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立志传》 第001章 闯祸 崇祯三年,腊月二十三。 民间习俗今儿个过小年,京城买卖家儿牌匾下都挂上了两只红灯笼,有钱的还在两只灯笼之间扎上了红绸带。 平时难得出宅门的年轻女子,今天也可以名正言顺的逛街。 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冷天穿比甲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几个穿衫裙的。 张富贵骑马跟在少爷后面,一路见到的不少年轻女子盯着世恒少爷看。 他心想看什么看,我家公子将来肯定能尚公主,才看不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 少爷突然勒住马,指着街边的杏园干果店道:“富贵,去买一斤糖炒栗子,两根冰糖葫芦。” 张富贵嘟囔道:“少爷,夫人叮嘱我不许让您多吃糖。糖炒栗子和糖葫芦您只能选一样。” 张世恒转头瞪了张富贵一眼,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那就买糖炒栗子好歹多些。” 张世恒魂穿明朝已经快一年了,刚穿过来就赶上东虏破口肆虐京畿。 最紧张的时候东虏在朝阳门,广渠门外一带集结了大军,日以继夜打造攻城器械。 从春天一直闹腾到秋天,才被各地汇集到京城的勤王军赶走。 原主太爷爷是第四代英国公张溶。现任英国公张之极,是他没出五服的十五叔。 可皇帝都有两门穷亲戚,何况是公爵家。 张世恒父亲万历四十七年战死在萨尔浒,母亲是益恭王县主不善持家。 十多年坐吃山空下来,家境连维持个基本体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东虏破口后家中唯一的进项,京郊农庄一直没有消息。 张世恒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只能亲自去庄园查看情况。 他拇指食指捏起一颗糖炒栗子,稍微用力将栗子壳捏开一道缝,中指一弹就将整个栗子仁弹进了嘴里。 滚烫的栗子仁软软糯糯甘甜醇香,张世恒惬意的嚼着糖炒栗子,眼神飘向一个穿粉色衫裙的漂亮女子。 如愿收获了媚眼后,张世恒朝女子微微一笑,纵马与其错身而过。 心中默念一二三回头一看,女子果然在原地含情脉脉的目送他离去。 张世恒朝女子挥挥手,心想可惜自己穿到了明末,要是穿到明中前期,做个终日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岂不快哉。 现在大明外有东虏内有流寇,犹如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张世恒可不想脑袋后面拖着条猪尾巴苟活,穿越过来后一直在思考破局的办法,还别说真让他想出一个…… 张世恒骑马出了朝阳门,官道上车马行人一下子就稀疏起来。路上经过的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 要不是隐隐传来的鸡鸣犬吠,他都以为这些村庄已经荒废了。心想怪不得庄子大半年没消息,原来城外被东虏祸害得这么惨。 “驾!” 张世恒靴子轻点马腹。五岁口的青海骢【追云】立即加速飞奔起来。 一路经过三里屯,呼家楼,八里庄,十里堡。在管庄路口转向正北又跑了五里,终于到了位于阜通河边的张家农庄。 张世恒骑马绕着庄园查看了一圈,农庄内房屋大体还算完好,奇怪的是没见到一个人。 他跳下马拔出腰刀道:“富贵,给本少爷望风,一旦有情况不要管我,立即回府报信。 张富贵对少爷的武功有信心点头道:“知道了少爷。” 这具身体从小就接受武将训练。排兵布阵,行军搭营不在话下。开得硬弓,骑得烈马,十八般兵器都会耍,尤其刀枪使得更是滚瓜烂熟。 正是天冷时节,张世恒踩在地上感觉硬邦邦的。凉气隔着牛皮靴底传到脚掌,令他不由精神一振。 张世恒握紧刀把耍了几个刀花,活动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分五次吐出调匀气息后向庄子走去。 离庄子还有数十米,张世恒隐隐听到谷仓内有八九个呼吸声。 等他离谷仓不到三十米时,谷仓门突然被一个青衣人打开。 三条牛犊般大小的狼狗从谷仓中窜出,嗷嗷叫着向他扑了过来。 普通人看到这情形肯定掉头就跑,可张世恒艺高人胆大。 大吼一声。 “杀!” 向狼狗冲了过去。 三十米的距离转瞬即到,打头的狼狗跳起来咬张世恒的脖子。 张世恒举刀向右一划,一条血线从狼狗喉咙处喷薄而出。狼狗落地后吐出舌头噗嗤噗嗤喘着气,眼见是不活了。 紧跟其后的二条狼狗同时扑向张世恒,他挺腰向后施展了个铁板桥,竖起刀锋往上一送。 二条狼狗扑了个空,从张世恒头上越过。右手那条狼狗肚子被竖起的刀尖划破内脏洒落一地。 张世恒大吼一声。 “杀!” 右脚上前一步横刀划了个半圆,吓得剩下那条狼狗掉头就跑。 张世恒右手摘下背后的骑弓,左手从箭筒中抓出一支鈚箭。 “嗖!” 一箭将逃跑的狼狗射死。 “啪啪啪!” 一个身穿貂皮长袍,头戴貂皮帽子的中年胖子,鼓着掌走出谷仓。身后跟着四名青衣小帽的家丁。 “张公子好身手,你和狗给我演得这出大戏可真是精彩绝伦。 这三条红夷犬是我一千两银子一条从澳门买的,现在被你杀了陪钱吧。 张世恒二世为人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我赔你大爷!” 挥刀向胖子砍去,胖子身后的家丁立马上前用木棍抵挡。 胖子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砍我!” “我他么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也先把你揍一顿再说。” 张世恒嘴上骂,手上也没闲着,三两下就将四个家丁打倒在地。 挥刀向胖子大腿砍去。 “啊!” 胖子闭上眼惨叫起来。 “咔嚓!” 刀背将胖子右腿生生砸断。 “啊啊啊!” 胖子捂着腿在地上打滚,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张世恒举起刀砍向胖子的左腿。 “世恒少爷快住手,你可闯下大祸了!”一个灰白胡子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喊道。 张世恒转头一看,说话的是给父亲做过十几年长随的庄头张承财。 “承财叔,你既然没被东虏掳走,为何不回府上报个平安? 张承财老脸微红低头道:“世恒少爷先不说这些,赶紧给曹老爷找郎中接骨吧。” 张世恒上前踢了还在地上哼唧的胖子一脚。 “他是哪家的曹老爷?” 张乘财满脸愁容道:“曹老爷是司礼监曹公公的族弟。” 第002章 北兵马司衙门 张世恒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曹化淳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崇祯皇帝登基后让他负责处理魏逆制造的冤案。曹化淳短短三个月平反昭雪二千余件冤案。给九百多名进士老爷,举人老爷恢复了功名,在仕林中名声很好。自己打伤了他的族弟,确实很难善了。 张世恒用刀尖指着曹胖子带来的家丁。 “尔等可知擅闯私人庄园者,依大明律杀之无罪吗?” 家丁们见识过张世恒的武功,吓得连连后退指着张承财。 “吾等不是私闯庄园,是庄头张承财邀请我家主人来的。” 张世恒瞪向张承财。 “张承财!你可知奴婢引外人窥探主家,被主人打杀。依大明律主人无责?” 张承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世恒少爷,我也不想出卖您!都是曹化风逼我的!” 张世恒将刀刃抵在张乘财脖子上。 “把曹化风如何逼迫你的过程,从头到尾给本少爷说一遍!敢有半分隐瞒,就让你尝尝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滋味!” 脖子在刀刃抵住,一般人根本没法淡定。张承财哆哆嗦嗦道:“曹家庄园和阜通河之间隔着咱家庄园。 老爷在世时,曹家曾经提出和咱家换地修引水渠。老爷一口回绝了曹家。当时曹公公名声不显,大家也没当回事。 东虏肆虐时我带着庄里佃户逃到武清避难。等我带人从武清回来,发现曹化风已经带人占了庄子,并把我们都关在屋里不让出来。今天早上曹化风突然把我放出来认人。我刚认出少爷他就放狗了。”…… 夕阳西下,东直门外来了一只奇怪的队伍。 头一匹马上骑着个小厮,后面跟着四个抬门板的家丁。 门板上躺着个穿貂皮袍的胖子,后面是个骑马的英俊少爷,身后跟着一个灰白胡子的中年人。 东虏破口后京城九门的守军,从五城兵马司兵丁,换成了五军营的正兵。 东直门当值军官是五军营左掖第二司第三步队把总宋成发。 身为从萨尔浒死人堆里逃回来的老行伍,他老远就认出了老上司张之虎的独子张世恒。 张世恒不走朝阳门,特意绕路走东直门回城,就是因为东直门归七叔任指挥使的五军营左掖第二司把守。 张世恒下马给宋成发抱拳行礼后说道:“成发叔,你赶紧派人请我七叔过来,我闯祸了。” 宋成发没废话,直接摘下自己的腰牌交给亲兵。 “你立刻去五军都督府请张指挥来东直门。他要问什么事你就给他看腰牌。” 亲兵骑马走后宋成发问道:“世恒少爷,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世恒指着门板上的胖子道:“今天我去庄园查看情况,这死胖子放狗咬我。我一怒之下把他腿打折了。” 宋成发一听立马急了。 “这死胖子怎么知道你要去庄园?难道府上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张世恒摇摇头。 “府上出内鬼是小事,这胖子是曹化淳族弟怕有些麻烦。” 宋成发闻言脸色立变。 “世恒少爷,别等张指挥使了。咱们得赶在衙门下值前赶到北兵马司,抢先将案子办成铁案。不然等锦衣卫插手就麻烦大了。” 宋成发派十名兵丁押解曹化风等人。自己和张世恒纵马狂奔,终于酉时前赶到了交道口北口的北兵马司衙门。 守门兵丁上前问道:“大人您找谁?” 宋成发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兵丁道:“李指挥还没下值吧?” 兵丁接过铜钱赔笑道:“没呢,大人怎么称呼?小人好给李大人通传。” “你说宋成发找他就行了。” 兵丁进去没一会,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熊罴补子,头戴黑色乌纱帽的红脸官员从大门出来,冲宋成发笑道:“老宋,晚上哪儿喝去?咦?这位公子看着眼熟。敢问是哪个府的?” 宋成发急道:“都火烧眉毛了哪有功夫喝酒,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放狗咬世恒公子。他一怒之下把这家伙腿打折了。” 红脸官员笑道:“我当多大事,不就打折条腿吗,包在我身上。” 宋成发指着张世恒道:“世恒少爷故右掖张指挥使的公子。” 红脸官员闻言肃然道:“张大人之恩我正愁无以为报。世恒少爷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摆平。 正说着话士兵们压着曹化风等人来到衙门口。 李指挥带着众人来到牢房,吩咐管狱典吏填了押单将曹化风,张承财等人羁押进牢房。 暗无天日的刑讯房内,只有一盏油灯照明。张世恒用刀拍了拍曹化风的脸颊。 “少跟我这装死,透露我行踪的人是谁?” 曹化风不敢直视张世恒的眼睛。 “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不好,你要是识相,就赶紧送我去医馆把骨头接上。” 张世恒将刀尖对准曹化风的眼睛。 “我数三下,你不说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泡儿踩。一,二。” 曹化风紧紧闭上眼睛。 “我也不知道公子府上的内鬼是谁,你的行踪是东厂番子来庄上通知我的。” 东厂番子四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曹化风说完后李副指挥和典吏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典吏急道:“这案子牵扯到东厂番子,咱们兵马司衙门根本管不了,卑职建议立马上报大理寺。” 李副指挥犹豫半晌后咬牙道:“你去写条陈给大理寺呈报此事,我先把口供录完。” 张世恒瞪着曹化风。 “东厂番子为何要向你通知我的行踪? 曹化风见典吏和李副指挥,听闻东厂番子参与此事立马就怂了。 恢复了几分胆气说道:“图谋你家庄园是三哥的主意,我只是听他命令行事而已。” 张世恒提刀向曹化风的眼睛戳去。 “啊!” 曹化风惨叫一声吓昏了过去,张世恒一瓢凉水将其泼醒。 曹化风见张世恒是个混不吝,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把预谋放狗咬死张世恒,借机侵占张家庄园的事交代了一遍。 李副指挥飞快的录完口供,让曹化风签字画押。 曹化风本想看看口供上怎么写,张世恒眼睛一瞪,赶紧乖乖得在口供上签名并按下了手印。 这时宋成发也录完了四名家丁和张承财的口供。 李副指挥将曹化风等人的口供交给张世恒后说道:“世恒少爷,这案子牵扯到曹公公,恐怕锦衣卫很快就会来衙门要人。这事我实在帮不上忙,我看还得请英国公出面。” 这时一名狱卒闯进刑讯室道:“李大人,外面来了二名锦衣卫指名要见您。” 第003章 陈明利害 李副指挥听闻锦衣卫找自己,脸色由红变白,眼珠转了好几圈后咬牙道:“老宋,你带世恒公子先走,我尽量拖住锦衣卫的人。” 张世恒跟在宋成发身后走出牢房,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转头只见一名身穿飞鱼服,面容刚毅的锦衣卫百户,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眼神奇怪而又熟悉,就像猫看老鼠的眼神 张世恒不眨眼皮的盯着锦衣卫百户的眼睛,一直到双方擦身而过。 “站住。”锦衣卫百户喊道。 张世恒毫不理会理继续向前走。 “呛!” 张世恒回头只见锦衣卫百户拔出绣春刀指着他喊道:“你是什么人?” “他是我侄子。你要怎样?” 一位身穿大红官袍猛虎补子的中年官员从衙门口进来喊道。 锦衣卫百户冲着新来的三品五官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中年官员掏出腰牌亮给锦衣卫百户道:“五军营左掖第二司指挥使张之万。” 锦衣卫百户看都没看张之虎,继续盯着张世恒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世恒直视他的眼睛道:“我先看看你的腰牌。” 锦衣卫掏出一块黑铁铸造的腰牌,在张世恒等人眼前不快不慢的划过。 “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陈明里。张大人,把你印信亮出来吧。” 张之万咬破中指将血涂在戒面上,掏出一张片子盖了个印记,扔给陈明里。 “人本官保了,有任何问题来五军都督府找本官。” 陈明里缓缓将绣春刀插入刀鞘。盯着张世恒道:“最迟明天,咱们诏狱见。” 京城,钱堂胡同张府。 张朱氏驱散了所有下人,堂屋内只剩下她和儿子张世恒二人。 张朱氏从柜子取出一只红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匣滚圆的东珠。 “恒儿,这盒避难珠是娘出嫁时,你外公塞给娘的陪嫁。 我本以为夫君好歹是英国公家近支,这盒避难珠应该没机会用上。 谁想到你居然打伤了曹公公族弟,进了锦衣卫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儿还是逃吧。 你大舅和安南那边有生意往来,我儿暂且去安南躲几年。 太监没后代,权力身死而灭,。曹化淳已然五十出头没几年好活,等他死了我儿再回来不迟。” 张世恒心想曹化淳一直活到康熙年间才挂,大明亡了他都死不了。 “娘您糊涂啊!,儿子绝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一旦五年没有消息就要被族谱记失踪。 到时候咱家的财产会因为没有继承人被族中充公。儿子回来一无所有也就罢了,您老人家靠什么颐养天年? 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伤人大不了充军发配。以儿子的武艺,即便充军一样能混的风生水起,官职超过我爹只是时间问题。 张朱氏闻言露出了笑容。 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这等豪气!梅花自苦寒来,宝剑锋自磨砺出。真金不怕火炼,我儿定当无恙。” 张世恒说道:“娘,儿子今天折腾一天有些倦了,想去华清池泡个澡。” 张朱氏摇头道:“你倒是心宽,跟娘去趟英国公府。” 张世恒跟在母亲身后,走进英国公府后花园的琉璃暖房,即便是寒冬腊月,暖房内依然繁花似锦温暖如春。 身材微胖,面相和善的英国公张之级,坐在一张八仙桌后面。 此刻桌上的火锅水已经开了,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朱张氏上前拉住张之极的衣袖哭诉道:“世恒他十五叔,今天有人放狗想咬死世恒,你可得给他做主啊!” 张之极向后抽手也没摆脱朱张氏的纠缠。 皱眉道:“世恒我问你,可曾被狗咬伤?” “没有。” 张之极点头道:“我就说以你的武艺,怎么可能被狗咬伤。放狗咬你的人是谁?” “司礼监曹公公的族弟曹化风。” 张之极闻言瞬间收起笑容道:“世恒,可是你先惹了曹公公的族弟,他才放狗咬你?” 朱张氏大声道:“我儿可没惹他,是他先放狗咬我儿。” 张之极用力抽回衣袖道:“嫂子你别打岔,我想听世恒自己说,” 朱张氏见张之极可能真生气了,只好先闭上嘴。” 张世恒把去农庄后的事情经过,如实叙述了一遍。 张之极听完后,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后说道:“嫂子,曹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说实话我也惹不起。 要不你们把庄子的地契给我,我去找曹公公赔个礼,让他放世恒一马?” 张世恒闻言肺都要气炸了,这尼玛英国公也太怂了。 堂堂大明公爵,子侄被人图谋资产不说立即反击。反而要把亲戚资产拱手送上,并向对方赔礼道歉。这他么简直怂到家了。 张世恒大声道:“十五叔,土木堡之变后,咱们京城勋贵被文官夺了权柄也就罢了,如今连太监都敢欺负咱们这事绝不能忍。 自打成祖迁都以来,京城勋贵可从没被人如此欺辱过,难道英国公家要这个开先例吗? 如果您不怕子孙后代永远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侄子这就把地契给您,好去给曹化淳赔礼道歉。” 张之极瞪大了眼睛看着侄子,心想我要强逼他把庄园献给曹化淳。到时候他心中不服四处宣扬,我就没脸在京城勋贵圈混了。 仔细一想侄子话也在理,这事怎么说也是曹画淳图谋我侄子财产在先。我要是就此认怂,说出去确实丢祖宗的脸,也会令子弟后代蒙羞。 想到这里英国公张之极咬牙道:“世恒,跟我去趟定国公府。徐公爷是京城勋贵之首,他肯定能帮你摆平此事。” 京城,定国公府。 定国公徐允祯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身穿蓝色道袍头戴白色四方巾,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 但其少有侠名,崇祯继位时他还未袭爵,以定国公世子身份统领腾骧四卫禁军,日夜保卫崇祯皇帝安全。 直到将客氏,魏逆等人赶出紫禁城,崇祯皇帝彻底掌控了内宫。他才卸下保护紫禁城的重任,改由勋贵世子轮流统领腾骧四卫。