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格格》 第1章 [紫禁幽梦]《失宠格格》 作者:楼采凝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七月夜,风雨狂骤。 “德硕亲王府”内戒备森严、固若金汤,好防御明党叛贼趁这样的风雨之夜侵袭府邸。 此时,东南边的枋秋园突然响起孩儿的哭啼声,奶娘心疼地将她抱起,嘴里喃喃念着,“颐宁格格,您别哭了,在这风雨夜,您一哭我心更乱了。” 颐宁格格数日前才刚满周岁,是在坊间出生的。听说她出生那天也是风雨交加的夜晚,而她额娘却因生她而血崩,撑了一日,直到见到王爷之后才断气,留下了这位小格格。 义德王爷深爱那位民间女子,她这一离世让他整个人就像失了魂般,数月来几乎不言不语,唯一说话的对象就是颐宁格格。 看着她,他会忘了丧失所爱之痛,会逗她笑、逗她玩,但是一面对其他人便会立刻回到漠然的矜冷模样,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另一种身分,就是专责缉拿明党叛贼的“伏虎大臣”。 同一时间,在北翼的竹集院,有个小男孩站在窗口,用他那双紫蓝色的深幽大眼直望着这场滂沱雨势。 “额娘,风雨好大。”七岁的骥风是“德硕亲王府”的大贝勒。此时,他背对着母亲,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那阒沉的夜色瞧。 “报应就要来了。”身着一身白衣,脸色苍白的女人,脂粉未施地对着他的背影尖锐地说道。 “额娘,什么意思?”他回头看着日渐消瘦的母亲。 “听说那丫头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出生,而那个贱女人也是因为生她而亡。如今风雨再起,该轮到那丫头了,哈……”她张嘴大笑,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您是指颐宁吗?她是小妹。”骥风转过身,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提起颐宁就漾满笑意。好几次当她奶娘抱着她经过他身旁,只要他逗逗她,她就会呵呵的笑……好可爱的女娃儿。 但他不懂,为何额娘会这么讨厌她?非要一直诅咒她。 “不是,才不是,她只是个杂种,只是个汉女生的杂种,我才是元配,我生的儿女才是贝勒、格格。”她用力攀住他的肩,“你懂了没?是她娘和她夺去了你阿玛对你我的爱。” “额娘!”他被她的动作给吓住了。 “你不明白吗?自从那女人出现后,你阿玛便极少回府,一心只有她,不再与我同房。几年后他竟然告诉我那女人有了身孕,要我接受她们母女……哈……他们当我是神哪!但我不是,我根本就不是。”她又叫又喊,哭得肝肠寸断,但骥风仍不明白她心底梗着的结究竟有多大? 她的哭闹声让守在外堂的丫鬟听见,立即奔了进来,“福晋,您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将太医请来。” “走开……走开……”她发狂了! 不得已下,连小厮也都跑进来压住她,再由丫鬟冒着风雨将太医请来,施了针灸让她入睡。 是夜,福晋醒来,有了片刻清醒,她伸手抚着躺在她身畔睡着的骥风,痴痴的望着他,“风儿,要继续额娘的恨,千万别忘了……” 翌日,骥风醒来,发现床上、身上全是血,惊得扬声大叫,“春莲、桂香──” 跟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额娘手腕上所划下的那道又深又长的刀口,泪水已染红了眼眶。 七岁的小小心灵,就此覆上一层闇影。 第一章 十五年后 “德硕亲王府”的大贝勒亚律萨.骥风,以精湛的武艺、高超的马上功夫,以及机警睿智赢得了紫禁城“八旗骁骑营”正都统的头衔,代表着他乃八旗中武艺最高强的男人。 姑且不谈他堪称一绝的武技,光是外表身材,他的轩昂器宇、伟岸俊挺,已让他成为紫禁城中众多格格、郡主们注意的对象了。 今天皇上爱新觉罗.祁烨将骥风宣了来,笑望着他,“好小子,朕就知道你行。” “皇上,您太看得起臣了。”骥风拱手一笑。 皇上虽然留了一口胡,年龄却和骥风相仿,虽为君臣,倘若不是在朝廷上或议事厅,多半会以玩笑的口吻交谈。 “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会不懂你吗?”皇上捻须笑了笑。 骥风听了,忍不住说:“那臣能不能讨个赏?” “你说。”皇上猛一挥袂,坐进龙椅中。 “臣胆敢想请皇上将那一口胡给剃了。”他真不明白,原本长得俊挺的皇上,为何要装老气呢? “大胆!”他眉一蹙,“你嫉妒的话,何不学学朕?” “我学您?!”骥风摇摇头,“罢了,皇上既要装老气,我哪敢逾越。” “你说朕喜欢装老气?!”祁烨站了起来,“朕只是──” “只是怕众臣不服您,认为您还太年轻?”骥风一语道破他心中顾虑,“放心吧!您的一切作为全看在百姓眼中,您是位好皇上。” “呵!什么时候你的嘴巴也养得这么甜了。”祁烨冷哼。随即,他的双眉突地高耸了起来,“皇太后昨儿个夜里说了,三个月后要为朕遴选“常在”。” “常在”为清朝女官的名称,意味着得经常待在皇上身边,皇上使唤就需立即应和,位在贵人之下,仅供使令,未有爵秩。 “这样好啊!恭喜皇上了。”骥风半开玩笑。 “你真以为女人多是好?”祁烨嗤笑,“当她们在你面前争风吃醋时,烦都会烦死你。” “哈……那皇上更该拿出本事宠宠她们。”骥风大笑。 “宠女人?算了吧!那太累人了。” 那是因为皇上不缺女人,又没遇到一个想宠幸的,才会这么说。 “至于这种事,臣就帮不上忙了。”骥风抿唇肆笑。 这时,小历子公公从外头奔了进来,“皇上,威武将军求见。” 祁烨眉头轻轻一扬,“他有什么事?好吧!宣。” “是。” 当小历子公公退下后,骥风便开口道:“威武将军见皇上或许有重要私事,那臣先退下了。” “有空可得再进宫找朕聊聊。” “臣遵旨。”骥风离开后,便策马回府,才刚抵府邸大门,立刻有下人上前将马儿拉到后头马厩。 下马后,他直接步向大厅,在经过前院时,居然瞧见颐宁就大剌剌的躺在园中竹亭内的竹桌上,这……成何体统! 骥风走过去,二话不说便用力抓住她的小手腕,将她扯下地来。 碰! “哇呜──”落地的颐宁放声痛哭,“好痛……是谁呀?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整我!”抬头一看,她的泪水马上止住,快速站了起来,双眸张得大大的望着他,“大、大哥……” “妳有房间不睡,怎么睡在这里?”骥风一见到她,眉头就忍不住狠狠皱拢,面对她,他的内心总是极度矛盾。 说讨厌,他是真的不怎么讨厌她,有时还会被她天真逗趣的表情给吸引了目光,但她那太过随性的举动又让他伤透脑筋,以致在外人面前他还真不愿承认她是他妹子。倘若不是阿玛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他,或许他永远也不想见到她,好图个心底的平静。 十五年前额娘自尽的景象尚留存在他脑海,至今仍是他心中的最痛,如今他长大了,也渐渐可以意会当年额娘被孤立的痛楚。 就是她,她汉人的娘抢走他阿玛,让他额娘因为长期抑郁而走上不归路! “房间太热了嘛!所以我就挑上这儿了。”才十六岁的颐宁从小就可以感受到大哥不太喜欢她,阿玛还在的时候他可是连理都不理她,直到去年阿玛去世之后,他才偶尔会跟她说几句话。 但她却很喜欢看见他,不知为什么,当有记忆开始,她就喜欢往有他的地方钻。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汉人,只疑惑着为何府邸里的丫鬟、下人几乎全都看不起她,唯独阿玛与奶娘疼她? 不过,阿玛又终日为公事而忙碌,她便经常跷掉先生的课,偷溜出府学些怪异的名堂回来。 像是……玩彩色牌、掷骰子,以及一些不适宜格格的言行举止。 “挑上这儿!”他瞇起双眸,看着她那张被泥巴、污土弄脏的小花脸,跟着冷冷一笑,“妳当不当自己是位姑娘?” “我当然是姑娘,只是又没人看见。”她转着眼珠子,找着借口。 “是呀!没人看见妳就能做很多事了。”骥风眉头一锁,“最近玩那些东西赢了几个钱?” “赢?!才没呢!零花的银子都没了。”她摸摸自己已空的小布袋。 “是不是等着我将它填满?”他双臂抱胸,性感的薄唇勾勒出一弯笑弧。 “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太好了!”她咧开嘴,笑得很可爱。 “去给我念书去,我立刻派人将喀达钦叫来。”喀达钦是专门传授颐宁学问的先生。 “不要啦!大哥。先生一直要我背些诗词,好饶舌,我不懂。”她皱着双眉,可怜兮兮的说。 “饶舌?那妳说谎骗人的时候饶不饶舌呢?”他一步步逼近她,吓得颐宁一步步往后退。 她瞠大眼,望着背对阳光的他,此刻的他男性气概不凡,气势威风不减,那双黝亮的紫蓝色大眼更像是块具有魔力的曜石,直吸引着她的目光。 奇怪了,每每她看着大哥,就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悸动,她发烧了吗? “我已经很久没骗人了。” 第2章 上回被他抓到说谎时,被关在地窖内一整晚,可吓坏她了。还记得那晚她抖了一夜,最后在地窖内休克,幸好巡视的下人发现,否则她当真就一命呜呼了。醒来后,一看见大哥坐在床畔看她,她便二话不说的扑向他,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再也不敢说谎了。 “这么说地窖里的感觉会让妳有点顾虑啰?这样吧!如果喀达钦告诉我,妳该背的又没背,或是又偷溜的话,我就让妳在地窖里住上三天,是不是很刺激?”他咧嘴一笑,但看在颐宁眼中,那笑容好刺眼。 “能不能换别的?”她噘着小嘴儿。 “别的?!” “我做点心给大哥吃好不好?你想吃什么?”眼珠子一转,只要别念书,要她做什么都成。 “我不饿。”他精悍的眼底划过一道寒光,浑身充斥着一意孤行的霸气。 “那么我……我……” “别废话了,现在就去!”他眸一紧,跟着绕过她直接往大厅走去,根本不容她置喙。 颐宁不放心地跟了进去,就在这时候门房快步走了来,恭敬问道:“爷,柳姑娘来访,您见吗?” “让她进来。对了,把喀达钦请来。”待门房领命退下后,他坐进主位,对着颐宁说:“还不去枋秋园候着。” “好嘛!”颐宁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正要离开就远远瞧见柳玉芳走了过来。 “您不是颐宁格格吗?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颐宁并不喜欢她,因为有次她撞见她在大哥书房里,还不知羞地坐在大哥的大腿上!她就不明白,旁边多的是椅子,为什么大哥还要让她坐呢?也不瞧瞧她那身材,富态富态,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一身肉有多沉了。 “颐宁,还不快去!”骥风完全不给她偷懒的机会。 她不服气地朝他吐吐舌头,这才往枋秋园跑了过去。 “小格格长大了。”柳玉芳也是位汉女,在北京城的东堂五圳附近与父亲开了间酒坊,可有不少王公qi書網-奇书贵人光顾呢! “玩性太重了。”对于颐宁,他没兴趣多谈。虽然他不及母亲对她的恨,但要他多关爱她,当真很难。 “她几岁了呢?”她又问。 “谁知道。”他冷哼。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她咧嘴一笑,“您可是她的大哥,虽然府中还有许多贝勒、格格,但是长兄如父,这话可是我们汉人常挂在嘴上的。”她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身为汉人。满清皇帝近来实行汉化政策,身为汉人的她认为自己理当骄傲才是。 “长兄如父!呵!我恨不得把她赶走。”说着,骥风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发出一丝冷芒。 她说的没错,颐宁是长大了,就因为如此,在她身上愈来愈能看到少女该有的体态与丰腴,足以勾慑所有男人的心魂。但他是她哥哥,合该是要恨她一辈子的,又怎能为她着迷? 把她撵出府,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也能贯彻额娘的恨,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为什么?”柳玉芳不明白。 “因为……”他露出魔肆的笑容,跟着看向她,“妳来找我不是为了来谈论她的事吧?” “当然了。”柳玉芳大胆地走近他,勾住他的手臂,“如果我说我想您,您信吗?” “我只知道柳玉芳钓男人的手段一流,许多皇亲国戚都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是不是想我……只有天知地知妳知了。”他拿出纸扇,挑勾起她的下巴,两人笑得极具暧昧。 这时候,往枋秋园移步的颐宁,突然想起有话忘了跟大哥提,于是又咚咚咚的跑了回来,站在大厅外,竟然又看见令她讨厌的一幕! 可这回她不想再闷不吭声,这胖女人会压死大哥的。 “喂,妳怎么搞的?”颐宁大步走进去,来到柳玉芳身边,将她从骥风的身上拉了下来,压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颐宁,妳这是做什么?”骥风变了脸。 “大哥,这女人太过分了!也不看看自己多重,压在身上你不难受吗?”她自以为是地为骥风打抱不平。 “我们爱做什么不用妳管。”他猛一拍案,案上的琉璃花瓶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大哥!她……她……”颐宁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事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可是为他好呀! “我怎么?为什么妳一点儿都不具备格格的尊贵与礼仪呢?”柳玉芳也气极了,这丫头居然说她会压伤骥风! “我具不具备不用妳管。” “是呀!难怪骥风告诉我,他只想赶妳离开。”柳玉芳一气之下,将不该说的全给泄了底。 “什么?”颐宁眨巴着一双圆润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骥风,“大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骥风那对冷锐的眼并没闪避,而是不耐地望着她,“如果是,妳会走吗?”无奈阿玛交代他要好好照顾她,他不可能毫无原因的赶她走。 “才不要。”她一对小手揉着绸丝秋衫下襬,一张爬树时不慎弄脏的小脸紧紧皱了起来,变得好滑稽。 “不要?!”他撇撇嘴,“我也知道妳不可能离开。”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知道我没有五姊漂亮、没有三姊温柔,但是我……我很可爱。”奶娘都说她很可爱、很纯真。 “哈!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赞美自己的。”他挑眉睨着她,“不想离开,以后凡事就得听我的。” “好,我听就是。”她很认真地说。 她知道她与兄弟姊妹间似乎有不同,奶娘就曾经劝她一定要乖、要听话,才不会惹得大哥不悦,但她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哪儿不同? “那么还不去上课,又跑回来做什么?”骥风走向柳玉芳,紧紧拽住她的腰,并当着颐宁的面啄了下她的小嘴。 颐宁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小嘴儿无法抑制地愈噘愈高,“我是想来问你能不能答应让我收留一位朋友在府中。” “什么朋友?”“德硕亲王府”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 “很小的朋友。”她伸手比了比这位朋友的身高。 骥风看着她指着她大腿以下,想来一定是附近的小孩了,算了,就随她去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大哥。”颐宁开心的笑开嘴,跟着奔向他,在他颊上印上一个吻。 骥风一震,眸光随即一紧,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却见她已蹦蹦跳跳的奔出大厅,一溜烟的不见了。 以为自己说错话,在一旁一直不敢言的柳玉芳直到见她离开后,才吶吶的开口,“骥风,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只是──” “没事,说了就说了。现在可以说出妳来这儿的原因了吧?”他坐回椅子上,被颐宁刚刚那一吻给弄得心慌意乱。 “是这样的,再过几天便是北京城一年一度的灯节,咱们酒坊也有灯展,还请您能多多光顾。”柳玉芳笑得好灿烂。 上个月在“柳家酒坊”斜对面开了间三层楼房的大酒店,经营者听说是红旗护军校的亲戚,她担心日后酒坊的生意会被拉走,如果灯展能有骥风贝勒站台,对他们酒坊可是有非常大的助益。 “有空我一定过去。”他无心应付,“妳可以走了。” “爷……”柳玉芳细眉深锁。 “走。”他别开脸。 “是的,爷。”她望了他一眼,这才小脸一皱地离开了。 骥风眸光半掩,无人看出他的心事,一盅茶喝下,他便站起,独自转往竹集院的书房。 ※※※ 才刚背完一篇古诗,颐宁的小脑袋就快要爆掉了! 她无力地走到后花园,蹲在一株白色小花前喃喃自语着,“先生说,要念书才符合“德硕亲王府”家的身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背那些诗词才符合呢?” 该不会是因为我不爱背它们,所以大哥才不爱我,想要赶我离开? “颐宁格格,您跑哪去了?我刚到书房找您不着。”奶娘走了过来,“起风了,快披上披风。” “奶娘,现在是几月了?”她披上它。 “秋末了。您忘了?每年这时候北京城都会有灯展,很热闹。”奶娘握住她的小手,和蔼地说着。 她明白这孩子虽然是府邸的小格格,也是王爷身前最爱的宝贝,但她并不快乐,因为她从没享受到兄弟姊妹的关爱,还有人说她是风雨夜投胎的转世妖精,所以她没有知心朋友,但她生性活泼,经常溜出府找朋友。 王爷去世后,则是她悲惨岁月的开始,但失宠后的她并没有怨天尤人,却聪明的经常问:奶娘,我是打哪儿来的?我娘是谁? “奶娘,我可以去吗?”她张着一双惊喜的眸子。 “王爷已不在,要去的话……可能会困难些。”奶娘拍拍她的背,“不过奶娘会找机会,别担心。” “嗯,我知道了,奶娘。”她甜甜一笑,“我想再待一会儿,妳去忙吧!” “好,不过天快黑了,您不要待太晚啰!对了,晚上我请厨娘做了您最爱吃的红枣糕,待会儿端去。”见她点点头,奶娘笑着揉揉她的小脸,便直接转往灶房。 颐宁见奶娘走远后,便偷偷溜到一处荒废的空地,轻声喊着,“小果果、小果果,我来看你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旁边几株大树的树叶轻轻摇晃着,跟着有个小东西从树叶中探出头来,“吱吱……” “小果果,过来。”颐宁朝牠招招手,牠立刻听话地跳到她身上。原来牠是只小猴儿,也是昨天她在后山游玩时发现的新玩伴。 第3章 “吃饱了没?明天我才能再给你送果子来,省点吃知道吗?”颐宁开心地将牠抱在怀里,“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大哥愿意留下你了,你开不开心呀!” 原来她指的“小朋友”是只猴儿! “吱吱……”小猴儿叫了两声,突然挣脱她的怀抱,往另一边跑了去。 “小果果,你要去哪儿?我告诉过你,府邸不是你可以乱跑的,你只能待在这儿。”颐宁扬声喊着,紧紧追了过去。 小猴儿玩性重,见颐宁朝牠追来,以为她在与牠玩耍,甚至精灵古怪地朝她做着鬼脸,可是让她又气又爱。 突然,她见牠转了个方向,那里不是竹集院吗? “不,不行往那儿去。”颐宁心急了,因为那里可是大哥的寝居和书房呀! “小果……呃!”她傻站在原地,因为她瞧见大哥竟然一手抓着牠的尾巴,拎得高高的怒视着她。 “府邸里怎么会有这种畜生?”骥风的神色非常的阴沉,语气更像这秋末突然吹起的寒风,抖进她心底。 “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妳什么?”他走向她,空下的一手紧握住她的下巴,脸色冷峻。 “你答应我可以带一个朋友进府中呀!”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瞧,并没有因为他的怒意而退缩。 “妳所说的朋友就是牠?这只猴儿?”骥风扬声问道。 “对,就是牠。”她比着自己大腿,“牠就这么高没错呀!” “该死的!”他用力甩下小猴儿,“妳就会要这种心眼,故意瞒骗我,让我好允妳乱来?” “不是的,我是真的当牠是朋友,牠叫小果果。”她很仔细地做着介绍。 “我不管牠叫什么,现在给我带出府去。”他瞇起眸,表情看来虽温和,但语气却坚定如铁。 “大哥,你答应我的,又怎么可以食言?”颐宁吸吸鼻子,强压抑住欲夺眶的泪水。阿玛曾对她说,希望她能勇敢、坚强,就跟额娘一样,所以她不能让阿玛失望。 “就当我食言,或是妳想搬出府?”他瞇起眸子,瞳心深处闪过精锐的审视。 “你要胁我?”她直盯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还有嘴角微微勾起的笑,那笑,好像算准了她会屈服似的。 事实上,他是这么想没错,她不想离开府邸,那只猴儿就一定要离开。 “怎么能说是要胁呢?我依妳的决定不是吗?”他低首,朝她露出抹让她战栗的笑容。 在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骥风发现她有着不同于满人粗野的外貌,五官纤丽细致,皮肤柔滑白皙。难怪阿玛会被汉女给吸引,甚至夺去所有的注意,就连这个小格格都让他难以招架的疼进心坎里。 想想他们其他五位贝勒、六位格格,以及另外三个偏室,哪一个可以拥有阿玛对她们的爱呢? 而他……似乎也愈来愈无法对她狠下心──该死! “好,我带小果果出去。”说好不哭的,可一想到要把牠赶出府邸,她便忍不住心酸。 抱着牠往回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又回头问道:“我常听人说我和哥哥姊姊们不同,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你们哪儿不同了?” “妳真想知道?”骥风并不想说,但既然她问了,他也不想隐瞒。 “对,我想知道。”颐宁点点头。 “因为妳娘不是满人,而是汉人。”他低沉的嗓音,彷若来自深山幽谷般,让她浑身不断地发冷、发寒。 “汉人?”她似乎还不太能理解汉人、满人之分,“这有什么差别?柳姑娘不也是汉人!” “咱们满人的老祖宗曾交代,满汉不能通婚。”他走向角落的书房,“妳不肯念书,我无法对妳解释这些。” “我有念书,我还背了好几首诗,大哥,你要不要听听?”颐宁抱着小猴儿,直跟在他身后,想证明自己不是他所想的这么笨。 “妳走吧!我忙。”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说废话。 “大哥……” “把那只猴儿抱出去。”他抬头,眉一挑,表情写着不耐。 “好嘛!我抱出书房就是。”颐宁小嘴一翘,这才转过身。 “不是抱出书房而已,还得让我永远看不见牠。”他重申一遍,面对颐宁的刁钻,他得更谨慎才是。 “什么?大哥……你就不能行行好,收留牠嘛!我会看好牠,不再让牠乱跑。”她心疼地摸着小果果的毛发,只见牠张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直瞧着她,不知道自己已遭到被遗弃的命运了。 “这……还是不行。”他静默地翻开案上卷牍。 “讨厌!大哥,我本来很喜欢你,可现在我讨厌你。”颐宁咬着下唇,猛一跺脚后便抱着小果果奔出骥风的书房。 他扬眉瞧着她疾奔而去的身影,竟发现自己刚刚差点儿就要松口答应她留下那只猴!一思及此,他眉头不禁紧紧蹙起,或许他真该想办法将她送出府才行。 然而颐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要和小果果一样,还离情依依地将牠带到后面山坡,“小果果,我是从这儿把你带回去的,现在不得已还是得带你回来。” “吱吱……”牠边叫边跳着,看见一旁有树又俐落地跳上树梢俯视着她。 “以后我会常带果子来给你吃,你听见我的叫声就要出来呀!”颐宁仰首对着牠说,又看了牠一会儿,直到夜色完全暗下才突然想到奶娘到灶房端糕点的事,“我不能再陪你了,记得我的话喔!” 才回头跑了几步,小果果就蹦地跳到她身上直在她怀里磨蹭,彷佛就在这一瞬间,牠了解到这件事。 “乖乖,你可不能忘了我。”将牠抱离身,朝牠微微一笑后,她忍住那股离别的心酸,立即奔向府邸后门。 突然间,落叶飞起,秋末的景物更形萧瑟…… 第二章 骥风的锦床上正翻云覆雨着。 女子小红是穆侯爷的孙女,从看见骥风的第一眼就巴着人家,而骥风向来风流成性,送上来的甜点他没道理不尝。 一场欢爱后,骥风斜倚在床头,延展着四肢瞇眼笑看着小红,“妳爷爷知道妳经常来我这儿吗?” “他……不知道。”她飘开眸子,心虚地说:“这事如果让他知道,我就别想活命了。” “是吗?难道妳常来这儿不是他推波助澜的?”骥风撇嘴一笑,压根不信。 别的不说,“骁骑营”正都统可是掌有八旗营的兵权,能和他攀上亲家关系,不知是多少王室姑娘们的心愿。 “这……我爷爷是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小红顿时不知怎么圆谎,只好拿出撒娇的功力,“哎哟!我又不是我爷爷,您问我这些我真的不清楚。” 见他用一双探究的犀锐目光瞅着自己,小红耍嗲地说:“爷儿,只要您喜欢我,管我爷爷知不知情。” “哦!”他冷笑地推开她,“知道吗?妳可以玩弄女人会使的所有把戏,但别对我说谎,否则,妳会知道后果的。” “爷……”她吓坏了。 小红正想说些话挽救。这时,管家富伯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爷,大内总管李公公求见。” “李公公!”骥风双眸一紧,暗忖:是皇上有什么急事吗? “好,我立刻出去。”他随即站起。 小红赶紧说:“我帮您更衣。” 在她卖力的讨好下,很快地就为骥风穿好衣裳。 “妳回去吧!”他道。 “那我哪时候再来?”小红用薄毯裹着自己的身子,追上几步。 “等我消息。”此话一出口,小红立即傻眼,因为……显而易见的,她是不可能再来了,只好眼睁睁的瞧他步出寝居。 骥风步入大厅,李公公立即站起,笑嘻嘻的说:“骥风贝勒爷,您忙哪!” “哪里,只是被一些小事缠身。李公公今日来,一定有很要紧的事了?”骥风与他双双入座后,又问:“是皇qi書網-奇书上有急事?” “不,是皇太后。”李公公笑说。 “皇太后!”骥风眉心一蹙,“她老人家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贝勒爷进宫一趟不就知道了。皇太后正在慈宁宫等着呢!”李公公手上拂尘俐落一甩,“现在可以走吧?” “当然。”骥风于是笑着随李公公进宫。 慈宁宫外百花争艳,东翼则是九曲桥,站在桥上可以欣赏底下湖水波光粼粼之美。秋山红叶、老圃黄花,诉尽了秋的气息。 步进慈宁宫,只见左方案头排列一排北朝进贡的香烛,颤悠悠的吐着火焰。四周的琉璃砖墙上则缀着翡翠区、玲珑珍珠坠、玉白菜…… 走到大厅前,骥风不禁停下脚步,心底揣着他有多久没来这儿了? “骥风,过来这儿。”此时皇太后已经现身,她笑望着正在厅里欣赏古物的骥风。 “皇太后吉祥。”他挥开挂衫顶底行礼。 “起喀。”皇太后戴着彩花指套的小指朝他勾了勾。 “是。”骥风赶紧起身,主动搀扶着她老人家,缓缓一步步朝内堂走去。 “坐。”她指着前头位子。 “谢皇太后。”他随即坐下,跟着挺直背脊问道:“不知您有何要事,臣洗耳恭听。”论起辈分,他的父亲是皇太后的表弟,换言之,亚律萨与爱新觉罗氏亦是表亲关系。 “是这样的,你可知道三个月后,皇上将从众多美丽娴雅的姑娘中选出适合的“常在”?”在当时,“常在”可是登上嫔妃的第一步。 “皇上跟我提过。” “哦!” 第4章 皇太后笑了笑,保养得当的肌肤几乎看不见皱纹,“那就好,我请你来是想要你帮个忙,挑几个合适的对象过来,而且要是皇上会喜欢的类型。” “您是担心皇上眼光过高?” “这是一部分原因。”她笑了,“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皇太后,为何您会挑我负责这事?”骥风疑惑道。 “紫禁城内有哪个人比咱们都统更懂得女人、了解女人呢?”皇太后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 “您这么说……还真令我汗颜。”骥风轻哂。 “那这份重责就交代给你了。”皇太后站起,“我正想到北瑗坊看看,那儿有几样新贡品,你也一道来吧!” “是的,皇太后。”骥风随即站起,搀着她离开慈宁宫,直往北边走去。 ※※※ 回府后,骥风便伤脑筋地坐在厅里,直揉着眉心。 此刻管家富伯过来问道:“爷,听说皇太后宣您进宫,不知有何事呢?” 被皇太后召唤可不是件小事啊! 富伯可是府邸的老管家了,从骥风的祖父开始便在府邸里打杂,想他初进府时才不过八岁,如今都啷当四十个年头过去了。因此骥风在他心中不仅是主子,还是最亲的亲人。 “她老人家指派我替皇上物色几名“常在”的人选。”骥风叹口气,“这说难也不难,可若又要恰到好处,伤神。” “那您可有打算了?” “是有,但又不太适合。”骥风拧眉。 富伯少有见爷儿愁闷的时候,可见这还真是件苦差事,“这样吧!您别愁了,小的去为您端碗燕窝。” 他点点头。富伯离开后,他便闭眼沉吟着……突然,一颗小脑袋从厅门外探了进来,对着他轻声喊道:“大哥……” 骥风瞇起眸,冷眼睇着颐宁,“妳又想做什么了?” “三姊要去陆府参加吟诗书社,我告诉她我想一道去,她说……只要你允许,她就带我去。”她小小声地说。 虽然兄弟姊妹几乎没人理会她,但温柔的三姊是唯一愿意被她小小纠缠的。好不容易三姊让她缠得愿意带她出府,她一定要跟才行。 “吟诗书社!妳去那做什么?”他撇嘴肆笑着,“难道妳也想参加?别贻笑大方了。” “怎么说?”她眨着大眼,不太懂骥风的意思。 “意思是……妳得跟着那些人接龙、作对。”他微微笑着,瞇眼对视着她,“这些,妳都会吗?” “呃……”颐宁傻了下,“我应该不会。” “那妳是想让庆珠丢脸吗?”庆珠格格就是三姊。 “好吧!那就不去了。”她的小脸儿紧紧一皱,“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那些文诌诌的诗词这么有兴趣?” “那是一种智慧的提升。”他抿唇一笑。 “哦!”似懂非懂的,“那我去跟三姊说去。” 望着她的背影,骥风突地灵光一现。对了!他既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将她撵出府,为何不让她参加“常在”的遴选? “等等,颐宁。”他出声喊住她。 “嗯?”她好奇地转过身。 “有件重责大任大哥想嘱咐妳,如果成功了,我……可以允诺妳三件事。”他突地漾出一道颐宁从没看过的亲切笑容。 “什么?三件事!”她开心的咧开嘴。在府邸里,大哥从没交代过什么事情给她,这次居然有“重责大任”要交代她,何其荣幸呀! “对,只要成功,三件事任妳要求。”他的薄唇勾起一弯笑弧。 “好、好,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她开心地咧开嘴。 “参加宫廷“常在”的遴选。”他露出一丝诡怪到极点的笑容,看在颐宁眼底突觉怪异。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突然有点儿懂了,“选上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住进宫里?” “没错。”他挑起眉,“怎么?又后悔了?” “不,我不后悔,但是我不想离开这里,让我考虑几天好不好?”大哥答应允她三件事,这还真是个绝佳的诱惑。 “还要考虑?”他伸手抚着她的发。 这可是大哥第一次对她亲密的抚触,这种陌生的感觉竟让她心头一麻。 “可以吗?”她张着一对杏眸,透白的肌肤在他的抚触下居然泛起诱人晕色,那抹嫣红出其不意地烫了他的手! 骥风的指一弯,凌厉的眸突然瞇起,“妳刚刚说妳想去陆府,如果大哥带妳去乘画舫游湖,妳选哪一样?” “我要游湖。”颐宁天真地反应。 “那晚点儿就走吧!”他扯唇肆笑着。看来要说动这个傻丫头,还得下点功夫才行。 “哇!太好了,大哥我好爱你。”颐宁冲着他一笑。 “爱我?”他深黝的眼,紧紧瞇起,“那就该听大哥的,嗯?” “好。”颐宁慧黠的双眸眨呀眨的,笑嘻嘻的说。 骥风赶紧回开眼,不愿让她那无垢的笑容影响了他的决心,他该恨她才是。“那妳去跟庆珠说一声。我会命人去备马,午后就出发。” “我这就去。”她转过身,立刻朝厅外奔去。 这时,富伯端来燕窝,“爷,请用。” “午后我要带小格格去游湖,派人备马。”骥风端起燕窝喝了口。 “您是说颐宁格格?!”富伯惊讶地问。 “没错。”他又喝了口燕窝,“我是很久没带她出去玩了,但她终究是我妹子不是吗?” “是。”富伯尴尬地点点头。据他所知,大贝勒可从没带颐宁格格出去过,今天会这么做,必有原因吧!“那小的这就派人备马。” 骥风点点头,但一想起颐宁,眉心不禁又淡淡的蹙起,就不知那丫头肯不肯点头了。 ※※※ 昆莲湖,湖面如镜。 颐宁站在画舫的前头,望着远山层层交迭的氤氲之美,耳闻两岸传来的虫鸣鸟语,盈溢周遭的净是一股近冬的静谧。 虽已近冬,但午后的阳光从岸边柳树间穿刺进她的眼中,亦给人一股暖夏的错觉。 “大哥,你看……有猴儿耶!”突然,她瞧见有猴儿在树丛内穿来穿去,这情景倒让她想起了小果果。 “嗯。”他没理她,径自在舫内的圆案上画着画。 “大哥,你在画什么?”她走进舫内趴在他面前,眼角笑成一弯弧。 “湖光山色。”骥风撇撇嘴。 “就是这里嘛!挺像的。”颐宁开心又好奇地瞠大眼望着,“没想到大哥还满会画画的。” “要答应我晌午跟妳提的事了吗?”他转移话题,双目仍停留在宣纸上,随着话语缓缓勾勒墨笔。 “那件事对你很重要?”她愣愣的望着他。 “的确很重要,皇太后命我推荐几位佳人,如果我办不到,那可就不好玩了。”收起墨笔,他抬眼冷睇着她。 “皇太后我只见过一次,她很威严。”她回忆着数年前阿玛带她进宫时所见过的情景。 “如果妳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只好再想办法。”见她始终不肯点头,他只好要些计策。 “好吧!如果真没办法,我帮大哥是应该的。”大哥难得带她出游,她不希望让他失望。 “当真?”骥风勾起唇,终于让他达到目的了,“要让皇上看中可不容易,妳得尽心尽力,懂吗?”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的。”天真的颐宁笑瞇了眼。 “这才是我的乖小妹。”掬起她的下颚,他半瞇起眸望着她甜美的笑靥,竟不自觉陷入里头。突地,他脸色猛然一变,“走吧!咱们出去看湖。” “嗯。”她随着他一块儿走出画舫,看着两岸风光、璀璨波影,“大哥,我刚刚看见了猴儿,让我想起小果果,我能不能将牠带进府邸?” “只要被皇上选上,妳可以去求皇上。”他没有正面回答她。 “皇上?”她摇摇头,“我跟他不熟。” “以后就会熟了,而且皇上重然诺,他不会诓妳。”他倚在围栏边,望着眼前湖面上掠过的烟雾。 “大哥会诓我吗?”她突然一问。 他心口瞬提,眼底蓦然划过一道璃光,“当然不会。” “那就好。”她笑了。 “明儿个我会请师傅来教妳一些才艺,还有如何穿衣打扮。”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从现在开始改造应该来得及。 “什么?我还要学才艺?”颐宁小巧的眉一蹙。 “非但是才艺,我还得要喀达钦多盯着妳,得在三个月内让妳习完所有的诗经。”骥风回头对她一笑。 “啊?”她小脸一垮。 “就算帮大哥努力,可以吗?”他笑睇着她一张皱成小笼包似的脸蛋,柔声诱哄着。 “如果我做到了,你会不会经常带我出去玩?”颐宁真的很喜欢现在与大哥亲近说话的感觉。 “那是当然。”他露出魔样的笑痕。 “好,那我答应大哥,我会加油、努力学习的。”她不想让他继续讨厌自己,立刻点头承诺。 现在的大哥和以前差好多,他会关心她,对她笑,还会带她出游,她一定不能让他失望,要让他知道颐宁是最最爱他的。 “为了奖励妳,我带妳到尽头的狩猎小屋,骑马到林子里看看,看大哥是怎么年年拿到狩猎魁首。”骥风笑望着颐宁眸底所闪烁的喜悦光影,“照时辰算来,小屋就快到了。” “真的?”她兴高采烈地看向夕阳晚照的那一方,那是湖面的尽头,果然隐隐约约有间木屋出现在她眼前。 “大哥……大哥……你看,到了,真的到了。” 第5章 她好兴奋,开心的直回头喊着骥风,“就是那间是吧!” 骥风斜倚在舫上竹柱旁,望着她雀跃的模样,还有胸口两团丰满的凝乳忽上忽下的跃动,竟让他腿间起了反应! 他走了过去,索性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没错,就那间。” 骥风的亲热触碰让她的身子蓦然绷紧。她傻呼呼的瞪着他的大掌问:“大哥……你这是?” “何必这么敏感?兄妹不就是要相亲相爱?”他肆笑着望着她那张陡变得仓皇的小脸。 “相亲相爱。”她眼珠子转了转,“就跟阿玛生前常告诉我们,要彼此尊重友爱,是一样的道理啰?” “没错。”他绽出一抹柔魅笑影。 “那我也可以爱大哥了?”颐宁转过身,望着骥风那张俊魅无匹的脸孔。 “当然。”虽然觉得她的笑容很古怪,但他还是点头。 “那我想抱大哥。”颐宁忽地重重环住他的身子。从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想这么抱着他……不,是让他抱着,如今终于可以如愿,颐宁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快乐。 她牢牢贴在他胸前,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悸动,那感觉不像抱哥哥……而像是抱着自己喜欢好久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玩起他胸前佩挂的玉纺流苏穗,“大哥,以后我都能这么抱着你吗?” 骥风眸光一紧,她软绵的胸脯压在他胸前,居然会让他心头涨起一股难以忽略的火热! 该死的!虽然他骥风自认风流,可以玩尽天下女子,但也不可能是她。 低头,发现她正玩着他最珍贵的玉纺流苏穗,他惊愕的目光中带着愤怒,根本无法多想地将她推至一旁,“别碰它。” “为什么?”她很诧异。 “它是我额娘的东西。别人都能碰,唯独妳不能。”骥风一双利目瞅着她那对杏眸,跟着撂下一句,“到了。” 说时,画舫已靠岸,而颐宁刻意忽略掉他的怒言,快乐地奔上岸,跟着朝木屋跑了去。想想这些年,她不都是这么强颜欢笑地活着的吗? 原以为没人待着的地方会充满霉味儿,没想到里头却是井然有序的。 “大哥,这儿怎么这么干净?”她回头问道。 “有下人定期会来这儿打扫。”他倚在门边,迟疑地看着她,真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见到任何东西都是这般充满惊奇?而方才他这么对她,难道她连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那马儿呢?” “在后面。”他指着角落的那扇小门。 颐宁又朝那儿走去,开门后就看见有两排马儿成列饲养在这儿,另外还有一名马僮和小厮在照顾着牠们。 “谁?”一看见有人闯人,下人们诧异地站起。也因为他们甚少人府,对颐宁是完全陌生的。 “她是颐宁格格。”骥风走到他的爱驹旁边,轻抚着牠滑软的毛发。 “啊!贝勒爷吉祥、格格吉祥。”两名下人赶紧跪下。 “起来起来,别跟我多礼,在府中还没人跪过我呢!”颐宁率真地说着,但这句话倒是让他们一头雾水! 彼此对望了眼后,只好转向骥风问道:“贝勒爷要骑追月吗?” “嗯。”他瞇起眸,解开追月的绳套,优雅地朝颐宁一笑,“过来。” “好。”颐宁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高大的马儿,比了比,她的个头才到牠的腹部呢!“牠看来好大好高,我们要骑牠吗?” “牠是琉勒国进贡的北方良驹,当然高大。把手交给我。”他先行上马,跟着朝她伸出手。 “哦!”颐宁兴奋地伸出手,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猛地往上一跃,再落下时已是在马背上了。 “哇……真的好高,我都不敢往下看了。”坐在他身前的颐宁赶紧回头抱住骥风的身躯。 “驾!”骥风用力甩鞭,马儿立即飞驰而去。 徜徉在这处碧绿草原上,阵阵朔风从身边划过,望着眼前一片片跳跃的绿波,颐宁的心也跟着飞舞了起来。 “大哥,好漂亮。”就在这一瞬间,她忘了身居高处与害怕,直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 她漾起笑容。那青春笑靥看在骥风眼底,让他又泛起了一阵不该有的感觉。 以往他是从不搭理她,可自从阿玛去世后她便缠他缠得紧,让他想不理会都难,却也在这近距离的接触下,发现她愈趋娇美的容貌与丰满的体态。 难道他真的被她迷惑了? “再过去就是林子里,准备了。”为转移注意力,他伸手到后头箭袋里掏出弓箭,一边搜寻着猎物。 突地,他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就那只兔子了。” “兔子!”颐宁立刻转向他指着的方向,果然,一只白兔正躲在那儿吃野果,耳朵还可爱地扬了扬。 看大哥已经是箭在弦上,她吓得赶紧往他的大手一抓,箭锋一偏,箭矢霍地射进旁边大树,吓走了兔子。 “妳这是做什么?”他直逼视着她。 “我不要你杀生,我后悔了,别狩猎了,我们回家。”颐宁转身,在他面前低声哀求着。 “妳果然与我们不同。”其他女人只要他载着她们展现马上雄风与狩猎技巧,一定会鼓掌吆喝,让他愈战愈勇,可她居然不顾一切地阻拦他。 颐宁不愿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只问:“你愿意折返了是不是?” “既是如此,那狩猎也没意思了,回去吧!”他立刻拉住缰绳,跟着一个回转,朝来时路折返。 就此,他沉冷的就像座冰山,不发一语,让颐宁感到他的寒冽,心底也笼上一股寒漠。 “大哥,你生气了?”她小声问。 “别说话,回去了。”他双眼半瞇。若不是现在他还得需要利用她,又何必处处迁就她?想着,他驭马的速度便愈来愈快,快得让颐宁闭上了眼,紧偎着他。 到了木屋,狂然的北风倏起,湖面起了少有的波纹,水面颠簸的程度让画舫极难平稳的停在岸口。这时,小厮上前说:“贝勒爷,这里是愈晚风势愈强,今晚最好留在这儿住一宿。” 骥风一双利目紧盯着波面,再看看系于湖畔的画舫有着不同于平时的摇晃,“现在刮的是什么风?” “每年初冬的朔北之风。”小厮又道:“只不过……存放在这儿的都仅是些干粮,可能要让贝勒爷与格格忍忍了。” 这些仆人并不住这儿,而是在下游的岸边暂住,通常是清晨过来,夜晚回去,如遇起风就会住下,放些干粮只是为防不时之需。 “好吧!那把木屋整理一下,我和颐宁格格在这儿住上一宿。我不饿,准备东西给格格用。”望了眼蹲在湖畔傻愣愣盯着远方的颐宁一眼,他便回到木屋内,不再出现。 颐宁心底好难受,方才大哥那一瞥就可以深深感受到他的怒焰。如果她没阻止大哥猎兔儿,至少晚上他就有香喷喷的兔肉可用,也不必挨饿了。 只是,如果真要她吃免肉,那她宁可吞湖水。 “格格,这些是干粮,您就暂时吃点儿吧!”不一会儿小厮将食物拿来,但这些都是些不入口的干货,食而无味呀! “贝勒爷呢?”颐宁问。 “爷说不饿。” “东西给我吧!”说完,她便端着那些干粮朝木屋走去,推开门就见骥风坐在长椅上打坐运气。 “大哥,你怎么不吃呢?”把食物放在木桌上,“多少吃一点儿好不好?” “我不饿。”骥风慢慢张开眼,望着她站在他面前,垂首不语的模样。 “你别闷闷不乐的,我知道是我不对,狩猎本就不能太在意那些动物,否则就太矫枉过正了。”端起一碗烘烤过的素干肉和两只羌饼,她再靠近一步,“虽然这个没府邸里吃的新鲜,但是你尝一口吧!” “我说我不饿妳听见了没?”骥风烦了,长臂猛一挥,盘子连同食物就这么飞落满地。 “你!不吃就算了,干嘛动手动脚的。”她吓了跳,但还是勉强自己蹲下身拾着肉块与羌饼。 “让下人去做,起来。”他瞇起眸,语气锐利,“妳给我乖乖待着,否则就别吵我。” 眼看他的双目又闭上,颐宁悲伤地冲出木屋,趁下人们正忙着将马厩关好时奔向刚刚拧猎的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就是不肯喜欢我?难道我娘是汉人,就是天大的罪恶?”跑到气喘吁吁,她突然跪了下来,“额娘……阿玛爱您,也是错吗?” 愈近山岭,风势愈大,但她不想回木屋,只想静一静,于是找了个石洞好躲过强劲的朔风。但是……当天色渐渐暗下,她的心口也慢慢揪紧,突然,她想起上回被大哥囚在地窖里的感觉,是这么孤单、害怕…… 外头风呼呼的吹着,洞内划进了冷风和凌厉的闪电。从小她就怕黑、怕暗……她会想象它们是恶魔,要将她给吞噬、网住。 随着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种黑色妖怪给罩住了全身,掐着她的颈子、压着她的心口,让她不能呼吸了! “大哥,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抱紧自己,轻轻呢喃。 “大哥,我好怕,你来接我好吗?”她流出心颤的泪,浑身抖若秋风的落叶。 最后,风声变得凄厉,吼吼传进她耳里,那股窒息感又压迫在她的胸臆间,好闷……好闷…… “大哥,快来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第三章 天色已完全暗下,骥风收了气,睁开眼,却不见颐宁待在屋里。 走到屋外,他问着守在外头的下人,“格格呢?” 第6章 “格格不是在屋里吗?”马僮不解地问。 “她不在里面。” “什么?!”两位下人顿时一惊,跟着看向山上,“她该不会跑上山了吧?”这块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唯有往山上的路是绵延无止境的。 “该死的!”骥风眸心一黯。 他快步走进马厩,跳上追月,再一次往山岭直奔── “颐宁……颐宁……”到了半山腰,他赫然拉住缰绳,盯着地上那支眼熟的玉簪子。这不是颐宁所有? 玉簪子在此,想必她的人也在这附近。 “颐宁……妳别躲了,快出来!”这丫头该不会那顽劣的性子又起,直想找他麻烦吧? 而躲在洞里的颐宁害怕得只觉呼吸困难,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断气时,突闻大哥的声音!“大哥,我在这里……大哥……”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拚命往外爬,好不容易出了洞口,却再也使不出力气喊人。 “大……大……”一股气憋在喉与鼻间,她吐不出来反而还梗住呼吸,让她再也撑不住地倒了下来。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颐宁突觉一道热力贯穿她的背脊,令她舒服多了,凝窒在胸口的气息也开始流动,她这才缓缓张开眼……但眼前却一片漆黑,这是哪里? “别动,妳才刚好转些。”骥风在她身后沉声说道。 “大哥……”颐宁微微笑了,“大哥,你终于来找我了,你不讨厌我了是不是?” “我没说讨厌妳,妳现在还不直说太多话。”扶她躺下,他瞧着她仍过分苍白的小脸,“不行,看样子我得送妳回府诊治。” “我……我没关系……”才说了几句话,她呼吸又开始不匀,骥风只好抱起她离开山洞,跳上追月,快速奔回木屋。 “贝勒爷,您找到格格了!”下人们一直守在那儿,见格格被贝勒爷找了回来才安下心,只是格格怎么动也不动?“格格她?” “她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得尽快回府。”上次关过她,他知道她只要一害怕就会有这样的现象产生,不知是哪种病? “可是现在风势正大呀!”瞧贝勒爷骑在高大的追月上,还会被风吹得晃动呢! “不回去我担心她熬不过今晚。” “这……那贝勒爷您千万得小心呀!”下人们虽不赞成,但是格格的性命也不得不顾。 骥风立即下马。此时夜已深,他嘱咐小厮备灯,趁风势忽大忽小之际赶紧回程。 下人们赶忙依命行事,备了油灯与干粮,恭送贝勒、格格上船。 “大哥……”躺在画舫内,颐宁突然醒了,“我怎么在船上?” “我们得赶回去,妳躺好,别乱动。”他随即站起,远远已听闻风的气息,“得快点了。” 骥风立刻走到外头收帆掌舵,全速返回,并关紧舫门,随时应对。 躺在里头的颐宁发觉船儿渐渐摇晃得厉害,害怕得用力撑起自己走到舫外。顿时,萧萧风声从耳边拂掠qi書網-奇书而过,她不得不抓紧船桅朝骥风移步,“大哥,风好大,你为什么要急着回府?” “我不是要妳躺好?!”这丫头才刚有点儿力气就不安分了。 “不,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眼看风势这么大,她真怕大哥会出事。 “妳知不知道妳的身子经不起将起的大风?快进去。” “我不……”她发觉呼吸又开始乱了。 “随妳。”他眸子闪过几许愤怒。 接下来,风势愈来愈强,眼前平坦的湖面突起波涛,幸而现在不是在海上,尽管湖面摇动得厉害,骥风仍有自信可以克服。 