚泛舟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吞了回去,改口道:“我这未来姐夫若是看不到你的好,不晓得要珍惜你,那他铁定是这世上最蠢的大笨蛋。” “没那么严重。而且,我相信傅磊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会对我很好的,你不要为我担心。” 然而,她愈是坚强,愈是对那个相貌、品性都一无所知的未来夫婿充满信心,戚泛舟就愈是有说不出口的忧虑。 如果——那名男子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好,只会用庸俗肤浅的眼光评定她,让他们失望了,那该怎么办? “答应我,姐。如果他待你不好,你就回来,不要委屈自己,我们戚家还不差你这双碗筷。”他太了解他这个姐姐,她的性子太温驯,受了伤,也只会默默往心底藏,咬牙不吭一声。苦了自己。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我人都还没嫁,就在鼓吹我一天到晚回娘家。”戚水颜软语娇语地打趣道。 “不管,我一定要你答应我!”戚泛舟不让她含糊过去,坚持要听她应允。 “好好好!要是你姐姐我,哪天看腻了傅磊,我一定回家来赖着让你养,成了吧?” “嗯。”有了她的承诺戚泛舟宽下心来。 他愿意试着去相信,姐姐会得到她应有的善待,毕竟,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也该是她去开创属于自身幸福的时候了。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的,她从来都只会把所有的事往身上揽,分担每一个人的苦恼,为身边的人做尽了一切,却从不曾为自己盘算过什么,亏待了自己也无所谓,就连想流泪,也会找个地方藏好自己,小心翼翼地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就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她,才更教人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疼。 那场意外发生后,那张毁去了左半边容貌的脸孔,让她承受了多少嘲弄、多少辛酸,她从来不说,只是更加沉默,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哭出声,全家人都会陪着她悲伤,陪着她掉泪。 于是,她不哭。 她微笑,并不因为真的想笑,而是为了让他们好过些;她坚强,也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有那么坚强,而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强自撑持起来罢了。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为自己很快乐、很坚强,事实上,她比谁都脆弱,比谁都彷徨,可是那双懂得怜惜她、抚慰她的大掌又在哪里呢? 傅磊的怀抱,真的能够守护她、收容她寂寞无依的心吗? 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 张灯结彩.喜气逼人,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傅家在洛阳城中家大业大,皱个眉都可以影响全洛阳的商机,可以说是掌控着洛阳经济动脉的龙头老大。 有此不凡家世,而傅家独子更是生得面如冠王,俊美非凡,是众所公认的洛阳第一美男子,教城里多少未嫁闺女倾心恋慕。 当然,这傅磊也绝非徒具外貌的二世子,相反的,傅家能有今日光景,全靠他满腹才于,壮志雄心,才得以拓展至业界执牛耳之风光局面。 如此卓绝出众、才貌双全的男子,自成年后,便有着数不清的媒婆上门说亲,人数加总起来,都多到可以由傅府大门排到洛阳城门口了。 然而,傅家老爷一概全回绝了,说是傅磊早在年幼时期,便已定了亲,名草有主啦! 众人在失望之余,不免更加好奇,拒绝了不计其数的美娇娘,其中更不乏高官权贵、美艳佳人,到底得以匹配得上他的,会是怎生惊世绝俗的天仙美人呢? 风风光光的婚礼中,宾客如潮水般涌来,其实看热闹的成分居多,将整个婚礼烘托得更是热闹非凡,却没人留意,新郎紧抿的薄唇,从头至尾不曾绽露出一丝笑意。 ※※※ 入了夜,白日的喧嚣被隔绝在新房之外,夜,该是属于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傅磊并没被刻意刁难,早早就被赶了进来,不似那些个被灌得分不清母猪貂蝉的可笑醉鬼。 第3章 那个一张嘴从没停过,比老母鸡更聒噪的媒人婆已被他一脚踢了出去,成功图得耳根子的宁静,如今,他正坐在以大红喜巾铺面的圆桌前,皱眉看着上头摆放的吉祥四果,以及两杯交杯酒。 红枣?什么鬼玩意儿! 花生?无聊! 桂圆?吃它才怪! 莲子?降火啊! 去他的早生贵子,本少爷要是不屑动她,看她贵子生不生得出来! 愈想愈烦,他郁卒的开始吃起花生泄恨。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他有个甩不掉的未婚妻——老爹从不放弃时时耳提面命的提醒他这一点,多少次他试图抗议却始终无效。 最呕的是,据说这桩亲事还是他自己订下的。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他真的恨不得扭断自己的手!没事送什么玉如意,这下可好,莫名其妙弄来个不知生得是圆是扁的未婚妻! 印象中,隐约记得那个很爱哭的小女娃,喊他时的发音从没标准过,老是要他抱,每次都弄得他一身的口水鼻涕,烦得让人抓狂。 有的时候,他很想报复的小小欺负她一下下,但是看到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蛋,圆圆的眼儿好亮,直勾勾瞅住他,害他想捏都捏不下手。 老天!他居然要娶这个又笨、又爱哭,还曾经在他身上撒过几泡尿的小娃娃? 光想就觉得头好痛! 本来戚水颜十八岁那年,爹娘就已在催他快快将人娶回家来了,是他找尽了方法搪塞,说生意忙、说她年纪还太轻、说他心性未定,不必急于一时……所有能找的借口都找尽了,他不是没试过拒婚的,但就是没用! 直到今年,戚水颜都二十了,再拖下去,无疑是在误人青春,老爹再也不容他蒙混过去,竟没征得他的同意便与戚家敲定婚期,择日下聘迎娶! 得知后,他气疯了!爹怎么可以这么做,摆明了是先斩后奏,强迫他就范。要成亲的人是他,要与戚水颜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他,可为什么就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婚姻自主的权利都没有,这算什么?! 那阵子,与父母闹得极僵,甚至连逃婚的气话都飙出笼了,但老爹更绝,居然回他一句:“既然你想让我成为忘恩背信的小人,我傅圣元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大门在那里,要逃婚尽管去,哪天我死了都不必你回来送终!” 娘是没说什么,却终日泪涟涟地看着他。 他快被逼疯了! 有没有搞错?就为了一个戚水颜,爹娘甚至可以不要他这个儿子? 爹总认为,傅家能有今日的局面,全拜戚家所赐,毁婚就是忘恩负义。他不否认,当年如果没有戚家及时伸出援手,他们无法这么快就东山再起,爹是个血性汉子,受人滴水之恩,他会泉涌以报。 但,纵是如此,报恩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必一定要牺牲他唯一的儿子来“以身相许”吧? 再说,傅家今日的风光,并不完全是戚家的功劳,他夜以继日,劳心伤神的倦累谁又看到了?如果他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傅家能有如今的光景吗?搞不清楚状况的老头! 还有那个戚水颜,没事那么爱哭做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随手丢个玉佩来哄她……不对.他得先找到那个算命他,狠很掐死他! 话又说回来,各人造业各人担,既然这个孽……呃,这个亲是他自己订的,不认命还能怎样?总不能真为了戚水颜做个不孝儿吧?他实在受够了和父亲拍桌叫喝的日子了。 自从这则喜讯传开后,他不会不知道,洛阳城中每个人,其实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那些曾被拒亲的人家,都在等着看眼高于顶的他,将会娶回怎样的绝世佳人,为了她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中,若攀不上美人标准,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看他们傅家的脸要往哪儿搁去! 瞧瞧他为她担了多少压力,这戚水颜最好人如其名,有张水一般的容颜,否则,他们这笔帐可算不完了! 啃呀啃的,一整盘的花生已然见底,他目不转睛地隔着绛红盖头盯视她,端坐床前的她,一动也不动,包裹在凤冠霞帔下,依稀看得出有副纤细娇柔的体态。初步预估应该也有着沉静如水的性情,不然不会明知他已进门许久,都还是温驯的端坐着等候他。 看出她坐姿已开始僵硬,沉重的凤冠成了她最大的负担,再让她坐下去,恐怕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就要被压断了。傅磊认命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她,长袖一挥,大红头巾飘然落了地。 戚水颜低眉敛眼,羞不可抑,螓首垂得低低的,不敢迎视他。 最初接触到的,是她欲语还羞的娇态,白中透红的晕赧侧颜,细致柔媚得几可滴出水来,一室柔光摇曳下,呈现出恍惚的美感。 他满意的稍稍吐了口气,起码不必让人看笑话了。 安下心来,傅磊抬手勾起她的脸庞细细审视,却在看清隐于烛光暗影下的左颜时,冻住了所有的表情。 他震骇地倒退了两步,见鬼似地瞪住她。“你——一” 戚水颜抬眸,对上了他落在她左颊的震惊眼光。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他沉下脸,厉声质问。 “什……什么?”她茫然仰首。 “我说你的脸,怎么回事!”他扬高音量吼道。 戚水颜柔顺地回答:“小时候家里发生大火,不小心被落下的木块砸到……” 小时候! 也就是说,这事早就发生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我爹娘也知道?” 戚水颜愣得地点头。“那时我们有说过要退婚,是你们不同意的。” 去她的不同意!他一千一万个同意,他同意得要死! 原来,所有人,包括她和他的父母,都刻意的瞒着他,一股被欺骗的愤怒席卷而来,烧痛了胸口。 她抚着左颊,不解地迎视他阴鸷的神色。“相公——” “别叫得太早,谁是你相公!”像是被蛰伤般,他惊跳开来,粗声吼道。 戚水颜微怔,敏感纤细的心灵一阵刺疼。 这婚约,不是他坚持要的吗?如果有所嫌弃,当初就该允了退婚的提议,而不是勉强娶她过门呀! 她还以为,他急着下聘,迫不及待要娶她为妻,应是对她残缺的面容不甚在意才是……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吗? “你——介意?” “见鬼了!你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存心装傻?全世界的人都联合起来欺骗我,用这种不入流的强制手段逼我接受一个我从来都不想要的婚姻和妻子,在发现最不堪的真相后,你还问我介不介意?!”原先他还曾疑惑,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可以有更好的良缘佳配,为何她会甘心守着一桩可笑婚约,听凭父母的安排? 如今他才明白,根本就是没人肯要她,所有人才不得不将她硬塞给他! 那他又算什么?冤大头吗? 这样的想法让他怒不可遏,遭人算计的难堪更加遽了怒火的延烧。 “你……不想娶我?!”她失神地喃喃重复。 他知道吗?不只有他,发觉到真相的不堪与冲击,她也是在这一刻,明了到真相有多伤人…… 原来对这桩婚事热切的,从来都不是他。 “对!我不想娶你!要不是爹娘逼迫,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么一桩可笑的儿戏婚约!我甚至不介意告诉你,我动过逃婚的念头!戚水颜,你知不知道你造成了我多大的困扰?!你又知不知道,走出这道房门,全洛阳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这下可好,我不必做人了!” 咸水颜讶然失声。 有这么严重吗?她只是单纯的,想找个愿意接受她的夫君,停留在愿意让她栖息的怀抱中,她以为他可以,以为他会真心地接纳她,不介意世俗的眼光,为她撑起一方温暖晴空……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想过要造成谁的困扰,真的没有……”如果早知道他娶得这般委屈,她是死都不会嫁给他的。 心,揪得好紧、好疼,她握住襟口,也握住了襟内的玉如意…… 她心急地拉出藏于胸口的玉如意,上头还留有微温的暖意,她紧紧地握着,像是握住了最后的一丝暖阳与希望。 旋即,她解了下来,惊怯地捧着,递向他。“这个……你还记得吗?我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是你应该知道的,他们说,这是你亲手送我的,所以我……” “你还敢提!就是这个鬼东西,不然我哪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愈说愈气,傅磊索性夺过它,泄忿地往窗外丢去。 戚水颜惊呼:“别——”想阻止,却来不及。 奔向窗口,眼睁睁看着那抹血艳的红消逝在无边黑暗中,心底的痛,难以言喻。 伴她走过成长岁月、分享过她无尽心酸甜蜜的少女柔情……他就这么随手一丢,轻易地抹煞了一切,抹煞了她近二十年岁月的点滴悲欢与等待……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推翻了长年以来的期盼与梦想,她还剩下些什么?心,好空洞、好迷惘…… “因为这个妻子根本不是我要的!”早认定了从头到尾都是一桩阴谋,他心头有着太深太浓的怨忿,铁了心地只想伤害她,不去理会自己是否残忍。 “如果你够聪明,现在还来得及坐回头轿返家,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戚水颜倒吸了口气。 第4章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若她真坐了回头轿,往后她要怎么做人?因她而蒙羞的家人,又将承受多少奚落与难堪? “不,不要!我既已嫁进傅家,就绝无回头的可能,就是死,我都要死在这里!” 傅磊咬牙瞪住她,紧握的拳头重重往桌面一捶。“好!你不走,我就逼到你走!到时被人休了更难看!” “我没做错什么,你不能休了我!”她心急地表明。 说到底,她就是要死赖住他就是了! 傅磊恨声道。“你真是够厚颜无耻了!” 嫌恶的话语,有如一把利刃,狠狠划过心扉。戚水颜咬着下唇,忍住悲屈。“不论如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谁和你是夫妻!”像是多难忍受这个词汇,满腔郁闷无处发泄,只能懊恼地扫落满桌杯盘表达不满。 乒乒乓乓、落了一地的瓷器碎裂声撞击着她的心坎,她惊怯地缩了缩肩膀,凝着泪无法言语。 不慎扫落的红烛燃上桌巾,与火焰红光融为一体,再加上洒了一地的酒精助燃,火花一下子便窜烧上来。 戚水颜骇白了眼,那刺目的火热,勾起了她极力隐藏的惊骇记忆。 “火……烧起来了……好多好多的火……”她想尖叫,但是扼住的喉咙,只能发出惧极的颤音。 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撞着了妆抬,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惶恐地跌坐地面,蜷缩在角落。 左颊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无以名状的恐惧朝她席卷而来,揪住了每一根知觉神经,她无法思考,只看得见眼前的火焰,不断、不断地朝她烧来,她好怕,谁来救救她? 这是什么白痴反应? 傅磊皱起眉头,看她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 “闭嘴!你吵死了!”他受不了地吼了句,端起木架上平日梳洗用的水盆,一把泼熄了企图窜烧的火光。 “戚水颜!你人丑也就算了,难道还是白痴吗?”没见过有人蠢成这德行,着火了不去想办法灭火,只会拼命的在一旁发抖,有没有脑袋啊! “我、我……”情绪稍稍平定的戚水颜仰起泪眼,惊魂未定的空茫瞳眸,定在他盛怒的脸庞上,一片空白的脑子,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 傅磊快气炸了!要他忍受这个要脸蛋没脸蛋,论智慧又脑袋空空、笨拙得要命的愚蠢女人一辈子,他还不如死了痛快。 “你到底走不走!” “不。”本能地,她就是答了出来。 “好!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绝对会让你度日如年,悔不当初!” “没……没关系。”嫁了他,就是他的人了,他要怎么对她,她只能从命。 “你!”她该死的竟敢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吗?好,那就走着瞧了!就不信无法折磨得她主动求去! “你——要去哪里?”见他甩袖而去,戚水颜怯然唤住他。 “去任何女人的床上度夜!你就慢慢守着你有名无实的傅夫人头衔到死吧!”话尾一落,他头也没回,重重地甩上房门离去。 惊人的关门声,震出了她的泪。 一室的凄冷,决然而去的夫君,这就是她的新婚夜。 第二章 纵然没有夫婿的眷怜,戚水颜仍是依着礼俗,天一亮便前往公婆所居的院落奉茶。 “爹,娘,请用茶,愿您长寿康泰,福禄绵延。” “好、好!”两老满意地点头微笑,喝了茶,忙不迭将她扶起。 “来,颜儿,看看娘给你的见面礼,喜不喜欢?”傅夫人亲切地将她拉来一旁坐着,牵起她的手套入一只翠玉镯子。 “这怎么行呢?媳妇不能收的——”戚水颜连忙要推拒。 “这是我这初当人婆婆的想疼儿媳,谁敢说不行!除非你看不上眼——”傅夫人板起脸,故作不悦。 “当然不是。娘,您别生气,我收,我收下就是了!”戚水颜信以为真,慌得不知所措。 “好了,夫人,你就别逗她了,颜儿才初到我们家,你可别把人家给吓坏了。”傅圣元取出另一只金锁片。“这长寿锁片,是你和磊儿成亲之前,爹特地去打的,上头还刻有吉祥如意的字样——还有,不必费心拒绝了,这可不是要给你的,只是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上而已,将来要给我孙儿的。” 好话坏话全让人给说尽了,她能怎么办?当然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瞧瞧这老头有多寒酸,一样礼就想打发两个人。”傅夫人忍不住扯了个后腿。 戚水颜心知两老是在开玩笑,这才放松心情,展颜一笑。恭敬地屈膝让傅圣元将锁片戴上。 “咦?你那只玉如意呢?听你娘家的人说,你打小从不离身的。”光洁的颈子一览无遗,不见玉如意,傅圣元不免狐疑。 笑颜一僵,戚水颜不甚自在的偏开头。“我收着了。” “是吗?”傅圣元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他一生阅人无数,颜儿太单纯,说谎时无法坦然迎视别人的月光,教人一眼就能看穿。 “那浑小子呢?”傅圣元看了看她身后。 “他—一有事要忙,出门去了。”戚水颜斟酌着字眼,用最婉转的方式回答,没说出两人之间的冲突。 傅圣元脸一沉。“何不说他根本一晚都没待在房里!”他就不信有什么事会重要到非得在新婚第一天就得赶着处理,这小子分明存心不让颜儿好过! 戚水颜被他扬高的音量骇着,难堪得答不上话。 “颜儿,你老实告诉娘,磊儿待你不好,是不是?”傅夫人看出端倪。 她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傅圣元怒上心头。“这浑小子!我千交代万交代,要他好好善待你,他竟敢当耳旁风!他有种就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否则我非好好教训他———” “不要!”戚水颜直觉惊喊。“真的不要,爹,这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难不成是我的错?他都这样对你,你还替他求什么情?!” “不是的,爹。”她摇着头,凄柔地抬眼。“你早该让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愿意娶我。这桩婚姻,全是我们在一厢情愿,他已经够委屈自己了,我们还能再要求他什么呢?索讨他根本给不起的真心吗?我怎能如此厚颜无耻!”昨晚,她想了一夜,反覆思索着他们之间的一切,愈想,就愈能明白他的震怒所为何来。 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他会如此,又何尝不是被逼出来的?他也有怨啊,在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欺骗他的时候,还能期望他给予多友善的回报? 她,也必须负上一部分责任的。 “傻孩子,你只替他想,那谁来替你想?”她的委曲求全,让傅夫人好生不舍。 这孩子只会体谅别人的难处,却忘了她自己也是无辜的啊!他们禁不住要想,当初极力促成这段姻缘,是否错了?原先的报恩之意走了样,会不会到头来,反而苦了这善良的孩子? 戚水颜摇摇头。“是我不好。得不到夫婿眷爱,也是我自己该去面对的问题,让两老替我们夫妻的事操心,我已经很过意不去,如果再为了我,坏了家庭和乐,那我真的是万死莫赎了,爹,求你别让颜儿成为傅家的罪人,好吗?” “这样——不是太委屈你了吗?”她的善解人意,让傅圣元看在眼里,疼在心底。“把你娶进门,本是想好好疼惜你,你若过得不好,我要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不碍事的,爹言重了。”戚水颜强绽笑意。“颜儿真的不觉得委屈,爹娘如此疼惜,对我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了,我和相公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这——”万一他那混帐儿子更加得寸进尺地欺负她,那怎么办?依颜儿温顺的性子,一定只会逆来顺受。 “求求你,爹——”她软声央求。 禁不住她的软言乞求,傅圣元只得无奈首肯。“那小子要是做得太过分,你一定要说出来,爹娘会为你作主。” “会的。谢谢爹,谢谢娘。”戚水颜舒眉笑开,宽了心。 傅家二老相视一眼,同时在心底一叹。 他们只不过答应她不去苛责那个亏待了她的丈夫罢了,她却开心得像是他们赐给了她多大的恩惠……唉!她如果不是那么的灵慧冰心,也不会教所有人都将她给疼进心坎里,他这儿子如果不是铁石心肠,终有一日,也会明白他所得到的,是多美好的至宝。 怕就怕……他不懂得珍惜啊! ※※※※※※※※※※※ 新婚夜决然而去的羞辱,只是戚水颜不幸婚姻的开端,她心知往后还有更不堪的局面等着她面对,但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他居然在第二天,便将另一个女人给弄进家门,千娇百媚得存心教她自惭形秽,好似无形中在向她示威,要她知难而退。 