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牵你的手》 第1章 《再牵你的手》 作者:苏浣儿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杜梦颖轻吁了口气,把门关上。 这是一幢透天、旧式的两层楼房,一楼是书法教室,而二楼则是梦颖和父亲的住所。父女二人平时就靠着教教学生以及一些家庭主妇写书法维生,日子虽称不上富裕,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今天是星期三,每个星期三下午杜梦颖固定要陪父亲前往医院做覆检以及复健,所以她只排了上午半天的课程。 正当她如同往常一样收拾好学生弄乱的桌椅,准备锁上铁门上楼时,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请问杜元勋,杜先生在吗?” 杜梦颖狐疑地转过身,两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手拿卷宗,一脸严肃;另一个皮肤略见黝黑,轮廓宛如刀刻般明朗粗犷,一身宝蓝色的西装,看上去颇有震慑人心的气势,这么个男人如果收起满脸的傲慢与霸气,必定会迷死一票女人。 “杜元勋是家父,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我是秉彝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祁暮云,代表银行前来向令尊催讨债务,我身后这位是台北士林地方法院的书记官。杜小姐,请问你父亲在吗?”傲慢男子自我介绍着。 杜梦颖如坠入五里迷雾般茫然,催讨债务?什么债务?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呢? “我可以请问是什么债务吗?”她觉得自己必须问清楚。 祁暮云双眉一敛,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父亲在民国八十年时担任罗志宁先生的保人,当时是以这幢房子作担保,向银行借了七百万元;如今罗先生无力偿债,我们自然是找你父亲催讨这笔钱。” 听到“罗志宁”三个字,杜梦颖顿时如遭电殛般地楞住,怎么是他?父亲何时担任他的保人向银行借了这么多钱?为何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祁先生,罗志宁是我前夫,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他的债务我们仍然需要承担吗?” “杜小姐,不管你和罗先生的关系为何,既然你父亲是他的保人,就法律而言,我们可以向保人催讨债务,所以很抱歉。” “你说他借了多少钱?” “七百万!” 七百万?现在全家所有的家当加起来恐怕连七十万都没有,何来七百万元还债?老天!她还以为离了婚,一切恶梦就会远离,没想到命运之神仿佛在捉弄人似地,一夕之间教她背上七百万元的债务?这该如何是好? “可是我们根本筹不出七百万元啊!” “既然这样,我们就必须查封这幢房子!”祁暮云面无表情地说,对这种事仿佛司空见惯。 “查封?”杜梦颖喃喃地说,完全无法置信十分钟前还是属于她和父亲的家,十分钟后竟然要彼人查封! “对,先查封,然后在一个月后拍卖;如果拍卖所得仍无法偿清债务,届时我们将继续采取法律行动。” 杜梦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知觉在瞬间全部停止运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书记官将封条贴在大门边的墙壁上,并且和这位名叫祁暮云的律师教室内左瞧右看,确定没有什么值得查封的东西后才走出来。 “杜小姐,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处理这件事,如果能还清债务,就可以前来法院申请撤封,否则只有请你搬离。这一个月里,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书记官是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对杜梦颖有着无限同情,毕竟有多少人承受得起这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的七百万元债务? “杜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银行或找我谈!” 接下祁暮云递过来的名片,杜梦颖不觉有点想笑,没想到她竟然又和律师扯上关系了。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再和律师打交道,不会和法律、法院牵扯上任何关系;谁知道,老天开了她一个大玩笑。虽然脱离罗志宁的掌控,却依旧无法逃出他所布下的罗网。梦颖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仿佛又回到过去她和罗志宁争吵不休的那段日子。 散步回来的杜元勋,一转过矮围墙,便看到自己家大门旁墙壁上所张贴的法院封条,他惊讶地站在封条前看了许久,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看来还是避不掉,该来的还是来了,待会儿他该如何面对女儿呢? “小梦。”杜元勋推开本该关上的大门,看着坐在桌子前发呆的女儿。 杜梦颖抬起头,疲惫地说:“爸,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您当了罗志宁的保人呢?” “妳知道了?” “对!前来查封的律师说,六年前罗志宁向银行借了七百万,当时是您用这幢房子抵押作担保的。现在他还不出钱来,银行当然要我们还债,如果我们无法在一个月内筹足七百万,他们就要拍卖这幢房子。” 杜元勋呆立良久,这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当年那个决定终日寝食难安。然而,就在半年前银行开始催讨债款,他一直瞒着不敢让梦颖知道,但是他又筹不出这么多钱,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面对女儿的责难? “爸,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见到父亲不知所以的举措和满头的白发,她实在不忍心再苛责什么,只是她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梦,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找一个好丈夫不说,还让你面临庞大的债务,爸爸真是没有用!” “爸,不要这么说,您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您会替罗志宁作保?” “六年前你和罗志宁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跪在我面前,说是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你已经把事情闹到法庭上,所以他怕你不肯原谅他,也实在没有脸见你。正好有个朋友找他一起做生意,他想藉此机会努力工作,盼能东山再起,也就当作是向你道歉的最佳礼物。可惜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因此希望我能帮助他,借他一点资金。” “所以他来向您借钱?” “那时候为了打你的离婚官司可说用尽家产,哪来那么多钱?只是罗志宁一再表示忏悔,苦苦哀求我劝你撤回告诉,他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还给我看了和人家合伙做生意的计画书,我想好好一个女儿何必为了离婚闹上法庭,如果你们真可以重修旧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我就答应了他,拿这幢房子作抵押,向银行借了七百万元!没想到他钱拿到手后,却翻脸不认帐,还变本加厉,不但把你关起来,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还打你、把你杀成重伤,我如果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帮他借那些钱。” 是啊!想起那段曾经令她装满梦想,到头来却只是一场恶梦的婚姻,她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那段婚姻里,她度过了一生中最不堪、最屈辱的日子,然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一切结束了! 六年了,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来忘记过去,让自己更新站起来,让自己有信心可以再次面对人群,可是罗志宁的魔掌却又一次摧毁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宁静。老天!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完全摆脱他呢? “爸,不要紧,我手中还有一些会可以先标下来用,然后再向朋友借借看,也许可以凑得出来;或者我和银行谈谈看,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来偿还,这样说不定能保住房子。”天知道她杜梦颖还有多少依然保持联络的朋友?一场婚姻不仅让她身心俱疲,更让她成为社会的边缘人,还有人愿意帮助她吗?可是不这样说,要如何教年迈的父亲放心呢?“您吃饭没?我去下些水饺。” 杜梦颖勉强挤出一朵微笑,走到教室后面那个平时只用来烧水泡茶用的小厨房,但不争气的泪水却悄悄滑下脸颊。 ※※※※※※※※※※※※※※※ 夜里,坐在平时练字的书桌前,杜梦颖将自己淹没在一堆又一堆的数字中,手指头在计算器上来回地按着算着;但再怎么算,总是对萤幂上所显示出来的数字感到无限沮丧。一百万,将所有的互助会以及手中所拥有的现款加起来,她只能筹到一百万;而这一百万离银行的七百万还有一大段距离,更何况那七百万只是本金,还未将利息计算进去哪! 杜梦颖无奈地叹口气,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辛苦大半辈子所买下来的房子,就这么被查封、拍卖?当年为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来回奔波求助的父亲已经老了许多,她怎么能再让他老人家临老还失去一个栖身之所? 不!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视这件事的发生。 正在沉思之际,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巨响,杜梦颖闻声一惊,连忙起身跑过去。 “爸,怎么啦?” “没事,我找一样东西,不小心弄倒书架,书架上的书倒下来,没事!” 杜梦颖站在父亲房门口一看,果不其然,那个用了十多年的书架,早已经腐朽得摇摇欲坠,现在经过父亲这么一撞,已然躺在地上寿终正寝,而架上一本本的书此刻已散落一地。 “没受伤吧?” “不要紧,你看我找到什么!”杜元勋带着几许兴奋,递给梦颖一张黄黄旧旧的纸。 杜梦颖接过一看,赫然是张借据,借据上写着:本人丁茂英与杜元勋合伙开设元茂股份有限公司,令杜元勋将所持股份转卖与本人,除应给款项外,本人尚欠杜元勋伍拾万元,日后丁某或其子女见此据,需依约给予杜某或其子女伍拾万元整。 第2章 立据人:丁茂英“这不是丁伯伯所写的借条吗?”杜梦颖惊讶地抬起头,“您不是早在八年前就和丁伯伯闹翻了?怎么会有他所写的借条?” 提起丁茂英,杜元勋老脸上浮现一丝黯淡,他垂下头,低声地说:“你记得我是为什么和他闹翻的吗?” 杜梦颖的记忆回到八年前,那时父亲和他从大陆一起到台湾的好朋友丁茂英一起合伙做生意,起先两人抱着同甘共苦的心态吃苦打拼,倒也闯出一片天地。当公司小的时候,或许还可以事必躬亲,不假他人之手;后来公司逐渐扩大规模,人手也增加时,两人就因为经营理念的不同时常发生争吵,更因两人一身的驴脾气,导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两家断绝往来,丁伯伯举家迁移美国,迄今都没有消息。 “这笔钱就是当时转卖股份给丁伯伯的剩余款项吗?” 杜元勋无力地点头,两眼写满落寞地说:“我想去找老丁要回这笔钱,这样对家里多少有所帮助。” “可是八年不见,怎么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呢?您又要去哪里找人?而且……而且您拉得下脸去见丁伯伯吗?” “我知道小拓已经回来台湾,爸爸愿意去向你丁伯伯认错,谁教我们现在遇到这种状况?更何况当初错的是我,如果不是qi書網-奇书我这死要面子的臭老头,硬是拆散了你和小拓,你哪会嫁给罗志宁,又怎会离婚呢?” 他回来了?丁拓,这个在杜梦颖心中潜藏八年的名字,如今想起,仍会让她心中泛起阵阵悸动。八年不见,他变得如何了?是不是结婚生子了?他的妻子、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如果当初两家没有断绝往来、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误会,她也没有嫁给罗志宁,是不是会像父亲所说的,和他一起过着幸福而平凡的日子?还是像无数的情侣一样走上分手一途?她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她只知道一点,丁拓恨她,他不可能出面帮助她和父亲解决困难的! “爸,您忘了那时候丁拓要离开时,说了什么话吗?”杜梦颖神色黯然地提醒父亲。 “爸爸怎么会忘记呢?”杜元勋无力地垂下头。 “爸,我想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说不定还有其它解决的力法,不必动用到这笔钱;再说您身子不好,就别操这个心。借据放在我这儿,明天我就打电话联络朋友想办法,您放心好了!” ※※※※※※※※※※※※※※※ 第二天,仕梦颖一太早便向互助会的会头表示要先标下会,接着拨了许多通的电话,无奈一些朋友久不联络,要她一开口就向人借钱,她实在开不了口,最后都是草草聊两句后就挂断电话。 该怎么办呢?坐困愁城的杜梦颖,托着腮却苦思不着办法,未了她决定打电话给那个律师祁暮云,请教一些法律上的问题。 “杜老师,你在吗?” 正拿起电话的梦颖连忙放下话筒站起身,招呼着这位前两个月才来学写书法的妇人。 “林太太你来啦?先坐下来练练字,等我忙完马上帮你握笔。” 眼前的妇人约莫四十岁,长得瘦小秀气,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 “什么事别客气,尽管开口!” “我想不要学了,可不可以请你把还没有到期的学费退还给我?” “不要学?为什么?你相当有进步,为什么不学了?” “你的房子被查封,我老公说房子查封后的下一步就是拍卖,这时间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我想你忙这个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教书法?所以我还是先不要来,等过一阵子再说!” 杜梦颖点点头,勉强笑着将剩下的学费退还给她。 接着陆陆续续有学生前来要求退还学费,她一一退钱给他们。她不怪他们,因为房子被查封是事实,即将被拍卖也是事实;既然会被拍卖,那现在的上课场所也就无法继续使用下去,学生担心自己的权益受损而要求退费,这是合情合理的,她没有理由生气,也没有理由不退他们钱。 “老师,对不起,如果您房子处理好,要再开课时,我会回来上课的。” 又送走一个来退费的学生,现在的杜梦颖连应酬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一天下来,原本在这里学书法的四、五十个学生几乎走了大半,剩下没有走的,不是即将到期剩没几堂课的,要不就是学了三、四年的老学生,念着一点旧情不肯离去,甚至直嚷着要留在这里帮忙。 对于这些学生的好意,杜梦颖由衷感谢,但她不能接受他们的帮助,这是她自己的事,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解决,不是吗? 锁好楼下的铁门,杜梦颖疲惫地走上二楼,推开门,屋内是一片昏暗,看来爸爸还没有回来。奇怪,爸爸为什么还没回来?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再怎么散步,走得再怎么远,也都应该回来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对了,今天下午好象都没有见到父亲的踪影,他该不会中午出去散步后,就没有回来吧? 这想法让杜梦颖的心不由得揪紧,打开灯走到父亲房间一看,如她所料屋内并没有人。走到厨房,厨房的餐桌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人回来做过饭的痕迹;如果父亲回来,他都会做好饭等她的,看来真的是中午出去就没有回来过! 杜梦颖着急得想出门去寻找父亲,偏偏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她想也不想就砰的一声关上门,这时候她哪有心情接电话?可是这电话一声接着一声响着,似乎等不到人接不甘心似的。已经走下楼的杜梦颖回头望望楼梯,听着电话铃声,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爸爸打回来的吧?” 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跑上楼接电话,“喂?” “请问杜梦颖小姐在吗?”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 “这里是基隆长庚医院,你父亲杜元勋现在正在急救,想请你过来一赵。” 嗄?杜梦颖震惊得手中的电话险些掉到地上去。基隆长庚医院?爸爸怎么会在基隆长庚医院?他不会是又发病了吧? 她抖着手锁好门,便心急如焚地坐上出租车赶往基隆的长庚医院。 ※※※※※※※※※※※※※※※ 一医院大门,问清方向后,杜梦颖跌跌撞撞地奔向急诊处,在急诊处门口,一个男人稳住她的身子喊道:“小梦,别紧张,杜伯伯没事的!” “爸爸他怎么样了?” “心肌梗塞,不过医生急救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刚刚送入病房。” “喔!”杜梦颖闻言,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平静下来。一天的沮丧无助,加上担心父亲的状况,使得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她竟然在心情松懈后,身子一软,慢慢往下滑。 “小梦,小梦!”男人眼明手快地抱住她低喊道。 当她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纯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白色的被褥。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出自本能的反应,她想起身下床,可是一只大手阻止了她。“别动,你还吊着点滴呢!” 转过头,她整个人为之一楞。因为她看到一张极好看的脸,深刻的轮廓,搭配着完美的五官,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衬托着他高大修长的身材;这男人她认得,正是她一心躲避,不想再见却连作梦也会梦见的丁拓! “你怎么会在这里?”杜梦颖又是疑惑又是惊喜地问。 “先别问这个!”丁拓一把将她推回床上,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异样,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经历八年的分离。他拿起早先准备好的食物递给梦颖,“告诉我,你上一餐是什么时候吃的?” 杜梦颖纳闷地瞪视丁拓,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丁拓了然地道:“医生说你有点贫血,而且血糖过低,加上太久没进食引发晕眩才会昏倒。你到底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我不知道!”自从昨天知道那笔巨额债款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东西,一整天下来才只喝了一杯水。 丁拓坐在杜梦颖身旁,动也不动地瞅着她,“把东西吃下去,不然怎么有体力照顾杜伯伯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一个想法浮现她心头。“是你要人打电话通知我的,是不是?难不成我父亲他……” 丁拓面有愧色地点头,“对不起,我一直顾着开会,根本不知道杜伯伯来找我,后来因为他昏倒在地上,秘书才慌慌张张地通知找。我送他到医院后,才请人打电话告诉你。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杜伯伯来找我!” “他根本不晓得你公司确切的地址,也不知道电话,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公司楼下的警卫告诉我,杜伯伯在公司附近绕了很久,他猜杜伯伯可能是要找什么人,所以热心上前询问,没想到就这么误打误撞找到了!” 没想到父亲竟然真的找上丁拓!杜梦颖无力地低下头:不敢迎视旭约目光,怕在他眼中看见令人心碎的恨意。 但丁拓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拿起三明治打开来递给她,“先吃东西,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我想留下来照顾爸爸。”一听到丁拓说要送她回家,杜梦颖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怎么能让他送?在一切状况都未明白的情形下,有父亲和债务这两个问题就够她头疼了,她不想再加上一个丁拓!而且只要他一到家门口,见了法院的封条,届时,岂不是让他看笑话?当年他离去前是怎么说的?祝你和罗志宁百年好合,永浴爱河,如今她却为罗志宁背上七百万元的债务? 第3章 老天,她该怪谁?怪自己命不好,还是怪造化弄人? 可是丁拓并不接受她的话,他托起梦颖的脸让两人面对面,“小梦,我知这你担心杜伯伯,不过你还是先回去好不好?我会吩咐医院的人小心照顾,让他住最好的病房,接受最好的医疗照顾。瞧你这个样子,留下来只是让他看了担心!” 虽然他们曾经闹得那么僵,但丁拓果真是最了解他们父女的人,他的话让梦颖无法辩驳,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是……” “怎么啦?”他微微一笑,把三明治放到她嘴边,“吃吧!还是要我像以前一样喂你?”他意有所指地说,一对深邃的黑眸却早看透她脸上的仿徨、犹豫,似乎有满腹心事,但他不想点破。 “不,我自己来。”她想伸手取下他手中的三明治,却在接触到他不赞同的眼神后,颓然放下手。 他们身处在急诊室里,里头有几张病床,每张病床上都有急诊病人。人都是好奇的,加上雨人外貌出色超众,原本就是受人注目的对象,因此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瞧着这对看似亲昵、却又有着说不出疏离感的璧人。 杜梦颖是何等敏感的人!她注意到众人好奇的眼光,也深知丁拓向来说到做到,连忙张开嘴,就着他的手一口接一口的吃下三明冶,又喝下一瓶鲜奶,然后转头说:“我想去看爸爸!”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但最后让步的却是丁拓。 丁拓无奈地叹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无法拒绝她,她曾经那样背叛自己,伤害自己啊!他一手拿起点滴瓶,一手扶着孱弱的梦颖往电梯走去,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到了病房,杜梦颖急着走向父亲床边,看见老迈、双眼紧闭的父亲,她心疼不已。“爸!是我不孝,让您老了还得四处奔波!” “小梦!不能在这里掉眼泪,否则杜伯伯会担心的。”丁拓褛住她往外走,“他没有事的,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小梦,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杜伯伯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如果你现在不想让我知道,等心情好些再告诉我,嗯?” “没有什么事,你别多心!”她依然不想让他知道。 丁拓摇摇头,扶着她回到急诊处,让护士小姐取下点滴的针头,然后一手紧握住她,硬是拉她上了自己的车。 “丁拓,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可是我真的不能麻烦你:所以,让我自己回家好吗?” “你怕引起罗志宁的误会?”丁拓语带嘲讽地说,显然他没忘了当年那件事! “别担心,我会在巷子口放你下去,他不会看到的!你现在住哪里?” 杜梦颖知道丁拓误会了,他还不知道她离婚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离婚的事实,毕竟当年对不起他的人是杜家,是她杜梦颖,今天杜家不能再承受他的恩惠,那只会让她觉得更不堪! “小梦,你必须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不然我怎么送你回去呢?”丁拓又一次提醒。突地,他想起从杜元勋身上找到的电话号码,从那号码来判断,似乎是士林地区,难不成她还住在以前那幢二层楼的透天房子? “你还住在以前的地方,是不是?”他疑惑地问。 杜梦颖无声地点点头,丁拓的眉则几乎全皱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已经结婚的女儿竟然又搬回去和父亲同住?对了,为什么今天没有看见罗志宁陪她一起来? 一连串的疑问,在丁拓心中不断浮现,趁着等绿灯时,他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娴静、飘逸,美得像天使的女人。疲倦,使得她一路上都没开口,只是闭着眼睛养神;而那一头及腰的长发散落在胸前,让她看起来显得那般脆弱、动人。丁拓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她、抱她。 八年了!他们分手至今也有八年的时间,这八年里,她过得好不好?当年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八岁了吧?那时她选择和罗志宁结婚,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皆碎,最后只好选择远走他乡,以抚平心中的创伤,直到三年多前才回来。可是他在异国的那几年,心里却总是想起她,想着这个他从五岁就喜欢上的女人。这情感复杂到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爱还是恨! 叭!叭!后面车辆不耐烦的喇叭声惊醒了丁拓的沉思,他想得太入神,差点错过绿灯,于是他赶紧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到了昔日他曾住过、熟悉的地方,丁拓不禁有些感叹,转过头,他看见梦颖依然在熟睡中,原本想让她在巷子前下车的想法顿时改变。他将车开进巷子,停在没有什么改变的楼房前。倏忽间,丁拓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是什么? 晕黄的街灯下,他看不清墙壁上那张纸究竟写了什么,但凭着过去几年在商场打滚的经验,以及那张纸所张贴的地方来看,他立刻猜到,那应该是法院的封条! 原来如此!难怪杜伯伯会拉下老脸,大老远坐着出租车在汐止一幢又一幢新兴的办公大楼中找他,难怪小梦一直拒绝让他送回家,原来杜伯伯的房子被查封了! “小梦,小梦!” 杜梦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 “小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房子被法院查封了?妳先生呢?他在做什么,为何没有帮你?让你和杜伯伯两个人到处奔波?” 听到丁拓的话,杜梦颖如遭电殛般怔楞住,他知道了? 第二章 杜梦颖别过脸,自顾自的开门下车,没有回答丁拓的话。 跟着她下车的丁拓紧抿着唇,先走过去看了那张封条,随即登上二楼。一进门只见梦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杜伯伯欠银行多少钱?房子怎么会被查封呢?罗志宁呢?他为什么不帮你?”对于丁拓连珠炮似的问题,杜梦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得不到答案,他索性自己站起来,在屋内查看一遍后,他确定这屋子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杜伯伯,另一个就是梦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小梦,”他又一次坐下来,“他呢?” “谁?” “罗志宁。” “他……我和他早离婚了。” 虽然已经猜到可能的答案,但是听她亲口说出,丁拓心里不由qi書網-奇书得产生一种奇异的复杂感觉。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不过随即又闭上,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他丁拓更了解眼前这个娇弱又倔强的小女人?她不想说的事,再怎么逼她都没有用,于是强压抑下心中像海浪般一波波的狂喜与怀疑,他决定先帮她解决债务问题,而且绝不容许她拒绝。 “那……杜伯伯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对吗?” “嗯!他昨天找出一张丁伯伯当年写的借条,说是要找他要回这笔钱,我没有同意。因为当年他们两个人闹得那么僵,后来你们还因为这样搬离这里,我想,就这样贸然去找你们,实在不太好……” “小梦,你……唉!”丁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这痛楚一闪即逝。“我父亲四年前在美国过世了!”父亲临终前的交代,一字一句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但是现在他却不愿意向梦颖提起,因为他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 “丁伯伯已经过世了?”杜梦颖喃喃自语,有些不敢相信。 “嗯!先别说这么多,你要我怎么帮你?”就算没有父亲临终前的挂念,丁拓心中仍然有了决定,不过他还是试探性地把问题丢给梦颖。 “我不要任何帮助,大不了让房子被拍卖,不够的我会再想办法。” “杜伯伯会来找我,就是不希望看到自己亲手建立、充满回忆的房子被拍卖,难道你不明白这点吗?还是要让杜伯伯又病倒了?” “我……”杜梦颖一时语塞! “小梦,你不愿意让我帮你?还是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连?”他一语道破她心中的疑虑。 杜梦颖转过头,这次没有回避丁拓的凝视。“没有人会无条件去帮助一个人的,而我现在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既有老父要奉养,又缺乏任何谋生技能,唯一会的就是教书法,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丁拓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坐在沙发上和他交谈的女子,会是从前那个美丽天真的小梦,是他从小就捧在手掌心,当作天使般呵护的小梦! “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从牙缝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说完话后他站起身,走向大门。“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去银行。” 看着丁拓离去,杜梦颖知道,自己终将和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但他还是过去的丁拓吗?他还恨自己背叛他嫁给罗志宁吗?为何看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她的心中会升起一丝不安? ※※※※※※※※※※※※※※※ 第二天一早,丁拓载着杜梦颖先到医院去探视杜元勋。梦颖看到父亲病情已经稳定,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之后,两人便一同驱车前往银行办理撤封事宜。银行负责此事的行员立即通知律师赶至法院处理后续事宜。 丁拓和杜梦颖到了法院没多久,代表债权人的律师祁暮云以及一位银行行员也跟着到达。当丁拓见到前去查封的律师竟然是祁暮云时,不觉有些好笑,低声说道:“怎么是你?” 祁暮云赫然瞧见陪同债务人来办理撤封的人是丁拓时,那份惊讶之情,自是不在话下。他瞥向一旁沉静不说话,有过一面之缘的杜梦颖,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以着询问的眼神和丁拓对望。 第4章 丁拓露出难得的笑意,拍拍祁暮云的肩膀说:“还在做这种会被人追杀的工作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祁暮云双手一摊,满脸的莫可奈何,原本公事公办的表情已然消失无踪。显见他和丁拓之间交情匪浅。 “你们认识?”杜梦颖瞧见两人热络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小梦,暮云是我在美国认识的好朋友!”丁拓简洁地说明,却似乎并不想替两人介绍。 小梦?听到这名字,祁暮云不禁瞪大双眼,难道这个杜梦颖就是丁拓念念不忘,连作梦也喊着的“小梦”?