但第一次遇到船儿摇摆成这样的颐宁就没这么好过了,本就身体不适的她,开始反胃、呕吐,脑袋发昏发胀,痛苦不堪…… ※※※ 当颐宁再次张开眼,已经在府邸的枋秋园了。 奶娘见她转醒后,这才吁了口气,“格格,您总算醒了。” “啊!”她慢慢坐了起来,抚着还闷闷的胃,“我记得大哥带我坐画舫去游湖,跟着我躲在山洞里让大哥找到了我,回来时又起大风……好可怕……” “您可是吐了又吐,非但如此,上回窒息的老毛病又犯了,是大贝勒抱着您回来请大夫诊治的。”奶娘拧了热毛巾为她擦拭着小脸,心底却犯起疑惑,“说也奇怪,大贝勒今天怎会带您游湖呢?” 颐宁小脸一敛,“他是因为有求于我。” 别瞧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遇事都是开开心心的,其实她对大家的态度是非常善感的。 “有求于您?”奶娘神情一绷,“什么事?” “皇上三个月后将遴选“常在”,大哥……希望我参加,而且势在必得。”她抬起满是忧色的小脸,“奶娘,我不想离开妳、离开这儿。” “格格!”奶娘激动地抱住她,老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线条,她万万没想到大贝勒居然会想到这样的主意将格格撵出府!“让我去跟大贝勒说去,请他别这么做,我现在就去──” “别,奶娘,我答应大哥了,妳别去。”颐宁拉住她。 “您真要去?” “嗯,而且是非得选上不可,否则皇太后会生气。如果降罪给他,我会愧疚一辈子。” “难道大贝勒对您就不愧疚?他几时关爱过您,知道您需要什么?”这些话奶娘憋了十几年了,直到今天才脱口而出。 “奶娘……”她张着大眼,“大哥告诉我了,我娘是汉人。就因为如此,他们就都不肯接受我吗?” “满人虽然事事汉化,却又歧视汉人;再来就是夫人身为王爷的最爱,自然惹来众人仇视的目光。”她轻抚着她的发,“这些都不是您的错,与您无关。” “是这样呀!”颐宁垂下脸,“所以有一半汉人血统的我就理该为满人效命。”在当时,满人心底的确是这么想。 “不是这样,您和那些汉人是不一样的。”奶娘急着解释。 “可我娘是。”颐宁张大眸子。 突然间,奶娘后悔了,她真不该对她说这些话,就不知她的小脑袋里会怎么想了。她摇摇头说:“格格,别想太多了,您才刚醒来,再睡会儿吧!” “嗯。”颐宁点点头,然后躺了下来,轻握住奶娘的手,“奶娘,大哥说要彻底改造我,替我改头换面,以后我会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吗?” “嗯。”奶娘点点头,笑得苦楚,“会的。” 会又如何?最后也只是被利用而已。 “那就对了。”她甜笑地躺下,闭上眼说:“奶娘,妳去休息吧!我可能会多睡会儿呢!” “好,有事再唤奶娘吧!”为颐宁盖好被子,她才离开房间。 直到奶娘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她才转身望着白墙,喃喃说道:“我一定要努力,让大哥对我刮目相看。” ※※※ 翌日,王府来了位教导仪态的嬷嬷。 颐宁立刻被骥风唤去大厅,当面介绍着,“葛嬷嬷,这位就是颐宁格格。” “格格吉祥。”葛嬷嬷立即朝颐宁福了福身。 骥风接着又对颐宁说:“这位是教导妳仪态的葛嬷嬷,今后在行为举止、说话表达上都得听她的教导。” “大哥,我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对?”颐宁无法想象就连动作和说话都得重新学习。 “当然不对,非常不对,学了之后妳就会明白了。”骥风的眉一敛,眸光瞟向她的脚。 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底蓦然了解他指的是什么了。没错,她不爱穿高盆底鞋而老是穿着绣花鞋四处跑,和姊姊们的行为习惯的确不同。 “好嘛!我学就是。”她跟着转向葛嬷嬷,“请多多指教。” “那就从今天开始了。”骥风半合上眼,随即下令,“富伯,带着葛嬷嬷和小格格到枋秋园去。” “是的,贝勒爷。”富伯接着请她们两人前往枋秋园。到了那儿,他便对颐宁说:“格格,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我知道,富伯您去忙吧!”待他离开后,颐宁便笑着对葛嬷嬷说:“这里就是了,我们快进去。” “小格格。”葛嬷嬷定住步子,望着她的背影,“先在这里学习可以吗?” “这里!”她偏着脑袋,不解地问。 “首先……光是走路姿态您就不对了。”葛嬷嬷皱着眉头,发现她似乎比她想象得还糟,“以前没有嬷嬷教过您?” “有,可我不觉得走路有什么好学的。”想起那段岁月,她几乎天天躲起来,要不就是溜出府,直到对方死心,也就不管她了。 “那说话呢?”葛嬷嬷的眉头愈皱愈紧。 “一样。”她耸耸肩,露齿一笑。 “算了,既然接了这项工作,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了。”葛嬷嬷先握住她的肩,“走路不要摆动肩膀,必须端视正前方,不行用跳跃式的。” “可这样不是很麻烦吗?”她小嘴嘟囔着。 “您是要达成目标,还是怕麻烦?”葛嬷嬷严厉的说。 一向都是温柔奶娘带大的颐宁,还真有点不习惯葛嬷嬷的严格。 “当然是达成目标。”这样才能帮大哥呀! “那就努力些。”在接下来的空档,葛嬷嬷可说是竭尽全力地将颐宁十来年不好的习惯给揪了出来,继而纠正它。 好几次颐宁差点儿拐伤了脚踝,还走痛了小腿胫,但她仍是咬牙硬撑过去,因为她脑海里全放满了大哥赞扬的笑容与温柔的话语,为了这些,她说什么都要努力。 于是,尽管辛苦、劳累,甚至还被葛嬷嬷给训得落了泪水,她依旧没吭半个字,为的只是想给骥风一个意外的惊喜。 第7章 大哥,你别忘了,颐宁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你。 ※※※ 数天过后,颐宁在葛嬷嬷的强力督促下,在走路仪态上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今天她穿上正式旗服、戴上旗帽,在奶娘面前慢慢步行着,“奶娘,妳觉得我走得如何?可好看多了?” 奶娘点头笑了,“很不错,挺有格格的架式。” “格格的架式!原来格格就该是这副摸样。”颐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过去我怎么看都不像格格。” “可奶娘就喜欢您自然的表现。”她的笑容里带着丝丝心疼呀! “奶娘,别担心,无论我未来如何,颐宁还是颐宁。”她回头对奶娘露出抹开心的微笑。 “格格!”奶娘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对了,大哥说了,如果我走得让他满意,他今晚要带我去看灯展。”颐宁一摇一摆地走着。 “嗯,每年中秋一过,就等着灯节,灯节过了,就是该下瑞雪的时候了。”奶娘坐在一旁为颐宁缝制冬衣。 颐宁走到奶娘面前,握住她的手,“我决定了,无论去哪儿我都会带着妳,因为我早穿惯了奶娘为我缝制的衣裳。” “好、好。”奶娘感动得哭了。 “妳们在谈论什么事?这么伤心。”骥风正好走进枋秋园,触目所见的便是这幕情景。 “呃,大贝勒。”奶娘赶紧站起,朝他福身问安。 “别多礼,妳是小妹的奶娘,我一向敬重妳三分呢!”骥风找了张椅子坐下,靠在圆桌旁,望着颐宁这副特地装扮过的绝美模样。 “贝勒爷,小的去为您沏壶茶去。”奶娘适时退下。 骥风的指尖轻轻弹着桌面,在颐宁身上游移的目光未退,“葛嬷嬷告诉我,妳进步神速,连她都意外,所以我特地来瞧瞧。” “大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颐宁赶紧站起,在他面前走着正规的旗步,而且每一个摇摆都深具优美的线条。 骥风看瞇了眼,直到她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后,不禁鼓掌赞美,“果真不错,看来妳的机会很大了。” “那么大哥要带我去看灯展吗?”她立刻兴奋地问道。 “妳……”骥风眉头倏然皱起,跟着摇摇头,“看来妳也只是表象改变,骨子里却没变。” “我怎么了?”她一脸无辜。 “妳的说话态度不太对。”他瞇起眸,肆笑地撇撇嘴,“一位好姑娘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说话。” “那要怎么说?”颐宁这就不明白了。如果真要指责她不会走旗步,她承认自己从没好好学过,但是说话……她可是说了十来年,连奶娘都经常叨念她像个搏浪鼓,兴致一来就咚咚咚说个没完没了。 “要懂得掩敛心思,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指的是“矜持”。 “那多辛苦!”她完全不能理解。 “但这是一位好姑娘应该表现的。” “好吧!就当是这样,那我以后再这么做,今儿个我想去看花灯。”她露出抹甜笑,似懂非懂地朝他眨着大眼。 骥风突地拉住她的衣襟,往自己脸上慢慢贴来,“颐宁,我可以依妳,但是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妳有没有尽心,我可是看在眼底。” “我……我知道。”她深吸口气,瞪着骥风那对闪着异色的眼睛,“大哥……你的眼睛很美,可我的为什么不是这种颜色?” 骥风被她这一问给问恼了,因为这让他想起他的额娘。他母亲是喀喇沁部族人,属蒙古部落,当年亦是联姻通婚才嫁来大清,日后皇帝特封该族为“卓索图盟”。 而他一双眼就是承于母亲的湛蓝淡紫。 “因为我额娘的就是这个颜色。”他瞇起眸,“换件便衫,出门去了。” 丢下这话,他便大步朝外走去,在途中遇到端茶来的奶娘。 “大贝勒,您不再多坐会儿?小的茶泡好了。” “下次再过来,妳先去为格格更衣。”说完,他便离开了枋秋园。 奶娘快步朝厅里去,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大哥允诺带我去看灯展,妳为我更衣吧!”她张开双臂,露出一抹让奶娘最放心的俏皮笑容。她隐瞒方才所发生的事,如今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做“掩敛心思”。 ※※※ 换好一套轻松便装,颐宁好开心自己终于可以脱离那种四吋高鞋了。 走出枋秋园,她在前往大厅的途中突然听见有两名丫鬟在角落碎碎私语着。 “大贝勒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火气比较大呢!” “是呀!不过我听说是颐宁格格惹的祸。” “什么?又是因为她!”小丫鬟一脸无奈状,“究竟怎么回事?” “前阵子大贝勒不是带格格去游湖,回来遇到朔风吗?”她叹口气继续说:“回程时,格格在船上是吐得七荤八素,却又不肯进舫内,大贝勒只好一手掌舵,一手抓着她,结果她居然不知感恩,还将大贝勒胸前最珍爱的玉纺流苏穗给扯下,它就这样落进湖中了。” 小丫鬟的一番话让颐宁心都拧了! 她愣在原地,想着刚刚大哥的态度,是因为还气着她吗?天……她完全是无意的,甚至还不知情呢! “更让人心痛的是,那可是福晋留给大贝勒唯一的一样宝贝呢!”这话更是让颐宁心头发疼,想都不想地便直接朝大厅奔了去。 一进厅内,她便喊道:“大哥……” “可以出发了。”他坐在位子上,端睨着她脸上不太一样的神情。 “我……我弄丢了你的东西是吗?”她走上前,满是歉疚,“对不起……颐宁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固执又害了大哥。” 如果当时她听话的躲进舫里,不要硬是想跟他在一块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妳以为有些东西用道歉的就会回来吗?”他撇撇嘴,那笑又一次刺痛了她的心,让她极具煎熬。 “我可以弥补。”颐宁勇敢的对视着他那对利眸。 “算了,妳就算倾尽所有,也没办法弥补于万一。”他瞇眼,冰冷地望着她,“妳到底去不去?” “当然要去。”她点点头。 “那就别废话了,走吧!”骥风率先朝屋外走去。而颐宁也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块儿步上早等在府门外的马车。 “大哥,为什么其他兄姊没一块儿去?”看着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颐宁忍不住又问。 “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喜好,就算要参加灯节活动,也有自个儿的伴。” “哦!”她垮下小脸,他这话说来是不是指她很爱缠着他呢?“可是颐宁的伴你都不喜欢。” “当然,妳的伴不是京里卖艺杂耍的,就是蹲在客栈门外掷骰子的小混混。”说起这个,骥风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可别丢咱们“德硕亲王府”的脸,懂吗?” 颐宁不懂。难道卖艺、掷骰子的都是坏人吗? 她还想说什么,马车夫却已紧拉缰绳,对着骥风说:“爷,已经到了。” “下马吧!” 他步下马车,颐宁跟着跳下,张着一双好奇的杏眸,直四处张望着。 “大哥,好漂亮喔!”她开心地说:“我记得小时候还没有灯节呢!这是打哪时候开始的?” “近十年前。”他抽出腰间的纸扇,潇洒地摇了摇,“此乃源自于汉人的“元宵”。” ““元宵”是什么?”自从知道母亲是汉人起,她对于汉族的文化就有着满满的好奇与疑问。 “为了因应每年第一个月圆日,他们便立那日为“元宵”,也称为“上元”。”他一边瞧着周遭摊贩所摆置的玉器、饰物,一边说着。 “可今天不是第一个月圆日呀!” “妳以为汉化后,我们凡事就都得跟着汉人屁股后头行事吗?”他定下脚步,回瞪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 “大哥,就因为我娘是汉人,所以大家才都不喜欢我吗?”她终于问出放在心底好久的疙瘩。 “不单是这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还有呢?” “赏灯吧!”不再理会她一堆足以乱他心思的疑惑,他举步朝前,而前头正是“柳家酒坊”。 柳玉芳远远便瞧见骥风,立刻上前笑说:“贝勒爷,您来了,快里面请……”突地,她笑容一敛,“这位是颐宁格格嘛!” 颐宁没想到大哥带她来赏灯,还不忘来找柳玉芳,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头一偏,什么话都不肯说。 “颐宁!”骥风皱起眉,狠狠骂道:“妳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礼数!” 她身子一颤,这才旋身望着柳玉芳,却瞧见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本要打的招呼霍然吞了回去。她漾出笑容说:“柳姑娘是不是嘴角抽搐呀?怎么直发抖呢?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去请咱们御医来为妳看看。” “格格!”柳玉芳张大一双眼,开始耍嗲了,“爷儿,您看,格格她怎么这么说话?” “颐宁,妳如果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显然这阵子他给了她一点好脸色,她便开起染房来了! “那我不说话就是了。”她嘟着小嘴儿。 柳玉芳冷冷的望了她一眼后,又转向骥风,“来,我酒坊里准备了些小菜也泡了壶好茶,就等着您呢!” “那就进去看看了。”他立即举步进入。颐宁也只好不情不愿地随着他们步入里头,坐在一张木椅上东张西望着。眼看骥风与柳玉芳有说有笑,连一点儿时间都没摆在她身上,时间顿时变得顶难熬。 第8章 “大哥。”她突然站起,“我是来赏灯的,不是来闷坐的,我能不能自个儿到外头走走?” “去吧!”老有个人用双大眼瞪着他,他也难受。 “谢谢大哥。”颐宁点点头后便旋身奔出酒坊,呼吸外头的空气,否则她还真会被柳玉芳身上的香精味儿给熏死。 在胡衕里走着走着,颐宁心底却直盘旋着大哥的玉纺流苏穗。如果她不想办法解决,或许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 突然,她看见前头有着卖碎花布与彩线的摊子,蓦地灵光乍现! 她曾见过玉纺流苏穗,只要买对布料和彩线的颜色,就可以缝制个一模一样的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稍作弥补呢? 想着,她便赶紧挑了几色相近的软线与布块,打算回去烦劳奶娘教她,希望她也能有双像奶娘一样的巧手。 买了东西后,又逛了几处地方,颐宁便折返“柳家酒坊”,可是大哥已不在里头,她焦急地问小二,“我大哥骥风贝勒呢?” “大贝勒和我们柳姑娘在二楼包厢。”小二暧昧的笑着。 “二楼!”她急着上去却被他拦下。 “小格格,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她不明白。 “妳这么做岂不破坏了贝勒爷和我们柳姑娘的好事,别扫兴了。”小二嗤笑地望着她。看来在柳玉芳的传布下,大家都知道颐宁那不受尊重的地位了。 她愈听愈觉得疑惑,不顾小二的阻拦,立刻冲上楼。当听见有间房传出大哥的笑声时,她立即推门而入。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蓦然傻住。里头满满都是温存,鱼水交欢的味道,两人湿黏滑腻地黏在一块儿…… “妳给我滚出去!”骥风没想到这丫头就这么闯入! “大……唔……”她捂着嘴,泪流满面地奔出房,疾冲出酒坊。 颐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么心痛?难道她对大哥的喜欢已变了质?她……她爱上了自己的大哥! 天呀!这该怎么办是好? 而在房里的柳玉芳忍不住娇笑着,“看样子,您那个小妹妹八成是吃醋了。” “妳胡说什么?”他利目一湛! “我可没胡说。”她笑望着他,“别忘了我是女人,当然知道女人的想法和各种反应啰!” “妳烦不烦,如果不想继续就下去。”他欲起身。 “别生气嘛!我当然要啰!”笑了笑,她再次爬到他身上,接续方才的激情。 可惜骥风的兴致被打扰后,就再也无心思于调情中。 猛地推开她,他一个翻身,火热孟浪的在她身上撞击,似乎要将体内不安的怒气也一并发泄出来…… 第四章 回到王府后,颐宁便失神地坐在窗口,直朝着外头的梅园发呆。 此时,寒梅已含苞待放,准备好迎接冬日的来临。 “格格,怎么回来后就不作声,可让奶娘急坏了。”奶娘端来热茶,“现在天凉了,喝口茶祛祛寒。” “谢谢奶娘。”她端过热茶,喝了口。 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愈近北方冷得愈快,前阵子只盖厚毯即可,如今却要备暖炕了。 “发生什么事了?见您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奶娘坐在她跟前问着。 “没……”她没说出在“柳家酒坊”的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奶娘,有件事我想请妳教教我。” “什么事?您尽管说。”见她不愿多言,奶娘也不勉强了。 “是这样的。”她赶紧从衣襟内掏出她方才在街坊买来的东西,“妳见过大哥身上那只五纺流苏穗吗?” “当然见过,贝勒爷一直不离身的。”奶娘无意中的话又让颐宁抽紧了心口,歉然地垂下小脸儿。 “而我却把它给弄丢了。”抬起头,颐宁已是泪眼汪汪。 “什么?弄丢了!怎么弄丢的?”奶娘吓了一跳,她当然也知道这是老福晋生前的遗物。 “上回大哥带我去游湖,回程中不是遇上大风?就在那时被我给扯落的。”她看着案上一堆彩线和布块,“奶娘妳有办法教我缝制吗?” “我想是可以,您买的这些东西挺类似,不过,终究不是原物,感觉会不一样的。”奶娘拿起它们,仔细看了看。 “我也知道,只是能做多少是多少。”颐宁笑笑说:“奶娘,我要亲手缝制,妳可别帮我喔!” “我知道。”奶娘点点头地笑说:“早点休息吧!都晚了,明儿个您不是还要背好几首诗给喀达钦老师听?”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呢!得赶紧将它背熟才是。”她立刻跑到书柜前找出几本书。 “怎么?还要看书。”早知道她就不提了。 “嗯,奶娘妳别管我,我马上就好。”颐宁点燃油灯,认真翻阅着那些她向来引以为惧的书本。 奶娘摇摇头,看来她是当真很听大贝勒的话了,但愿大贝勒也能够体谅格格,了解到她的用心与卖力。 奶娘退出房间后,颐宁便一直在灯下阅读,虽然背诗书对她而言一直是件苦差事,但为了不让大哥失望,她还是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拚命苦读。 这时,有道人影从窗外徐徐走过,透过帘缝瞧见在油灯下埋首苦读的小人儿,他眼底的璃光由淡转浓…… 离开窗口,骥风走到梅林,闻着淡淡梅香,不禁想起颐宁身上的那股淡雅昧儿。深吸口气,他闭眼告诉自己,不可后悔,万万不可后悔,是她娘伤害了他额娘,该由她偿还才是。 ※※※ 为颐宁改造的第二个阶段便是外在打扮了。 骥风特地请来北京城内最著名的化妆师傅阿亚娜,听说只要被她的巧手精细妆点过,乌鸦都会变天鹅。 而偏偏颐宁对妆扮就是不精通,或许她是北京城贵族女子中,唯一长年素着一张脸的格格吧! “格格,眉毛不是这么画的。”阿亚娜看着那两道活像毛毛虫的眉毛,不禁摇摇头,颈子都给摇酸啰! “说的也是,我也觉得好丑呢!”她脖子一缩,偷偷笑着。 “来,我们重来一遍。”看见颐宁那张天真未凿的笑脸,她也只能再接再厉了。 幸好颐宁不是笨,只是从没碰触过,因此,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几次下来所画的眉可就有点样子了! “很好,再来就是抹上胭脂,保证让您在那天可以出尽风头。”阿亚娜很有自信地说。 “真的吗?我听人说,师傅光靠画笔,就可以让人变成另一个人?”颐宁很惊奇。 “那只是夸张的传言,有谁可以变成另一个人?最重要是格格本身天生丽质,不是我阿亚奇qisuu.书娜说好听的想哄您开心,您当真是我所见过肤质最好的姑娘,五官又精致,眼珠子黑白分明,是位美丽的小格格。” “哦?”颐宁听了,双腮蓦然一红,“从来没人这么对我说,他们都说我像野丫头,谢谢妳,阿亚娜师傅。” “格格可别折煞我了。”阿亚娜将胭脂递给她,“格格,妳自个儿试试吧!” “嗯。”她点点头,笑着接过手,学着阿亚娜刚刚的手法为自己妆点打扮…… ※※※ 就这样,光是用在学习妆扮与服装搭配的训练上就花了近一个月,很快地,遴选“常在”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 聪明机灵的颐宁不用心则已,一用起心来可是一鸣惊人。现在的她会将外向的个性隐藏起来,尽可能的表现出柔美与依顺,唯独奶娘知道她有多辛苦。 而骥风为了给她和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有好一阵子没再与她见面,全权交给几位专业的师傅负责。 今日,他特地命富伯到枋秋园,通知她晚膳过后到书房见他。 为此,颐宁特地上了个淡雅的妆,穿上裁缝师傅专为她缝制的旗服,踩着高盆鞋一步步朝竹集院行进。 在骥风的书房外,她轻叩了下房门,“大哥是我,颐宁。” “进来。”骥风轻声吟道。 “是。”推门而入,她先在门口福了福身,“大贝勒吉祥。” 他瞇眼看着她,好些日子没见,她的确变化很多,以往她可从没这么规矩过。 “坐。”他指着前方的檀木椅。 “谢大哥。”她点头坐下。 “最近学习得很辛苦?”他望着她微垂的脸蛋。 “还好,只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颐宁嗓音放柔,不像以前总是聒噪得让人心烦。 “我听师傅们说,他们都备具信心,可见妳是有努力的。”他咧嘴笑了笑,却发现她始终不肯抬头与他面对面。 “那是师傅太看得起颐宁。” “把头抬起来。”他住后一仰,半合着眼,仔细端详她。 “是的,大哥。” 颐宁缓缓抬起头,本就完美的小脸在彩妆适当的点缀下更显得迷人,也将她那雍容典雅的气质表露无遗。 蓦然一瞥,骥风为之惊艳,一双深黝沉邃的瞳心就这么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那绝美的容颜。 “大哥……你怎么了?”她小声地问。 这声“大哥”霍地唤醒他,他赶紧回神,洒然低笑,“非常好,貌似月里嫦娥,娇艳惊人!”他没隐藏心底的想法,直接的表示,让颐宁听在耳里,顿时羞红双腮。 “谢谢大哥赞美。”她又垂下脸。 这一回,骥风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再也抽不开眼…… “大哥,剩下十来天了,我会努力的。”她微抬螓首,轻柔一笑。却没将自己内心的不愿表现出来。 