因此获得了崇祯皇帝非同一般的信任。 京城勋贵第一人徐允祯听完张世恒的叙述后皱眉道:“这事还真有些棘手,你毕竟打伤了曹公公的族弟,曹公公要是咬死了按大明律办,充军恐怕是免不了。 我看不如把庄园赔他给算了,我在清河有个庄子,送与你作补偿好了。 张世恒咬牙道:“徐公爷,这次东虏破口,京营三战都是一触即溃,如此要五军都督府何用?要京营何用?要京城勋贵何用?” 徐允祯脸色一沉不悦道:“世恒你说得这些,和打伤曹化淳族弟一事有什么关系?” 张世恒看着徐允祯的眼睛道:“徐公爷,京营七十二卫共有军户四十万零三千二百户。五军都督府黄册上京畿军屯有一千三百五十六万亩。 如今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加一起兵额才四万五千七百六十七人,军屯只有一百三十七万零十亩。 【老家】二十多万军户无田可授,大部分沦为阉人佃户。堂堂大明军户沦为阉人之奴,试问还能指望士兵为大明卖命吗?” 徐允真大怒道:“历代权监无有不侵吞军屯者,积弊不是一朝一夕形成,如今想清理也无可奈何。” “徐公爷,现在是重振京营的最佳时机。” 徐允祯眼睛一亮道:“你这么说可有依据?” 张世恒不紧不慢道:“东虏破掠走了京畿十数万百姓,京畿附近八成田地失去了主人,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无主之地,授予【老家】无地军户。 每个军户授予三十亩土地,军户出一丁当兵。如果军户不出丁当兵,则一年给五军都督府缴纳十八石粮食。” 英国公张之极一听十八石粮食两眼放光道:“那咱们干脆不招兵,如果能屯田十万户,一年就有一百八十石粮。能卖一百八十两银子,有了钱就不用受文官的鸟气了。” 张世恒插话道:“成祖设立仿照前朝禁军设立京营。目标是以禁军抵一国之兵。只要告知士兵一旦临阵脱逃则军屯没收,为了这足以传家的三十亩免税土地,士兵们宁可战死也不会逃跑。” 第004章 恢复军屯 徐允祯眼中精光一闪道:“世恒你说的对,自古有恒产者有恒心。即便是三十亩地旱地,一年也能打四十五石粮食。 这些粮食不用给地主交租,不用交田赋,不用交辽饷,足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于底层军户来说,这样的日子确实值得他们用生命去捍卫。” 张世恒接着说道:“徐公爷,为了收缴无主之地能够成功,为了让那些阉人文官们不攀咬咱们,勋贵应该先将侵占军屯的土地腾退出来。” 张之极怒道:“吃进去的那还有吐出来的道理。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大家绝对不会同意。” 张世恒笑道:“要是腾退一亩地补偿三十两银子呢?” 张之极不屑道:“三十两银子一亩地的价格,得追溯到万历爷那会了。自打去年东虏破口,京畿附近的田地连十两银子都卖不到。 要真按三十两银子一亩給补偿,我就把英国公府侵占的六千亩地还给五军都督府。问题从那弄这十八万两银子去。” 张世恒微笑道:“嘿嘿,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是让分到土地的军户掏银子。” 徐允祯皱眉道:“那些苦哈哈有钱不会自己买地吗?何必花三十两银子一亩的高价从咱们手里买?” 张世恒淡淡的说道:“按十两一亩的价格算好了。军户必须给五军都督府上缴三百两银子,才能分三十亩地。” “哈哈哈!世恒你疯了吧,别说三百两,那些苦哈哈连三十两都拿不出来。”张之极道。 “拿不出来可以让军户先欠着,每年还个十两二十两的早晚能还清。头五年免利息,五年后按一分利算。” 徐允祯口中喃喃道:“即便风调雨顺,刨除吃喝军户一年能结余二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五年最多还一百两。剩下的二百两按一分利算,一年光利息就要二十两。” 算到这里徐允祯苦笑道:“世恒你也太黑了,我看收军户二百两银子就行了。” 紫禁城,养心殿。 崇祯笑着对徐允祯道:“定国公求见朕何事?” 徐允真低头道:“东虏破口,臣以为京营员不满额,战力低下是主因之一。” 崇祯斜眼看着徐允真,心想你还好意思说。 徐允真接着说道: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三大营加起来足额为四十万,如今只有不到五万兵。陛下可知为何?” 崇祯怒道:“定国公,这个问题需要问朕吗?” 徐允真从怀中掏出曹化风口供道:“内庭有些太监贪得无厌,侵吞普通军户土地不算,连勋贵旁支的土地都敢抢夺。 臣奏请陛下下旨彻查京营七十二卫土地归属,恢复成祖时一卫五千六百军户的规模。 崇祯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翻起惊天骇浪。侵吞京营军户土地的大头难道不是勋贵吗?这世上还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傻瓜? 崇祯不了解具体情况,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传李凤翔觐见。”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来到御书房后,崇祯不待他行礼直接问道:“李大伴,京营七十二卫黄册上田亩几何?实际兵额几何?” 李凤翔来御书房之前已经和王承恩通过气。故而不假思索道:“五军都督府黄册上,京营七十二卫共有军屯一千三百五十六万亩。 实际按兵部赞画李邦华上报的数字,京营正兵员额四万五千七百六十七人,共授田一百三十七万零十亩。” 崇祯听到实际数字后勃然大怒,冲着徐允真吼道:“五军都督府中左右前后五位都督,自成祖迁都以来皆有勋贵担任。现在军屯十不存一,定国公你必须给朕一个说法。” 徐允真掏出一个条陈念道:“京城公侯伯五十一家勋贵,共有庄田一百五十万七千二百亩。 其中食邑九十三万七千亩,旁支购买的民田三十万四千五百三十亩。侵占军屯共计三十三万五千六百七十亩。 臣已责令侵占军屯勋贵,三日内将这三十三万五千六百七十亩土地退还给五军都督府。” 崇祯转头望质问李凤翔道:“李大伴,朕想知道其它军屯都被什么人侵占了?” 李凤翔低声道:“皇庄侵占了一百五十七万亩。” 崇祯老脸一红放低了声音道:“还有呢?” “历代皇爷赏赐给外戚共计一百三十万九千亩。” 崇祯声音更小了。“还有呢?” “历代中官侵占了六百九十多万亩。” 崇祯动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自己登基后为了稳固地位,一次拿出二十万亩土地赐给宫里的太监。 徐允真可不打算给崇祯喘息之机,趁热打铁道:“因东虏肆虐京畿百姓十室九空,臣建议将无主土地充公,补充给五军都督府用于授田。” 见崇祯还在犹豫。徐允真继续说道:“京畿民户不过一万七千户,而军户则四十万有奇。京畿九成土地都是军屯,如今无田可屯的军户十万有奇,为保证京城安稳,陛下应早做决断。” 崇祯犹豫再三后说道:“李大伴拟旨,着五军都督府,并东厂,锦衣卫,共同勘定京畿无主土地。按英宗时五军都督府旧档确认是军屯土地的,交由五军都督府用于屯田。” 张世恒刚回家还没来的及洗漱,母亲的陪嫁丫鬟春兰就闯进了卧室。 “公子,县主叫您过去一趟。” 张世恒瞟了一眼春兰,正是三十出头一掐一股水年纪。皮肤白皙,细眉凤目,脸盘子略显圆润,看着挺喜兴到也有趣。 再一看身材丰腴,该肥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平坦,不禁多看了几眼。 春兰见公子视线留在自己胸脯上,顿时感觉全身一阵燥热,瞬间羞红了脸低声道:“公子快些,别让县主久等,” 张世恒心想自己刚看她一眼,这妇人就使劲并紧了双腿,一看就是久旷之身, 张朱氏见张世恒进来埋怨道:“我儿回来也不知会为娘一声,定国公可答应替我儿出头?” 张世恒点笑道:“母亲大人不必担心,徐公爷最是急功近义,儿子刚说完他就进宫面圣给儿鸣不平去了。” 张朱氏长出一口气道:“既然定国公肯为我儿出头,为娘就不做它想了。大不了充军,凭我儿的本领也误不了建功立业。” “母亲,庄园的地契在您手里吧?” 张朱氏眉毛一皱道:“曹化淳如此跋扈吗,连定国公的面子都不给?” 张世恒哑然失笑道:“母亲大人您想差了,我要地契是把咱家庄园腾退五军都督府。” 张朱氏眉毛一竖吼道:“我儿失心疯了吗?要把咱家仅剩的产业也霍霍出去。罢了,罢了,反正最后也是你的,娘这就去拿。” 张世恒哭笑不得道:“又不是白送。五军都督府按一亩地二十两银子给补偿。” 张朱氏撇嘴道:“切,五军都督府银房都能跑老鼠,拿什么给补偿宝钞吗?” 张世恒笑道:“宝钞像话吗,真金白银。” “五军都督府那来的银子。” “娘,五军都督府打算给【老家】军户授田了。” 张朱氏满脸不屑道:“田从何来?” “京畿东面十室九空,无主土地起码有几百万亩。正好拿来给军户授田。” 张世恒接下来给母亲讲解了好一会,才算让张朱氏弄清楚原委。” 第二天一早,张世恒在富贵的服侍穿好衣服。英国公家传统,家族男丁在二十岁冠礼之前专心练武,不许碰女色破了童子功。张世恒还没过十八岁生日,想要幸福还得等二年。 张世恒来到外间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他来到桌前坐下,抓起肉包子刚咬了一口。 小厮跑进来说道:“少爷,宋大人带着个年轻姑娘求见。” 张世恒闻言一愣,心想宋成发应该知道英国公家族的规矩啊!为何带个姑娘找我? “富贵,你带宋大人去书房等我。” 张世恒从进书房,看到宋成发旁边坐着个,一身粗布比甲的都难掩凹凸有致年轻姑娘。再一看脸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除了肤色略黑外简直是人间绝色。 张世恒怕唐突佳人没敢多看。笑着招呼道:“成发叔,这位姑娘是?” 宋成发赶忙道:“世恒公子,这位谢姑娘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 原主少年时经常听刀法师傅宋成发讲父亲行军打仗的故事。 不假思索“她是谢总旗的女儿?” 女子站起身给张世恒行了个万福道:“难得公子还记得家父,雨晴有礼了。” 张世恒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按照前世礼仪培训的标准,做出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让人感觉冷淡的微笑道:“不知雨晴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林广泉上前一步扶起张大强道:“张大哥!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谢雨晴落落大方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听说五军都督府要授田是吗?” 陈世恒点头道:“只要是五军都督府在册的【老家】军户,出一丁当兵就给三十亩永业田。” 谢雨晴一听三十亩地,激动得两眼放光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小声道:“必须出一丁当兵才能授田吗?” 张世恒下意识点点头,刚想说也不是不能通融。 谢雨晴红着脸道:“亦弛公子能不能帮奴家通个关节,帮我我小弟补个正兵。 “小弟多大岁数?” “十五?” “太小了点。” 谢雨晴红脸挺起胸脯道:“只要公子帮忙,奴家必有所报。” 张世恒可不想趁人之危赶忙道:“你父亲是成发叔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父亲的老部下。 你既然开口,于情于理这个忙我都非帮不可。兵可以先不当,永业田我应下了。” 谢雨晴扑闪着大眼睛兴奋道:“永不纳粮的三十亩永业田?” 张世恒笑道:“家里出丁当兵自然不纳粮。如果没有成年男丁的话,每年要給五军都督府缴纳十八石粮。” 宋成发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放在桌上道:“授田名额不是白来的,肯定要拿银子疏通关节,我只能拿出一百两,如果不够还请世恒公子帮忙。” 谢雨晴红着眼睛道:“成发叔,忠臣哥不也想补兵授田吗。您把积蓄全借我家了,忠臣哥怎么办?” 宋成发哆嗦着嘴唇强颜欢笑道:“我好歹是七品官,一年三十七两俸禄拿着。忠臣补不上兵我也养得起。 这三十亩可是永业田,只要大明王朝江山永固,就能子子孙孙一直传承下去。 恩公救我一命,没有机会报答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我拼尽所有也要让恩公后代吃上这铁杆庄稼!” 张世恒劝道::“这铁杆庄稼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家里还要出个男丁当兵卖命呢。” 宋成发反驳道:“圣上给咱三十亩安身立命的土地。没让咱全家人都去卖命,只要出一个男丁当兵就行,这真是顶顶划算的买卖了。” 张世恒理解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免税土地的渴望。 苦笑道:“成发叔去过我家农庄把。” 宋成发不明白张世恒为啥突然换了话题。 随口说道:“当年张大人在世的时候,我年年去你家阜通河边上的庄园帮着收麦子。那可是旱涝保收的水浇地啊!” 张世恒说道:“我把庄园腾退给五军都督府了,把忠臣哥和雨晴姑娘家的永业田安排在哪儿可以吧?” 第005章 简在帝心 晨时三刻。 “轰~轰~轰~” 在三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崇祯朝第一次武举大比正式开始。 张世恒骑在马上,双腿紧紧夹了夹马腹。【乌云】感受到主人存在后,因畏惧火炮声而微微颤抖的马腿,稍微缓和了些。 【乌云】没有上过战场,虽然张世恒没少在它耳边放鞭炮练胆。但真正的红衣大炮声响彻云霄,远不是五文钱一个的【麻雷子】能比的。 头一个出场的骑士,战马明显受到了炮声影响。 步伐紊乱不是长就是短,马背忽上忽下无法保持在一个平面上。连带骑士也有些紧张,射出十箭仅有三箭中靶。 崇祯放下手中弗朗机国进贡的望远镜。 对徐允真道:“朕每旬练习一次骑射尚能十中其六,此子水平如此低劣,如何通过初试的?” 徐允真面色一红低声道:“陛下亲临校场,举子们都是年轻人难免紧张。 好在一人有二次骑射机会,取成绩最好的一次,臣断言他下次的表现绝不会如此低劣。” 接下来连续十来个举子的成绩,都只能说差强人意,十中其七就是佼佼者了。 崇祯怒道:“朕读武宗实录,大比骑射十发八中以下者皆不录。如今朕开武举,难道连一个合格者都没有吗?” 徐允真低声道:“武宗时通过初试者都是百里挑一的俊才,如今报名者中会骑马射箭的,一共就这一百零三人。如之奈何! 我大明武备荒废久已。臣等只求陛下励精图治,重振我大明雄威。” 崇祯心想大明这是怎么了?爷爷在位时四十万日军攻朝。朝廷七万兵都能战而胜之。这才几年啊!就被东虏打得屡战屡败。 就在崇祯陷入深思时,一位白衣白马的小将纵马来到靶场。 崇祯拿起望远镜一看,马上骑士身材匀称,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心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世宗实录记载,戚少保调任浙江都司抗倭时年仅二十六岁,胡襄懋称之为美少年。 真希望上天能赐给朕一个戚少保那样的将才,替朕将东虏灭此朝食。 如果此人的实力,和他的卖相一样出色。朕便钦点他为武状元,给后世留下一桩佳话。 白衣骑士轻夹马腹,胯下白马陡然加速,明显比其它武举的马速快得多。 崇祯心中暗道一声荒唐,如此快的马速通过靶场,根本来不及射出十箭。原来此人是个绣花枕头,枉朕还想钦点他为武状元。 崇祯气得刚想放下望远镜,只见那白衣骑士右手从背上摘下骑弓,左手抓起三支羽箭。 “嗖~嗖~嗖~” 三箭连珠射向三只靶子。 崇祯看到三箭皆正中靶心,心中一喜。 再一想此子敢在大比上使用连珠箭法,胆量真可谓傲视群雄。 自古名将皆有胆气,胆小者必优柔寡断。此子胆量是够了,不知兵法如何。 白衣骑士连续施展了三次连珠箭法,最后用蹬里藏身的姿势,射中了最后一只靶子。 十发十中的结果,加上他的胆量和卖相,获得了崇祯皇帝极大的好感。 崇祯皇帝笑道:“定国公,可知此子叫什么名字?” 徐允真笑道:“此子名叫张世恒,四代英国公张溶的重孙,父亲是原五军营后军都指挥张之虎,万历四十七年战死在萨尔浒了。 崇祯心道原来他就是李若琏说的那个,一人打死三条红夷犬,又将曹化淳族弟双腿打折,最后抢先将去兵马司录口供的少年。 朕继位时年龄和他相仿佛,于宫中惶惶不可终日,为防魏逆谋害连水都不敢喝一口,每日靠潜邸带的面饼充饥。 同样是十七岁的少年,张世恒可比朕胆子大多了,果然是将门虎子可堪大任。 张世恒和朕都是少年丧父,青年继承家业,立身未稳外有强敌觊觎。家中都有些窘迫,不得不想办法重整家业。 崇祯在张世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对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骑射比赛张世恒和一个叫王来聘的,都是十发十中并列第一。 接下来的骑马砍草人比赛中,张世恒十次全中,王来聘十次九中。 最后一项负重绕校场一圈的比赛中,张世恒选了二百斤的石锁,王来聘则选了三百斤的石锁。 上午的武艺考核成绩王来聘第一,张世恒第二。…… 或许是后面出场的举子,成绩比开场的举子好了一些,或许是张世恒表现的足够惊艳。或许是王来聘和张世恒之间的武状元之争,势均力敌留下了足够的悬念。 总之崇祯对大比的印象低开高走,没按计划回宫批阅奏折,亲自主持了下午的策论考试。 策论考场因地制宜,在校场边上的军营举行。 张世恒等举子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只矮桌。五军都督府典吏给众人发了三张白纸。 众人等了好久,也不见主持考试的定国公徐允真进来宣布考题。 张世恒这时突然有点尿急,他举手和典史说想上厕所,在众人轰笑声中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 二名穿明光铠的禁卫军士兵走了军营,紧接着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冠冕的英俊青年走了进来。 众人立即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同时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一眼就看到张世恒没和其它人一样跪在矮桌后面,而是跪在了过道上。 崇祯说完“众卿平身。”后走到张世恒身前。 张世恒站起来后,发现皇帝就站在身前,急忙接着下跪,没想到被皇帝一把拉住。 崇祯微笑着问道:“张爱卿为何不在座位上等待考试?” 张世恒只好低头道:“臣尿急,想如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并不太好笑的笑话,逗的崇祯大笑起来。其他举子见皇帝笑了,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除了田妃之外,从来没人给崇祯讲过笑话,导致崇祯皇帝的笑点极低。 他一直笑到肚子疼。才竭力控制住笑意道:“去吧,去吧。快点回来别让大家久等。” 张世恒头垂得更低了轻声道:“臣见到陛下心里紧张,尿意被吓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崇祯再次被张世恒逗得开怀大笑。众举子也跟着笑了好一会。 崇祯抚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道:“张世恒。” “臣在。” “立即坐回自己的座位。” “是。”