公婆气得暴跳如雷,差点要将那孽子给逐出家门,是她费尽了口舌,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她不够俏,不够美,不够风情万种,能怪他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求这一切吗?她没资格怨呀! 那夜离开后,傅磊没再踏进新房一步,夜夜都只有她。对着红烛,守着一室的凄凉到天明,她知道他是在另一间房,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明知,他是存心给她难堪,她还是咬牙受下了这份屈辱。 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如果她光是这样就受不了,那往后还要怎么过? 初见他的那一眼,她心中不是没有惊叹的,他生得好俊! 第5章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她这夫婿仍是出色得超乎她所能预期。 这样一个卓绝不凡的男人,本当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娶了她——一个容颜残缺、永远匹配不上他的女人。 也因此,她更加能够体会他的不甘。 他是那么傲的男子,铁定无法忍受旁人的嘲弄与议论纷纷,更无法忍受这样的妻子,成了他完美人生的败笔。 她发现,她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所以,她能无止尽的包容,直到有一天,他能真正释怀。 只是她能期待这一天吗? 会不会等到最后,无心人依旧无心,而她,仍是一无所有? 虽然,傅磊始终视她如无物,冷冷漠漠,不理不睬,像是完全没她这个人的存在,但戚水颜还是很用心的在融入他的生活。 府里的婢仆,其实是很懂得拿捏时势的,虽然公婆疼她,但是不得夫婿眷宠,又有什么用? 对于一个处于新婚就被打人冷宫、形同弃妇的女人,谁会去敬重她?再加上傅磊似乎刻意的在纵容这种情况,甚至给予更多的误导,每一个人看她的眼光不无蔑视,并且暗中在猜测,她几时会成为下堂妇。 而她个性又太温柔,没有一丁点当家主母的强悍架子,于是下人也就更加不把她看在眼里,态度放肆得紧。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间接逼她知难而退,她懂。 陷入这种窘境,丈夫不配合,又没人肯帮她,她就必须花去更多的心思,才能弄清楚他的生活作息,以及每一分习惯、嗜好。 直到现在,她还在努力当中。 每晚,他都会抽出时间在书房审帐,由于长期的忙碌,久而久之,晚餐总是吃得不多,她料想,这个时候他也该饿了。 她备妥消夜前往书房,敲了两下,没有回应,她想了想,直接推(奇*书*网^.^整*理*提*供)门而入。 “出去!”傅磊头也没抬,直接抛出一句。 戚水颜步伐一顿,杵在门边看他。 “你有没有家教!你的父母没告诉你,进来前要先敲门吗?”他并没扬高半分音量,但是极尽冷蔑的语气,就已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刃。 戚水颜无措地呆怔住。“我——有敲门。”声音愈来愈小。“是你没应声…” “没应声就是不想理你、不想看见你、不想让你进来,你连这点也不懂吗?你就这么不识相,不明白人家有多厌烦见到你?!”他的嫌恶,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一字一句,杀人不见血。 戚水颜垂下眼睑,默默受下他的轻侮。 “我放下这个就走,你要记得吃——”她急急将手中的托盘端上。 “拿走,我不吃!”傅磊看也不看一眼。 “那怎么行?这样下去会弄坏身子的,你……” “我说拿走,你聋啦!”傅磊重重放下手中的毛笔,霍地站起身来,笔管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应声断成两截。 戚水颜吓了一跳,惊讶地仰首。 “转过头去!你自认为赏心悦目,我还怕看多了夜里作噩梦!”他恶毒地讽道。 她连连退开数步,慌张地偏开头。“那这个——” “不吃!”手一挥,决绝地翻落满盘食物。 “呀!”她心急地伸出手,做着徒劳无功的挽救,却让热汤给烫伤了细致肌肤。 她咬住下唇,强忍疼痛看着白皙手背上那片红肿。 “你、你这女人——”怎会有人蠢成这副德行?!今天打翻的要是烙铁,她要不要也去接?难怪她会毁容,这不是没道理的。 傅磊气得说不出话来,再一次确定他受不了这个没脑袋的笨女人! 戚水颜怯怯地垂下头。那一刻她只想到他会没东西可吃,怕他饿着,再也思考不了太多,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她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的。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他的脸色好难看,她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还发什么愣,不会收拾收拾啊!”受够了她的迟钝,傅磊终于怒吼出声。 “呃,好!我马上就清理!”戚水颜如梦初醒,连忙点头,急冲冲的弯身捡拾,因为太慌乱,稍不留神,锐利的碎片划过白嫩肌肤,带出一道血痕,几滴殷红热血,在乳白色的碎瓷片上漾开。 她细细地倒抽了口气,将几欲冲出喉头的轻呼声咽了回去。 傅磊投去一眼。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吧,就说他受不了蠢女人,真是笨拙得没话说! 他冷哼着别开脸,硬着心肠不去理会,这全是她自找的,他何必同情? 清理完一地的杂乱,回头看了眼他冷然的侧影,得不到一丝一缕温情,她放掉痴念,笑自己的傻气,落寞地转身。 “等一下。”傅磊冷不防地唤住她。 戚水颜停下脚步,期待地望住他。 她眼中的光芒,他不是不懂,却残忍地选择了漠视。“以后没事,不要随便进我的书房。”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戚水颜困窘地呆住。 “我知道了。”低低应完,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她仓促地推门而去。 这就是她的夫君! 这就是他想说的! 戚水颜,你还能期盼什么? 他是那么的嫌弃她啊!嫌弃到连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蹲踞在墙角,她终于放任满腔的悲屈,化为热泪流淌。 ※※※ 手边的事务处理到一个段落,傅磊伸了伸僵直的腰杆,推开窗口透气,视线不经意又让黑夜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给吸引。 自从他警告过她后,她就没再靠近书房一步,也极少出现在他面前,以免惹他心烦,她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已经连续好几晚,看到她在那附近徘徊了,夜里冷得要死却不回温暖的被窝里挣个好眠,反而在外头受冻,然后才拼命朝快冻僵的小手猛呵气,真是败给她了。 这女人脑袋里不晓得装了什么豆腐渣,净干些正常人绝对不会去做的低能举措,都呆到以手去接热汤了,会拿脸去试火实在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回,她又想干什么蠢事了? 他顺手端过桌旁的热茶润喉暖身,凝眉思忖着。 关心她吗?呵,笑话!他只是怕这个没脑袋的女人万一不小心弄死了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这盏茶清甜不涩,入喉回甘,暖了身子,也逐渐有了点胃口,瞥见小桌旁的清粥与几道小菜,他决定暂时把那个麻烦的女人抛诸脑后,先填饱肚子再说。 忘了是打几时起,书房中会适时摆放消夜,有时是几盘样式简单爽口的糕饼点心,有时是一碗清粥与几道小菜,清淡而不腻,要命的合极了他的胃口,并且总在他倦累时,贴心的出现在他面前。 家里的丫头几时这么勤快了?他得记得,找个时间给予嘉赏。 想着想着,一碗清粥解决掉了,盘碟也个个见了底,他放下碗筷,起身再朝窗外望去—— 她还在晃?! 真是彻底服了她了! 理她吗?呵,才怪!只要收尸的麻烦事别落在他头上,他管她会不会冻死,他要梦他的周公去了! ※※※※※※※※※※※※※※※※ 奇怪,应该是在这一带才对呀,怎么就是找不着—一戚水颜喃喃低哝,身体已僵冷得快失去知觉,她仍是坚持着不愿放弃,弯低了身子,不放弃每一寸土地的扩大范围寻找。 她记得他那天丢的时候,明明是往这个方向…… 她仰首看向房间的方位,在心底揣测着由窗口抛出的射程,但是范围实在太广了,教她无从找起,才会由新婚那天一直找到现在,始终没有着落。 戚水颜苦恼地皱眉,蹲下身于,将下巴靠在屈抱的膝上;挫败不已。 她不会放弃的,这块玉如意大重要了,不管他再怎么嗤之以鼻,对她来说,这却牵系着她这一生的悲欢情愁,代表着她的婚姻,以及她深锁等待着交出的芳心。 虽然,他弃之如敝屐……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她一定要找回它,就像她从没想过要放弃这段婚姻,是一样的道理! 夜晚的能见度不高,她必须很仔细才不会错过。 上个月茂叔突然决定要告老请辞,回乡含贻弄孙去。茂叔在傅家待了很多年,原本府里的帐目、人手的管理及调度全都是由他在负责,现在他突然要走,家中大小琐事一下子没人打点发落,只好由她一肩挑起。 要处理的事情一多,时间也相对的少了,白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利用夜里的时间来找。 好冷,好困,又好累…… 仰头望向书房,里头光亮已熄,傅磊想必是已然就寝了。 她宽心的微微一笑,知道他已安歇,那就好了。她还真怕他一忙起来,会废寝忘食,弄坏了身子,所以每夜,她总要重复同样的举动。确认他已歇息,才能安心入眠。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来。 再找一刻钟吧,然后,她也该去休息了…… 第三章 万事起头难,戚水颜总算深切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了。 整个傅家,除了公公与婆婆外,没有一个人瞧得起她,包括下人。 初初接掌家务时,管家顺伯的眼神,甚至毫不掩饰他的质疑,对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全是一副爱理不搭的模样,好似在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摆明了不当她的话是一回事。 她得苦口婆心的不断劝服,好不容易才说动顺伯,勉为其难的接受她的安排。 第6章 再加上,茂叔以前所用的管帐方式太过老旧,其中有许多的漏失,她光是重新整理就得花去不少心力。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余的人,也全当她是在玩小孩子游戏,没有一个服她,使她在处理所有的事情上,备觉力不从心。 一个上午和这些老老小小过完招下来,她己经累瘫了。 “少夫人,少爷有客人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名婢女站在外头,随口喊了句,散漫的态度,像是真的只是“顺道”来说一声的。 “噢,我马卜过去。” 戚水颜闻言赶紧跳了起来,振作起精神,整了整衣容快步往前厅去。 有客前来,她身为女主人,理应出面招呼,免得让人说他们傅家失了礼数。 来的路上遇到正将茶水点心送往前厅的婢女,她顺手接过。 “我来就好,你去忙你的。” 走近厅门,醇厚悦耳的男音传人耳中,她认得出那是傅磊的声音,她微微一笑,撩起裙摆举步人内。 “相公——” 她盈盈一礼。 一见是她,傅磊唇畔的笑意倏地僵凝。 顺着这一声称呼,所有人全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这位就是尊夫人?” “果然……很‘与众不同’,难怪你从不肯让她露面。”不晓得是谁,快言快语的冒出这一句。 这话其实是没有恶意的,但是听进傅磊耳中,就是觉得格外刺耳。 “对嘛,我们还当是什么天仙绝色,让你只想把她藏起来,舍不得人看。”带着些许奚落意味的话开始传出。 “当初,我们一直以为,凭你的条件,娶个再世西施才足以匹配的呢。” 傅磊沉下脸,表情愈来愈难看,再也难以忍受。“谁叫你出来的?” “相……相公?” 她茫然望着他阴沉的脸色,不知道她又做错了什么。 “进去!” “可是……你有客人……” “那是我的客人,干你什么事!” 原来,他的事,是与她无关的,…··戚水颜哑然无言,她不知道,她还能再说什么? 一直都知道,他从未将她视为妻子看待,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给她难堪,这样的悲辱,她该怎么面对? “各位,失陪一下。” 丢下这一句,傅磊扯住她的手往外走。 “相……相公……” 他步伐太快,她跟不上,几度差点栽倒。 盛怒中的他,力道失去控制,几欲捏碎她纤细的手骨,被擒在他掌中的手腕传来痛楚,她强忍住,不敢喊出声。 “我说了几遍?不、准、这、么、喊、我!你听不懂吗?” 一等离开众人的视线,他立刻发飙了。 她脑袋都装了些什么? 一句话都记不住。 “我……我……可是……我以为,起码在外人面前,得做做样子的,不然,你不是会很没面子吗?”她噙着泪,疼楚感令她声音微颤,却不敢挣脱。 “我的面子早就被你丢光了!”他粗鲁地甩开她,不理会她是否会因此而跌伤。“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离得我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就够感激你了,你听懂了没有!” “懂……了” 虽然心好痛,但,她是真的懂了。 原来,一厢情愿的婚姻,是那么的苦。 仰起泪眼,目送他决然而去的冷漠身影,蜷靠在墙面的身子麻木着,良久良久不复知觉—— ※※※※※※※※※ 白日所发生的事,始终梗在傅磊心头,无法释怀。 他目空一切惯了,生命中的所有,总是驾驭于他人之上,这样的优越感已习以为常,突然之间,在婚姻路上狠狠栽了一跤,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这教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 该死的戚水颜! 情绪太过悒郁,于是他选择了肉体的放纵,借由情欲的宣泄,来抒发所有的烦躁与悒闷,一夜纵情,直到心灵与身体都已倦极,才放任自己无知觉的睡去。 隔日清晨,天微亮,一双在他胸前抚弄的小手唤醒了他。 扣住那双软若无骨的小手,思绪才开始运转,想起他这个“枕边人”的由来。 对了,他就是为了羞辱戚水颜,逼她主动求去,才会破例将外头一向只当逢场作戏的女人给弄进门——在他新婚第一天。 他缓缓睁开眼,对上那双闪着赤裸情欲、大胆勾诱的媚眸。“怎么?我昨晚没满足你?” “我想要——” 她轻舔红艳丹唇,媚躯以着荡人心魄的姿态揉蹭着他的胸腹。 “难道你不想?” 傅磊不置可否地勾唇。“试试看。” “那我就不客气喽!” “你似乎从没在你老婆房里过夜?” 傅磊淡哼,不予置评。 那是戚水颜太令他厌烦,与眼前这女人的个人魅力绝对无关,不过他并不反对她继续自我陶醉就是了。 “既然这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呢?”她进一步打探。 “你以为我愿意吗?”他才恨不得将那个该死的女人丢到天边去呢! “也对啦,她生成这副德行——” 神色一沉,他推开缠腻在身上的水媚娇躯,下床倒了杯水。 他讨厌任何人提起戚水颜的容貌,那令他心情恶劣。 郑明珠心知犯了他的忌讳,赶忙陪着笑脸迎上前去,贴上他未着寸缕的健躯。 “好好好,别气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不休了她呢?” 休妻?嗯,没错,戏台上是这么演的,这句话的确该出自外头那些企图喧宾夺主的狐媚女子之口。 那他该扮演什么角色?冷血的负心汉? 何妨呢?他倒有兴趣试试。 “你若逼得走她,我佩服你。”移情别恋,迎新欢,弃发妻,这戏码是烂了点,但将就点,要配合着演还不成问题。 卑鄙吗?他承认。既然借刀可以杀人,他何必再费尽工夫,不但达不到目的,还气得自己半死? “那——如果我办到了,你要怎么嘉赏我?”媚眼如丝,做着某种露骨的暗示。 “如你所愿。” 傅磊轻勾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若她认为,逼走了戚水颜,她就能登堂入室当女主人的话,那他恐怕要让她失望了。像这种欲求不满,一天到晚春情荡漾的女人,他傅磊眼光要是会差到去看上她,那不是成天光安抚她就够了? 邪肆的眼微抬,瞥向半合的窗扉,瓷盘落地的声响适时传来,僵立在外头的身影,迟迟无法移动。 像是早已知悉她的存在,傅磊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反而挑衅似的,举止异发狂浪放肆,教人看了脸红心跳。 戚水颜尴尬地杵在那儿。好半晌无法做出反应。 他居然大白天的,就做着……这种事,还如此光明正大,若教过往的婢仆瞧见,又会怎么想? 难怪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他的羞辱意图是如此明显,存心教她颜面无光! 傅磊呀傅磊,你真的好狠! 一连退了数步,她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转身拔腿就跑,步履凌乱踉跄,几次几乎要栽跌。 直到一口气奔回房内,眼中的泪再也藏不住地扑落下来。 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丈夫?竟以伤她为乐…… 看她悲窘欲死,真的能够令他快意吗?他们是夫妻呀!他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存心让她在傅家没有立足之地? 她好无奈、好心痛,自从嫁人傅家的那天开始,她的泪,就再也没有断过—— ※※※※※ 由下人口中,戚水颜得知,傅磊的那名新欢,叫郑明珠。 而傅磊也不遗余力的昭示所有人,这名女子颇受他的宠爱,懂得看风向时势的仆人们,也就多少敬她几分,以免好死不死,这人将来真成了他们的主母。 于是,也就更加没人会把咸水颜看在眼里了。 日子本就已过得够艰难了,如今又再加上郑明珠时时的挑衅,以及有意无意的刁难,她逐渐感到心力交瘁,度日如年。 他真的做到了新婚那晚撂下的宣言:教她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但,她无悔。 如果要走,她早在新婚夜那天就放弃了,不会等到现在,如果她在这时放弃,那之前所吃的苦、受的罪又算什么呢? 她不走,因为这是她等了一辈子的婚姻;她不走,因为他|奇-_-书^_^网|是她的丈夫;她不走,因为她要守着她的婚姻、她的丈夫;她不走,因为她有太多太多割舍不下的执着与牵念…… 她的人生,只有满满的他,舍去了,那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她不走,说什么都不走! “唉哟,累死我了,昨晚傅磊缠了我一夜,今早真是腰酸背痛呢!” 刻意挤出的娇嗓由门口传来,她抬起头,只见郑明珠风情万种的晃了进来。 “我说姐姐呀,你好歹也替我分担分担,别让傅磊净磨着我,否则我不累惨了。” 戚水颜不是笨蛋,当然听得出其中的示威及挖苦意味极其鲜明的意图。 她只是苦笑。 纵使受宠,终究仍是无名无分,她这声“姐姐”,会不会唤得早了点? “辛苦你了。”她淡淡敷衍,要自己别去在意。 “辛苦倒是不会,不过得麻烦姐姐替我炖碗补品补补身子,可好?” 她抿抿唇,不理会对方欺人太甚的气焰。 第7章 “我厨艺不精。” 说谎!她明明每晚都替傅磊准备消夜点心,傅磊可喜爱得紧呢!她还当暗着来就没人知道了吗? “不过是要你炖碗补品罢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郑明珠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真的不会。” “你!”郑明珠脸色一变。“叫你做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丈夫都分人了,就连替人进补都还是人家看得起她才落得到她头上,戚水颜,你真是够讽刺的了。 天生一副温和的性子,使她不会去和人争什么,只是觉得好悲哀。 “郑姑娘请回吧。” 她婉转而明确的下达逐客令。 郑明珠气在心里,咬牙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忿忿的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一等她离去,戚水颜浑身力气仿佛用尽,虚软地跌坐椅中。 嚣张—— 呵,她也希望她嚣张得起来,至少,这样她就不会落得今日这无语问苍天的凄凉境地。 “顺伯,你可以进来了。”她叹了口气,朝窗边喊道。 顺怕不无讶异。 原来她赶人,不是受不了郑明珠,而是知道他来了,不忍心他在外头枯等太久? 他平日对她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她不是应该乘机摆主人架子,给点下马威吗? 顺伯满腹疑问走了进来。 “这是我重新拟定的人手调度,麻烦顺伯照这个下去发落。” 顺伯接过名单,微讶的又看了她一眼。 戚水颜以为他看不懂,挑了几个重点加以解说:“厨房的工作比较粗重,人手又不足,几个丫头做得比较辛苦,吩咐帐房这个月的月俸多补些;劈柴打水之类的,由门房那里调两个人过去,别再让女孩家做这种工作了;至于打扫厅里,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这方面可以挪几个人过去。从明天开始执行,有问题吗?” 顺伯的讶异,不是看不懂,而是她居然心思细腻的连这种事都注意到了。 有几个当主子的,会去留意到当下人的苦处,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做出最适当的安排? 戚水颜却做到了! 想了下,她又递出另一张纸。“公布下去,这是最新的薪俸单,比较粗重的工作,我在月俸上都做了调整,嫌厨房工作太累,想调离的,我不勉强,看谁耐得了苦,想多嫌几两银的再调进去,一切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顺怕再次哑口无言。 原先,他对她不是没有轻视的,对她的能力,也是抱持着质疑居多,但是事实证明,她有一颗玲珑聪慧的心,以及细腻入微的观察力,短时间内便掌握住了府里几处极细微的弊病,并且设法改善。 例如,几处比较清闲的工作,都是手段高的人取得、较弱势族群的,也只能吃亏认栽,默默接下像厨房那类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她曾说过不允许这种陋习再持续下去,瞧,今儿个不就做出应变措施了? 他对她,算是心服口服了。 “怎么都不说话?有什么意见吗?你直说没关系,顺伯。” “没、没有。”总算由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神,顺伯连声回道。“少夫人做得很好。” 戚水颜舒开眉头。“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的话,我下去忙了。” “等一下,顺伯。”戚水颜急忙唤住他,在成堆单据中找到一张药单追了上去。“我没嫁前,娘家隔壁一个老婆婆长年有风湿酸痛的毛病,服了帖药方后,听说改善了很多,我写信回去替你问了来,你照着抓两帖药回去试试。” 顺伯再度愣回到那副蠢相。 她怎么知道他有风湿酸痛的老毛病?还大费周章的替他问来药方? 