第9章 说真的,她一点儿都不想离开王府,前往深宫内苑,即便有机会成妃为嫔,也都不是她所喜所愿。 “那就好。”他瞇起眸,柔魅轻笑,“如果让皇上选中,大哥会为妳摆一桌晚宴,命所有兄姊定要参与。” 这对颐宁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事呀!这十几年来,能和兄姊一块儿用餐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如今为了她,要他们拨冗参加,这……会不会太勉强了? “大哥,我不想麻烦兄姊们。”她担心这么做只会让兄姊更不喜欢她;再说,入宫为婢,根本不算喜事。 “这怎能说是麻烦,自个儿的小妹得以入宫,兄姊们都应开心的。”骥风眼底泛着一抹冷肖的幽光。 “那就多谢大哥。”颐宁抬眼看着他,“大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事生妳气干嘛?” “我弄丢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他敛住笑,随即转移话题,“对了,诗书念得如何?皇上喜欢吟诗,在这方面妳得展现才华。” “什么样的才华?”这可是她最弱的一环。 “作对子或接龙。”他扯唇一笑。 “什么?”她深吸了口气,“这个满难。” 骥风走上前,轻掬她的下巴,低首贴近她的小嘴,在触与不触之间轻声说:“没关系,只要有美色,吟诗只是幌子。” “大哥!”她猛一震,四片唇就这么轻轻一触。 “妳知不知道妳今儿个美得不可方物。”骥风扯开唇,那魇魅似的笑脸直逼近她愕然的小脸。 “你……你这是……”他这般贴近,让她心神俱荡。 “妳何必这么害怕呢?拿出妳母亲拐骗男人的天性,我想妳不单是可以迷惑皇上,还有我。”他那狭长邪气的黑眸,释放出一抹玩味笑意。 “你为什么这么说?”颐宁直摇头。 “妳母亲抢了我额娘的男人,让她抑郁得走上自尽这条路,妳说她可不可恨?”她的娇美、她的柔婉在在刺激着他的心、他的感官,他只好道出这件事,让自己不要忘了对她的恨意。 “我虽然从没见过我额娘,但我知道她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女人。”屈辱的泪水,缓缓染遍她双颊。 “哦?她不是,那我额娘就该死?”骥风恨得瞇起眸。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想赶我离开?”她苦笑着,“大哥,如果你真容不下我,我不会坚持待下。如果没事,我先退下了。” 她才转身,骥风便一个箭步拦住她,眼眸瞬间转为冰柱般冷冽,“妳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心里明白。”她大胆直视他,“大哥,让我走。” “妳说得好像我亏待妳,这样,将来我要如何向死去的阿玛交代?”他伸手紧紧抓住她冰冷的手腕。 “那就当我说错话了。”颐宁垂下小脸。 她一直闪避着他逼视的目光,骥风不得不放开手,“妳走吧!” “谢大哥。”微微曲膝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他的书房,徒留下一副懊恼的骥风! 老天爷,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 又为何当她进宫的日子愈近,他便愈心乱呢? 不,他绝不能被她的柔美所迷惑,再怎么说,她是他要恨一辈子的人,他的心底绝不可能有她!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进宫的前一天,颐宁仍努力的赶工缝制那只玉纺流苏穗。 “奶娘,妳看,我的女红是不是不错呢?”拿着快要完工的流苏穗,她得意非凡的在奶娘面前展现着。而那抹属于她的天真稚气,也唯有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才不会让她刻意隐藏。 “我就说,格格的手艺一定巧。”奶娘为她沏了杯茶。 “怎么说?” “因为夫人就有一副好手艺,当时王爷身上的配件,像是香囊、玉佩麟褂子,都是出自她的巧手。”回想当初,奶娘就沉浸在安详喜悦中,因为那段时间可是枋秋园最快乐的时刻。 “当真?”这对颐宁而言,又是个新的消息。 “当然了。” “那我娘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吗?”她急着问:“如果她会做很多玩意儿给阿玛,那应该也有我的份吧?” “傻格格,夫人以为可以平安生下您,一定是想事后再为您做些小玩意儿,不过倒是有几件她在产前为您缝制的小衣裳。” “奶娘,妳没丢了它们吧?”她紧张地问。 “我怎么可能丢了。” “我要,奶娘,妳拿给我看看。”颐宁好想见见额娘生前留给她的东西。 “好,别这么急,我去拿,您等我一下。”奶娘轻拍了下她的小脸,跟着走进内室,从五斗柜的最底层翻出几件小衣裳,然后将它们放在圆几上,“就这些了,您拿去吧!好好收着。” “谢谢奶娘。”颐宁接过它们,摸着上头细致的针线活儿,泪水就这么汩汩淌了下来,“额娘……” “别哭,别哭了。”奶娘将她紧紧抱住。 “嗯,好,我不哭了。”她用力擦掉两颊泪痕,“以后能陪我的,大概就只有妳和它们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格格您呢?大贝勒又为何容不下您?”奶娘轻拍她的背脊,想起这事她哭得比颐宁还伤心。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心理调适了。”她递给奶娘一个最安心的微笑,“说不定皇上还看不上我呢!” “别唬我,我知道您为了大贝勒,一定会倾尽全力的。”奶娘像是知她甚详地又补了句,“他是您大哥,懂吗?” “奶娘!妳这是什么意思?”颐宁一愣。 “我知道您喜欢上他。虽然他因为福晋之死对您恨之入骨,但您却无法避免的爱上一个恨您、想赶走您的男人。” 她听了好震惊,“奶娘!” “格格,别否认,哪个做娘的不懂得女儿的心情?更何况您从小就喜欢大贝勒。”就因为如此,她才会为颐宁感到心疼。 “可他是我大哥,我不会忘了这层关系的。”颐宁拥住她,“我真没想到妳早就看出来了。” “傻丫头,别想太多,早点儿歇息吧!明儿个一早就要起床准备。”奶娘将她扶上暖炕,为她盖好被子。 “明儿个我一定是最美的。”对奶娘甜甜一笑后,颐宁闭上眼,安然的入睡。 只是梦里的她却是哭着进宫,哭着参加遴选,哭着看着骥风一步步远离她。 ※※※ 紫禁城守卫众多,戒备森严;皇宫内苑深似海,怨妇最多。 这是颐宁进宫后最深的感触,抬眼望去,多少王孙贵戚将女儿、孙女们往宫里推,她不明白,难道进宫便是女子最终的依归? 今儿个的她穿着一身样式优雅大方、缀饰简单的旗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旗帽上勾坠的玉玲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传出珠落玉盘似的清脆声响。 在骥风的带领下,走在宫庭中的花间石廊上,颐宁绝美的装扮已不知吸引了多少公子们倾慕的眼光。 “大哥,皇宫真大,我住在这儿会幸福吗?”行路间,颐宁幽幽的问道。 “当然会。”骥风淡冷地说。 颐宁感觉得出来,当今早他见了她之后,就板着张脸,不发一语。 “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她疑惑地问。 “怎么会这么想?”他突地定住步子。 “因为大哥都不说话。”她又看看自己,“还是我穿错了衣裳?” “没有。”他又开始启步。 “大哥!” “别再说了。”骥风瞇起眸,性格的双眉轻拧了下,“等会儿定要安静,回答皇上问话,也以简单为要,懂吗?” 他从没想过在她进宫前,他的内心会如此煎熬。昨夜居然还失眠整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有着这么浓烈的不舍与不甘。 他不甘心将她就这么送给皇上!不舍得见她进入这座看似华丽却不见天日的牢笼。 “是的,大哥。”颐宁垂下小脸,只好依命跟着他,直到一处堂皇的宫殿内。在行经殿堂口时,她瞧着右侧竖区上头写着“采射殿”。她听大哥提过,这儿便是遴选之处了。 当走进殿内,她原本调适好的心情又掀起波涛,隐约有股不愿在心底泛滥着。 “瞧见没,那里已有许多女子在等候皇上了,妳也过去,依序站着。”这次引荐入宫,除了有颐宁外,他让小红也来插一脚,小红重名利,进宫本就是她所愿。 “是。”颐宁点点头,独自走向桧木璘台上,这段距离虽短,但有着成列宫女在旁环伺,以及雄壮剽悍的清廷侍卫围绕,他们各个虎背熊腰、英勇威武,让她感受到皇宫严谨的阵仗,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 就不知皇上会是副什么摸样,会不会很凶恶、很暴怒呢? 站立太久,就在她以为双脚快麻痹的当口,皇上终于出现了。 颐宁好奇地抬起头,瞧见身着龙袍的皇上在数名太监的簇拥下慢慢步进殿内。他留了一口胡,看似威严,却猜不出他有多大岁数。 一进殿,他连坐也没坐下,便直接朝众女子走来,一个看过一个,几乎没有停留,甚至朝她们问一声都没。 “皇上,皇太后有令,不能不挑呀!”小历子公公跟在他身后轻声说着,像是知道他无意于此。 祁烨闭眼一叹,慢慢放缓速度,但依旧没有在任何女子面前止步。绕过半圈后,他心底明白若不挑上一位,肯定会让皇太后责怪,于是见小红襟前名牌写着骥风引荐,便随口道:“就妳了。” 第10章 小红眸心一亮,喜悦地叩谢,“谢皇上恩赐。” “妳做“常在”不太适合,就先从宫女开始吧!”祁烨也可挑的呢! “是……”小红笑脸一收,浑身突地绷得紧紧的。 紧接着,祁烨双手负背继续往前走,就在经过颐宁面前的剎那,他突地顿住步子,带着一抹魅笑的神采望着她,“妳叫什么名字?” “亚律萨.颐宁。”她听从大哥的吩咐,简扼回答。 “哦!是“德硕亲王府”!”祁烨深感意外,“骥风是妳的?” “他是小女子的大哥。” “呵!”这家伙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将自己的亲妹子送进宫里。 见皇上突然逸出笑声,颐宁更无惧地望着他,这才发现他年纪并不大,约与大哥相仿,但为何要留一口胡呢? “皇上,您笑什么?”颐宁顿时忘了骥风所交代的话,问了不该问的话。 “笑什么?!”祁烨撇撇嘴,“笑妳。妳看看其他人,哪个不是低垂容颜,唯独妳刚刚毫不避讳地正眼瞧朕。” “皇上恕罪。”她赶紧跪下。 “别老跪朕。”祁烨迅速勾起她的身子,“快起来。” “谢皇上。”她垂颜道,不敢造次。 “其实朕喜欢妳方才直率的摸样。”剩下的女子他不再看过,直接坐上龙位,请小历子将颐宁带到他身边。大事底定,其他女子便在其他小太监的指示下一一离去,然而被指派为宫女的小红,却是最不甘愿的。 “皇上,只怕我无礼闹事。”所有人都退下后,颐宁才回答。 “刚进宫,对于宫里的规矩妳定当陌生,就让小历子公公好好教妳。”祁烨心里却直揣测着骥风的企图。 “是。”颐宁微微一笑。 “朕要在御花园摆宴,小历子,你去将都统给请来,让他先到御花园待着。”祁烨转向小历子说。 “是的,皇上。”小历子领命,立刻退下。 “皇上,那奴婢也退下了。”已成为皇上近身的“常在”,颐宁自知该以奴婢自称。 “妳不用离去。”祁烨仰首望着她一脸心事的表情。 现在的颐宁心头五味杂陈。她是极力想帮大哥,但为什么当被皇上选上后,她的一颗心又像飘在半空中,找不到定点? “妳好像有心事?”他咧开嘴角,精锐的眼直端详着她。 “呃……奴婢不敢有心事。”她非常错愕地看着皇上,“如果是奴婢做错事,请皇上纠正。” 眼看她又要跪下,祁烨立即上前扶起她,“妳没做错。走吧!陪朕前往御花园。”祁烨目光微瞇地瞅着她脸上交错的复杂线条,看来骥风这家伙肯定在搞什么鬼了,他得好好查个清楚才成。 第五章 颐宁恭敬地尾随在皇上身后,才走了几步,便忍不住开口,“皇上,奴婢可以请问您一句话吗?” 身边太监立即变了脸色,想这宫里除了皇太后,有哪个下人敢问皇上话? 他赶紧拉拉颐宁的衣袖,“虽然妳是个格格,可也不能……” “小富子,让她说。”祁烨顿住步子,笑望着这个挺有趣的女人。看着她,不禁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与她神似的女子。 “皇上,奴婢只是想知道,奴婢必须在宫里住多久?”颐宁小声问,看着小富子公公脸色乍变,她也跟着紧张了。 “既已入宫成为朕的侍女,就是一辈子,除非死在这儿。”祁烨冷冷一笑。 “一辈子!”她暗吃一惊,那她不是以后要见大哥都很难了,“那……” “妳还有多少问题?”小富子替她急了。 “让她说下去,反正离晚宴还早。”祁烨抿笑地回过脸,看着她一副无奈的表情。 “是。”小富子赶紧退至一旁。 “我能不能将奶娘带来?我答应过她会带着她在身边。”看这儿这般严谨,或许是她太异想天开了,但是她不想对奶娘食言呀! “妳是来伺候皇上,不是来让人伺候的。”小富子忍不住又嘴碎了。 “你再多嘴,就先离开。”祁烨目光一紧。 小富子赶紧捂着嘴,不敢多话了。 祁烨转向颐宁,“可以,就将她带在身边吧!” “真的?!”她露出来到这里之后最开心的笑,跟着冲向皇上拉住他的衣袖,笑咪咪的说:“您真好,一点儿都不像外边传的那样冷酷严肃。” 不仅是太监,就连两边的宫女们都开始发起抖,为颐宁的无礼强烈担忧了起来,再看着她的小手直扯着皇上的龙袖,天……当场处死吧? “哦?外面的人是怎么传我的?”祁烨跟着笑了。 “他们都说只要让皇上动了怒,就人头落地。”颐宁想了想。 “的确如此。”说完,祁烨便举步继续朝前。 颐宁愣住了,她呆愕地看着皇上的背影,心头猜测着:皇上生气了吗?那她的人头…… 摸摸颈子,她松口气地想:还在呀! 到了御花园,骥风已等在那儿,见皇上驾到,他立刻行跪拜大礼,“臣拜见皇上,皇上吉祥。” “起喀,坐吧!”皇上先行入座,跟着对骥风说。 “谢皇上赐坐。”这时候,骥风的目光不经意地与颐宁的交会,就见颐宁失神的眸就此直黏在骥风身上。 好美!骥风不得不在心底承认今儿个的她真是美,一早见她这样的装扮,他便不敢再看她,就怕自己会临时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如今,她正式选为“常在”他当开心才是,因为他已彻底将她赶出他的生命,但为何内心会这么空?空得像是失了心、失了所有? 祁烨身为皇上,早养成处处用心、用耳,用眼观察,对于他们兄妹俩间的眼波流转并非不知情。 “颐宁格格绝美动人,骥风,你这做大哥的为何将她送入宫里?真舍得让她受苦?”祁烨瞇眼笑问。 “能服侍皇上是咱们亚律萨家族的荣幸,而今日,颐宁被皇上挑选上,更是她的福气。”骥风掩住心,流利应对。 “舌灿莲花。”祁烨扯唇摇头。 “臣不敢。” “骥风,你该知道,这全天下的事没一样是可以瞒得过朕的。”祁烨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他会谓查。 “皇上,您这么说,臣惶恐。”骥风何其聪明,他与皇上从小打闹惯了,再怎么也宁可得罪皇上,反倒是万万不能冒险抖出皇太后的交代。 “你还会惶恐?说穿了,你根本不怕朕。”祁烨目光轻凝住他的眼,敢在太岁爷面前动上的也只有他了。 “皇上,您不要怪我大哥,他──”她正想说出来,却接收到骥风警告的一瞥,有效的让她噤了声。 “怎么?妳大哥如何了?”祁烨看向骥风,跟着用力的把颐宁拉到他身侧坐定,这样的动作让颐宁惊骇地叫了声。 “啊!大哥──” “朕才是会疼妳的人,不是妳大哥。”祁烨邪恶地扬起嘴角,不善的眼神瞟向骥风那张静默的表情。 骥风的脸色可说是冷如冰柱,眼看皇上的大手直扣在颐宁身侧,他的心口也跟着狠狠揪住。 顿时,一整天堆积在心口的不满情绪徐徐升扬,就快要爆发出来了!他赶紧压抑住,反省着自己的失常。 为何会这样?对,八成是他不希望她深受皇上恩宠,不希望她在宫内活得快乐,不希望她……老天,他今天到底哪儿不对劲了,该不会是病了吧? “皇上!”颐宁不停向后退,但皇上的手却愈抓愈牢,有种被侵犯的感觉猛地在心头泛生,“大哥……大哥……我想跟你回府去。” “妳怕朕?!”祁烨愤而掐住她的下巴,“为什么每个人都怕朕?” 颐宁用力推开他,顿时间忘了宫廷礼仪,忘了这阵子所学的礼数,只知道她想找个避风港。于是想都不想的就奔到骥风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大胆!”祁烨猛一拍桌。 骥风立刻拉着她一块儿跪下,“臣不该,不该将她送进宫里,让她冒犯了皇上,但念及她初进宫,能否──” “骥风,你应该知道惹朕恼、惹朕怒的人是谁吧?颐宁,妳过来。”祁烨朝脸色苍白的颐宁望过去。 “可是我……”她深吸口气,紧咬着下唇。她瞧出来了,皇上并不怪她,而是怪罪大哥,她怎么可以让大哥受过,尽管不愿,她还是走了过去。 “坐这里。”祁烨指着自己身畔,跟着望向骥风,“本来朕想在御花园摆宴,但如今已无兴致,你回去吧!对了,尽快将颐宁的奶娘送来。” 骥风深吸口气,“是。” 再望了被皇上箝在怀里的颐宁一眼后,他凝着一张脸离开御花园。 祁烨随即站起,对小富子说:“将她带到怡仁苑,请嬷嬷教她“常在”的分内事,三天后由她伺候朕梳洗换衣。” 小富子立刻领命,将一脸仓皇的颐宁带走。 祁烨瞇起眸,看来这两个人都藏着秘密,想耍他,还得看看脖子上的脑袋长得牢不牢先! ※※※ 当日下午祁烨便派人彻底查探骥风这阵子的去向与行径,才发现皇太后曾传他进宫,委他挑选适合的女子进宫。 同时,他也意外地发现另一件事,原来颐宁在“德硕亲王府”并不受尊敬,原因无它,因为她母亲是汉人,还是抢了骥风额娘所爱的汉女! 这就难怪,他会将自己亲妹子送进宫,目的就是要让她终其一生过着无聊的后宫生活。既然如此,那他倒要让他失望了,非得好好疼疼这位他所憎恨的小格格不可。 第11章 谁要他和皇太后串通一气儿?! “颐宁,妳过来,为朕套上外衫。”今天是颐宁第一天“上工”,身着宫女服的她看来要比其他宫女清秀,然清秀中亦藏着一抹无法形容的慧黠。 “是……”她有些害怕,担心皇上又像那日轻薄无度。 可就当祁烨穿好龙陵长挂衫后,便回头对她一笑,“妳做得不错。” 颐宁福身微笑,“谢皇上。” “上回吓着妳了。”祁烨瞇眼望着她可爱的笑靥。 “有点儿。”颐宁诚实地回答,跟着又问:“请皇上不要怪罪我大哥好吗?他一直对朝廷很忠心。” “他这么对妳,妳还护着他?”祁烨好奇地扯唇一笑。 “大哥对我很好。” “哦?”他压根不信。 “是真的!”她点头如捣蒜,好加强话中的可信度。 “那好,为了缓解朕和骥风之间紧张的气氛,今日正午,朕打算在苏芳亭款待他。”他咧嘴一笑,“妳来作陪。” “好。”见皇上不再动不动就碰她,颐宁也放宽心不少,何况她已三天没见着大哥了,还挺想他的。 祁烨点点头,随即前住金銮殿早朝,而颐宁便留在皇寝打点皇上的衣着,很快的,便到了正午时刻。这时,有位小宫女步进寝宫,“常在,皇上要您先行梳妆,午时三刻前往苏芳亭。” “我知道了,谢谢。”颐宁赶紧回到怡仁苑,先行换好装,跟着坐在铜镜前梳头打扮。 举手轻拢秀发,宽大的衣袖顺着白嫩的手肘下滑,露出一截羊脂般的凝白玉肤。纤纤玉手巧捏着月牙形鱼骨梳在滑软的秀发间滑动,室内飘散着一丝少女馨香,显得柔婉迷人。 待一切就绪,颐宁便从小木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放进衣襟,之后便独自前往苏芳亭。 颐宁在苏芳亭内不见皇上踪影,就在这时候,骥风也到了,她深深的望着他,彼此眸光有这么一瞬间交会,那陡发的震撼令两人都震了下。 “大哥,你来了。”颐宁笑着走近他。 “皇上呢?”骥风紧盯着她此刻绝美的容颜。 “不知道。”她耸耸肩。 这时,小历子来了,他笑着对骥风说:“贝勒爷,皇上正好有事,要你们先聊聊,他晚点儿再过来。” 骥风颔首,“我知道了。” “那小的先退下了。” 小历子离开后,颐宁便主动握住骥风的手,走向石椅坐下,“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府邸里的每个人,大家都还好吧?” 望着她那如以往一般热情天真的反应,骥风瞇眼试探:“皇上对妳不错?” “嗯。”她点点头,又开心的站起在他面前绕了一圈,“这套衣裳就是皇上赐给我的,漂亮吧?” 她的笑容甜而腻人,似乎并不以身在宫内所苦,这时候,骥风迷惘了。 见他不回答,颐宁便从衣襟内拿出一样东西,“大哥,这个送你,虽然和正品差太远,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骥风接过手一看,眉头蓦地蹙起,“玉纺流苏穗?还真像呀!” “我特地买类似的布和色线做的,你收下好吗?”她微笑地望着他。 “既然知道无法弥补,就不要做这些让人憎恨的东西。”说着,他便往身后一扔,却不经意扔进了亭外池塘内。 “大哥,你怎么……”颐宁咬着唇,直看着它在水面上飘浮,她赶紧蹲在池边伸长手臂,却怎么也构不着。 最后,她索性脱下鞋袜,跳进池里,哪知道这池竟是这么的深! “啊……救命呀!救命呀!”她不停吶喊,吃了几口水后,她突然被拎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双唇还不停颤抖,骥风只好将她紧搂着,轻拍她的背脊,“没事了。” “大哥,别再怪我了好吗?”她望着他。 骥风沉寂不语。 “大哥,我……我好喜欢你。”感觉到他身子蓦然绷紧,她在他怀里喃喃低语,“如果可以不进宫就好了,这样要见你一面都难。” “妳喜欢我?”骥风勾起眉嗤笑着,“可惜妳是我妹子,否则,就可以学妳娘诱拐阿玛一样的诱拐我了。”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她用力推开他。 “难道我说错了?妳总是见不得我和别的女人要好,却总爱缠着我。我说颐宁,妳忘了妳的身分了吗?”面对她的笑容、她的青涩,他就是无法不拿这种恶劣的言词对待她。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被她那些虚伪的表情给迷惑了。 “我……我是因为……”颐宁心乱了。 “无话可说了吗?”望着她震惊的表情,他撇嘴肆笑着,“但现在妳多个目标可以拐骗,我想诱惑他会更有效吧?” 颐宁迅速站了起来,全身湿漉漉的她虽看来狼狈,但依旧不减其风情,“你不要误解我,我对皇上和对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说不定过一阵子,妳还可以弄个妃子来当,到时候我倒要对妳行礼了。”骥风咧开嘴,笑意中带着浓浓的不悦。 “我不想听你说话了。”她赶紧站起,泪水落了下来,“当初,我一心只想帮你,压根没想要做什么妃子。” “哦?难道这几天皇上都没碰过妳?”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如此尤物,尤其是像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 “没……”她的泪水落得更凶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话里暗藏的暧昧,“我的身子不会让其他男人碰。” 骥风冷冷一笑,“这么说妳真是喜欢我了,不在乎咱俩的血缘关系?如果我想亲妳、搂妳、抱妳都无妨?” 对!他是想亲她、搂她、抱她。如果现在四下无人,不是在深宫内苑的话,他铁定会这么做,不再有一丝犹豫,哪怕被万人唾骂乱伦、邪恶。 “大哥……”看着他这样的笑容,她觉得好害怕,心更乱了。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可以忘了妳是我妹子,给妳一点儿安慰,但现在我劝妳死心,既已进宫,妳迟早是皇上的人。”他冷着脸,像是也在劝自己收心,“也甭希望我会为了妳而触怒皇上。” “你好过分!”颐宁的小拳头紧紧握住。她正想离开,猛转身却见皇上已朝这儿走来。 “妳这是怎么了?”祁烨瞧着她一身的湿衣。 “我刚刚不慎摔进池里。”她微微打颤。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皇上自动褪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了,朕陪妳回怡仁苑换衣吧!骥风,你就先在这儿等会儿。” 说完,皇上便搂着颐宁的肩,细心呵护地将她送回苑内,回身之际他忍不住瞟了眼骥风那张低垂的脸孔,内心的疑惑也更深了。 骥风恭送着,直到他们走远后,他才抬起头,心忖着:皇上会将披风披在颐宁身上这是何等难得之奇qisuu.书事,莫非她真的赢得了皇上的心? ※※※ “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祁烨对着小历子说:“你不知道刚刚在苏芳亭,骥风那张脸有多臭!” “请问皇上,小的笨,不太明白。”小历子方才正办着其他事,没跟着一块儿前往苏芳亭。 “朕怀疑骥风和颐宁间藏着秘密,他像是恨她,但又不是太恨。”祁烨瞇起眼揣测着。 “小的认为,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怎劳皇上烦心。”小历子立刻道。 “唉……说的也是,在弄清楚这件事之前,我得先去见见皇额娘,走吧!”他可有许多话想问问她老人家,为何要派骥风插手选“常在”一事? 祁烨在太监与护卫的随同下直接前往慈宁宫,一进宫内就见皇太后正坐在园子里头赏花逗鸟。 “儿臣拜见皇额娘,皇额娘吉祥。”祁烨上前拱手道。 皇太后瞇起眸,对他隐隐一笑,“皇上好久没来看我了,今儿个会来慈宁宫,想必是有要事吧?” “皇额娘英明。”祁烨坐下,望着正为皇太后梳头的小宫女绯影,“绯影,妳的手愈来愈巧了。” “多谢皇上夸奖。”绯影的脑袋愈垂愈低,彷似有意闪躲他的目光,非但如此,那双为皇太后梳头的小手也渐渐变得慌张了起来。 “别逗她了,有什么事?说吧!”皇太后端起瓷碗,掀起盖子慢慢挥去热气,轻啜了口。 “好,那儿臣就直言了,为何您要指派骥风寻求女子进宫,难道其他女子就没有一个可以让我满意的?” “那你满意其他女子吗?”她怎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呢?再看看绯影不住飘动的眼神,皇太后对自己的计画是愈来愈满意了。 “的确,其他女子只能说是庸脂俗粉。” “只有骥风挑选的女子不同对不?”皇太后勾唇一笑,“既然喜欢就不要来找我麻烦,我可是在帮着自己儿子。” “儿臣不敢。”他赶紧跪下,仰首又问:“那皇额娘可知道他带进宫的女子是他的小妹?” “知道。”她转首闻了下刚摘放在瓶里的牡丹。 “不过儿臣怀疑……”祁烨的目光暗示性的瞟了眼绯影。 皇太后聪明地转身对绯影说:“妳先退下。” 当绯影躬身离开后,祁烨才说:“我怀疑骥风这家伙根本不想让他那位小妹入宫。” “呵!这有关系吗?”皇太后笑望着他,“你是皇上,她既已入宫就是你的人了,管他骥风怎么想。不过……我倒是知道骥风的一个小秘密。” “什么秘密?”祁烨皱起眉,心底可是好奇极了。 “想知道就附耳过来。” 第12章 皇太后弯起嘴角,而后贴着祁烨的耳,缓缓说出这个连骥风本身都不知道的重大秘密。 第六章 怪事发生了! 当皇上从慈宁宫回来后,立刻封颐宁为“颐贵人”,还打算带她前往西喀山游玩。当颐宁得知此事,可是又惊又怕,直抱着奶娘,“我不要当贵人,我只想做个宫女,奶娘,我该怎么办呢?” “皇上恩赐,怎能说不呢?”奶娘知道她心底有人,但此人非良人,倒不如跟着皇上了。 “可是我……”她神情紧绷着。 “这是咱们身为女人的命呀!尤其在宫里,哪有说不的权利。”奶娘安慰着她,希望她别再钻牛角尖了。 颐宁无力地闭上眼,“那我能不能不去什么西喀山?” “不行,刚刚皇上已派了两名小宫女与小太监来怡仁苑,早帮妳把衣裳准备好了。”她只是名再卑微不过的下人,帮不上格格的忙哪! “我知道了。”颐宁垮坐在椅子上,眼看奶娘将皇上所赐的贵人冬绸长衫摆在桌上。 “快换衣吧!西喀山要比这儿寒冽,可别冻着了。”奶娘催促着。 可颐宁根本打不起精神。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外头小太监的声音。 “骥风贝勒吉祥。” “颐贵人准备好了吗?”面无表情地问。 颐宁神情猛地一震,快速的奔到门边看着,果真是他! 骥风一见到颐宁便行礼道:“臣见过颐贵人。” “大哥……”她凝出泪,“我不要当贵人,你不要对我行礼。”难道真被他说中了?,有天得换他对她行礼。 “别说傻话,快换衣裳,一个时辰后立刻出发。” “你也要去?”颐宁这才笑弯嘴角,开心地又问:“如果是这样,那我立刻去更衣。” “皇上要我保护颐贵人的安全。”骥风的眸光直黏在她那张俏脸上。 “大哥,别再喊我颐贵人了。”说完,她便进入内室换衣。 在奶娘的帮忙下,她很快地换好装束,上了素雅脂粉,再出现时可比方才给骥风的感觉更加雍容。 接下来,她便跟在他身后一步步往宫门外走,直到半路上她突然喊住他,“大哥,等一下。” “想说什么?快点。”他转过身,半瞇着一对狭眸望着她。 “还记得吗?你说只要我能被选入宫,你便允我三件事。”她微微笑地再度拿出那只流苏穗,“第一件就是请你收下它。” 他眸心一热,没想到上回被他扔进池里的东西还是被她给捞到了! “好,我收下。”既已答应她,他就不会食言。 “我帮你戴上。”颐宁走近他,小手在他胸前找到绳蕊,慢慢将它系上。 在如此近距离下,她身上那股迷人馨香直纳入他鼻间,让他再也忍不住地将她拉到长廊暗处,一双利目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再有刚刚的多礼,“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连保护之职都必须由我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皇上派你保护我……但我不是故意要缠大哥,而是因为我……”她闭上眼,心想再不说或许这辈子就都说不出口了,“你猜中了,我是爱上你了。我知道这样不应该,但当我一有记忆开始,就喜欢上大哥了。” 她愈说愈激动,最后忍不住的溢出泪,“但我知道你讨厌我,非常的讨厌我,我……呃!” 颐宁的小嘴突地被他给攫了去,霸气中带着无法隐藏的温柔,一寸寸的吮着她口中甘蜜…… 就在这瞬间,她愕然了,在他的刻意挑勾下,她的双颊染上炽热红云,整个人发软的落在他强悍的箝制中。 骥风的理智已荡远,当他得知皇上封她为贵人时,只有一种激愤的感受流窜胸口,他无法想象当她夜里受皇上临幸的景象,更无法理解自己这股深刻的埋怨与不愿。 莫非,他已掉入她的温柔陷阱里? 不行,他要挥去这样的感受,如果他先行得到她,就不会在意她成为谁的女人了! “既已封为贵人,皇上碰过妳了吗?”他哑声问道。 “没……”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傻气地回应着。 “记着,既然爱我,就不该爱上别人。”他已不在乎彼此的关系,只在乎她心底放着的人是谁。 “你是指皇上?!我不会爱上他的。”她很郑重地说:“所以我不要做什么贵人了好不好?大哥。” “皇上既已选定,就不能说不。”他冷硬地说。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爱着你,身子却给他?”颐宁摇摇头,跟着苦笑,“我知道,你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娘。” “难不成妳想抗旨?”骥风无情的冷笑。 “大不了一死。”她很勇敢地说。 “那么“德硕亲王府”也将随妳埋葬了。”他霍地搂住她的纤腰,眼底闪过一丝诡光,“妳该晓明大义。” “不要拿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在我身上,大哥,我承受不起。”她直摇头,“我只想当个单纯爱你的女人,即便只能偷偷的爱,我也甘愿。” 骥风转过脸,背对着她说:“太迟了。”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我知道你根本就是铁石心肠。”她双手紧扣在胸前,双眼染泪地低泣着,“好,我会为大局着想,试着忘了你。” 说完,她便推开他,直接朝宫门外奔去。一路上她不停的落泪,唇上尚留有他温润的气息以及混合自己泪水的味道,但颐宁心底明白,此时此刻她只能将心中那段不该存在的爱恋一并挥洒在空气中。 不再留恋。 ※※※ 马车上,颐宁与皇上相对而坐,但她一直不发一语。 祁烨可是愈看愈是起疑,忍不住想试试她……不,是试试一直跟随在马车外,透过圆窗直往内探视的骥风。 于是,他伸出大掌握住颐宁的小手,这样的动作让她蓦然一愣。 “发什么呆?西喀山就快到了。”祁烨饶富兴味地瞅着她。 而车外的骥风在瞧见皇上握住她的手时,神情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我没发呆,只是不解皇上为何要封我为贵人?”颐宁那有话必问的个性,依旧没有改。 她的真性情让祁烨感兴趣了,若不是还有另一个小女人得让他费尽心思,说不定他会真的爱上她。 “因为朕喜欢妳。”他故意说得大声。 “可是我──”她突地噤了口。 “可是妳不喜欢朕?”祁烨端起脸色问道。 “不,奴家不敢。”颐宁垂首抖着说。 “朕不怪妳就是。”他轻拍她的小手,转而对马车外的骥风说:“颐贵人渴了,送些水来。” “是,皇上。”骥风立刻从马上解下一只玉葫芦,而后掀开布帘双手呈上。 颐宁颤抖的伸手接住,多情的眸直凝在他冷硬的五官上。收回视线,她才打开葫芦口,浅尝了几口。 祁烨立即接过手,就着瓶口也喝了数口,“唉,真美味,颐贵人唇上芳馨就是这么迷人,朕已迫不及待──” “皇上,西喀山已到。”骥风立刻开口打断皇上的轻浮之语。 “到了?还真快。”说完,马车也停止,祁烨率先下车,跟着搀扶住颐宁下来,温柔备至。 “朕打算前往深山狩猎,妳去吗?”祁烨问。 “不,奴家不去。”一想起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会横尸在箭矢上,她便于心不忍,既不能阻止,干脆就眼不见为净。 “我想妳也累了,骥风,命人尽速搭帐,让颐贵人歇息。”说完,祁烨便跃上青鬃马,备好箭器,便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下往深山直骋。 “大哥,你怎么不去?”她仰首问道。她知道骥风最狂热的娱乐便是狩猎与骠骑快马。 “我负责保护妳。”他边说,边督促大伙儿搭帐。 “我不用旁人保护。”她咬着唇,瞇着双眸说:“我什么都没有,有谁会害我呢?” “皇上旨意,我定当遵从。” “又是旨意?!”她苦涩地摇摇头,随即走到另一边,坐在太监准备的木椅上,不再说话。直到帐子搭好后,颐宁就入帐歇息,可一颗心却仍悬着在外头巡视的骥风身上。 两人静默无语地度过一下午,皇上也拧猎回来了,他一到颐宁面前就搂着她的肩哈哈大笑,“今天成果不错,妳看……野猪一只,肥鹿两头,晚上可以拿来加菜。”跟着他又转向骥风,“如果你出马,一定不会让朕专美于前了。” “皇上您说笑了。”骥风拱手道。 “御膳房的厨子跟来了吗?快将这些畜牲搬走处理,晚上要升营火,朕要和我的颐贵人,在此狂欢一夜。” 祁烨一声令下,所有下人都赶着忙去了,虽辛苦,但一想到晚上的狂欢营火夜,众人的疲累也不翼而飞。大家在宫内都快闷坏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宫乐一乐,谁不开心呢? 唯有颐宁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此时大家正快乐地杀猪宰鹿,她看不下去立即躲进帐里,祁烨也跟着入帐,笑着对她说:“妳好像不怎么开心?” “不会呀!只是杀生对我而言,让我觉得……觉得……” “恶心?!”他直接问道。 “嗯。”颐宁点点头。 “那是朕做错了?早知如此就不狩猎了。”祁烨轻叹了声。 “不,看其他人这么快乐、兴奋,我认为皇上能偶尔让大家放松心情娱乐一下是很好的。”这是她由衷之言。 “妳真这么想,那就好。”他点点头,随即命人备酒,“来,趁晚上还没到,陪朕喝两杯。” 第13章 “可晚上您还要喝,那样会醉的。” “朕的酒量可没这么浅呀!”他仰首笑着,那阵阵笑声传到帐外,直刺激着骥风的耳膜。 他握紧拳,告诉自己要忍。他必须忍,即便颐宁的美让他心动,但还不至于让他拿整个“德硕亲王府”来冒险。 夜晚,营火升起,数名护卫已开始唱着满人的勇士歌,沸沸扬扬的将整个西喀山烧得火热。颐宁一直坐在祁烨身侧,望着他拿着羊皮壶畅饮烈酒,一口接着一口…… “皇上,您别喝了,会醉的。”她轻声对着祁烨说。 “朕怎么可能醉呢?”祁烨拍拍她的肩,仰首大笑,“来,大家吃肉……这可是朕今日的战绩呀!” 既然皇上这么说,颐宁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小口小口地吃着一些碎肉,眼看皇上兴致正高,她却有些坐不住了,“皇上,奴家有些醉了,想先行退下。” “好吧!那妳先去休息,朕还想和大伙畅谈喝酒。”祁烨挥挥手。 一直坐在一旁跟着同欢的骥风见她离开,也立即站起道:“臣先行退下,到帐外保护贵人的安全。” “也是,快去。”得到皇上允许,骥风立刻尾随着颐宁前往她的寝帐外,静默地守在暗处。 但不久后,他却见颐宁走出帐外,慢慢朝山谷的方向走去,他瞇起眸缓步跟着,直到一处溪谷旁,却惊见那儿的水面有着微扬的蒸气,趁着月光,可以感受到它的温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泉! 就见颐宁左望右望了会儿,又慢慢走到大石后,将厚氅、棉裙与雪貂靴给褪在一旁,只着着肚兜与底裤将细滑的身子埋进水里。 她先将半湿的发卷起,在脑后捆扎成一个髻,而后用手舀水泼在身上,享受着在酷寒中,浸淫在温热溪水中的美好与舒服。 骥风大胆上前,望着她似美人鱼般,在溪中柔美的肢体动作,让他忘了极可能被人发现的危险,也跟着褪下外衫跨进水中。 他一步步接近她,就在她发现背后有异样声响而惊愕回头的瞬间,他掳住她的身子,低首用力吮住她的柔唇。 “大哥……”她惊讶不已,想推拒又推不开他。 “妳怎么知道这里有温泉?”他咬着她的耳垂子,轻声问。 “温泉?”她摇摇头,在他这样的抚揉下,嗓音轻颤地说:“我不知道这是温泉,下午我趁你到后头对下人发落事情的时候,随意走到这儿发现的。” “原来如此。”骥风肆笑着,隔衣紧揉着她的酥胸。 “你的手……” “嘘。”他拉下她的肚兜绳结。 “不!”颐宁拚命后退。这种感觉太煽情、太火热、太不应该,不是她能承受的。 “为何不?难道妳是在等着别的男人来此?妳明知我必须保护、跟着妳,分明是妳蓄意褪光衣服在这儿撩勾我。”他瞇起眸,嗓音中揉入一丝煽情的慵懒。 “不,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她口干舌燥了。 “是吗?可现在我就在妳身前,妳不是爱我吗?”他瞇起眸,醇厚的嗓音迷惑得她心口惶惶。“别怕,臣服我,我会让妳得到快乐,甚至比皇上给的还多。” “大哥,你不能──” “我能。”被她的美迷惑了心智,他完全忘了在得到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于是一手箝紧她的腰身,一手开始褪下她唯一的蔽体物。 她的身子在他的爱抚下剧烈的打起颤,在他吻遍她全身之后,她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原本的顾虑也跟着抛到九霄云外,“我……我爱大哥……” 她淌下心碎的泪,而这泪已将他冷硬的心给融了一角,他温柔的在水中与她合而为一。 “啊!”颐宁疼得咬住他的肩头,留下了一道齿印。 骥风顿住动作,才明白她没骗他,她还未曾让皇上夺去身子! 氤氲的水气、湿热的细汗,都成为两人偷情的最佳助燃物…… ※※※ 当颐宁转醒时已经天露鱼肚白。 她惊愕的坐起身,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难道那只是一场春梦? 可就在站起的瞬间,她发觉到身子的异样,与腿间的疼意!不,不是梦,这疼是这么熟悉,还有她唇间、身上,处处留有他的气味。 这时有位小宫女进帐内,惊见颐宁已起身,立即上前问道:“颐贵人早,昨儿个您睡得还真沉呢!” “哦!”她羞红了脸,“妳是何时进帐的?” “嗯,快三更时,大家都玩疯了呢!连皇上也喝得不醒人事,直嚷着要睡在小历子那儿。”小宫女慢慢解释着。 颐宁这才松口气。这表示昨夜的事没被发现,而骥风也很技巧的为她穿好衣装,掩饰所有痕迹。 “我睡得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她随即说。 “是,奴婢为颐贵人更衣。”小宫女立刻上前,捧来新厚袄,为她一一穿上,直到一切就绪,颐宁便走出帐外,吸了口山上的新鲜空气。 “妳别跟着我,我就在附近走走。”她对紧跟在后头的小宫女说完就直接朝林子的方向走去。 接近竹林,她竟看见骥风在林间穿梭俯飞着。瞧他举剑挥扫下,落叶飞满天,却不伤树干分毫!哇……好高深的武艺。 突地,他停了下来,收起气后走向她,“妳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不多睡会儿,昨夜妳累坏了。” “呃,大哥你……”此刻再见到他,她的小脸蓦然翻红,再也不能像平常那般自然。 他撇嘴肆笑,望着她红透的脸蛋,“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昨夜谢谢你,若不是你为我处理好一切,今儿个不会这么平静。”她仍羞赧地无法正视他。 “这没什么。再说,我不是为妳,是为了我自己。”他话中带冷,少了昨夜的温柔,这情景让颐宁感到心痛与不解。 她望向他胸前,发现那流苏穗仍在,这才放心地说:“无论是为了谁,都该谢谢你。” “不必这么客气,我说过,妳既然爱我就不该爱上其他人,包括身子也该是我先得。”他故意表现出自己无情的一面。 “你!”颐宁心口一束,泪已染出,没想到他对她只是想霸占,而非爱情! “皇上昨晚没去妳帐里?”见她回身欲走,骥风突然喊住她。 “你在乎吗?”颐宁冷笑着反问。 “妳说我在乎吗?”他攫住她的手,放进嘴里轻吮着,嘴角勾勒的笑意带着恶魔般的调戏。 “别这样。”她赶紧收回手,窘迫不已,“小心让人看见。” “昨晚妳都敢光溜着身子戏水,现在却怕人瞧见?”他抿唇一笑。 “大哥!”她倒抽了口气。 “现在没旁人在,不用这么拘泥地喊我大哥。”他狎肆的望着她的眼,“现在妳跑来这儿,难道不是来找我的?还是经过昨夜后,不巧给上了瘾,嫌不够?” “你不要愈说愈过火,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人。”颐宁紧蹙双眉,进宫后她已少了许多欢笑。 “别装了,我知道妳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和身体又是另一种想法。”他笑得极度暧昧。 “你继续练功吧!我先走了。”被他这几句话给弄得心口好疼,她只想找个地方疗伤。 才刚转身,她的纤腰便被他重重一搂,双双旋身至树后。骥风的眸凝睇着她的眼,“妳以为妳现在身为贵人,就可以不把我看在眼底?” “我没有。”颐宁为之错愕,“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没吗?”他瞇起眸,冷笑道:“以前在府邸里,妳老是大哥长、大哥短的,可现在呢?居然敢在我面前扭身就走。” “我只是不想跟你争吵。”她解释着。 “哦!现在贵人有主见了,已不再逆来顺受,会与我争吵了?”他紧掐着她下颚,“看来,我们大概只有在袒露相对的时候才不会有争执啰?”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颐宁的身子发出冷颤。以往在府里,他就算很少对她好言以对,但也从不会说这些挖苦的话呀! 莫非……经过昨夜后,他认为她是个很随便的女子? 经她这么一问,骥风蓦然定住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度,老天……他为什么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他松开手,揉揉眉心,“妳走吧!” 看出他神情的紧绷,颐宁欲走还留,最后还是趋上前摸了摸他钢铁般无表情的面容,“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别碰我!”骥风用力挥开她的手,因为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烦闷。 颐宁却不在意他的愤怒,因为他这样的态度以往她接触太多了,“是不是这儿太冷,所以着凉了?我回帐去,里头还有件毛氅。” 她那张热心和担忧的表情,让他的脾气更暴躁了,“不用,我好得很,不需要妳的关心,妳去对皇上谄媚吧!” “你真的希望在我跟了你以后,还跟其他男人?”颐宁颓丧地垮下双肩,望着他的背影,“你不要不说话呀!” “妳以为妳抗拒得了皇上?算了,我也说了,妳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德硕亲王府”想,别再问这些无用的废话。”他回头冷冷的瞟睇了她一眼。 “你不希望,我就不会,我会想办法不影响任何人。”她大声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他摇头发噱的说:“妳认为可能吗?” “那我会化不可能为可能。”她立刻冲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14章 说完,她便立刻转身朝帐里直奔而去,那小小的背影是这么的固执,骥风看了,心更乱了!就不知道这丫头会怎么做,她真以为天威是可以触怒的? 见鬼了,他竟会为了她的安危担忧起来? ※※※ 皇上醒来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返回紫禁城。 回到怡仁苑的颐宁心情一直不见开朗,奶娘见了,担忧不已。 “以为您出去走走会快乐些,怎么看来更忧郁了?”奶娘为她端来糕点,“这是您最爱吃的红枣糕,吃一块吧!” “谢谢奶娘,我没胃口。”方才她听闻小历子公公暗示她,今晚皇上将会临幸她,让她成奇qisuu.书为名副其实的娘娘。可她真能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发生肌肤之亲吗? 不,她不能呀! “再没胃口都得吃点儿,瞧您入宫后可整整瘦了一圈。”奶娘心疼的握着她的小手,那手腕都细得不能再细了。 “好,我吃。”不想让奶娘太担心,她坐下并夹了块糕点入口,“嗯……香浓滑腻且入口即化,真的好吃。” 瞧她咧嘴笑着的甜美模样,奶娘这才说:“对,这才是格格该有的脸蛋,以往在府邸,就算遇到再难过的事,您也总是笑着。” “奶娘既然喜欢我笑,以后我一定会常笑的。”她又夹了块入口,像闲话家常般地说:“对了,奶娘,妳回王府住一阵子好吗?” “怎么了?是我哪儿做不好吗?还是皇上……” “不,奶娘,妳没错,这也不关皇上的事,只是我在王府后山养了只猴儿,以往都是我拿果子去喂牠,这阵子我不在,我担心牠饿着了。”颐宁搂住奶娘,撒娇地倚在她胸前。 “猴儿是野生的,自个儿会找东西吃。”奶娘解释,“您不用为牠担心。”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呀!”颐宁叹口气,“只怪当时一忙,忘了去后山跟牠道别。” “您就是这么善良,好,我回去替您照料牠几天,如果遇着牠,会告诉牠您很想牠,也会让牠乖乖离开,回去属于牠的地方。”真没辙,奶娘只好答应格格了。 “奶娘,谢谢妳。”颐宁突然想起,“对了,皇上赐给我不少首饰,我平常不戴那些东西,妳替我带回府转赠给姊姊们好不好?” 说着,她便走到梳妆枱前,将底下的首饰盒全搬了出来,“都拿回去好了。” “这是皇上恩赐,您好歹也留个几件呀!” “不需要了。”她苦涩一笑。 “不需要?!”奶娘皱起眉,这才发觉格格的行为举止似乎有异,“格格,您到底在想什么?别瞒着我。” “奶娘,我不敢瞒妳什么,现在妳可是我最亲的人呢!”她淡淡的一笑,“我说不需要是因为我从不爱戴首饰,如果真有场合需要,皇上会再恩赐的。” “那……好吧!还真想不通您这小脑袋里在转些什么。”奶娘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答应了。 “天黑后我会请人送妳回去,奶娘,好好保重。”颐宁紧握住她的手,内心却充满不舍。 她不知道今夜后她是否还会活着,奶娘跟在这儿对她不利,只怕皇上会迁怒她。让她回去,自己也可少了份牵挂。 “放心,我都几十岁的人了,会的。”奶娘笑了笑,“我先将空盘收回御膳房,晚点儿再去整理行囊。” “嗯。”目送奶娘走出苑外之后她便走到窗前,看着外头西沉的夕阳,不知是否还能看见明日的曙光。 第七章 当晚,小历子果真派轿来迎接。 “恭喜颐贵人,皇上抽了您的喜牌,所以今晚皇上将由您侍寝。”他一进怡仁苑便笑着恭喜道,言语中有着对她不一样的尊敬。 难道真如大家所说的,只要让皇上临幸过的女子便可得道?颐宁无力一笑,只好说:“谢谢小历子公公,我马上好。” 进入内室,她为自己换装、梳洗。打点好一切后,她便坐上凤轿,一步步朝皇上的寝宫前进。 坐在轿上,随着轿身的晃动,颐宁只觉得头晕目眩的,甚至有种特别漫长的错觉,但她知道无论是什么,这都是属于她的不归路。 无法计算过了多久,轿子赫然停下,她在身旁宫女的搀扶下步出轿外,直往皇上的寝宫移步。 “颐贵人到──”到了宫门外,小历子立刻扬声通报。 “进来。”祁烨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颐宁缓缓步进里头,跪在祁烨面前,“皇上吉祥。” “不需如此重礼,快起。”他赶紧将她扶起。 但颐宁却轻摇螓首,“不,我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哦?