张世恒说完飞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崇祯说道:“这次策论,定国公事先拟了五道题让朕选,可朕看了之后皆觉得有些不合适。 朕登基后每日看大明实录,深感本朝武德不沛,诸位请听第一题。 戚少保率军二千复平海卫,对阵三千倭寇,我方损兵十六员,歼倭寇二千余。 乙巳之变满桂率军四万对阵二万东虏,我军十去其九,且无任何斩获。 试问同样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为何结果如此悬殊?” 第006章 策论 张世恒提笔写道。 于少保在土木堡之变后进行了军制改革。副将,参将,游击等将军,不在隶属于总兵官直属。 改为大小相制,游击将军领五百兵,参将领七百兵,副将领一千兵。总兵领一千兵。 平时各自在划分的讯区执行平叛,讨伐山贼,维护地方平安等任务。 一旦遇到大型战事,朝廷会派出文官担任督军,将总兵标,奇兵营,援兵营,游兵营汇聚在一起,组成大军迎战。 这些标营平时根本没进行过合练,彼此也没有隶属关系,很难进行默契的配合。 五军都督府负责军官升迁时,除了武艺还要考核军官的兵书战策。 军官升迁划归兵部负责后,改为以首级记功,导致八成以上的统兵官是文盲。 督军发布的军令稍微复杂一点,文盲军官就理解不了,更不用说执行了。 最终督军不得不发布最简单的军令,导致朝廷军队在战术上表现得极为呆板。 就连西南土司,辽东土著部落这些凭本能打仗的敌人,都能一眼看穿我军的战术意图。甚至还能预判出我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并以此做出针对性部署。 在不超过二千人的小规模战斗中,我军战斗力不输东虏,北虏。可一旦进行万人以上的大会战,我军必败无疑。 戚少保之所以每战必胜,是因为他的兵是自己亲自练出来的,能做到如臂挥指。 满桂之所以一败涂地,是因为他带的兵是由几十个游兵营,奇兵营,援兵营,总兵标组成的。 互相之间号令不通,根本无法协同作战。冲上去之后就变成了各自为战的状态。一盘散沙,焉有不败之理。 张世恒因为尿急,写完后很快就交卷上了趟茅房。 崇祯拿起他的策论越看对张世恒越欣赏。且不说张世恒分析的对错,起码说明他平时对大明军队的架构有自己的思考,并对此有自己的理解。 崇祯不知兵,只觉得张世恒的分析从逻辑上讲得通,至于实际情况是否如他所说,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徐允真对张世恒写的什么也有些好奇。 “陛下看完了吗?” 崇祯将张世恒的策论递给徐允真。 徐允真接过来一看,心头犹如一道闪电霹过。照亮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私。 土木堡之变前英宗大军突然断粮,十七万大军因此军心涣散,被也先二万骑兵击溃。 二十年前成祖大军离京二千里横扫漠北时,粮草都能供应上。 离京城只有区区二百四十里的土木堡,大军粮草却供应不上了,这件事非常的蹊跷,至今原因成谜。 土木堡之变后,各省的军令权就从总兵转到了巡抚手里,武官从此成了军令的执行者。 张世恒的策论直指本质,一只军队要想打胜仗,就应该像人一样,有个绝对权威发布号令的大脑。 徐允真脑海中组织了一遍语言后说道:“陛下,臣以为张世恒的策论很有见地。 臣看兵书,大军会战,云台上的传令兵挥旗,即可调动军队完成,前进,后退,转向等战术动作,数万大军如臂挥指。 如今小旗,总旗,把总,千总,甚至守备,游击等军官八成是文盲。军队除了一窝蜂压上,根本打不出任何战术。朝廷大军对东虏败多胜少皆因如此。” 崇祯心想不能听定国公的一面之词,国家存亡在戎在祀,妄动军制是亡国之举。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崇祯接着说出第二个策论题目。 “试抡唐朝折冲府,和本朝卫所制的优缺点。” 张世恒提笔写道。 唐朝府兵对门第要求较高。开元时拥有三百亩以上土地的家庭,才可申请成为府兵。 一人当兵免三百亩田赋。府兵皆脱产终日练习马术,兵器。府兵出征自备铠甲,马匹,兵器,装备非常精良,战斗力非常强悍,经常打出以少胜多的战役。 府兵制败于唐朝穷兵黩武,开拓的土地统治还未稳固,就开始下一轮开拓。 唐朝先后设立了安西,安东,安南,安北,单于,北庭,六大都护府。 各大都护府都有用兵权,皆执行对外扩张的政策。 如高仙芝在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时,就灭了大小勃律国毁其宗庙并入唐土, 后又灭了石国,直到恒罗斯之战失败后才暂时停止向外扩张。 唐军常年用兵之下,府兵人数捉襟见肘。 折冲府从唐朝开元年间的二百七十三个,扩充到天宝年间的六百零三个。 最终因没有足够的土地分配,老兵几十年戍边不能归家,战争频繁府兵伤亡惨重,兵员得不到补充等原因,安史之乱后全面崩溃。 本朝卫所制的优点就是便宜,军户得到朝廷授田后免交田赋,也免了劳役以及苛捐杂税。只需出一丁当兵即可。 如果军户家不出丁当兵,则每年要缴纳给卫所十八石粮食。三十亩地缴纳十八石粮食,和佃户给地主的地租相仿佛。 相当于朝廷每年用十八石粮食,雇佣了一名士兵,这个用兵成本可比府兵要便宜多了。 卫所制的缺点也因便宜而起。军户家只有三十亩地,根本无力供养一个全脱产终日练习武艺的士兵。马匹,盔甲,等装备更是置办不起。 卫所兵不能算是专业士兵,比农民强点有限,还不如矿工战斗力高。 守城,或者剿匪还能将就,野战就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士兵是一种职业,专业技能是在战场上,用最有效率的手段杀敌。绝不是放下锄头的农民能担任的。 要想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必须提高卫所兵丁的待遇,让其可以全脱产,每日只做一件事,练习杀敌本领。故兵贵精不贵多。 崇祯看完张世恒的策论后,没有再出第三道题。 治大国如烹小鲜,纸上策论写得再好,实际应用中也会有无数的困难和意外。 知道张世恒是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才就足够了。至于是否才堪大用,还得从具体任事上看。 其它武举写的策论,包括那个在武艺考核上力压张世恒的王来聘。都是泛泛之辈,起码不经历练皆不能用。 第007章 新官上任 张世恒坐在崇文门外的李家茶摊上,拿起茶壶对嘴吸了一口凉茶。 透过漫天的柳絮,张世恒隐隐看到官道上来了一支商队。 王管队跑过来笑道:“张头,来买卖了,您给定个章程。” 新科武状元张世恒,被授予了昌平右卫南口千户所千户的世职。 官职是崇祯皇帝钦点的,五军营右哨第一司第一队把总。 五军营右哨因负责把守崇文门钞关,被称为京营第一哨。 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京城渐渐成了南北方货物的集散中心。 关外的毛皮,人参,东珠,鹿茸等特产,南方的茶叶,丝绸,瓷器,金银首饰等奢侈品。基本都在北京进行中转。 崇祯二年,崇文门钞关上缴户部的税收高达八万四千两,可以说是天下财富之眼。 能在京城做买卖的商人,没准背后就靠着国戚,公公,藩王,勋贵,高官。 崇文门钞关轮值把总这个官职,虽说干一年就能富得流油,但能干长的还真不多。 崇祯把张世恒派到这个位置上,就是看看他任事能力如何。 统领大军必须有协调各方的能力,戚少保就做得很好。崇祯希望张世恒也能干好。 张世恒淡然道:“去看看他们的字号。” “得令。” 王管队纵身上马,向商队疾驰而去。 【同升合】商号二掌柜齐奉全骑在马上,远远看到崇文门城楼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一路上提心吊胆走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安全把货物运到了京城。 【同升合】商号这次运的货物是四万张上好羊皮,价值二万两白银。 来到崇文门钞关门口后,齐奉全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这条商路他是走熟了的,可今天守门的这个年轻把总,他却从没见过。 齐奉全在离城门十丈外下了马,小跑着来到坐在茶摊上的守门把总身前。 掏出一块银饼塞到年轻把总手里说道:“总爷,今儿个您当值?” 年轻把总顺手将银饼揣进怀里说道:“掌柜客气了,运的什么货? 齐奉全赔笑道:“从张家口运了四万张羊皮来京城。” 张世恒站起身走到第一匹骆驼身边,抽出腰刀向驼峰上的麻布包劈去。 “哗啦啦。” 落下一地的羊皮。 张世恒这一刀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将包袱皮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却没有在羊皮上留下一点痕迹。 张世恒接着向第二匹骆驼走去,手起刀落,又是一地的羊皮。 齐奉全这才反应过来,掏出一张二十两面值的【大恒生】庄票,塞到年轻把总手里。 “小的保证运的货物全是羊皮,如有半点违禁物品,小的把眼珠子挖出来给您当泡儿踩。” 张世恒不动声色的把庄票揣进怀里后说道:“你说什么是什么,还要我们守门官兵做什么? 让伙计立马把包袱全打开。 王管队,带人验货。” 说罢走回茶摊坐下,拿起茶壶喝了一口。 一盏茶之后,王管队喜笑颜开的带着齐奉全来到张世恒身前。 “张头,属下验过了,齐掌柜这次运的货物一共是四万张羊皮。” 张世恒伸出手,齐奉全赶忙把货引递了过去。 “齐掌柜是吧?” “总爷有什么吩咐?” 张世恒看着货引道:“没什么问题,把商税交了,你就可以走了。” 齐奉全长出一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这年轻人看着凶,其实还很嫰。 招手让伙计搬来个大木箱,齐奉全掀开箱盖,里面十四锭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散发出耀眼的银光。 张世恒瞄了一眼箱子里的银元宝。 嘴角微扬道:“齐掌柜,这点银子可不够。” 齐奉全瞪圆了眼睛急道:“总爷,货引上写了啊!一张羊皮八钱银,四万张羊皮总货值是二万两白银。 本朝商税三十税一,应缴税款六百六十六两十钱一分银。这箱子里是纹银七百两,剩下的请兄弟们喝茶。” 张世恒转头问道:“王管队,【恒升号】卖羊皮多少钱一张?” 王管队笑道:“一两二钱银子一张。” 张世恒回过头笑着说道:“听见了吗齐掌柜,京城羊皮一两二钱一张,你按八钱银子一张算糊弄谁呢?” 齐奉全带着哭腔道:“总爷,小号这批羊皮,确实是八钱银子一张进的啊!小号做羊皮生意几十年了,从来都按八钱银子一张交的关税。” “呵呵,不打自招了吧。 王管队,把人给本官扣住,我去营里查老档,看看【同升和】历年来偷漏了多少税款。” 齐奉全赶忙掏出一张五十两面值的【大恒生】庄票塞到张世恒手中道:“总爷,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我们东家和司礼监曹公公有亲戚。您给个面子。” 张世恒冷眼看着齐奉全。 “什么曹公公,本官不认识。”说罢起身就走。 齐奉全在后面哭喊道:“我交,我交行了吧。” 张世恒满意的看了看二只装满了银元宝的木箱。 提笔在完税文书上写下。 实收【同升和】商号,四万张羊皮关税一千三百三十三两五钱银。 签名后,盖上崇文门钞关的大印。 崇祯三年,四月初一。 紫禁城,御书房。 崇祯皇帝躺在卧榻上,听李凤翔念奏折。 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嗯一声表示同意。李凤翔便把奏折放到一边,一会统一盖玉玺。 “三边总督报陕西大旱,延安,榆林等四府颗粒无收,请拨白银三十万两赈灾。户部能动用的白银只有十七万两,请圣上拨内币二十万两应急。” “停!内币!内币!裁撤了魏逆派往各地的税监后,朕那还有内币。李大伴内币还剩多少银子?” 李凤翔低声道:“扣除固定开销后,能动用的白银是十七万五千两。” 崇祯闻言立即感觉一阵头疼袭来,按住额头道:“李大伴,司礼监是什么章程?‘ 李凤翔轻声道:“陛下,目前户部和内币都没钱了。要不加征赈灾赋吧。” 崇祯站起来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是下不了决心加赋。突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崇祯略带兴奋的说道:“李大伴,你觉得号召王公大臣给灾区募捐如何?” 李凤翔心想陕西灾民是你们老朱家的子民。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凭什么让我掏钱救他们。 强忍怒意低声道:“老奴认捐五百两。” 第008章 宴会 张世恒走进英国公府宴会厅,对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三位爵爷作揖道:“徐公爷安好,十五叔安好,李侯爷安好。” 徐允真笑着招手道:“世恒来我身边坐,今儿个咱爷俩好好聊聊。” 张世恒闻言坐到徐允真身边。 英国公张之极一拍手。 仆役们便开始布菜。 先上了四个冷盘,鹿肉拌松茸,杏仁拌苦菊,春笋猴头菇,南京板鸭。 接着上了宴席的第一道主菜,蜂蜜炙熊掌。 烹饪好的熊掌足有脸盆大,仆人用刀分成大致相同的四块,放在每人身前的餐盘内。 张之极笑道:“山海关总兵吴襄信上说,猎到只生平罕见的巨熊,足足有五百斤重。 让手下八百里加急给我送来一对前掌尝鲜,今天一看果然是只巨熊,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张世恒还是第一次吃熊掌,抄起餐刀切了寸许大小的一块放进嘴里。 入嘴后感觉像在吃牛蹄筋,但味道比牛蹄筋更为醇厚鲜香,胶原蛋白含量更是远超牛蹄筋。 张世恒初还不觉得,嚼了几口后发现,牙床仿佛被胶粘住了似的,要费些力气才能开合。 暗道还好自己切的块不大,这要是块大了,非把嘴黏上不可。 京城勋贵老家皆是南方,因此习惯喝黄酒。 张世恒端起酒碗道:“侄儿第一次吃熊掌,果然像传说中那般美味。 谢谢十五叔有好吃的想着侄儿,我敬十五叔一碗。”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张之极欣慰的看着张世恒落落大方的样子。 心想此子不做作不自卑,表现得心胸坦荡。看着像个能成大事的人物。 笑道:“侄儿你谢错人了,我本来就请了徐公爷和李侯爷。是徐公爷非要叫你来的。” 张世恒赶忙端起仆人重新倒满地酒碗。 “谢谢恩师有好吃的想着学生。我先干为敬。”说罢又干了一碗酒。 李开先疑惑道:“徐公爷,你啥时候收世恒为徒了?你那身武艺稀松的很,我看比世恒差远了。 世恒就算拜师也应该拜我老李为师,毕竟我是京城第一马槊高手。” 张世恒见徐允真面露疑惑。 赶忙道:“举子考取进士后,称主考官为恩师。 徐公爷是这次武举考试的主考官,我作为新科武状元,徐公爷不认我这个学生都不行。” “哈哈哈哈!世恒说的对,本爵和世恒的师生关系谁也否认不了。 李侯爷,你想让世恒和你学马槊,得经过我这个恩师的同意,明白吗?” 李开先气极反笑。“呵呵!要不咱俩明天去庄园比划比划。看看谁更有资格当世恒的师傅?” 张世恒立马接茬道:“李侯爷,小子还真想和您学马槊。我先干为敬。”说罢又喝了一碗酒。 李开先笑道:“徐公爷,要我说你徒弟就是比你要谦虚。教武状元马槊这事,能在史书上记一笔吧?” 徐允真笑道:“能能能,必须能。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切,我老李会的还多着呢。徒儿,等下我带你去教坊司乐呵乐呵。这方面他俩给老李提鞋都不配。” 张之极笑道:“打住,打住,我侄儿还没大婚呢,可不能被你带坏了。” “没大婚才应该去教坊司好好学习学习,学好了技术才能在新婚之夜干服新娘子。” “哈哈哈哈!”定国公,英国公一起大笑起来。 张世恒凑趣道:“新婚之夜还要打一架吗?” “必须打啊!只有把新娘子干服了,婚后才有好日子过。” 三个中年人插浑打科就婚前应不应该去教坊司的问题,打趣了张世恒好久。 张世恒也假装纯洁,配合着问东问西。把三个明朝老司机笑得前仰后合,连熊掌都没顾上吃。 张之极用刀戳了戳熊章。发现有些硬之后,招手让仆人撤了下去。 接下来四位侍女给每人上了一只,小儿胳膊粗细的海参。 李开先笑道:“这玩意好,滋阴壮阳,我看世恒就不用吃了吧,反正你俩也不让他去教坊司。” 张世恒用刀切了一块海参,囫囵咽下去后说道:“早晚能用上,我可以厚积薄发。” “哈哈哈哈!” “好,这个厚积薄发用的好。”李开先笑道。 “嗯,不愧是我的学生,贴切。”徐允真说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允真收起笑容道:“世恒,三月份你当班八天,收缴税银三万一千五百七十两。 其它三班收缴的税银加在一起才二万九千二百七十两。这其中可有情弊?” 张世恒大脑飞速运转,打好腹稿后问道:“敢问恩师,崇文门钞关一年能收多少关税?” 徐允真说道:“崇祯二年收关税五十八万两有奇,上缴户部八万四千两,其它五十万两按股份分了。” 张世恒好奇问道:“股份?” 徐允真笑道:“崇文门钞关打靖难成功,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就是京城勋贵们集体的买卖。 一共是一百股。三位国公每家四股,二十位侯爷每家二股。二十八位伯爵每家一股。 剩下二十股分给内阁五位大学士,司礼监五位公公,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左右都御史,锦衣卫指挥使。 张世恒心想这帮大明权贵,就是趴在大明王朝身上的吸血鬼。 总税收五十八万两,就给朝廷留下八万四千两。大明朝亡的一点都不冤,不亡才叫没天理。 张世恒大声道:“徐公爷,十五叔,李侯爷,大明朝现在有亡国之危,你们看出来没有?” 张世恒原以为几个爵爷会跳起来反驳。没想到徐允真一脸严肃道:世恒你接着说。” 张世恒表情凝重道:“我大明形势危若累卵,或许用不了三年就将崩溃。 如今陕西全省,河南西部,山西大部的旱情已经相当严重。 各地流寇四起,能叫上名号的就有高迎祥、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将李自成等三十六路。” 李开先插话道:“那些反贼不足为虑,我带一千骑兵能打十万。” 张世恒说道:“如果九边军需供应不上,守边官兵为了吃饭与流寇合流呢?” 徐允真表情凝重道:“那就只能封锁黄河渡口,不让流寇过河了。” 张世恒说道:“如果有妄人登高一呼。分田地!不纳粮!士兵还会拼命抵抗吗? 那些读书人并不在意改朝换代,反正谁当皇帝一样要用读书人治理天下。 咱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早就和老朱家牢牢绑在一起了。大明要亡了,等待咱们的就是身死族灭。” 第009章 巨大的利益 在座的三人位置足够高,对大明王朝的积弊了解得很清楚。 张世恒的预测虽然不敢说一定会发生,但确实有极大的可能性。 徐允真想到史书上王朝覆灭后的描述。 喃喃道:“天街踏尽公卿骨!甲地朱门无一半。世恒,你认为当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 张世恒大声道:“练新军!” 徐允真疑惑道:“练新军?” “对!只要练出十万新军,无论流寇,东虏,皆是疥癣之疾。” 李开先皱眉道:“这次东虏破口,京营和其打的几仗皆一触即溃。这样的军队即便数量再多,也难堪大用。” 张世恒淡然道:“戚少保的部队为何能战无不胜。纪效新书上说,首先要装备比敌人好,其次训练要到位,最重要的是做到赏罚信。” 徐允真回忆道:“戚少保给士兵开出的军饷不算高,每年十两银子。 可阵斩一颗倭寇头颅赏银三十两,反贼裹挟百姓后人数动辄数万,朝廷根本赏不起。” 张世恒笑道:“刚才恩师问学生,为何学生三月份当班八天收的税银,比其它三班加在一起的税银还多。 