这下子,他可得仔细瞧瞧了! 只见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充满异国风味的长洋装,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倾泄至腰际,水汪汪的明眸下,是小巧挺直的鼻梁,和不点而红的樱唇;她并不算是最美的,但那灵秀、古典、娴静的气质,仿佛是从国画中走出来的古仕女般吸引人!他见过不少明艳动人的女子,也见过几个让他惊为天人的大美人,可是眼前的女子,竟教他舍不得栘开眼光,几乎就要陷入那会说话的多情眸子里,难怪丁拓要为她神魂颠倒了!其实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这女孩很特别,却没想到她竟会是丁拓的那个小梦。 丁拓注意到祁暮云研究、打量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中间挡住祁暮云的视线,同时伸出手道:“把你带来的资料给我看看!” “喔!”祁暮云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女人看到发呆呢!“全在这儿,你也把相关资料全拿出来!”他转头对着一同前来的银行行员说着。 丁拓接过资料一看,才明白原来杜元勋只是保人,而真正的借款人是罗志宁。果然不出所料!“小梦?”他侧过脸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梦颖。 心知无法继续隐瞒的杜梦颖,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她怎能告诉他那段惨淡又不堪回首的岁月呢!当初作决定的人是她,现在承担苦果的人理应也是她,她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接受丁拓的帮助!但是爸爸呢?爸爸又该怎么办?她的心中矛盾极了! 不过她回避迟疑的态度,却让丁拓误会了。 难怪她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原本他还以为真的是那么一点傲骨让她说出拒绝的话,没想到还是为了罗志宁!她就那么爱他吗?爱到愿意拿自己住的房子作抵押,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丁拓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他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寒着脸,和书记官以及祁暮云讨论后续问题。 不久,他低下头开口道:“问题解决了,只剩下手续问题,书记官说如果觉得不好看,你回去可以先把封条撕掉。” “谢谢你!” 丁拓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对其他人点点头,随即拉着杜梦颖走出法院,他们上了车,在市区内绕一大圈后,驶往高速公路。 “去哪里?”杜梦颖没见过这样子隐含着怒气的丁拓,心中不觉泛起一丝不安,他生气了!他会不会像罗志宁那样……不!不会的,他不是罗志宁啊!藉由眼角的余光,丁拓瞥见她脸上微微的担心与惊惧,顿时明白自己的表情吓着她了。几个深呼吸后,他慢慢缓和脸上的僵硬,将车子驶下交流道,停在路边一处购物站的停车场。 他下车买了两瓶饮料递给梦颖,轻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带你去海边走走,好不好?你一定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吧?”不给她说不的机会,他便激活车子往海边的方向驶去。 到了海边,丁拓并没有停车,相反地,他把车直接驶上沙滩,缓缓地停了下来。 “小梦,那七百万是离婚的代价吗?”他摇下车窗,望着海面上一片水蓝,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情绪。 果然!他真的如自己所预测般猜到了,只可惜事实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杜梦颖无言地转头看海,海风一阵阵吹在脸上。 “小梦,我猜得没有错吧?”他希望自己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对你不好?还是外面有了女人?所以杜伯伯才拿七百万让你和他离婚?”他抓住她柔弱的肩摇晃着问。“还是我根本就猜错了?这七百万是你心甘情愿拿给他的?” “不对,不对,通通都不对!”杜梦颖有些惊慌地否认,但苍白的脸却让丁拓误以为自己猜对了。 “不对?如果不对的话,你又何必急着否认?现代人离婚率越来越高,离婚的原因也是不胜枚举,这并不是件丢脸的事。既然你说不是,那就请你告诉我真正原因;或者,你打从心里就忘不了他,还爱着他?”丁拓转头紧瞅着她,两眼炯炯有神,让人无所遁形。 “我说过了,结婚是我的事,要离婚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这外人来过问!我很谢谢你在我最急迫的时候伸出援手,但那并不表示你有权利可以干涉我个人的私事。” “外人?你说我是外人?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你已经是我丁拓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了,你怎能说我是外人?”怒火在丁拓的黑眸中燃烧着,他凑近梦颖,托起她的脸说:“小梦,不要骗我,你别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熟悉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不是吗?小时候你只要躲着我时,我就知道你一定被其它小朋友欺负,可是又怕告诉我,只因我会忍不住找他们打架;而你现在的表情正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躲着我、不敢看我。小梦,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结婚吗?” 避不开丁拓的凝视,杜梦颖索性合上眼睛,生怕又会像小时候一样让他看清心事,毕竟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除了父亲以外,就是他了。 “因为我还是爱着你,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背弃我而嫁给其它男人!”丁拓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低下头去亲吻什梦颖那红艳的双唇,重温着八年来在梦中、在记忆里从来都没有消逝的甜蜜。 错愕的杜梦颖不知所以地任由丁拓吻着,但脑海里所浮现的,却是往昔罗志宁加诸在她身上,那似乎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瞬间,一切仿佛又回到那狭小的公寓中,罗志宁是怎么竭尽所能地羞辱她、践踏她。顿时,她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他的气味,耳朵里充斥着他的狞笑。 “不要,不要!”恐惧让杜梦颖的心紧张起来,她不要再想起,也不要再回去,不要! 丁拓猛地放开她,无法置信地捂着沁出血丝的嘴唇,两眼紧盯住她--她咬了他,她竟然咬他! 杜梦颖颤抖着手打开车门,她望着丁拓,嘴里喃喃地说:“不要!”然后整个人奔向宽阔的沙滩。 丁拓楞了半晌,旋即尾随下车,不久便在离水不远处追上她。“小梦,小梦!”他抓住梦颖的手,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更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要,放开我!”杜梦颖挣扎着、推打着,急于摆脱丁拓的双手。 看她激动失控的样子,丁拓担心自己一放手便会发生无法收拾的意外,因此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两人就如此拉扯僵持着,突然梦颖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沙滩上,连带的也让丁拓失去重心,将她压倒在沙上。 丁拓见状索性用两手紧紧固定住梦颖,一面喊着:“小梦,我是丁拓,是你的阿拓啊!小梦!” 丁拓?丁拓?仿佛从恶梦中惊醒的杜梦颖,慢慢集中迷蒙的视线,她瞧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满是焦急地看着自己,这不正是丁拓吗? “丁拓,是你!”有关丁拓的记忆,她与丁拓的一切,还有刚才所发生的事都逐渐回到她脑中。 “小梦,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我吓着你了吗?”丁拓难掩关心的问。 杜梦颖摇着头,将双手环在丁拓脖子上,脸埋入他胸膛。“我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 拉起依偎在自己身上的梦颖,丁拓柔声说:“好,我答应你,什么都不问。” 她点点头,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脸颊,静静靠在丁拓怀中啜泣着。多少日子以来那只能在人群背后哭泣的委屈,那被恶梦惊醒时的孤单无助,如今都在他温暖的拥抱下融化。 丁拓伸手为她抹去满脸的泪痕,有些心疼、有些无奈。“肚子饿不饿?我先载你回去换衣服,然后一起去吃饭。” “嗯!”杜梦颖不得不同意,因为刚刚在沙滩上一番奔跑纠缠,两人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 丁拓笑笑,偏过头要她上车,然后他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车子开得很快,没多久便回到她的住处,但丁拓似乎没有要让她下车的意思,“小梦,你现在只和杜伯伯同住吗?” 杜梦颖犹疑地望向他,眼中写着疑问。“你看过了,不是吗?” “孩子呢?”他记得自己八年前所看到的是她已经怀孕了,怎么现在没看到孩子?难道孩子跟罗志宁? 他的话让梦颖不知该从何回答起,他竟然还记得孩子的事?该告诉他吗? 霎时,两人陷入一片静默的气氛中。 以为自己说错话的丁拓一时也呆楞住,久久才回过神说:“我十二点半来接你!” 杜梦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便打开车门要下车,脚刚跨出车门时,她突然低声说:“孩子在八年前就早产死了。” “小梦!”她凄楚的眼神让丁拓心疼了,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看着他被咬伤的唇,轻轻地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我咬了你。至于那七百万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知道你对我很关心;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第5章 说完,她便咬着嘴唇转身上楼。 目送她上楼,丁拓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异常。虽然她看起来仍是那么美丽动人,但敏感如他,却下意识地知道,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温柔、爱笑、善解人意的小梦,已经不是他所爱的小梦!是什么原因让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孤单、封闭,甚至对人处处提防?仿佛随时都戒慎恐惧,以防他人接近?纵使她接受了他的帮助,但他们之间却似乎无法回到过去那种亲密相爱的时光。丁拓知道,她的心已经被层层冰雪所包围,即使是他,也无法。 抚着还有些痛楚的下唇,他依然无法相信他的小梦会咬人。回想着四片嘴唇接触的情景,她颤抖的身子,冰冷没有反应的唇,这是记忆中那个羞涩又热情的她吗?往昔,他们是如何地亲昵相依,在没有人的夜晚枕在彼此怀中,诉说着未来,编织着美景;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气息,甚至想法,往往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交会,一切就尽在不言中。现在呢?得知她已经离婚,心中的喜悦是无法用笔墨形容的;但小梦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咬他! 老天!难道罗志宁曾对她做过什么,所以才会让她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甚至畏惧他的接近?不,不会的,谁会狠心去伤害这么个天使般的女人呢? 就在丁拓车子离去的同时,杜梦颖的身子倏地紧绷一下,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对不起,阿拓,我们的孩子死了!都是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才会让孩子早产死掉,对不起! 她无声地啜泣着,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丁拓,甚至不知道要如何与男人相处,所以才会在他吻自己时咬了他!老天,他会怎么想自己?她知道,她并不是因为他是丁拓才咬他的,在那一瞬间,她竟把他当成是罗志宁!虽然知道丁拓和罗志宁是完全不同的人,也知道丁拓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但是萝志宁所带给她的伤害实在太深了。丁拓的吻,让她想到罗志宁混杂着烟味和酒味的嘴压在自己双唇上的恶心感觉;即使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记忆却鲜明得像昨天一样! 该怎么做才能抹去自己心中的阴影?她真的不知道。 她疲惫地浴室洗澡,然后换上一袭无袖的连身洋装,再罩上一件短上衣后便走到楼下等丁拓。 ※※※※※※※※※※※※※※※ 丁拓载着梦颖到“卡邦”餐厅用餐,时值中午,用餐的人满多的,但因为丁拓事先打过电话预约,所以他们一到餐厅便有位子可以坐。 当侍者将烤得香酥的美味面包端上桌时,丁拓立即撕了一小块,沾着橄榄油递到梦颖面前。“卡邦的招牌,试试看!” 他的双眼,含着催眠似的漆黑,杜梦颖不知不觉地张开嘴,吃下这块带有浓浓面包香混杂着淡淡橄榄油香的面包,一切似乎又回到以前他嫌她瘦,老爱喂她吃东西的甜蜜时光。梦颖心想,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忘记一切不愉快。是啊!只有他能。 “这是意大利甜点tiramisu,我记得你对这些小东西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说着,他就递上了一块。 确实没错!她对这类精致可口的小点心,有股无法说出的热爱,以往只要一知道哪里有好吃的、特别的西式小点,就会专程驱车前往。但这份闲情逸致,却在结婚后消失无踪;而离婚后,碍于经济压力,更是没有那份兴致了。然而,丁拓却清楚地记着,并且在此刻唤醒她的记忆。 “好吃吗?”见她吞下那洒满巧克力碎片,有着起司和白兰地香味的甜点,丁拓带着些许宠爱地盯住她惊喜的表情。 “嗯!”来不及自己用叉子食用,他又为她送进第二口、第三口,一块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甜点,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这样的吃法,实在违反西餐的礼仪,但他们一点也不在意,两人吃过甜点后,才真正用起主餐。 席间,丁拓谈起自己在美国几年来的经历以及所见所闻,梦颖专心的听着,想起没有丁拓陪在一旁的那段日子,她是如何地想他、恋他,心中总有无法弥补的缺憾,如今总算有了填补的机会。因此她像块海绵般,贪婪地吸纳着,想将自己心中那属于他的空白记忆一次填满;这样即使将来见不了面,她就再也不会遗憾了。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条件去接受丁拓的爱,虽然他是如此明白、热切的表示,但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他所爱的小梦了。 “小梦。”丁拓突然收敛起眉飞色舞的愉快神情,紧瞅住她低声说:“能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会嫁给罗志宁吗?”他的声音是平静的,眼神是平静的,可是那平静中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痛! 杜梦颖拿着汤匙的手陡然放下,摇摇头,她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答应过我不问的,不是吗?” “我一直不相信你会背叛我去嫁给别人,纵使我们的父母亲因交恶而反对我们在一起,可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轻易背叛诺言的人,除非……”他仍不死心地追问。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吗?” 她的反应让丁拓默然了!从不求人的她,竟然哀求起来了!她是为了谁迟迟不肯透露实情?是罗志宁吗?他不愿意相信她心中有另一个男人的地位重于自己,但若非有相当的分量,她又怎会轻易下嫁? 气氛顿时有些僵持,丁拓紧抿着唇,目光如电地瞅着她。“可是我想知道!这个问题存在我心中那么多年,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让我想起你。对我来说,你就像个鬼魅,无时无刻地跟着我;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所以请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嫁给他?” 杜梦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张开嘴,声音却久久吐不出来。 “小梦!”他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告诉他之后会如何呢?也罢!就让他知道吧!“为了钱!” “为了钱?”这是他连作梦都想不到的答案,竟然会是为了钱! “对,当初我父亲和你父亲拆伙后,急着想另起炉灶,证明自己的能力。刚好罗志宁出现,他愿意提供一笔钱、一个机会给我父亲,条件是我必须嫁给他!” “既然这样,那七百万又是怎么回事?”丁拓的声音简直像从冰库飘出来一样,冷到极点。 “他生意失败,身为妻子的帮助丈夫还债,不也是理所当然?”她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那你们为何离婚?” 杜梦颖楞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对于自己随口说出的答案,她根本就没有深究过其中的矛盾之处;而且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这不关你的事吧?” “是吗?”他冷冷地看她一眼,站起身招来侍者。“走吧!我们去办正事!”结完帐,丁拓沉默地载着梦颖去银行办理还款和撤封事宜。 领着那张注销单,她心中有无限感慨。“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如果没有你,只怕……” “别说了!”丁拓摇头,“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你要什么?” 丁拓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久久之后才说:“妳!我要妳!” 她的脸色瞬间刷白,身子摇摇欲坠,他连忙上前搂住她纤弱的腰。 “你要我……做什么?”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不过你不能不管杜伯伯,所以……” 这话再清楚不过,他要她的人、她的身体,他要报复,报复她当年的背叛。“这算是交易吗?”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我可以考虑看看吗?” “当然,这种事必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丝毫勉强不得的。”丁拓长叹口气,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留在身边?重新追求她?别傻了!现在她见到他,不仅没有半点的喜悦之情,还差点逃之夭夭呢!“我送你去见杜伯伯,把房子已经撤封的好消息告诉他。” 不容她拒绝,丁拓拉着她离开餐厅,立即驱车前往医院。 当杜梦颖在医院门口下车,正担心丁拓会跟上来时,没想到他却摆一摆手,驾着汽车扬长而去,留下她一人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发呆。 第三章 杜元勋出院了!其实,他也不过在医院待了四天,经过医师检查后,认为身体状况已经可以回家休养了,便让他出院。毕竟住院是要花钱的,而健保实施后,各大医院几乎是一床难求,那天若不是丁拓运用关系,恐怕杜元勋还没有病房可住呢! 一手搀扶着父亲,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还有医生开的药,杜梦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在医院门口,他们停下脚步“小梦,我们坐出租车回去吗?”杜元勋靠着墙壁站定,回头望着满头大汗的女儿。 “是啊!我那辆破车自从上次在路上和人家擦撞后,现在还在保养厂检修,当然只能坐出租车回去。” “那……小拓呢?他不是帮我们解决了困难,可是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他来呢?难不成他还不肯原谅我,所以不来看我?连出院都……” 杜梦颖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父亲已经连着几天问起丁拓的消息,但丁拓来不来又岂是她所能掌握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桩“交易”在,真见了面,她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此她倒希望他不要那么早出现的好! 但上帝显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远远地,她就看见丁拓斜靠着他那辆墨绿色宾主对她挥手,然后大步走上前。 第6章 “对不起,杜伯伯,我来迟了!” “你是……你是小拓?”杜元勋惊讶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成熟的男子。“你真是那个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小拓?” “是我,我真的是小拓!”丁拓露齿一笑,低下身子扶着杜元勋。 “嗯!几年不见,完全脱去脂粉气,现在可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杜元勋赞许道,不过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丝丝愧疚。“你还怪我吗?小拓?” 丁拓摇摇头,真挚的笑容映在他俊美的脸庞,“那不能全怪杜伯伯,而且我早就忘记那件事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他扶着杜元勋上车,然后又走过来接过杜梦颖手中的东西。“你觉得我不该来的,是不是?” 原本和丁拓并肩走着的杜梦颖,听到这话时身体轻颤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等送杜伯伯回家后再告诉你,不过千万不能让杜伯伯知道这件事,这是我和你的“交易”!” 已经想好了?这五个字就像有人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他当真这么恨她?杜梦颖有着想转身逃跑的冲动,她不想知道丁拓会怎么做,她也不相信他会变得如此无情、重利,会为了报复她当年的背叛,以金钱买下她!不会的! “上车吧!”丁拓手扶着车门,对呆楞住的她提醒道。 杜梦颖浑浑噩噩地上车,一路上,只听见丁拓和父亲不断交谈着,说起过去几年的一切,而她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 “小梦,你就陪小拓去吃饭吧!”回到家,杜元勋对女儿如是说道。 “杜伯伯,那您要吃什么?”丁拓皱起眉头,他完全理解老人家的心意,却有些担心梦颖的反应,她太沉寂、太安静了。 “小梦,你回来时,在巷子口帮我带碗大卤面,外加一个韭菜盒子好了。”杜元勋挥挥手,要他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刚才在车上,丁拓已经告诉他父亲丁茂英过世的消息,看来对他打击不小。 “这样好了,我和丁拓出去买东西回来煮,我们一起在家里吃。”杜梦颖看出父亲眼里的那份落寞之意,不想留父亲一个人在家过久,又想到丁拓要跟自己说的话,因此才提议两个人出去买菜。一来两人有机会可以单独相处,二来也不必让父亲独自沈湎在悲伤的情绪中,毕竟他才刚出院,经不起病魔的再次折腾! 她关上父亲的房门,两人遂离开了家。 “你想说什么,说吧!”走在前头的杜梦颖,经过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时停下来对着丁拓说。 “买完东西再说吧!”准备跟她一起去超级市场买东西的丁拓,显然不打算马上说。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她坚持道。 丁拓定定地瞅着她,良久才用双手将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让她无所遁形,无处逃脱。“你书法教室现在还有几个学生?” 杜梦颖诧异极了,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八个左右,不过都是已经快到期的。” “那好,我希望你把书法教室关掉,到我公司上班。” “为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杜梦颖说什么也不肯到他公司上班,因为她和社会脱节太久,根本什么也不会,去那里只会徒增麻烦。而且真要去他公司上班,岂不是制造两人朝夕相处的机会? 不过丁拓的用意正是想制造两人的相处机会,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逃走的! “但是七、八个学生,加上基本的水电、纸墨等开销,根本没有办法维持你和杜伯伯的生活,况且杜伯伯还得上医院看病哪!” “这……”丁拓说得合情合理,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呢! “那七、八个学生,就让杜伯伯去教吧!你的书法都是他教的,由他接替再适当不过,而且替老人家找点事做,会让他觉得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不必完全依靠女儿过日子。我想这么点事,你应该会答应,而他也胜任得了吧?说不定他的身体会因此一天好过一天!你也可以学点东西,不再和社会脱节。” 丁拓的一番话,教杜梦颖哑口无言。不可否认,他的确比自己更了解父亲的心理。其实私底下杜元勋也几次表示过,要她到外面去上班,书法教室就交给他来照顾,但她心中对人群有着无法克服的疏离感和恐惧感,使得她一直没将父亲的话当一回事,直到现在丁拓点醒。是啊!说不定爸爸真的是闷出病来的!毕竟不是每个老人家都喜欢依赖子女过活,特别是像父亲如此倔强的人,更是不必说了。看样子,她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可是你开的不是计算机公司吗?我对那些根本一窍不通,既不懂计算机又不会写程序,连基本的打字都不会,你要我去做什么?” 丁拓几乎是失笑出声,“小梦,我公司里有的是人才,论维修,有工程部的维修师;论写程序,有程序设计师;说打字,也有专门的打字小姐;连报表、绘图,都有专门人员在负责,我不需要你去帮我做这些事。”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名特别助理,最近工厂里的事情特别多,公司的事又忙不完,现在这名秘书老跟我抱怨,说是忙得没时间谈恋爱;所以我要你当我的特别助理,为我打点一切的事,顺便分摊她的工作。” “我不会打字、不会用计算机、不懂得如何和客户沟通……” “小梦,这些东西没有人天生就会的,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我记得你学过速记,语文能力更是一级棒,这些就足够了。” “速记?” “对啊!在国外,秘书的先决条件是速记,这样可以把老板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然后才整理成文字;而你会的,正是这个。”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吗?”她弄不懂,丁拓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当然不只这个,你到我公司就要遵守公司的规定,按时上下班。”他凑近她低声说:“而你的休息时间、下班后的时间,甚至星期六、日,都是我的;还有,我出差时你得跟着我一起去。” 他的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了,杜梦颖俨然成为丁拓的午妻、假日之妻了!她抬起头望着他,“这就是你要的?” “嗯!”他心口不一地点头,上帝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照顾杜伯伯,他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他的话,狠狠地击中杜梦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知道父亲永远是她最终的牵挂,有了他这句话,教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谢谢你!” “小梦!”丁拓忍不住低下头想吻她,但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提醒了他qi書網-奇书,现在是大白天,而此处是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巷子。按捺住心中的悸动,他沙哑着声音说:“我们走吧!别让杜伯伯等太久。” ※※※※※※※※※※※※※※※ 仿佛知道了梦颖的决定似的,过没几天,丁拓便抱来一大堆计算机基础入门书籍,从认识计算机、打字方法速成,至文书处理、绘图、办公室软件,乃至dos、窗口95、lotus外加inter,可说样样皆备。另外还有一些关于元茂电子的经营状况、员工调查等内部资料,他甚至还亲自为梦颖组装了一台最新配备的计算机,连带一台彩色的激光打印机。 “这是什么?”望着这么一堆书和计算机,杜梦颖几乎是傻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书啊!”丁拓似笑非笑地说着。“上面我都打好阅读编号了,你就依照顺序阅读,然后在计算机上实际练习;像lotus和95这些系统,等你比较有基础时我再教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呢?”对于他在说什么,杜梦颖完全是有听没有懂,更有些不悦他擅自为她作决定。 “因为你的好胜心、你的聪慧,还有……你是我的小梦。”他低下头碰了碰她因诧异而来不及闭上的樱唇后,轻笑着转身离去。 丁拓就这么丢下一堆书和一台计算机后就离开了杜家。呆坐在这堆书前,杜梦颖根本就没有翻阅的兴趣和勇气;直到两天后,她才开始打开第一页书,开始步入她的计算机世界。 丁拓果然没有说错,她确实是好胜、聪慧的,从前会对计算机抱着一份畏惧,是因为不了解,可是一旦接触、用心投入后,杜梦颖便发现它真是一个五彩缤纷,什么都有的知识大宝库;而且开始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停下来。她不再终日沉溺于自哀自怜中,也慢慢将过去罗志宁所带给她的阴影拋到脑后。现在经过书局和计算机卖场时,她都会进去逛一逛,看看新的信息,翻翻自己可能有需要的书籍,甚至买回一片又一片的光盘,自己安装、自己玩,一切都显得那么乐趣无穷。而丁拓每隔几天就会来看看她的进度,教她一些比较专业的知识。 ※※※※※※※※※※※※※※※ 夜已经很深了,从杜家老旧的透天楼房二楼窗户透出的光线,只见一男一女并肩坐在计算机前面,男的很仔细地在向女子解释着什么,而女子则频频点头,握着鼠标的手也不停动着,那就是丁拓和杜梦颖。他正在教她怎么上网络寻找资料,如何发e-mail,如何bbs站中和人交谈。 “是这样吗?” 依着指示做好后,杜梦颖转过头问丁拓,不料他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望,彼此间的距离不到两公分。 第7章 丁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低声问:“你会再咬我吗?” 杜梦颖尚未回过神,整个人已被丁拓抱过去坐在他腿上,他灼热得会烧人的唇覆盖住她的,温柔又期求地吸吮着她的甜蜜。 她怔楞地不知该如何反应,记忆快速流转着,眼前浮现出罗志宁带着惩罚的冷酷脸庞:但慢慢地,那脸变成丁拓深情又含笑的凝视。是啊!这唇,是如此温柔;这吻,是如此熟悉,这是她所爱恋的丁拓啊!在那灰色没有希望的岁月里,自己不正是依赖着对他的思念,才让自己活下来的? “小梦,你怎么连接吻都不会了呢?”察觉到怀中人的迟疑,丁拓好笑地抬起头,“来,把嘴张开,眼睛闭上,否则我怎么吻你呢?” 这次,火辣辣的情欲在斗室中流窜,交缠的舌瓣重温着昔日的记忆,微喘的呼吸透露着彼此的心意,一切是如此美好、如此自然,让人几乎要忘记身在何方。不过,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的缠绵,惊醒沉溺在感情世界的两人。 