妳抬起脸来。”祁烨瞇起眸,重新坐回龙椅上。 颐宁这才扬起小脸,那带有某种哀愁的神情,更在她本就亮柔的五官上添上几许凄美。 同时间,“德硕亲王府”的竹集院内烛火仍闪耀着,骥风站在窗口望着外头月影,怎么都无法入睡。 经他打听,今儿个皇上将会钦点颐宁侍寝,临幸这位新贵人,但为何……为何他的心底会这么慌乱。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所闪过的全是她倚在皇上身下的火热镜头! 紧握着拳头,他能让自己的女人依偎在其他的男人怀里吗? 不,他不能! 再也无法去分析这么做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会不会为整个“德硕亲王府”带来麻烦,他只想立即赶往皇宫阻止这件事发生。走到马厩,一跃上马,他便快马加鞭直闯紫禁城。 “都统,您进宫是为了何事?”守在紫禁城外的守卫立刻挡下他。 “我要面圣。”他急促地说。 “都这么晚了,烦劳都统明儿个再来。”守卫恭敬地说。 骥风瞇起眸,过了会儿又说:“你以为我在夜里赶来宫中只为了闹皇上吗?此乃攸关整个皇室安危,你如果愿意承担,我立刻回府。” “等等,都统。”守卫哪敢承担这等重任,于是又说:“您请。” “驾!”下一刻,骥风用力挥鞭,火速奔驰,一颗心却忧急不已。 ※※※ “颐宁,妳说什么?”祁烨板起脸色,沉声又问了一次。 “奴家心里已有人了,今晚不能与皇上同房,还请皇上废掉贵人的头衔。”她很勇敢地又说了一次。 “好。”祁烨深吸口气,“如果妳说出那人是谁?朕可以从轻发落。” “皇上,奴家不会出卖他。”颐宁苦笑的摇摇头。 “哦?难道妳就不要命了,可知欺君之罪可是会要了妳的项上人头?!”祁烨不想这么对她,然而他乃一国之君,怎容被一名女子欺骗。 “我既然说了,就没打算活着。”她苦涩一笑,“今生今世,颐宁的人和心都只会是他的。” “好大的胆子,算妳有勇气。”他用力击着桌面,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 “皇上。”她垂下脑袋,紧闭着眼,没有说一句“求饶”或“恕罪”,一心求死的意念是这般坚定,因为她知道,她不死,就会害了骥风。 “妳想死?”他看出来了。 “奴家本就该死。”颐宁抬起脸,“皇上,请赐死吧!” 突地,祁烨大笑出声,“妳以为妳想死我就会让妳如愿?”他瞇起眸望着她,“妳想死而我却非常喜欢与人唱反调。” “皇上!”她错愕地望着他。 “正好我大清计画要与漠南蒙古和亲联姻,朕正愁不知该派哪个公主或格格前往撮合此事,那朕就派妳过去吧!” “不……我不去。”颐宁心慌了,她急着说:“我既然敢跟皇上坦言就是想保留自己身子的清白。” “哦!那也由不得妳。”祁烨冷笑,“朕提醒妳,妳千万别给我闹自尽这种把戏,如果我听闻妳自尽的消息,就会立刻处置骥风,谁要他推选了妳这么一位好姑娘进宫,且罪过可是诛连九族的。” “皇上,您不能,这和我大哥无关,和“德硕亲王府”的所有人都无关。”颐宁急了。 “那妳就给我乖一点儿,等着前往蒙古,别给我耍花样。”祁烨说完便扬声唤来小历子,“朕立刻撤除颐贵人之封,将她软禁于怡仁苑,等着与蒙古大汗勒次侃成亲。” 小历子听得是一头雾水,看看皇上又看看跪在地上不停落泪的颐宁,“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将她带走就是了。”祁烨猛挥衣袖,跟着闭目不语。 “是。”小历子只好将满脸泪痕的颐宁带出寝宫,送回怡仁苑。 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在气头上的祁烨表情也更僵了。这时,外头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禀皇上,骥风贝勒有要事求见。” “哦?”祁烨瞇起眸,“这家伙还真会凑热闹呀!宣。” “是。” 小太监离去不久后,骥风立即入内,跪地道:“恕臣──” “起喀。朕现在心情不好,别跟我来这套礼数。”祁烨蹙眉望着他,“夜里求见倒是头一遭,说吧!有何急事?” “呃……臣发现了乱党踪迹,担心他们潜进宫,所以特来通报。”骥风颦额锁眉地说着。该死的!他急着进宫,居然没先找个合宜的理由。 “发现乱党就捉呀!”祁烨望着他轻颤的背影,“朕没事,你回去吧!” “是。”骥风抬起头,左右望了眼,心底直打着疑问,为何颐宁不在这儿? “你在找谁?颐宁吗?”祁烨替他说了,跟着板起脸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早有了意中人?” “皇上! 第15章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骥风心惊道。 “她说她心底已有了深爱的男人,而且身子与心都是人家的了,那朕还抢什么?说穿了,我女人可也不少。”他冷笑的逼视着骥风,“不过……堂堂皇上被个小女子欺瞒,朕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骥风倒吸口气,急问:“她现在人呢?” “我问她对方是谁?说了我就饶她一命,但她硬是不肯说,决心求死。”他撇撇嘴角,“想不到“德硕亲王府”来的人都是同样固执。” “皇上。”骥风重重下跪,“请您看在臣的面子上,饶过她吧!” “说真的,她很讨喜,也让人喜欢,我舍不得杀她,所以有了另一个打算。”扬起嘴角,祁烨笑出一抹森冷的兴味。 “什么打算?”一股忧火直烧灼骥风的胸口。 “你该知道,现在大清最强势的对手便是蒙古大军,尤其是漠南蒙古的气势更不能小觑,前阵子他们大汗有意与我大清和平相处,正好将那个残花败柳派出去,省得将我朝清白的格格、公主给牺牲了。”祁烨慢慢的一字字说出他的决定。 “残花败柳……”闭上双眼,骥风手心狠狠的握紧,内心风起云涌,涌入对颐宁的千万亏欠与……那丝丝沁入他心口却始终不敢承认的爱。 “都承认身子是人家的了,还不是残花败柳吗?”祁烨望着他那特别的反应。 “不,她不是!”骥风猛抬头,“她只是有自己的坚持罢了。” “你怎么了?该不会你知道那男的是谁?”祁烨试探性地问。 “臣不知。” “如果你打听出来,尽快通知朕,朕一定要判他个五马分尸。”说完,他便打了个呵欠,“真累,朕要就寝了。” “您真要将颐宁送往蒙古?”骥风依旧不肯退下。 “当然,朕不杀她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瞇起眸说。 “依颐宁的个性,她能为了所爱拂逆皇上,也很可能因此而选择自尽。”皇上不杀她就表示对她有好感,或许经过他的恳求,会愿意收回成命。 “我跟她说了,如果她敢死,我将处置你还有亚律萨家族的所有人。”祁烨得意一笑,跟着步进内室,不再与他周旋。 “皇……”骥风上前一步,却被护卫挡下。 “臣恭送皇上。”拱手送皇上进入后,骥风这才无力地返回府邸。就此,他内心的烦郁也更深了。 ※※※ 与颐宁同时被选进宫的小红,在当时未能顺利地成为“常在”,而是在颐宁封为贵人后才由她顶替。 如今,她听说颐宁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甘愿冒犯皇上,还得到一个被送往漠南蒙古和亲的下场,心底可是欢喜极了,因为颐宁一走,她的机会就来了。 就此,整个北京城传言不断。有人说颐宁格格的心上人就是过去经常与她玩骰子的混混,也有人说是常在酒楼外头逗留的流浪汉。众说纷云,流言也跟着甚嚣尘上,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小红的爷爷穆.克里为一过气侯爷,为了再创穆家以往的高贵地位,他一度要小红勾引骥风,希望能藉由他让穆家就此翻身。 然而,他几次要求骥风将八旗的红旗交由穆家掌理,却屡遭拒绝;小红入宫后又受冷落,因此对骥风可有着很深的恨意,如今,他只好勾搭外邦。只要推翻大清,他就稳坐宰相之位,但首要之务就是得将控掌兵权的骥风给消灭掉。 今日,穆侯爷特地进宫见小红,一见面就拉过她问道:“妳可知道颐宁格格所说的男人是谁?” “谁知道呢?她宁死不肯说呀!”小红端了杯茶给穆侯爷,“我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呢!” “妳猜测是谁?”穆侯爷逼问。 “我与她并不熟,不过……”小红压低嗓说:“我听说前阵子皇上带着颐宁格格前往西喀山狩猎,是由骥风贝勒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当晚……有人瞧见他抱着她进入帐内……” “什么?!”他眼睛一亮。 “爷爷,这只是听来的,您可别到处嚷嚷。”小红睨着他。 “不,这事定有蹊跷,说不定颐宁格格所说的男人就是骥风。”穆侯爷断言。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兄妹呀!”小红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 “捞什子兄妹呀!”对于骥风的身世穆侯爷可是知情的,眼看宝贝孙女一脸不解,他只道:“小红,妳过来,爷爷要妳去试探一下颐宁格格,至于详情我有时间再告诉妳。” “试探什么?”她满腹不解。 “妳附耳过来。”穆侯爷靠近她,慢慢说出自己的计画。 ※※※ 颐宁被软禁在怡仁苑,等着被遣往漠南蒙古的那天。如今,她的生活只能用枯燥乏味来形容了。 在宫中就是如此,当妳受恩宠时,大家将你捧上天;可当妳势微了,就没人愿意理会妳。原本有着宫女和太监穿梭的苑内如今门可罗雀,跟着她的只有原来的小宫女小翠。 “格格,我还是喊妳格格吧!”小翠走上前,端了碗粥,“您整天不吃不喝的怎么可以?没胃口还是吃一些呀!” “谢谢妳,小翠。”颐宁看着粥,“腊八粥,已是腊月了?” “就快了。”小翠吸吸鼻子,神情也带着难过,“腊月时,我们就已经在去漠南蒙古的路上了。” 颐宁伸手握住她的手,“抱歉,是我害了妳,让妳也得跟着我到那个陌生的地方。我可以去跟皇上说,我──” “没关系,格格,虽然我不想去,但是能跟着像格格这样的好主子,我已满足,您就不要为了奴婢再惹皇上不高兴了。”小翠很感恩地说。 “小翠……”颐宁感激地微笑,“谢谢,以后就剩咱们作伴了。” “所以格格,您一定要吃点儿东西才成。”小翠摸了摸碗,“粥有点儿凉了,我再拿去灶房热一下。” “不用,我饿了,现在就想吃。”拿起调羹舀了一匙入口,她突然想起奶娘。奶娘亲手烹煮的腊八粥味道可香了,想着想着,她不禁心窝又酸疼了起来。 “不好吃吗?”小翠见她淌泪,立即吃惊地问道。 “不,很好吃,我还要一碗。”到了大漠之后,就将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粥了。 “好,我马上去盛。”小翠瞧瓷碗已见底,便开心的端起,走出了怡仁苑。 就在这时候,小红走了进来,“哟!没想到妳还挺恣意的嘛!看来妳并没有因为要被送往蒙古而食不知味。” “是妳,常在。”颐宁站了起来,她知道小红当初也是大哥引荐入宫的姑娘。如今已顶替她常在的位子。 “我本叫穆.珈红,骥风一向都喊我小红。”她故意将这话说得暧昧,给人许多遐想的空间。 “请坐。”颐宁转过脸,不愿听她说这些,“我让小翠为您沏壶茶。” “不用麻烦,我不过是来看看妳,怕晚些时候妳就不在了。”小红坐下,瞇眼望着她,“对了,我很好奇妳为什么不肯供出那个男人是谁?供出来就可以逃过被遣送的命运了。” 颐宁瞇起眸,“如果妳只是想知道这些,那得让妳失望了,没事就请回吧!” “妳!”小红愤而站起,盯着她逃避的眼说:“我知道是谁,骥风是吧?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妹子都不放过。” 颐宁心口一惊,但强持镇定,“真好玩,妳这笑话说给谁听呢?” “别装了,我知道骥风是个很棒的情人,他总是有办法让每个跟他上床的女人神魂颠倒,我也不例外。偷偷告诉妳,昨晚我们还──” “请妳出去。”颐宁深吸口气,忍住心痛的感觉,强颜欢笑着,“妳的笑话让我听来好龌龊。” “妳不信我说的?” “我没说我不信,只是他是我大哥,要做什么我做妹妹的根本管不着。”这时小翠正好进屋,她便对小翠说:“我累了,送客。” “是的,格格。”小翠转向小红,“常在,请您──” “别说了,我知道我要怎么做。”小红站起,冷冷的瞪了她们一眼后,这才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 “格格,她来做什么?”小翠非常不喜欢小红,在宫里她可一点儿都不讨喜。 “跟我道别。”说完,颐宁便抱着一颗受伤的心,无神地回到屋里,静默的躺在床上。想着小红的话,她泪流满腮。 大哥……我这一走,你可会忘了我? ※※※ 腊月终于来临了,隔日便是颐宁将启程前往漠南蒙古的日子。 骥风内心挣扎许久,终于隐忍不住前往皇宫请求皇上让他见颐宁一面。非常意外地,祁烨非常大方的允准了。 在前往怡仁苑的路上,彷佛有万里这么遥远;一到了大门外,又感到这两扇门似有千金重。骥风这也才发现,外头清冷得连一个太监守护都没。 当他轻扣门环后,小翠立刻从内室出来,嘴里直嘀咕着,“该不会又是那个小红来这里挑衅吧!”但当她将大门拉开,看见站在外头的骥风时,立刻意外地瞠大眸,“是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免了,格格呢?”他问。 “格格她……”小翠望着里头,轻叹了声。 “我进去找她,妳守在外头。”说完,骥风便快步走进里头,远远便瞧见颐宁坐在窗口发呆的情景,才数日不见,那身影似乎又单薄不少,又怎堪风雪肆虐的北方天候? “怎么又瘦了?”这是他问出的第一句话。 发着呆的颐宁明显一愣,她缓缓回过小脸。 第16章 当见到骥风时,有片刻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大哥……”当确定是她朝思暮想的骥风时,她忍不住冲上前,紧紧抱住他结实硕壮的身躯,“我好想你。” 他强力压抑着内心波涛狂涌般的思念,镇定地站在她面前,问出这阵子以来他一直想问出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为什么不坦言是谁夺了妳的心、占了妳的清白?”他瞇起眸,一步步的逼近她。 “大哥……”她心底一惊,“小心隔墙有耳。” “别喊我大哥。”又欺近她一步,他瞇着眼说:“妳心底很清楚,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只是兄妹这么单纯了。” “别……”她拚命摇头,消瘦的娇颜泛白,紧咬着唇,直担心他这些激愤之词会让自己惹祸上身,“我……这么做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以往的事就到昨日止,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大哥。” “去妳的!”他用力顶回,盯着她那张令人疼惜的小脸,“难道在妳心里我还是大哥?不是那个曾经爱过妳,抚摸过妳全身的男人?!还是妳现在只想让那北方蛮子拥抱?”骥风已失去了冷静。 “你不要这样,不要逼我。”颐宁痛苦的直摇头,“你知道我这么做全都是因为爱你。” “爱我就不该把我的心给夺走,让我生活在悔恨中,让我亏欠妳一辈子。”他握住她的手腕,“去,去跟皇上说,把我给招了。本来我想自己承认,但后来想想,由妳坦诚才可能救得了妳自己。”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你可知道这么做之后整个“德硕亲王府”|qi|shu|wang|就毁了?皇上跟我说……将罪诛九族啊!”这么大的罪名,是他们任何一个都承担不起的。 “他真这么说?”骥风瞇起眸。 “不论他是否这么说,我只想知道你刚刚那句“把我的心给夺走”是什么意思?”颐宁微微笑了。 “我!”骥风赫然一窒。老天,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爱上我了是不?”她笑得好开心,能在离去前得知他曾经爱过她,她心底已经满足了。 他重重的闭上眼,上前紧扣住她的腰,“本要恨妳一辈子,却没想到被妳的爱给征服了,虽然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叹瞒自己了。” “大哥!”她抿唇笑了,笑出了泪水,“就让我们的爱化解你额娘的恨意吧!让她知道情爱本无罪。” 骥风低首望着她那双泛着喜悦光彩的水眸,“妳真要嫁给蒙古蛮子?” “人是嫁了,但心留在你这儿。”她一双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腰,“现在本该是我最伤心的时刻,说也奇怪,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颐宁。”他心口一紧,掬起她的下颚,狂肆的含住她的小嘴,霸气又豪放地吻着她,打算吮尽她口中所有蜜津。 “呃!”她胸口一紧,小手也紧抓着他的双臂,眼底掠过一丝犹豫,“我们可以一错再错吗?” “有爱就不是错。”他盯着她的双眸不断变深变沉,跟着抱起她,轻放在旁边的暖炕上,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骥风……”此刻她只想以“她的男人”来看待他。 她柔媚的嗓音,轻喊着他的名字,软软柔柔的直刺激他的心坎、他的感官。下一刻他便粗鲁地剥除她的衣衫,肆火般的眼饱览着她娇红的胴体。 他怎能让其他男人拥有她,而且还是个粗俗无礼的蛮子! 但他挽回不了她,他居然无法牢牢护好自己的女人?! 骥风愈想是愈恨自己,下一刻,他狂肆的进入她,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发泄那满腹的不愿与无奈。 “啊!”他的粗暴让她娇喘连连,小手紧抓住他的肩,指甲扣入他的肌肉。 “骥风,我不行了。”她哑声叫道:“你弄痛我了。” 她的低泣声终于震醒了他,他瞇着眸望着她紧皱的五官,心疼地低首吻去她的泪影,“对不起……” 颐宁猛抬头看向他,就在这眼神交错的剎那,骥风再次覆上她的小嘴…… 第八章 “骥风。”颐宁喊着他的名。 “嗯?”他轻搂着她柔软的娇躯,两人双双倚在床头。 “骥风……”她窝进他怀里,又喊了一声。 “想说什么?”勾起她的小脸,他望着她那张刚温存过,闪亮着粉红色泽的诱人脸蛋。 天,失去她,他一定会疯掉! “我只想多喊你几声,天亮之后,我就无法再喊了。”她垂下螓首,藏住自己快要淌落的泪,挤出一丝笑容再次望着他,“还记得,你曾允我三件事?”说时,她的目光又瞟向他垂挂在椅背的外衫,上头正垂着一只流苏穗。 “记得。”他半瞇着眸,望着她那张强颜欢笑的脸蛋。 “第一件我已经向你索了,你也依约一直佩挂着……” “佩挂它跟约定无关,而是因为它是妳做的。”他收拢双臂,将她牢牢箝于怀里,低喃地说:“过去的我不该活在上一辈的恨中,漫无目的的将恨转移给妳。原谅我,颐宁,我真的喜欢它,很后悔曾将它扔进池里。” “我从没恨过你。”她露出一抹最真切的微笑,“只是有点儿自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不好,是因为我不漂亮,还是太笨了,还是──” 他咬住她的小嘴,抵着她的唇说:“妳太美了,美得连皇上都吃味,纯真的让人心疼,一点儿也不笨。” “听你这么说,我已了无遗憾了。”她抬头望着他俊朗的面容,“本来还有两件事要一并给你讨来,但是一时间我还真想不出来,就暂时跟你讨一样,你一定要做到喔!” “好,妳说,我一定做到。”他凝起眉。 “不要忘了我。”她凝睇着他的眼,深情款款的说:“千千万万不要忘了,即便恨我,也不要忘了我。” “傻瓜,我已经恨了妳十多年,累了,也倦了,已不想再恨了。而且,既然恨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骥风嗓音嘶哑,眸心一黯,心底那复杂的情绪直翻涌不褪。 “那就好。记得,要找位好姑娘完成终身大事,如果你喜欢柳姑娘,就将人家迎娶进府,不要再与小红藕断丝连了。”说到这里,颐宁不免心痛一下,她想大方些,但毕竟身为女人,对爱情是唯一小器的。 “小红?” “她已被皇上封为“常在”,这几天经常来向我炫耀与你之间的暧昧,说你们前两天还常在一块儿。”她小手抓着衣襬,惆怅不已。 “她胡说!”骥风扣住她的肩,“妳进宫之后,除了妳我不曾找过其他女人,妳信吗?” 她深吸口气,悸动地说:“我……我信。但我觉得疑惑的是,她似乎知道我所爱的男人是你,直要我承认呢!” “哦?”骥风瞇起眸,“这么说来,很容易就能拆穿她的企图,她根本就是想害我,或许这跟穆侯爷有关。” 近来他发现穆.克里经常往关外跑,曾有不人向他报告,说他有串通蛮夷的嫌疑,看来疑点倒是挺多的。 “那你要多小心,别让我一直忧心着你。”颐宁倚在他怀里,“一定要多照顾自己。” “妳为什么老是忧心着我,妳自己呢?”骥风受不了了,他起身立即穿衣,“我要去找皇上,当面跟他说清楚,我想他不至于是个情理不分之人。” “不要──”她裹住身子,追上前拉住他,“不要去,我求你万万不能去,是你告诉我,伴君如伴虎,你怎么知道皇上现在是不是一只凶狠的猛虎呢?” “但总得赌一赌。”他瞇起眸。 “若输了呢?是不是要姊姊和哥哥们一个个陪葬?到时我会恨死自己,我一定会死给你看。”颐宁的表情相当坚决,让他猛然愣住,无法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妳一人承担?”骥风沉重地望着她,“是我,当初是我把妳送进这座深宫,该死!该受过的人是我才对。” 一思及此,他内心便充斥着“悔不当初”四字。 “那就由卿为君受过吧!”她笑着转首看着窗外薄曦,“天就要亮了,你赶紧回去吧!” “颐宁!”骥风冷凝着嗓喊道。 “今生无缘只盼来生。回去吧!如果让小翠发现你还留在我房里,那就不好了。”她露出最苦涩的笑容,与他就只相隔三步之遥,却将要咫尺天涯。 他紧紧盯视着她良久,眼底慢慢出现浓热的泪雾,双手一握,他便迅速转身,离开她的眼,离开了怡仁苑。 颐宁全身不住颤抖,最后她双腿一软,朝地上猛地跪下,垂首自怜不已。 ※※※ 穿上厚氅、雪貂鞋,颐宁在大内总管李公公与数位大臣的送行下,在半带喜庆与半带哀伤的气氛中代替大清,远嫁至漠南蒙古。 一路上,由数位武艺高强的大内高手担任护卫,沿途护送。 “格格,愈北方就愈冷了,来,喝口热汤。”小翠打开一层又一层的防寒布,里头藏着一个紫纱壶,壶里有她事前准备的养生汤。 “好。”颐宁拿过壶喝了口,顿时让心口的凉沁温暖不少,“小翠,妳也喝些吧!” “奴婢是特地为您准备的。”她摇摇头,迅速捆扎好。 颐宁伸出小手握住她的,对她笑一笑,“现在妳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要再有主仆之分了,快喝些,妳手都凉了。” “格格!”她心口一热,跟着点点头,打开它喝了几口。 “还要多久才到呢?” 第17章 蒙古路遥,一路上又积雪甚高,马车寸步难行,必然会延误不少时间。 “谁知道?这就要问问马车夫了。”这次载送他们的马车夫可说是精挑细选的,经常游走于两地之间,对这段路是再熟悉不过。 说完,小翠便转过身打开帘子对马车夫问道:“阿万叔,还要多久才到得了蒙古呀?” “嗯,可能要近一个月,这段日子要让格格多委屈一些了。”马车夫着实也为颐宁不舍。瞧她这么一位可爱漂亮的小姑娘,竟要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谁会舍得呀! 只是现在这世代这么乱,还真不得不委屈她了。 “还要这么久?”倒是小翠有些不耐了,“那不就成天要坐在马车上,晃得直想吐?” “放心,我阿万叔驾车是最平稳的。”他呵呵一笑。 小翠这才无趣地拉下帘子,回身坐定,“格格,还要一个月呢!” “我听见了。”颐宁笑了笑,跟着闭目养神。 “对了,格格,有件事我要先跟您提一提。”外头的阿万叔突然说。 “好,你说。”颐宁上前,透着窗听他说。 “约莫在抵达漠南的前三天,将会经过一个峡谷,那就是著名的“腊月黑暗峡谷”。”阿万叔眉头轻蹙,接着又道:“平常它看来是和普通峡谷一般,但是像这种腊月季它会被大雪淹没,稍有不慎便可能坠落谷底。” 颐宁本就不想活着去蒙古,对于阿万叔的说词是完全无动于衷,可是小翠就紧张了,“阿万叔,你不是老手吗?该知道怎么度过峡谷吧?” “不,马车完全不能通过,妳们得徒步前进,我也只能将格格送到谷口了。所以先告诉格格,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只送我们到那儿!”小翠开始紧张了。 “对,还请格格见谅。”阿万叔朝颐宁点点头。 “既然是环境所致,马车无法通行,又怎能怪你?没关系,在峡谷之前就麻烦你了。”颐宁说完,便回到位子上。 “格格,您不紧张?”小翠愕然问道。 “有这么多高手护卫,没关系的。”颐宁笑着安抚她,突然她眸子一亮,“对了,妳随马车夫一块儿回京好了。” “什么?