其实很简单,我是按京城物价收的关税,其它三班则是按货引上的货值收的关税。” 徐允真和张之极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开先沉不住气问道:“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李侯爷,假如有位晋商带着两万张羊皮进京,过崇文门钞关时货引注明每张羊皮八钱银。两万张羊皮的总价就是一万两银子。 按三十税一计税,应缴税额为三百三十四两没错吧?” 徐允真,张之极,李开先同时点头道:没错。” 张世恒笑道:“但京城羊皮的批发价是一两银子一张。两万张羊皮价值两万两白银,应缴关税就是六百六十八两。 按京城市价比按货引价格能多收一倍的关税。” 李开先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满脸不可思议大声道:“对啊!为啥以前没人想到按京城物价计税呢? 张世恒心想不光大明朝没人想到,大清朝建立的头一百年也没人想到按京城价格收税。 直到和珅兼任崇文门税官,他靠这招一年给户部上缴的白银,从六十万两提高到八十万两白银不说,私下还贪污了八十万两。 张世恒说道:“羊皮还算增值少的货物。像什么人参,鹿茸,东珠,貂皮等货物,货引价格和京城价格之间的差价更大。” 徐允真插话道:“如果崇文门钞关,统一按京城物价收缴关税。每年的关税收入岂不是能提高一倍?” 张世恒点头道:“如果按京城物价收缴关税,学生估计崇文门抄关的税收,应该在一百二十万两白银以上。” 徐允真皱眉道:“可是一旦按京城物价计税,锦衣卫很快就会发现并向圣上汇报。如果圣上责问起来咱们该如何应对?” 张世恒淡淡道:“给圣上股份,拉圣上入伙。” 紫禁城,养心殿。 或许是因为刚登基时的不愉快经历,崇祯皇帝一般上都在御书房办公。只有接见外臣时,他才会来这个直通外庭的宫殿。 崇祯皇帝接过大伴王承恩递来的参茶抿了一口。对边上站着的锦衣卫同知李若琏说道:“开始吧。” 李若琏掏出条陈开始每旬例行汇报 “礼部尚书徐光启在北大平庄租了五十亩地,种下了一些小红萝卜。据种地的农人说,这种小红萝卜名曰番薯,亩产能在十石以上,味甘,且耐旱。” 崇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据可靠消息,新任崇文门钞关轮值把总张世恒胆大包天,私自将关税提高了一倍。” “停。具体说。” 李若琏掏出一张税单递给崇祯。 “陛下请看。” 崇祯接过税单一看。 实收【同升和】商号,四万张羊皮关税,白银一千三百三十六两。 崇祯对张世恒的字印象深刻,一眼就人认出这张税单确实是张世恒本人写的。 心中不由对张世恒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可转念一想张世恒要是贪污,直接收银子不就行了,为何要在税单上填这么高的数字呢?) “李爱卿,四万张羊皮应该收多少税?” 李若琏道:“按货引计税应该是六百六十八两。 崇祯大声道:“大伴,宣定国公徐允真,昌平千户所千户张世恒觐见。” 张世恒跟着徐允真走进养心殿,刚要跪下行礼。 就听崇祯皇帝说道:“免礼平身。大伴,给定国公和张千户看座。” 崇祯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徐允真身边道:“崇文门钞关三月份收了多少税银?” 徐允真额头渗出一层细汗道:“六万零八百四十两。” 崇祯闻言脸色一黑。 “李若琏,去年三月崇文门钞关收了多少关税?” 李若琏和曹化淳早就为此通过气。 不假思索道:“四万一千二百两。” 崇文门钞关的陋习是成祖留下的尾巴,崇祯对此是默认的。 但一个月就多收了二万两银子的关税,其中必有情弊。 崇祯盯着张世恒的眼睛质问道:“张千户,你三月当值几天?” “回禀陛下,八天。” “收了多少关税?” “三万一五百七十两。” 崇祯怒极反笑。 “呵呵,你还真是个能臣呐,一人收的税比其他三人加一起还多。可有什么诀窍?” 张世恒不紧不慢的说道:“徽州茶叶二十两银子一担,京城茶叶一担四十两银子。 陛下觉得应该按二十两一担的价格收关税?还是按四十两一担的价格收关税?” 崇祯被张世恒的问题问愣了,在养心殿中踱了几步后说道:“难道以前都是按产地价格收关税?” “是的陛下。” 崇祯坐回龙椅喝了口参茶,心想朝上衮衮诸公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为何之前没人想到按本地市场价格征收关税? 张世恒真是天纵奇才,刚上任就想到了。 崇祯问道:“徐国公,今后崇文门钞关按京城市场价格征收关税?” 徐允真点头道:“是的陛下。” “那上缴户部的税银?” “每年八万四千两不变。” 第010章 面圣 崇祯闻言气得刚要发火。 徐允真接着说道:“今后崇文门钞关的关税收入,陛下可以分三成。” 继位两年多以来,崇祯已经不是刚继位时的初哥了,这两年他对手下人的操守已经有了觉悟。 “成国公你说个定数,朕不想派人去五军都督府查账。” 徐允真按商量好的说辞道:“在每年上缴户部八万四千两白银不变的基础上,每年额外给陛下四十万白银。” 崇祯对这个数字很满意,想着陕西赈灾银还没有着落。 咬牙道:“徐国公,你们把今年的四十万两银子交了,朕就不再过问此事。” 徐允真按计划趁热打铁道:“我大明有八大钞关,陛下不想在其它钞关实行新税法吗?” 崇祯当然想到了,可勋贵太黑。他不想让勋贵掺和到其它钞关来,打算派太监去各钞关执行此事。 徐允真见崇祯还在迟疑,明白皇帝还是最信任太监。 按预案说道:“陛下认为按新税法收税后,其它钞关能像崇文门钞关这样,一年给额外给陛下四十万两白银吗?” 崇祯说道:“既然崇文门钞关可以,想必其它钞关也可以。” 张世恒忍不住插话道:“陛下可以考虑引入竞争机制。” 崇祯虽然第一次听到竞争机制这个词,可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心想朕将魏逆派出的税监裁撤让文官负责收税。结果浙江茶税从天启六年的十万两,降到了崇祯二年的十二两。 文官这么明目张胆的欺瞒朕,不就是因为除了他们,朕无人可用吗? 引入竞争机制这个提议非常好,张世恒这脑子怎么长得,也太聪明了吧。 看来今后应该多多启用勋贵出身的官员,文官永远不会给朕提出引入竞争对手的建议。 崇祯微笑着说道:“张爱卿具体说说,如何引入竞争机制。” 张世恒见崇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大明八大钞关,崇文门钞关,临清关,浒墅关,九江关,北新关,河西务关,扬州关。 崇祯二年的关税收入,都在八万两白银左右。 陛下可以一半抄关交给勋贵负责收关税。 一半抄关交给宦官负责收关税。每年比较各个钞关上缴的关税数额。 谁忠谁奸,谁是能臣谁是庸才,到时候一看便知。” 张世恒引入竞争机制的说法打动了了崇祯皇帝。 最终崇祯将西河务关,临清关,浒墅关,交给勋贵负责收税。 九江关,北新关,扬州关,淮安关交给太监负责收税。 张世恒因改革税制有功,世职升为正四品昌平右卫指挥佥事。 定国公府,议事厅。 京城勋贵们济济一堂,商量如何接收临清关,河西务关,浒墅关。 张世恒默默的坐在角落里,观察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勋贵们。 心中按照勋贵们说话的逻辑性,可行性,格局,亲和力等综合素质,将勋贵们分成了人才,普通人,猪队友三种。 徐允真见大家越吵分歧越大,谁也说服不了谁。 无奈道:“鉴于大家分歧太大很难调和,我看让张世恒说说他的想法好了,毕竟按本地市场价格征税,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勋贵们都对张世恒的印象都不错,毕竟他在没损害任何勋贵利益的情况下,让全体勋贵都得到了好处。 张世恒上前先给众人作了个罗圈揖。 “各位爵爷,就落实三抄关接收事宜,我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 我在此先抛砖引玉说一遍,欢迎大家随时补充,并提出宝贵意见。”张世恒稍微停顿了一下。 勋贵们对他谦虚的说辞还算满意,纷纷让他继续。 张世恒接着说道:“首先我可以肯定的说,年底上报关税数额的时候,太监绝对不是咱们的对手。” “是啊,是啊,那帮死太监最贪心了。” “太监都是苦哈哈出身,穷怕了!贪污起来要钱不要命。” “太监手下无人可用,只能任由底下人糊弄。” 勋贵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集体吐槽用太监收税的弊端。 张世恒一句话竖立了太监这个竞争对手后,立即就把刚才吵得不可开交的勋贵们,重新团结了起来。 徐允真暗自点头心想,可惜张世恒不是英国公嫡子。 如果此子能继承英国公爵位,等老了精力不济的时候,就可以放心的将京城勋贵话事人的位置让给他了。 张世恒接着道:“和崇文门抄关被咱们京城勋贵掌控一样,其它抄关想必都有既得利益集团掌控。” “世恒说的有道理啊!” “说得没错啊!我就不信南京那帮勋贵没有插手浒墅关。” “对啊!临清抄关号称运河第一关,我就不信一年的税银才八万四钱两,关税的大头肯定被人瓜分了。” 张世恒等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后说道:“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们要想顺利掌控抄关,必须在当地找到合作伙伴。 打个比方说河西务关,咱们就可以找天津卫,天津右卫,天津左卫,这三个卫所的世袭军官合作。” “为什么要和卫所世袭军官合作?”一个勋贵问道。 “因为他们最弱。在河西务抄关中的股份不会太多。” “你怎么如此肯定?”丰成侯李开先问道。 “诸位爵爷,按规矩三品游击将军,见到七品文官都要磕头。 举人老爷一张片子,世袭指挥使也得乖乖低头。 自土木堡之变后,我朝武人地位已经跌倒了谷底,甚至到了跌无可跌的境地。 朝廷这次武举大比,取前一百名为武进士,只有一百零三人参加就是明证。” 勋贵们听得纷纷点头。 李开先道:“世恒说得在理。可天津卫所世袭军官们的实力这么弱,找他们合作能控制得了河西务抄关吗?” 张世恒笑道:“天津卫的世袭军官不行,加上咱们京城勋贵不就行了。 论身份,诸位是与国同休的爵爷,个个官职都是超品。 论钱财,诸位背靠崇文门抄关,年底分红起码上百万两。 论人手,诸位控制着五军都督府,京营四十多万军户全归咱们管,随便就能拉出十多万军队。 无论河西务抄关的掌控者是什么人,在咱们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第011章 大明钞关稽查司 夕阳西下,张世恒借着落日的余晖极目远眺。官道上空荡荡的,再不见往日车水马龙的喧嚣。 王管队凑过来眼神落寞的说道:“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京的商队一下子少了八成。 张世恒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其它班次守门时,商队也像今天这么少吗?” “咱们甲队今天收了八百五十七两,昨天乙队收了六百九十四百五三十两,前天丙队收了七百八十三两,关税收入已经连续三天低于一千两了。” 张世恒纵身挑上【追云】回头道:“王管队你盯着点,我去都督府找定国公。” 五军都督府,白虎堂。 徐允真听完张世恒的叙述后,立即将前军都督英国公张之极,左军都督丰成侯李开先,右军都督成国公朱纯臣。后军都督永康侯徐锡登,全都召集过来研究对策。 李开先听到崇文门抄关,连续三天关税收入少于一千两后激动说道:“咱们刚跟圣上承诺,每年在给户部上缴八万四千两白银不变的基础上,再给圣上内库上缴四十万两白银。 如今抄关一天关税收入还不到一千两银子,长此以往咱们不光赚不到银子,反而要倒贴银子了。 张世恒!按市价收关税是你的主意,承包抄关是你提出来的,现在关税收不上来,你给我解释下是什么原因?” 张世恒眼神在五位爵爷脸上环顾一圈,除定国公徐允真比较镇定外,其它人都流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态。 心想国家承平日久,这些爵爷也缺乏历练,今后绝不能将大事托付他们。 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诸位爵爷不必慌张,关税减少不光不是件坏事,反而是大家发财的机会。” “少收关税反而是我们发财的机会?张世恒!胆敢欺骗本爵,可没你好果子吃。”李开先吼道。 张世恒从怀中掏出等待几位爵爷来都督府开会间隙写的条陈,递给李开先。 李开先看到题目【大明钞关暂行管理条例】后先是一愣,看了一会后嘴角先是露出一抹笑容,接着又皱紧眉头,露出苦苦思索的模样。 英国公张之极见李开先放下条陈开始闭目思考,一把将条陈抢过去看了起来。 李开先睁开眼睛问道:“世恒,你草拟的【大明抄关暂行管理条例】中将未缴纳关税的商品称为走私商品。 可商品长得都一样,你如何鉴别这件商品交没交过关税呢?” 张世恒冷笑道:“这几天崇文门抄关关税收入锐减的原因很简单,一定有不少商号在城外建立了秘密货栈。 这些商号将交易放在了城外进行,商品自始至终都没经过崇文门抄关,自然也没有咱们开据的通关税票。没有税票的商品就是走私商品。” “你制定的走私商品处以应收关税十倍罚银,不交罚银没收商品的条款,在大明律上没有相应依据吧?”李开先问道。 张世恒笑道:“圣上是言出法随天子,圣上批准【大明抄关暂行管理条例】不就有法可依了。 丰城侯放心,为了天下八大抄关能顺利收到关税,圣上会毫不犹豫的批准【大明抄关暂时管理条例】。” “商人们鬼精鬼精的,他们建的秘密货栈,想必也不太好找吧?”李开先问道。 “哈哈哈!京畿九成百姓是军户,以五军都督府的名义发个悬赏告示,凡军户举报秘密货栈者,给予货值一成的奖励。 到时候咱们弄个托儿带下节奏,军户们为了发财,绝对能把京畿每寸土地都翻个底朝天。” 和张世恒预料的预料的一样,崇祯皇帝当天就批准了【大明抄关管理条例】 有了执法依据后,五军都督府立即祭出有奖举报的大招。 在托儿得到了一千两白银巨额奖励,顺利在城里买房娶媳妇,大办宴席的刺激下。 数十万京营士兵和余丁,像疯了一般翻遍了京畿的每一处角落。 上百家秘密货栈被找了出来,不少京营士兵因此发了大财。 一些商号乖乖交了巨额罚银,将货物运回了城里的仓库。 大部分缺乏流动资金的商号交不起罚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货物,被京营官兵没收。 张世恒策划的缉私行动,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经统计罚银共计六十七万余两,没收货物总价值一百二十万两有奇。 经此一役勋贵们获得了以往三年的收益。张世恒隐隐成为京城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他的能力也获得了勋贵们的初步认可。 紫禁城,养心殿。 崇祯端详着张世恒,心想天下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张世恒年纪轻轻,为何总能想出天马行空的妙招。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次缉私行动的收获应当上缴内库。” 张世恒说道:“李公公说得有一定到理。但也不尽然。 首先这些罚没的商品没有缴纳关税。应将罚没商品进行拍卖,将拍卖所得补缴关税后,剩余部分按照抄关股份进行分配。” 崇祯说道:“‘朕意已决,今后查获走私商品的罚银,皇家内库和五军都督府一家一半。稽查走私工作,今后交由锦衣卫北镇府司负责。 李开先反驳道:“我信不过锦衣卫那帮家伙。” 崇祯怒视李开先道:“丰城侯,你要抗旨不尊吗?” 徐允真赶忙打圆场道:“陛下息怒,臣看不如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共同组建一个新部门,专门负责稽查走私。” 崇祯点头道:“定国公此言老成谋国,朕准了。” 张世恒升官了,成为首任【大明钞关稽查司】指挥佥事。 世职也升为正四品的昌平右卫指挥佥事。 【大明钞关稽查司】下设二个执法大队。 第一执法大队由京营士兵组成,张世恒本想挑四百名新兵亲自训练,可任务不等人,只好把五军营左掖第二司宋成发部调来应急。 又通过丰城侯李开先,从三千营调来二乘共一百名骑兵,总算把架子搭了起来。 第二执法大队由锦衣卫组成,北镇抚司试百户陈明理,升为百户担任队长。锦衣卫人少只派了二百人。 第012章 鲁密铳和燧发手铳 崇祯四年,四月十五。 京城,江米胡同,五军都督府武库。 宋成发将一块足有五两的碎银,塞到管库大使手里。 笑道:“老侯,带我们找些能用的家伙。” 老侯笑道:“你们【稽查司】可是财神爷,真要是装备上出什么差错,兄弟们非把我凌迟了不可。” 壬字库不知道多久没人进来过,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张世恒亦步亦趋沿着老侯的脚印前进,免得扬起太多尘土。 老侯在一排摆满了灰白色长条木箱的架子前停下脚步。 上前打开了一个长条木箱,张世恒凑过去一看,箱里是一杆涂着油脂的长筒鸟铳。 宋成发眼神一亮道:“鲁密铳?” 老候笑道:“鲁密国进贡的那批早锈没了,这是赵大人仿制的那批。” “赵士祯,赵大人?” 老侯点点头。 宋成发惊讶道:“那也是三十年前的老家伙了。还能用吗?” “三十年前的老家伙,可比这几年造的火铳强多了。射程远,打得准,最主要的是,不会动不动炸膛。 宋成发摸出一张十两面值的庄票塞到老侯手里。 “老候,拜托帮我们挑四百杆成色好的。” 老侯笑道:“张佥事可是咱们京营冉冉升起的将星。我巴结还来不及呢,怎敢糊弄他。” 张世恒问道:“侯大使,大库里有没有骑马也能使用的手弩?” 老侯摇头道:“马背上比较颠簸,弩机如果误发。要在机头加装锁扣才能使用。 毕大人编撰的《军器图说》上有设计图,但没生产实物过。张佥事如果有需求,可以让工匠试着做一批。 张世恒皱眉道:“那个毕大人?毕懋康?” 老侯点头道:“正是。我想起来了,毕大人做了一批手铳,说不用点火即可击发。 魏逆看了之后也很满意,本想列装关宁骑兵的,可惜生产成本太高,最终还是被魏逆否了。 张世恒一听不用点火的手铳,心想那不就是燧发手枪。 这可是骑战的利器,比弹丸打到哪儿全凭运气的三眼铳强多了。 “老候,带我去看看毕大人做的那批样品。” 老侯笑道:“可真巧,毕大人做的那批手铳也在壬字库。跟我来吧。” 张世恒穿越前虽然没玩过古董燧发手铳,但图片却见过不少。 眼前这只手铳,和图片上马汉进贡给亨利四世的,那种机械撞针结构的燧发手铳完全不同。 这把手铳的击发方式类似于卡簧上弦。手铳击火装置下方有个小钥匙,转动钥匙可以拧紧弹簧钢片。 扣动板机后,弹簧钢片张开的力量,带动撞针碰到燧石上引燃火药…… 京郊,定国公庄园。 “呯~呯~呯~呯~”枪声不绝于耳。 火药燃烧冒出的白烟,遮住了靶子。 张世恒一连击发了二十次燧发手铳,虽然只命中了三次二十米外的靶子,但全部击发点火成功。 张世恒被震撼到了,要知道欧洲十八世纪时,随发枪的点火成功率也不到八成。 心想大明不是没有军事发明家,军事技术也不落后,甚至还世界领先。问题归根结底还在缺钱上。 定国公徐允真,英国公张之极,成国公朱纯臣,丰城侯李开先等人刚才都击发了几铳。 徐允真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铳道:“世恒,这手铳造价几何?” 张世恒说道:“据《军器图说》记载,此燧发手铳制造工时为五十七个工,合五两七钱银。物料成本为一两二钱银,合计六两九钱银。 李开先道:“不贵,不贵,咱们现在有钱了,先造一万把给三千营换装。” 徐允真道:“这种随发手铳京营只有十几个大匠能造,一个月最多也就造二十把,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列装。” 