戚水颜笑了笑。“人可不能不服老哦,年纪有了,身体就要顾好。” “谢、谢谢少夫人。”顺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的。”小事一椿罢了,瞧他,竟然热泪盈眶。 临去前,顺伯迟疑地又停住,回身说道:“少夫人,做人有时不能太和善,该凶的时候就要凶,不然会被人欺负的。” 少夫人其实不像少爷想的那么笨拙,她也有一颗灵慧剔透的心,只是个性太温柔善良,凡事都不去与人计较,才会任那个郑明珠在她面前嚣张过头。 戚水颜微愕地张嘴,而后会意地轻轻笑开。“我会记住的,谢谢顺伯。” ※※※※※※※※※※ 有了顺伯的支持,许多事情在处理上也就顺利许多,整饬府内的计划一道道施展开来后,整个傅府一日比一日更加的井然有序,许多原本不服她的下人,再也不敢瞧轻她,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感激她对下人的体贴,更是打心底里服她、感激她。 所有的事上了轨道,她也就松了口气,时间突然多出许多。 一曰,她闲来无事,在府里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又走近了书房,等她发现时,正想赶紧离开,由虚掩的门扉,不经意望见傅磊眉心深蹩的模样。 他在烦恼什么吗? 明知前去探问,只会换来自取其辱的下场,但是离去的步伐再也迈不开,她不由自主地推开那道半掩的门扉。 “呃——”一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唤他。 傅磊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干嘛?”他懒懒的挑眉。正心烦着,没空和她大小声。 没换来他怒言相向的斥离,戚水颜胆子也大了些。“你——在烦恼什么是不是?” “那又怎样?”净问些废话。 “可以说来听听吗?” 傅磊冷冷一哼。“说给你听有用吗?” “试试看嘛,多个人商量也好。” 傅磊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可有可无的随口道:“最近不知打哪儿冒出的新商号,所卖出的布正样式、质料都与我们相似,价格却刻意定的比我们低,像是存心冲着我来的,傅家名下数家布庄的生意已经大受影响了,我正在思考对策。” 戚水颜沉吟了下。“如果我们也跟着压低价格,似乎行不通——” “废话!” 不等她说完,傅磊直接受不了地回她。“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恶性循环下,只会坏了傅家的招牌与行情,你到底懂不懂!”真搞不懂他干么要跟她说这么多,天真的蠢女人! 好凶。他脾气果然不大好。 戚水颜叹了口气。 “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去考虑价钱的问题,你想,什么样的条件,会让客人甘心拿较多的银两上门来呢?” “当然是货物的品质!”连这也要他讲?笨得够彻底。 戚水颜也不以为意,笑笑地道:“没错,是货物的品质。关于这一点,我对你有信心,由我们傅家所售出的每一分货,绝对是童叟无欺,既然你说对方的布样式与质料都与我们相近,而我们所订的又是公道价格,那对方肯定就是在做无利或赔本生意了,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的货品只是“相似”而已,品质上还是有差的,长久下来,不是他们倒闭,就是客人发现差异。” “嗯哼。”虽然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仍是无用的屁话一堆。 她顿了顿,又接续道:“所以,我觉得那个不是问题,但我们无法等到那么长远以后,要解决目前的窘境,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你想不想作个参考?” “说来听听。”怎么从来没发现,她的声音还满好听的,清清柔柔,像水一样,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听得人沁心舒畅,也听得他……有点昏昏欲睡。 “要让顾客了解布的品质,就得由掌柜的下手。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底下人的服务态度出了问题?如果今天你想买这匹布,却发现价格比别家高,多问了句,然后掌柜的回你一句:‘那家比较便宜不会去那家买呀!’请问一下,你还有可能买吗?” “嗯?”这个他倒是没想过。 “连你的心情都受到影响了,你想,底下的人士气不会有影响吗?他们会不会早就认定不可能拼得过人家,也懒得再努力什么了?反正他们领的是固定薪俸。有了这样的心态,对客人的态度还和气热络得起来吗?” “那倒是。”他没发现,到最后他竟然只能落个附和的下场,完全无话可驳。 “带人要带心,我一直都很相信这一点。所以说,如果我们将每月结算下来的净利拨个十分之一给他们作为红利,你想想看,他们会不会卯足了劲去干活呢?” 会,绝对会!而且会热心地把每一匹布的优点详述个矩细靡遗,让人无力抗拒。 好个戚水颜,真有她的! 这招叫什么?抛砖引玉?以小钱去换取大笔营利,真会收买人心,亏她想得出来! 傅磊不由得要对她另眼相看。 戚水颜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你觉得仍然不可行?” “不,我认为这是很聪明的做法,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闻言,她笑开了脸,像是得到了多大奖赏的孩子,有着单纯的喜悦。“也没什么,我还没嫁你以前,也学过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后来要出嫁了,才慢慢移交到泛舟手上。” 原来她不是真的脑袋空空,什么都不会。 戚水颜见他只是沉默,怕他觉得被比了下去,自尊受创,连忙又道:“其实生意上的事,你懂得比我还多,这一次只是你心情太浮躁,才会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而已。” 比起傅磊的生意手腕和历练,她是真的还差上一大截,望尘莫及。 第8章 傅磊没好气地抬眼。“你废话真的很多。”他有说他觉得不如她或颜面无光之类的话了吗?要她多嘴! “呃?那我出去好了——” “等等,回来!”他口气差劲的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傅磊沉吟了会儿。“既然你说得那么头头是道,那么这几家商铺就交给你负责,真有本事就做出点成绩来让我信服。” “啊? 戚水颜呆住了。 “可、可以吗?” 她不是怕辛苦,只是——他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突然信任起她来了?他难道不怕她把傅家的招牌给砸了? 何况,她一介女流之辈,插手男人的事业,在一般人的观念里,终究有点…… 他的行为总是那么的出人意表。 “那一叠是所有布庄的帐册明细,以后就交给你去管了,如果负担不了,就先挑个几间铺子试试,明天起,要看帐就到书房来,有问题随时来问我。” 他……允许她靠近书房了?还说可以随时找他? 戚水颜受宠若惊,一时无法消化这突来的转变。 “真……真的吗?” “收起你那副蠢相,别让我怀疑自己作了个呆到极点的决定。” 他说话还是恶毒得毫不留情,但是她发现,她已经不介意了,她一厢情愿地认为,他肯让她分担他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对她正面的肯定了,不是吗? 为什么会作这样的决定?傅磊同时也疑惑地问着自己。 不是一直不遗余力地要将她驱离他的生活中吗?如今的行为,岂不矛盾? 唯才是用,对吧? 这是他的习惯,他欣赏有才能的人,并且会给予充分的发挥空间,所以在意外惊觉她出乎意料的聪慧巧心时,很本能的就作下了这样的决定,一时也忘了对她的偏见。 后悔吗?在看见她宛如孩童般纯稚的惊喜笑容后,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就让她试试吧! 第四章 傅磊发现.与戚水颜同处一室的感觉,并没有他原先所想像的那么糟。 这些日子下来,他渐渐发觉到,她是少数有智慧的女子,别的女人遇到挫折,只会惊惶失措、无助哭泣,她却有异常坚韧的性格,能够冷静地思考对策。 数十家的商铺,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够吃力了,可那沉重的压力却没压垮她。他承认,一开始,还有一点考验她的意味在,她若受不住,自会主动放弃,他只须等着看笑话便是。 然而,意外的,她没喊累、没诉苦,多少夜里,他不只一次见着她终宵不寐,为了弄懂一本又一本繁复的帐册而挑灯夜战。 不可否认,当时,他是震颤惊异的。 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傅磊的妻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若没点能耐,最好趁早死心放弃。可是她却用行动告诉他,她要挑起这个重担,扮演好傅磊之妻的角色,苦亦无怨。 戚水颜,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外表看来柔柔弱弱的,却有着无坚不摧的意志力,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连他都没留意,他正不知不觉地在观察她、研究她,深入探索这名耐人寻味的女子,等他发觉之时,他已在她身上用去较多的注意力。 倚在窗边,看着那张宽大的木桌,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上头总是堆满帐册,差别只是在于,除他之外,如今又多了另一个人使用它,将阳刚味甚重的书房,注人一丝柔意。 他顺手拾起她遗落在桌上的发簪,无意识地把玩着,脑中浮现她纤细娇柔的身子埋首其中的景象,却不觉得突兀,反而有股不可思议的亲蔫与融合感,让他深切地意识到,他们真的是夫妻…… 有时看着看着,他竟然会觉得,她其实并不真的那么碍他的眼,反而是专注投人、执拗认真地研究着帐册内容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独特风韵……他是不是疯得很彻底? 有时,他随口说了句认同她的话,她又会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笑容纯净娇憨,一点都不像那个性格强韧、宁可吃苦受罪都不愿离去的坚毅女子。 发觉自己已想了一整晚的戚水颜,他甩甩头,想让脑子清醒些。 是该睡了,别在这儿胡思乱想。 起身离开书房,在经过他俩的新房时,发现虚掩的门扉内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她不乖乖在房里睡觉,又跑去干什么蠢事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就是无法像以前那样,潇洒的抛诸脑后,莫名的牵念使他移动步伐,绕着新房附近找了一圈,最后又再绕回来。 怪了,居然没有。 他推开房门,目光朝房内梭巡了遍,最后定在半合的窗扉上。 那道窗,平日是不开的。 他走上前去,正欲关窗的手顿了住,傻眼地看着前方月下沐浴的人儿。 他知道这间房的后头有池天然温泉,只是从没使用过,没想到反而让她给捷足先登了。 月下的她,长发尽散,漂浮在水面.看起来好自在、好无忧。 一下拍打着池面水花,一下又掬了满掌的泉水往上抛,再仰着脸去承接,有如戏水精灵,迳自笑得开怀。 他该立刻离开的,但是定住的脚步,却怎么也移不开,只能怔怔地、近乎痴愣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一个人,怎能同时拥有如此多变的风情? 单纯娇憨如稚儿,清纯。 蕙质兰心解人意,灵慧。 逆来顺受不言悔,凄柔。 现下,她正兜着满肩的黑发洗沐,纤细的小手,怎么兜都兜不拢,总有几缕随着池水飘荡,似有若无的缠绕周身,形成一股魅惑风情,他竟有股冲动,想替她将流泉般的青丝拢满掌心—— 晕黄的月光洒在她未着寸缕的娇胴上,媚得不可思议。 从没料到,她也有着水般柔媚的体态,更没料到的是,他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为她燃起火热与冲动—— 他倒吸了口气,被这胀痛的欲望给震慑住了。 为她?!这怎么可能! 他惊喘了一声,转身仓皇奔离。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对那样的女人产生渴望?!这太可笑了!!他又不是饥不择食,要在以前,凭她的条件,走在街上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一路奔回房内,他喘着气,试图平复奔腾的思绪。 “你今天好晚哦,我等你等得都快睡着了。”一见他进门,郑明珠迎上前去,视线在触及他手中的发簪时,眸光倏地蒙上一层暗影。 这只发簪是谁的,她心知肚明。 戚水颜!她恨恨地在心中默念。就凭这种姿色,也配和她争男人?等着吧,她非教她败得一塌糊涂不可! “害我独守空闺,看你怎么补偿我。”娇躯迎上他,勾诱意味相当明显。 傅磊近乎麻木的,看着怀中艳若桃李的面容,看着她使出浑身解数撩逗他,直到望见手中的发簪,那淡淡柔柔的银光闪动—— 他想也没想,反手推开了她,同时也望见她错愕的表情。 “我累了。”他淡淡解释,背身而去。 见鬼了!那一刻,他脑中想的,竟然是戚水颜! 盯着手中的银簪,仿佛烫手似的,迅速丢开。 傅磊啊!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茫然自问,却无法为自己的反常找出合理的解释。 ※※※ 可恶!凭戚水颜那种姿色,居然也有本事弄得傅磊心神大乱|奇-_-书^_^网|!郑明珠在心中暗咒着。 这些天,傅磊对她明显的冷了下来,就连面对着她时,也老是心不在焉,敷衍意味太浓,甚至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碰过她,不论她再怎么勾挑媚诱都是惘然。 虽然,他也用着同样的态度在对待戚水颜,但是那种冷漠,不似之前的厌烦,也不是真的不想看见她,反倒像是在逃避什么、否决什么似的。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重新抓回傅磊的注意力。 心中有了定案,她再度绽露信心十足的微笑。 ※※※※※※※※※※ 这女人鬼鬼祟祟的,又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算计少夫人了? 郑明珠遮遮掩掩的行止引起了顺伯的注意力,当下决定先暗中观察再说。 少夫人心肠太软了,才会老是让人欺负着玩,这柔弱善良的主子,让顺伯兴起一股使命感,觉得保护她是自己的责任。 一路跟来厨房,只见郑明珠趾高气昂地问:“我要你们准备的酒菜好了没有?” “在那儿呢,就快好了。”一名婢女连忙应道,加快手边的动作。 郑明珠看向摆放在一旁的酒菜,由袖内掏出一包不知名的粉末迅速倒入酒内,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让人瞧见,才又故作若无其事地道;“手脚俐落点,等会儿端来我房里。”_“是” 郑明珠这才满意地离去,在跨出厨门的同时,赫然发现顺伯站在前头。 “顺一一顺伯。” “郑姑娘到这里来有事?” 他——没看见?! 郑明珠暗自松了口气。 “交代几样酒菜而已。对了,你家少爷呢?见着他时说一声,我在找他。” 顺伯不置可否的点头,在心中猜测着那包粉末是什么东西,总不至于想毒死少爷吧?她还巴望着嫁给少爷过过当家主母的瘾呢,害死少爷对她没好处的。 悄悄跟着她回房,见她换上低胸薄纱、比青楼艳妓更放荡的衣裳,对镜细细描绘红妆,他蓦地有所领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9章 真是天生当花娘的料,没去怡红院执壶卖笑,还真是埋没了她的天生长才。 唉,他忍不住要为他们家少爷的身子担心了,要是她不知节制,害他们家少爷虚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他叹着气往回走,遇上迎面而来的婢女,脑袋瓜子突然转了个弯。 “小莲,这酒菜先送到少夫人房里去,她说她饿了。”既然这药下都下了,还是别浪费了,他替少夫人借来用用。 “噢,好的。”两者相较之下,她的心自然是偏向温良贤淑的少夫人,郑明珠就一旁凉快去,主子没给饿着比较重要。 接着,顺怕又忙不迭的找到了傅磊,告诉他:“少夫人有事找您,要您去她房里一趟,好像是说帐目有什么问题要跟你商量。” 傅磊淡哼一声,表示知道了。 既是正事,他可不会当儿戏。 一路来到她房中,却没见着人。 搞什么鬼,说要找他,自己却不见人影。 他坐了下来,瞥见桌上的菜肴,反正也正好饿了,顺手就拿起筷子,边吃边打发时间等人。 还备了酒呢!她不是不喝酒吗?看来是替他准备的,算她体贴。 傅磊也没跟她客气,仰首便斟了满满一杯饮尽。 “咳!”有点烈,入喉一阵烧灼,暖暖热热的感觉在体内散开。 他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顺手再斟了杯浅尝。 是酒性催发的关系吗?他扶着头,感觉有些昏沉,体内一股火热,隐隐窜动。 他气息浅促,心跳乱了章法,焚燃的热血,逐渐失去控制,狂热奔腾—— ※※※※ 听顺伯说,傅磊在房里等她。 戚水颜带着满腹的疑惑回房。 他的情绪阴晴不定,太难捉摸,本来之前她还以为他肯放手让她分担他肩上的重担,应该多多少少表示愿意与她和平共处了。她好努力、好努力地想把所有的事做好,分担他的辛劳,可是突然间,他又开始对她冷言冷语,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明白,是她又做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吗? 他的心思转变太快,单纯的她,真的追不上…,,·带着淡淡的挫败感,她推开房门,淡淡的酒气迎面袭来。 她皱了皱眉。“酒喝多了不好,伤身。” 想拿开他手上的酒杯,谁知他反手一扯,轻易地将她纳入怀中,灼烫的吻烙了下来。 戚水颜完全傻住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那狂热放肆的探吮,惊得她回不了神,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回应。 “你……你醉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要拒绝这突如其来的侵犯。 “不。” 他的力道出奇地惊人,圈锁住纤细的腰身,不留缝隙的让那道似水娇躯贴住他,几乎要揉碎了她融人体内。 “呀!”她痛呼。“傅磊,你不要这样,快放开我,你现在醉了,明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醉……”他含糊应道,粗狂的行止,在白玉冰肌上留下无数激情印记,但这不够,他轻易地撕裂她胸前蔽身的衣物,热烈地吮咬厮磨。 他现在什么都无法思考,猛烈的欲火吞噬了理智,只剩原始的本能。 戚水颜疼出了泪来,揉合了痛楚与酥麻的感觉冲激而来。“不要……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是他最嫌恶、死都不想沾惹的人啊! “戚……水颜…” 他没醉,只是狂了。是谁都无所谓,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要她,疯狂的要她!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他喊出她的名字了。 戚水颜放心微笑,不再挣扎,任凭他在她身上制造出更多的痛楚,她无悔。 傅磊将她抛向床铺,身子狠狠压了下来,他的重量、他的每一个举止,都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要你!”他低吼,欲火烧痛了每一寸肌肤,他再也无法忍耐。 “那就给你吧!”从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一切,就已全都是他的了,没有什么是她交不起的,怕只怕,他不肯要啊…… 闭上眼,迎接着更剧烈的痛楚,揪扯身心,不怨,不悔。 ※※※※※ 刺目的阳光洒上身躯,傅磊难受地醒来。 天!头痛、胸口痛、喉咙痛、浑身都痛,骨头好像要散开来了—— 他呻吟了声,试着伸展四肢,这才发现蜷伏在他胸前,到现在都还不省人事的娇裸身躯,连他醒来都无法惊动她。 记忆一点一滴慢慢地回到脑中,顺伯说戚水颜找他,然后他来到她房中,再然后—— 那壶酒! 他想起来了,问题就是出在她替他准备的那壶酒上! 该死的!她居然对他下药! 一把火烧了上来,他怒不可遏地用力摇晃她。“醒来,戚水颜,你该死的给我醒来!” “晤——”被他粗鲁的动作硬是给扰醒,戚水颜睁开倦极的眼眸,思绪仍停留在一片混沌的状态。 傅磊看了更火,一把揪起她往床柱甩。“醒了没有!” “啊!”好痛!撞疼了骨头,也撞醒了她。“你——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戚水颜,你到底要不要脸!一个女孩家居然做出这种事,简直无耻之至!” 震天撼地的狂吼,戚水颜听来却摸不着头绪。“我做了什么?”什么事让他气成这样,那表情好可怕,像是要杀人了。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少给我装傻!”他无法忍受他居然与她有了肉体上的牵扯,他明明就不想要她的,可她居然用这种方式,逼得他别无选择。 “我做了什么?”戚水颜喃喃自问。她什么都没做啊,难道—— “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是他主动要她的,她没有勾引他,没有趁他酒醉主动献身,他不可以误会她。 “别给我提昨晚!” 被碰着了痛处,那是他最不愿承认的耻辱。“你就这么淫荡,没有男人你会死吗?” 恶毒的言论,成功的令戚水颜白了脸。 他后悔了,他终究还是后悔了…… “我、我没有……”受不住他残酷的言语,她颤着声,语调微弱地辩驳。 “睁眼说瞎话!”他居然让一个女人给设计了,还是被设计到这种事上头,折辱的男性尊严,直教熊熊怒火烧痛了胸口。 他碰了她,而且还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之下,要了一个他不想要的女人! 一口怨气难消,他气得失去理智,狠狠扯过她。“你很饥渴是吗?既然这么缺男人,我就成全你!” 带着深深的忿恨与报复,他激狂的吮咬住她的唇,用着存心伤害她的方式,直到咬破了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仍不罢休。 “不要……” 委屈的泪,再也忍不住扑跌。 “不要什么?不要停?”他冷冷嘲弄。“既然有胆子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对待我,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 他要让她往后的每一天,都悔恨着曾这么对待过他! 强势地顶开她的腿,他用最粗狂的方式,毫无预警地占有了她。 痛!无法言喻的痛,椎心刺骨的袭来,撕裂着她每一寸肌肤,吞噬她每一分知觉。 但是,她不哭了。当真心被撕成粉碎,期待被寸寸吞噬,她已经没什么好哭了。 “我好后悔……” 她喃喃地,近似自言。后悔她的天真,后悔她曾有过的期盼,后悔她竟相信,他会有接纳她的一天,傻傻的、痴痴的付出一切,在交出一切后,却看着他,将她的世界粉碎。 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 戚水颜变得沉默了。 