这怎么成?”她直摇头,“格格,您以为小翠贪生怕死?不,我不怕,我只要和格格在一块儿就不会怕。” “小翠,我是说真的,在那儿我不需要人伺候,妳还是回去吧!”颐宁露出欣慰的笑容,“有妳这些话就够了。” “不,我还是坚持要跟您一道。” “唉!真说不过妳。”颐宁逸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格格,您……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她的平静让小翠心里直觉发毛,好像她有什么打算似的。 “心已死,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勾唇一笑,骥风不在身边,就算活着也只剩空虚。 “您还在想他?”小翠猜测。 “妳可有喜欢的人?”颐宁转向小翠那张陡转嫣红的小脸,“我猜,一定有的,对不?” “格格,您真厉害。”她耸耸肩,“虽然我喜欢他,可人家并不一定喜欢我。况且进了宫,真的是再见一面也难。”说到这儿,她眸子突然张大了,“我懂了,我懂得格格您为何会这么难过了?” “那就对了。”颐宁紧握着她的手,“妳有机会的,如果可以,还是快走吧!” “别再跟我说这些。格格,我不吵您了,您歇会儿吧!”她拿来暖皮裘为颐宁盖上,而她也套上外衣,裹紧自己,跟着闭眼休憩。 ※※※ 自从颐宁离开北京城,骥风便成天不言不语,唯一做的事便是到酒坊买醉。 “骥风贝勒,您别再喝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已经在这儿喝了整整三天了。”柳玉芳坐在他面前,娇笑地说:“如果您是因为心情不好,需要解闷,我绝对愿意服侍您,让您快活得忘了闷。” 当她的手大胆地抚上他的俊脸时,立即被他猛力一握,往旁边用力挥去,“别碰我!” “爷儿,您……您怎么了,弄痛我了。”柳玉芳抚着手腕。 “妳给我离远点儿,别来烦我,就让我醉死在这儿。”他瞇起眸,目光狠冷地盯着她瞧。 柳玉芳叹口气,睨了他一眼才说:“您知不知道现在城里的人都怎么说的?” “我没兴趣知道。”他又倒了杯黄酒入口。 “他们都说您转了性,已不适合再当八旗都统了。” “干不干都统,我无所谓。”他早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了兴趣,唯有颐宁是他想把握住的。 只可惜…… “不干都统?那您更危险了。”柳玉芳上前一步,附在他耳畔,“上回我的酒坊来了两个衣着怪异的男人,言谈都很秘密,就在我送酒过去时,突然听见他们说要刺杀您的事。” 骥风喝酒的动作一顿,瞇眼望着她,彷似在瞬间清醒大半,“妳说有服装怪异的男人要杀我?” “对。”她点点头,“而且我还偷听到了他们指的是哪一天,您想知道吗?” “五百两黄金换这个消息,但要准确才算数。”他扬起脸,微醺的眼底仍带着一丝烁利。 “我看您喝了这么多,却没烂醉嘛!”柳玉芳扯笑道:“行,成交。” 跟着她压低嗓继续说:“就在明天下午,他们打听出你要去贺清王爷府办事,所以会在途中……” “好,如果属实,我会派人将黄金奉上。”说完,骥风站起,搁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后便踩着蹒跚的脚步离开了。 柳玉芳拿起银子吹了吹,又放在耳边听着敲它而发出的清脆回音,这才心满意足地攒在腰袋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 翌日,骥风骑着马儿,依约前往贺清王爷府,路经一座石桥时,他已感受到两侧藏有不远之客。 但他没有停顿或害怕,更没派人尾随,依旧骑着马悠然往前行。就在过桥后不久,背后突地飘来风声,他瞇起眸,迅速拔开腰间长剑,扬起内力登空回旋,劈刀往那两个突击者猛然划下。 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啊──”对方没料到他的动作竟会如此矫捷,两人双臂都被划下一道很深的伤口。 骥风不再手下留情,他抽起马鞭做为武器,迅速又漂亮的将那二人的手捆扎住。 “说,你们是谁?”骥风曲指为爪,紧扣住其中一人的颈窝。 “我们是要来杀你的人。”对方也很固执。 他看着两人的穿著,“你们是从准噶尔来的?” “哼!”两人均闭目不语。 骥风勾唇一笑,“你们不说可以,但我会好好逼供。你们也该听说我骥风对囚犯逼供时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吧?想试试看?” “你……”听他这么说,他们忍不住发起抖,“我们是和穆侯爷串通好的,也是他告诉我们你今天会打从这儿经过。” “穆.克里那老家伙?!”骥风微颦眉头,“你们的意思是他早与你们串通要谋夺大清江山?” “你们旗人不也夺他人江山?”对方也以此顶回。 “呵!你们倒有种,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觉得骨气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骥风这阵子脾气暴怒,已没有冷静的心思去分析此人该不该杀,如果对方再嘴硬,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当然,这两人也瞧出他眼底泛着的怒火,再见他尖锐的刀刀已揿入皮肉,痛得他们龇牙咧嘴。 “好,只要你不杀我们,我们定当全力配合。”两人全身绷紧,颤抖地开口。 “这可是你们说的,走,现在跟我回府去。”将他们捆绑在马上,骥风立刻快马将他们给载回府中严密囚禁起来。 此刻,他心底已有个主意……他定要救回颐宁! 接下来,他又转向紫禁城。一进宫,他打听出皇上现在正在议事厅与众文官商议要事,由于时间紧迫,他冒死求见,打断他们的重要会议。 “既然八旗都统求见,必然有要事,你们先退下吧!”祁烨只好先遣退这些与会文官。 当所有人退下后,骥风便快步入内,“臣叩见皇上。” “你这家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祁烨坐在椅上,直盯着他一脸胡髭,“这副模样,哪像是我大清朝的“八旗骁骑营”正都统?” “臣知错。”骥风抬起眼,“快马加鞭赶着入宫见皇上是有要事,等我禀明后,皇上要怎么处置臣,臣都无所谓。” “要事?!”祁烨双眉一扬,“什么要事?你说吧!” “属下逮到两名准噶尔人,经过盘问后才知道穆侯爷与他们早有串通,打算先夺臣性命,再伺机反清。”骥风很郑重的表示,“准噶尔甚至打算先攻取西藏,再夹攻咱们。” “好,这事交代给你,将穆侯爷活擒,朕要亲自查问。”祁烨随即下令。 “皇上。”骥风拱手,“要臣缉拿叛贼是我分内之事,然而有件事我想请求皇上答应,若皇上答应,臣将率精兵杀进准噶尔。” “你要率领精兵杀进准噶尔?”祁烨笑着直摇头,“分明是找死。虽然我军一直不将他们放在眼底,但毕竟是除之不去的肉中刺。他们的盆地地势太险恶,对俘虏的手段也相当残酷,几次派人深入探查总是被他们削掉脑袋挂于山野树林中……你也要步入这样的后尘?” “所以我才要皇上答应我一件事。”他瞇起眸,心知已是进退维谷。 “好,你说。” “将颐宁格格唤回来,撤掉她远嫁蒙古联姻的旨意。 第18章 因为臣就是她所深爱的那个男人,一切由臣一人承担,唯独希望您放过她,放过整个“德硕亲王府”。”说完,骥风便不再多言,静默的等着皇上发落。 祁烨瞇起眸,虽然早有怀疑,但听在耳里仍是万分惊愕,“是你!你和她……兄妹乱伦……” 骥风抬眼,“爱就爱了,其他臣已管不着。” “既是如此,又为何将她带进宫里,这不就摆明了要欺骗朕?”他猛一拍桌,威严地盯视着他。 “臣不敢,当时……臣还不知道对她那份捉摸不定的感觉就是爱。”骥风闭上眼,“如果皇上要处死臣,臣绝对甘心领罪,只求您答应放过其他人。” 祁烨深吸口气,“颐宁格格至今已出发了一个礼拜,就算要追恐怕也追不回来。” “属下可以快马疾追。” “方才我收到护派守卫的飞鸽传书,他说在前往蒙古途中他们将会经过“腊月黑暗峡谷”,那儿险峻难行,就算你赶去也不一定追得上,我担心像她这样单薄的身子,如何徒步经过它。”说着,他便将刚刚收到的书信丢在骥风脚边,眉心也跟着拢起一道忧色。 当初他派颐宁至蒙古,根本没想到这样的季节会有一段如此难行之路。 骥风赶紧拿起,随着字迹的流转,他的眉头也愈蹙愈紧! 他担心的不是“腊月黑暗峡谷”有多危险,他担忧的是颐宁定会抓着这个机会脱离联姻的桎梏,靠它毁灭自己的性命。 “属下快马追去,一定可以追回她。”他意志坚定地说。 “好,那朕就等着你,回来之后再领罪吧!”祁烨随之站起,接着便在小历子的陪同下离开议事厅。 “臣谢皇上恩典,恭送皇上。”骥风躬身道。 皇上走远后,他立即返回府邸,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所有的干粮与御寒衣物,并派人将他的追月带回来,准备与牠一块儿征服这段遥远难行的路途。 踏上前往大漠这条路时已是深夜,骥风身着皮裘、鹅绒披风,狂肆地在风雪中往北狂奔…… 颐宁,等我,妳千万要等我……万万别做出傻事呀! 第九章 在漫漫雪地中过了好些日子,若非刻意去计算,几乎没有人知道已经过了几天了,众人也都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格格,冷吧?”小翠为颐宁拉拢身上的厚毛氅,又伸手轻搓她冰冷的小手,即便在马车内,只要一说话都会呵出阵阵白烟,可见这样的天寒地冻有多不适宜人居住了。 颐宁摇摇头,“还好。” “我刚刚听阿万叔说了,“腊月黑暗峡谷”就要到了,您可以吗?”格格嘴里虽说不冷,但小翠看得出来,她快受不住了。 “我可以。”颐宁泛白的唇微微弯起,“妳真不回去?” “我绝不回去。” “妳真是。”颐宁才想说什么,就见阿万叔已将马车停住,转身说道:“格格,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阿万叔,谢谢你。小翠,我们下车吧!”颐宁道谢后,便先行下车,小翠随后跟上,“格格,慢点走。” 这时有小厮帮着把一堆行李扛下,粗魁的硬汉则背驮着它们打算一步步的越过峡谷。 “格格,您要不要歇会儿再走?” “不了,早点通过才不会让大家跟着我战战兢兢的。”颐宁笑了笑,指着后面,“妳去帮阿奎拿些东西吧!我自己来就行。” “哦!”小翠绕到后头接过仆人阿奎手中的几样东西,才要赶到前面,竟发现格格已经主动往前走了! 天,这路狭隘难行不说,又湿滑的很,格格不要命了吗? 没错,就如骥风所猜测般,她是不想活了,皇上的意思是不许她自尽,可如果是出于意外呢?只要死在这里,就不会让他人受过,所以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如果让小翠紧跟着,极可能让她也跟着坠谷,所以她只好先驱她离开。眼看护卫们已朝她靠近,打算做成人墙让她好生通过,她立即后退,在他们之前拔腿就走。 “格格,您别走了,等在那儿,有护卫过去保护您。”小翠紧张地大叫着。 颐宁回头望了他们每个人焦急的脸孔,最后露出一抹最最温柔的笑容,下一刻她双脚一滑,便在他们眼睁睁下翻身滚进漆暗的谷底! “不……格格……不!”小翠惊愕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瞪着她落谷的身影,“为什么您不肯等我?” “大家找路攀岩而下,一定要找到格格。”护卫长心急地下令。 于是,几位武功高强的高手们立即沿着峭壁往下移动,小翠也只能揪着心,静静期待了。 就在这时,远远听见马啼声,众人回头一望,赫然瞧见有人浑身扎着皮毛风尘仆仆赶了来。 “骥风贝勒!”小翠睁大眼,当瞧清楚后,立刻冲了过去,哭喊道:“格格……格格坠谷了。” “什么?”他浑身一僵,心口蓦然发出剧疼,难道他来晚了? “护卫们都下去找了,可是山壁上都覆了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达谷底。”小翠恨不得自己也有武功呀! 骥风下马,瞇着眸望着峡谷底下早被皑皑白雪所覆,形成一片寒凝刺目的光影……随即,他慢慢解下身上毛裘披风,将它们捆在腰间,猛地提气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往下一跃。 “老天,您疯了吗?贝勒爷……”小翠看傻了,他竟然连爬都不爬便往下跳,该不会他冷坏了,误以为下头是白色的棉絮? “喂,你们应应声呀……喂……”天,所有会武功的人都在下头,这下该怎么办是好呀?小翠与其他仆人全跪了下来,忍受着狂风暴雪的肆虐,等待着奇迹。 ※※※ 天,这是哪儿? 颐宁滑下谷底后,沿着层层厚棉似的雪往下翻滚,最后居然落在一个非常突兀的雪潭中,弄得浑身湿透。 她胸前似乎是受了水面撞击,发出隐隐疼痛。幸好小时候她常跑到溪边玩水,泳技还不差,但衣物穿得太多,身子变得好沉重,用尽了吃奶的气力,她才爬上岸。 上了岸,她已是气喘吁吁,本以为湿漉漉的身子一定会非常冷,但意外的是,谷底又是一处仙境,非但不冷,还有着一股暖意! 有这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再看看周遭,漆黑一片,害怕黑暗的心情又扬起滚滚胆颤的骇意,她赶紧褪去湿外氅,紧抱着自己,窝在角落,心里吶喊着:骥风,我本来想死的,可是没死成,但现在我又不想死了,因为我想活着回去看你。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明明是大白天,为何这里特别暗呢? 慢慢的,时间从指缝流逝,她听见周围传来凄厉的风声,看着愈来愈阒黑的天色,一颗心又开始混乱了。 碰碰碰,那一声声害怕的音律直敲在她胸口,让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倚在墙边喘息,呼吸也变得不顺了。 骥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骥风…… 她在心底不停吶喊,小手紧抓着襟口,想让自己可以顺利吸到更多空气,可是……可|qi|shu|wang|是好难、好难。 “颐宁……颐宁,妳在哪儿?”突然,她听见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是这么的耳熟! 是她弥留时的幻觉吗? “骥风……”她轻声喊着,这一喊又把胸口给震痛了。 “颐宁!”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是骥风听见了!他立刻循声走了过来,当看见那抹窝在角落的黯影时,他的内心竟有着强烈的跃动。 感谢老天保佑,让她平安的出现在他面前。 骥风迅速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真是妳,真的是妳……”他紧紧将她抱住。 “骥风……我不是作梦吧?”她微微笑开嘴。 “不是……不是作梦。妳怎么了,为何全身湿透了?” “我……我刚刚掉到那边的潭里,也幸好如此,才能……才能再见到你。”她扑进他怀中,不停的喘息。 “妳怎么了?”他就是担心她会因为害怕惹来老毛病。 “我没事。”颐宁深吸口气,“看见你来已经好多了。” “真的?”他瞇起眸,直睇着她的小脸,“我看我还是帮妳运气调理,妳身子骨太虚了。” “不用,我知道你内功不错,轻功更是要得,但是从上头下来一定耗掉你不少真气,不需要再为我──” 他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别说我不想听的话,下来容易,可是能不能再上去连我都没把握,我可不想要一个人独居在这儿。”他温柔一笑,跟着反转过她的身子,才刚输入内力,却发现她受了重伤! “妳受伤了!”他焦急地问:“哪不舒服?” “胸口,刚刚落水时胸口打到水面。”颐宁疼痛地说。 骥风皱起眉,转到她面前,让她正对着自己,而后缓缓解褪她的衣衫,双掌紧贴在她胸口徐徐运行气流,打通郁积在那的瘀血和滞留不去的气息。 原本颐宁还有点羞赧,但见他完全以救她的心态在为她疗伤,她也慢慢闭上眼,专心地配合他。 约莫三柱香后,骥风才收了气,而额际已是汗涔涔的,但他还是一心关心着她,“好些没?” “嗯,好多了。”终于,她又可以大声笑出来,而且笑得好甜好甜,连泛白的唇都有了血色。 “那就好。”见她笑得这般开心,骥风这才松口气,如今该烦恼的是要如何爬上这座陡峭的崖壁。 “风,你为什么来找我? 第19章 皇上知情吗?”颐宁扬起小脸问着他。 “呃……知情,我全告诉他了。” “什么?!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在这儿,皇上会处置其他兄姊……” “不会的,他成全我们了,所以我才能来这儿找妳,别太紧张,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傻瓜。”他隐瞒了实情。 “真的?!皇上真的成全我们了?”颐宁半带迟疑地望着他,跟着恍然大悟道:“对呀!你为了大清朝建立了多少功劳,这些应该就可抵罪了。” “没错,否则皇上就太没良心了。”他扬唇一笑。 “嗯。”她重重的点点头,看着上头,“这里为何一直这么暗,我想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骥风瞇起眸,“护卫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我猜我们极可能是掉到另一个地方,所以他们才找不到。” “另一个地方?!”她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小肚子鸣叫了声。 “妳饿了?”他从腰间袋子里掏出一些食物,“这是我来此时带在身上仅剩的干粮了。” “你只吃这个?”她咬了口,“呜……好硬喔!” “哈!这要热一下才能吃。”瞧她那可爱的表情,不禁又让他想起在“德硕亲王府”时的颐宁。 “那我去找柴火。”颐宁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些枯枝,“这里居然没有雪,还有干枝,真好。”说着,她往那儿走了去。 望着她雀跃的身影,骥风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说这里可能是另一个地方。” 等了好久,却不见她回来,骥风不放心地走了过去,就见她直往一道夹缝处向外看。 “那里好像有路耶!”颐宁指着夹缝处。 “我看。”他上前查看,“妳退后些。”说完,他便发出掌风,击出一个大洞,洞外吹进寒风,定睛一看,外头竟是一片雪白。 “骥风,我们……我们找到出口了。”颐宁开心地抱住他。 “嗯,那快走吧!不过我们不能去见其他人,得让蒙古大汗误以为妳死了。”他掀起披风盖住她,一手紧紧拥护着她。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她仰首微笑地说。 骥风着迷地看着她俏然的双腮,忍不住覆上她的小嘴,两人热情相拥着。 此刻,颐宁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然而骥风却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一心只愿能将她平安送返大清国,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不再有烦恼,好弥补他对她的所有亏欠。 “颐宁,答应我一件事?”他瞇起眸,轻抚着她的发。 “你说。”她静静等待着。 “今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一定要让自己幸福,一定要……” “嘘,有你我就会快乐,有你我就会幸福,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颐宁赶紧回头将已干的衣裳穿上,“走,我们快回去吧!我好想奶娘,好想府里所有的人,好想……好想跟你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骥风的内心因为她无忧的笑容而沉重了,为了不让她伤心难过,他笑着点点头,“当然好了。” “嘿,那走吧!” 走出这个神秘的地方后,他们依循着太阳的方向找到归途。沿路上,骥风不停吹着同一种节奏的口哨,希望追月会听得见,而主动来找他。 果真三天后,追月出现了,成为他们返回中原的唯一交通工具。 两个人、一匹马,就这么相互扶持地一同征服寒风大雪与饥饿,于一个月后平安抵达北京城。 ※※※ 进京后,骥风立即前往皇宫觐见皇上。 得到皇上召见后,骥风先行进入殿内,“臣拜见皇上,皇上吉祥。” “起喀吧!”祁烨挑起眉,望着他,“顺利把颐宁带回来了?” “是的。这一路上她过分劳累,臣先行带她回府休息。”他解释着。 “那你来是为了领死了?”祁烨端起瓷盅,喝了一口汤。 “臣不怕死,但请皇上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立刻前往准噶尔,不成功便成仁。”骥风拱手道。 “还要一天时间呀?!这一个月你与她日夜相处还不够吗?”搁下瓷盅,祁烨冷冷的勾起笑容。 “皇上!”骥风又道:“臣这一路上并没告诉她这件事,她一直以为皇上宽宏大量原谅了我们,方才还吵着要与我一块儿进宫向您致谢。” “哦?你这么说是指桑骂槐,指朕不具人性了?”祁烨瞇起眸,威严的眸一湛,连下头的胡须都跟着抖动着。 “臣不敢。”骥风垂首,“但请皇上在臣前往准噶尔后,不论生或死都隐瞒住,让我在她心中莫名消失。” “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她难过。”他太了解她,如果让她得知此事,她一定会跟随他一道去。 “呵!你们还真相爱呀!”祁烨露出嫉妒的笑痕,深吸口气,“好,就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午后你来议事厅,我在那儿等你。” “谢皇上。”得到允许后,骥风随即离开,快马返回王府。 这一路上,他的内心千回百转,不知道等会儿要怎么对颐宁解释自己明日一去之后将不再回来。 突然,他心生一计。如果让她恨他,便不会再想他,也不会在乎他去了哪儿吧? 于是骥风先去酒楼狂饮了几杯酒,又向老板的女儿要了些花粉往自己身上扑了扑,这才回到“德硕亲王府”。才刚将马匹交给仆人,颐宁便从大厅跑了出来,“大哥,你回来了。” 他抱住她,笑睇着她的小脸,醉意酣然地说:“怎么又改口喊我大哥了?” “其他兄姊都在,我怕……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一向尊敬的大哥。”说到底,她从没在意过自己,只在意他。 “好吧!这样也好,反正我终究还是妳大哥。”他打了个酒嗝,踩着不稳的脚步往竹集院走了去。 “大哥,你喝酒了?是皇上说了什么吗?”她心急地揣测。 “妳放心,皇上没说什么,他还邀我明天午后一同喝酒助兴呢!”骥风说时,眉间已忍不住泛起一丝不舍,他真不舍离开她。 “我可不可以一道去?”说不出原因,颐宁直觉认为他有心事。 “妳去会惹恼他。”他瞇起眸,“刚刚在路上遇到玉芳,所以在她那儿喝了几杯,没事。” “柳姑娘?!”她上前搀扶他,这才敏感地闻到他身上有着女人的胭脂花粉味。难道他与她之间的暧昧又故态复萌了? “对,刚刚我顺道去看看她,近两个月未见着面,还真想她呢!”他撇开嘴角,肆笑着。 “你们……”颐宁倒抽口气,心口隐隐泛起疼。 不可能,绝不可能。在回程的路上他还对她这么温柔、轻怜蜜爱,彷似怕她又消失了一般,为何一入京,他整个人都变了? “我们又在一块儿了,真怀念她似火般的身子。”他扬眉瞅着她,“呵!别生气,妳的更美,只是各有其趣呀!” 颐宁捂着嘴儿,错愕地望着他那张轻佻的笑脸,“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么对我。” “为什么妳这么确定我不会?”他瞇眼,冷睇着她那张苍白小脸。 “我想知道你爱我吗?”她激动地抓住他的大手,“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呀!我怎会不爱自己的小妹呢?”他拿掉她的手。 “不,你不该这么冷漠。如果你真对我无心,不会在这样的风雪天里快马追上我,还冒险到谷底救我!” “那是因为皇上告诉我,找到妳,把妳送回去,我才能活命。”他咧开嘴,拍拍她的小脸,“好啦!不要想太多,以后我定会好好“爱”妳的。” “我要的不是这种爱,风!”她冲到他面前,要他正视她。 “够了!爱又如何?我们只是兄妹,在别人眼里是乱伦!我还是“八旗骁骑营”正都统,妳要我冠着这种污点统领士兵吗?谁会信服我?”骥风用力推开她,“我不管爱或不爱,既然当我是大哥,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颐宁傻了,她落下泪水,“如果真是如此,我宁可和你永远活在峡谷底层,不再出来。” “那妳也太自私了。”