张世恒说道:“在学生看来,燧发手铳的铳管,木柄,火药仓,撞针,钥匙,铆钉等零件制造起来并不难。 唯一困难的是那个弹簧钢片的击发装置。 我想可以让技术一般的工匠制造简单的零件。 让大匠专门制造这个击发装置,然后再在组合起来。这样一来燧发手铳的产量就上来了。 并且大匠一天工钱上百文,让他制造一般工匠都能做的铳柄,铳管之类的配件也不划算。” 李开先笑道:“我说世恒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为何什么问题到你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要是三千营骑兵每人配二把这玩意,人数相同的情况下绝对能干翻东虏。 世恒,你把《军器图说》给我,我去火药局召集工匠生产。”李开先接过书就跳上马就走。 “丰城侯我跟你一起去,”张世恒也上马跟了过去。 京营匠户张老火有一手祖传的铁匠手艺,原本生活虽然称不上富足,起码也衣食无忧。 可自从天启六年王恭厂火药库爆炸,炸死大小匠头及工匠二百余人之后。 一直到崇祯三年,火药局的产量都没恢复到天启朝的一半。 火药局开工不足,张老火一个月只能开半个月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这天张老火正在家做些鞭炮补贴家用。火药局陈佥书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老张你时运来了,丰城侯和陈佥事来局里找大匠,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你,快跟我回局里。” 张老火赶忙打开炕上的钱柜,从暗格中取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塞到陈佥书手里说道:“陈大人提携之恩,小人永不敢忘。” 陈佥书笑着将碎银收入怀中后说道:“本官信的过你,不然局里这么多铁匠,我也不会第一个想到你。” 张老火跟着陈佥书一进火药局西花厅,就看到丰城侯,和一位非常年轻的四官武官坐在椅子上。 张老火赶紧上前跪倒在地说道:“小人京营匠户张老火,拜见李侯爷和这位大人。” 张世恒看着眼前这个起码有五十岁的老头道:“起来说话。” “谢大人。”张老火起身后半躬着身子低下头站在一边。 张世恒问道:“识字吗?” 张老火点头道:“识字。” 张世恒笑着将《军器图说》翻到画着燧发手铳图纸的那页问道:“张大匠,你看做这把手铳要几个工?” 张老火扫了一眼图纸道:“这玩意毕大人让小的造过,四十一,最多四十二个工。” 张世恒将《军器图说》翻到击发装置详解这页道:“张大匠,单做这个击发装置要几天? 张老火立即说道:这个弹簧钢片调校起来挺费事,要十个工左右。” 张世恒笑道:“张大匠,你有几个儿子? “三个。” “结婚了吗?” 张老火闻言面色一暗道:“老大结婚了,老二,老三还没有。” 张世恒笑道:“匠户营本官去过,一般匠户家只有二间平房,你家也一样吧?” 张老火点头道:“哎!就是因为没婚房。老二,老三才说不上媳妇。京城房价太贵,大杂院一间小平房也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张世恒盯着张老火的眼睛道:“张大匠,只要你做出一个合格的击发装置,我就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 别跟我说不划算,你可以把调校弹簧片的诀窍传授给你儿子。 击发装置一两银子一个,有多少我要多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买得起房子了,甚至能买得起一座小院。” 第013章 下套 北河沿边上的王老四酱肉馆里人声鼎沸, 张世恒刚进来,坐在角落里的陈明理站起来招呼道:“‘张公子,过来坐。” 张世恒坐下后,伙计很快上了满满一大盘,切好的酱肘子。 陈明理伸手比划道:“张公子请。” 张世恒拔出匕首,戳起一块带皮的肘子肉放进嘴里。外皮软嫩有嚼头,肉味咸香肥而不腻 陈明理端起酒杯道:“我这个穷当差的就请得起这个。张公子走着。”说罢抿了一口酒。 张世恒端起酒杯,辛辣的烧酒味直冲脑门。 抿了一小口道:“够烈!京城卖烧刀子的酒馆可不多。” “这家店老板也是从辽阳逃出来的,酿的烧酒带点家乡味儿。” “陈百户是辽阳人?” “离开家乡十来年了,也不知何时能回去。” “今生我一定会去辽东。”张世恒道。 陈明理眼神一亮道:“张公子建功立业之心,令人钦佩。” 张世恒低声道:“家父战死在萨尔浒,我去辽东是找东虏报仇的。” 陈明理红了眼圈道:“我父母妻儿皆死于东虏之手,此仇我一刻都不曾忘记。”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世恒低声道:“光喝酒可报不了仇。”说罢从腰上解下燧发手铳拍在桌上。 陈明理听张世恒出言不逊,心中升起一股邪火。 看到燧发手铳后眼睛一亮,火立马消了。 抓起手铳把玩了一会后激动道:“这手铳不用火绳点火也能击发?” 张世恒点点头。 “那儿来的?佛郎机人进贡的?” 张世恒摇头道:“京营工匠做的。” “咱们自己做的?这可是军国利器啊!关宁骑兵要是人手有二把这玩意,起码能和东虏打个平手。” “这手铳可不便宜,朝廷目前还装备不起。”张世恒说道。 陈明理意味深长的看着张世恒道:“张佥事,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张世恒戳起一块肘子,细嚼慢咽吞下肚后说道:“稽查司前一段罚没了一批货物。 徐公爷决定用处理这批货得来的银子,给京营和关宁军换装燧发手铳。 你们锦衣卫经常干抄家的活,应该有处理财货的路子吧?” 陈明理点头道:“路子当然有,无论你有多少货,我们锦衣卫都可以按市价打五折收了。” 张世恒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张百户带八十万两银子,一百辆大车,到五军都督府大库装货。” 陈明理一听八十万两银子愣住了。 支吾道:“张佥事,你给我一点时间,今天晚上我去你府上给你准信。” 张世恒用匕首串上三块肘子道:“肘子不错,酒太辣。”说罢起身走了。 陈明理将肘子打包后,出门右拐一路小跑来到西江米巷的锦衣卫衙门。 进了大门左转,来到西跨院的指挥同知执事房门口,轻敲两下屋门。 “谁啊?”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的声音传来。 “是我。” “明理啊,进来吧。”…… 李若琏听完陈明理和张世恒见面的经过后问道:“你说五折收货,张世恒没还价就答应了?” “‘他连想都没想。” “你认为张世恒为何答应得如此痛快?” 陈明理冷笑道:“京城勋贵把控的商号不下十家。真有好处张世恒会让咱们帮着出货?肯定包藏了祸心。” 李若琏道:“我也觉得他没安好心。明理你分析下,张世恒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张世恒有什么阴谋我一时猜不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五折收货的商号,最后肯定落不到好。” 李若琏点头道:“是这个理。那就别让咱们相熟的商家趟这滩浑水了。你看找谁收这批货合适?” 陈明理思索片刻道:“把这笔买卖交给【同胜合】范东家如何?” 李若琏笑道:“我看行,明理你这人选挑得好。”…… 京城,华清池。 【同胜合】东家范永斗全身通红的从高温池子中出来,躺在卧塌上喝了口加了冰糖的菊花凉茶。 “范东家,我猜你就在华清池泡澡。” 范永斗寻声望去,蹭的一下坐起来说道:“陈大人,寻我有什么急事?” 陈明里摆手示意范永斗稍安勿躁,坐到边上的矮凳上说道:“范东家,你们【同胜合】账上有八十万两银子吗?” 范永斗听到八十万两,心里咯噔一下。但陈明理既然开了口,他必须得给面子。 “小号前几天刚进了批药材。现在账上只有二十万两现银,十五万两庄票。陈大人什么时候要?我马上去找同乡调头寸。” 陈明理冷眼看着范永斗道:“准备八十万两银子,一百辆大车。明天辰时一刻前,到禄米仓胡同口五军都督府大库门口等我。” 范永斗低声道:“陈大人放心,肯定误不了您的事。” 陈明理淡然道:“不是我的事,稽查司前一段没收了一批货知道吧?” 范永斗心想太知道了,自己从辽东里进的一批人参,东珠,鹿茸等价值八万两银子的货物,就被稽查司没收了。” 可稽查司佥事张世恒是勋贵子弟,为何会让锦衣卫经手这批货物? “我和张佥事谈好了,这批货按市价五折处理给你。” 范永斗瞪大了眼睛道:“处理给我?” 陈明理笑道:“怎么,怕自己福缘浅薄,占不了这么大便宜?” 范永斗赔笑道:“陈大人您给个明示,我需要拿多少银子打通关节?” 陈明理伸出两根手指道:“两成,范东家把货卖了之后给我就行。” 范永斗真想跑到外面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陈明理能这么好心把利润让给我?想想就知道绝对不可能。 可既然把话说到这了,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把货收了。至于陈明理有什么阴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明理走了之后,范永斗赶忙穿上衣服出了华清池。 来到灯市口草帽胡同内,一座不起眼的如意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环。 一会功夫只听吱嘎一声,木门开了半扇,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探出头来道:“范东家,怎么是你?” 第014章 朝阳门外 “吉祥,曹公公回家了吗?” 吉祥让开身子道:“外面人多眼杂,范东家进来说。” 范永斗刚进院子,吉祥关上院门后立马换了副面孔质问道:“不是告诉过你,没事别来这儿吗?” 范永斗解释道:“我来自然有事,今天陈明理来华清池找我了。” 吉祥绷起脸问道:“陈明理找你干嘛?” “他要我把稽查司罚没的那批货买了。” 吉祥皱眉道:“价格呢?” “陈明理说按半价给我,而且他只要两成好处,还说事成之后给他就行。” 吉祥满脸疑惑的问道:“陈明理只要两成好处?还他么事成之后给?范东家你对此怎么看?” 范永斗摇头道:“我就是吃不准才来找曹公公拿主意的。” “那咱们去客厅等,我爹估计快回来了。” 曹化淳回到外宅时,已经过了酉时。听范永斗说完他和陈明里谈话经过后。 曹化淳想了一会后问道:“张世恒和我有点过节,他可能知道【同胜合】背后靠山是我。 你明天去五军都督府买货,如果张世恒没找你麻烦,说明这事必定有诈。” 范永斗道:“那我把这桩生意转给老乡做?” 曹化淳点头道:“转给你老乡一半,让他出面去五军都督府提货。 吉祥你去找陈明理,替范东家解释一下。”…… 都察院河南巡道佥事杨嗣昌,从京杭大运河通州码头下船后,不顾舟车劳顿,在车马行花五钱银子雇了辆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没有打尖休息,直到车夫再三哀恳求,他才同意找个车马店饮马。 朝阳门外三十里的【杨家酒肆】,是个传承百年的车马店。 店门始终敞开着,大冬天也就挂个门帘 杨嗣昌一进店就觉得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不寻常。 一个面如冠玉,身材修长,穿着灰色短打的年轻人,眼神分外锐利。 一个虽然满面风霜,看起来像个经常在外面跑的江湖人。可他看人的目光就像是猫看耗子。 锦衣卫百户陈明理看到杨嗣昌进店后,小声对张世恒道:张佥事,左右等着无聊,咱俩玩个游戏如何?” 张世恒顺着陈明理的眼神,瞄了杨嗣昌一行人两眼。 轻声道:“闲着也是闲着,陈百户想怎么玩?” 陈明理笑道:“咱俩比比眼力,看谁能猜出刚刚进店那仨人的身份。” 张世恒张开手指道:“不带点彩玩着没意思,赌五两银子如何?” 陈明理笑道:“可以,张佥事你先来。” 张世恒仔细观察了杨嗣昌他们一行仨人后说道:“那个穿灰衣的中年人右胳膊比左胳膊粗一圈,一看就是个经常抡鞭子的车夫。 那个青衣小帽,脚蹬薄地快靴的壮汉,看腰背就是个练家子。 他挑书箱的扁担两头都包着熟铁,并且一般扁担长五尺左右,他这把足有七尺长,危机关头可以当长枪用。 那个三十来岁,头戴四方巾,身穿蓝色道袍的男子应该是个官。 官职大小不好说,但他目光坚定且锐利,肯定不是辅佐官而是正印官,看他这么年轻,我猜是个知县老爷。” 陈明理一挑大拇指道:“张佥事你这识人术去东厂当番子都够格了。” 张世恒低声道:“陈百户认输了?” 陈明理笑道:“张佥事猜的有几处小瑕疵。也不能算全对。” 张世恒一听来了兴趣。 “愿闻其详。” 陈明理低声道:“那个壮汉的扁担长七尺二寸,并且一头圆一头尖,关键时刻能当雁翎枪用,民间没人练雁翎枪,这壮汉肯定是榆林贺家子弟。 那个官员面相甚是威严,眼神锐利精光四射,一看就不像经常跟上官打交道的牧守官,我猜他是巡按御史一类的监察官。” 张世恒闻言挑起大拇指道:“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佩服,佩服。”说罢掏出一只五两重的银元宝递给陈明理。 陈明理将元宝收入怀中后笑道:“术业有专攻,比骑射我肯定不如张佥事,可查案追踪你还差的远呢。”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天,突然远方传来了,“叮铃铃~叮铃铃”的铜铃声。 两人蹭地一下站起身,抄起桌上放着的腰刀窜出了店门。 杨嗣昌用眼神示意保镖贺如虎稍安勿躁,站起身跟着张世恒他们出了店门。 杨嗣昌远远的看到官道上由西往东,驶来长长的一条车队。 这些马车,车厢外罩厚厚的蓝布罩,拉车的一水是身高六尺以上的黑色骏马。 车队前后左右各有数十骑,身穿黑色劲装,背插双刀的精壮护卫。 杨嗣昌心想这是哪家贵戚省亲?端是好大的气势。 陈明理来到路中间,手持一面黑色的腰牌喊道:“停车,锦衣卫临检。” 马车缓缓停下,从第一辆车里下来个年轻的青衣太监尖声道:“永宁郡主回家省亲,闲杂人等立即回避。” 陈明理一动不动的说道:“还请公公出示永宁郡主印信。” 杨嗣昌心想永宁郡主是襄王朱翊铭长女,按说不可能来京城,这其中必然有诈。” 青衣公公喊道:“大胆!你不过是朱家鹰犬罢了,怎么敢对主人无礼。” 陈明理淡然道:“我查看郡主印信才是对她的尊敬。省的一些阿猫阿狗胡乱借用郡主的名义。” 说罢陈明理向张世恒使了个眼色。 张世恒从背包中掏出一枚竹筒,用火镰点燃后,一颗弹丸发出尖锐的鸣笛声飞向了空中。 陈明理轻蔑的看着青衣太监道:“哼,你这阉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谎称宗室出行,等着被凌迟吧。” 青衣太监一听凌迟,吓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双股间隐隐有尿液流出,一会就湿透了裤裆。 陈明理嫌弃的前行几步来到上风口喊道:“车队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马上的下马,车上的下车。” 上百名武士愣是没一人敢反抗,都乖乖的下了马,车里也下来了十几个穿锦袍的商人。 陈明里大喊道:“背双刀的好汉,是京城双刀镖局的朋友吧?” 第015章 沙船帮 一位年过四旬的武士抱拳道:“这位官爷,再下是双刀镖局总镖头王六。 我等是张总管雇来的保镖,只负责保护车队的安全,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官爷放我等一条生路。” 陈明理板着脸说道:“各位镖头站在原地等候发落,如何处置你们我说了不算,到时候自有上官负责。” 张世恒走到几个穿锦袍的商人身前问道:“你们运的什么货?” 一位四十出头的商人抢先哭诉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张世恒不屑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冤枉你了?” “小人,小人叫罗建丰,是长沙府【鹤延堂】的二掌柜。小人的货是一千斤长白山山参。” 张世恒伸手道:“把完税单给我看看?” 罗建丰哭诉道:“官爷,小的贪便宜,买的是没税单的人参。” 张世恒微笑道:“京城人参市价二十四两银子一斤。一千斤就是二万四千两银子。 按三十税一算你应补交八百两白银的关税。 根据【大明钞关暂行管理条例】偷漏关税者处以税额十倍的罚银,你还要交八千两白银的罚款。” 罗建丰闻言大喊一声。 “悔不当初啊!”随即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张世恒抬脚迈过晕倒在地的罗建丰。走到一个留着二撇小胡子的中年人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运的什么货?” 中年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打开后露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 “本人是【聚胜合】东家范永斗。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张佥事笑纳。” 张世恒接过锦盒仔细端详着说道:“这颗东珠色泽乌黑透亮,外观圆润饱满,可谓是东珠中极品中的极品!真是个好东西。 这样一颗黑珍珠价值千两以上,范东家可有所求?” 范永斗笑道:“听闻张佥事在朝阳门外设局缉私,我特意来和张佥事交个朋友。” 张世恒笑道:“范东家客气了,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以后咱们一定要长来往。” 范永斗凑到张世恒身边低声道:“今晚聚仙楼听雨阁,我请张佥事吃饭。” 张世恒摇头道:“单单吃饭我就不去了。” 范永斗笑道:“有大鱼。” 张世恒笑道:“能有多大?” 范永斗低声道:“海里来的。” 张世恒一听海鱼,眼睛一睁眉毛一挑道:“有意思,晚上我一定到。” 宋成发带着一队稽查司士兵,在不远处的庄园中待命,看到烟花信号后很快便赶了过来。 商人们心里一算账,关税和罚金加起来还不到货值的一半,交钱总比货物被没收强,便咬牙交了银子。 张世恒收完银子,给商人们开出完税单后,便将车队放行了。 商人们坐在车里,盘算着这批货的成本虽然提高了不少,但好在运回去之后还有点利润,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大家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规规矩矩交关税,再也不贪便宜买没税票的货了。 除了地上太监留下的一摊尿液,和二辆满载着银子向西而去的马车。 一切就仿佛从没发生过一般,官道上又恢复了平静。 杨嗣昌看明白了,这事从一开始就是锦衣卫设的局。 太监是真太监,但他绝对是锦衣卫派出来钓鱼执法的。 【大明钞关暂行管理条例】听起来甚是怪异,不知朝廷何时颁布的? 圣上一向以君子的道德标准约束自身,断不会做出这等与民争利之事。 朝中一定出了谄媚圣上的小人,我必须劝诫圣上废此恶政…… 醉仙居,听雨轩。 张世恒坐下后直接问道:“范东家,饭不急吃,酒不忙喝,我想先听大鱼的事。” 范永斗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小人慢慢道来。 东虏奴酋努尔哈赤兴兵以来,辽东军屯十去其九,山海关外几十万军民的口粮,大部分靠关内供应。张大人知道这笔生意有多大吗?” 张世恒淡然道:“几十万军民人吃马喂,一年粮草消耗起码得二百万石。南方丰年斗米不过一钱银,不知关外米价如何?” 范永斗拱手道:“没想到张大人谙经商之道,再下佩服。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升任稽查司四品佥事。 