傅磊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以往,总爱仰着头,眼中含着期待,对他绽放傻气纯真笑容的她,已不复见,现在的她,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他不在乎,也从来就不想在乎,能够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他还求之不得。 可是,心底深处,那隐隐约约的沉闷……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磊的情绪变得很暴躁,所有人也都看出了这一点。 都是那个杀千刀的死女人!把他的心情弄得一团糟,每见她一次,只会让他更加心烦,而他甚至说不出自己在烦什么。 烦她——沉默清寂的容颜吗? 还是——烦她不哭不笑,仿佛遗落了灵魂的空茫神情? 笑话,她是死是活,与他何干?他只是讨厌她那张活似守丧的寡妇脸,咒他啊? 忿忿然踢开书房的门,以为会吓着她,谁知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下。 “你有事要处理吗?那我待会儿再来。” 她抱着帐本起身。 “等一下,我说了什么吗?” 他冷冷嘲道。 戚水颜停住步伐,静静的看着他。 “我这么碍眼,一见我就逃?”她那张无波无澜的表情勾起了他的郁闷,令他毫无理性说出伤人之语以取得平衡。“再怎么碍眼,都比不上你吧,我都没逃了,你急着逃什么!” 不意外了,她的丈夫,只懂伤她。 怪谁呢?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恨、不怨,只不过是不再期待了。 不管她作再多的努力,这张残缺的面容永远是事实,她配不上他,而他也永远不会有真心接受她的一天,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期待,离他远远的,不去烦扰他,这样,总对了吧? 第10章 错了这么多,她能为他做对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傅磊?”幽幽地,她问了出口。 傅磊一怔,没料到她会用这句话回他。 “算了,当我没问。” 她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有她在,他永远不会开心,那她又何必问呢?她不会离开傅家,她无法成全他,办不到让他开心—— 而身后的傅磊,望着她幽寂的背影,讶然呆怔。 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傅磊? 她为什么这么问?她希望他开心吗?在他如此寡绝无情地对待她之后? 第五章 日子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凄凉。 也许,只有这样,才是最适合她的吧! 爹娘虽仍是余怒未消,但是碍于对她的承诺,也就没再去对傅磊理论什么,这些日子都以不闻不问来表达不满。 府里上下开始忙着打点礼聘事宜,傅家在洛阳是大户人家,就算是纳妾也马虎不得,成天都有人在西苑进出走动,忙着布置起新居,相较之下,东苑这厢就清冷得教人同情。 她好似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来理会她。 好寂寞,好孤单。 双手环抱住寒意乍起的单薄身躯,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回房,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郑明珠。 这不是巧合,一东一西,要碰在一起也难,但郑明珠总是时时刻意寻衅,她再忍让,并不是怕了她,只是不想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教傅磊心烦。 “散步吗?姐姐好雅兴,相公怎没陪着你呢?” 那道刻意挤出的嗲嗓,她还是听不惯。戚水颜暗叹一口气,开始思索脱身之道。 郑明珠很做作地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噢,我忘了,相公昨儿个在我房里过夜,现下还累着,在休息呢!” “那就麻烦你好生照顾了。”她淡应一声,侧过身子想走。 “急什么!”郑明珠身形一晃,挡住她的去路。“咦?这是什么?”嚣张的一伸手,便抽去了她抱在怀中的帐本,快得她想防都来不及。 “原来是布庄的帐册啊!我看这以后就交给我管了。”郑明珠自作主张地收了起来。 “那怎么行!” 戚水颜惊诧地瞪大眼。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万—…… “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郑明珠轻蔑地瞥她一眼。“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地位,早与下堂妇无异,这个家早晚是我当家作主,到时,要不要赏你一口饭吃,还得看我心情好不好呢!” 戚水颜无心理会她的冷言讽语,满心急着想要回帐册。“郑姑娘,请把帐册还给我,不然傅磊要是——” “少拿傅磊来压我,搞清楚,现在受宠的人是我!”瞧她急成这样,郑明珠散漫地随口道:“好啦,大不了我告诉他一声就是了,反正他疼我疼得紧,什么都会答应我的。” “是……是吗?” 戚水颜忍住酸涩。“不管怎样,这责任是他亲手交给我,我就有义务……” “少跟我废话连篇,烦人!难怪傅磊受不了你!”没耐性听她多说,郑明珠转身就走。 他——就是这样跟别人说的吗? 戚水颜呆立原地,心,狠狠刺疼,她知道,她又被伤了一回。 ※※※※※※※※※ 接下来的日子,郑明珠更是变本加厉,对她所做的每一样决策都要干预,已严重影响到府里的秩序,而她却连重话都说不得,免得一不小心,又落个正室狭肠妒心,欺凌偏房的罪名。 人都还没纳进门就已经是这样了,她真的无法想像,等郑明珠正式过门后,她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每天,她光是应付郑明珠就已身心俱疲,这些傅磊也不管,好像是在测试她能忍到什么程度,一日比一日更加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她真的好累了,可是他呢?永远只是冷冷地、远远地看着她,像在嘲弄她的狼狈…… 这日,打发走了郑明珠,她无力地瘫入床内,这些日子接踵而来的风波,将她的身与心都已磨到无力承载的极限。 身体隐约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昏昏沉沉的脑子已无法再思考更多,她放任自己无知觉地睡去,浑然不知更大的风波正漫天袭来…… ※※※※※※※※※ 由她那儿离去的郑明珠,正好遇到端着药膳前来的婢女。 “这什么?咦,还挺香的,正好,我肚子饿了,就端到我房里去吧!”之前教她炖碗补汤还推三阻四的,这会儿看她还怎么狂得起来! “可是……”婢女为难道。“这是少夫人的,她最近身子不大舒服,需要补一补……” “补什么补啊!怀了傅家子嗣的人可是我,当然是我比她重要,你搞清楚了没有,死丫头!” “才不是……”小丫头怯怯地反驳。在大伙儿心目中,都敬少夫人,只有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要不是少夫人吩咐下来,大家才不想让这个气焰高张的女人进门呢,更别提为这椿喜事忙进忙出了,他们都宁可去伺候少夫人。 “你还顶嘴,想找死啊!”手一伸,直接毫不留情地朝她大腿捏了下去,疼得小婢女泪眼汪汪,却不敢喊疼。 “还不快端到我房里去,迟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小婢女可怜兮兮地瘪着嘴,只得万般无奈的屈于恶势力之下,却没料到,这一屈服,却替戚水颜带来了一场百口莫辩的冤屈。 ※※※※※※※※※※ 一个时辰后,府里头爆发了件惊人的消息——郑明珠流产了! 这件事,震动了府里上下,据清醒后的郑明珠所说,她是服了戚水颜所炖的补膳后,突然感到腹痛如绞,孩子就这样没了。 戚水颜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傅磊在床边陪着她,而睑色苍白的郑明珠正偎在他怀中,哭得无尽伤心。 她怔怔地站在门边,她的处境太尴尬,幸灾乐祸也不是她的个性,这样场景教她不知如何应对。 “你终于肯移驾前来了。” 傅磊冷然地抛去一眼。 “是她!傅磊,就是她害我流产的!她嫉妒我有了你的孩子,怕我夺走她的地位,所以怀恨在心,下药害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戚水颜呆若木鸡,完全反应不过来。 傅磊别具深意地挑眉睇她。“你怎么说?” “我、我没有——”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说谎!我就是喝了她炖的补汤才会这样,我以为她好心地差人送补品来给我,是终于肯接纳我了,没想到是居心叵测,她好阴毒的心啊!”郑明珠哭花了脸,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你喝了那盅药膳?!”戚水颜倒吸了口气,那帖药膳的药性太猛,甚至含有催经效用,孕妇不宜啊! “看来是真的了。”傅磊似笑非笑,漠然的眼盯住她乍变的惊惶神色。 “不是这样的,傅磊!我承认那不是一般的补膳,但我没有要害她,那是我自己要喝的,我没想到她会——” “你、自、己、要、喝、的?!”傅磊眯起眼,神色愈发阴沉。她没事喝什么药?!而且还是喝会让女人流产的药! 脑子直觉的想起他们两个多月前的亲密,难道—— 该死的她!居然存心不要怀他的孩子。 他本想,郑明珠怀孕的事,会带给她不小的冲击;那一天,看着她的表情,他以为她会流泪,会伤心地指控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但是没有,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承受了他带给她的屈辱,只说了一句恭喜,甚至连哭都没有。 无数个夜里,他辗转反侧,回想着她说恭喜的神情,是那样的幽寂凄清,反覆问着自己,这会不会伤她太深? 他甚至已经决定放弃用这种方式折磨她,打算这两天便去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纳郑明珠为妾…… 结果呢?到头来,她不哭不闹,是因为她根本就无所谓谁怀了他的孩子,也压根儿就不屑有他的孩子! 他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是被她如此明确地拒绝,受损的男性尊严仍是令他勃然大怒。 他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不相信她吗? 戚水颜心急道:“我没骗你,傅磊,那药真的是我自已要喝的——” 这几天身子不适,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她的体质虚弱,喝药怕会伤身,所以改开药膳滋补身子,知她是已婚妇人,还再三确认她并无孕在身后,才敢开下这帖药膳给她。 “你要喝?所以不要孩子的是你,不是她,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这碗人人抢着喝的珍贵药膳,要不要我再去弄一碗来给你呢?”他冷声讥刺。 他的冷言讽语,戚水颜自是误解成了另一种涵义—— “我承认郑明珠怀孕的事让我很伤心,但是傅磊,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恶毒,那终究是你的孩子,是傅家的骨血,我怎么会害死他呢?那盅药膳,真的是我自己要喝的,但是我并没有不想要孩子,我是因为……” “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想解释什么!” 没有不想要孩子,那她为何要弄来那些药?强词夺理! 那一记冻人心扉的眼神,寒透了戚水颜的心。 原来,在他心中,她已一文不值到连人格都没有了? “谁都可以质疑我,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是我的丈夫啊——”好难受,心为什么会疼得不能呼吸?因为他把她当成了心如蛇蝎的女人吗? 第11章 “够了,不想我休了你,就立刻给我滚出去!”不想再看她哀伤欲泣的面容,他决绝地别开脸,明知她误会了他的语意,也不愿再多说。 他——很恨她了吧?因为他认定她害死了他的孩子。 她泪眼凄楚。“不管你信不信,那是意外,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我没有!” 傅磊抿紧唇,倔傲地不愿解释。 不会有任何女人怀有他的孩子,唯一的可能性在她身上,在企图扼杀所有可能性的她身上! 受创的自尊,绝意伤她,绝意让她误解到底。 这一次,他死都不会告诉她,郑明珠流掉的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了! “终究,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幽然凄语,淡淡飘远,他没捕捉到她临去前,眼底深深的凄伤,而她,也没捕捉到在她转身之后,他眸中的迟疑与挣扎—— ※※※※※※※※※※※※※※※※※※※※※※※※※※※※※※※※※※※※※※※※ 没了孩子,纳妾之事很理所当然的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对傅磊与戚水颜之间并无差异,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吧!形同陌路,是这椿婚姻唯一的注解。 她的愈形憔悴,傅磊不是不晓得,不想去在意,心思偏偏又无时无刻不绕着她转,抛也抛不去。 思索再思索,他发现,他竟想不起她上一回微笑是在什么时候。 为什么不走? 多少次想问她,却又问不出口。这椿婚姻,明明让她如此痛苦,她也应该知道.再待下去不会更好,只会更让她生不如死,她为什么不走?她到底还在执着什么?她再傻,也该看得出来,他什么都不会给她,一丝一缕的温情都不会! 终究,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她是这么说的。 他承认,他从来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从新婚夜那天至今,一直都没理解过。 他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那双凄迷泪眼,那副孱弱身躯,总是时时萦绕在他脑际,挥也挥不去。 她该死的竟敢如此影响他,他痛恨这种不能自主的感觉! 这些时候,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他想,她应该又是想解释那件流产意外,连听都不想听,直接拂袖而去,如今想来,他们似乎有好些日子没说上一句话了。 直到某天—— ※※※※ 这一阵子,她的体温忽冷忽热,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极差,但剩余的几帖食补药材,全都被摆在角落,她知道傅磊讨厌那帖药,既然如此,那她不吃就是了。 她无法忘记,就是因为这样,她间接害死了一条小生命,这点苦是她该受的,就当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 阵阵的晕眩感袭来,戚水颜勉强撑起身子,菱花镜中映照出一张憔悴苍白的面容,她苦涩一笑。 这张残缺的面容都已够吓人了,脸色还差成这样,难怪傅磊会嫌恶的不愿看她一眼,连话都不肯听她说一句。 她好担心,那本帐册让郑明珠给强抢了去,虽然她已极力在阻止了,但郑明珠为所欲为又任性的性子,她根本就拿她没办法,想说,傅磊又不肯听,不晓得会不会—— 砰!响彻云霄的音量下,房门被用力端开,为她的担忧作了印证。 “戚水颜,你这个没脑袋的笨女人!” 巨大的声响令她虚弱的心脏一下子无法负荷,她按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站起身来。 “这回又怎么了?”她已经好累了,累得再也承受不起一丝风吹草动了,他知道吗? “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一本帐册重重地砸向她,戚水颜跌退几步.撑着桌面稳住身子,疑惑地缓缓蹲下身,拾起那本让他怒冲九霄的帐册。 看了会儿,她倒吸一口气。“傅磊,这——” “你也知道要心虚?!戚水颜,真有你的!好好一家布庄,你有办法给我搞到乌烟瘴气!你以为货量下得多,营利也会跟着多吗?怎会有人蠢成这德性!供需如果无法平衡,那些布匹就全是废物一堆!现在你告诉我,这么大一批布料,你要怎么处理?说啊!” 戚水颜皱了皱眉,震耳欲聋的狂吼声,断断续续飘进她脑中,她努力集中起精神思考对策。“不能——试着摊到另外几家铺子吸收吗?” “那也得看看其他铺子吸不吸收得了,否则摊到哪里都一样!最要命的是,这批料子是有时节性的,过了季,看你怎么办!”光这一家的帐目就弄得乱七八糟了,他真无法想像其他布庄的下场。 要命,这郑明珠怎会胡搞成这样? 帐目一篇篇的翻,戚水颜愈看愈是头疼欲裂。“傅磊,你先别发火,给我点时间想想办法好不好?” “不敢劳驾!”傅磊用力地抽回帐册。好好一家铺子交给她都有办法搞成这样,他还能再期望她什么? “你误会了,傅磊,这不是我弄的——”她试着想解|奇-_-书^_^网|释,但,傅磊并没给她那个机会。 “不是你难不成是我?!”傅磊一听更是怒火中烧。 “不是的——” 她无力地摇头,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经过这一搞,更是昏天暗地。“这真的不关我的事,那天——” “够了,戚水颜!我总算认清你了!你永远都只会大喊无辜,能不能有一次敢做敢当一点,别让我瞧不起你!”有了之前的事件,他本能的当成她在为自己脱罪。 可她真的是无辜的啊!不说,难不成要任由他误解?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忽明忽暗的视线令她力不从心,她知道自己快撑到极限了。“我头好昏,这件事我们可不可以改天再谈——” “改天再谈,好让你想更多文过饰非的借口吗?” “不是的,傅磊,我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拜托你——一”她虚弱地伸出手,期望他能给她些许温暖与撑持下去的力量。 然而,他却眼也不眨,绝情地挥开了她。“错就是错了,不要给我装死装活,这招对我没用!” 失去依靠的身躯,宛如离根落叶,飘然坠地——在他背身而去之后。 他头也没回,残忍的离去,当然也没见着身后的戚水颜,在那同时,也将意识交给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六章 “你们傅家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我一个好好的姐姐交给你,你却让她病成这样,昏倒在地上没人理会!我要是再晚点来,是不是只能等着替她收尸了?!” 傅磊抿紧了后,沉默不语。 “该死的傅磊,你说话啊!”戚泛舟忍无可忍,一把揪起傅磊的衣领。 只要想到,当他风尘仆仆的赶来洛阳探望戚水颜时,等待他的,居然是冰冷的躺在地板上无知无觉的姐姐,他就心痛得想杀人。 他真不敢想像,这些日子,他苦命的姐姐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早就该来的! “那就带走她。”沉默了半晌,傅磊低低吐出这一句。 “你说什么——”戚泛舟闻言大为光火,一拳就挥了过去。 傅磊并没有闪,默默地受下这一记重拳。 “我打死你这个没人性的混蛋——” “住手,泛舟。”又一拳正欲挥去,轻浅的声音加人其中。扰攘的争执声,早将昏睡中的戚水颜拉回现实。 显然,她什么都听到了。 这让戚泛舟更加气愤。“对这冷血的禽兽还客气什么!” “泛舟,不要!”吓阻无效,她顾不得身子犹虚软无力,跌跌撞撞下了床,挡在傅磊前头。 “姐,你让开!”今天要不打死这家伙,替他可怜的姐姐出一口气,他就枉当戚水颜十八年的弟弟了。 “我叫你住手,戚泛舟!”揪扯中,戚水颜一时情急一巴掌挥了过去。 戚泛舟怔然止了动作。 “你打我?我为你教训这个薄情的丈夫,你却为他而打我?!” 这巴掌一挥出,她立刻就后悔了。“我……对不起,泛舟……” “傅磊,你看到了没有!我这温驯的姐姐,二十年生命中,从没打过谁,今天却为你打了我一巴掌!她全心全意地为你,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傅磊,你还有没有良心!” 傅磊目光深沉地望住怀中的女子,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投奔他的怀抱,却是为了替他挡拳头。 为什么?他真的不懂。 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明明已经浑身无力了啊! “为什么不离我远远的?我只会伤害你。” “不要,我不要走!”怕他真铁了心不要她,情急下,她紧抱住他不放。“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不要走,傅磊,我已经嫁给你了,这辈子我都要跟着你!” 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吗? 傅磊眸光一黯。“你可以不是。” 什么意思?!她惊疑不定地仰首,冰冷的唇瓣微颤,不敢去证实她的揣测。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休书,我给。” “不!不要赶我走,傅磊,我不要走,我要留下来——”泪花纷坠,戚水颜攀紧了他,死命不放。 “依然坚持无过不下堂,是吗?这些日子下来,随便一件事都够我休了你,你要我挑哪一条来写?” “我、我……”戚水颜百口莫辩,那并非她所愿啊!为何所有的事都会社上她?究竟她是做错了什么? “够了,姐!”戚泛舟看得心疼,一把拉起了她,强迫她放手。“走,我带你回去,傅家的人不稀罕你,我们稀罕。” “不要! 第12章 我已经嫁入傅家,就是傅家的人了,我不要回去——”她挣扎着,哭得断肠。不只因为她是傅家的媳妇,还因为……因为她想天天看到傅磊,就算他从不给她好脸色也无所谓,见不到他,心会更痛…… 所以她不走,她不能走,见不到他,她会死! “你当自己是傅家的人,傅家又有哪一个人珍惜过你了?你为什么宁可留在这里让人糟蹋,也不愿回家让爹娘好好的疼惜!”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人糟蹋我,我也没有受什么委屈。我从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泛舟,不要逼我,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很好……”怕他不信,她哭着、求着、不断的重复。 见她如此,戚泛舟满心痛怜,不由得气怨交织地冲口而出:“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这句话,有如一把利刃,狠狠戳入她鲜血淋漓的心口。 她止了动作,泪眼怔忡地回首。 他不要她,是呵,傅磊一直都不要她…… “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他们要是知道你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会有多痛?!