他们急急抬起头,一看门口没有人,这才明白声音是隔壁房的杜元勋,因着喉咙不舒服所发出的,两人都松了口气。这时杜梦颖突然发现自己的上衣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露出穿著蕾丝内衣的雪白胸脯,红云迅速爬上她的双颊。 她别过头,犹如闪躲瘟疫般地跳离丁拓的怀抱,一面整理着衣裳,一面喘着气,努力用着平静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丁拓闻言,微微一楞,不明白刚刚还炽热如火的她,怎么会一下子翻脸要扫他出门,难道她还忘不了罗志宁,所以不肯接纳自己? 他站起身,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毫不在意地当着她的面整理凌乱的衣衫,眼睛定定瞅住她。“利用完了把男人一脚踢开,就是你从婚姻中学习到的吗?现在我大概知道你和罗志宁为什么会离婚的原因了。” 杜梦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刚才那个温柔、热情的丁拓到哪里去了?怎会瞬间变得如此冷酷又不讲理?难道他在乎的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她的身体? “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离婚的原因?” “你心里有数!”他转身走出她的卧房,拿起置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便想开门下楼。突然,手握在门把的他,又定住脚步说:“下星期一我来接你去上班。”不等她回答,丁拓便下楼发动车子离去。 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车灯,无力感慢慢的溢满胸怀,怎么会这样?她只是不想让父亲发现他们在亲热的尴尬场面,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又跌入对他的依恋中,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度沉醉在情欲的世界里,怕陷得愈深又会再次饱尝痛苦和绝望。 难道这也错了? ※※※※※※※※※※※※※※※ 星期一一大早,丁拓果真依约来载杜梦颖去上班。 到了停车场,丁拓并没有马上下车,他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卡片递给她。“这是你的识别证,我们的办公大楼采计算机刷卡管理,不论上下班或是进出大门,都得刷卡。”他指着那串钥匙一一细说:“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你是我的特别助理,所以我把钥匙交给你;这是你的车钥匙,车子是由公司配给的,明天你就可以自己开车来上班,记得早点出门,别迷路。至于这两支,是我家大门和房间钥匙。” “为什么给我你家的钥匙?”杜梦颖有些不知所措地盯住那两支钥匙。 “别装傻,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这点,不是吗?改天我带你到我住的地方走走。” 她当然知道丁拓的意思,但她心里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改变心意,希望他别这么逼她。不过她也明白从接受他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拒绝的权利了。于是,她轻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丁拓身后走向公司。 就这样,杜梦颖开始了她的上班生涯。太久没有和社会接触、和人群竞争,她心中的那份紧张是可想而知的,做任何事都是战战兢兢的。幸好丁拓花了不少时间教她学计算机和职前教育,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如此紧张繁忙的日子。 刚开始那几天,她几乎都在忙着了解自己的工作。她有接不完的电话,开不完的会,排不完的行程;所以一直等到工作状况轨道,她才有多余的时间去熟悉周遭的人与环境。 因为杜梦颖直属于丁拓,所坐的位置也就在丁拓身旁不远之处,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门,也因此她的左右根本没有其它同事,唯一离她最近的,就是那个坐在总经理兼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的孙秘书;不过不知为何,那孙秘书似乎不太理人,除非必要的公事接触,否则她绝不开口和梦颖说话,因此梦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哪里得罪她了? 百思不解的杜梦颖,在自助餐店为丁拓和自己买午餐时,心里仍想着这个问题。“你是我们总经理兼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吧?”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猜测的问话。 杜梦颖猛地回头,看到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生得浓眉大眼,颇有英挺之气,身穿一套裤装,留着短发的女子正看着自己。 “我是杜梦颖,你是……” “我叫唐婉茵,工程部的程序设计师。”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杜梦颖,频频点头。“坐下来一起吃好不好?我们只知道总经理身边多了个特别助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咦?你怎么带两个便当?” “嗯!我得帮丁拓带饭回去,他还在忙呢!” 丁拓?她叫他丁拓?而不是总经理?看来关系匪浅喔!难怪孙映雪要成天臭着一张脸了。瞧这杜梦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美人相,那娴静温婉的气质和孙映雪美艳却咄咄逼人的霸势,恰成强烈对比。 记忆中,帮总经理带饭一向是孙映雪的工作,这可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呢!可是如今两人一同吃饭的机会被夺走了,工作又让人抢走一半;要是换成自己,恐怕也会气得七窍生烟吧?孙映雪对丁拓有好感,在公司中已是公开的秘密,她要如何面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呢?这倒是件有趣的事! “我喜欢你,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说不定我会是你除了总经理以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呢!” 杜梦颖欣喜地点头,老实说,她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个性有点男孩子气的唐婉茵,那爽朗、落落大方的谈吐,让梦颖当下毫不考虑的答应了。 ※※※※※※※※※※※※※※※ 这天下班后,杜梦颖开着她的新车载着唐婉茵,两人来到丁拓曾带她来过的“卡邦”餐厅吃饭。两人果真一见投缘,边吃边谈,唐婉茵还告诉了杜梦颖许多公司的事,让来上班没多久的她受益良多。 “小梦,你觉得孙映雪这个人怎么样?”唐婉茵觉得连名带姓喊她杜梦颖不好,喊杜小姐又生疏,喊梦颖又拗口,知道她父亲都叫她小梦后,便决定叫她小梦。 “她……我不会说,她很漂亮、工作能力不错,做起事情来也干净俐落,可是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她对我有敌意,却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你想知道原因?” “嗯!我刚到一个新的工作环境,总不希望一开始就得罪人。” “你没有错,如果真要说有错,那错的是总经理,也不是你。” “丁拓?” “没错!正是丁拓。” “他做错什么事?”杜梦颖惊讶极了,但或许是女人的直觉使然,一个想法却忽地窜入脑海中。“难道他和孙秘书……” “不对,不是他和孙映雪有什么,而是孙映雪对他很有意思。其实不只孙映雪,应该说公司所有的女同事都对总经理很有好感。因为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好,又事业有成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喜欢的;只是孙映雪比较积极,运气也比较好,当上他的秘书罢了。不过总经理最值得我们尊敬的不是他的个人魅力,而是他公私赏罚分明,处事果断明快,很少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公事上的判断;而且知人善任,肯将权力下放,这就是员工们为什么愿意为他卖命的原因所在。” 丁拓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他工作这段期间,杜梦颖充分了解到丁拓公私分明的个性,虽然两人关系如此复杂,但一旦她做错事时,他也会不客气地指正。因此现在她十分感谢丁拓要她来上班的决定,虽然仍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何在,起码自己因工作上的肯定,而渐渐走出那远离人群的疏离感。 “不过你知道吗?丁拓虽没有给过孙映雪什么明示,可也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他有时会带着她应酬、赴宴、出差,还曾经有人看过他们一起出游呢!” “那他们两个是……”杜梦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原来如此,难怪孙映雪要对自己充满敌意了。 “没有人知道!咦?小梦,你会泠吗?”唐婉茵注意到杜梦颖在发抖,关心地问。 “没事,我们走了吧!这里冷气太强,吹得我好冷。” ※※※※※※※※※※※※※※※ 第二天,杜梦颖带着恍惚与怀疑去上班,刚落座没多久,丁拓的门便打了开来。孙映雪从里头冲出来,看见杜梦颖,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摀着脸夺门而出。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一大早从丁拓的办公室里出来?还有,丁拓已经来了吗?他虽不迟到,可是也不会这么早来的。杜梦颖站起身走近一看,却赫然看见丁拓衣衫有些不整地坐在沙发上,一面用着面纸擦拭嘴唇,仿佛要拭去什么痕迹似的。 第8章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我昨晚睡在办公室里没有回去。”一见是她,丁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看见了吗?不会这么巧吧!丁拓觉得自己的头痛得简直快要爆炸,只怪自己昨夜随意在沙发上睡觉,说不定着凉了呢!他声音沙哑地说:“小梦,帮我倒杯水,顺便找找看有没有阿司匹灵。” 听到他没有回去,杜梦颖觉得像是有人拿着铁锤猛敲她的头一般,整个人突觉晕眩起来;他没有回去,孙映雪又刚刚从这里出来,这不证明了唐婉茵昨晚说的事情是真的……但,就算真是如此,这也不关你杜梦颖的事,丁拓要和什么人在一起根本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没有资格!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隐隐作痛! 一整天杜梦颖都浑浑噩噩、机械武地工作着,直到丁拓拿着一份资料站在她面前,她仍浑然不觉。 “这是什么?” 杜梦颖抬起头,只见丁拓铁青着脸瞪着她。 “我不是告诉过你,也教过你这东西怎么算吗?你怎么会算错?你知不知道差一个数字,公司的年收入就会损失几千万?” “我……” “重算,没有算好,今天就留下来加班!” 丁拓的吼声,让一向没有关着门的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同情地摇摇头,因为丁拓平时不生气则已,一发起脾气来,是谁也承受不起的。唐婉茵在门口对她眨眨眼,做了个要她加油的手势;至于孙映雪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瞪着她。 杜梦颖咬着唇,双手在计算机键盘上敲打着,想重新将数字算出来。无奈昨天唐婉茵的话,以及今天一大早所撞见的场面,轮流地在她脑袋里旋转着,教她无论怎么算、怎么弄,总是无法算出来。 直到下班,公司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连孙映雪也走了。临走前她来到杜梦颖的桌子前冷冷地说:“可怜的小助理,这根本就不该是你的工作,不过也多亏你帮忙,否则我还没有时间和丁拓一起出去呢!” 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杜梦颖心中的委屈顿时一涌而现,难道丁拓要自己来上班,就是为了要她分担孙映雪的工作,好让孙映雪有时间和他约会? 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孤独与凄冷都在此刻跑来作伴。杜梦颖几乎忍不住想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场,但心中的那股倔强与好胜,让她继续坐在位置上敲着键盘,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小梦,你怎么还在这里?”丁拓诧异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望见梦颖疲惫地坐在位子上工作着,“我以为你回家了,到处找你。” 他是到处找不到她之后,才想到她可能还在办公室加班,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你不是说没做好就留下来加班做到好吗?” 丁拓内心一阵悸动,她竟然将自己一时的气话当真?老天,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真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没有找到她,她是不是要这么继续做下去? “别弄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我做完才下班!” “小梦,这东西不急着弄完,明天再做也是一样。” “不要!”她固执地摇着头。 丁拓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托起她的脸,果不其然,那洁白无瑕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小梦!别哭!”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心疼不已地低哄着,一面吻去她的泪水。 “不……”杜梦颖的话淹没在丁拓的热吻中,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顺势压住她,双唇沿着脸、颈子吻到那美丽雪白的胸脯,她让这吻弄得心神荡漾,不知所措;既想拒绝却又舍不得他温暖的怀抱,不过丁拓解决这个两难的局面,他突然踩了煞车,双眸直盯着她。 “你昨天晚上和谁出去了?” 她根本尚未从那纠葛缠绕的情欲中恢复,又如何消化这问题?不过丁拓却把这反应视作默认,他又一次低下头去吻她,但这次是霸道、粗鲁又不讲理的吻。敏感如她,立刻感受到他的怒气,与双唇中的需索和惩罚之意,这让消逝好些时日,那潜意识中的排挤、畏缩与恐惧再次重新涌上心头,梦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推开丁拓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放开我!” 被推下沙发的丁拓错愕地看着她因喘息而起伏着的胸口,与写满紧张戒慎的脸,怎么回事?她又回到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梦了!他只是想知道昨天是谁和在她一起。昨天,他原本要带她到自己住的地方看看,并准备了礼物,打算给两人一个浪漫之夜。没想到一下班,便见到她和一个瘦削的身影驾车离开,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顿时打翻了醋桶,索性不回家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可是她和别人离开的画面却一直刺激着他,让他一整天心情都很恶劣,于是当那份资料出错时,强忍多时的妒意与怒气终于爆发,这也是他下午为何会大发脾气的原因所在。 “小梦,到底怎么了?”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杜梦颖边说着,边拿起自己的皮包似乎准备要离开,而她脸上的惊惧,显然是源自于丁拓。 “小梦,我是丁拓,你到底怎么啦?” 丁拓上前一把拉住她,但是梦颖依然挣扎着要离开。“放开我,我要回家,放开我!” “小梦!” 这声大吼,总算让她静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头啜泣着。 “小梦,对不起,吓到你了,可是你也把我吓坏了。”丁拓轻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轻拍着她的双肩,缓缓地拥她入怀,“我送你回家,嗯?” “不要,我自己开车回去。” 轻叹口气,丁拓无奈地点点头,他关好所有的电源以及开关,陪着梦颖到停车场开车,临上车前,他采进窗口说:“我会开车在后面跟着你,这样比较安全;还有,明天记得去办护照,我们要去新加坡开会,没有护照你哪里也不能去。” 杜梦颖点点头,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当她的车驶离停车场时,丁拓也开车在后面跟着。看到他的车灯,梦颖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反应过度,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克服自己,因为那是内心深处最痛的创伤啊! 对不起,阿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紧握着方向盘,她无声呼唤着这个八年来从未忘记的名字。 第四章 缆车缓缓往前滑动,新加坡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 湛蓝的海,几乎要与天空连成一线,而蓊郁的翠绿,连绵白净的沙滩,似乎正向着游客招手;这里正是新加坡引以为傲的观光胜地--圣陶沙。 几天的会议开下来,尽是一堆数字和报告,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后,杜梦颖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疲惫,而丁拓虽早巳习惯这样紧凑的生活,却也有几分不耐。因此他临时决定延后回台的时间,带着梦颖到圣陶沙来玩两天。 一向喜欢海洋的杜梦颖,见到那一片湛蓝的汪洋,心中的喜悦与悸动是可想而知的,她把相机递给丁拓,“阿拓,帮我照张相,好不好?” 丁拓的眼睛眯了起来,尽力掩饰着内心涌起的骚动,不动声色地为她照相,她终于肯叫他阿拓了!自从重逢以来,她一直叫他丁拓,他不是不喜欢,毕竟大多数的人都连名带姓地喊他;但对他而言,她是不一样的。小时候,她会跟前跟后喊他“拓哥哥”;长大后,两人陷入那不可自拔的热恋中时,她喊他阿拓,特别是在无尽的缠绵中,那一声声的“阿拓”,代表的是两人永不停息的爱恋。这一阵子,听她喊了这么久的丁拓,现在她终于又肯喊他阿拓了。是她的心已经回到自己身边,还是这美丽的婆娑之洋,减低了她的戒心?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为这小小的转变欣喜着。 随后,杜梦颖和丁拓两人参观了海底公园、新加坡先驱博物馆、蝴蝶馆以及海事博物馆,更在亚洲区以及火山区中流连忘返,欣赏着南美洲的劲歌热舞,穿梭在中国传统建筑中。当夜幕低垂时,他们跟着观光人群走到音乐喷泉前找好位置坐定,随着水柱喷起,雷射光的折射变换,一幕幕曼妙歌舞在眼前上映着。梦颖像个孩子般抓住丁拓的手,兴奋地又喊又叫,等到节目结束、曲终人散时,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依偎在丁拓怀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让梦颖急着想脱离这份亲昵,丁拓却摇头了。 他珍惜这一刻,也会永远忘不了她一面擦拭着汗水,又一面笑喊着要他帮忙照相的样子,更爱她像个兴奋的孩子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的模样。呵!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爱她,不论她是不是背叛过他、是不是爱他,他就是爱这一刻的小梦;因为现在的她显得如此无邪、如此美丽,活脱就是音乐喷泉里那个闪动着一对翅膀的天使。是啊!她是天使。一直是他的天使! “饿不饿?我们回饭店吃饭吧!明天还有半天时间可以到沙滩上玩玩水、打打高尔夫球。” 晚餐后,杜梦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房间,这是间双人房:偌大的房间,沙发、电视、小客厅什么都有,就是只有一张床,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对于丁拓这样的安排,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依然免不了有些紧张,自己真的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接受男人、接受丁拓吗? 浴室脱去穿了一天的脏衣服,杜梦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胴体,镜子中的女人身材姣好,有着吹弹可破的雪白皮肤和修长的四肢,胸部尖挺丰满,纤腰美臀,除了腹部右侧那一道长长的疤痕外,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昔日那曾经遍布全身的伤,如今已经消失无踪,可是那狠狠抽在心头上的痛消失了吗? 第9章 她怀疑地想着。 踏入浴池,杜梦颖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将整个身体埋入热水中,似乎想借着水洗去存在心中多时的疙瘩;她不停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男人是丁拓,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丁拓,不是那个说爱她又不断伤害她的罗志宁,他远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踏出浴池,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因为在热水中泡得过久而显得泛红的肌肤,胡乱地穿上浴袍;一定出浴室,便看到丁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头上罩着一本杂志。 “我正在想是不是要破门而入叫醒你呢?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他坐起身,望向发梢还滴着水,只穿一件浴袍的梦颖,深邃的眼睛不禁射出一道异样神采。难怪古人有句形容词叫“出水芙蓉”,现在拿来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丁拓走上前,一把揽她入怀,嗅着那柔软身躯上所散发出的清香,他陶醉了,但是怀中的人儿却很杀风景地问:“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说呢?”他低下头搜寻她的唇。 “我们这算什么?男上司和女部属的办公室恋情?还是被救者对恩人以身相许来回报?或者,我根本就只是你的情妇?”梦颖一面闪躲着丁拓不断落下的吻,一面绞尽脑汁拖延他的动作,虽然心中知道这些都于事无补,但内心的阴影让她不愿就这么妥协,也害怕即将到来的事。 “都不是。”他抱起她一同倒在床上,双手俐落地扯开她浴袍的带子,轻抚着那滑腻白嫩的肌肤,“我们只是一对旧情复燃的恋人,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形下,彻底释放隐藏已久的人性本能。如果你硬是要一个答案,这就是我的答案,我要你!” 杜梦颖知道丁拓在敷衍她,在玩弄文字游戏,可是她依然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努力。“可是万一被人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要我如何在公司继续立足呢?他们会说我是利用美色来得到这个工作……” “由他去!我才不在乎!”他忙碌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吋肌肤,根本就没有听进她的话,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在乎!” “小梦!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丁拓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动作,他准备好好吻醒眼前这个固执的小东西,但是眼睛一转,却突然瞥见那雪白无瑕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是什么?” “没有,这只是我割盲肠留下的伤痕。”杜梦颖慌慌张张地遮掩着。 “小梦,你的盲肠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割掉了,而且是我送你到医院去的,你忘了吗?这根本不是割盲肠的伤痕!”丁拓伸手就要去摸,他得仔细看看,记忆中的她身上并没有这样一道伤痕;如果有,以他们过去何等亲昵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不要,这不关你的事。” 杜梦颖跳起身,打算从床的另一端溜走,但是丁拓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拖,然后迅速地将她压在身下,半是命令半是威胁地说:“别想瞒我,这是不是你结婚后才有的?” “不是,你别瞎猜!” “是不是罗志宁打你?弄伤你的?还是你出过什么意外?” “不是、都不是!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泪水沿着梦颖的脸颊滴落在床铺上,她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丁拓。“放开我,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凝视着泣不成声,哭成个泪人儿的梦颖,丁拓心疼了。他的心宛如有无数利刃在割着,为什么?为什么只要一提起罗志宁,提起那段婚姻,她就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然后退入她所建构的城堡中,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他想错了?难道罗志宁真的做过伤害她的事?他不愿意朝这方面想,但种种迹象却让他不由得不这么想。 丁拓默然了!他站起身穿上衣服,眼见心上人欲言又止的哀泣,在在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怀疑起自己把她带入公司,留在他身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他得厘清这一切才是。 丁拓走了出去,含着泪水的杜梦颖见他离开,心中更是悲不可抑。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要让她和丁拓相恋,却又拆散他们?既然拆散他们,又为何让他们重逢?而且是在她如此尴尬的局面下?他又为什么肯出面帮助自己?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得到她?对于丁拓,她不知该恨他还是爱他! 八年前,丁拓在她身上种下的因,使得她不得不嫁给罗志宁,却也直接导致她和罗志宁的婚姻破碎!这该怪罗志宁的善妒、多疑,还是在她心中始终没有消逝过的影子--丁拓?或者追根究柢,根本就是上天在捉弄人? 过去,罗志宁对她所造成的种种痛苦与伤害,因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但是丁拓的出现,却又教她一一想起:想起那段争吵不休的日子,想起孤独一人等待的夜晚,想起罗志宁堂而皇之地带女人回家,想起他酒后加诸在她身上的拳脚相向。这些就在她以为即将消逝远去的同时,又硬生生地从潜意识中被唤醒。 她能忘记过去,重新和丁拓开始吗?她该告诉丁拓她当初嫁给罗志宁的真相,以及婚后遭遇一连串不如意的生活吗?他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还是像其它人一样只是可怜同情罢了? 她不要丁拓的同情与怜悯,她要他真心坦诚的接纳与对待,但是可能吗?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尝试! 杜梦颖想着哭着,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终于,疲累使得她沉沉睡去,但却睡得很不安稳。她又做起那多年没有做过的恶梦,又梦见罗志宁拿着皮带不断向她抽打,她哀求、哭泣着,不要,不要-- “不要!” “小梦,你怎么啦?” “阿拓?”杜梦颖睁开眼见到丁拓关怀焦急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酸,孤独、委屈、不如意全数一涌而上,哇的一声哭倒在丁拓怀中。 丁拓满怀怜惜地拥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他不该留她一人在房中的。“小梦,没事!没事!你只是作恶梦罢了!” “阿拓,你还要我吗?”她终于知道,只有在丁拓怀中才是她的幸福,她才会感到安全,因此就算这幸福只有一个晚上,她也要紧紧抓住,把过去的不愉快统统拋到九霄云外,把自己完全交给丁拓。 “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那……什么都不要问,我要你现在爱我。” “小梦?”丁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那个一直拒绝他的小梦吗? “我要你现在爱我,还是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我怕你醒来后会后悔。”他摇头道。 “从我答应接受你的帮助,到你公司上班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后悔之心,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杜梦颖主动地抬起头去亲吻丁拓的唇,丁拓,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两人饥渴的唇交触,滚烫的身躯交缠着,将对彼此的爱化作一个个的抚触与爱怜;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灵交合中,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丁拓,让丁拓充实她的空虚,让丁拓在今夜为她赶走过去的阴影! ※※※※※※※※※※※※※※※ 从杜家的旧房子走出来,外面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是丁拓的心却在滴血:伫立在街头,他却有一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仿徨。 杜元勋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小拓,我把小梦交给你了!这孩子吃了很多苦,受尽所有的委屈,为的就是我这老头子;要不是我,她哪会过着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呢?所幸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别再让她掉眼泪、受委屈了。 小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你怕我知道了以后就不要你、不爱你了吗?丁拓在心中吶喊着。天啊!没想到一向被他捧在手掌心,当作天使般呵护、宠爱的女人,竟会被另一个男人当作畜生一样地打骂对待,难怪她会咬他,难怪她一见他生气,情绪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且无法控制,难怪她会害怕男人的接近,原来是这样!小梦,我可怜的小梦,这些年来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受尽多少委屈? 他喝令自己不要再想,但杜元勋所说的话却一遍又一遍,像录音带似地在他脑中重复播放:小梦嫁给罗志宁之后不久,罗志宁每每喝醉酒就会对她拳打脚踢,甚至还带着女人回家玩乐! 到现在他才知道,那七百万是杜元勋瞒着女儿抵押房子借给罗志宁,也终于知道她身上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虽然心疼,但丁拓还是得感谢那道伤痕,没有那一刀,恐怕法院还没这么容易就判决离婚呢! 小梦,你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啊!丈夫的背叛、无情的拳脚相向,这一切一切在你心中烙下多深的伤痕! 