关外米价全年不低于二两银子一石。从南方收米厘银卖到关外,不算路途损耗的话有三倍的利润。” 张世恒心想果然是大宗商品赚钱,投资五十万两买粮,运到关外就能卖一百五十万两。 一趟就能赚一百万两白银,有这一百万两银子打底,新军架子都能搭起来了。 张世恒问道:“范东家和关宁军有关系?想拉本官一起做粮食生意?” 范永斗面色一寒咬牙道:“不瞒大人说,关外的粮食生意,我们晋商已经做了快十年了。” 张世恒怒道:“既然是你们做老的生意,还与本官说什么?难道你在消遣本官? 范永斗赔笑道:“借小人一百个胆,也不敢消遣大人! 我们晋商垄断关外粮食供应,已经是老黄历了。 从去年开始,晋商和关宁军的粮食生意,就被沙船帮抢走了一半份额。 今年开春以来,九成生意都被沙船帮抢走了。” 张世恒疑惑道:“沙船帮?” “沙船是一种吃水浅的平底船,沙船帮是长江上靠跑船拉货为生的团体。” 张世恒皱眉道:“长江上拉货的船帮,还能抢了你们晋商的粮食生意?” 范永斗苦着脸道:崇祯二年四月,沙船帮老大沈延扬率领十条沙船组成的船队,从松江出发,在海上航行了十天,把二十万石大米运到了锦州。 大人您想,海上靠风帆行驶无须纤夫拉纤,不用给沿途的钞关交税,不用等水闸蓄水。 时间只是漕运的三分之一,运费也比漕运便宜一倍,我们晋商根本无力与沙船帮竞争。”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范东家的意思是让本官去锦州建钞关,收沙船帮的关税?” 范永斗一字一句道:“张大人,如果不趁沙船帮羽翼未丰时将其扼杀。 将来南北货运改漕为海,运河上的扬州关,淮安关,临清关,河西务关就废了。 到时候大人的稽查司,不也跟着无用武之地了吗?” 第016章 汉奸的逻辑 范永斗的挑唆可以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前二天京城勋贵经过艰苦的讨价还价,终于和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的世袭军官们,就河西务钞关的股份分配达成了协议。 天津卫所世袭军官们答应回去后,马上派族中子弟来崇文门钞关学习新税法。 张世恒的担任佥事的稽查司,也会有一批天津卫所官员的子弟来学习。 在张世恒和定国公,英国公等京城勋贵制定的的计划里。 一旦河西务钞关这种模式获得成功,下一步就要在临清钞关,浒墅钞关复制这种模式。 四大抄关运转起来之后,只要拿出三分之一收入,就够练新军了。 新军士兵可以从京畿七十二卫,天津三卫,山东七卫,南京二十六卫的军户中挑选。 军官可以从京城勋贵子弟,天津三卫的世袭军官子弟,山东七卫的世袭军官子弟,南京勋贵子弟中选拔。 在张世恒制定的新军编练大纲中,新军士兵月俸一两五钱,伙食免费。 小旗官月俸五两,总旗官月俸十两,把总以上军官月俸二十两起步。 京城一般人家年开销不过十五两,小兵一年二十四两白银的军饷,足够养活老婆孩子了。 历史上所有军队,只要有丰厚的军饷,精良的装备,严格的训练,战斗力绝对可以保障。 张世恒计划先练二万新军,然后以这二万新军为种子扩充到十万人,彻底取代京营。 只要这十万新军在,五军都督府就能保证自己的话语权。 勋贵和世袭军官们对大明内忧外患的局面早有感触。 以前没有足够的财力,且缺乏共同的利益为纽带维系彼此关系。 从来没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自然很轻易的被文官们踩在脚下。 勋贵们没见识过团体的力量,只是隐隐感觉应该联合起来抱团取暖。 张世恒却知道,一旦体系建立起来,团体就会形成自己的意识,并且能够自动壮大,最终席卷天下。 张世恒认为只有释放出团体的力量,才能破解明末的困局,才能避免明末清初野蛮战胜文明的悲剧,才能让中华文明不至于清零后重新开始。 张世恒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沙船帮,是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沙船帮照目前的态势继续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大多数商人都会改漕运为海运。 到时候勋贵和世袭军官们花大价钱承包的运河四抄关,就成了赔钱的摆设。 自己建立新军从而改变中华命运的理想,就会化为泡影。 范永斗看到张世恒眉头紧皱的样子,心知自己的挑唆成功了。 以勋贵们的力量,灭掉沙船帮不能说轻而易举,但肯定能做到。 “范东家,在沙船帮插手辽东粮食生意之前,你们晋商一年运多少石粮食到辽东?” “米面杂粮合计在二百万石以上。” “价格呢?” “均价一两八钱银子一石。” 张世恒面色一变质问道:“据我所知关宁军在辽西有屯田,再说朝廷一年只给关宁军二百八十万两军饷,他们即便全都用来买粮食,也买不起二百万石粮食。 范东家,这二百万石粮食你们卖给了东虏多少?你难道不知道以米资敌者斩立决吗?” 范永斗坦然看着张世恒道:“我们确实卖粮食给东虏了。可如果我们不卖,东虏没吃的就会到关内打草谷。 关宁军,蓟州军根本挡不住东虏,我们卖给东虏粮食,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张世恒被气笑了。 “呵呵,这么说你们晋商以米资敌不光没过反而有功?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范永斗仰起头说道:“道理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从崇祯元年起,我们的粮食生意被沙船帮抢了。 狗贼袁崇焕派兵四处拦截晋商的运粮车队,没收了我们几十万石粮食。 东虏也因此没买到足够的粮食,奴酋皇太极一算粮食撑不到秋收,只能来关内打草谷。 哈哈!狗贼袁崇焕因此被凌迟处死,真是罪有应得!” 张世恒问道:“袁崇焕既然知道自己拦不住东虏。,为何不卖给东虏粮食?这样既能避免东虏南下打草谷,顺便还能捞些银子?” “哈哈哈,袁崇焕这狗贼太贪了,一石粮食居然管东虏要六两银子。 奴酋皇太极将计就计买了几万石粮食后,借此大肆宣传明国趁人之危高价卖粮。 东虏八旗兵同仇敌忾之下士气大振,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北京城下。 抢得粮食财货,用二万辆大车从北京往辽阳拉了三个来回,历时半年都没拉完。” 张世恒算是见识到了汉奸颠倒黑白的能力。 今后绝对要把这个范永斗宰了,但现在还不行,铲除沙船帮还用得上这家伙。 “范东家,你觉得东虏不是咱们大明的敌人吗?” 范永斗摇头道:“东虏和北虏一样,都是生活在化外之地,欺软怕硬的野蛮人。 大明弱他们就来占便宜,大明强他们就跪地请求互市。这世界一切靠实力说话,弱小就会挨打。人如此,国家亦然。” 张世恒盯着范永斗的眼睛道:“范东家,你不怕将来东虏席卷天下,你的子孙后代,脑袋后面拖着根猪尾巴生活吗?” 范永斗不可思议的看着张世恒道:“张大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东虏全族不过三十万人,我大明人口亿万,一人吐口唾沫也把东虏淹死了。” 落日的余光,给海面镀上了一层“金箔。” 波光粼粼的大海上,星星点点分布着归航的渔船。 弱冠之年的临怀候次子李尘羽,身着一袭白衣立在船头。 高声吟唱道:“东海波涛兴未阑,大凌河堡起新篇。又忆先祖封侯事,夜雨大洋梦里寒。” 身着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打扮的像个文人的沙船帮龙头沈廷扬。走上前笑道:“李公子今天好雅兴,这诗作得可真好。” 李尘羽感慨道:“想我李家后裔,世世代代都为恢复祖先的曹国公爵位而努力,如今已经历经九代人了。 我本已经对复爵一事不报希望,没想到东虏破口肆虐京畿已成天下大患。如果能为朝廷灭此朝食,想必陛下不会吝啬封侯之赏。” 沈延扬感慨道:“李公子志向高远再下佩服,这次赞画修复大凌河堡之功,应该能以达上听吧?” 李尘羽说道:“我这微末之功不本足挂齿。但孙总督品行高洁,必不会将我的功劳吞没。” 等把这批粮食运到觉华岛我还想去朝鲜看看。 毛帅建立的东江军,以朝鲜的铁山,定州为基地,牵扯了东虏上百个牛录的兵力。 要是能恢复东江镇,关宁防线面临的军事压力就小多了。 第017章 援辽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锦州城,辽东巡抚衙门西花厅。 蓟辽总督孙承宗,辽东巡抚丘禾嘉,共同接见了临淮侯公子李尘羽,和沙船帮龙头沈延扬。 李尘羽从怀中掏出地图铺在桌子上,拔出后脖颈子上别着的折扇指着地图道:“两位大人请看,这里是大凌河堡,这里是右屯堡,这里是沙船停靠码头所在地觉华岛。 假如东虏派出一只奇兵,绕过锦州城。从松山与杏山之间的小路直扑觉华岛。 一下就能切断锦州城,宁远城,塔山堡,大兴堡等十一个堡垒的粮道。 一旦形成这种态势,我军即便想绕道辽西补给都不可能。 林丹汗远遁察哈尔后,朵颜三部的草场已经被科尔沁人占据。 科尔沁人是东虏的盟友,通过他们的地盘运送补给,等于给敌人送粮。 觉华岛目前是我军最大的软肋,我建议立即修复大凌河堡和右屯堡,确保觉华岛的安全。 孙承宗还在沉思。 丘禾嘉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关宁军目前兵力不足,无法同时修筑大凌河堡和右屯堡,只能一个一个修。” 李尘羽道:“那就先修大凌河堡。只要在大凌河堡中驻扎五千骑兵。 哪怕东虏出兵封锁了觉华岛,我军骑兵也可以从大凌河堡出发,骚扰东虏的补给线。东虏粮食少,拼消耗拼不过我们,早晚得撤军。” 孙承宗皱眉道:“修筑大凌河堡至少需要一万五千名民夫,一万步兵军,五千骑兵。 一旦东虏围困大凌河堡,我军无力救援不说,连打通粮道给大凌河堡守军送补给都很难做到。老夫认为修建大凌河堡的时机还不成熟。” 丘禾嘉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可以在东虏围困大凌河堡之前,在堡中存下足够的粮草 一万五千民夫,一万步兵,五千骑兵连同战马。一个月有二万石粮草足够了。 咱们一次给大凌河堡运去十万石粮草。东虏想围困就让他围,看到最后谁先坚持不住。” 沈延扬接话道:“修复大凌河堡所需的一切物资,孙总督可以派幕僚去松江采购,小人保证十天时间,就能把物资运到觉华岛。” 孙承宗眼中精光一闪道:“来人,取复建大凌河堡的预案来。” 李尘羽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草案说道:“在下也写了一份复建大凌河堡,以及右屯堡的草案,请两位大人参考。”…… 张世恒正在王恭厂火药局,验收第一批交货的二千支燧发手铳。和二千支燧发鲁密铳。 突然一个蓝衣太监推门进来大声道:“张世恒接旨。” 张世恒赶忙跪下道:“臣张世恒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继续道:“圣上口谕,宣大明抄关稽查司佥事张世恒养心殿觐见。钦此!” 张世恒掏出一张五十两面值的庄票塞到太监手里问道:“这位公公,可知圣上宣我何事?” 太监看了一眼庄票面值笑道:“辽东八百里加急,东虏兵围大凌河堡。 圣上第一时间宣张大人觐见。足见张大人简在帝心,可喜可贺啊!” 张世恒走进养心殿,刚要下跪行礼。 崇祯说道:“免礼平身,大伴给张大人看座。” 张世恒这才看到,朝阳门外车马店中偶遇的那位官员,也在养心殿中。 崇祯指着那位官员说道:“这位是都察院巡道御使杨嗣昌。 杨爱卿,这位是大明抄关稽查司佥事张世恒。” 杨嗣昌冷眼看了张世恒一眼道:“张大人,蓟辽总督孙承宗八百里加急上报,东虏三万大军包围了大凌河堡,将我军三万军民困在堡中。 孙督军已经下令蓟镇官兵在山海关集结,然后汇合关宁军共同出击救援大凌河堡。 孙总督认为我军兵力不足,上书圣上请求增兵。听圣上说张大人策论写得很好,你来分析下朝廷该如何应对?” 张世恒说道:“圣上,臣请上辽东舆图。” “大伴,把辽东舆图拿来。” 王承恩很快将舆图拿来,铺在御座前的条案上。 张世恒走上前一看,舆图那画的是相当写意。没有等高线,没有比例尺,只能说聊胜于无。 他仔细看了看舆图,看到宁远城下面的觉华岛后。脑海中闪过范永斗说的话,沙船帮从松江出发十天即可航行到觉华岛。 再一看觉华岛正北方向,大凌河堡,和右屯堡都标注了废弃。 张世恒立即明白了为何孙承宗要修大凌河堡。也知道了为何东虏不能任由明军将大凌河堡修复。 他手指觉华岛说道:“圣上,此岛是我军之枢纽,万不可有失。为保证此岛安全,大凌河堡非修不可。 臣需要两个情报,才能做出下一步判断。 崇祯眼中精光一闪道:“那两个情报。” “第一,臣想知道大凌河堡中有多少粮草。 第二,臣想知道东虏储备的粮草,能支撑三万大军出兵多久?” 杨嗣昌接话道:“辽东巡抚丘禾嘉上疏说,给大凌河堡输送了十万石粮草。足够三万军民食用半年。 据锦衣卫线报,东虏三大粮仓中有一半是满的。至少可以维持三万兵力出兵一年。” 张世恒闻言放松了语气道:“圣上,既然大凌河堡中的粮食足够守军支撑半年。我军就有充沛的时间调动军队支援大凌河堡。 京营一个月之内能整训出一万步军五千骑兵出战。” 杨嗣昌说道:“京营能出兵自然最好,目前兵部准备调山东巡抚孙元化训练的二万新军去支援辽东前线。但户部拿不出二十万两银子的开拔费。” 张世恒看着崇祯迫切的眼神赶忙说道:“稽查司账上有三十万两白银。按比例应给给陛下十五万两,既然军情紧急就全拿去应急吧。” 崇祯欣慰的点了下头没说话。 杨嗣昌看向张世恒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 张世恒突然想起了沙船帮说道:“杨大人,请问孙巡抚训练的新军驻扎在何处?” 杨嗣昌随口道:“登州。” 张世恒说道:“登州卫紧靠大海,可以走海路直航觉华岛支援辽东。速度比走陆路快得多不说,也能省下一大笔路费。” 崇祯疑惑道:“走海路?” “陛下,如今关宁军的军粮都是走海路运到觉华岛的。” 第018章 阅兵 辽东战事起,打乱了京城勋贵们原本制定的新军训练计划。 抄关改革后财大气粗的五军都督府,开出了每月二两军饷,战死一百两抚恤金的高价。 从京营选出了一万名步军,二千名骑兵,混编为选锋军。 选锋军下辖六个火铳兵司,每司下辖二个步兵营。每个步兵营下辖五个步兵队,每个步兵队下辖十个小旗队,每个小旗队十名士兵。 三个刀盾兵司,人员配置同火铳兵司,只是武器从火铳换成了刀盾。 两个骑兵司,每个骑兵司下辖两个骑兵营,一个骑兵营下辖五个骑兵队,一个骑兵队下辖两个骑兵乘,一乘五十名骑兵。 一个炮兵司,下辖二个炮营。每个炮营有二十辆偏厢车,每辆厢车上配有大连珠炮一门,盏口炮一门。 京营第一勇将丰城侯李开先担任前军都督,张世恒被李开先特意调入军中,担任参军兼第一骑兵司指挥使。 “呯呯呯!”火铳声不绝于耳,火药燃烧时散发的白烟遮天蔽日。 张世恒忍着呛人的硝烟道:“李爵爷,这样列阵不行啊!一旦东虏不顾伤亡用骑兵冲阵。我军即便让刀盾兵上前恐怕也顶不住。” 李开先看着张世恒道:“世恒你说该怎么办?” 张世恒脑海中回忆着前世看过的战争电影。 好像线列步兵是靠刺刀吓唬战马,阻挡骑兵冲阵的。 现在的火铳枪管连钢材都算不上,只能叫做熟铁。其坚韧程度承受不住刺刀做出戳击动作。 “爵爷,要不咱们把刀盾兵换成长枪兵试试?” 李开先皱眉道:“长枪兵防不住东虏的弓箭吧?” “可以给长枪兵披甲。” “给士兵披甲?” 张世恒笑道:“爵爷,咱们现在有银子,买的起三千副铁甲。” “哈哈哈!我忘了,咱们现在有钱了。” 现做铠甲来不及,五军都督府直接开出三十两白银的高价,从京城勋贵和世袭军官手中,收购了三千副铁甲。 张世恒看着前方穿着各式铁甲,手持长枪列队的士兵,感觉就像一群军官组成的乌合之众。 “驾!” 张世恒轻点马腹带头冲了出去,后面的四乘骑兵,也加速向军阵冲去。 宋成发在骑兵离战阵二百米时大喊道:“上枪。” 第一排士兵原地蹲下,将七尺二寸的长枪枪头戳进土里,枪杆与地面呈四十五度,枪尖斜着向前方伸出。 离枪阵还有不到三十米时,张世恒明显感觉到【追云】有些畏惧,前方那一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枪尖。 他狠下心用镶在靴底的马刺,刺了一下【追云】的腹部。 【追云】吃痛之下长鸣一声后向军阵冲了过去。 离军阵还有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乌云】发出一声稀溜溜的鸣叫后,转头横向跑了起来。 张世恒心想,看来想让骑兵冲阵,事先要把战马的眼睛蒙住才行。 可一旦战马蒙上眼睛,即便有骑手在马上操控,速度也会大打折扣。 第二次实验时,张世恒让木匠做了一排木架,将长枪固定在木架上。 李开先率领骑兵进行了第二次冲阵,确认了战马确实畏惧亮闪闪的枪头,本能会做出避让动作。 崇祯四年,五月初一。 京城,德胜门外北校场。 张世恒骑马跟在崇祯皇帝身后,检阅了全副武装的先锋军。 耳中听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 看着士兵们因为见到皇帝,激动得双眼饱含热泪的面孔。 张世恒终于理解了这个时代的人民,骨子里对皇帝的崇拜。 对于百姓来说皇帝不光是权力的象征,还有几分神灵的崇拜。 在崇祯四年这个时候,虽然大明王朝已经是条四处漏水的破船,但对底层百姓而言,他依然是个庞大的帝国。 脑子正常吃得上饭的普通人,绝不会跟着野心家造反。 每经过一个司的方队,张世恒都会喊一句。 “我大明!” 士兵们竭尽全力的回答道:“威武!” “我大明!” “威武。” “我大明!” “威武!” 崇祯皇帝检阅完选锋军后,低声对张世恒道:“军情紧急这次就算了,朕下次检阅时,长枪兵一定要披挂统一的铁甲。 堂堂大明京营选锋军的士兵,连统一制式的铁甲都配不齐太丢人了。” “陛下,五军都督府的工匠正在拼命赶制铁甲。四月十五出征前应该能凑够二千副。” 崇祯点点头。 “出征前还有其它装备不足吗?” “没有了陛下。” 此时校场外驶来五辆马车,停在校场北边的阅兵台前。 从车上下来五名穿着衫裙的年轻宫女。一个个长得明艳动人,不施粉黛就足以倾倒众生。 大汉将军们齐声喊了三遍。 “陛下发内币六万两劳军,不分官兵每人五两白银。” 官兵们都愣住了,大家从没经历过战前赏赐的好事。很多人甚至从没领到的过皇帝的赏赐。 校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甚至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都显得异常突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突然之间响彻云霄。 士兵们喊得声嘶力竭,很多人喊得带出了血丝,才不得不停止。 按照检阅顺序,依次上前领取赏赐。 几乎没有士兵在意宫女的美貌,大家拿到银子后先是亲吻几下,然后小心的收进怀中。接着又拿出来看看,亲几下后再次收入怀中。 张世恒也上前领了一锭五两重的小银元宝,无意中翻了个个儿。看到元宝底下戳了四个字【武运长久】。 我去!崇祯用心了啊!皇帝收买人心的天赋这么牛逼吗? 这让士兵们今生怎么可能忘记皇帝的恩惠! 张世恒暗自吐槽,崇祯皇帝用区区六万两白银,就获得了选锋军士兵的绝对忠诚。 金钱拥有魔力,权力拥有力量。神灵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更在金钱和权力之上。 集金钱,权力,神灵三位一体的大明崇祯皇帝的祝福。对于一个小兵而言,足够让他无畏赴死了。 张世恒暗自告诫自己,崇祯收买人心的手段太厉害。一定要想办法限制皇帝的权利。 第019章 出征 崇祯四年四月二十日,大明太傅孙承宗出山海关三十里,迎接丰城侯李开先率领的京营选锋军。 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李开先快步上前说道:“选锋军都督李开先,率领骑兵二千名,火枪兵六千名,长枪兵三千名,炮队一千名。 共计一万二千名官兵支援大凌河前线。