而你却为了一个亏待你的男人,让全家人为你伤心难过,你这样做对吗?” 她……让所有人伤心难过? 是啊,有她在,傅磊永远都不会开心,这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爹娘伤心,泛舟忧心,就连傅磊也开心不起来,就为了一个她,累得所有人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她终究还是不够好,无法做到让每一个人都开心。 “和我回去吧,好不好?” 她走,就每一个人都好过了,是吗?是这样的吗? “你……要我走?”她在等,等傅磊一句话,只要他有一丁点不舍,她就为他而留,就算下场是粉身碎骨,她也不在乎。 从头到尾,傅磊都只是神情麻木的看着她,像是对所有的事,都没感觉。 是不是只要她走,一切就全都不存在了呢?包括曾有的心乱、迷惑,以及所有的不由自主…… 只要她走,别时时在他眼前晃着,干扰他的情绪,他就能狠狠将她抛舍,找回他应有的平静,并且再也不会想起一丝一毫关于她的一切? 若是如此,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必向我辞行。”淡淡地,他抛下这一句。 戚水颜闭了下眼,死心,也绝望了。 “好,我走!”她走了,他就会开心了吧?她走了,所有人都不会难过了,所以她走,为了每一个人,她该走! 仰着脸,她凄凄楚楚地笑了,想好聚好散,留给他最美好的一记微笑,但是泪,却不听使唤,从容决堤—— 像要逃避什么,傅磊别开眼,匆匆而去。 “带我走,泛舟。”轻轻吐出这一句,心,狠狠撕裂,再也受不住痛楚,她身子一软,被带入解脱的黑暗中—— ※※※ 再度醒来,夜已过半。 枕畔是湿透的,难道她就连在梦中都无法逃脱悲伤,仍会无意识的垂泪吗? 伤,可以多重?她从不明白,却尝到了。 抚向另一头的冰冷与空虚,环顾房内的每一景、每一物。嫁他之初,她是抱着多美好的憧憬,想与她的丈夫白头到老,岂料一生还未走尽,就得被迫离异,她所以为的一生一世,只换来半年的辛酸血泪,……多么的短暂啊! 这间房,他只睡了一夜,但是对她来说,这就够了,至少她真实拥有过他,她会一辈子永远记住那一夜,被他深深拥在怀中的那一夜—— 隔天,戚水颜悄悄地走了,没惊动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几样私人物品,没带走任何东西。 当傅磊知晓后再一次踏入房中,已是人去楼空。 桌上,成叠的帐册整齐的摆放着,以及一只手镯、一块吉祥锁片,还有——玉如意。 他惊愕地拾起。这只玉如意,不是早让他在盛怒之下给丢了吗?怎会…… 脑海突然想起,好几个寒冷的夜里,她不寐不休,在庭外流连终宵的纤影…… 他恍然大悟。那几个夜里,她徘徊不寐,就是在找这个吧? 将玉如意牢牢握入掌中,仿佛还感受得到她微温的热度,血般的艳色,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的重重伤楚,他甚至能够轻易的想像她在取下它时,泪儿涟涟,极其不舍的凄伤容颜…… 不知哪来的冲动,他奔了出去,一路穿过庭园,冲出大门,环顾空荡荡的大街,无以言喻的失落感泛上心头,竟浓烈地教他难受—— 连他都不晓得,他到底在找什么,那样的冲动,来得太突然。 傅磊,你究竟在干什么?! 他在心中大声地问着自己,却连自己都茫然了。 ※※※ 就在戚水颜走后的隔天,郑明珠也让傅磊驱离了傅家。 这个女人对他本就没有任何特别意义,只是用来和戚水颜斗气罢了,既然水颜不在了,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很无情吗?他连结发妻子都离弃了,区区郑明珠又算什么! 父母对他很不谅解,自从得知戚水颜离去,将他痛骂一顿后,就没再对他说过半句话。 他还记得,父亲曾这么说:“傅磊,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真想杀了你!我敢说,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颜儿更好的妻子了,你却不知好好珍惜,将来你一定会悔恨莫及的!” 娘哭得泪眼蒙蒙,直说:“你们爷儿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就连你,磊儿,一忙碌起来,常是十天半月的不见人影,哪还记得有我这个娘,都是颜儿在陪我的啊!她不论多忙,每天早上都会陪我用膳,知道我腰骨酸痛,常会替我推推捏捏,又是食补又是药补的,要不是有颜儿,哪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这么一个性灵手巧的好女人,就是容貌伤残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就偏要拘泥外在的缺憾,而不去看她心灵的美好?” 傅磊被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他到底在拘泥什么呢?连他都迷糊了—— 以为看不见她,纷扰的心就能平静,可是为什么、日复一日,更深的愁郁却缠上心头,挥之不去? 良久、良久,他都只是恍然失神地盯着她遗落下的发簪,无法思想。 这只发簪,他一直都没还给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贴身收着了。 浅浅一叹,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住固定的方向瞥去,依然没见着理应存在的餐点,一时怒上心头。 “顺伯,你给我进来!” “少爷有何吩咐?”顺伯慢吞吞晃了进来。 “叫负责这间书房的丫头过来!”这戚水颜到底是怎么带人的?她一走,底下的人做事就愈来愈懒散,有时对他还爱理不搭的,还当是没人管了?! 顺伯文风不动,哼都不哼一声。 “我叫你去,没听到吗?”连顺怕都这样,真是反了! 顺伯抬起头,表情竟有些嘲弄。“根本没有这个人,少爷要我叫谁去?” 没有?!“胡扯!前些日子明明——” “那是少夫人,一直都只有少夫人。她知道这间书房是少爷的私人天地,少爷不爱别人接近,她怕丫头们粗手笨脚,惹得你不开心,索性就自己清扫打理,就连每晚的餐点,都是她亲手做的,从未假手他人。” 傅磊愕然难言。 是她,竟然一直全是她?!每一夜,从未断过,就连在他不遗余力的羞辱她、在她生着病、甚至在他做出强占她的恶劣行为后,她都还在关心他会不会饿着? 不是没怀疑过的,只是无法相信,他如此的伤害她,她会无一丝怨忿。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一本帐册被丢上桌面,将他唤回现实。顺伯很没大没小的说道:“这是府里的帐目,看看少夫人掌理的方式,哪一项不是条理分明,少爷难道没发现,自从少夫人接手后,府里的制度变得比以前更加井然有序了吗?我们当下人的,没有一个不敬她、服她!她怎么可能会把布庄弄得一团糟?” “还有,我也问过端送食物的婢女了,是郑明珠自己嘴馋,老是想强占少夫人的东西,才会自己流产的,是她活该,和少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误会少夫人太多的事,连我们当下人的都看不过去了。” 傅磊只是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是误会又怎样?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那里,纵使明白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顺伯见他沉默,又道:“去把少夫人接回来吧,这么好的妻子,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他不晓得戚水颜是怎么办到的,居然收服了身边每一个人的心,而他反倒是众叛亲离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窗边,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她以往经常徘徊的方向。 “顺伯,你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少爷明明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常会看着她失魂,等她走了,又一个人躲起来想念她,你心里早就已经有她了,为什么不肯承认?就因为她没有一张美艳的脸蛋,达不到少爷的要求,你怕喜欢上这样的女人,会让人笑话你没眼光吗?娶妻前,你总是对老爷说,要成亲的人是你,你不要受别人左右,可是现在,你又何尝不是在受旁人眼光的左右?而且还全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这样做有意义吗?少爷啊!枉你聪明一世,怎么在感情上,会这么糊涂!” 一字一句,针针见血地道尽了傅磊心头纠结的矛盾。 他——只是怕别人笑话他没眼光,才会不断否认对她动心的事实? 第13章 娶她,是父母逼迫;放手让她走,是世俗眼光逼迫,那么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顺从自己心底真实的意愿? ※※※ 于是,又一个月过去了,以为终会淡去的愁绪,反而随着她离去的时日愈久,就益发的纠缠心神,日间夜里,想的全是她含泪凄伤的面容,抹不去、忘不掉。 他变得爱往她住过的房里去,抚着她睡过的枕被,常是这样就不知不觉的过了一夜。 想来真是讽刺,以前她还在时,他拒绝靠近一步,如今人去楼空了,他反而日夜流连,不舍离去。 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傅磊? 脑中不期然又浮现她问这句话时的神情。 她是要他开心的吧?可后来又为何不听他的回答?是已有了答案吗? 突来的领悟窜上心头,她是为了这样才走的吧?不是因为他伤她太深,也不是太心碎绝望,而是——为了成全他,所以她走?! 思及她最后那记凄绝的笑,至今他仍感受得到当时的震颤。 从没见过这样一张面容,笑着流泪,比任何表情都要震撼悸疼他的心,那一刻,他便知晓,她无怨,所以她笑。 为什么非要她走不可?这些时日,他不只一次的问着自己,真是像顺伯所说,不敢相信自己会对这样的女人动心,怕人讥嘲吗? 不,他知道不止,不然当时,他不会若有所思的问她为何非留不可。 她说,她是他的妻…… 乍听之时,他竟感到失望。 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吗?如果丢下休书一封,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是了?她的无怨无悔,为的不是他傅磊,而是因为他刚好是她的丈夫! 他是基于这样的心情,去说下休妻之言的,并非真的不要她…… 如果,她当时说的是不一样的答案,今天他们之间的结果是否也会不同? 是心底的傲气作祟吧!他为她苦恼伤神,而她,却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死守着他,再也没别的了……怨恼之下,他何苦要付出? 于是他要她走,他要在付出前,就断了一切可能。 可,他到底在等什么?他这般伤害她,又还能期许她给他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他从没试过,又怎知她给不起?他的心平静不了,一切都无法因她的离开而结束,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苦郁愁闷,他何不去寻找他要的答案? 第七章 然而,千里迢迢,远道赶来苏州,傅磊却只能盯着戚府的牌匾发呆。 他当然不会真呆到光明正大去敲门,戚泛舟的拳头可不会对他留情,别说见戚水颜了,他怀疑自己会被打死。 苦恼了两、三天,总算老天可怜他,戚水颜碰巧要出门。 本想唤住她,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进了一家商铺,一名男子迎上前来,两人谈了许久,说了些什么,他并不清楚,但至少猜得出他们是在商量生意上的事,不过…… 那男人的表情就不是他要说了,谈生意就谈生意,看她的眼神为什么要这么火热?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戚水颜这女人也够笨了,居然可以表现得坦然自若,活像没这回事似的,是故意装迷糊,还是真的浑然未觉? 两人谈到了一个段落,相偕走了出来,他立刻闪身没人暗处。 “傅大哥,你就别送我了,苏州城我比你还熟呢!” 他也姓傅?真倒霉,五百年前是同宗! “可你一个女孩家……” “别说笑了,我这姿色,谁会对我怎样?”曾有个男人,就嫌弃得紧……思及心底那道生了根的形影,她眸光一黯。 “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傅圻翰不苟同地皱了皱眉,勾起她的脸,眼神极专注。“我就觉得你有股清灵脱俗的美。” 戚水颜领情地淡然一笑。“谢谢你的安慰,傅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傅圻翰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迎视她那双坦然清亮的眸子,所有未竟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早点回去吧,再晚可就真的不大安全了。” “那就改天见了。” 走出大街,傅圻翰突然唤住她。“对了,小威说很想你,一直在问你哪天要去看他。” 戚水颜步伐顿了下,回眸浅笑。“我也很想他,告诉他,我有空会找时间去看看他的。” “好,我们等你。”他若有所思,一语双关地轻道。目送她远去的纤盈背影,终于容许自己流露出几许轻柔依恋。 拐进小巷,戚水颜停住步伐,回头看了几眼。 总觉后头似乎有人在跟着她,是她多心了吗? 偏头想了想,旋即甩开疑心生暗鬼的疑虑,赶着快些回家。 才走两步,一名神情猥琐的男子出其不意的由她身后冒出了来,她惊吓地退开一步。 “你……” “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快!” “哦、噢!”她连忙点头,翻找出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 “就这些?她奶奶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交出来!” “我真的只有这些。”除非有特别的花用,否则她出门银子一向都带得不多。 “这是你自找的,我就剥光了你的衣服,再奸了你,看你合不合作!”说完,男子扑向奔逃不及的戚水颜,张手就要扯裂她的衣物。 “不要!”这男人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她使尽了全力也挣脱不开,薄弱的力道护住胸前,她绝望地以为,自己这回真的完了—— “啊!”男人忽然痛呼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额头,惊惶地左右张望,却什么也瞧不着,心下一慌,连忙松了手,连滚带爬地奔逃。 一前一后的转变太大,戚水颜浑身虚软地跌坐地面,反应不过来。蠢女人! 暗处的傅磊丢开手中的石头,在心底气恼地暗骂。 真不是他要说她,这女人的确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倒霉的女人了。 像她这样,他怎么抛得下她?说不准哪天,她真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死了! 很气她,但是隐藏在气闷之后的,是淡淡的心疼…… ※※※ 白天所发生的事,令傅磊再也理会不了许多,也不管翻墙的行为有多不合宜,当夜便悄悄潜人戚府。 “咚!” 小石子砸到门板的声响惊动了她,宽了衣正欲就寝的戚水颜拉开房门,左右张望了下。什么都没有啊! “大概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吧!”她喃喃自语,又关上房门。才一回身,一个晃动的影子吓着了她。 “啊!” “见鬼了吗?”傅磊没好气地回她。 看清眼前的人儿并非幻影,表情更加呆滞。“傅、傅、傅……” “傅什么傅,才分开多久,就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吗?”什么烂反应?害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他心情更差。 “我没忘啊!”老实的回答完,才想到这不是重点。“你怎么……” “不欢迎哪?”本以为她看到他至少会感动一下,没想到她只会像个白痴似的指着他的鼻子结结巴巴。干嘛?他碍她的眼,很不想见到他啊! 要怎么回答?三更半夜,前夫闯入她的闺房,总不能还要她说欢迎光临吧? “你——过得好吗?”贪渴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填补两个月以来揪肠噬骨的思念。 他——好像瘦了些? 总算有点他所期许的反应了。 傅磊心头的不满稍稍平衡了些,懒懒地哼道:“没你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过得很好啊!她每天、每天都在想他,担心他的生活没人照料,挂心他的日子顺不顺利,牵牵念念无法忘怀,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好? “傅——啊!”一移动步伐,才记起自己扭伤了脚。 傅磊气闷地瞪她一眼,大手一捞,轻而易举地将她举抱到桌面上。“你这女人实在不是我要说,你就不能一天别惹麻烦吗?” 戚水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你替我解的围!” 他皮笑肉不笑地撇后。“你要继续当是那杂碎自己良心发现,我也不反对。” 一不小心,又被他给嘲弄到了。 戚水颜无辜地垂下头。“那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她都快吓死了,他怎么可以怪她。 “那个姓傅的呢?你怎么说?”他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多像打翻醋坛的妒夫。 “哪个姓傅的?”她一愣一愣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哪个?!“难不成你认识的傅姓男子还不在少数?!戚水颜,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还招惹了多少男人?” “你指的——是傅大哥吗?”她不怎么确定地问。 傅大哥?!叫得可真亲热! “你的生活还真是多彩多姿,才分开两个月,就有男人含情脉脉地爱慕你,显然离开了我,反而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加精彩绝伦,一点都不寂寞嘛!”他说得超级不爽。 这又是什么意思?自认不够聪明的戚水颜,实在弄不懂他今晚以来的每一句话。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他爱慕你,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忍无可忍,开始用吼的了,这个迟钝的笨女人! “你……你说……傅大哥?别开玩笑了,就凭我这姿色,谁会看上我?” 我就会! 只差那么一点,傅磊就要冲口而出。 “而且,早在嫁你之前,我和傅大哥就认识了,我们有的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人家儿子都七岁了。” 第14章 “那他老婆呢?” “死了啊!” “那不就得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你就不懂得要避嫌哪!”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她又没怎样,才不怕人说闲话。 “嗯哼!”不错嘛,懂得教训他了。“还有没有?再说嘛,说完就给我离那家伙远一点,听到没有!” “那怎么行!”她想也没想地冲口而出。 “嗯?”他危险地挑高眉,移近一步。“你再说一遍。” “呃?”他一定得用这种姿势和她谈话吗?想并拢双腿,他却大大方方地介于其间,两人的身子有着极暧昧的碰触。“还、还是不行。” “那要怎样才行?”一手圈束住她纤细的腰身,完全不理会她困窘的神色。 “我们……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说话吗?” “不喜欢?”那简单。利落地抱她下了桌子,勾来脚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顺道将她抱坐在大腿上,面对面地直视她。 “这还不是一样……”呃……其实有差啦,差在更暖昧、更让人脸红,好像……在做那种事。 “戚水颜,你龟毛够了吧?” 又是她的错? 戚水颜抿紧了唇,可怜兮兮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开堂审人了。 那家伙?! 傻呼呼地愣了好半晌,才领悟到他指的是谁。 “人家叫傅圻翰,不是那家伙。” 傅磊不屑地哼了声。“负心汉?!哼哼!光听名字就不怎么样了,你干嘛特别爱招惹姓傅的?就这么想当傅夫人啊?都嫁了一次还不晓得要怕!或者你想告诉我,一回生,两回熟?” “你说话好难听……”什么一回生,两回熟,说得活似她吃饱就等着嫁人。 “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你有股清灵脱俗的美’?!虚伪得要死!这种话你也信?丑就是丑,再多说几句也漂亮不起来。”他绝对不会认为一张残缺的面容能有多赏心悦目,但是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已经是这样了,有没有那片伤疤,她都还是她,是这样的戚水颜,乱他心神。 但是不明他话中深意的戚水颜,心已被刺伤。 “你对我,总是那么残忍……” 盯视那张落寞伤怀的容颜,傅磊张口欲言,却仍是吞了回去,选择了以行动表示,迎上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他可以不因为她美而吻她,她懂这涵义吗? 戚水颜傻了眼,完全忘了该如何应对,错愣微张的小嘴任他放肆探人,侵犯个彻彻底底。 傅磊也不在意,任她去杵成木头,闲闲没事的手自动自发地探索娇躯,火热的舌勾缠住她,吻得倒也还算自得其乐。 摸也摸够,亲也亲够本了,这才打住,盯视她那副茫茫不知人生几何的呆相,傅磊感伤地叹了口气。 “你实在没什么魁惑男人的风情。”这样的女人居然是他老婆,唉,当她的男人好丢脸。 该占的便宜都给占尽了,戚水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你——” “你应该问我,感觉如何?”他好心教导,这是当人老婆的责任。 “感觉如何?!”她扬高音量,不敢置信。这什么对白? “嗯,还好,有点涩,但是勉强可以入口。”这已经是最高评价,他的违心之论也只能到这个程度,否则凭她那差到只要是男人都会摇头叹息的表现,有谁会说是美味珍馐、人间极品?他算是很给面子了,可不能再说他嘴巴恶毒。 “傅磊!”她又惊又羞,面对这样的他,她实在不知怎么应对。两个月不见,他变得……好奇怪,她都快不认识了。 “既然没有异议,以后给我离那些阿猫阿狗远一点,你的需求由我负责,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红杏出墙。” “需求”?!