丁拓在心中喃喃自语,他开始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自己所说过的话,甚至恨起自己来;他情愿自己没有背着小梦来找杜伯伯,情愿自己依然还不知道,更希望自己能耐心等着她准备好亲口说出来。 坐上驾驶座,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内心澎湃激动的情绪让他不知不觉?踩油门,加速前进。从士林飙上高架桥,再从高架桥上了高速公路,沿途呼啸南下,将满腔愤怒发泄在飞驰的车速中。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罗志宁的,虽然杜伯伯说罗志宁因失手杀伤梦颖而被判刑入狱,但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那是因吵架失手所造成的。 第10章 为了替心爱的梦颖讨回公道,不论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他揪出来!他发誓! 就在丁拓沉溺在不可自拔的情绪中时,身边的大哥大突然响起。他定定神,略略减慢速度将车开到外车道,然后才接起电话。 “我是丁拓。”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对方没有报名字,丁拓却一下就认出她的声音。“小梦,什么事?”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语气不自觉地也跟着轻柔了起来,原本激动高昂的情绪慢慢静了下来。 “祁律师打电话来说你和他有约,可是你的行事历中并没有这个安排,他说他四点钟会到办公室来,你要怎么处理呢?” “这是今天中午我自己临时约的,对不起,忘记通知你。小梦,你帮我取消下午所有的约会,我有要事和暮云商量。” “好,你几点钟回来?” 他抬头望望路标,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飘到台中来了! “我人在台中,两个钟头后会赶到,如果时间到了我还没到,帮我招呼一下暮、云,你们见过的。” “我知道了,开车小心。” “小梦!”当她要挂上电话时,丁拓猛地喊道。 “还有事吗?” “待会儿打个电话给杜伯伯,说你不回去了,晚上我带你去走走。”他想她、想要她、想爱她,更心疼她;同时也决定暂时不让她知道自己曾经找过她父亲的事。如果她不愿意告诉自己,一定是有原因,那么就等她做好准备,等到她所认为的好时机到了再说吧! 杜梦颖迟疑老半天,才缓缓地说:“我会打电话的,你自己小心。” 挂上电话,杜梦颖心里七上八下,从新加坡回来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她一直等着丁拓提出要求,不管任何事,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她都会答应。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说什么。他每天正常上下班,是一个无可挑剔、认真尽职的好上司;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以及有空时会到家里探望父亲以外,他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要求。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有些许的失望。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丁拓以行动证明了他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就算是对她也是相同的态度,有奖励也有责惩,杜绝一些人看热闹的心态,也让那些已经蠢蠢欲动的传言消失无踪。当然,她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连带一向视她为眼中钉的孙映雪,都慢慢的转变了态度,说话也不再那么夹枪带剑的。 放下杂乱的思绪,杜梦颖开始专注在工作上,正当她全神贯注为丁拓整理一份明天的会议报告时,门口一男一女的谈话声,让她停下工作。 “大律师,和您谈话不是要收钱的吗?我孙映雪既没付钱,当然就没有和您谈话的荣幸。” “说话别这么尖酸刻薄,老是这样,男人不会喜欢的。”一个男人回道,从他的话里,听得出那份促狭意味。 “喜不喜欢干你何事?” “至少我不喜欢。” “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在乎你喜不喜欢!” “哦?那丁拓呢?” “你……” “祁律师,你来了?”杜梦颖听出那个男人是祁暮云,赶忙出来招呼,只见孙映雪气得双颊泛红,眼睛发亮,一副想把祁暮云吃下肚的模样,倒是祁暮云仍旧老神在在地对她笑了笑。 “好久不见,丁拓呢?”祁暮云笑笑说道。 “他不在,你可以回去了。”孙映雪抢在杜梦颖之前回话,似乎不想让他留下来。 “总经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一下。”杜梦颖不愠不火地说着,将祁暮云请入丁拓的办公室,然后走出来泡茶。 “他不喝茶,只喝热咖啡。”孙映雪站在茶水间门口说道。 听到这话,杜梦颖诧异地回头看她,她怎么会知道祁暮云不喝茶只喝热咖啡? 惊觉自己失言的孙映雪撇撇嘴,转身离开。杜梦颖觉得十分的不解,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因为以前祁暮云常来这儿,所以她才会知道的吧! 放下茶包,她转而取出咖啡罐,放了一汤匙在咖啡壶里煮,又弄了些热水准备替丁拓泡茶,因为丁拓恰恰和祁暮云相反,只喝茶,绝少喝咖啡。 端着咖啡和茶,杜梦颖走到孙映雪桌前,狐疑地看着她,孙映雪盯住咖啡,缓缓伸出二根手指头后,便又自顾自的工作起来,这举动更杜让梦颖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她将咖啡端给祁暮云,见他舀了两汤匙的奶精,不加糖地喝起来,这才明白。 “你和孙秘书本来就认识吗?” 祁暮云漂亮的黑眸顿时蒙上一片阴影,他抬头望着杜梦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和丁拓认识多久了?” 杜梦颖微微一怔,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呢?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丁拓呢?”祁暮云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之色,笑了笑转移话题,“他中午打电话叫我一定要来,怎么自己反而不见了?” “他在台中,现在应该已经到台北了,你再等一会儿。” 果不其然,话才刚说完,丁拓已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冲着梦颖一笑,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于是丁拓和祁暮云两人从下午四点便开始关在办公室里会谈,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有出来,已经和丁拓约好的杜梦颖眼见他们尚未结束会谈,也只好继续等着。 夜幕渐渐笼罩大地,随着同事一个一个离开,灯也一盏一盏的熄灭,最后只剩下走道的小灯。杜梦颖看着依然紧闭的门,那两个人似乎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什么要的事需要商谈这么久? 正想着时,门打开了,首先走出来的是祁暮云,他对杜梦颖点点头,又回过头对丁拓说:“这件事我马上去办,不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会比较好。”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梦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 走到门口,祁暮云赫然看见早就该下班的孙映雪,喜色倏地爬上双眼。“还没走?我送妳!” “谢了!不敢劳驾。”孙映雪站起身,理都不理祁暮云地整理自己的包包,打算走人。 “他早和人约好了,轮不到你的。”祁暮云双手抱胸意有所指地说。 孙映雪听到这话,脸色一白,瞪大眼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再见!” “映雪,不要这么倔,我道歉总可以了吧?”祁暮云上前拉住她的手。 “放手,否则我告你性骚扰!” “请便!”嘴里是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差点忘了,你是大律师,我这区区小女子怎么告得动你呢?” “映雪,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孙映雪瞪视着他,脸上泛起阵阵复杂的神色,“来不及了!”说完,她背起皮包快步离开,留下祁暮云独自空叹气,好个倔强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还是不成?”丁拓似乎对这一切了然于胸,但是杜梦颖却看得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回事? 祁暮云摇摇头,落寞地转身离开。 杜梦颖纳闷地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丁拓。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认识吗?” “和我们一样久!” 丁拓没头没尾地回道,一面回头锁门,等一切弄好走出办公大楼,天上早已布满星星,“先别问,我们去吃饭,然后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 吃过晚饭后,杜梦颖莫名其妙地跟着丁拓上车,车子七弯八拐的前进,最后开始往上爬坡,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车程才停下来。“下车看看,喜不喜欢?” 杜梦颖依着丁拓的话下了车,放眼望去,正是一片万家灯火,闪闪烁烁,衬着黑黝黝的山头,深沉的夜空在此时反而显得湛蓝。回身一看,四周是一幢幢的别墅,小径上是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盏盏晕黄的街灯照射下,竟然让人有回到儿时时光的错觉,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喜欢吗?”专注地盯着她脸上如梦似幻的神情,丁拓知道自己做对了,当初他会斥资买下这原本已半荒芜的房屋改建,看上的正是那与童年相似的景致。 “我……我觉得好象又回到过去,你和小蓉带着我一起去溪边抓虾,可惜这里没有溪流,否则会更像。”小蓉就是丁蓉,丁拓在美国的妹妹,也是梦颖的儿时玩伴。 “山下有溪流,但是水不太干净,改天我们到深坑吃豆腐时再看好了。”丁拓若有所感地点头,转身去停车。 趁着丁拓将车停入车库时,杜梦颖自行打开庭院小灯,用先前丁拓给的钥匙开门进去。走进屋内,穿过弧形玄关,俐落气派的客厅尽现在眼前,圆形的银弧石壁面,夹杂着披土和文化石的点缀,配上一组黑色的真皮沙发,气氛在冷寂中塑造出一丝孤傲之美,喷沙玻璃后面,是造型奇特的玻璃餐桌,钢管椅子,这一切在在显示出主人的用心布置。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似乎缺少那么点温度。 她沿着弧形楼梯上楼,楼上是主卧室及书房。偌大的主卧室,简洁明亮,没有一件赘物,而宽敞的书房则有一列靠着墙壁打造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梦颖知道,这源于他爱看书的习惯。她随意抽出一本翻看,又放了回去。一回头,书桌上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中的女孩一头长发,青春甜美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不是自己大学时在澄清湖游玩时拍下的吗?怎么他还留着? “喜欢这里吗?”丁拓倚着门,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问,似乎她喜不喜欢才是重点。 第11章 “嗯!这里空气好,环境宁静,屋子也很舒服。”杜梦颖不动声色地放回照片,但细心如他,却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丁拓走上前,眼睛闪闪发亮地说:“看过房间了?” “看过了,除了床和衣橱外几乎没什么布置,这和你的行事作风不太吻合。” “因为我等着女主人来布置。”他凑上前,慢慢搂住她,“小梦,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接杜伯伯来这里住,我在一楼准备了一个房间给他,老人家实在不适合住在都市里,太吵、太脏,又太不安全了。” “可是这是你的房子……” “傻小梦,你还不懂吗?这房子是为你和我两人买下的,我把大部分的地方空着,就是想等你来布置,你不是一直很遗憾,当年没能按照兴趣去念建筑、学室内设计吗?” “可是我……” “不许你用任何理由拒绝!” 丁拓低下头温柔地以唇堵住她的话,双手抱起她走向卧房,将两人埋入那柔软的被窝中。不一会儿,空气中只听到冷气运转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娇喘声。 久久之后,杜梦颖将头枕在丁拓宽阔温暖的胸膛上,疲惫让她几乎昏昏欲睡;但是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使得她迟迟不肯闭上眼睛,怕一觉醒来,又会只是一场梦。 “累不累?”轻抚着她无瑕的脸庞,丁拓爱怜地问。 杜梦颖慵懒地伸伸腰,像只倍受溺爱的小猫,蜷缩在他怀中。“不累,可是得早点睡,明天一早你还有会要开呢!” “我知道,妳也是。” 丁拓又一次重重地吻了她,这才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正想熄灯就寝时,门铃却很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我去看看,你别起来。” 看着丁拓起身披上外衣下楼,杜梦颖先将床头灯转小等着他回来,不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拓却没有上来,难不成什么事耽搁了? 杜梦颖不由得也起床,从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出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房门站在楼梯口往下看,隐约中她看到一个女人靠在丁拓肩头不住地哭泣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女人来找他?是邻居?朋友?还是另一个他曾经带回家的女人?这想法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赤着脚不声不响地下楼,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只听到丁拓低沉的声音。 “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章 杜梦颖无法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嘴,一对眼睛瞪得老大,盯住他们两人的背影。 背对客厅的丁拓根本不知道她已经下楼,仍温柔低哄着孙映雪。直到孙映雪抬起泪痕斑斑的脸,顿时宛如有五百吨炸药在杜梦颖脑中炸开来似的,她身子不住摇晃着,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眼前在丁拓怀中哭泣的女人,竟是那个冷艳照人的孙秘书,孙映雪。 仿佛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丁拓慢慢转过身,当他看见杜梦颖紧咬着唇,一脸的惊骇与不可置信时,立刻知道她误会了。“小梦,你怎么下来了?” 他放开孙映雪,跨步上前想解释,但身后的孙映雪却先开口:“丁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以为……我以为你这里随时都欢迎我来……” “映雪,你说什么傻话?我这里当然欢迎你来。”说完这话,他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老天!他在说什么?现在这种混沌暧昧的状况还不够吗?自己还加油添醋? “对不起,我……”脑袋一片空白的杜梦颖连话都说不完全,原来她并不是丁拓唯一带回家的女人,原来真正常来这里的人是孙映雪,原来公司里的传闻是真的。 唐婉茵说过的话,一次又一次在她脑中激荡着:丁拓虽没有给过孙映雪什么明示,可也没有拒绝过她的示好,他有时会带着她应酬、赴宴、出差,还曾经有人看过他们一起出游呢! 实在可笑,她原本那依然存在心中的一丝丝冀望,如今已然幻灭。她竟还天真地想,也许自己和丁拓真有复合的可能,也许丁拓对自己仍有那么一点爱意,但是她却忽略了时光荏苒;人会变,人心也是会变的,既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梦,又岂能希望丁拓仍是那个痴情不悔的丁拓? 可笑啊!丁拓他根本就没有给你什么承诺,也没有应允过你什么海誓山盟,这哪称得上是背叛?说不定真正被背叛的,反而是那孙映雪,否则她怎么会看见自己时一脸的震惊? “小梦,听我说,你看到的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丁拓着急的想上前解释。但她那受过伤害的心,能听得进自己的解释吗? “不必解释,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笨,没有认清自己是什么身分。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深深一鞠躬,她匆匆奔上楼,想将自己隐藏起来。看到她既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怒,反而是委曲求全、责备自己的态度,丁拓完全楞住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几乎无法动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直到想起杜元勋曾告诉他的话,顿时整个人回过神。他奔上楼,在楼梯中间拦住她。 “小梦,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你原本就有这样做的权利。”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是你的妻子,连女朋友都说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你的下属,下属怎么有权利去干涉上司做什么呢?别让孙小姐等太久,人家是专程来找你的。” “小梦,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所说出来的话,一个罗志宁竟能让你变得如此软弱、没有骨气,难道杜伯伯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那样子伤害你……” 杜梦颖猛地抬起头,“你去找过爸爸?他告诉你什么?” 丁拓抿着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因为我关心你。” “关心我?你是这样关心我的?去刺探一个人的隐私叫关心?爸爸告诉你些什么事?说他外面有女人?还是说他打我?” “小梦,杜伯伯和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要听,我不要你们的关心。”那长久以来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儿自尊,又因为真相的揭穿而粉碎,她摀着耳朵,转身挣脱丁拓的手奔上楼。 “小梦,别这样!” 丁拓又一次上前想拉她,但是怒急攻心的杜梦颖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为了摆脱那纠缠不清的手,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却忘记了他们是站在楼梯上;到她回过神时,丁拓已经整个人摔下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阿拓!阿拓!” ※※※※※※※※※※※※※※※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杜梦颖和孙映雪同时拥上前,推床上的丁拓依然紧闭着双眼,头部因刚动过手术而裹着层层的白纱布。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杜梦颖心中有说不出的后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 她们俩随着推床病房,医生说:“病人脑部受到撞击,血块已经取出,不过可能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症,只要好好休养,过一阵子就能够恢复,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对了,你们谁是他的家属?有一些手续必须要办理。” “他的家人都在美国,我可以代为处理吗?”在杜梦颖还未开口前,孙映雪便抢先说道。 “恐怕会有问题,你们还是尽快联络他的家属前来。” 当医生及护士出去后,孙映雪转过身冷冷地瞧着杜梦颖。“妳走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可以了!” “不,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照顾他?哼!你没有资格照顾他!”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是你把他推下楼的,如果不是你,他又哪会躺在这里?如果不是你不听他解释,他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爱他,更别说照顾他!看看你,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儿模样,见到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竟还能委曲求全地退让;要是我,不把那女人撕成两半才怪,真不知他看上你哪一点!”孙映雪咄咄逼人地指着杜梦颖的鼻子骂,仿佛一切的错都是她造成的。 性子向来温和的杜梦颖,遇到这么一个泼辣的孙映雪,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响应,竟随着她的叫嚷边说边退,给逼到病房外去了。 眼睁睁看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杜梦颖陡然失去重心地跌坐在地上,懊悔、担心、自责的泪水一滴滴掉落。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爱丁拓呢?今天的杜梦颖不过是个失婚妇女,论外貌,比不上孙映雪的年轻貌美;论聪明才智,没有她的干练与专业;论个性,更远远不及她的积极进取。而现在,又差点害死丁拓,这么一个样样不如人的女人,有何资格和丁拓如此出类拔萃的伟岸男子在一起? 是了!该是你退出的时候了!只要丁拓可以安然无恙,只要丁拓可以恢复健康,她愿意退出,不再做什么重修旧好、再续前缘的梦,她也不再奢想可以过着像从前一样的日子,只要他能好起来。 杜梦颖巍巍颤颤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呆坐在病房前的长椅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不知自己有多疲累,只希望能听到孙映雪出来向她说一声“丁拓无恙”,那么她就心满意足了! 杜梦颖这一等,竟不知不觉等到第二天早上。当疲惫至极的杜梦颖恍恍惚惚的状态时,门忽然开了,孙映雪脸色难看至极地瞪视着她。 “他醒了吗?”杜梦颖立刻跳起来问道。 孙映雪漠然不语,只是让开一条路让她进去。 第12章 见到这情形,惊疑之情霎时溢满她胸口,莫非他有什么不测? 杜梦颖忐忑不安的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踏入病房。 床上的丁拓一看见她,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小梦!” “别起来,你刚动完手术呢!”杜梦颖连忙按住他,重新为他盖好被子。 丁拓虚弱地笑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她当然不会受伤,推人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小梦,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带你去北海一周了。” 什么北海一周?他在说什么?“阿拓,我们没有要去北海一周啊?” “妳忘了?昨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我说过替你庆祝完生日后,要带你去北海一周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出车祸。” 杜梦颖如遭电殛般楞在当场,二十岁生日?那不是十年前的事吗?十年前两人庆祝完她二十岁的生日后,便驱车想去北海一周,不料在滨海公路上为闪避一辆砂石车而撞上路边的树,当时丁拓和她都受伤不轻,现在他怎么会提起这件事?难道他忘记发生了什么事? “阿拓,你忘记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忘记,我们不是说要一起到北海岸去玩吗?怎么啦?”瞧她一脸疑惑的表情,丁拓顿了顿,“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阿拓,你记不记得你是一家计算机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四年前才从美国回来,你还帮我还清债务……” “小梦,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还在念博士班吗?而你,我的小天使,才刚满二十岁哪!” 他真的不记得了!他真的忘记以前的事……不,正确地说,他忘记这十年当中他们所发生的一切,忘记八年前她背叛他嫁给罗志宁,也忘记了他们重逢之后的事情,当然更忘记昨夜的缠绵与纷争! “他忘记了!他根本记不得我,他一醒过来就说要见你,为什么他会忘记我而记得你?为什么?”孙映雪半是纳闷半是愤怒地说着。 “因为他们认识的时间几乎有一辈子了,而你,不过是丁拓回到台湾后才认识的。”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说着,他是祁暮云。 “你怎么会来?”孙映雪张大眼睛,似乎有些惊讶他的消息灵通,随后才恍然地看向杜梦颖。“是你通知他来的吗?” 杜梦颖点点头,“阿拓在急救时,我去打的电话。” “小梦,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丁伯母和小蓉,小蓉会搭明天的飞机回来。” “你们……”瞧他们两人熟稔的模样,孙映雪不由得升起一丝妒意。 其实她哪知道,有关丁拓和祁暮云之间的事,都是丁拓自己告诉梦颖的,否则梦颖怎么会想到在危急时通知祁暮云呢? 祁暮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走上前,对一脸莫名其妙的丁拓说:“我想,你大概也不记得我了吧?” “你是……” “我叫祁暮云,是个律师,你在美国认识的哥儿们。” ※※※※※※※※※※※※※※※ “为什么她会知道你的电话,而且好象对你和丁拓非常了解?”孙映雪双手抱胸,冷冷瞪视着祁暮云。 祁暮云从西装口袋取出烟来点着,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盯住她说:“我才想问你,怎么刚爬下我的床,就迫不及待去找丁拓?想来个一箭双鹏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起码丁拓不会拒绝我,不会故意说话刺激我!”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简直让她快气炸了,几乎想冲上前抢下他口中的烟往地上丢,不过她还是强忍住这份冲动。 “别自欺欺人了,丁拓对你根本没有兴趣,否则那天陪着他去新加坡的不会是小梦,而是你。” “小梦?”他竟然叫她小梦?难道他们已经熟悉到可以呼唤彼此昵名的地步?一丝丝嫉妒慢慢爬上她姣好的脸庞,“你喜欢她?” “当然,没有男人能拒绝这么一个兼具天使与魔鬼特质的女人,既温柔得像天使,却又有着魔鬼般的致命吸引力。” “但她是丁拓的女人……” “那又何妨?况且男未娶女未嫁,很公平的竞争。你不也知道丁拓心中根本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却还等着他?” “那是我的事。” “是吗?”祁暮云捻熄烟一步步近她,“那你又把我置于何种地位?” 他猛地将她搂进怀中,放肆又霸道地堵住那惊讶得来不及闭上的嘴,他带有烟草味道的唇恣意地蹂躏着她的唇,然而这吻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他倏地放开她,眼中满是嘲讽。“你心里想的是丁拓,身体想的却是我!”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祁暮云脸上立即多出五道清晰的指痕,他错愕地瞪着孙映雪眼眶中隐约可见的泪光,“映雪!”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伤害我?”抚着疼痛的手掌心,孙映雪的泪珠滚滚而下,她爱这个男人,却老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难道男人喜欢的,真的是像杜梦颖那般温柔似水的女人?她是喜欢丁拓,那是因为丁拓总是对她很温柔,不像暮云只会气她。他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呢? “映雪,你听我解释……”祁暮云有些心慌、有些心疼,心里知道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伤了她,但他不是有心的,若不是弄不清她的心,他又岂会如此? “别碰我!你去心疼你的小梦,去啊!哈!哈!哈!都一样,你们男人都一样……”老天,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坚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脆弱的心,也需要人呵护的…… 眼睁睁看着孙映雪离开自己的视线,祁暮云既恼又悔,他又伤害她了!为何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总是像刺猬般伤害彼此?他明明爱她啊!为何总说些伤害她的话? ※※※※※※※※※※※※※※※ 丁拓终于可以出院了,祁暮云接到丁蓉的电话后,便来到医院准备接他出院。他一走到病房门口,正巧遇到丁蓉。 “丁拓呢?” “在里面。” “我进去看他,你先去停车场暖车,顺便等小梦。她去买点东西,我要她直接到停车场找我们。” “嗯!”丁蓉无异议接受,往停车场方向而去。 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丁蓉不耐烦地频频看表,怎么还不来呢?等了一阵子后,她终于看见一个窈窕身影向车子这边走来。可来了,还以为她又要失约呢! 凝视那逐渐靠近的俏丽身影,丁蓉不得不承认,上天是不公平的,八年了,她竟然还是那么美丽,而且更因为岁月的洗炼,让那完美无瑕的面容增添一丝成熟与娴静之美;难怪大哥要爱之如狂,甘愿为她坐爱牢,甚至竭尽所能地照顾她、帮助她,但是她又给大哥带来什么? 当年,她的背叛,让大哥过了好一段非人的生活,一度还想自我毁灭,所幸借着工作与亲情、友情的支持,让他走了出来;没想到这次回到台湾,却又掉入同一个感情的漩涡中。 小梦,我该怎么对待你呢?我该不该原谅你过去对大哥的背叛与伤害?他是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弃他而去?丁蓉喃喃自语着。 杜梦颖才刚靠近车边,车门便打开了,丁蓉带着墨镜走出来。“我等妳好久了。” “对不起,我去买一些阿拓喜欢吃的菜。”虽然看不出丁蓉的表情,但从她的反应,杜梦颖也猜出二一。“小蓉,阿拓呢?” “大哥还在病房里,暮云在照顾他。”丁蓉转过身面对她,“小梦,如果不是大哥坚持,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靠近他,看看你把他害得多惨,看看他为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现在他丧失记忆,什么都不记得,却仍然对你念念不忘,我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让他失望。”这些话从她回台湾那天就想对梦颖说了,但因为每次见到她时,大哥都在一旁,为了大哥的伤,她也就忍了下来。现在,趁着大哥和暮云都不在场,她必须好好跟她说清楚。 丁蓉不等杜梦颖回答,就自顾自的坐进车内,留下她一人提着两大袋的东西呆立在原地。 对于丁家人的误解,杜梦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别在意,毕竟当年对不起丁拓的是她,现在把丁拓害成这样的也是她,可是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抹不去的痛苦与哀伤呢?如果那时候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丁拓,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种局面? 