现已列队完毕,请孙太傅检阅。” 身穿大红官袍,须发皆白,一双眼睛依然精光四射的孙承宗。 看到选锋军士兵穿着簇新的大红战袄,围着棕色牛皮护腰。头戴崭新的铁制笠盔,脚蹬牛皮战靴。 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往那一站,一股霸气扑面而来。不禁心花怒放。 满面笑容的说道:“好!好!好!李爵爷练兵有方,选锋军真是一支精锐。 李开先笑道:“全仗陛下圣明,五军都督府后勤保障有利,本爵不敢居功。” 孙承宗看到选锋军确实精锐后,决心进行一场军事冒险。 崇祯四年四月初,他与辽东巡抚丘禾嘉,就大凌河筑城一事产生了分歧。 孙承宗认为目前前线兵力不够,一旦大凌河城被围困,蓟辽二镇没有足够的兵力救援。 丘禾嘉则说后金粮草不足,无力长期围困。进攻可以消耗东虏粮草,使其无力再次破口。 孙承宗虽然最终同意了丘禾嘉重筑大凌河城的计划,但心里一直担心筑城部队被东虏大军包围。 果然和孙承宗预料的一样,东虏不肯坐视明军修复大凌河堡,派兵将其包围起来。 孙承宗收到消息后,立即发出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奏请崇祯皇帝派兵支援。 前线目前的态势是,辽东巡抚丘禾嘉派出的前锋总兵祖大寿部四千步兵,四千骑兵共计八千人。 宁远副将何可纲部六千步兵,以及修筑大凌河堡的一万五千名民夫,共计三万人,被东虏围困的大凌河堡。 包围大凌河堡的东虏军队为八旗披甲兵一万二千人,八旗余丁六千人,包衣阿哈一万二千人,共计三万人。 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蓟辽总督孙承宗在山海关誓师出征。 他统领的部队有选锋军部一万二千官兵。练兵总兵吴襄部四千名骑兵。山海兵总兵宋伟部四千名车营士兵。 共计二万名士兵,以及一万二千名民夫。 行军途中,陆续有蓟镇的副将参将带着精锐家丁和战兵来和大部队汇合。 崇祯四年四月三十日,大军到达锦州。 汇合了从海路增援的登莱新军孔有德部后,全军战兵超过三万五千人。 此时奴酋皇太极率领的东虏大军,已经包围了大凌河堡一个月。 张世恒走进辽东巡抚衙门大堂,看到身穿大红官袍的蓟辽总督孙承宗,辽东巡抚丘禾嘉,端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 他默默走到下首位置站好,心中暗自发誓,今后一定要打破目前这种文贵武贱的局面。 战争是武人的事,凭什么要武人听从文官的安排, “状元郎腰上别的手铳能给某看看吗?”。 张世恒转头只见一位身披亮银甲,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帅哥,微笑着朝自己说道。 他拔出燧发手铳递给年轻帅哥道:“敢问阁下是?” 年轻帅哥接过手铳,立即低头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随口回应道:“我是山海关练兵都司吴三桂。可惜我军务在身没时间参加大比,不然武状元还不一定花落谁家呢。” 张世恒心想原来大汉奸吴三桂年轻时这么帅,果然人不可貌相。 张世恒不忿道:“不服咱俩会后去校场比划比划,项目随你挑。” “好!我还真想领教下状元郎的功夫。” “啪!” 辽东巡抚丘禾嘉待与会官员到齐后。用木尺在条案上狠狠拍了一下。 待众将安静后,指着墙上的舆图说道:“据斥候回报,东虏对大凌河堡采取了四面合围之势,因此兵力比较分散。 我军此次出击不求歼敌,只要给大凌河堡送去二万石粮草就算完成任务。” 孙承宗皱眉道:“丘巡抚,二万石粮草只够大凌河堡的官兵吃一个月,数量太少了吧?” “孙太傅,运送多少粮草给大凌河堡并不重要。 只要证明我军有支援大凌河堡的能力,奴酋皇太极就会明白再围困大凌河堡不过是徒费粮草,到时候只能选择撤军。 最近几年天气越发寒冷,东虏抢占的耕地虽然多了,但粮食产量却在逐年减少。 从天启六年开始,东虏大仓从未装满过。 动员三万大军进行六个月的军事行动,已经是东虏的极限。 针对东虏缺粮的弱点,我军要逐步向东虏控制方向修筑堡垒。 东虏如果出兵,我军就依托堡垒防守消耗其粮草。 东虏如果不出兵,我军就从城堡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东虏的八旗农庄。 八旗农庄耕种者,皆为东虏掳掠的大明百姓。我军将百姓救回大明也算功德无量。 如此一来我军堡垒周边的八旗农庄,因无法进行正常的农业生产只能放弃。 我军依托现有堡垒,持续向东虏腹地推进建设新的堡垒,逐步蚕食东虏的地盘。 这个过程或许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将东虏赶回深山老林。 一旦东虏没有足够的粮食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 即便八旗兵再能打,对朝廷也不过是疥癞之患罢了。” 张世恒听完丘禾嘉的分析,觉得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员,起码战略眼光还是不错的。 可惜明军野战实在太拉,无法贯彻他的战略意图。 李开先问道:“某看舆图锦州在大凌河堡以西,东虏必然在大凌河堡西侧方向布下了重兵。 某认为可以派出一支骑兵,绕行松山从大凌河堡东面发起佯攻。将东虏机动部队引走。 东虏多骑兵,机动力比我军强的多。很容易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 因此想办法将东虏机动兵力调走,是救援行动能否获得成功的关键。” 丘禾嘉点头道:“李侯爷说得确实是用兵之道。可惜关宁骑兵的战马比不上东虏的战马。 担任佯攻任务的骑兵恐怕很难撤回来。 关宁骑兵多是打老了仗的老行伍,如果让他们执行这等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会炸营的。” 张世恒站出来大声道:“某选锋军骑兵第一司指挥使张世恒,愿率我司官兵执行佯攻任务。” 孙承宗眼中精光一闪夸赞道:“张指挥使真是我大明忠肝义胆的好儿郎,此次大凌河决战,本官给你记第一功。” 张世恒大声道:“陛下对卑职的知遇之恩永世难忘,卑职只有竭力报效,以求回报陛下万一。” 第020章 利诱 当天晚上山海关练兵总兵吴襄等关宁军将领,宴请了选锋军都督李开先,登莱新军参将孔有德,选锋军骑兵司指挥张世恒等客军将领。 酒过三巡后吴襄说道:“李爵爷,你给兄弟交个实底。选锋军是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厉害。” 李开先笑道:“选锋军士气没得说,装备也算精良。只是见过阵仗缺乏历练,到时候还请诸位将军帮着压住阵脚。” 吴襄笑道:“那是自然。只要选锋军和宋总兵的车营能顶住,我的骑兵一定盯死了东虏的骑兵,绝不让他们抄你们的后路。” 众将借着酒劲,拍胸脯赌咒发誓,许下了上战场之后一定守望相助的诺言。 张世恒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对他们的话一句都不信。 关宁军卖起队友来根本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去年东虏破关,祖大寿卖了满贵率先撤退。 历史上松山之战时,吴三桂也丢下统帅洪承畴和步兵,带领骑兵率先逃跑。 孔有德历史上先当叛军反叛朝廷,后来又投靠了东虏,成为三顺王之一。 张世恒觉得这场战争只能依靠选锋军的士兵。至于友军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美少年吴三桂,露出六颗洁白的牙齿微笑着问道:“李爵爷,听说崇文门钞关提高关税后,收入增加了一倍?” 自古财帛动人心,众将一听这个话题眼神都是一亮。 李开先笑道:“哈哈哈!钞关收入确实多了些。这是世恒想出来的主意。让他跟你们说吧。” 吴三桂笑着问道:“张指挥,给我们介绍下钞关如何运作可以不?” 张世恒一直惦记着如何灭掉沙船帮。听到吴三桂的话后脑海中立即蹦出一个念头。 张世恒笑道:“现在崇文门钞关有一百五十名天津三卫的军官子弟在实习。 【大明钞关稽查司】也有五十名天津三卫的军官子弟在实习。” 吴三桂疑惑道:“世恒,天津三卫的军官子弟,为何会到崇文门钞关实习?” 张世恒淡淡的说道:“圣上把河西务钞关交给我们京城勋贵管辖了。 诸位爵爷商量后,深感我大明武将地位越来越低的原因,是军队后勤完全掌控在文官手里。 二品总兵看到七品兵备道也得率先行礼,三品游击更是得行跪拜礼。 宁远伯战功赫赫冠绝古今,仅仅因为和巡抚李松大堂并坐,就被弹劾去职。 李成梁在关宁军将领心中如同神灵一般,想到他老人家都被文官打压。众人不由得义愤填膺。 吴三桂大骂道:“诸位谁没被文官漂没过军饷物资。圣上对咱们这些武人没话说,坏就坏在了这帮文官手里。 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本来足够,经过文官们层层盘剥,到咱们手里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军汉都以为咱们克扣他们的军饷。其实那点银子咱们要是克扣了,士兵们全得饿死。 文官这帮坏种使了坏,却让咱们背黑锅。这狗屁军官当得真他么憋屈。” 草!这狗屁军官当得忒没意思了,咱们提着脑袋给圣上卖命,好处却都被狗草的文官拿了。”孔有德怒吼道。 “草!咱们手里握着刀把子,要不是怕圣上操心,我早他么给这些文官颜色看了。”山海关总兵宋伟吼道。 张世恒心想你们这些怂货也就是借机发泄发泄,有一个算一个看见文官都得跪。 大声道:“咱们说破大天都没用,钱袋子掌握在文官手里。 他多给你漂没一成军饷,士兵们吃会不上饭,一旦哗变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武将。” “世恒,我看选锋军士兵从装备到精气神,明显比我们关宁军高出一大截,难道你们给士兵发了足饷?” 张世恒淡淡道:“长枪兵每月一两八钱银,火铳手每月一两五钱银,骑兵二两银。选锋军成立以来,军饷始终足额发放从不拖欠。” 吴三桂瞪大了眼睛道:“那客军发双俸的规矩你们也执行?” “当然,从进入山海关那一天起,选锋军士兵就拿双俸。” “圣上发内币劳军了?” “不算圣上赏的,都是我们京营自己掏钱。” “崇文门钞关这么来银子吗?” “反正支撑选锋军开销没问题。” 吴襄咬牙道:“张指挥,你看我们关宁军能不能建个钞关?” 张世恒心想老子废了半天唾沫,就为了等你这句话。 “朝廷一年往关宁砸三百八十万两银子,不都得换成物资运到辽西。 在辽西物资转运基地觉华岛设个钞关,一年收十几万两白银还是没问题的。” 关宁军众将被十几万两白银砸晕了。江南鱼米之乡的上田,不过三十两银子一亩。 花九千两银子买三百亩地,就能支撑起一个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 关宁军目前还没发展成崇祯十一年之后的屯田军阀模式。 练兵总兵吴襄是众将中最有经商头脑的,走私铁器粮食给蒙古人,克扣士兵军饷,能赚钱的事样样不落,一年不过结余三千两银子。 孔有德别看是三品参将,更是穷得连媳妇都没混上,激动得红着眼睛道:“皇上他老人家能同意在觉华岛开钞关吗?” 张世恒淡淡道:“呵呵!国朝对东虏可以说败多胜少,宁远大捷不过斩首二百多级。 东虏破口掠走京畿十多万百姓,是圣上登基以来受到的最大挫折。 陛下心里积攒的怨气始终无法发泄,只要咱们这次能打个漂亮仗,在觉华岛开钞关绝无问题。” 众将一想对啊!崇祯皇帝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刚登基就灭了九千岁魏忠贤,惩治了上千名阉党。威望一时无量。 结果被东虏破口肆虐京畿大半年,掠走十多万百姓后,从容撤出关外。 各地勤王军说是合力将东虏赶走的,但一百四十七颗首级的战果,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众将觉得崇祯皇帝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借着底下人的说辞麻痹自己,免得太憋屈罢了。 皇帝就是神!你让神一时不痛快,神让你一世不痛快。 如果这次战役能打个斩首数百级的漂亮仗,替崇祯皇帝出口恶气,开个小小钞关还真不是个事。 第021章 斥候战 “呯呯呯!” 随着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响起,漫天的硝烟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吴三桂激动得冲张世恒喊道:“选锋军用的火铳不需要点火就能击发?” 张世恒淡淡道:“吴守备稍安勿躁,继续看。” 火铳兵射击之后,拽出脖子上挂着的小毛刷,将火药仓内的的残渣清扫干净。 接着从牛皮腰带右侧挂着的皮包中取出一只小铜管。拔开铜管上的木塞,将火药倒进火药仓。 然后从牛皮腰带左侧挂着的皮包中,摸出一颗弹丸塞进枪管内。 最后从皮套中抽出一根通条,将弹丸捅到枪管底部与火药仓相接。 随着火枪兵扣动扳机。 “呯!”枪口冒出一股白烟,弹丸再次被发射出去。 关宁军众将张大了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好一会之后孔有德才哆哆嗦嗦的说道:“这,这也太快了吧!我刚才数了下,士兵从清扫火药仓到发射只用了十五息!这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登莱新军最熟练的火铳手,发射一次至少也要三十息。” 吴三桂激动道:“燧发枪不用火绳点火,比普通火铳发射快五息。 那个小铜管装的正好是一次发射的药量,起码能省五息。 弹丸大小一样和枪管严丝合缝,不用垫布片省五息。 京营不愧是禁军,从各方面来看都碾压我们地方军啊!” 李开先在众将的恭维声中,得意洋洋的笑着。心想老子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土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选锋军强大无比的火力,让众将放下大半的担心。 觉得这次送粮行动,只要稳扎稳打,怎么也不至于大败。 崇祯四年五月三日,孙承宗点齐人马,总计三万九千名战兵,一万一千名辅兵。共计五万大军,从锦州出发,浩浩荡荡的向东方大凌河堡而去。 孙承宗骑着一匹老马走在荒芜的黑土地上,看着身边威武雄壮的大军不禁感到心潮澎湃。 天启五年他率兵北伐耀州,结果在三岔河被东虏半渡而击。 起因是马料银已经三月未发,斥候马瘦根本跑不动。 斥候擅自将原本二十里的警戒范围改成了五里。 因为警戒范围不够,以至于东虏骑兵突袭时,士兵根本来不及披甲最终被东虏一举击溃。 此战成了孙承宗心中永远的痛,他原以为今生不会再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看到选锋军如此精锐,孙承宗决定赌上自己的身后名,进行一次军事冒险。 张世恒带领一千名骑兵,已经提前一天出发,此时他已经带队迂回到了大凌河堡的南面。 十七岁的正蓝旗步甲阿福尼,骑着马紧紧跟在哥哥瓦音布后面。 突然!瓦音布提起缰绳勒停战马说道:“前方有马蹄声,大家打起精神来。” 锦州和大凌河之间原本都是卫所的耕地,树木极少以至于视野非常开阔。 瓦音布很快就发现前方二里外,有一队穿着大红战袄,外罩黑色皮甲的明军斥候。 因为带着小弟出征,瓦音布犹豫了一下打算后撤。 没想到一贯柔弱的明军,看到本方后居然打马冲了过来。 自诩武勇的瓦音布见敌人冲锋当然不肯认怂。 大吼一声:“跟老子杀光这些明狗!”骑马向明军发起了冲锋。 阿福尼骑马跟在哥哥身后,向明军心里兴奋的想着,就让明狗的头颅衬托我阿福尼的武勇吧。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 瓦音布不打算射箭。骑在全速疾驰的战马上,想射中疾驰而来的骑兵,命中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眼看着离明军还有不到二百米,瓦音布右手摘下挂在马鞍上的长枪,左手抽出马刀。 阿福尼还没有掌握在马上使用长枪的技巧,他右手抽出马刀,斜着伸了出去。 双方距离不到一百米时,瓦音布看到明军左手持马刀,右手却没拿着关宁军惯用的三眼铳,而是拿着一把短铳。 这些身着黑色皮甲头戴铁制笠帽的明狗绝对不是关宁军。一会定要生擒几只问问他们的来历。 双方距离很快拉近到二十米。 “呯呯呯!” 明军十把燧发手铳进行了一轮齐射,三名鞑子被击落马下。然后双方极速的错身而过。 战马是很聪明的动物,一般情况下都会提前做出预判,避免与对面的战马相撞。 双方战马一错蹬的功夫,阿福尼用马刀划过一名明军的胳膊,在双方速度加持下,瞬间将明军的胳膊斩断。一丝血线飞进了他的右眼。 阿福尼赶忙抬起胳膊擦了下眼角,再一看身边只剩下了四骑。 “我大哥呢?谁看到我大哥了?”阿福尼怒吼道。 “拨什库中枪了,我眼看着他摔下了马。”一名骑兵说道。 “明狗短铳太厉害,咱们还是先撤吧。”牛录里的老油条,三十多岁还是普通马甲的德勒哈说道。 阿福尼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大哥报仇。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报仇的机会极其渺茫。 他鼓起勇气大说道:“这股装备了燧发手铳的明军肯定不是关宁军。 咱们必须抓一个活口上报旗主。不然旗主肯定会以贻误军机罪处置咱们的。大家谁也不想家人成为包衣阿哈吧? 我八旗勇士面对十倍百倍的敌人也不增惧怕过。 难道今天大家要被同等数量的敌人吓的不战而逃吗? 有卵子的跟我冲,杀光对面的明狗。” 阿福尼说罢,纵马向对面的明军冲了过去。 其余三名八旗兵想都没想就跟着阿福尼冲了出去。 德勒哈犹豫了一下,心想如果我战死了老婆孩子都得跟着饿死。 德勒哈调转马头逃走了,心中盼望着明军最好将阿福尼他们全部杀死。 张世恒现在心脏还跳得厉害。 作为各自队伍冲锋的箭头,瓦音布和张世恒都将对方定为自己的攻击目标。 张世恒手铳发射的弹丸并没有打中瓦音布。 以瓦音布娴熟的马枪技巧,将张世恒挑落马下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另一个明军斥候发射的弹丸,正中瓦音布的脑门,将他带回了长生天的怀抱。 第022章 首胜 张世恒回味着刚刚那生死一线的感觉,心中非但没觉得恐惧,反变得异常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激动得心情,调转马头看到四名东虏骑兵向本方冲了过来。 张世恒将马刀插入刀鞘,拔出第二把燧发手铳喊道:“兄弟们,银子上来了!跟老子去砍!”说罢打马向东虏冲了过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张世恒看到为首的敌人是个年轻人,将手铳插回皮套,摘下了马鞍上的套马索。 阿福尼被对面明狗扬起套马索的举动激怒了,紧握马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砍下对面明狗的头颅。 “呯呯呯!” 明军扣动扳机过后,东虏这边只剩下了三骑。 阿福尼斜着身子尽量伸长手臂,马刀瞄准了张世恒的头颅。 张世恒扔出的套马索被阿福尼一刀斩断。急忙施展一个铁板桥险险躲过砍向自己脖子的马刀, 吓出一身冷汗的张世恒掏出手铳,回身就是一枪。 弹丸击中了阿福尼战马的后腿,高速驰骋的战马瞬间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阿福尼来不及将双脚抽出马镫,被战马连带着狠狠得摔在了地上。 张世恒不紧不慢的骑马过来,挥出套马索套住了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阿福尼。 