这是什么跟什么! “我……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怯懦地提醒,所以她没有“红杏出墙”,他也不可以再对她做出不合礼教的事。 “谁说的?” “玉如意……我已经还给你了。” 傅磊二话不说,掏出袖内的玉如意,态度强势地戴回她颈上,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可是休书……” “在哪儿?”他问。 她指了指床铺。 邀请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磊抱起她,大大方方地往床内放,身子压了下来,开始剥她身上的衣物。 “别……傅磊!”效率有够快,才一眨眼,上半身就只剩肚兜了,她反应要再慢一点,这会儿已经教人给吃了。 “你喜欢穿着衣服?”他挑高了眉,好怪的习惯,不过也成,他这个人是很好商量的。 撩高裙摆就要往腿下春光探去—— “傅磊!”这回她动作够快,按住他放肆的手——没办法,被他给训练出来的,不想失身,反应就得快。 “休书——”她慌急地往枕下摸索。 傅磊闲闲地看着她的举动。 有没有搞错,还放在枕头底下?!又不是什么宝贝! 由她手里接过,傅磊看也不看一眼,三两下撕了它。 他动作太快,戚水颜永远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这不就没了?”将碎纸片往身后一丢,理所当然的又要将她压回床上—— “等、等一下!”这样……就不作数了吗?脑子被他无赖的行径给搞得迷迷糊糊,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他不耐烦的再度停下。 “我、我……”他耐性本就不是很好,现下正臭着一张欲求不满的俊脸瞪着她,好像在威胁她:你再敢给我罗嗦一句,我真的会揍人! “没有?那不就得了。”他大老爷一副“我说了算”的霸道状,宣布结案,老实不客气地压下她,直接做他爱做的事去了。 戚水颜手足无措,眼看他除去身上一件件的衣物,为所欲为的抚弄她的身子,她慌了。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傅磊是匹脱缰野马,性傲难驯,总是任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但是婚姻,可以轻率的容他要便要,不爱便扔的吗?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心可以被伤害? 感觉到掌下的娇躯隐隐颤抖,却不似激情之故,他仰起头。 满眶的泪凝在她眼底,那是惊惧。 “你那是什么鬼表情!”活像要她上断头台似的。 “可不可以……不要?”她颤着声,鼓足了勇气说出口。 他沉下了脸。“被我碰触有这么令你难以忍受?”这令他很火!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给我说清楚!” “你……会生气。” “我像生气的样子吗?”他磨着牙。 很像啊!她吞吞吐吐的,不敢点头。傅磊最见不得人说实话了。 “还不快说!”他耐不住性子,吼了出来。 “我已经说了……” “你说了个鬼……”顿了下,他有所领悟。“你怕我要了你,事后又会发脾气?!” 她只是瞅着他,思考着点头会不会让他抓狂。 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沉沉地揪紧了傅磊的心房。 他给她的印象,就这么恶劣吗?强要了她,都还要让她胆战心惊地去承担他的无名火?! 是啊,他确实做过这么混帐的事,不是吗? “如果我保证不生气呢?你肯不肯?” “怎么可能!你那晚……” “不要提那晚!我问的是现在,你腿到底张不张开!”没事记性这么好做什么?又没人会嘉奖她。 他问得好露骨,不加修饰的词汇,教她羞窘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他决定当成默认,自动自发的吻了下去。 “晤——”有了之前的经历,惊吓没那么大了,她眨了眨眼,唇上温软的触感,带来一丁点儿的酥麻,心儿荡漾,与之前只有痛楚与惊惧的感觉,完全不同。 嗯,有进步了,孺子可教。傅磊欣慰极了,含住朱唇,勾舔丁香小舌,吮弄缠嬉。 那压抑在激情之下的惶然,他留意到了。“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有啊……” 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所有的心事,全在那双清澈的瞳眸中显露无遗。他现在才发现,那一夜所带给她的伤害,竟是那么的大!他怎会以为,她不怨他,就是伤得不够重呢? 带着补偿与无言的悔意,他刻意放缓速度,益发温存的抚触,给予眷宠及欢愉。 从来,他都只管自己快活与否,那些个主动送上门的女子,他只当逢场作戏,不必认真,也不会去理会她们是什么感受。这是他头一回有了这种心情,想怜惜一名女子,将她的感受,远放在自身需求之前。 戚水颜倒吸一口气,突来的入侵,令她有了短暂的不适。 他停止进犯,抬眼间:“疼吗?” 她摇头。不是疼,而是……而是……她说不上来,一种好空泛的感觉,像在等待着什么,火焰烧得痛麻…… 不需多说什么,傅磊了然地迎上她,为激情加温,火热狂缠—— “啊——”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身体好似已不是自己的,灵魂狂乱而舞,完全无法由她自主。 从不晓得两性的亲密,原来也可以如此,不管是那一夜,或是隔日清晨,她所感受到的,就只是痛,难以忍受的痛,原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可,现在她才知道,被人怜惜的滋味,可以这么幸福—— 就算只有一夜,她也满足了。 第15章 她闭上眼,凄柔的泪珠坠跌,傅磊仰首吮去了它,密密环抱住她,缠昵迎靠向她,她直觉地偏开头,想避开残缺的左半边面孔,他却没允许,视若无睹地扳回她的脸,俊美面容熨贴上左颊。亲密倚偎—— 第八章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昨晚好倦好累,却舍不得闭上眼,他从没用过这么温柔的方式拥抱过她,她好珍惜这一夜,她不要睡——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脑中最后的意识,是在他怀中倦极而眠。 隔日醒来,他已不知去向,没留下只字片语。 浓浓的失落漫上心头,她竟没来得及向他道别。 她想,他应该是有事处理,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她吧! 他们总是这般聚也匆匆,离也勿匆,这次分离,再相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许——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为何他总是那么残忍,连辞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戚水颜苦涩一笑。是啊,这就是傅磊,对任何事,都是那么的无所谓,没有人能牵绊住他潇洒不受拘束的心。 尽管如此,隔日见着了傅圻翰,她仍是婉转地说明了保持距离的决定。 虽然她还是不认为傅圻翰会对她有什么不寻常的情愫,但是既然傅磊不爱她和傅圻翰见面,她就不见。 “为什么?!”她还记得,当时的傅圻翰表现好激动。 “我只是觉得……我是让人休了的女人,我们走得太近,会落人口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实,所以才会想,以后生意上的事,就交给泛舟来和你谈好了。” 不管她用词再如何含蓄,傅圻翰还是听出了端倪。“你还是忘不了你那个无情无义的前夫?” 戚水颜微愕。“谁告诉你他无情无义的?”话一出口,她就立刻有了答案。 铁定是泛舟。从以前,他就一直希望她能嫁给傅圻翰,说什么傅圻翰情深意重,总比投身那个茫茫未卜的婚姻好。 真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他们往那个方向想,她和傅大哥明明没什么的,只是觉得他孤家寡人的很可怜,他的小儿子嘴巴甜,又懂事,很讨人喜欢,这样而已,再没别的了。 这泛舟也够夸张了,像她这样一个毁了半边容貌,又让人给休离的女人,谁会看得上眼?亏他想得出来,成日就想着要撮合他们。 “我知道那段婚姻让你伤透了心,但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他那么混蛋的!他太蠢,看不见你的好,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一定会好好善待你的——” “傅大哥?!”戚水颜瞪大了眼。他……他在说什么啊? “以前你有婚约在身,我没话说,但是现在,他都负了你呀,你还记着他做什么呢?我不逼你,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相信我、接纳我为止。”再也隐忍不住,他道出了埋藏已久的爱恋,热切地握住她的手。 这、这、这…… 原来傅圻翰真对她抱持着这种心思!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早认定了自己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喜爱,对周遭的热络与关切,就全都理所当然的视为友谊。 “傅大哥,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我们……以你的条件,可以匹配更好的女子,再说,我……我心里只有他。” 傅圻翰颓然松了手。“你就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对不起……” 这辈子从没伤害过谁,她觉得好歉疚。 但是她想,傅大哥很快就会忘记她的,毕竟这世上好女孩那么多。想到这里,也就安心多了。 “别告诉我,你在给我想外头的野男人!”低沉男音由身后冒了出来。 “呀!” 她惊吓地按住心口回身。 “傅磊!”他没走?! “你就不能有一次反应正常点?” 傅磊没好气地朝她鼻梁捏去。 “唔!”好疼!他下手真重。 戚水颜揉着俏鼻,声音闷闷地。“是你自己老是三更半夜出现,又不走大门,我当然会被吓到。” “你要我光明正大的晃进来?好啊,如果你忘了戚泛舟的拳头有多硬,我这就去试试,打不死算我走运——-”他作势欲走。 “不要!”戚水颜吓坏了,急忙环抱住他的腰,留住他的步伐。 她没忘记泛舟有多痛恨傅磊,他要真出现在他面前,她一点都不怀疑,泛舟是有可能打到他只剩一口气的。 啧,抱得真紧。 “戚水颜,你真是有够笨了。”他会没事会讨皮肉痛吗?又不是皮痒欠人扁,随便说说她也信! “我是不够聪明……”不然也不会不得他的欢心,老惹他发火,连见她一眼都厌烦。 思及此,她不解地仰首。“你不是走了吗?” 不会吧?以为她没问,就是想明白了,谁知——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那他一路千里迢迢,还连翻墙进女子闺房这种没格调、只有采花贼才会做的蠢事都干了……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 “戚水颜,你能不能笨得刚刚好就行?”老是笨过了头,真的很火! 这又干她什么事了?戚水颜被凶得好冤。 “早上起来没看见你,你又什么都没说,我以为……” 以为他会不打一声招呼,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 天微亮时,见她小脸倦累,睡得正沉,不忍心惊动她,才会悄悄离开,结果呢?八百年难得一次的体贴,居然还换来她的误解,这没良心的死女人! “本少爷不屑走,不行吗?”肉麻话说不出口,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凶又凶不起来,心里有点小窝囊。 他到底在发什么无名火?戚水颜都快被他弄糊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傅磊的坏脾气是有口皆碑的,他发火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接下来的无数天里,只要一到晚上,傅磊总会由不同的地方冒出来,每一回都教她措手不及,有一次正好撞见她在沐浴,还大大方方地跳进来陪她共浴。 她羞都羞死了,他却从容自在的替她沐发,长指穿梭在她柔软细密的发间,做着他早在那晚就想做的事—— 飘浮在水中的青丝缠上他的身,她“呀”了声,想拂开,他却阻止了她,任丝缎般的长发纠缠住他,温热的指掌抚遍细致娇躯,绸缪缠绵,荡开狂热醉心的水中激缠—— 若说傅磊找她,只是单纯地为了情欲的宣泄,那也不尽然,她知道只要他想,勾勾手就有成打的女人愿意主动献身,一如郑明珠。 那么,他每晚的出现,为的又是什么? 有时,是火热激情的一夜,可是有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她,陪她东扯西聊,就算只是讲讲“今天月色很好”这类让人打呵欠的话,他也没骂她无聊。 她已经习惯了在他怀中入眠,等候他,成了她每晚最深的期待。 一听到石子敲击门板的声音,她立刻快步奔上前去。 “傅磊?”推开门,没见着人,才刚回身,一记火辣辣的狂吻迎面袭来,早习惯了的她,连想都不必,直接闭上了眼,温驯地承接他的热情。 又让他给偷袭到了。 看吧,不是他要讲她,这招声东击西之计,他已经用了一个月,她还不开窍,真是笨得实至名归,老实的脑袋瓜永远不会转弯。 不过……嗯,她愈来愈懂得怎么诱惑他了,瞧,丁香小舌这不就主动迎上他了吗?总算不枉他这些时日的调教,他颇感欣慰。 怕再亲下去,他会直接把她给拖上床,手掌很不甘愿的由她大腿抽离,微微拉开她,垂眸审视。 他发现她变美了,不是外在的,而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媚人风韵。 “你今天来得比较早。” 嫌他来得太早?! 傅磊淡哼。“陪我出去走走。” “等、等一下——”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傅磊直接揽紧她的腰,掠窗而出。 ※※※※※※※※※※※ 今儿个是正月十五,元宵灯节,街市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目不暇给,将整条大街映照得有如白昼。 街上小贩子多,有卖花灯的、有卖小吃的,也有形形色色的猜灯谜方式,往来人潮汹涌,傅磊极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缠。 一路走马看花下来,自然也不能免俗地要猜个几道灯谜。 “一两银猜一道灯谜唷!猜中不用钱,还可以任选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傅磊停下步伐,回头问她。 戚水颜想了一下,小小声回答:“我可不可以要那把糖?”各色小巧玲珑的糖球蜜梅,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没问题。”他抛出一两银子,随口挑了个花灯号码。 小贩取下花灯上的字笺,摊开来大声念道:“洞房花烛夜,请猜一句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他想都没想。 “答对了!姑娘,你的糖。”小贩抓了把糖给她。“要不要再猜一题呢?” 傅磊不置可否,小贩于是又摊开另一张纸笺。“奇了,又是洞房花烛夜,请猜一酒名。” 傅磊眉都没挑。“女儿红。” 小贩不信邪,赌上一口气。“还是洞房花烛夜,要猜一地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只见傅磊自信地一笑。“开封。” “傅磊,你好聪明。”戚水颜一把又一把的糖,抓得好开心。 就冲着她那记甜笑,他傅磊玩到底了! 他将目光定在最上头的东西。 第16章 “这回,我要那个。” “客倌好大的胃口,那可是小的家里连传了五代的传家宝,家道中落都舍不得变卖呢!” “我就偏要它。” “好,只要你猜得到。仍是洞房花烛夜,这回只要一个字。”小贩卯上了,赚不到这两银子他不甘心,就不信这样他都还猜得到! 众人全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却见傅磊挑高了眉膘向戚水颜,邪气地扬唇一笑。“窥。” “啊?!”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哄然而笑。 没错、没错,“窥”字由左下往上拆解,果然贴切! 小贩子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那么多人看着,又不得不信守诺言,只能面色如土地将他看上的物品双手奉上—— 一颗夜明珠。 傅磊微微闪神地望着掌内流光闪动的夜明珠,那七彩灿亮的光芒,眩惑了他的眼。 “傅—一”戚水颜张口欲唤他,在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下,声音莫名地卡了住。 轻狂不羁的他,几曾有过这般专注的神情?他是想起了什么? 一颗明珠…… 心口一阵刺痛。是啊,她怎会忘了,远在洛阳,还有个名唤明珠的女人在候着他。 咽下心头的酸涩,她轻道:“该走了,傅磊。” 他抬起眼,迎上她眸中的凄柔。 将夜明珠放入怀中,随手丢了一张千两银票过去,他可不想占人便宜。 临去前,他不忘抛下一句:“对了,以后别问成了亲的男人这种问题,我们有经验得很。” 啊?!原来那灵灵韵韵的小女人是他的妻子啊?!他们还以为是背着家人偷偷幽会的小情人呢! 走在前方的戚水颜始终没回头,傅磊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她又哪根筋不对了。 张口正想唤她,另一道童稚清嫩的声音快了他一步。“颜姐姐——” 戚水颜停了下来,看向快步跑向她的女孩。“瑾儿,你怎么出来了?你奶奶的病好点了吗?” “嗯,奶奶好多了,今儿个是元宵,出来看个热闹。”名唤瑾儿的女孩仰头甜笑。“颜姐姐,你好久没去看我们了哦!” 戚水颜抱歉地微笑。“对不起,这阵子有点忙,我才刚想要去呢!” 忙?何不说每晚让男人缠得无法下床? 傅磊在一旁不置可否地淡哼。 “好啊、好啊!杰哥哥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瑾儿开心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率先走在前头。“快点嘛,颜姐姐——” 戚水颜乞求的仰首看了看他。 “可不可以?” 傅磊耸耸肩,回她一句:“你保证不会让前面的石头绊个狗吃屎?” 话才刚说完,踩着小石子的戚水颜果然很捧场的一阵踉跄。傅磊很有先见之明地叹了口气,大手一捞,扶住了她,并且没再松手。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黄毛丫头?” 什么黄毛丫头?他说话真不中听。 “她叫瑾儿,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有一回,我不小心弄掉了钱袋,是瑾儿捡到,还给了我,我见她乖巧,说要买串糖葫芦给她。她挣扎了好久,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是糖葫芦比较贵,还是药材?’我回答她:‘当然是药材。’然后她就一脸快要哭的表情,很难过的告诉我,她不要糖葫芦,她想买药,不够的钱,她会很拼命、很拼命的赚来还我,奶奶生病,不喝药会死掉。” “哦。”他像谈天气似的应了声。 戚水颜瘪着嘴看他。“你怎么没有表情?”她当时听到,心都揪成一团了呢! “我该有什么表情?”早料到她会怎么做了,哪需要意外。 像这类的故事,他都看到不要看,早就没感觉了,这世上的苦命人那么多,她帮得了几个? “可是他们好可怜。” “他们?!”原来还不只一个?!他开始担心了,有个这么败家的老婆,她会不会把他辛苦赚来的钱财全拿去救济别人,然后才来弄到自己需要人救济的地步? 才这么想着,人已停在破落的四合院前。 “奶奶、奶奶,颜姐姐来了——”瑾儿扯开嗓门喊着,过不了多久,四合院里冒出一串人来。 他张口结舌。 不会吧?!她还真要一个个地救济?! 听说他那个岳父大人,能够散尽家财去助人,把可观的家产给败到寥寥无几,不同的地方在于,戚水颜比较有头脑,生财有道,才不至于在他还来不及娶她前就把自己给饿死掉。 现在他终于相信,戚水颜绝对是戚兆瑭的女儿错不了,这对父女实在…… “咳、咳!”几声轻咳拉回他的注意力,戚水颜和瑾儿的奶奶正好谈完话。 “颜儿他是?” “他?”戚水颜为难地仰头看他。 “我是她的丈夫。”傅磊走向她,理所当然的圈住她的腰。 老妇人看看戚水颜,又看了他一眼。“年轻人,麻烦你扶我回屋里去好吗?” “傅磊,拜托你了。” 老用那双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神看他,他能说不吗? 在回屋里的途中,两人并没有交谈,但是傅磊知道,她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是有心支开戚水颜。 “你有话告诉我?” 老妇笑了笑。“年轻人,你很聪明。” “多谢。”这他早知道了,还用得着她讲? “只可惜,太过心高气傲,有些事情,反而无法看得透彻。” “咦?”这算损他吗? “颜儿是个难得的好女人,能娶到她,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你很聪明,这些事,不用旁人讲,你自己也清楚,但是也因为你太聪明了,往往会栽在过度的自信与自傲上。” 老妇的话看似浅白,其实字字句句蕴涵无限深意,傅磊细细玩味,而后轻吐口气,笑了。“是啊,说得没错!我是栽了,却不是栽在她手上,而是栽在自己的自信与自傲上。” 心知他已想通,老妇也笑了。“颜儿和你最大的差别,在于她是个自认并不聪明的聪明人。” “的确是如此。”她认为她并不聪明,却时时刻刻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不让自己后悔,相较之下,他这个自认聪明绝顶的人,却反而净做些糊涂事。 “颜儿很善良,住在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受过她的恩惠,从三餐的温饱,到学问的栽培,她说不识字的人很可怜,自己会一辈子自卑,觉得不如人,那滋味不好受,所以想读书的孩子,都会让他们到她父亲开的学堂去。做了这么多好事,却从不认为该得到别人的感激,因为她求的是心安;受了伤害,也不认为该怨谁,她会觉得是她不够好,才会得不到善待。” 就像对他。不论受到什么苦楚,傻气得永远学不会怨恨。 “你想告诉我,她心里也是自卑的?”会说出那样的话,是否也因为她觉得不如人,配不上他,所以遭受到再残忍的对待,都觉得那是她该受的? 老妇只是笑了笑。“她没有得到足够的怜惜,让她不自卑。” 傅磊哑然无言。 他懂了,说了这么多,这才是重点。 走出屋外,一群孩子围着戚水颜,在空地中嬉闹不休。 “颜姐姐有带糖来给你们吃哦。” “哇,好棒,谢谢颜姐姐。”惊喜的笑声此起彼落,一双双并拢的小手等待着色彩鲜艳的糖果造访。 “颜姐姐。” “小杰。” 想将糖分他,他却没伸手去接。 “怎么了?” “你很喜欢他吗?” “什么?” 指傅磊吗?问这话会不会有点人小鬼大了?他才十二岁呢! 戚水颜笑笑地道:“他是我的丈夫啊!” “我说过,等我长大,也可以娶你的。” 小杰不服气地道。 戚水颜微讶。“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谢谢、谢谢,颜姐姐好感动,多分你两颗糖就是了。” 小杰气闷地瞪她。“我不要糖,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过几年,我也会长大,你为什么不等我,跑去嫁他!” 