如今,不仅丁家的人对她不谅解,连公司里的同事,也都用着异色眼光来看她,仿佛她是个魅惑男人的妖女似的。女同事见了她,说话总是夹枪带剑、语多讽刺;男同事见了她,眼神暧昧、言语挑逗,那种态度实在令人不堪!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当初她接受丁拓的条件错了吗?难道她爱丁拓错了?爱一个人,竟会如此痛苦,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让罗志宁一刀捅死算了,说不定还有人会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而不是像现在,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她。 “怎么提了两大袋的东西站在这里发呆呢?”祁暮云扶着丁拓走出来时,见到她满脸凄然,诧异地问道。 “小梦,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太阳这么大,当心中暑了。”丁拓伸手想帮她提走那两袋东西,却让祁暮云抢了个先。 对此刻的丁拓而言,杜梦颖仍是当年那个娇俏甜美的小天使,他早巳忘记她曾背叛过自己的事实,当然也忘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这究竟该悲或是该喜呢? 一行人上车后,车子缓缓车潮中,当他们抵达丁拓位于深坑山上的住所时,时间已近中午。 第13章 为庆祝丁拓出院,他们在山下买了些深坑豆腐,杜梦颖又特别下厨煮了几道丁拓爱吃的菜,四个人围桌吃饭,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虽然大家各怀心思,但是都尽力告诉丁拓有关他自己的事,好唤醒他的记忆。 饭后,祁暮云和丁蓉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杜梦颖则陪着丁拓在房子里上上下下走着,让他熟悉环境。 两人走到书房,丁拓见到一排排整齐有致的书,诧异地问:“我很喜欢看书吗?从学校毕业后,也不改这习惯?” “嗯!”梦颖点点头,确实如此,举凡古典文学、中外人文,到政治、经济,甚至宗教、哲学,在这书架上一应俱全。 “这张照片,在澄清湖拍的,对不对?”丁拓拿起书桌上那张照片,正确无误地说出拍摄地点,但是拍摄时间他却想不起来。 杜梦颖走上前拿下那张照片,低声说:“那年我们从南投开始玩起,一路南下玩到垦丁,再从台东、花莲到宜兰,走北宜公路回来,这张是在澄清湖拍的。” 她这么一说,丁拓脑中仿佛电影银幕般一幕幕迅速的掠过,他们两人白天一起游山玩水,感受大自然的壮丽,领略台湾乡村宜人的风土民情;夜晚则是他们俩缠绵爱恋的时间,在一次次无尽的眷恋中,许下一句句的海誓山盟。 愿意化作一滴滴的雨,停留在你发梢上,嗅着你的香甜:愿意是那天使的羽翼,伴随着你冲破黑暗的遮蔽,迎向光明。我美丽的天使,你可愿意属于我? 记忆像海浪般一波波涌向他的心田,那曾经封闭的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渐渐的,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怎么掉下楼梯,也想起那个夜晚,那本该是个绮丽的夜,却没想到会如此收场。看着身旁恬静温婉的梦颖,丁拓不觉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在他难以做下决定时,脑海中倏地又出现一场景,当她在看见映雪和自己暧昧不明的拥抱时,她竟是这般的委屈退让,既不愤怒也不嫉妒?小梦,在你心中,你是怎么看我的?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们十年来都是一对情人,是不是?”丁拓决定暂时隐瞒自己已恢复记忆的事。 这个试探性的问题,竟教杜梦颖刷白了脸。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他失去了记忆,虽然知道自己是谁,却忘记了十年的光阴,十年的记忆!她该说实话吗?该告诉他自己曾经结过婚又离婚的事实,还是就这么将错就错? “我……我们……”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小梦?”他还等着她的答案,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杜梦颖抬起头望着他期待的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踮起脚尖,凑上自己的唇,轻轻吻了吻他。 丁拓低叹一声,揽住她的腰,细致又缠绵地吻她,同时抱起她纤弱的身子躺在书桌上,顺势压住她,难分难舍地温存起来。 突地,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哥,妈妈从美国打电话……”丁蓉的话语戛然而止,乍见两人凌乱的衣衫,饱含情欲的脸庞以及纠缠的身躯,她知道自己撞见了什么,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去,嘴里还不忘道歉。 “该死!”丁拓懊恼地放开杜梦颖,花了几秒钟抚平激昂的身心,才开口:“妈妈在哪支电话上?” “客厅那支。” “我知道了。”丁拓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卧室去接电话。 杜梦颖慌乱地整理着衣衫,却突然想起,他怎么知道客厅的电话在卧房有分机?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不,不会的,看他的眼神、他的行为,都不像已经恢复记忆的样子,是自己太多心了吧! 而丁蓉则在丁拓走后跟着书房,并且顺手将门关上。“小梦,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一抹红晕淡淡地浮上杜梦颖姣好的脸上,显然被人撞见她与丁拓亲热的尴尬依然未去。 丁蓉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笑起来。“你还是这么怕羞,别介意,这种事在美国司空见惯,连大马路上都可以见到的,不过我并不是要跟你谈这个。” “那你想谈什么?阿拓吗?” “不愧是小梦,竟然可以猜出我在想什么。我想问你,你爱不爱我大哥?” 杜梦颖美丽的眼睛顿时蒙上一团雾气,望向窗外蓝蓝的天空,她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你是除了阿拓以外最了解我的人,又何必多问呢?” 了解?是啊!她是了解她,但是她所了解的是八年前的杜梦颖,从知道她背叛了大哥嫁给别人那一刻起,她所熟悉的那个小梦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更何况,已经事隔八年,她怎会知道她还爱不爱大哥。 “如果你不爱他,请你现在就离开他,免得又让他再一次地受到伤害。他对你的感情很深,所以你根本无法想象当年在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他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先是终日喝得醉醺醺,喊着要跳金门大桥;然后又像个工作狂般没日没夜地让自己忙碌着,弄到胃溃疡入院,到现在他这胃溃疡的毛病还是没有好。小梦,如今他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你,所以不管你这些年来发生过什么事,我只希望你善待我哥哥,别再伤害他;不然,就请你立刻离开他!” 你怎么知道受伤的只有他一人呢?杜梦颖幽幽地站起身,心中默默说着,但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就会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残忍,竟然想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他?”丁蓉冷眼看着梦颖,她并不是真的要她离开,而是要知道她是否真的爱着哥哥,是否以后不会再伤害他。 “我不会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至少,会等到他恢复记忆。”杜梦颖觉得自己再不走,只怕泪水就要当场决堤。 她捂着嘴匆匆奔出书房,直接奔下楼梯,泪水在瞬间迷蒙了视线,她找了个没有人看得见的隐密大树旁,紧紧咬着自己的手,无声地任由热泪奔流。 她也想爱他,也想象以前一样依偎在他怀中撒娇,接受他的爱宠;但是她能吗?如今的自己不但不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梦,更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因为她怕,她已经毁了一个罗志宁,她能再毁了丁拓吗?对于罗志宁,她有愧疚、有怨恨;但对于丁拓,却是全然的爱意,正因为这样,她更要离开他! 她过于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惊醒了她。 “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 她猛地回过头,祁暮云关怀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含笑地递过手帕给她,“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事,谢谢你!” “他给你气受吗?不可能,他什么都不记得,没理由气你。我想一定是小蓉,对不对?她怪你害她哥哥受伤?” 祁暮云敏锐的观察力让杜梦颖不觉有些心慌,她急忙否认:“不是的,你别胡乱瞎猜!” “小梦,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受苦了。” “你……”这语带玄机的话,教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和骆真萍律师是旧识。”祁暮云毫不掩饰地直言道。 骆真萍?他认识骆真萍?骆真萍三个字宛如一把利刃般刺入杜梦颖心头,过度的震惊,让她身躯有些颤抖,“你还知道什么事?” “我知道你和罗志宁离婚的经过。”他跨前一步,“我还知道他因过失伤害以及烟毒罪入狱!” 第六章 “我知道你和罗志宁离婚的经过,而且他是因为过失伤害和烟毒罪入狱的,对不对?” 祁暮云这句话震得杜梦颖一颗心顿时揪紧,眼前的景物开始天旋地转。“你怎么知道?” “骆律师专打民事官司,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彼此常有联络,你的案子让她印象深刻,所以成了妇女婚姻专家的研究案例。不过你放心,他们只用代号和假名,不会暴露真名,没有人知道是你。” 杜梦颖纤弱的身子陡然地往下滑,若不是祁暮云眼明手快搂住她,只怕她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 “他知道吗?”她泪眼迷蒙地问。 祁暮云知道她指的是丁拓,当下微微一笑,“你父亲不是已经告诉他了?” “我相信爸爸自有分寸,他虽然会告诉阿拓,却不会全部告诉他。” 祁暮云听得心中一震,这话和丁拓的说法相同。那天下午他和丁拓两人在办公室一番长谈,丁拓也提到,杜元勋虽然说了,但话中似乎有所保留。 “他找过我,希望我能帮他调出当年的档案,他想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因为关系到你的私人权益,所以不是我所能答应的;但是我答应他,会找机会问问真萍,只是还没去进行,他就发生了意外。” “你们那天在办公室谈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小梦,别怪他,他也是出于一片爱你的心,他认为如果不先了解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和他之间永远无法坦诚以对,你们之间永远有着隔阂;他会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才不会伤害你,因为你变得太脆弱、太容易受伤害!” “可是,我怕他知道后,他会怪我、会恨我……” “小梦,看着我。”祁暮云无法置信地握住她柔弱的双肩,“看看我眼里的你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你有多美,多令人心疼,多让人心动吗?如果不是有映雪和丁拓在的话,我怕我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你!” 第14章 “暮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梦,别那么没自信,你已经脱离你的前夫,不再受控于他!我知道在经历过这么一场恶梦后,你觉得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甚至认为自己变得污秽骯脏,但那都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事实上,你依然美丽,依然有才气、有思想;你还是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没有必要因为过去而影响未来的日子。” 真不傀是律师!他的话不仅针针见血,而且对杜梦颖的心态了如指掌,但纵使如此,她还是摇头了。 “我知道,可是那实在太难了!我常常会在半夜被恶梦吓醒,常常梦见自己孤立无援,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能了解这种恐慌吗?” “小梦,那是因为你认为你自己是软弱的,其实并不是这样。这几年来,你还不是自己一个人照顾着父亲,担负起整个家庭的责任,你倒下去了吗?如果是真正的弱者早就因为承受不起心灵的压力而倒下;但是你没有,你不但站了起来,而且站得比谁都挺!” 祁暮云这番话教杜梦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整个人楞在原地。他轻叹口气搂她入怀,放肆自己拥有这片刻的温柔,只要一次就好,以后他不会,也没有这机会了。即使他已经渐渐地控制不了那份想爱她、保护她的冲动,但是他不能,而且一个孙映雪已经够令他头大的了,他不想让自己卷入别人的感情风暴中。 “谢谢你!” “不客气,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看看,也许有些话实在不想对人说,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又会不舒服,那就对心理医生说好了。”他放开了她。 “嗯!”杜梦颖点点头,既不接受也没有反对他的建议。“答应我,先别告诉他,好不好?” “他迟早会知道的!” “我知道,但我希望能够由我亲自来告诉他。” “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轻易离开他。”祁暮云仰起头却望见阳台上那挺拔的人影,不知他在那里伫立多久了。 “为什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杜梦颖也看见丁拓那瘦长的身子正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着他们。 “你没亲眼看见,但我可不想再看见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简直像个疯子的模样。那段日子里,他连作梦也喊着小梦,所以我第一次看见他陪着你到地方法院时,才会那么惊讶。” 杜梦颖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又涌上来。阿拓,你好傻,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呢?她的心隐隐抽痛着,有一种想要立刻扑入他怀中的冲动,但是她没有,任凭这股冲动来了又去。 祁暮云双手抱胸,盯住她犹豫、仿徨,泫然欲泣的模样,心想:“如果她有映雪的一半坚强,而映雪有她一半温柔就好了!”突地,看到梦颖正看着自己,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和孙秘书是旧识吗?”擦擦泪,杜梦颖问道。 提起那个他又爱又气的女人,一抹古怪的笑浮上他嘴角。“我十年前就认识她,她是一个聪明又事业心旺盛的女人,做起事情来样样不输给男人;这样的个性令人激赏,有时候也让人吃不消,所以我和她见了面不是吵架斗嘴,就是上床做爱。别人都很奇怪我们的相处方式,我和她倒是很习惯,直到丁拓和你的出现。”他转向杜梦颖,“小梦,你知道她为什么嫉妒你,对你有敌意吗?” 杜梦颖摇头,老实说,祁暮云的坦白还真让人意外。 “因为丁拓爱你,而我也快爱上你了。” “不对,你这么说不公平!她是个好女人,值得你全心全意对待、疼爱的好女人。况且一个女人有工作能力、有才华、经济独立,并不意味不需要人呵护疼爱。男人总是容易注意到弱者,却忽略女人的强势有时只是一种伪装,你不要被孙秘书坚强的外表给骗了。” 祁暮云眯起眼睛,心里赞叹着她对映雪的心态竟是如此了解,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 经过了几天的考虑,杜梦颖决定接受祁暮云的建议,去找这位韩姓的心理医生,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彻底走出过去的阴霾,她和丁拓将永远没有未来可言;即使有,也是将两人放置在随时会爆炸的危险边缘上。她不愿如此,更不愿再伤害他! 一次、两次的治疗或许看不出什么成效,但是一两个月下来,杜梦颖知道自己不一样了!她感觉到长久以来的抑郁、压力,正一点一点地掏出,心情也逐渐轻松起来,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虽然很缓慢,但她知道那是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而这转变也连带影响了丁拓。 对杜梦颖而言,丁拓依然是个病人,他仍旧丧失了十年的记忆,所以她总是很尽责地帮助他、提醒他,不论是在公司或是在家里,当然这增加了两人相处的机会,也引起更多旁人非议的眼光;只是一个未娶,一个单身,他人纵有千种议论,也只能在背后说说罢了! 这天,杜梦颖和丁拓陪着客户到新竹视察工厂后,两人一同驾车返回汐止,但是在途中,丁拓突然改变心意,决定不回公司而直接回深坑的家。对这决定,杜梦颖感到非常奇怪,这实在不像现在的丁拓,反而有点像还未失去记忆时那个潇洒、率性的丁拓;她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却不愿让自己知道? “为什么?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回公司还可以处理一些事。”步下车子的杜梦颖忍不住抱怨着。 “我想和你独处。”刚停好车的丁拓偏过头看着她。“最近你看起来好象有点不一样。” “你感觉到了?” “嗯!能告诉我原因吗?”丁拓拉过她,让两人一起靠着车子而立。 应该现在告诉他吗?不,还是等治疗告一段落,自己也真正准备好了,再告诉他。“我在进行一件事,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她那神秘兮兮的模样,教丁拓不由得皱紧双眉,脑海中浮现自己出院那天,在阳台上所看见的那一幕,暮云怎么为她拭泪,怎么搂着她轻声安慰的情景。他不愿意去揣测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与可能性,宁可告诉自己那只是偶然,暮云只是偶然遇见正在哭泣的她,基于朋友的立场给予安慰。但近来她的转变,却教丁拓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动摇了。她脸上时常洋溢的温柔笑意,双颊所染有的红晕,眼神流转的羞涩娇美,在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才会出现的征兆,莫非她和暮云…… 不,不会的,他相信暮云,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他该相信小梦吗?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曾经背叛过他一次,这次他会不会又重蹈覆辙呢?他怀疑着,不安地想着。 “什么事这么神秘?”他告诉自己要不动声色,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怀疑,说不定他的猜测是错的。 “有关我们两个人的事,可是现在不能说,以后再说好不好?”她低声轻语,将头埋入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果真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看来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丁拓的眼神渐渐冷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还是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挽回她? 他不知道,现在他只想爱她,只想用身体倾诉;她是属于他的!于是他一手圈紧她,一手打开车门,让两人跌入柔软舒适的汽车后座,四片灼热的唇骤然接触,便引发了不可收拾的欲海浮沉。他急切地解除两人身上的衣物障碍,狂烈又放肆地占有她,仿佛经由这样,他才能真正感觉她是属于他的。 从午后到黄昏,从黄昏到黑夜降临,从汽车后座到卧房,在一次次的两情缱绻中,倾诉着对彼此的爱意。 昏暗的卧室,除了窗外射入的淡淡月光外,几乎不见一物,但是这对依偎在心上人怀中熟睡的两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突然,不知名的原因让杜梦颖醒了过来。 “阿拓,现在几点?” 丁拓不情不愿地开了床头灯看看时间,“七点。” “糟糕,我晚上还有事。”一听到七点,杜梦颖慌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慌张张地欲爬下床。 “什么事?”丁拓蹙起眉头,双手依然紧紧搂住她的腰,不愿就这么放她离去。 “我和暮……”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她想,还是不要告诉他,免得横生误会,反正一起吃饭的,又不只她和暮云两人。于是她转口说:“我约了一位好几年没见面的朋友晚上七点半吃饭,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丁拓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她浴室穿衣打扮,他不想猜测,但心中仍不免怀疑那个要和她一起吃饭的“朋友”该不会是祁暮云吧? 杜梦颖匆匆忙忙跑下楼,临出门前,丁拓站在楼梯口喊道:“小梦,开我的车去,反正你现在坐出租车也来不及了,不如开车去。” “那你明天上班怎么办?” “你忘了我车库有两辆车?” “不,我抄快捷方式下去搭出租车好了,这样比较省事。” 等她走后,丁拓也跟着换衣服准备出门,就在他正要出门时,电话响了。 “丁拓,我猜杜梦颖今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吧?想不想知道今晚和她一起吃饭的人是谁?”打电话来的是孙映雪,她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15章 “谁?”丁拓不由得屏住呼吸。 “你的好朋友,名大律师祁暮云。” “你怎么知道?”丁拓哑着嗓子问,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成真。 “暮云的随身行事历忘在我这里,我看到他上面是这样写的,难道你不想跟过去看看?” “我相信小梦。”他心口不一地说着。 “你相信杜梦颖,但我可不相信,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暮云在女人这方面的纪录。” 这句话狠狠击中丁拓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信心崩溃了,但他还是顽固地说:“我忘了!” “你这句话只能骗别人,却瞒不过我,你早就恢复记忆了。” 丁拓默然了,他没有办法否认这个事实,看来自己的伪装很失败。“他们在哪里吃饭?” “沙露维雅,我现在正准备过去。” “好,你先去,我随后赶到。” 挂上电话,丁拓整个人靠在墙壁上不断喘着气,老天,他所爱的女人才刚下了他的床,就直奔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该怎么办?为什么历史又要重演?难道自己真的不该爱她? 匆匆拿起钥匙,他倒车准备离开,丁蓉在这时候回来。“哥,你要出去啊?” 车内的丁拓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地激活引擎。 丁蓉眼见他神色有异,当下连想都不想便打开车门坐进去,“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丁拓依然没有反应,他眼睛抬也下抬一下,就猛踩油门驱车下山。一路上,飞快的车速让丁蓉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快散掉了,她一面扣紧安全带,一面观察着丁拓冷然却隐隐泄漏出一丝怒意的表情;这种表情她曾见过,八年前,当他得知小梦嫁给罗志宁时,正是这种表情。难道,小梦…… 不,不会的,你不是答应我不再伤哥哥的心?一路上,丁蓉一颗心忐忑不安地跳着,直到车子靠近“沙露维雅”时,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但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蓉才刚吁了口气,前方红砖道上赫然出现好一段时日没见到的孙映雪!只见孙映雪对着他们招招手,不多久,丁拓将车子停下来,让她上车。 一上车,孙映雪递给丁拓一张已经泛黄的报纸。“你看!” 丁拓接过报纸低头一看,那原本就蹙着的眉头这下更舒展不开了。 那是一张民国八十年三月份的旧报纸,上头一则社会新闻的标题是“两女争夺一夫,原配惨遭砍伤”,大意是说男子罗志宁不堪大小老婆长期争吵不休,竟欲持刀自裁,不料误伤原配,原配愤而提出告诉。 报纸缓缓从丁拓手中滑落,原本漠然的眼睛多出一丝说不出的痛楚,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知觉也慢慢消逝。原来这就是她身上那道伤痕的由来,难怪她不肯说,难怪杜伯伯所说的话有所隐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依然爱着罗志宁,虽然他有外遇,虽然他对她动粗,但她的心里却还是爱着那个人。 小梦,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真相?为什么不肯坦承那七百万就是拿来帮助罗志宁的? 一种难听至极的苦笑,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这情况让孙映雪和丁蓉都吓了一跳。 “丁拓,你怎么啦?” “哥,你不要吓我!”看过报导的内容,丁蓉不放心地抓住丁拓的手,生怕他会有什么意外。 但是没有,丁拓出奇的冷静。“他们来了吗?” “来了,就坐在靠窗的第一桌。”孙映雪指着“沙露维雅”的玻璃窗。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只见杜梦颖和祁暮云两人面对面而坐,低声交谈着,祁暮云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杜梦颖连连抿嘴轻笑;那愉悦轻松的神情,是丁拓和她在一起时所没有看过的,而祁暮云说话时的款款深情,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太过分了!映雪,暮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他怎么可以……” “他已经这样做了!”孙映雪凄然回道,凝视着祁暮云对杜梦颖说话的温柔神情,那是他和自己相处时从没有过的,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觉中碎裂一地。 “我们回去吧!”丁拓眼睛直视着前方说。 “哥,你就这样回去?” “丁拓,你有君子的雅量我可没有,既然来了,当然得下车打声招呼。”收拾起满脸凄然的神色,孙映雪又恢复到那个女强人模样。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丁蓉见状也跟着一起下去;沈默许久的丁拓想了想,终于也跟着下车。 三个人接踵餐厅,直接走向毫不知情的祁暮云和杜梦颖,当双方眼神交会时,古怪又充满火药味的气氛顿时弥漫在“沙露维雅”内。 “不请我坐下?”孙映雪踱步上前,向诧异的两人打招呼。 看见孙映雪出现,已经够让杜梦颖惊讶了,但是真正让她无法相信的,是随后而至的丁拓和丁蓉。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孙映雪满眼风暴,冷冷盯着杜梦颖,艳丽的脸上有着嫉妒、心痛与愤怒,然后,一切发生得很快。瞧出不对劲的祁暮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孙映雪那个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杜梦颖白晰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震碎了夜晚的宁静与快乐。 “你……”杜梦颖错愕地瞪视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映雪,你怎么可以打人?”祁暮云连忙站起身挡在两人之间。 而丁拓则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杜梦颖这个人似的。 “我打她已经算客气了,我还想告她呢!”孙映雪拿出左手一直拎着的报纸丢向杜梦颖。“你看这是什么?” 报纸丢到一半便让祁暮云接住,他瞄了一眼,三两下便将报纸撕得粉碎。“映雪,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要胡闹。” “我胡闹?哼!我打她你心疼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问我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她继续咄咄逼人的转向杜梦颖。“杜梦颖,当年你的丈夫被别的女人抢走,所以今天你就来抢别人的男人?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说了!”绝望的泪水霎时盈满眼眶,缓缓地滑落双颊,杜梦颖望着一旁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一切发生的丁拓,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成一片一片,他眼里的冷淡、无情,教她感到痛心。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个失忆的病人,太清晰、太理智了!怪只怪自己沉醉在对他的爱恋中,竟然没有联想到他早恢复记忆,却不肯告诉她的可能。 “你……你早恢复记忆了,是不是?”她颤抖着身子,若不是祁暮云扶着她,只怕她早滑到地上去了。 丁拓没有回答,相反的,他转过身静静走出餐厅,这沉默正说明了一切。 “丁拓,你告诉我,你相不相信我?”杜梦颖忍不住追了上去,她可以不在乎全世界,却不能不在乎他。 “你已经粉碎了我对你的信任。”他背对着她低哑地说道,生怕自己一回头,会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拥她入怀,拭去她满脸的泪水。 “我……”话在她嘴里闷了老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懂了!” 说完,杜梦颖不顾众人好奇的眼光,连皮包、外套也没有拿,便夺门而出,不料在门口撞上一个正要进门的人。 “小梦,你怎么啦?”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真萍,快替我拦住她。”远处的祁暮云一眼瞧见骆真萍进门,急忙呼唤她拦住已经往外冲的杜梦颖。 红砖道路上,杜梦颖没命地跑着,仿佛身后有狰狞的魔鬼在追赶似的,高跟鞋绊倒了她的脚步,让她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膝盖、手肘多处擦伤,但心已碎的杜梦颖对此根本不在乎;她索性脱掉鞋子赤脚继续跑,路上的尖锐石头刺伤她的脚,她依然毫无知觉地跑着,直到自己累了,胸口疼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慢慢地放缓脚步。 “小梦,等等我!”骆真萍此刻真恨自己不是跑百米的好手,也没有飞毛腿的本事,一直无法追上梦颖,幸好她停了下来,否则再跑下去,她只怕要投降了。 杜梦颖无神地回过头,木然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骆真萍,脸上满是污泥、血渍与泪水。 “小梦,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骆真萍心疼地拿出面纸为她擦拭着,“暮云告诉我,你最近很不错,我正替你高兴呢!没想到……” 杜梦颖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神情痴呆地继续往前走,但是过度的伤心,加上刚刚一段奔跑,已让她的步伐有些颠簸不稳,骆真萍连忙拦住她。 “我的车刚好停在这附近,我们先上车再说。”不等她反应骆真萍便拉着她往巷子里走去,硬是将她塞入自己的车子里,点亮小灯后,她细心检查着她的伤口。 突地,杜梦颖抓住她的手,“骆律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走出过去,重新开始,为什么他不肯相信我?” 骆真萍无言了!