他扬起一双醉眼,讥讽地说。 “我太自私了?”颐宁霍然清醒。没错,骥风有自己的前途,怎么可以因为她而毁了大好未来。 见她突变的表情,竟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可是,他必须毁了她的情、断了她的念! “没错,所以求求妳了,忘了与我的那段感情吧!当然,如果妳夜里寂寞时,欢迎来找我,但是不要管我将拥有多少女人。”他点了点她冰冷的鼻尖,“好啦!该说的都说了,我醉了,想回屋里好好睡一觉。” “风……不,大哥,那你爱柳姑娘吗?”她用力喊住他。 “不知道,但我只晓得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很舒服、很快乐。”他回头,斜倚在竹制的长柱旁,瞇起狩猎似的双眸对她发出战栗的微笑,“坦白说,妳也很让我痴狂、着迷,唯有……” “唯有什么?”她颤着心问。 “唯有太被动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调情的技巧,哪像玉芳,还有东大街的裴儿,连已过气的穆侯爷孙女小红都比妳强。”他附在她耳畔,低沉的呢喃。 她全身狠狠的震住,本来等待着他回来的雀跃心情,此刻却因为他这些低寒的话语跌到谷底。 “大哥,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唯有如此,他才可能这么伤她。 他抠抠眉毛,笑了笑,“有这么美的妹子陪在身边,谁会恨呢?妳安心住下吧! 第20章 我不会再赶妳离开,嗯?” “那你的意思是……过一阵子,府里将会有位大嫂?”她沉痛不已。 “娶妻生子吗?” “嗯。”她悲伤地点点头,害怕到那个时候,她会无法面对他。 “这个妳倒不用担心,我还没这个打算,再风流个几年不也挺好?”他打了个呵欠,“酒喝多了,脑袋晕晕的,就不跟妳多聊了。” 颐宁垂下脸,轻逸了声悲叹,这才缓缓旋身离开。 “对了。”突然,换他叫住她。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期待着,期待骥风会告诉她──对不起,我刚刚是醉言醉语,完全不是真心话,妳别难过。 可,她听见的却是,“我明日下午就要前往关外镇守,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妳别找我。” “什么?”她赶紧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去哪儿呢?我可以跟着去,在那儿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妳以为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妳是我妹子?别傻了。”他扬起嘴角,“据我所知,那地方红帐不少,我不会寂寞的。” “大哥,这真的是你吗?”相处十多年,她知道他虽风流,还不至于这般浮夸浪荡。 他瞇起眸,笑问着:“为什么不是我?” “这根本不像你。” “那么要怎么样才像我?”他朝她欺近一步,大掌恶劣地抚在她胸前,“这样才像我吗?” “不要这样。”颐宁推开他,踉跄数步,“不要这么对我,不要……” 她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不停的往后退,直到背部狠狠的撞上冰冷的墙面才被痛醒。 瞧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他心痛的想上前安抚她,却只能强制自己的行动,用力忍住了。 “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她紧握着拳,“一定是醉了,一定是,明天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我又是谁了。” 说完后,她便迅速转身冲出竹集院,也冲出了他的视线。 骥风双肩一垮,衔在嘴角的可恶笑容也融化了,眸底、心间全涌上了浓浓的无奈与不舍。 “就让妳恨我吧!如此一来,妳才不会太伤心、太难过。忘了我吧!颐宁。”深叹了口气后,他便旋身步进屋里。 这最后一夜,实在是太短了,短得让他来不及回忆与她有关的所有一切。 ※※※ 隔日一早,颐宁起了个大早,连早膳都没吃便慌张地走出枋秋园。 “格格,天才刚亮,您要去哪儿?”奶娘赶紧追上。 “我要去找大哥。昨晚我心口直跳个不停,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回头对奶娘一笑,“别急,我就在府里嘛!” “等等,天气这么凉,妳一起炕就往外走,会着凉的。”奶娘体贴地为她披上厚棉披风。 “谢谢奶娘,那我这就过去了。” 颐宁迅速来到竹集院想见见骥风,但意外的是,里头却空无一人,问下人们,竟没一个知道他的去处。难道,他这么早就进宫面圣了? 才走出竹集院,就见管家富伯走了过来,“颐宁格格。” “富伯,有事吗?”她笑问着。 “是这样的,大贝勒离开时将这东西交给我,并要我转交给您。”富伯从衣襟掏出一只东西,她定睛一瞧,不就是她亲手做的玉纺流苏穗吗? 抖着手拿过它,她喃喃问道:“他可有说为何要把它还给我?” “大贝勒说他不需要了,而且他将至关外留守,也不适合戴着它,但丢了又可惜。”他不好意思的说:“格格别生气,我只是照本宣科。” “他想丢了它?”闭上眼,她紧紧的将它搂在胸口,拚命掉着泪,“他怎么可以忘了答应我的事?他答应我要接受它的。” “您就别难过了。”富伯真惭愧,是他不会说话吗?怎么格格会难过成这样。 “他……大哥他去哪儿了?”她梗着嗓问。 “大贝勒没交代,只说午后会进宫,之后便直接前往边关,不会再回来。”他对骥风将受惩处之事也不知情。 “好,那我知道了。”将它牢牢的攒在手心,颐宁像游魂般一步步的返回枋秋园,直到中午都没说过一句话,连午膳也食不下咽。 “格格,您怎么什么都不吃呢?”奶娘进屋,却见刚刚端上的餐点颐宁动也没动过。 “我吃不下。”颐宁突然回头对她说:“奶娘,我想出去一下。” “您要去哪儿?”奶娘看出她脸色的不对劲。 “我想进宫见大哥一面。如果他到了关外,要再见他一面就难了。”颐宁不希望就此与他永隔。 即便他真的无法爱上自己的妹妹,她也无怨,只想再看看他,这样就够了。 “您还要进宫?难道不怕皇上又惩置您?”上回她被送到蒙古,奶娘事后知情时可是差点儿哭瞎了双眼呀! “奶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对她笑了笑,颐宁便离开房间,直接走出府门外。 但一到外头她却傻了,面对紫禁城的方向,她心底明白,那种地方不是她想出来就出得来,想进去就进得去的。 可是她不想放弃,于是边朝那儿走边想着办法── 半途中,她遇到一位穿着打扮都很落魄的女子,那眼神含恨带怨地凝睇着她,朝她慢慢走了来。 “颐宁格格,是妳呀!”对方咧开嘴笑,“好久不见了。” “小红!”颐宁也认出她了,“妳……妳怎么了?” “我……我们穆家垮了,全都拜骥风所赐,哈……”小红狠狠的笑了,“是他!是他害了我们穆家,他居然把我爷爷串通外邦的事告诉了皇上。为什么他要这么狠?连带我也被撵出宫了!”说着,她竟然又哭又叫,索性坐在大街上撒野。 本来还不太清楚原因的颐宁一听见她这么说,蓦然明白了。她蹲下来扶她站起,“小红,|qi|shu|wang|这就是妳爷爷不对了,他这么做是叛国,是何等大罪呀!妳当初如果知情,就该劝劝妳爷爷才是呀!” “少来了。”小红用力推开她,半带疯狂地大骂道:“妳不要说大话了,等晚点儿哭的人就会是妳。” “妳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什么?光听她这么说,颐宁的心口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凌乱。 “妳和骥风搞什么鬼呀?当初我问妳,妳还硬说没有,真会演戏。现在他为了救妳,向皇上坦白了妳和他之间的奸情,此刻正进宫向皇上领死呢!”小红愈说愈得意,“报应,真是报应!” “妳胡说什么?胡说……”颐宁胸口蓦然受到一击,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我胡说吗?他揭穿了我爷爷,还自愿前往准噶尔征战,必然是有去无回了。这几年来大清国派出多少良将,全都葬身在那儿,脑袋还被悬在树头。是不是很残酷呀?妳等着看他的人头在那儿展示吧!哈……”小红笑得激狂,那声音就像魔音般直穿进她的脑心,让她疼痛欲绝。 “不会的,骥风不会去那地方……绝对不会,是妳骗我的──”她当然听说过准噶尔人的无情与残冷。 “那就去救他呀!这个给妳,救他去呀!”小红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扔在她脚旁。 颐宁颤抖地捡了起来,接着,二话不说地便直往宫廷的方向快步奔去。 她边跑边想着昨晚骥风那些反常的态度。难道他是为了隐瞒她,让她忘了他才想出这种烂法子吗?而他根本不是要去什么关外,而是知道自己此去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骥风,你听着,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万万别想甩开我! 如果来不及救你,我也会随你而去。 第十章 颐宁一至紫禁城门外,立刻被护卫挡下。 “颐宁格格,您不能进去。”守卫都还记得这位曾经是贵人的小格格。 “我要见皇上。”颐宁淌着泪说。 “皇上可不是您要见就可以见的。”守卫说什么也不能放行。 就在这时候,皇太后的贴身宫女绯影走了过来,对着两名守卫示出皇太后的懿旨金牌,“皇太后要你们让颐宁格格进宫。” “是的,我们马上开门。”两位守卫一看见皇太后的懿旨金牌,便立刻让开身,拉启大门。 颐宁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这位亮丽温柔的小宫女,立刻向她道谢,“这位姊姊,妳说是皇太后让我进宫的?” “是的。”绯影笑了笑。 “麻烦妳替我转告一声,等我找到骥风贝勒,就去跟她老人家道谢。”她不停的鞠躬再鞠躬后,便火速的朝里头急奔而去。 绯影望着她的背影,唇角不禁弯起一道优美的笑弧,眼底更写满了敬佩,“好个为爱而奋斗的小格格。皇太后真厉害,居然料到她会来宫里,要我在这儿等着她。” ※※※ “骥风,这些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实。”祁烨望着坐在他对面,与他一块儿品酒的男人。 闻言后,骥风微微愣着,直到目前仍无法接受祁烨所说的内容。 “不要抗拒这个事实,你确实和义德王爷不是父子关系,也不是亚律萨家族的后代。”祁烨瞇起眸,直睨着他那张刻画着诧异的表情,“这可是皇太后亲口告诉我的。” 当年骥风的额娘因为义德王爷爱上汉女而呈现半疯狂的现象,最后因为恨而失手掐死自己才三岁的儿子,清醒之后的她悔不当初,几度自尽未果,而义德王爷内心更是又痛又愧,恨自己也恨她,但又不忍见她一再的寻死,于是从民间买来一位与大贝勒年纪相彷的孩童替代他。 第21章 由于福晋本就失去理智,一见孩子进入房间,就将他当成“骥风”又搂又抱,就这样,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德硕亲王府”的大贝勒。 “那我的生父生母是?”骥风抬起眼,眼底已含着泪光。 “那年黄河大汛,许多人家妻离子散、当时救你的人见你穿着一身上好缎袄,身上还披着王爷府的锦带,判定你是江南某王爷的子嗣,只可惜当时落难王爷府太多,救下的小贝勒、小贝子也不计其数,实在无法分辨你的生父生母是哪一位。”祁烨早替他问过皇太后这些问题。 “又为何选中我?” “因为你有双与义德福晋相同的紫蓝色眼珠。”就是他这双眼,不知迷住了多少姑娘的心呀! “谢皇上在臣临去前告诉臣这些事。”虽然内心百转千折,但他并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或许到了阴间,就可问出一切,包括他的身世。 “你真抱着前往准噶尔作战的决心来此?”祁烨好笑地又喝了杯酒。 “当然,臣既然承诺皇上就该做到。”骥风瞇起眸。 “亏你还是朕从小到大的玩伴,真不了解我,我是──” 可就在祁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议事厅楼下突然响起女子的叫喊声,“求皇上放过骥风,别让他去准噶尔送死,如果真得有人死,颐宁愿意替代。” “是颐宁?” 骥风立刻奔到窗口,祁烨也随之赶到。 “风!”颐宁看见了他,跟着弯起唇线,眼眶也溢满喜悦的泪水,“我终于看见你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死的人只有我一个。” “妳在想什么?”骥风激狂地说。 “风,这个留给你,今后你看见它就等于看见我。”从衣襟里拿出那只流苏穗,轻轻的搁在地上,“别忘了你还欠我第三件事,一定要做到……那就是绝、不、能、死。” “妳万万别做傻事!”他慌了。 “别说不,不管皇上同不同意,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微微扬起笑容,而后抽出身上的匕首,高高举起── “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骥风倏地以轻功飞驰过去,紧抓住匕首。就见刀刀划进他的手心,淌下刺目的鲜血。 “风!”她惊愕地放开刀子,紧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傻……傻的人是妳。”他用另一手抚着她的脸,心痛地说:“干嘛做傻事?” “我看傻的是你们两个。”祁烨也赶到他们身边,蹲下身握住骥风的手,并卸下腰间的龙形腰带为他系在伤口上。 “皇上……”骥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弄污了龙形腰带。 “什么都别说、来人哪!带骥风贝勒和颐宁格格去疗伤。”祁烨站起,笑看着他们,“疗伤后再到我的寝宫见我。” ※※※ “伤口还疼吗?”在“德硕亲王府”竹集院的二楼阁楼上,颐宁轻抚着骥风的手臂。 “早不疼了,看,不是已经愈合了?”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已能收放自如,和以往一样灵活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倚在他肩头,“皇上也真是,他自以为有趣,就可以这么戏弄我们吗?” 原来,祁烨早猜出他们之间的暧昧,也料到他们彼此有爱,更神通广大的知道骥风最后定会忍不住前往蒙古追佳人,这才顺着发展导出这么一出戏。 当然,最终目的,就是为化解骥风因为上一代的恨所烙在心口的负担。 “没办法,谁要他是一国之君,再说,他能大人大量的饶过我们,我们也该心存感激才是。”骥风转过身,将她围在双臂之间。 另外,就在骥风前往漠南追颐宁的时候,祁烨已经从那两名准噶尔人口中逼问出潜入密道,早派人前往收服了这个心腹大患。 他瞇起眸,眼光变得深幽,“过阵子我打算离开北京城,妳愿意跟我走吗?” “你要离开?为什么?”她错愕地问。 “我既然不姓亚律萨,“德硕亲王府”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该让真正的大贝勒克誉掌权了。”这是他这阵子养伤时所计画的。 “那你打算……”瞧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可以想见他早有想法了。 “去江南。” “查你的身世吗?”颐宁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皇上不是说了,当初太多王府颠沛流离,况且事隔二十多年,就算到江南也是大海捞针。” “尽管如此,我还是得去看看,除非真的没办法。” 见他执意如此,颐宁便点点头,“好,那我跟你一块儿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不管他到哪儿,身边一定有她在。 “那我们明天就启程。” “嗯。”她点点头。 “走,我们现在去楼下走走,让我再看看府邸的一切。”对这处已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要离开,仍会不舍。 颐宁笑着勾住他的手臂,和他一块儿来到楼下。可这时候,二贝勒克誉和三贝勒佑晋还有三格格庆珠已连袂来到他面前。 “大哥,我听富伯说,你打算离开王府?”克誉急问道。 “对,明天就走,我会带颐宁一块儿离开。”骥风上前拍拍他的肩,“一直以来,我以你们的大哥自居,管了你们那么多年,是该将权力交还你们了。” “你不能走。”佑晋也道:“这个家在阿玛去世后一直由你掌理,你这一走,我们完全无法胜任。” “是呀!大哥。你不在,我们都会不安的。”一向温柔的庆珠居然落下眼泪,“大哥,不要走。” 颐宁看看他们又看看骥风,“既然如此,我看就暂时别走吧!你可以先慢慢教二哥和三哥怎么打理王府,等他们可以独当一面再前往江南也不迟。” “为什么大哥一定要走?”克誉的个性较软弱,实在没有独当一面的把握。 “我得去江南寻找我的生父、生母。”骥风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责任。 “那……颐宁说的对,也得给我们一点儿时间再走。”克誉听他这么说,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骥风扬起嘴角,点头允诺了。 “谢谢大哥,那我们不吵你们了。”克誉一行人看了看他与颐宁紧握的手,于是暧昧浅笑后便离开了竹集院。 “他们笑什么?好怪的笑容。”憨直的颐宁问道。 “他们的笑容里还含带着祝福。”转过她的身子,他抚着她的小脸,“到了江南如果一切仍旧是空,我们就回来这儿成亲。” “骥风!”她垂下小脸儿,双腮蓦然翻红。 “妳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故意笑问。 “讨厌,不理你喔!”颐宁咬着下唇,这下更羞赧了。 “好了,不逗妳了,这阵子为了养伤,一直关在屋里,现在终于可以自由活动。走,我们去骑马吧!”他咧嘴一笑,而后带着她直往马厩走去。 马僮一见大贝勒来了,立刻敞开马厩,笑笑的说:“追月等您很久了。” “是吗?”骥风上前摸了摸已开始蠢动不已的追月,“别急,我知道你关在这儿太久了,等会儿一定让你好好的奔驰发泄。” 推开围栏,就见追月立即奔向马厩外,畅意地在外头跑了一圈后才慢慢踱步到骥风面前,仰首长啸了声。 “骥风,追月在跟你说话吗?牠说些什么?”颐宁一脸好奇地瞧着他们,“你跟牠认识多久了?” “三年了。”他温柔地抚触着牠的毛发,“现在多了个女主人关爱牠,看得出牠很兴奋。” 说完后,他便一跃而上,并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吧!” “嗯。”颐宁咧开可爱的笑靥,与他一块儿坐在追月身上,往后山的方向快意驰骋。 “风,你已经多久没狩猎了?”她转首望着他。 “大概近半年了吧!”他瞇起眸想了想。 “是不是自从去了昆莲湖后就不曾再狩猎了?”她垂着小脸,显然有些内疚。毕竟待猎是骥风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少了这样的乐趣,他一定觉得很无趣。 “其实妳说的没错,杀生并不好。”他扯开唇角,低头笑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别这副样子。” “难道你不会觉得很无聊?”她扬眉问道。 “哈!有了妳还会无聊吗?”这小丫头就跟以前一样,一找机会就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不过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种“甜蜜”的负担。 “你不喜欢?”她仰起小脸看着他。 “妳说呢?”这个傻丫头,“驾!” 他用力挥鞭,追月便以更狂然的速度朝前直奔,风掀起了他的斗蓬,吹乱了她的发而扫到他脸上,闻着她那自然馨郁的发香,他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改天我们去狩猎好不好?”她突然提议道。 “不好。”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她心急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又会半路拦阻你?我发誓我一定不会了。” “妳不会?”他笑睇着她,早猜出她心底所想,“那妳会怎么做?闭着眼或捂着耳,眼不见为净?” “咦,你怎么知道?”颐宁好惊讶。 “妳心里在盘算着什么点子我哪会不知道。告诉妳,从天上到地下,唯有我了解妳。”他很自大地说。 “哦?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她抿紧唇,俏皮地问道,就不信他真的这么厉害。 “嗯……我想一下。”望着她回头等着他答案的小脸,视线再从她明亮的双眸转移到她红嫩的小嘴,下一刻他竟在马上含住它。 第22章 “风?!”她吓了一跳,怕自己会摔下马,紧张地伸手勾住他的颈后。 “我猜妳正想与我亲热。”他不规矩地低哑调笑着。 “才不是……呃!”他的长舌竟在她回答之际,窜进她的喉头,一寸寸的往内深探,深情狂肆地几乎让她难以自制。 她的身子不断向后仰,微微轻颤地躺在追月的背上,任由他的吻渐渐转为麻辣,直迷乱了她的心智。 “先不论是不是,现在想不想试试不一样的?”他勾起唇暧昧的笑,漾出一抹诡谲的神情。 “什么不一样?”她不懂。 “就这样。”骥风的大手居然移至她胸口,缓缓解开上头的两颗斜盘扣。 “不……不行,我……我会摔下去的。”追月震得好厉害,这绝对不行的! “不试看看怎么知道?”骥风的唇由她的嘴角缓缓往下。 颐宁闭上眼,感觉着他唇舌所带来的麻辣,接下来,他居然褪下她的下着。 “风……”她不懂他为何要在马上褪她衣服。 但他仅是多情的笑着,掀开斗蓬掩住她娇小的身子…… ※※※ 狂肆奔腾后,当他们回到王府已时值傍晚时分。 将追月送回马厩,骥风笑望着已虚软无力而靠在一旁的颐宁,“怎么?还可以走吗?” 她羞赧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想带妳去另一个地方。”搂住她的腰,他对她眨眨眼。 “去哪儿?”她很好奇。 “后院。”看她一脸疲累,想来刚刚过于刺激的欢爱还真是累坏她了,“如果不行,我可以抱妳过去。” “我才没这么没用,走吧!”她主动勾住他的手臂。 骥风得意的一笑,带着她来到后院的一个角落,那儿全种满了梅树,但此时已是春末,上头除了新芽绿叶外,已不见白梅。 “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什么?”这里她经常来呀! “妳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揽住她的腰,笑望着她那张期待的小脸,不一会儿树上就传来“吱吱吱”的叫声。 “啊!是小果果!”颐宁看见那可爱的小脑袋,“过来……快过来……” 小果果一见是她,立刻跳到她怀里,直耙着她的胸。 “喂,我收留你,可不是要你骚扰我的女人。”骥风见状,立刻将牠给拎了起来,目光紧瞇地瞪着牠。 “骥风,你愿意收留牠了?”颐宁笑问。 “只要妳喜欢,我都收留,只要牠安分点儿。”说完,他才把小果果交给她。 颐宁赶紧将牠抱着,摸着牠的小脑袋,看着牠那双骨碌碌的大眼,“我不在,可学会自己找果子吃?” “吱吱……”牠朝她点点头。 “去牠的,牠根本不会,都是我派人将果子拿到后山树林给他。”骥风真不明白,连只小动物也会耍诈。 “你是说,前阵子都是你在养牠的?” “要不然还有谁会理这只懒猴?”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赶牠走?”颐宁这才明白,即使在他恨她的那段期间,他也没这么狠。 “我……”他抠抠眉毛,有些难为情地说:“既然说了要妳赶牠出去的话,若不执行彻底,会被人看轻的。” 她掩着嘴儿笑了,“你……我真的好爱你。” 扔下小果果,颐宁用力扑向他,主动吻着他。 她早该知道他生性不恶,对她早就有情的。 而被丢在地上的小猴儿瞪大眼看着这两人吻得忘我,根本不记得有牠的存在,只能在一旁“吱吱吱”地猛叫。 然而,压根没人理牠! 看来牠下一步得找只漂漂母猴作伴,才是真格的。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