她摇头,伸手想拍拍他,他立刻避开,拒绝被当成小孩安抚。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傅磊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因为我老婆眼光没那么差,会看上你这小鬼。” “我不是小鬼!”小杰用力反驳,傲然地迎视他,那神态竟成熟得紧。“你只是比我早几年出生而已,不然你未必能娶到颜姐姐。” 这是什么情形?他居然在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争风吃醋?! “拜托,小鬼,你有空也照照镜子好不好?你以为要长得像我那么帅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吗?别说再给你十年了,就是让你再重新投胎,想和我抢女人也是痴心妄想。” “傅磊!”威水颜哭笑不得。他没事干嘛去逗个孩子? “闭嘴,这是男人的事!”出乎意料,两人竟异口同声朝她吼了过去。 愣了下,一大一小同时互看一眼。 傅磊失笑出声。 “我开始欣赏你了,小鬼。” 小杰重重哼了声。“我才不要你欣赏,你要是对颜姐姐不好,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的。” “等到死吧你!”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也敢说大话,当他傅磊的老婆这么好拐吗? 第九章 回来的路上,戚水颜始终没说一句话,傅磊知她有心事,也不急着通问。她太单纯了,所有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过来。” 第17章 宽了衣,傅磊坐在床头,朝她伸出手。 戚水颜乖乖上前,他一伸手,将她拉进怀中。 温存的吻移至左侧颊畔,果然她又想避开。傅磊蹙眉,扣住她。“躲什么?” 据那老妇人所说,她自卑,但是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她在人群中,并不会刻意闪躲,她能够很坦然自在的面对任何人,可是对他,就是办不到。 她的自卑,只针对他吗?她觉得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你……你说过……它碍眼……厌烦……”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不敢忘,他不爱看到这残缺的半边面容。 “是碍眼。”没人会觉得它美妙顺眼吧?但却不厌烦,因为那是她身上的一部分,他要全部的她。 戚水颜闻言,低垂下头。孰料,他却勾起她的下颚,认真而专注地吻上她,不是美好朱唇,而是不够美好的残容。 她微讶的张大了眼。 他在做什么?以往,他不是连看一眼都嫌恶吗?怎么…… 如果她的卑惭,是为了他,那么,他以行动去证明,这样,可以释怀了吗? 他并不会刻意去忽略或美化它,不论前者或后者,那都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它终究还是存在的,这辈子,他永远不会觉得那张伤残的容颜美好,那是因为他真实面对了它,不管是美的、丑的,他都看在眼里,只要是她的一切,他全接受。 “颜儿啊,你睡了吗?”平空而降的声音,惊醒了沉醉在柔情温存中的戚水颜,她惊慌地推开了他,顿时方寸大乱。 惨了,是娘!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傅磊顺势倒卧床铺,侧身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火烧眉毛似的在房里团团转。 “你紧张什么?” “嘘!”她赶忙示意他噤声。 自从回来之后,全家人都很不谅解傅磊,要是让爹知道,她私下还和傅磊往来,还是三更半夜在房里头被逮着,爹一定会气死。 “什么声音?颜儿,你房里有人吗?” 戚水颜一听,心脏差点跳出胸口。“没、没呀,是外头的……猫吧!娘听错了。” 猫?!傅磊眉头挑得更高了,张口要说什么,戚水颜紧张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只差没喊他祖爷爷。 傅磊抿抿唇,不置可否的指了指桌上的水果。闲闲没事,又不让他说话,总得拿些什么来让他的嘴有事做吧? 戚水颜连迟疑都不敢,赶紧整盘捧上来孝敬他大老爷。 傅磊摇摇头,指了下她的唇。 要她喂?还是这种方式?!她看了下盘内的葡萄,为难地迟疑了下。 “丈——”傅磊作势扬声要喊人。 戚水颜吓得不敢再犹豫,快快剥了皮,以贝齿咬住,迎上他的唇。 傅磊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火热地勾缠住她,掠夺她的气息、她的思维,一场激烈如焰的唇齿缠绵,火辣辣地展开。 直到他终于好心地放过她,戚水颜已浑身虚软地倒卧在他怀中。 “颜儿、颜儿!怎么不说话?娘要进来喽!” 戚水颜这才清醒过来。“别!娘,你别进来!” “为什么?”门外的戚夫人皱了下眉,总觉得女儿今晚怪怪的。 “我……哦,我身体不大舒服,怕吹风。” “不舒服?”傅磊邪气地挑眉,上下其手了起来。“是这里,还是这里?” 戚水颜惊喘了口气,那只不规矩的手正复在她胸口搓揉。 骚动的情潮隐隐窜烧起来,她意识昏茫,肌肤透出激情的热度,看着他从容地宽衣解带,露出惑人的强健身躯。 “你病啦?要不要紧?”戚夫人不明究理,关切地连声问。 “嗯……有点热……”发现声音近似呻吟,她力持平稳地道。“娘,你别担心,我……嗯……”他又在乱摸什么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确定?”他俯近她颈畔耳语低喃,魅惑般轻吐气息。 “那你早点睡,有事就喊娘一声。” 步伐声渐行远去,戚水颜这才浅浅喘息出声,娇吟。“傅磊……” “嗯?好像愈来愈热了呢,怎么办?真的不要我这只猫帮你?” 没错,还是只正在偷腥的猫呢!他形容得还真贴切。 “啊……”说不出话来了。他干嘛要这样逗她?“傅磊——”她仰起眸,渴求地望住他。 “说!你要的是谁?”捏住她的下颚,半强迫地等着她回答。 至今才明白,她从来都不是因为没人要才嫁他,相反的,清楚她的好、等着要她的人多得是,太多人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他才真正认同。 没错!他就是慌了,傲然如他、狂恣如他,也会心慌,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候,他真留得住她吗?她那颗能够包容天下人的心,究竟将他放置在哪个角落? “要……要你……”她意乱情迷地答了出来。 傅磊满意一笑。“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傅磊……” “喊我的名字!”他命令,搂紧了她,热烈纠缠。 她娇喘连连。“我……是在喊呀……” “我是说只喊名字!” 磊?!好怪。 “或者你比较喜欢相公、夫君、亲爱的?”任她挑了,只要别喊死鬼,基本上他都可以接受。 啊?他不是……不准她这么喊吗?还曾对她大发脾气…… 什么表情?很委屈她吗?傅磊惩罚意味地深深埋入,惹得她娇吟失声,脱口唤出:“磊—— 多媚,酥人心魂。 “我要你这辈子只喊给我听。” ※※※※※※※※※※※ 激情平息,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她汗湿的发,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没错,她是聪慧,但是对某些事而言,却迟钝的让人吐血,就像这些日子下来,她夜夜与他私会,却从没想过为什么。 不知他为何而来,也不知他夜夜痴缠背后的深意,有一回甚至还问他:“你是不是没地方睡?” 哇咧!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银子多到可以压死人,随便找家客栈,谁不是待之如上宾?再不然随便勾勾手,也多的是女人打开房门迎接他,他会没地方睡? 搞不清楚状况的蠢女人! 有时想想,他还真是贱骨头,以前可以光明正大拥有她的时候,他连看都不去看一眼,现在人跑了,才来死缠活赖,委屈兮兮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夫,和一群大男人、小男孩争宠…… 再不早点将她拐回家,他就快疯了。 正欲开口.他早他一步将话说出来:“回去吧,傅磊。” “咦?”想通啦?终于肯主动开口跟他回去了? “你出来那么久,一定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何况……‘家里的人’会担心。”想起了倚门而盼的郑明珠,既然他心头惦着,又何苦勉强留在她身边? 等等!她说的是“你”,不是“我们”! 傅磊眯起眼。“我走了,那你呢?” “我……”她顿了顿,强忍住心酸。“我还是我啊,你有空再过来看看我,没关系的。” 总算弄懂她的意思,他不悦地拧眉。“你不跟我走?!” “我们……不是夫妻了。” 原来,她并不傻,她知道两人已然无名无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行为在世俗观点上,是不合宜的,可她还是夜夜等着他,任他为所欲为…… “这算什么?任我要来便来,爱走就走,你当自己是妓女吗?上勾栏院都还得付帐呢!”他冲口而出,气她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 一声“妓女”,刺伤了她的心。 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没出息,既怨不了他、也抗拒不了他的诱惑,被当成妓女也认了啊! “你看着我,戚水颜!”傅磊捏住她的下巴,瞅视她。“你给我听清楚,今天,你若真要我走,就别妄想我还会再来看你,要不要随我走,一句话!否则,这辈于我死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我说到做到!” 也就是说,一旦她摇头,她今生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他好残忍!为什么他总要做得那么绝,不留余地的逼迫她? “我……我……对不起,傅磊,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 傅磊大为光火,跳下床铺死瞪住她。 和他在一起有这么为难吗?她宁愿没骨气的等他偶然的“临幸”,也不愿随他朝朝暮暮? 这样的想法激得他怒火迸烧,那些个惶然的不安全感,全在此时爆发开来。”为什么不要?你在等谁?那个把你当成天仙美人,一点也不在意你嫁过人的傅圻翰吗?还是在巴望那个十来岁的小鬼真的长大来娶你?!或者还有更多我所不知道的男人?!”那她又把他当成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温存,又算什么?! 遭拒的傲然自尊受创,怒极之下,他再度口不择言的选择了伤害,粗狂的压下她的身子,狂乱地吻她。“傅圻翰会这样对你吗?那个半大不大的小鬼,有能力带给你这种销魂滋味,就像你曾在我身下忘情呻吟那般吗?” 戚水颜惊抽了口气。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始终都只有他一个男人而已! “傅磊,你不要这样!”她偏开头,想抗拒这样的屈辱,他却反擒住她的掌压上头顶,像头野兽,激狂掠夺—— “你和我在一起,图的不就只是肉体上的欢快而已吗?好啊,我都成全你了,你还矫情什么!” 这样的他。好可怕,令她想起了那一日清晨,他狂暴无情的利爪,狠狠将她撕碎—— 历史又要再度重演了吗? 第18章 她的身心,又将任他一寸寸凌迟?别这样对待她,她再也受不起了—— “不要……傅磊,我怕……”她颤声道,满心忧惧。 幽切的一声“我怕”,如一根细绳,抽动他灵魂深处最纤细的知觉神经。他微微一颤,看向她泪眼忧惶的神态…… 该死!他在做什么?!明明已懊悔莫及,为何又差点重蹈覆辙? 懊恼地松了手,他退离床边,匆匆穿回衣物。 她泪眼怔忡的抬眼,一时无法移动。 没有……这一回,他没有伤害她…… 明明想说什么的,张了口,却是哑然无声,看着他转身离开—— 他要走了?他要抛下她,再也不来了吗? 别走,傅磊,别丢下我,我舍不得你…… 直到开了门,她终于脱口唤了出声:“磊——” 在那声凄柔的叫唤下,他步伐顿了住。 “你……要走了?” 她要说的,就只是这个? “反正我什么都不是,还留下做什么?”他连头都没回,冷着脸赌气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的拂袖而去。 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又何必再留他? 却没发觉,身后,她让泪水淹没的凄楚面容。 ※※※※ 整整七天,傅磊没再去找她。 他也想像自己说的那样决绝,铁了心不再去理会她,反正人家又不屑要他。 可是——见鬼了!他居然会发了狂的想念她,想她会不会为他而偷偷掉泪、想她这些日子有没有多少惦记他、想她是否有吃饱睡好…… 日里夜里,满脑子都是她,自尊、傲气早已尽抛一旁。 他想见她!比起磨人的思念,其余的一切,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于是,就在第八天,他不顾一切地来了。 可,这欠教训的女人实在是—— 还以为她多少会牵挂地,谁知道她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在裁她的衣裳—— 他顿时呕了个半死! 带着一腔不满,他由身后牢牢地死抱住她。戚水颜惊喘了声,她一回头,他立刻狠狠地吻住了她。 是他,他来了! 不需多看一眼,他的气息、他的狂狷肆情,她就是闭着眼都认得出来。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回身紧抱住他,深深地、热切地回应他。 傅磊闷哼一声,在体内沉蛰的欲火被挑起前,及时移开唇,淡谑道:“你果然很饥渴。” 戚水颜不理会他的嘲弄,小脸深深埋入他胸壑。“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会来了——”害她好担心、好难过,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气闷地哼了声。“是嘛,我犯贱。”活该被她活活呕死。 “我好想你——”软软细细的娇喃,揉入他胸怀,听不真切。 很没骨气地,他满腹郁闷全在这一声轻柔软语中,消失殆尽,向来强硬的心,竟软化得乱七八糟。 “你少来这一套。”说是这么说,可是嘴再硬,柔化下来的眼神,以及异发温存的柔抚,还是不争气的泄漏了他的心情。 “你在做什么?”他抓来她身后的物品。经营了数十家布庄,他只消一摸,便知这是上好绝佳的布匹,织工繁复而细致,是难得的一块布。 她这么慎重其事,是想做衣裳给谁? “你觉得好不好看?”她脸上有着满足甜蜜的微笑。 “好看。”他随口道,心思全在研究布料上。这样式一看就知是男人穿的,瞧她那表情,总不可能是给戚兆瑭或戚泛舟的吧? 该死的女人,敢给他笑得这么风骚! 心情又开始往十八层地狱跌。 才几天没看着她而已,她又给他惹出什么阿猫阿狗来了? “那你喜不喜欢?”她期待地又问。 “喜欢。”仍是答得心不在焉,完全没经过大脑。 可恶!他为她伤脑伤神伤肺又伤心,她居然敢悠悠哉哉去替人做衣裳,她到底置他于何地了? “那这个样式好,还是这个?” 他连看都没看,随便抽了张。“这个。” 真是太过分了,她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他老婆?难怪她不随他回去,原来她根本不愁没人可嫁! “那——” 愈想愈火大,没等她把下一个问题说出口,他抓来布匹,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想替外头的野男人裁衣?哼,除非他死! 戚水颜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撕了它!” 那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弄来的,他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可以…… “你休想!戚水颜,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这么做,你到底有没有顾虑过我的心情!”要他看着他老婆为别的男人花费心神,这绿帽子也未免让他戴得太招摇了。 “我……”她是没问过他,可,她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而已呀,谁知他根本就不稀罕…… 她好伤心、好失望,泪意凝了满眶,一颗又一颗的落了下来。 “你……连衣裳都不肯让我做……” “闭嘴,你敢哭!”他一看更抓狂。当他的面为别人而哭,当他是死人吗? “你……好坏……”连哭都不准,他是不是又开始嫌弃她了,就像以前那样? “我坏?!姓戚的,你给我说清楚,现在是谁比较混蛋?”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满怀热忱让人泼了盆冷水,她伤心得泪儿涟涟。 会教训他了?!从来都温驯得只会逆来顺受的她,居然也学会反抗他,而且还是为了不知叫张三还是李四的死人骨头! “喂,你讲不讲理——” “不讲!反正你从来也没讲过理。”她抽抽噎噎地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周瑜是怎么死的?他捧着胸口,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这女人简直比孔明更高杆! “戚、水、颜——”都已经够不爽了,她还有脸给他哭。 “走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她,那就到这里就好了,她不要再变回以前的样子,相看两相怨。 “就因为我不许你做衣裳?”然后她就不理他?真是反了! 她不答,抿紧了唇,眼神很哀怨地看着他。 傅磊吸气、再吸气。很好,他命大,还没被气死。“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布……”他不知道,这匹布是她托了好多人、花了好多银子才买到的,为的只是想让他穿在身上,暖在心头,偶尔,也想起这个替他裁衣的人…… 要是他以前的个性,早就二话不说的甩头走人了,可是……可是…… 他怎么会看上这个要脸蛋没脸蛋,论风情只比尼姑强一点,再说到情感的灵敏度更是让他想捶心肝的女人?真是死不瞑目。 “是不是只要我找来一匹相同的布,你就不哭了?”谁教向来心性狂傲的他,就偏偏窝囊得见不得她的泪,要他干再多蠢事他都认了。 “你骗人,这匹布是京城最有名的无箴楼所出.无箴姑娘一年只依四季织四匹布而已,你怎么可能找得到相同的!”也因为这样,她才会更想将这独一无二的衣裳,穿在她心目中最独一无二的他身上…… “这你别管,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泪。“你说真的?” “代价是,你得嫁我。” 她神色一僵,别开脸去。 “我都说要八人大轿再一次迎你过门了,你还给我闹什么别扭?” “不是……”她嗫嚅道。“我们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谁会认为像个奸夫淫妇般偷情的日于“很好”?!问这话摆明了逼他揍人。 “可是我……我……”她说不出心中的惶然,自重逢后,他变了好多,虽然嘴上仍是毫不留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是疼她的,当他喊着笨女人时,口气没有嫌弃,只有满满包容与眷宠,所以她总是装傻,喜欢听他那声“笨女人”。 这样的他、这样的美好日子。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没了婚姻的束缚,他就用不着再承受世俗眼光的压力,不必怕人笑他有个丑妻,不必丢脸……这样,无负担的他,才能自在的与她相处。 这是她想了好久的结论。就为了这美好到令她心头发疼的幸福,她愿意拿名分去换,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守着他也没关系。 所以她怕!怕一旦再度落实了名分,他又得面对旁人的笑弄,然后两人又会走回之前的窘境,当他无法承受时,他会开始怨她、恨她,她真的不想这样。 “磊,我不能嫁你。”想了好久,她慢慢地吐出声来。 “你再说一遍。”傅磊危险地逼近她。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但是我真的不能嫁你。我答应你,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不管是傅圻翰还是其他人,我都会离他们远远的,连一根手指都不让他们碰到。你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忙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很乖很乖的等着你,这样好不好?” 我会很乖很乖地等着你?!傅磊磨着牙,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去冲动地捏碎她的脑袋瓜。 “戚水颜!你这笨得旷古绝今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两样?!” “没关系啊,只要你没把我忘记就好了。” “你宁可守活寡都不嫁我?!我就这么烂吗?”严重受创的男性尊严,碎得一塌糊涂,这混蛋女人! 她无法解释,只好不发一语任他凶。 这看在他眼里,成了默认。 第19章 生平头一次向女人求亲,而那人还是他老婆,结果居然还被拒,这是什么超难笑的烂笑话?! “戚水颜,你存心想气死我吗?!”决定不再压抑,用吼的比较快了。 戚水颜缩着脖子,眼眶凝泪,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傅磊简直呕死了.抡起的拳头没地方挥,想狂飙火气又没办法对她发泄,他知道他再吼一句,她肯定又要哭给他看了。 报应,真的是报应哪!如果这是她的报复,那还真是被她气死了都验不出伤。 懊恼之下,他只好选择转身离去。 “磊,你要去哪里?”她急忙喊道。 “去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早晚也会被她给搞疯,还不如自行了断痛快些。 戚水颜呆呆愣愣的。有这么严重吗?他应该知道,这对他会比较好,照理说,他没理由反对的。 她始终弄不懂,他到底在气什么? 第十章 近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傅磊始终没再来找她。 习惯了在他怀中入眠,这些个没有他温怀胸膛护怜的夜里,她常是两眼无神地发着呆到天明,可,却再也盼不来他…… 那天,她拒绝嫁他,他看起来明明很不开心,依他火爆的坏脾气而言,应该会痛痛快快发顿火才是,可,他却没有,只是默默地走开。 好奇怪,他变得愈来愈让她无法理解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开始惶然地揣测,是不是她不嫁他,他生气了,不想理她了? 都那么多天了,他该是回洛阳去了吧?毕竟,他不能永远陪她耗在这儿的。 