她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但从餐厅一片混乱的情形以及现在梦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来判断,她知道这个小女人又受到了委屈。 轻拍着梦颖,骆真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让她尽情地哭着。 久久之后,杜梦颖慢慢止住泪水,哽咽地说:“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对不起,我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 “傻瓜,要你上车就是要送你回家。” 激活车子,一路上骆真萍什么都没有问,不是她不关心梦颖,而是她知道,在这当头询问只会加深梦颖的痛苦。 第16章 车子在巷子口停下,临下车前,骆真萍握住梦颖的手。“答应我,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改天我请你吃饭。” 对于这个当年找上她打离婚官司的小女人,骆真萍心中一直有种无法割舍的牵挂,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关心她。 杜梦颖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她的邀请。 走进庭院,她连忙整整自己的服装,不希望父亲看到自己的狼狈像,更不想让他老人家操心。就在她要上二楼时,隔壁邻居的王太太喊住了她。 “杜老师,你可回来了!” “王太太,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了你一整天,打电话去公司说你没回公司,下班时间到了又不见你的人影,真是急死我们了!” “王太太,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爸爸他……”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难道爸爸的病又……不!不会的,爸爸不会有事的。 “你父亲下午上课上到一半,突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我们几个人叫了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可是……” “可是什么?”杜梦颖不自觉地抓紧楼梯的扶手。 “医生急救了一小时,虽然你父亲曾经恢复心跳,但过没多久就不行了。” 爸爸……爸爸他……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离开的,不会的…… 杜梦颖不停喃喃念着,然后眼前一黑,晕倒在楼梯上。 第七章 祁暮云几乎想杀人了! 他眼睛泛红,脸上的神情是不寻常的冷静,他沉声说:“你这是干什么?抓奸吗?现在搞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相识这么久,除了出庭辩护外,孙映雪根本就没有看过祁暮云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表情。那玩世不恭,周旋在女人堆里的风流倜傥,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是令人忍不住打颤的冷。她顿时联想到自己可能犯了错误,但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她硬着头皮说:“你心疼了?是她不该……” 祁暮云抬起头望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点烟抽着。“刚刚那个是参加今晚饭局的第三人,她是六年前帮小梦打离婚官司的律师骆真萍,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在场所有人包括丁拓、丁蓉和孙映雪在内,听到骆真萍这个名字后,都脸色惨白的楞住了。因为“骆真萍”这三个字在律师界是赫赫有名的,她向来以处理妇女婚姻问题著称于法界,特别是前两个月所发生的一件杀夫案,那名当事妇女的律师就是骆真萍! 祁暮云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孙映雪。“这是妇女协会针对婚姻暴力所做的研究,当中一个个案,你可以看看。”接着,他又从自己的西装口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绒盒,“我本来打算处理完小梦的事,就要向你求婚的,现在大概没有必要了!” “暮云!”孙映雪捧着文件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她喊住就要转身离去的祁暮云,试图挽回什么。“不能怪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 “是,我是喜欢小梦,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心甘情愿地帮她吗?因为她纯真、善解人意,但却善良到自己伤害自己,她让我想到以前那个美丽、活泼、倔强却不知保护自己的你;只是现在,你已经变了,变得浑身带刺,变得会恣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暮云,你别走!”孙映雪低喊。 祁暮云默默拿起杜梦颖留下来的外套以及皮包递给丁拓,丁拓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因着他刚才的一番话而出现一丝激动。“暮云,你说今晚应该有三个人……” 祁暮云风马牛不相及地回道:“也许我不该多管闲事劝小梦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天杀的,她竟然因为爱你而接受我的蠢建议,希望能彻底解开心中的结,和你坦诚真心相待。”他盯着丁拓,“骆真萍是妇女协会的专属律师,她一直很关心小梦,希望小梦能提供自己的经验给那些遭受婚姻暴力、却无力抵抗的女人做见证,鼓励她们走出婚姻暴力。” “暮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丁拓沙哑地说道。 “你不是失去记忆,忘了这一切了吗?就算我告诉你,又能如何?” 祁暮云的话堵得丁拓哑口无言,没想到当初的犹豫竟然造成今天无法收拾的后果,他该怎么弥补小梦一再受伤的脆弱心灵呢? “她是个善良却愚蠢的女人,尤其愚蠢的是不该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你。我不知道过去你们之间发生什么问题,让她选择了另一个男人,但是从你今天的无情和武断来看,你根本没有资格爱她。” 这番话狠狠地击中丁拓的心,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一个旖旎的夜晚,竟会以这种结局收场。想起她离去时的伤心、绝望,丁拓的心整个纠结在一起,没想到伤害她最深的竟然会是自己?他曾经如此地痛恨罗志宁伤害她,也曾立誓要好好保护她、疼惜她,但却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接受那莫须有的屈辱!今天,不论任何人犯了什么错,都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而他却漠视心爱的女人被赏耳光,老天!怎么会这样? “小梦!”丁拓大喊一声,跌跌撞撞地奔出餐厅,在红砖道上寻找着那熟悉的倩影;但除了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的街景外,何来红颜踪影?他跑着、喊着,却无人响应;悔恨、心痛让他陡然跪在地上,心里不住地叫喊着:小梦,你在哪里? 他抬眼望向川流不息的车潮,目光环视一圈后,突然,一双被弃置在路旁的女用高跟鞋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奔过去捡起鞋子,一眼便认出那是梦颖的鞋子,因为今天下午是他亲手从她脚上脱下来的,他怎会认不出? 小梦,没了鞋,你怎么回家呢?他站起身,在茫茫夜色中寻找鞋的主人,无奈伊人芳踪杏杏,失望之情又再一次涌了上来;小梦,你在哪里? 这时,嘎的一声,一辆车子发出紧急剎车声。 “哥,快上来,我载你去小梦家,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丁蓉从车子里探出头对丁拓说。 手捧着她留下的衣服、皮包和鞋子,丁拓摇头,“她不会见我的,这次我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仰天长叹,拒绝妹妹的好意。灰蒙蒙的台北,看不见一颗星星,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星星上有一个守护天使;只是现在,他亲手把那颗星星拋向不知名的黑暗处,而天使,会有找回来的那一天吗? ※※※※※※※※※※※※※※※ 杜梦颖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 站在杜梦颖的办公桌旁,望着那收拾得整齐有致的桌面,以及椅背上挂着的薄毛衣外套,丁拓不禁发起楞来,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怪他的无情,还是一个人躲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暗自垂泪? 俗语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曾经有过的经验,让丁拓对梦颖又爱又怕,既爱她的温婉柔顺、羞涩热情,又怕她会像以前一样背叛自己,让他再一次跌落万丈深渊中。所以,那天当他在阳台上看见祁暮云安慰她,为她拭泪的模样,顿时点燃了他心中的嫉妒、怀疑之火;纵使拥她在怀中,也担心害怕,不知何时她又会离他而去。如果他不要怀疑她就好了! 丁拓苦笑着,商场上多年的征战与昔日情场的挫败,早已把他曾有的赤子之心磨得荡然无存。他怀疑、猜忌人性,终日在尔虏我诈、勾心斗角的商场中打滚,那个为爱痴狂的男人早就死了!也因为这样,他当初才会开下那样的无情条件,要心爱的女人接受;这样,他不仅能让她成为他的工作伙伴,更可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他却从没想过这样做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小梦,为什么你当初要接受我的条件呢?你该知道我这么做多少带着点报复,而你却无怨无悔地接受了。即使我没有给你任何承诺,你还是接受了!在你积极为了走出过去,所做的种种努力下,我又做了什么?除了怀疑、伤害外,就是不信任! 小梦!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再回来我身边? 丁拓想得入神了,以致敲门声响起,他仍不自觉;直到一份报告和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孙映雪把咖啡往前递,从不喝咖啡的丁拓略略迟疑一下,终于还是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滑入,那滋味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孙映雪不发一语地站着,等他喝完咖啡后才开口说道:“我已经看过了,你要看吗?” 那是祁暮云在“沙露维雅”丢给她的研究报告,在看完之后,她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我要等她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亲口对我说,如果她还肯对我说的话。”他轻轻摇头拒绝,神情却是坚定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胡乱猜测,瞎闹一通的话,你和她也不会……”孙映雪苍白着脸,眼底有着无限后悔。 “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我,我不该怀疑她,不该不相信她,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丁拓嘴角牵动着一丝勉强的微笑,透露他心中的挣扎。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嫉妒她,我嫉妒她能在短短时间内掳获你和暮云的心,更嫉妒她在工作上的表现,虽然我知道你找她来是为了减轻我的工作负担,纯粹是出于一片好意,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没有接受她的雅量。尤其是看到你和她出双入对,一起出差、一起吃饭,那有说有笑的模样,实在让人受不了。” 第17章 说话的同时,她眼里仿佛还闪着嫉妒的光芒。 丁拓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听着映雪吐露心声。他不是不知道映雪对他的好感,也知道她在与暮云的感情遇到挫折时转而向自己寻求安慰,可是他不能爱她,也没有办法接受她。一来,她是好朋友的女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夺人所爱;二来,他的心早在五岁那年就给了一个叫小梦的天使,虽然这些年来她结婚又离婚,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感情。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映雪。 “映雪,对不起,如果我曾明白表示立场,也许就不会造成你今天这种两难的局面。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我安排小梦到公司当我的特别助理,其实是有私心的。” “私心?” “对,我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日夜都能看到她,说明白些,我要她完全属于我!” 听了丁拓这番露骨的话,孙映雪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并不是为她,原来从头到尾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胡思乱想。“你真的这么爱她?” “我这辈子,可以说是为她而活,因她而有意义。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小梦是青梅竹马,从小我就认定她是我的新娘。”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 “你以为小梦是我这几个月才认识的,是不是?对不起,这又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让你知道。小梦的父亲和我父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一起从军杀敌,一起撤退来台,又一起在台湾娶妻生子;后来两人还合伙做生意、开公司,那家公司就是元茂电子的前身。五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小梦,那时她才出生没多久,圆圆滚滚,好安静、好可爱,简直像个小天使,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一辈子保护她、爱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让她嫁给别人?” 丁拓摇头,“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会是我的新娘,没想到造化弄人。二十五岁时,小梦在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她满二十岁生日那天,把自己交给了我;之后,我们像对小夫妻一样去做环岛蜜月旅行。那时虽然年轻、没钱,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这些甜美回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度过那八年没有她的日子。” “你为什么不早早娶她过门?也许今天就没有这么多悲剧发生了。” “我也是这样想,甚至已经开始做准备,并打算告诉所有人,我们要结婚了!可是天不从人愿,我父亲和小梦父亲合开的公司,因为用人不当而经营不善,几乎快倒闭;加上两位老人家又意见不合,以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断绝往来。杜伯伯还把手中的股份全卖给我父亲,爸爸一气之下,带着我们栘民美国,彻底断了最后一丝牵念。” 他转向孙映雪,脸上是痛苦、落寞的。“我是在美国知道小梦嫁给罗志宁的消息,那时的我根本无法接受,所以回来找她,想不到却看见她挺着肚子,挽着罗志宁的手逛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苦吗?我恨,我怨,恨她的薄情,也恨自己的痴心;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嫁给罗志宁,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婚。” “她是因为……”孙映雪本想说出自己所看到的资料,却想到丁拓并不想透过别人知道杜梦颖,于是又闭上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实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曾经,我受不了好奇心的驱使去问了杜伯伯,也拜托暮云帮我调查,因为她既是经过法院判决离婚,一定会有判决报告,有资料留存。现在我很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听小梦的话,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准备好再告诉我。”是啊!为什么不等呢?她曾经是那样哭着求你的,而你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许我应该亲自去向小梦道歉。”因为她,让一对原本可以重续前缘的佳偶顿时又各分东西,更彻底毁了自己的爱情;如果道歉可以挽回一切,可以让暮云原谅她,就算要她向梦颖下跪认错,她都愿意! “她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否则即使我去找她,她也会避不见面的;尤其她所受的伤害那么深。”丁拓长叹一口气,看着孙映雪憔悴不复亮丽的模样,几天前那个强势的女强人已经不见了,想必她的内心也承受了很大的折磨吧! “映雪,暮云呢?” “不晓得,那天他留下一枚戒指和这份报告后,我就没再见过他,电话、大哥大,还有事务所、家里都找不到他,我想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孙映雪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她紧咬着唇阻止自己哭出声。 丁拓伸出手想安慰她,却突然心头一凛,想起那天自己在阳台上看见的情景,会不会就是现在这种状况?果真如此,自己不是又犯了大错? “映雪,别伤心,我想暮云只是一时气愤,他不会真的不理你,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不,他的个性我很清楚,这次真的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丁拓,别管我,如果你还想要这段感情的话,我劝你快去找小梦,她现在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不希望暮云真的趁虚而入吧?”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小梦谁都不见,但不见得会拒绝暮云,万一暮云当真对她动了情,那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等到下班时间一到,立刻驱车赶到梦颖家,不过杜家那二层楼的房子漆黑一片,显然没有人在家。丁拓耐心地坐在车内,等候梦颖房间的灯亮起,但他失望了!从黄昏到深夜,二楼的灯一直都没有亮起,至于一楼的书法教室,那就更别提了。 接近凌晨的时间,丁拓拖着疲惫的身子开车回家,心里不禁怀疑,小梦和杜伯伯会去哪里? ※※※※※※※※※※※※※※※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丁拓又来到杜家,一样坐在车内等候。盼望着那熟悉的倩影会出现在窗前、楼梯口,可是他还是失望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慢慢低垂,路上行人渐渐变少,巷子里更是静无人踪,杜家依然一片漆黑;不仅他想见的人儿芳踪杳杳,连晚上有书法课的杜元勋也不见人影。丁拓的心开始烦躁起来,难道小梦家里真的出事了?还是她在心碎之下一走了之? 丁拓焦急地开门下车,正当他脚跨上楼梯准备上楼时,有人喊住了他:“先生,你找杜老师吗?” 丁拓回过头,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他身后。“我看你昨天来等,今天又来,应该是找杜老师的吧?你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你知道小梦去哪里了吗?” “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杜老师的男朋友,她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杜老先生过世了!真是可怜,他们就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我们看杜老师也是很孝顺的女孩子,没想到竟然没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真可怜,那天晚上我告诉她的时候,她当场就昏了过去。” 听到这话,丁拓一颗心猛地揪紧,呼吸几乎为之停止,老天!杜伯伯过世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大概有四天了,对了,就是星期一晚上,不对不对,是星期一下午,杜老先生在上课时突然昏倒在地,我们几个学生、邻居帮忙叫了救护车,还打电话联络杜老师,可是公司里找不到她的人,下了班也没回家;等到她晚上回来时,杜老先生早就过世了。” 星期一?那不正是在“沙露维雅”发生事情的那个晚上吗?怎么会这么凑巧?她一个女孩子,如何承受得起这种打击? “小梦人呢?”现在他只想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应该在家里吧!” “在家里?可是我等了两天,都没有人进出,连灯都没开,不像有人在家啊!” “应该在家,可是我也不敢确定,礼拜二她从医院回来后,我们就没有看她出来过,所以应该在家才对。她一个女孩子,不会想不开吧?” 这句话加深了丁拓心中的担忧,他担心她柔弱的双肩如何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忧伤,却更害怕她在万念俱灰的情形下真会想不开;四天了,四天来她是怎么度过这每一分每一秒的? 他不敢耽搁,直往二楼奔去。 “小梦,开门,我是丁拓,小梦!”他用力按着电铃,敲打门板,但那沉沉的门后面,依然没有任何声响,丁拓不死心地继续按铃。“小梦,小梦!” “老天爷,该不会出事了吧?”那位太太瞪大眼睛,忧心忡忡地说,同时身子不觉地往后退,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小梦!” 该死,没有任何响应!看样子,得找人来开锁了。开锁?对了,她的皮包不是在自己车上吗?皮包里一定有钥匙。 丁拓急急忙忙到车子里取出杜梦颖的皮包,果不其然,皮包里不但有钥匙,连他给她的一串钥匙都在里面。他慌乱地用每一把钥匙试着,终于,门开了,迎面而来是满室的漆黑。摸索了老半天,当他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灯时,已是满头大汗;可是在看到屋里的状况后,却让他几乎快掉下泪来。 “小梦!” 杜梦颖缩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双手抱膝,一动也不动地发着呆,她的长发披在脸上,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衣服,仍是那天下午她身上穿的那一套;而她的手肘膝盖上,有着已经开始化脓的伤口,显然她这姿势已经维持好一阵子了。 “小梦!”丁拓蹲在她面前,低声呼唤着。“小梦,我是阿拓,小梦!” 对于丁拓的连声呼唤,杜梦颖丝毫不为所动,她就像一尊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第18章 丁拓见状,忍不住用手托起她的脸面对自己,当披散的长发拨开时,那憔悴消瘦得几乎不成形的面容,让他心疼极了:轻轻拥她入怀,他悲不可抑的流下眼泪,一颗颗的泪滴落在梦颖脸上。 是他的错!如果那天下午他不是那么自私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如果他们依照原订计画回到公司,说不定她还可以见到杜伯伯最后一面;如果不是自己那多疑的嫉妒心作祟,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更不会任由她在众人面前受辱,心碎的离去,又独自一人面对杜伯伯突然亡故的打击。 “小梦,对不起,对不起!”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减轻他内心的愧疚,更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事实,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已铸成的错? 他静静搂着心爱的女人,激动的情绪,久久之后依然无法平复。可是丁拓知道,不能任由自己情绪如此泛滥下去,他必须振作起来帮她料理杜伯伯的后事,而且也不能继续任她这么消沉下去,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够多了。从现在起,那些痛苦就让他来承担吧! “小梦,我先帮你洗澡、换衣服,好不好?” 他宁可她骂他、打他,甚至恨他都可以,就是不要面对这样一个痴呆、没有任何反应的小梦。丁拓心痛到连呼吸都略显困难,虽然如此,他还是得把事情做完。 于是他先到浴室放热水,再抱起杜梦颖走进浴室里,轻柔地脱去两人的衣物,细心用水打湿身体后再为她抹上肥皂,当清洁的工作完成,准备用热水冲洗掉肥皂泡沫时,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梦颖突然出声了-- “好痛!” “小梦,你醒了?”丁拓又惊又喜,托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着。“我是阿拓,你还记得我吗?” “阿拓?”眼前的丁拓头发已经全湿,热水顺着两人相依偎的身子不断流下,这等亲密的模样实在让人好不遐思,但丁拓的表情却严肃认真极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痛楚沿着手肘、膝盖处的伤口慢慢传导到感觉神经,她怎么会受伤的?这伤口怎么会这么痛?痛到她想流泪,痛到她不确定伤口在哪里。 “我好痛!” “你受伤了,一会儿洗完澡我帮你上药就不痛了。” 丁拓赶忙用热水冲着彼此的身体,小心地用毛巾擦干她的身子,再以大毛巾将她裹得好好的,然后在自己身上随意围上毛巾,便抱起她走到卧室为她上药。 望着丁拓为她在伤口上消毒擦药,杜梦颖觉得奇怪,那痛楚到底来自何处?膝盖?手肘?还是她的心?是的!任何地方的痛,都比不上心痛,她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样的心痛了?是当年丁拓搭机赴美时那绝望的眼神让她心痛,还是父亲过世时的心痛?她想起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布,盖着已经僵硬的躯体,那是她的父亲,是早上出门时还笑着对她挥手的父亲! “爸爸,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杜梦颖突然像发狂似地吶喊着、挣扎着,那力道之强劲,让丁拓险些被推倒在地。 丁拓见情势不对,极力压制住她舞动的身子,双手紧紧扣住她,一面大喊:“小梦,不要这样,杜伯伯看了你这样子会担心的,你要他担心吗?” “是我,都是我,当爸爸在医院和死神搏斗时,我在干什么?当爸爸呼唤我时,我在干什么?阿拓,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多后悔吗?” 丁拓心疼极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又不忍见她眼泪掉个不停,可是这样的哭闹,总比呆坐着郁闷在心底好。于是他只好抱着她,任由她尽情哭着,哭到哽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怀中人儿似乎已没有那么激动,他才低声地说:“小梦,我知道一千万个对不起都没有办法弥补你所受的伤害,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给我一个机会,再让我帮你一次好吗?” 杜梦颖抬起犹挂着泪水的脸盯住他,胸口因刚才不住的哭泣而起伏不定,虽然没有说话,但丁拓知道她在听。 “小梦,嫁给我好下好?” 倏地,杜梦颖瞅着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那光芒稍纵即逝,又被哀伤所取代;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丁拓并不死心,他温柔地开口:“听我说,杜伯伯最不放心的是你,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未来,他一定不希望你就这么一个人独自过活。我曾经答应过杜伯伯要一辈子照顾你,为了让他放心,我要履行我的诺言,也是圆一个曾经幻灭的梦想;更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继续自我放逐下去。所以,我要娶妳,要妳做我的妻子。” 第八章 杜梦颖睁着一对水灵灵的美目紧紧盯住丁拓,喜悦慢慢淹没那一片原本已经绝望的心田,她想当丁拓的新娘想多久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从她有记忆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要当他的新娘?这个梦想曾经那么真实过,也曾经令她心痛欲绝,如今机会竟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重新回到她身上! 他是真心想娶自己?或者只是出于对父亲的承诺?还是,他是因为愧疚、同情、可怜自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老天!她不要他的同情、可怜,只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尊重,和他的爱。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我吗?”她要确切知道他的答案。 听了这话,丁拓怔怔地瞅着她,好半晌没有答话。 他犹疑的态度却教杜梦颖心痛如绞,已经抬起的头又低下去。“我就知道你不肯相信我,否则你也不会对我隐瞒你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不要你愧疚,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更不要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辈子。” 丁拓知道她误会了,急急地说道:“小梦,我没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是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而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所以求求你公平些,你不能就这样拒绝我!”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从五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决定要保护你一辈子,而我想娶你为妻的念头,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公平吗?我一直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应该要坦诚,可是你没有!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嫁给罗志宁,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究竟是爱我,或者只是在履行我所开出来的条件。每每抱你在怀里,我都会害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春梦;一旦太阳出来时,你又会消失不见;我实在不想再尝试一次失去你的滋味。” 阿拓,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怕说出真相你会恨我,会永远不理我;更怕你会瞧不起我,对不起!杜梦颖在心中吶喊着。 “小梦,看着我。”丁拓又一次托起她的脸面对自己,“我想娶你为妻只因为我爱你,曾经,我很在乎你背叛我的事,甚至有些恨你,但经过这次发生的事情,我终于知道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前一次的婚姻状况,我很乐意听;如果不愿意,或觉得难以启齿,我也不勉强,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即使是亲如父母、兄弟、夫妻,也是如此。” “阿拓!”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庞,杜梦颖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拓从椅背的上衣口袋取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梦颖,“打开来看看!” 杜梦颖满脸狐疑的打开这个小小的盒子,里头是一枚样式简单大方的黄金戒指,她认得这戒指,这是十年前他们两人环岛旅行时,他在南部一家银楼买的。当时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把这戒指套在她手上,作为结婚戒指。 “你还留着这个戒指?” “当然,这是我要送给妻子的定情戒指,当然得留着。” 丁拓为她戴上戒指,同时低下头轻啄她的唇。“找个黄道吉日,我们去公证结婚。” ※※※※※※※※※※※※※※※ 就在各方亲朋好友措手不及的情形下,丁拓和杜梦颖到法院办理公证结婚。 之所以会选择公证结婚,而且在杜元勋未出殡之前,是因为杜元勋去世前心中最挂意梦颖的婚事,为了能让他安心,因此在身服丧孝的情形下,选在百日前完婚,也算是完成当初丁拓答应他的承诺。 两人结婚当天,丁蓉、孙映雪、骆真萍都到场观礼,而祁暮云则依然下落不明。 婚礼过后,丁拓和杜梦颖开车载着丁蓉到中正机场搭飞机,临上机前丁蓉对丁拓说:“放心,我会向妈说明原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小梦。” 丁拓的母亲对于没能帮儿子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感到懊恼不已,但基于对梦颖的疼爱之心,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等媳妇满孝后再补请了,谁教儿子喜欢,而自己更是从以前就疼梦颖疼得紧,早巴望着儿子娶她过门。 “小梦,对不起,如果我说过什么伤害你的话,请你原谅,不要挂记在心好吗?”丁蓉握着梦颖的手真挚地说,对于所发生的事,她一直愧疚在心,幸好他们两人终于还是在一起,否则她死都不足以谢罪。 杜梦颖轻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替我向妈问好,也替我们照顾她老人家。” 丁蓉笑了笑,举手挥别送行的大哥和大嫂。 ※※※※※※※※※※※※※※※ 一个月后,在丁拓的协助下,杜梦颖办妥了父亲的丧事。她站在父亲长眠之处,看着这个庄严肃穆的墓园,千头万绪顿时涌现。人生的终点最后不过是如此,这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结局,那么世间人到底在争些什么呢? 第19章 而自己又在追求什么? 想到此,刚和罗志宁离婚之初的茫然感又袭上心头,那种无力与无奈交错的感觉让杜梦颖几乎想要转身逃掉。这是自己想要的吗?嫁给丁拓为妻、为他生儿育女,不是她从小的愿望吗?为何此刻她却一点喜悦、幸福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有一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离的空洞感? 长长叹了口气,她又一次对着父亲的遗像合掌膜拜,然后转身和站在不远处的丁拓一同离去。 车子经过士林时,杜梦颖忽然说:“我想回旧房子去整理整理东西,你先去上班好了。” 丁拓眉头微微一皱,心里虽不愿意,但还是让她下了车。 望着她映在照后镜里的美好倩影,丁拓一颗心莫名地揪紧,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下车陪她,不过他却只是盯住照后镜看,直到她的身影转进巷子后,才依依不舍地开车子离去。 杜梦颖打开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来的家门,按亮客厅里的日光灯,落寞感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从客厅走向父亲的卧房,里头的东西部已整理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一些书籍了。 跪坐在地板上,杜梦颖想着父亲尚在时的种种情景,想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想他指着电视里的连续剧大骂荒谬,想他在厨房挥汗做菜的辛劳:那一点一滴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怎么现在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 她拼命想着父亲过世前所说的话、做过的事,可惜脑海里映现的,竟全是她与丁拓缠绵的眷恋,还有那夜与丁拓决裂的凄楚,父亲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变得那么淡、那么远!她不禁有些恨起自己来,更厌恶自己因对感情过度投入而疏于照顾父亲,以至于让他老人家在走的时候是那么的孤单。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又得到什么?她得到了丁拓的爱,却失去最宝贵的亲人,这是上天在捉弄她吗? 疲累感似乎正在腐蚀她的精神与思考能力,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让思绪随着时间飞跃。蒙眬中,她看到自己与丁拓手牵着手在澄清湖畔散步,耳畔响起丁拓的话:美丽的天使,你可愿属于我?突然间丁拓不见了,罗志宁的身影闪了进来,他声声质问:我把你当作我最珍贵的宝贝,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怀着情人的孩子嫁给我? 他手执皮带,一下一下地抽在她身上,就在她觉得心也跟着碎了的同时,仿佛又听到父亲老泪纵横地说:小梦,是爸爸害了你,如果不是爸爸好胜心强,想着什么另起炉灶,你又哪会嫁给这个恶魔呢?然后是孙映雪的疾言厉色:你丈夫被别的女人抢了,所以你来抢别人的男人吗?最后是丁拓泠冷的声音:你已经粉碎我对你的信任了!你已经粉碎我对你的信任……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猛睁开眼,杜梦颖才发现自己仍是孤伶伶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没有丁拓,没有罗志宁,没有孙映雪,更没有她最挚爱的父亲,什么都没有!原来只是一场幻梦! 但那真是一场幻梦吗?不,那不是幻梦,那是她真实的过去,真实到让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场梦,一场没有自我的梦!正因为没有自我,所以她终日担心受怕,担心丈夫的怒气,害怕丁拓会知道真相而瞧不起自己,更从不肯对最关心自己的父亲坦言心情;原来是这样,原来所有的问题全在自己身上。 霎时,杜梦颖苦笑起来,她的钻牛角尖、她的善感、她的懦弱,竟在无意间拖累了身旁所有关心她的人,也害得所有爱她的人为她受罪。是时候了,是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了。 丁拓说得对,夫妻间应该要坦诚,既然明白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所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些日子以来,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过活,实在很痛苦,她不想再瞒下去了。如果丁拓真的爱她,相信他不会因此怪罪自己的;若他真的因此生气,甚至怪她,那也只能怪对彼此的爱还不够包容。 杜梦颖站起身子走到自己房间,着手整理自己所留下来的一点东西,因为她打算把房子卖掉,所以必须整理干净,幸好先前丁拓曾帮忙搬走了一些衣物书籍,所以现在留在房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将这些杂物打理过后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她以为都已经收拾好之际,眼光突然瞥见置放在墙角的一个小纸箱,她打开来一看,那是一封封署名给丁拓的信;看着这些信,杜梦颖有种想把它们全部烧掉的冲动,但她终究没有如此做。相反地,她又坐了下来,提笔再写一封信给丁拓;这封信,就当作告别过去的最后一封信吧! 写完信之后,杜梦颖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这个自己从儿时就一直住着的房子,说没感情是骗人的,而想到要卖房子总会有些不舍;再怎么说,这里有她和父母亲的共同回忆,有她和丁拓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如今这一切即将随着房子转卖而远去,那段充满悲欢离合的岁月,从此将会永存在记忆中,即使不想也会永远记得。 “啊!”沉浸在往事中的杜梦颖幽幽地打开门,却被站在门外的丁拓给吓了一跳,不觉轻叫出声。“你不是回公司了吗?” 丁拓脸色平静,眼中却写满真挚的情感。“如果我没有来,你是不是就会这样离开?一句话也不留?” 杜梦颖顿时脸色刷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没有说错吧?” 丁拓一步步走上前,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背贴靠在墙上,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他才伸出手紧紧抱住她,“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阿拓,你怎么知道……”杜梦颖几乎快无法呼吸了。 “小傻瓜,你不知道你的脸是藏不住秘密的吗?下午在墓园里,我就觉得你怪怪的,到了士林又突然说要下车,我就心里有数了。小梦,你真的舍得离开我?” “我……我写了信要给你,我不会什么都不留的……” “我不要看信,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杜梦颖将脸埋在丁拓宽阔温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男人;即使他知道真相后会怪她、怨她,也无所谓了。因为她是那么爱他啊! “好,我告诉你,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丁拓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拉着妻子在老旧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会嫁给罗志宁,除了曾告诉过你,是为了钱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怀孕了!” 听到她的话,丁拓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握住她的手也不由得用力起来。“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杜梦颖勇敢地抬起头望着他震惊的表情。 “是……是不是我们吵架的那天?” 他一向认为男人应该善尽保护女人的职责,所以相关安全防护措施他都很小心谨慎;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八年前他们两个为了彼此父亲大吵一架,事后,他带着怒气要了她。对于当时自己那近乎强暴的行为,他一直很后悔,却没想到那一次种下了他们分手的原因,也把她的命运推向痛苦的深渊。 “别自责,你一直都很小心的保护我,只是没有人可以逃过上天所安排好的事。当我知道自己怀孕后,心里又慌张又害怕,想着应该告诉你,可是那时你们全家都搬到美国去,加上我们吵了一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好,我认识了罗志宁,他说只要我嫁给他,他愿意帮助爸爸另创一番事业。我实在不愿意看到爸爸终日意志消沉,又怕肚子里的孩子日渐长大,你又不知去向;万不得已,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嫁给他。” “他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吗?”丁拓面无表情地问,但他的心却是激动万分。 杜梦颖摇头,“起先不知道,一直到我告诉他我怀孕的事,他还很高兴,以为孩子是他的,可是当他看见我的产检报告,知道了预产期后,他就像发疯一样地责骂我,为什么怀着旧情人的孩子嫁给他?老实说,刚结婚时他真的对我很好,也很爱我,只是他爱我的方式错了。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仙子怎可以有污点呢?而我的未婚怀孕,就是一项不可磨灭、令他无法容忍的污点!这对他打击很大。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一个人!” “他打你、骂你?”丁拓的眼神冰泠极了。 杜梦颖点头,缓缓将那段连作梦也会惊醒的往事说出来-- ※※※※※※※※※※※※※※※ 梦颖怀孕七个月时便早产了,孩子只存活了两个礼拜,这种结果虽然令人伤心,但也不能否认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梦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罗志宁却开始借酒装疯,说些冷言冷语来刺激她;他开始挑梦颖的毛病,稍有不顺他的意便是拳打脚踢,后来又夜不归营,在外面养女人。对这种情形,梦颖曾经萌生去意,但是想到是自己先对不起他的,加上周围亲友都是劝和不劝离,所以她竟然就这么忍受了两年;直到有一天罗志宁公然带着女人回家,梦颖才万念俱灰地回到父亲家,并搜集证据和验伤单准备提请离婚。 杜元勋得知自己从小捧在手掌心,呵护着长大的女儿竟然被人如此对待后,他心中的气愤是可想而知。他又气又悔地想找罗志宁理论,不料,罗志宁倒是先找来了!罗志宁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因一时胡涂,加上事业受创,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希望梦颖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痛改前非。而杜元勋毕竟是老一辈的人,他虽不忍心女儿受此非人待遇,却也不希望女儿离婚,一心的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女儿;因此在女儿不知情的情形下,他以自己名下的房子为罗志宁作保,向银行借贷了七百万元。 第20章 但是罗志宁并没有实践他的诺言,相反地,他变本加厉,为了怕梦颖再次离家,索性将她锁在屋子里不让她与外界联络。 一天,罗志宁酒后又带着女人回家,这次他竟然在情妇的怂恿下,借着酒意拿下腰上系着的皮带抽打起梦颖。泪已哭干的梦颖根本失去了抵抗能力,她也不想抵抗,只是瑟缩在墙角,任由皮带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自己身上。天亮后,罗志宁发现缩在墙角,全身伤痕累累的妻子时,顿时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他从来不想伤害她,却总是做出伤害她的事。于是既恨又悔的罗志宁,将怒气全出在情妇身上,他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打算和情妇同归于尽,不料在双方争执中,这把刀竟然深深划过上前欲阻拦的梦颖身上。 就这样,罗志宁以过失伤害罪被起诉,外加警方所查获的烟毒罪,一共被判刑十年,法院还同时判准了双方离婚,一场持续两年的恶梦终于停止;距离现在,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说完这积压在心中六年之久的秘密,杜梦颖整个人有一种豁然的轻松感,但她心中还是担心着丁拓的反应。 “那报纸上写的……”报纸写的未免和事实差太多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新闻记者捕风捉影的本事。” “小梦,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虽然已过去了,但他还是想知道。 “女孩,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今年应该上小学了。阿拓,你会怪我,还是看不起我吗?” 丁拓的心几乎是痛到没有感觉了!没想到当年自己的一时之怒,竟然是她整整两年炼狱生活的导火线。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找到她,恨自己被嫉妒仇恨所蒙蔽,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撒盐;又想到那夜在“沙露维雅”孙映雪所说的话以及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残忍地伤害她的心,难怪她会想离自己而去了。 “小梦,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也许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的苦难,而我不但没体谅你、爱护你,还处处伤害你;我根本就是个大白痴、大笨蛋!” “别这么说,你是我那两年能够活下来的原动力;如果没有你,没有我们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杜梦颖早就死了。” “小梦,你会怪我吗?” “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妄想借着欺骗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如果我在结婚前坦白地说出来就好了,那么他也不会变成那样!” “小梦,你怎么能把错归到自己身上?也许你有错,但是也已经为此付出过代价,而罗志宁呢?他根本就是一个有心灵洁癖的男人,这种人容不下一点缺点,甚至在极度的精神不平衡下,会去伤害自己、伤害身边的人,所以你不需要一味地怪自己。” “你还会要我吗?我好怕你知道后会怪我,会不理我……” “我爱你啊!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她的优缺点,她的过去,我怎么会因为这样而不要你呢?况且,错也不在你,现在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别再提离开的事,好吗?” “阿拓!”杜梦颖低呼着,投入丈夫的怀抱,泪水再度爬满双腮,只是这次是幸福的泪水,解脱的泪水。 轻拥着妻子,丁拓心疼她竟然一个人独自承担着这么多的痛苦,更怜惜她过去那段非人的岁月,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何当他抱着她、吻她、与她亲热时,她那怯懦退缩,甚至自我防卫的来由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疼惜她,不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他发誓! “这是什么?”突然,他指着那叠署名自己名字的信,“给我的吗?” “嗯!这些信有我过去八年来的种种心情与感受。当我受到委屈,或者是不快乐时,我就会想到你,然后写信给你,你想看吗?” “当然,我也有好几本日记要给你看,不过我们得先回家。” 看着丁拓将车子开过来,杜梦颖嘴角漾起一朵美丽的笑容,坐进前座,她伸手为丈夫解开领带,两人相视而笑。 车子离开后,杜家旧宅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不过在平静中却也多了几丝落寞。,这时,一个在电线杆后面站了很久的男人走了出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发呆,继而转向汽车驶离的方向看着。 ※※※※※※※※※※※※※※※ 孙映雪坐在祁暮云房子前的阶梯上发楞,双手抱胸,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时序已经是十一月,夜晚来临之际总是带着些寒意,尤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式的薄洋装,根本没有多余衣物可以抵御阵阵吹来的凉风,因此她只能祈祷祁暮云早点回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映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放弃,不要再这样每天晚上守在他家门口等下去。自从那夜在“沙露维雅”的事件过后,她就没再见过祁暮云,这段期间她虽然打过电话,也试着到他的律师事务所找他,但所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在”,要不就是“出差”;最后在毫无办法可想之下,只有采取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在门口等他,因为他总得回家吧!虽然暮云曾给她钥匙,她却不愿去用它,而宁可在门口等。但是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回家,仿佛从地球上消失般,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多得超乎她想象,当然最令人惊讶的当属丁拓的婚事。想起丁拓,她心中仍有一丝感慨,但是他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娶了杜梦颖,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由此可知他对这段感情有多深了。如果自己曾经认清这一点,不对他抱着妄想,那么,也许她和暮云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夜,越来越深,祁暮云还是没有回来;看来,今天她又白等了。 孙映雪沮丧地站起身,拍拍屁股、背起皮包准备离开,这时一阵汽车的远光灯照来,看样子有人回来了!有人回来?是暮云吗? 果然没错,回来的正是一个月不见的祁暮云,当他瞧见孙映雪竟然站在自己家门口等他时,那份惊讶之情自是不可言喻。 祁暮云砰的一声用力关上车门,冷冷地盯着她,从那单薄的衣服下瑟缩的肩头看来,他知道,她应该在风中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这笨女人,怎么永远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万一着凉感冒,岂不是自找罪受? “你来做什么?”拿出钥匙打开门,他似乎没有请她入内的意思。 “我……我来……”孙映雪咬着唇,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等了他好几天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爱他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对梦颖的事感到很抱歉? “你……你进来吧!再这么站下去,你会着凉的。”他后退一步,让她进门。 “我打了电话,你不在……” “我到大陆去了,中午才回来。”放下公文包,他走到酒柜前,“喝点什么?” “不,谢谢,给我一杯热开水就好了。” 他皱起眉头,总觉得她今晚有点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孙映雪接过热开水,她并没有喝,只是将水杯捧在手心,一面感受着水的热度,一面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老天,什么时候说话竞变成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过去她那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今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她,简直比一个三岁孩子还差劲,吞吞吐吐,不敢坦白地说出真心话,难怪梦颖会迟迟不敢对丁拓坦白,她终于了解到其中的困难点了。 见她不开口,祁暮云整个人更沉默了,突然,他站起身越过桌子取走她手中的水杯,接着走到她面前放肆又恣意地吻她。 孙映雪嘤咛一声,整个人投入他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他,汲取他的温暖。 “我在大陆时好想你,想你的美、你的骄纵、你的火辣辣。”他的唇沿着脖子一路往下滑,来到那丰满挺立的酥胸前,“映雪,你想我吗?” “我……我好想你,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你……”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手胡乱地解开他的衣服扣子。 “是吗?”他的手老实不规矩地摩娑着她的每一吋肌肤,火热的唇瓣烙印在她的敏感处,“丁拓有没有这样吻过你?吻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已经沉醉状态的孙映雪,听到这话时,整个人顿时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地清醒了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丁拓结婚了,不是吗?”他满脸阴沈,黑亮的眼里尽是不屑。 “你……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小梦的父亲过世了。” 不知怎地,孙映雪竟然感到眼前的东西都在摇晃,身子几乎都快站不稳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律师。”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他是律师啊!律师当然有他的消息来源,更何况丁拓结婚的事,杂志、报纸都有报导,他人虽在大陆,如果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是因为丁拓结婚了才回来找我的,不是吗?” “你……”孙映雪猛地抬头看他,“你认为我还爱着丁拓?” “难道不是?”祁暮云寒冷如冰的眼眸朝她直射而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孙映雪相信自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是她所爱的那个祁暮云,是她认识了十年的祁暮云。 “你还生我的气?还怪我?”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让他打断了。 第21章 “你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也就没有道歉的必要,你应该道歉的对象是小梦。” 霎时,孙映雪好象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心碎的声音。她不由得身子轻颤一下。“你真的爱上她了?所以这么在乎她的感受?这么心疼她受到伤害?但是我呢?你关心过我吗?” “随你怎么想,把衣服穿一穿,着凉了可不好。”他转过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马丁尼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孙映雪颤抖着手穿上被他褪下的衣服,羞愧、愤怒、伤心,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瞬间溢满胸怀,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才刚要打开门,又回转过身说:“我等了你好几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承认我爱过丁拓,也知道自己任性、骄纵、自大又得理不饶人,但是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回你爱的那个孙映雪,不过现在似乎已经用不着了!你别担心,小梦有丁拓照顾她,就算我想伤害她,丁拓也不会允许;至于我,我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打扰了。”说完,她立刻夺门而出,她怕被他看见自己的泪流满腮。 “映雪!”祁暮云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紧张的跟了出去。 只见孙映雪柔弱的身子没入夜色中,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祁暮云站在门口懊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老天,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彼此伤害呢?为什么? 第九章 “丁拓,这是我的辞呈,我想辞职。”孙映雪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辞呈。 “什么?”听到孙映雪的话,丁拓虽然有几分惊讶,却并不意外。“为什么要辞职?” “没什么,只是累了,想休息一阵子。” 望着她憔悴消瘦的模样,丁拓相信她是累了,不过恐怕并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小梦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辞职和小梦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摇摇头,但眼中的落寞却证实了丁拓的想法没有错。 “是吗?”他低沉回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放你一个月的假,先休息休息,一个月后如果还想辞职,我会批准你的辞呈。” “谢谢!”孙映雪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开,但是丁拓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教她怔楞在原地。 “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不只和小梦有关,而且和暮云也有关系吧?”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握住门把,似乎不想让她离开。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暮云前两天才回到台湾,而你今天就递出辞呈。” “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 “没错。”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知我找他找得快……”孙映雪突然住口,她察觉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泄漏了心中最深沉的情感。 “你终于知道你爱的是暮云而不是我了?”丁拓双手抱胸,深邃的黑眸里有着浅浅的笑意。 孙映雪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聪明到几乎有些狡猾的男人,他真是丁拓吗?那个倜傥不羁、胸怀磊落,眉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宇之间总有着一股忧郁的丁拓到哪儿去了? “你……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试探我的。” “映雪,不是我变了,是你一直被自己的感情所蒙蔽,而把我塑造成妳心中想要的丁拓;其实我就是我,没什么变不变的。真要说起来,变的人是你,你已经不是四年前刚进公司的孙映雪。” 丁拓这番直截了当的话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霎时,她想起暮云也曾说过同样的话,难道真的是自己变了? “我……”她睁大双眼,带有几分迷惑。 “你和暮云之间很难说谁对谁错,但是如果两个人的个性都一样好强、不妥协的话,在一起只会彼此伤害。映雪,想想看,你和他是不是都不自觉地把彼此推向别人的怀抱,不是吗?” 是啊!自己的倔强多疑,将暮云推向小梦怀抱;而暮云的强悍刚愎,却把她推向丁拓!老天,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却总是深深地伤害对方;为什么他们不能静静地坐下来好好沟通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映雪,我和小梦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谈了一辈子的恋爱,却因为彼此疏于沟通而险些失去对方。你和暮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两个步上我的后尘,尝尽感情挫败的痛苦。” 