没有他的日子好难受,她开始疯狂地想他,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成日心神恍惚,满脑子想的,全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想他的好、他的火爆性子、他坏嘴巴下的至情至性…… 她的魂不守舍,并没躲过家人的法眼,可她又不敢老实说,只能支吾其词的含糊过去,直到这些日子以来,吃不下、睡不好的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夜已深沉,父母都在她房里头,神情无比凝重。 她心下不解,撑起身子下床。“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这个不孝女!”抑不住愤怒的戚兆瑭,没等她站定,便一巴掌重重挥了过去,打得她眼冒金星,踉跄不稳地跌坐地面,唇角渗出血丝。 戚水颜傻了眼。“爹,女儿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傅磊对不起你,也为你所受的苦心疼,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傅磊之所以不要你,是因为你行为不检!我戚兆瑭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坏门风、淫乱无耻的女儿?!戚家的脸全被你给丢光了!” “我……我没有!”戚水颜颤声否认,不知这是哪来的指控。 “没有?!那你肚子里的野种又是哪来的?” 厉声咄咄的质问,劈入她昏昏沉沉的脑子,一待消化吸收,她茫然地抬起眼。“我怀孕了?” “说,这野种是谁的!”身为教书先生,最重视的就是道德礼教,没想到,他的女儿却给他做出轻狂悖德的事来,怎不教他雷霆大发? 指掌本能地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心思还停留在孕育新生命的激荡中,回不过神来。 她怀孕了,她有了傅磊的孩子…… “颜儿啊,你真是傻……”戚夫人这才想起,前些个夜里常听到女儿房里有男人的声音,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她这女儿向来乖巧守礼,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一向都疼惜这个女儿,不舍她受一丁点伤害,但是这回,连她都护不了她了。 “说啊!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不,她不能说,父亲那么不谅解傅磊,说了,爹肯定会去找他兴师问罪的,她不能说。 “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抄起家法,一板子重重落了下去,戚水颜咬牙,硬生生受了下来。 戚兆瑭看在眼里更为光火。“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一板又一板,无情地落在她身上,热辣的痛楚灼着肌肤。 戚夫人再也看不下去,心疼地直喊:“颜儿,你就说了吧,别折腾自己了。” “好,你不说也成,我找个大夫来,把孩子打掉。”戚家虽没大富大贵,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绝不接受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儿,和一个来路不明的贱胎。 戚水颜一听,脸色瞬间骇白。“不,爹不可以这么做,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那是她心爱的男人所留给她最珍贵的宝贝啊!她无论如何都得生下。 “你——”事到如今,她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更加执迷不悟,戚兆瑭气掉了理智。“好,很好!我今天就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免得留你下来丢人现眼!” 话才一说完,更加剧烈的痛楚袭上她的身子,她一时受不住,昏了过去。 “老爷,别打了,颜儿都昏过去了。”戚夫人惊呼,赶紧冲上前去阻止。“再怎么样,她总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我没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你让开——” 揪扯间—— “怎么回事?”一道男声赫然响起,加入这一团混乱之中。 傅磊大步踏入未关上的房门,扶起倒卧地面不省人事的戚水颜,脸色全变了。 “傅、傅磊?!”戚家二老全傻了眼,瞪着他的表情直可吞下一粒鸡蛋。 “你不是在洛阳吗?怎么……怎么突然来了?”应该是来看颜儿的吧?想到他们已夫妻缘尽,而傅磊却还这么念旧情,专程来探望颜儿,可女儿却做出这种事,他就觉得好汗颜、好对不起傅磊…… “我问怎么回事!”傅磊凶恶地大吼,除了戚水颜,他对谁都可以很不放在眼里。 “颜儿有了身孕,她爹气坏了。”戚夫人代为回答。 “水颜有孕了?”他低下头,惊愕地看着怀中昏迷的人儿,红肿的脸颊、狼狈的模样,看得他想杀人。“她怀孕了你们还这样对她?” “那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这么护她!”戚兆瑭愈想愈羞愧。“都是我没把女儿教好,我们戚家对不起你……” “谁对不起我了?孩子是我的!” “唉,傅磊,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你们分开都快五个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才两个月而已——” “我说孩子是我的,听不懂人话吗?这些日子我们私下都还在一起,她一直都只有我一个男人,再也没有别人了,这样够清楚了吗?” “这、这——你们在搞什么鬼啊!”戚兆瑭都快被搞糊涂了,孩子是傅磊的怎不早讲?害他误以为女儿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白冤枉了她一场。 “还不快去请大夫!水颜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就给我走着瞧!”搂紧了怀中挚爱,他发现,他也有无助的时候,看她承受委屈,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发誓,这一回他再也不放手了,他要永远守住她,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她! ※※※ 看过大夫后,戚水颜依然沉静地昏睡着,憔悴苍白的容颜,傅磊看得心疼,倾下身,极其不舍地柔吻了下她的唇。 他不懂,她为何不坦白告诉父母,孩子是他的,反而要任人误解?是怕戚兆瑭得知后,会逼她跟他回去吗?她就这么不想嫁他,甚至宁可让父亲打死?! 由不得她了,这回,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将她娶到手再说,她要哭要怨也是以后的事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不顾她的感觉,一意孤行。 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戚兆瑭。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孩子都有了,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女儿受委屈,傅磊要敢再负她,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走出戚家大门。 傅磊步履沉稳、神色坚定地走向他,默然地相视了良久,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你——”戚兆瑭讶然。 早听闻傅磊的狂与傲,不跪父母,不跪天地,一辈子没对谁低头过,现在居然—— “错待水颜,是我理亏,我愧对她的地方实在太多,难以细数。” 这——算是忏悔? “请再次将她交给我,我以性命保证,绝不让她再吃一丁点的苦。” “为……为什么?”戚兆瑭一时无法适应,眼前这个谦卑的男人,真的是刚才那个吼得像要掀了屋顶,无礼得要命的家伙吗?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我爱她!”傅磊眼也没眨,不曾犹豫。 “呃?”戚兆瑭声音卡了住,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爹。你就答应他吧!”戚泛舟缓步走了进来,不晓得在门口听了多久。 “泛舟,怎么连你也……”他记得泛舟不是很排斥傅磊吗? “不为什么,就因为姐姐不能没有他。”戚泛舟定定地站在傅磊面前,扶起了他。“我从来就没欣赏过你,你这个人太目中无人,傲得让人讨厌。” “多谢评论。” “我告诉自己,下次再见到你,绝对要狠狠揍掉你半条命,但是就冲着你那三个字,我的拳头就先欠着了。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让我姐姐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我这记拳头会加倍奉上!” 傅磊不解地挑眉。“为什么?”他和戚兆瑭有相同的疑惑,既然这么不欣赏他,又为何帮他? “不用太自作多情,我还是恨不得痛接你几拳。你知不知道,我姐刚回来的第一个月,病得有多憔悴? 第20章 成天滴米未进,药也是喝了便吐,整个人昏昏沉沉,却还是不知不觉地喊着你的名字,哭着说她好爱你,她不要离开你……看她好好一个人被你折磨成这样,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如果可以,把她交给任何人都好过你,偏偏我那笨姐姐太没眼光,偏偏就认定你,我有什么办法?” 傅磊讶然。这些,她为何从没告诉过他?从不知道,他竟将她伤得这么重…… 走近床畔,望住那张为他受尽苦楚、流尽了伤心泪的容颜,绞紧的心,为她而发痛。 她爱他!她说她好爱他……那现在呢?她的爱,全让他给扼杀光了吗?才会心灰意冷,不愿随他比翼朝夕? “对不起……”俯下唇,迟来的歉意,揉人贴合的唇齿之间。 ※※※ “不,我不嫁!”激烈的反对声由房内传了出来。 “由不得你!” “爹!”戚水颜惊叫。“我已经是傅磊的人了,你怎么可以要我带着他的孩子去嫁别人?这太荒唐了!” “有你的行为荒唐吗?一个没丈夫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你要全家人怎么面对街坊邻居的侧目?你的名声都已经够糟了,要想不嫁,也可以,把孩子拿掉!”唉,这番话连他都说得莫名其妙。 真搞不懂傅磊怎会千交代、万交代的不许向她透露真相,说什么她要是知晓,肯定死也不会上花轿,可不让她知道就有差别了吗?还不是成天又哭又闹! “那怎么行!”戚水颜大惊失色,护着小腹退离好几步,活似父亲是什么可怕的恶魔。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扼杀她的小宝贝,就是父亲也不行! “那就乖乖听我的安排!相信爹的眼光,我为你挑的夫婿、条件绝对不比傅磊差。”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谁知—— “不要、不要、不要——”她连连叫喊。不是傅磊,条件再好她都不稀罕。 “我管你要不要,我说了算,将来你会感谢我的。”不理会女儿的抗议,戚兆瑭反手甩上门。“张婶、张坤!给我看好小姐,未出阁前,一步都不许她出房门,听到没有!” “是,老爷!” 听着房外传来的对话,戚水颜绝望地跌坐地面。 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在心中哀哀泣喊,道道热泪顺颊而落。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他真的要看着她嫁人吗? 她好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不会惹他生气,她会在他首度开口时,就答应随他到天涯海角,就算最后仍会遍体鳞伤,就算最后会粉身碎骨,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投向他怀抱…… ※※※ 若问洛阳本年度的盛事,年初一桩,年底又一桩,而且都还是同一件事——傅家少爷娶亲,最新鲜的是,娶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贺喜的贺喜,看热闹的看热闹,顺道打听点小道八卦茶余饭后来嗑牙,可房门一关,就是他们的事了。 傅磊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睇视她蜷缩在床边的纤细身影。 打从他进房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了,活似他会撕了她生吞入腹似的,真不可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的二度花烛,所有人全瞒着她,她根本不晓得新郎是谁,花轿上得迷迷糊糊,连拜堂都是被硬押着强迫完成,也难怪她会怕成这样了。 伸手正要揭去她头上的红巾,她竟慌乱地闪了开来。 “等一下,请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嗯?”拜托,洞房花烛夜,还有什么话好讲? “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告诉你,我成过亲了,而且——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爹才会尽快找个男人把我嫁掉,以顾全颜面,但这不是我愿意的,我是被逼的,请你高抬贵手,放我走,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哦?”他怀疑,掀了盖头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表情。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同意,还是不相信她? 戚水颜捺不住慌急,扯下盖头,那张俊魁飞扬、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面容就在眼前,她无法置信,用力地揉了探眼。 “磊,是你吗?”声调轻若柳絮,严重颤抖,深怕这只是南柯一梦。 “如假包换。”傅磊朝她抛了记惯有的勾挑邪笑,有模有样的甩袖一揖。“还请多多指教,娘子。” 没多浪费一秒,她激动地飞快冲向他。“磊!我好想你、好想你——” 傅磊准确无误地接住她,邪笑道:“好主动的新娘。” 戚水颜根本听不见他的嘲笑,紧抱着他再也不肯放开,心情一旦放松,反而痛哭失声。“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好让你逃婚吗?”他可没忘记,她之前死都不肯嫁他的态度。 “才不会,你……呜……你吓死我了……”她几乎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无缘了…… 娘呀!这样她也能哭? “你这算是喜极而泣,还是在哀悼你又再次嫁了这个不可救药的烂男人?” “我嫁,我要嫁!不管你再烂,我都只想嫁你——”这一回,她没有犹豫,大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声喊出了心头的意愿。 傅磊翻了个白眼。 他只是随口说,就算他真烂得要死,她也不必附和得这么理所当然吧? “闭嘴啦,你说过不哭的。”他笨拙地拭着她的泪,从没做过这种事,表情好别扭。 “啊?”她有说过吗? “喏——”他指了指整齐叠放桌面的布匹。 “你真的找到了?”她惊喜地跳开他怀抱,奔上前去。花色真的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办到的?” 傅磊没好气地道:“你以为那一整个月我都去了哪里?” 夜闯御赐无箴楼,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蠢到极点的事,而原因说出来连他都觉得丢脸——不舍得某个笨女人的眼泪。 云无箴,一个好特别的女人,美得撼人心魂,难怪连当今圣上都为她神魂颠倒,可是他发现,他除了单纯的欣赏与惊叹外,激不起丝毫迷恋悸动,反而满心挂念着远在苏州的那个笨女人…… 本来,他已经抱定主意,不管是要一掷千金,还是威胁恐吓,定要云无箴再织出一块相同的布来,可,云无箴所提出的唯一条件,竟是问他要这匹布的用途。 他只好很不甘愿地回答:“某个女人,哭得让人心烦死了,找不来这匹布,她会一辈子怨死我。” 结果,他什么手段也没使上,甚至连一文钱都没花到,云无箴便二话不说,连夜制了这匹布给他,问她为什么,她却回他一句:“这匹布,不是为你,而是为天下的有情人所织。能厮守在一起,是天大的福分,愿你珍惜。” 这名女子,也有颗灵慧冰心,就与他那个几经风波,辗转恋上的娇妻一般。 抬眼望去,见爱妻正抚着嵌在菱花镜上的夜明珠发怔,他由身后环抱住她。 “这——”不是要送郑明珠的? “你怕火。”他淡淡地解释过去。 她这才发现,整个新房,别说油灯,连喜烛都没有,全靠这颗流光粲然的夜明珠带来光亮。 “磊——”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她怎会以为他不在乎她呢? “不准哭!”他凶巴巴地瞪她,他可是什么都依她了,再敢给他哭试看看! 她吸了吸鼻子,逼回闪动的泪光。“好,我不哭,从今以后,都不哭了。” 她要微笑,要很幸福、很快乐地跟他过一辈子—— 尾声 刚由外头回来,就听下人说家里头来了个什么妙手鬼医的家伙,傅磊心下狐疑,想着这几天,家里头有谁身体不舒服吗? 应该没有啊,水颜肚子都七个月大,孕吐情形早止了,胃口正常,气色也很好,偶尔还可以与他缠绵一番—— 嗯,昨晚真是美妙的一夜。 想着想着,人已来到大厅,踏入前,正好捕捉到里头传来的对话。 “你脸上的伤疤,要消除并非难事,只不过—一” 戚水颜心急地接口:“只不过什么?先生直说无妨。” “那过程会相当难熬,敷在脸上的药性热麻煨刺,一如受伤之时的烧灼之痛,而且得持续一个月,就怕你受不住。” “没关系的,我可以——” “谁说的!”傅磊快步走了进来。“谁叫你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 怪了,他又在生什么气了? “你立刻给我滚,我们不需要你的烂医术——” 哪里冒出来的死人骨头,他老婆是随便让人虐待的吗? “磊!” 戚水颜惊讶地阻止他。他怎么对客人那么无礼啊? “你给我闭嘴,回头再跟你算帐!” 说完,继续回头轰人。 “你可以滚了,我老婆没病没痛的,不需要受那种活罪。” 妙手鬼医来回瞥视了他们好几眼,而后,心领神会地笑了。 “年轻人,你作了个很明智的决定,有些人,就是没能早点看透这一点,以至于……总之,恭喜你了。” 什么鬼话?傅磊摸不着头绪地看着他悠闲离去。 “唉,等等——”戚水颜心急地想留住他。 “你给我站住!” “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才要问你怎么回事!都受过一次烧灼之痛了还不够过瘾是不是?非要再自找罪受?!” 他很火,吼人的力道中气十足。 “我只是想,这道疤总是不好看……”她小声辩驳。 第21章 “你很在乎吗?” “不是……” 她闷闷地道。“我怕你在朋友面前觉得丢脸……” 他就知道!傅磊气恼道:“成亲以来,我可曾因为怕丢脸,就把你藏在家里,不准你见人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与她一同打理家业上的事,逢人也从不避讳告知他们是夫妻的事实,他变了好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可曾说过无法忍受你这张脸吗?” “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你没事去讨什么皮肉痛!我又不会少疼你半分,你就算变得美若天仙,我也不会多爱你一点,你还龟毛什么!” 她终于懂了。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心疼她…… 他方才不是说了吗?他爱她……这是相识以来,他头一回说出近似情意表白的话,虽然是用吼的。 她的夫君呐,总是坏在嘴巴上,连疼惜她都还要臭着一张阎王脸。 “磊,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好爱、好爱你哦!”将脸揉进他胸怀,她傻气道。 “说什么废话!”他嘴硬地哼道,搂抱她的力道,却好紧好紧,泄漏了他真实的情绪。 用不着她说,他也早知道,怀中这名为他吃尽苦头都无怨无悔的女子,是如何爱他至深。 他永远不会对她说出同样的话,但是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向她证明,此心亦然…… ※※※ “臭老头,你再给我胡搞试看看!” “浑小子,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敢给我目无尊长!” “老头子,到底她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谁要你自作主张!”别以为戚水颜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个见鬼的什么神医,是傅圣元找来的。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好,怕你哪天又发神经.拿颜儿的容貌大作文章,嚷着要休妻。” 傅圣元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傅磊正想还以颜色,一旁的戚水颜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想试着从中劝阻。 “磊——” 话都还没说出口,就遭到截断的命运。 “你给我闭嘴,哪边凉快哪边闪!” 看着一老一小争得面红耳赤,戚水颜在一旁苦无对策,情急之下—— “唉哟——” 一听到她的痛呼声,傅磊几乎是在同时回过头,死瞪住她。“怎么了?” “肚子——有点痛。” “怎么会这样?” 没多浪费一秒,他立刻赶来她身边。 “还不是你,昨晚偏要缠我——” “我缠你?!难道你就没获得满足吗?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的衣服最后是谁迫不及待剥掉的——” “磊!” 她听得面红耳赤,赶忙掩住他的嘴。嚷得这么大声,是怕天下人不晓得他们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吗? “干什么?和我亲热很丢脸吗?” 他不爽地回道。 “我——” 戚水颜羞得无地自容,赶紧继续装虚弱。“啊!扶我回房休息好不好?我不太舒服——” “你这笨女人!要到什么时候才学得会照顾自己啊!我怎会那么倒霉娶到你——”吼归吼,抱起她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连步伐都放得极轻,深怕惊动了怀中的大肚婆—— 傅圣元夫妇相视一眼。 这一幕,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十数年前,那算命仙的话∶他的八字太刚强,性傲难驯,然而,凡事总有个天命,他注定就是要遇到这丫头,栽在她手中,除了她,这世上再无人能制得住他…… 准!真是太准了!!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