一种豁然开朗、拨云见日的轻松感倏地溢满孙映雪的心头,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是在这么做之前,她必须先惩罚惩罚暮云,让他领教一下找不到人的滋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她步伐轻松地挥挥手,拿起皮包离去,不过凑巧的是,她竟然遇上正从电梯走出来的梦颖。 杜梦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孙映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点点头;待反应过来时,孙映雪已搭上电梯下楼去了。 “阿拓,映雪不是请假吗?我刚刚在电梯口遇到她。”走进丁拓办公室,杜梦颖纳闷地问。 丁拓微微一笑,站起身将妻子拥进怀中。“没错,而且今天我准了她一个月的长假,这期间你会辛苦些。” 他并没有把刚才和孙映雪的谈话内容说出来,因为他深知两个女人间的矛盾心结,也明白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打算保持沉默,静待事情的发展。 ※※※※※※※※※※※※※※※ 果然不出丁拓所料,原本已经够忙碌的杜梦颖,现在更因为身兼孙映雪秘书的工作,简直是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待她好不容易偷得一点点空闲,跑了趟洗手间,打算坐下来喝口水时,电话又响了,于是她很自然地接起电话。 “总经理室,你好。” 久久,电话中又传来一阵沈默,杜梦颖重复说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听到回答,她只好纳闷地挂上电话。 不料往后几天,杜梦颖总会接到这种不出声的电话,原本一直不以为意的她,心中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下班后,夫妻两人一同回家,在车上,梦颖忍不住说:“好奇怪,最近我常常接到不出声的电话。” 手握方向盘的丁拓蹙起眉头,借着等红灯的时间转过头说:“什么不出声的电话?” “就是不讲话,有时一拿起电话对方就挂掉了。” “哪支电话?专线或是总机转进来的?” “刚开始是由总机转过来的,后来都是专线。阿拓,这就是人家说的骚扰电话吗?” “有点像,可是一般骚扰电话都是打到家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打到公司,除非是……”丁拓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所接到的恐吓信件,路上有不名人士的跟踪,现在又有骚扰电话,他心中不由得闪过昨天祁暮云告诉他的消息,罗志宁已经出狱,而且到处打探梦颖的下落;他怕这些电话,甚至那些威胁信都是罗志宁所搞的鬼,不过他倒希望不是。他实在不愿已经受尽痛苦煎熬的小梦再受到任何惊吓与不安,因此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免得吓着她。 “我们公司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吗?” “很难说,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你放心,我会叫他们多注意,至于你,我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 但是老天仿佛和丁拓作对似的,过没几天,杜梦颖就在家里接到电话。“喂?” 对方依旧沈默良久,接到太多通这种电话的杜梦颖实在觉得很烦,于是有些动气地说:“你再不开口,我要挂掉电话了!” “小梦!” 听到这声音,杜梦颖手中的话筒顿时滑了下去,这声音是她连作梦都不会忘记的,连在梦里听到都会被吓醒,那是罗志宁的声音。 喀的一声,杜梦颖慌慌张张地挂上电话。可是没多久,电话铃声马上又响起来,她整个人像被电到似地跳了起来,索性拔掉电话挥头,然后仿佛看见什么怪物似的瞪着电话。 “怎么啦?”刚冲完澡的丁拓听到电话铃声一响再响,却又突然断掉,纳闷地问道。 杜梦颖脸色苍白,全身不住发抖,望向丈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小梦,你怎么啦?什么事吓成这样?” “电话,电话……” “电话怎么啦?”丁拓走上前,拿起电话一听,却发现暗然无声,随后他看见被拔掉的电话扫头,霎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罗志宁,对不对?” “你知道?” “不确定,但是暮云告诉过我,他已经出狱。小梦,你认出是他的声音吗?” “怎么会认不出来?就算他声音再怎么变,我也听得出他的声音。”双手抱住自己的杜梦颖凄楚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小梦,不要这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保护你,你不再是一个人,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丁家的媳妇,记不记得?”紧紧拥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丁拓真是心疼极了。 “我怕,我怕他会伤害你……” “我不怕,况且他根本不认识我。” “他不但知道你,而且恨你。” 丁拓狐疑地皱起眉头。 杜梦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睡觉时曾经喊过你的名字,也不小心让他看见我写给你的信,他很生气,问了你的事……” “你告诉他了?”他丝毫不以为意,相反地有着深深的感动与爱怜。 “不是全部,只告诉他你是我没结婚前的男朋友,而那些信只是写写而已,不会寄出去的,可是他还是都烧掉了。” 第22章 “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你后来又写的?” “嗯!那时候我好想你,又不知道该向谁说出满腹的委屈;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向记忆中的你倾诉,我是不是很傻?明知道你收不到这些信,还拼命写……” “不许你这么说。”丁拓轻柔地堵住她的唇,满是怜惜地吸吮她的芳香,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抬起头,“傻小梦,你不知道你是我最心爱的妻子吗?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尤其是罗志宁。” 夜里,看着妻子熟睡的无邪脸庞,丁拓不禁感叹,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样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呢?他一定要保护她,而且不计任何代价;想到此,他倏地跳起身,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便被人接起。“我是祁暮云,请问哪里找?” “暮云,是我……”丁拓和祁暮云陷入冗长的谈话中。 ※※※※※※※※※※※※※※※ 虽然恐惧笼罩在心头,杜梦颖还是每天上下班,只不过都是由丁拓陪着。不过,从那天之后,罗志宁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这倒让她放心不少,可是那份隐忧却一直无法消除。 铃-- “总经理室,你好。”杜梦颖熟练地接起电话。 “有位王太太打电话找你,您接不接?”总机问道。 自从杜梦颖接获一连串的骚扰电话后,丁拓便交代,没问清楚对方身分的电话一概不接进来。 “王太太?当然接,她是我以前的邻居,曾小姐,麻烦你接进来。” “杜老师吗?” “是!我是杜梦颖。” 两人寒暄一阵后,王太太告诉梦颖,有人要来看房子,出的价钱很不错,态度也很诚恳,所以问问梦颖要不要亲自过去和对方谈谈。 杜梦颖连想都没有想,便和王太太约定了时间,挂上电话,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栋老房子若能卖得出去固然令人高兴,但她心中却也有几分不舍,毕竟那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家啊! ※※※※※※※※※※※※※※※ 星期六下午,杜梦颖下班后,便独自一人来到士林的旧房子,远远的便看到隔壁邻居王太太站在楼梯口笑容满面地等候她。 两人打过招呼后,王太太指着业已打开的二楼大门说:“买主在里头等着呢!” 杜梦颖点点头,缓步走上楼梯,但是当她瞧见空荡荡的客厅中所站着的男子时,一张脸瞬间刷白,怎么会是他? 男子听见有人,立即回过身,露出一抹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小梦,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杜梦颖错愕地说,脚也不自觉地往外栘动,却撞上尾随她上楼的王太太。 “怎么?你们认识?”王太太诧异地看着两人怪异的神情。 男子有礼貌地点头致意,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瞅着眼前这个美丽、灵秀的女子,他终于又见到她了,这些年来他有着说不出的歉意和悔恨想向她倾诉,却不知伊人在何方,而今总算见到她了。 杜梦颖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嘴巴,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双眼盯住自己的鞋尖,逃避着眼前男子的盯视。这个男人就是罗志宁,那个曾经重重伤害她的罗志宁!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然而一旦真的见到了他,心中止不住的恐惧仍旧从四面八方袭来。 “王太太,我不想卖了,对不起,我还有事……” 说着,杜梦颖转过身就想下楼,但是罗志宁却从身后拉住她,“小梦,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你,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别碰我!”杜梦颖像被电到般地推开他,惊恐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 “小梦,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罗志宁再一次走上前。 “不必,我不要听,也不想接受你的道歉,我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梦,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可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他一步步逼上前,想抓住杜梦颖的手。 惊慌不已的杜梦颖顾不得王太太还堵在后面,连忙推开她狂奔下楼,罗志宁见状也跟着往下追,这让她更加害怕,竟然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滚落到地上,立时痛得晕过去。 “小梦!”罗志宁手忙脚乱地抱起杜梦颖,对着早吓得面色如土的王太太大喊叫车。王太太仿如大梦初醒,赶忙到大马路上叫了辆出租车。 抱着杜梦颖,罗志宁匆匆忙忙上车吩咐司机直奔医院,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出租车后的一辆红色轿车上所传来的怀疑眼神,那正是请了长假的孙映雪。 孙映雪戴着太阳眼镜的脸庞探出车外看着,怎么会这样?那不是小梦吗?她怎么会被陌生男子抱上车?难不成是绑架? 一想到绑架,她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但她孙映雪毕竟非等闲之辈,尤其和祁暮云交往十年,虽不能说对法律懂得多少,不过危机意识却被训练得较一般人来得警觉;因此当下猛踩油门跟了上去,并且立即用大哥大和丁拓联络。幸好她正巧到附近找人,否则万一梦颖真的出事,丁拓一定会急疯的。 被送至医院的杜梦颖,虽然摔下楼,所幸跌下的阶梯数没几格,因此只是扭伤脚踝,并有几处擦伤外,其余倒没什么大碍;不过医生所说的一番话却让罗志宁整张脸沉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杜梦颖醒过来,一时间尚弄不清发生过什么事,等到看见身旁的罗志宁时,脸色倏地刷白。“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送你来医院的。”他阴沉地说,眼里尽是风暴,“医生说你怀孕了!” 杜梦颖楞住了,“我……我怀孕了?” “对,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你只是扭伤脚,没伤到胎儿。”他凑上前,两眼瞪着杜梦颖,“孩子的父亲是谁?” “父亲?当然是我丈夫丁拓。”杜梦颖骄傲地抬起头,仿佛在向他的权威宣战。他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他们两人间已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里是医院,她告诉自己没有怕他的必要。 “丁拓?又是他?!我就知道是他!” 在杜梦颖还来不及反应,罗志宁就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得她整个人倒向一旁,脸上的雪白肌肤立时出现五道指痕。 “贱人!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和他有了孩子?这么不甘寂寞吗?”他凶狠地瞪视着她,犹如要将她吃下肚的猛兽般。 “你……我和你离婚六年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婆,你凭什么打我?”摀着脸,杜梦颖全身不住颤抖,一面想着从床的另一边溜下去,但这企图让罗志宁识破。 他一把抓回梦颖,跟着又是一巴掌,“我说你是我老婆就是我老婆,你背着我偷人,难道不该打?” “我不是你老婆,我有法院的判决书,不相信我可以拿来给你看,你放开我!”杜梦颖又是挣扎又是泪,又是害怕又是惊慌,心里不断喊着丁拓的名字,阿拓,你快来救我,阿拓! “是吗?我说是就是,现在,你跟我回家!” “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拖着杜梦颖下床,正要伸出手开门时,门便开了。 孙映雪双手扠腰地站在门口,一对杏眼瞪得老大。“你这行为虽算不上掳人勒索,却可以叫做伤害和妨害自由。放开她,否则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映雪,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杜梦颖头发被揪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示意她快去报警。 “不成,这是我欠你的;而且,丁拓已经报了警,他已经赶过来了。” “哼!他来了是吗?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救人。”罗志宁从腰际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孙映雪,“既然你那么爱管闲事,索性连你一起带走。走,往前走,不准回头!” 孙映雪楞了几秒钟,完全无法相信那把对着自己的黑色怪物是手枪,她竟然被人拿枪威胁。“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警察来了吗?既然如此,我总得躲一下吧?一个人躲,不如两个人躲安全,两个人躲不如三个人躲安全,所以,往前走!” “走去哪里?” “走到哪算哪!” 孙映雪脑中盘算着,医院中病人众多,医生护士、探病的家属进进出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对了,顶楼,把他带到顶楼去,那里遮蔽物少,也没有人进出,警察真要包抄,会比较容易。 主意一打定,她立即深呼吸几口气,迈步正要往前走,罗志宁突然又说:“等一等,去找绳子把你们的手绑起来!” 孙映雪无奈,示意站在不远处早吓得面无血色的护士小姐拿来绳子,先由梦颖绑好她,他自己再把梦颖绑起来,然后一行三人上了医院的顶楼。果不其然,顶楼除了水塔外,空无一物,更别提人影了!就在他们到达顶楼不久,丁拓和一群警察,还有祁暮云也随之赶到。他们经过护士的陈述,知道梦颖和映雪被挟持上顶楼后,便立即追了上去。 一见到妻子双手遭反绑,以及脸上所多出的十个清晰指痕,还有泪痕犹存的惊慌模样,丁拓心如刀割。这王八蛋,竟然敢伤害他最心爱的女人! “你就是丁拓?”罗志宁挑衅地高喊道,看着跟随警察走过来,那个器宇轩昂、英挺照人的男子。 丁拓皱起眉头,怒视这个一手执枪,一手抓住梦颖,眼中流露几许凶狠之意的男人。他就是罗志宁吗?他记忆中的罗志宁是个斯文潇洒的富家大少,绝不是现在这个落魄又疯狂的男人,看来环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与外表。 第23章 丁拓无视于罗志宁指着自己的枪口,一步步往前走,同时以冷得几乎让人打颤的声音说:“挟持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两个弱女子作人质,算是男人吗?有种就冲着我来!” 一阵尖锐的笑声破空传出,罗志宁阴沉笑道:“果然有种,难怪小梦会为了你而背叛我。” “不,你错了,小梦没有背叛你。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是你的多疑、猜忌,将爱你的人往外推,是你自己对不起自己。” “住口!如果没有你,小梦就不会背叛我,她会一心一意爱我,做我的妻子,都是你梗在我们中间,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话刚说完,枪声突然响起,丁拓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肩头一阵火热,紧跟着鲜血流出,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中枪了。 “阿拓!阿拓!”眼见丁拓中枪,杜梦颖的心痛极了,极力想挣脱罗志宁的掌控,无奈越挣扎他抓得越紧,并且怪笑起来。 “舍不得是吗?你猜猜看,下一枪会打在哪里?” “住手,你已经被警方团团包围住,还不弃械投降?”一名警官喝令着,同时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也把枪上瞠,瞄准罗志宁。 丁拓忍着肩膀上火烧般的疼痛,强自镇定,从口袋中掏出一封折得好好的信,丢给罗志宁。“你看看这是什么?” 不必看也知道,那是一封信。“要我看信做什么?她的信部是写给你的,纵使我烧了又烧,丢了再丢,小梦念念不忘的还是你。” “信确实是写给我的,但是小梦却全是在谈论你,他说你对她有多好,有多么爱她……” “我不相信!”罗志宁厉声否认。 “你看了就知道!” 他半信半疑地望向丁拓,见丁拓眼中没有一丝虚伪,便拿枪指着孙映雪。“喂,你去把信捡起来!” 孙映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走近几步,侧过身子弯下腰,用被绑着的手捡起信递给罗志宁。 罗志宁半信半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 阿拓:我好痛!虽然擦过药,但伤口还是痛得我直打颤!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吧!其实他是对我很好的,只是我打碎了他心中的理想女神形象,才会有这种下场。我知道他爱我,只是他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爱我,但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包容对方的优缺点,包容彼此的过去,共同创造未来。可是我还能改变他吗?我不只一次告诉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面对一个心灵闭塞、无法沟通的丈夫,我实在觉得好累,有时很想翻身跃下大楼,结束一切痛苦,既然他要我痛,那么这应该会是最痛的一种吧!阿拓,我这样到底对不对?有人说我是咎由自取,纵容自己的丈夫成为一个婚姻暴力者,事情真是这样吗?也许是吧!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心里的话、心里的感受,可是我是非常认真地想要成为一个好妻子,现在我还有这机会吗?小梦罗志宁看完信后整个人傻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那样对待她,她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她竟然会这么了解他,老天!他是不是做错了? 就在他沉思的同时,警察不声不响地慢慢靠近,而一旁一直瞪着眼睛观察罗志宁的孙映雪见机不可失,立即使尽全身的力量对着他撞过去,毫无防备的罗志宁被孙映雪这么一撞,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被围上来的警察死死地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阿拓!”杜梦颖还来不及解开绳子,便跑向丁拓身边,满脸泪痕地担心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丁拓心疼地解开妻子身上被绑得牢牢的绳子,一把拥她入怀。“吓着你了?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没有想到他会佯装买房子把你骗出来,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 杜梦颖摇摇头,按着他染成一片殷红的肩膀,“你的伤……” “不要紧,他打你了?”轻轻触着妻子的脸,丁拓有些咬牙切齿,他转过头瞪着罗志宁,“你为什么打小梦?” 被拷上手铐的罗志宁满是镇定,没有一丝被捕的遗憾。“她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怎么可以容许我所挑中的新娘有缺点?我嫉妒你、恨你,也恨小梦,恨她的不贞节,恨她连作梦都还对你念念不忘。”他对杜梦颖笑一笑,“小梦,如果你对我有对他的一半好,即使要我牺牲生命,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那些不出声的电话都是你打的?”杜梦颖上前一步轻声问。 “没错!丁拓是个名人,而你是他的妻子,所以要查出你们的电话并不难。起初,打电话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没有别的恶意,可是不知怎地,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今天,当医生说你怀孕时,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也许结局会完全不一样,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一个像你的孩子,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嫉妒,竟然能如此腐蚀人的心智。如果罗志宁真的爱过梦颖,那么他也是让自己的嫉妒心给毁了的。 “小梦,如果有未来,你还愿意嫁我吗?”罗志宁幽幽地开口道。 杜梦颖怔怔地注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愿回想过去那段日子,更不愿去许诺自己无法掌握的未来。 而她的迟疑却让罗志宁误会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没关系,我知道我伤你太深,你不愿意是可以理解的。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话说完,警察便押走了罗志宁。 “小梦,他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丁拓又惊又喜地问。 “嗯!现在先不谈这个,你的伤得先处理才行。” 杜梦颖拉着丈夫往前走,原本尚弄不清楚状况的丁拓,见到妻子微撅的小嘴嘟向一旁的祁暮云和孙映雪,霎时明白过来。于是两人携手离开,将这片天地留给他们。 “你这笨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一你有个什么差错,要我怎么向孙伯伯和孙妈妈交代?”祁暮云又气又怒地为映雪解开绑着的绳子,心里对她刚才撞向罗志宁的举动捏把冷汗。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又哪会在乎我的死活,刚刚小梦遭到那么大的危险,你怎么不去救她……” 孙映雪话还没说完,祁暮云便狠狠地堵住她的唇,重重地吻她,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抬起头,“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却一直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真要我栘情别恋你才高兴?” “你……你自己做错事还怪我,你这……”孙映雪咬着唇,喜悦之色溢于脸上。 “我什么?”祁暮云打横抱起她,捉弄地问。 “你真是我的冤家!” 孙映雪喜怒交集,竟挥起拳头乱打一阵,只听见祁暮云朗朗大笑,一面不忘消遣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尾声 祁暮云结婚了! 这个法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大律师,在历经十年的爱情长跑后,终于如愿娶得美娇娘,他的新娘是谁呢?不必想也知道,当然是孙映雪。 婚礼是在台北市一间颇具盛名的教堂举行,观礼的来宾除了祁暮云在法界的朋友、同事外,还有元茂电子的员工。大家都对孙映雪的新郎感到好奇不已,毕竟在他们心中,孙映雪应当是和丁拓配成对的,没想到丁拓娶了青梅竹马的女友,而她则嫁给和老板有深交的律师祁暮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每个人都很好奇,却没有人知道那曲折离奇的经过,但他们的议论纷纷随着新娘子的出现而静止。 看着娇艳不已的孙映雪在她父亲的带领下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祁暮云眼中闪出一道异样的神采,一颗心不知不觉的狂跳着,这个不知已见过多少大场面,在法庭上言词犀利、应答如流的大律师,如今竟紧张得手都出汗了。 神父的证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他听到身旁的她轻声说着“愿意”,而神父告诉他可以吻新娘时,他足足楞了好几秒,最后新娘子忍不住,自己揭起白纱,微踮着脚尖吻了两眼发直的新郎倌。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证婚的神父、观礼人,全部为之哗然,怎么会这样?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教他们看傻了眼。 祁暮云不知是刺激过度还是太高兴,竟然一把抱起新娘子往外走,嘴里喃喃说道:“映雪,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权利呢?你不知道向来只有新郎吻新娘的吗?” “谁教你像个柱子般动也不动,人家不过想让仪式早点结束,不满意的话,重来好了!”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孙映雪骄傲地响应。 祁暮云闻言顿时爆出一阵大笑,连连摇头,“我是很愿意重来,可是也得问神父可不可以,来宾愿不愿意看啊?”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还有丁拓跟小梦留下来就成了,其它人就随意啦!” “什么你爸爸我妈妈的,那可是你公婆我岳父母,该改口了。” 两人边走边斗嘴的到了门口,孙映雪对着站在丁拓身旁的杜梦颖眨眨眼,将新娘捧花丢给丁拓,同时说:“丁拓,有样学样,该给小梦一个象样的婚礼吧?” 丁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接过捧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心中却涌起一股冲动;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再看到心爱的妻子穿上白纱,更愿意在神的面前发誓,要一生一世永远爱她! 他转过头,盯住正在对新娘礼车挥手的梦颖,伸手搂过她,亲了亲她笑开的唇,“我们再结一次婚好不好?” 第24章 杜梦颖满脸满眼都是盈盈笑意,她轻抚丈夫的脸低声说:“映雪是乐疯了,难不成你也疯了?我们不已经是夫妻了吗?” “我没疯,只是相较之下,我实在舍不得你受那样的委屈。” “傻瓜,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受委屈呢?如果你真的想,我们去拍结婚照好不好?这样可以让你过足瘾,又可以留下纪念。” “都听你的,我亲爱的天使。” ※※※※※※※※※※※※※※※ 就在杜元勋逝世一周年时,丁拓带着杜梦颖到婚纱摄影公司拍了结婚照,拍完照片,又带着她到圣陶沙补度蜜月;至于他们才出生几个月的宝贝,就丢给祁暮云夫妇照顾了,恨得祁暮云直想掐死丁拓。 而再度踏上圣陶沙,杜梦颖自是别有一番感触,想起自己第一次初来此地时的心情,她长长叹了口气,那时她绝对没想到可以再来圣陶沙,而且是和丁拓一起。 命运真是捉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苦痛后,竟又绕回原点,古人说冥冥中自有定数,看来半分都不差。 “在想什么?”丁拓挨近梦颖身旁,兴致盎然地问。 “想我们的事。” “哦?可以告诉我吗?” “你想过我们会有今天吗?” 丁拓摇头,“我根本不敢想你会有重回我怀抱的一天,不过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爸爸的安排吗?” “你是说……” “爸爸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回台湾,要我务必找到你和你父亲。因为他知道由于当年自己的骄傲,毁了一段美好姻缘,也失去一个好朋友,他很后悔,希望能弥补,所以坚持要我回台湾。如果那时我没有听他的话回台湾,今天可能一切又不一样了。” “嗯!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当初房子被查封时,我坚持不去找你,幸好爸爸没有听我的。” “看来在宇宙自然中,真有一股我们所看不见的力量在掌控一切。” “阿拓,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该谢谢她!” 丁拓不解地摇头。 杜梦颖巧笑嫣然地说:“是映雪,要不是映雪让我看清真相,我可能还在原地踏步,自哀自怜呢!她真的好勇敢,对不对?” “我承认她有胆识、有气魄,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让我知道,原来我一直没有停止爱你,却又自私地躲藏在自己的天地,造成所有人的痛苦,而且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的话……” “别说那些了,你们现在不是变成好朋友了吗?” 的确,自从那天孙映雪救了杜梦颖后,她们两人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没想到这一柔一刚,个性回然不同的两个人,竟也有许多共同处。这让丁拓和祁暮云惊讶极了,怎么他们以前没有发现呢? “阿拓,你爱过映雪吗?” “如果没有你,没有暮云的话,也许我会爱上她;不过这些都是假设,因为我的心早就给一个叫小梦的天使夺走了!” 丁拓低下头温柔地吻着她,倾诉满怀浓浓的爱意,杜梦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响应着他的吻;室内的温度顿时因为两人的热情而上升不少。此时此刻再强的冷气,似乎都无法冷却他们两人狂炽的…… 第二天,太阳缓缓爬升后,温暖的阳光照进室内,唤醒了沈睡的丁拓,他伸了个懒腰,当瞥见身旁依然熟睡的妻子时,一朵满足的笑浮上嘴角,他轻轻吻醒了她,无限爱怜地说:“早安,angel!” 《本书完》 后记 苏浣儿受不了,受不了,再不换个题材写写,真的要“花轰”了! 但是,为了这一对男女主角,浣儿我不知为他们伤了多少脑筋,甚至几乎要拿出家中典藏已久的“金碗”来接眼泪?说实话,敝人在下我,最欣赏的不是女主角的温柔、楚楚可怜,也不是男主角的深情专一,猜到了吗?没错,就是那个有点霸道,有点强势的孙映雪啦!因为身为现代女性,怎么可以因为一段感情的挫败就一副死去活来的样子呢?当不幸遇到困难时,自然得抱着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的态度面对,并勇往直前,不屈不挠……咦?怎么有点像某种庆典里的祝贺辞呢? 言归正传,浣儿又去日本玩耍了!嘿嘿,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只去过一次日本,而且都是自助旅行喔!告诉各位,在京都的伏见桃山城我看见一样爱不释手的东西,可惜不能带回来;告诉你们好了,就是丰臣秀吉的黄金茶屋啦!哇塞!相信吗?整间茶屋都是黄金做的呢!连茶壶、杯子、勺子等都是呢!真想干脆留在那里当城主好了!或许可以考虑写一本有关战国枭雄的故事,当然,男主角必须是一方霸主,而女主角则是温柔多情又坚强的公主;不过,如果是有点秀逗,有点顽皮的小跟班也不错,只要别再让我晚上睡觉时梦见被追着交稿就成了! 话说至此,从遥远的另一方传来电话铃响,该不会是编辑小姐打电话来催稿吧?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就表示我又要过着连睡觉都得想着如何编撰故事情节的生活了! 不多聊了,有空再跟各位介绍有关我日本行的有趣见闻,bye-bye!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