他兴奋的看着人生中头一次抓到的俘虏。 问道:“嘿,会说官话吗?” 阿福尼死死盯着套住自己小白脸,咬紧牙关不说话。 “不说话是吧,那我就把你拖回去。” 张世恒说罢调转马头,像拉犁一样拖着阿福尼往回走。 被马拖着走虽然全身都痛,但这点痛苦跟大哥惨死,自己被俘的欺辱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阿福尼此刻只求速死。 凭借着燧发手铳,明军在这次斥候战中大获全胜。斩杀八名东虏,俘虏一名东虏。本方只死了二个人,轻伤一人。 士兵们熟练的割掉了东虏的头颅。将东虏的武器和铠甲用牛皮绳捆在马上。 带着六匹徘徊在主人尸体身边不愿离去的战马,向临时营地而去…… “报!张指挥在大凌河城以南二十里处,侦查敌情时遭遇东虏斥候,奋战之后斩首八级俘虏一人。” 孙承宗瞪圆了双眼看着斥候,根本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 斥候解下马上绑着的牛皮口袋,咕噜噜从里面滚出了几颗人头。 孙承宗看到首级的头发大部分被剃光,只留下后脑勺周围一小撮头发扎成小辫, 颗颗首级面目狰狞,下颌骨宽大一看就经常啃骨头吃肉。头皮因长年暴露在阳光下颜色红里透灰. 不像汉人因脑袋上有头发遮盖,头皮呈奶白色,肯定是真鞑首级无疑。 孙承宗督师辽东十数年,对于东虏战斗力非常了解。 东虏斥候都是由八旗精锐组成,拨什库往往是巴牙喇兵,战斗力极其强悍。 张世恒不愧是圣上钦点的武状元,果然勇冠三军。 两行热泪从孙承宗双眼滑落,无怪乎老人如此激动,他于天启五年组织发动了耀州之战。 结果本方死亡被俘上万人,连一颗东虏头颅都没有斩获。这等奇耻大辱,压在他头上已经七年了。 孙承宗之所以年过古稀,还要发动这次大凌河堡之战。就是想通过一场胜利一雪前耻。 张世恒献上的八颗首级如同一针强心剂,一下子令老人家壮怀激烈,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孙承宗大声道:“传令吴总兵,加派十队斥候侦查敌情。传令宋总兵展开车营随时准备接敌。”…… 出乎德勒哈意料,满洲正蓝旗主,五贝勒莽古尔泰听完他的汇报后,并没有用鞭子抽他。 莽古尔泰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们遇到的明军斥候,人人手持一柄无需点火就能发射的手铳?” 德勒哈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地面说道:“是的五贝勒,瓦音布就是被这种手铳打死的。” 莽古尔泰厉声道:“德勒哈,抬起头来看着本贝勒。” 德勒哈只好抬起头,却不敢和五贝勒的眼睛对焦。 莽古尔泰死死盯着德勒哈的眼睛问道:“阿福尼组织第二次冲锋的时候,你为什么因胆怯而逃走?” 德勒哈明白此时一个回答不好自己就会死。 为了老婆和孩子,他鼓起勇气看着莽古尔泰的眼睛。 “贝勒爷,奴才逃走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身为斥候汇报敌方情报才是首要任务。 我当时要是跟随阿福尼冲锋,谁来向贝勒爷汇报明军的情报呢?” 莽古尔泰足足盯了德勒哈十余息。 “你这次做的不错,记三个首级功。马上跟本贝勒去向大汗汇报。” 满洲第二任大汗爱新觉罗·皇太极,长得不像其他兄弟一般粗鄙凶猛,而是酷似其母满洲第一美人叶赫那拉·孟古哲哲。皮肤白皙,眉清目秀。 天启六年老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因宁远之战失败抑郁而终后。二贝勒代善和五贝勒莽古尔泰为争汗位,闹的势如水火。 莽古尔泰斗争失败见自己得不到汗位,就挑唆大妃阿巴亥为努尔哈赤殉葬,妄图推举努尔哈赤十四子,年仅十五岁的多尔衮继承汗位。 代善不愿见到正蓝旗和两白旗结合,只好转而推举八贝勒皇太极继承汗位。 皇太极自幼喜好读书,性格温和待人和蔼,在家族中人缘很好,莽古尔泰也就同意了。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皇太极即位伊始,就亲征察哈尔取得了敖木伦大捷。 征服察哈尔的次年也就是崇祯二年,皇太极又率军绕道察哈尔,突入大明内地。 缴获的金银布匹,铁器农具,粮食药材等物资,用三万多辆大车连续往盛京运了三次都没运完。 俘虏的汉人奴隶更是多不胜数,所有出征的战士都至少分到了一对男女。 一连串的胜利令皇太极获得了族人的拥戴,也奠定了皇太极的权利基础。 他开始不满足于四大贝勒议政的部落原始民主制度。妄图拥有汉人皇帝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当皇太极得知明军开始重筑大凌河城时,觉得这是一次巩固自己权利的大好机会。 主持大凌河城筑城的将领,正是当初在宁远击败老汗的祖大寿。如果自己能攻破祖大寿固守的坚城。 足以说明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不逊于老汗努尔哈赤。到时候废除四大贝勒议政,自己独揽朝纲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在第一次攻城遭遇红衣大炮的攻击无功而返后,皇太极接受了范文程长期围困借机打援的建议。 第023章 骑兵对冲 皇太极命令八旗军将大凌河堡东南西三面包围起来,临河的北面也派出了一千游骑监视。 很快细作带来了大批明军进驻锦州城的消息。皇太极很高兴,族中粮草并不宽裕,他想尽快和明军决战。 只要能将明军的援军击溃,大凌河堡中失去救援希望的祖大寿,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降。 可没想到一连等了十来天,也不见锦州城的明军来给大凌河城解围。 听完德勒哈汇报后皇太极问道:“范学士,明军斥候用的这种燧发短铳你听说过吗?” 四十岁出头,一身满族长袍打扮,因觉得金钱鼠尾发型实在太丑,戴着一顶貂皮帽遮羞的范文成。 躬身说道:“启禀大汗,臣听说泰西人擅长火器。鲁密国使者朵思麻嘉靖二十七年来大明进贡时,曾经给嘉靖皇帝上贡了一百杆鲁密铳。 此铳点燃火绒后可长期待机,看准时机在扣动扳机发射弹丸。 中书舍人赵士祯奉命对鲁密铳进行仿制,历经三十年终于在万历二十五年获得成功。 但因生产工艺复杂鲁密铳产量极低,故而咱们一直未见明军使用。” 皇太极捋着胡须道:“这只明军的斥候居然装备了燧发手铳?难道是明国皇帝的禁军?” 莽古尔泰大声道:“管它什么狗屁禁军,还能抵挡我八旗勇士的兵锋不成?老八,给我五千骑兵,让我将他们一举踏平。” 皇太极笑道:“五哥稍安勿躁,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将敌情侦查清楚,再做对策为好。” 莽古尔泰不屑道:“明朝那些经略老爷们,一个个都熟读兵法。还不是被我们这些大老粗,率领八旗兵打的落花流水。 依我看两军交锋勇者胜,什么狗屁兵法都是扯淡!” 皇太极对于莽古尔泰的顶撞心中非常愤怒。 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道:“五哥,八旗中你统领的正蓝旗战力最强,就由你来负责侦查明国援军的底细好了。” “交给五哥你就放心吧,”莽古尔泰说完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中军帐。 虽然很不情愿,但德勒哈还是身不由己的再次踏上了刺探敌情的征程。 正蓝旗甲喇额真阿克敦骑在马上问道:“德勒哈,此地离你们遭遇明军斥候的地方还有多远?” 德勒哈满脸恭敬的答道:“甲喇额真大人,我们就在附近遇到的明军斥候。” 阿克敦勒停马喊道:“全体都有,换马准备迎敌。” 皇太极这次进行的三丁抽一动员,阿克敦这个甲勒额真,手下只有五百名骑兵, 阿克敦接到侦查敌情任务后,就觉得这次任务不好完成。 五贝勒虽然对明军战斗力不屑一顾,但瓦音布可是正蓝旗下武艺最出众的几名巴牙喇兵之一。 他率领的斥候队居然被同等人数明军斥候队歼灭。 说明这只明军的战斗力绝对不可小窥,自己必须要加倍小心。 “甲勒额真大人,明军斥候,明军斥候!”德勒哈突然手指南方大喊了起来。 阿克敦定睛一看,远方依稀出现几名比蚂蚁还小的骑兵身影。 “全体都有,以匀速前进注意节省马力。” 张世恒正在安排部下扎营。突然一骑飞奔而来,骑士到他身边跳下马单膝跪地道:“报!东北方向十里外发现敌军骑兵数百骑。” 张世恒点头道:“李总旗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接着对宋成发道:“成发叔,我带第一骑兵司去会会东虏。你率领第二司在五里外接应。” 宋成发劝道:“世恒,为何不全军突击?” 张世恒笑道:“咱们要是全军出击,东虏看到咱们人多肯定会不战而走。那还怎么砍首级。” “世恒,还是我带第二司出击,你帮我压阵。” 张世恒大笑道:“成发叔,还是把立功的机会让给我吧。” 宋成发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劝,心中默默祝愿世恒少爷武运长久。毕竟自己子孙后代的福祉,都要指望世恒少爷庇护。 阿克敦见明军只派出一千骑兵阻击自己,感觉事情有些棘手。就此撤退吧,摸不清敌军兵力,回去不好向五贝勒交代。 要是关宁军敢派一千骑兵阻击,自早下令儿郎们全军突击了。可如今这只明军实力莫测,贸然出击的话并没有必胜把握。 阿克敦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和明军碰一碰。五百对一千双方的战力不算非常悬殊,不战而逃的话,回去必被五贝勒斥责。 张世恒见东虏以百人为一队,分成五队列阵。 立即对亲兵吩咐道:”通知各总旗,按序列布百人横阵迎击东虏。” 各总旗看到中军旗语后,立刻带领手下骑兵,按顺序排成了十个百骑横阵 张世恒和阿克敦几乎同时下令全军突击。 张世恒身先士卒的排在第一队中间位置。手中紧紧攥着短铳,大喊着向东虏骑兵发起了冲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东虏骑兵那张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他才朝这个咧着大嘴的东虏扣动了扳机。 “呯!” “呯呯呯!” 骑兵们听到张世恒的枪声后,也接连扣动了扳机,一百只手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骑兵对冲时,阵型排的越密集优势越大,东虏的骑术明显比明军高出一筹,阵型排的相当密集。 这令明军手铳的射击效果非常好,十多名东虏骑兵应声落马。 接下来的骑兵对冲,则是队形更密集的东虏占优势,明军落马的人数接近东虏的一倍。 张世恒环顾左右,只剩下七十余骑,抽出第二只手铳道:“跟老子继续冲!” 张世恒率领的第一队骑兵,很快迎来了东虏第二队骑兵队冲击。 “呯呯呯!” 一阵手铳声后,双方再次碰撞在一起。 张世恒环顾左右,本队只剩下不到五十骑。 大声喊道:“撤退!第一乘的兄弟向西撤,第二乘的兄弟往东撤。” 因为马上面临和明军骑兵的对冲,东虏骑兵只能无视张世恒带队撤离战场。 和张世恒的第一队相比,东虏第一队骑兵的遭遇也没好多少。 他们第一次冲锋在手铳和马刀的双重攻击下,损失了二十多骑。 接着又和明军第二队对冲,先挨了一轮手铳齐射落马十多人,又被马刀砍落二十来人。 牛录额真见本队只剩下不到四十骑,再冲击第三个明军百户队就是白白送死,立即吩咐手下往两边撤退。 第024章 讨虏第一功 东虏骑术娴熟,明军手铳占优。双方基本上算是势均力敌。 可明军数量比东虏多一倍,自然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阿奇敦绝望的看到本方第五个牛录,被明军第七个百户队击溃,知道事不可为只能下令全军撤退。 张世恒命令六个没受到损失的骑兵乘去追击东虏。 剩下的骑兵开始自发的救治伤员,割东虏首级,收缴战场上遗留的武器铠甲马匹等战利品。 无论交战时的损失比如何,打扫战场的一方才是本场战斗的胜利者。 落马的骑士并不是都死了,有一多半人只是受了伤。 明军的伤兵可以立即得到救治。东虏的伤兵就只能挨刀了。 张世恒小心的将一位平时玩得不错的勋贵子弟遗物收集起来。 一包香囊,一个锦盒,一封被血染红的书信。 信纸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张世恒通过残存的几行字,还是感受到同伴对妻子那浓浓的思念之情。 同伴在锦州城管自己借钱的一幕,浮现在张世恒眼前。 “世恒,借我五十两银子。” “干嘛,锦州歌姬这么贵吗?” “滚蛋,你胡说什么呢。我看中了一颗黑色东珠,你嫂子一直想要一颗。借我五十两,发饷就还你。” “你他么一个月饷银才二十两,拿他么什么还我。” “草,你就说借不借吧?” “借个屁啊,这五十两算我喂狗了。” 张世恒痴痴的看着那颗品相一般的黑色东珠。 默念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将锦盒放进怀里收好。 刚才的战斗令张世恒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富贵险中求,理解了为什么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次本方占优势的骑兵对冲,就令自己率领的百户队牺牲了三十九人,重伤十六人,轻伤十一人,完整从战场上下来的只有三十四人。 这场战斗只是大凌河大战的小小插曲。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等着自己,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战役结束。 张世恒旋即从沉重的心情中走了出来。 马刀砍下东虏头颅的感觉可真美妙。 那种瞬间决定生死的感觉,现在回味起来全身还会微微颤抖。 为防止东虏派大部队报复,张世恒命令全军向西与主力大军汇合…… 大凌河堡以西二十里明军正在安营扎寨。 今天关宁军斥候和东虏交手数次,一颗首级没斩获不说,还损失了三十七名夜不收。 伤亡虽说不大,但对全军士气造成了巨大打击。 众将一致说前方敌情不明,不肯继续前进。 孙承宗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原定直接行军到大凌河堡边上扎营的计划。下令原地扎营。 孙承宗漫不经心的看着士兵扎营,心里却感觉慌得不行。 大明半数精锐军队在此,此战要是全军覆没,我大明江山危矣。稳扎稳打也好,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输当赢就好。 突然!一名穿黑色皮甲,戴铁笠盔的骑兵疾驰而来。 “报!我选锋军骑兵一役斩获东虏首级二百八十七颗。俘虏东虏十一人。” 孙承宗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声道:“你说什么老夫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我选锋军骑兵一役斩获东虏首级二百八十七颗。俘虏东虏十一人。” 孙承宗闻言只有一个想法,这不可能! 张世恒只有二千骑兵,斩获二百八十七首级,至少要和一千名东虏骑兵对阵 东虏骑兵那可是无敌的存在,张世恒居然能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战胜东虏骑兵,难道我大明又出了戚少保那般的将才。 蓟辽总督孙承宗,辽宁巡抚丘禾嘉,辽镇练兵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宋伟等文武大员。肃穆的站在两辆厢车前。 张世恒大声道:“崇祯四年五月八日,我选锋军骑兵于锦州城东北方向二十里处,大破东虏骑兵三千骑。 斩获真鞑头颅二百八十七颗,俘虏真鞑十一人,缴获东虏牛录认旗三面。” 孙承宗激动得热泪盈眶,上前一步大喊道:“我大明选锋军!威武!” 众人一起高呼道:“我大明选锋军军!威武!” 孙承宗大声道:“我朝对东虏一直败多胜少,宁远大捷不过斩首二百一十四级。 张指挥一战斩获二百八十七颗东虏首级,不愧为本朝讨虏第一功。” 吴三桂上前偷偷瞄了几眼,发现厢车里堆放的首级头皮发红,面色黝黑,确实是真鞑首级无疑。 一颗东虏首级赏五十两白银,光这些头颅就价值十多万两白银。 东虏一直很强啊!为何遇到选锋军后变得这么菜? 三千东虏骑兵居然打不过二千选锋军骑兵,这事也太蹊跷了吧。 皇太极听完阿克敦的战斗汇报,眼中精光一闪环顾众人一圈后说道:“战斗经过大家也知道了,都说说如何应对这股明军。” 莽古尔泰损失了三百名旗下勇士,怒目圆睁道:“我正蓝旗勇士的武勇,大家应该都知道。 可五百名勇士居然没冲破一千明狗的军阵。 我觉得这支部队的战力和八旗相当。在不知道敌军规模之前,咱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努尔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皱眉道:“五贝勒说的有理,我八旗总共才不到三百个牛录,经不起太多损耗。” 多尔衮见八哥面色不渝,眼珠一转道:“我满洲八旗一向同气连枝,这股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明狗,害死我正蓝旗三百勇士,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太极目光炯炯的瞪着众人说道:“墨尔根戴青说的是正理,我大金绝不会能放过杀我族人的凶手。 明日三更做饭,四更点卯,全军五更准时出发!本汗和这支明军拼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渣!”众人齐声应到。” 东虏开战前会议时,明军这边也同时召开了战前会议。 辽东巡抚丘禾嘉说道:“依贼酋皇太极性格看,我估计他明天必会率全军来袭。” 吴襄不解的问道:“东虏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一个败仗,没探听到具体情报之前,应该不敢全军突袭吧?” 丘禾嘉笑道:“嘿嘿,张世恒军率领二千骑兵,将东虏三千骑兵打的落花流水。 就目前的战场形式来看,东虏要么撤军,要么全军突袭。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张世恒听得默默点头。心想丘禾嘉还真是个人才,分析问题鞭辟入里。 我大明从来不缺运筹帷幄的军师,而是缺乏选锋军这样的精兵。 第025章 决战一 “啪!” 孙承宗将木尺狠狠拍在条案上大声命令道:“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点卯,全军五更出发,不见到大凌河堡绝不收兵。” 大明崇祯四年五月初二寅时四刻,关宁军,选锋军,登莱新军,以及蓟镇的十三个游击营,奇兵营,援兵营组成的四万二千大军,从明军大营中列队而出。 前面吴襄率领的关宁骑兵,中间是孔有德率领的登莱新军,和山海关总兵宋伟指挥的车营。殿后的是十三位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的部队。 张世恒率领的二个骑兵司,被孙承宗留在身边作为预备队。 孙承宗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张世恒笑道:“总不能让世恒把功劳全占了,也得给其它将领一个立功机会不是。 一会肯定有你上场的机会,老夫预感你今天一定会再立新功。” 张世恒嘿嘿一笑。 “就怕轮不到末将出手,东虏就被中军打垮了。” “哈哈哈!那不正好轮到你去抓俘虏,八旗旗主的认旗认全了没?”…… 德勒哈见明军只有七千骑兵后,心中感叹大汗果然英明,本方有一万二千名骑兵,数量接近对方一倍此战必胜。 可当明军骑兵向两边分开,露出后面的无数辆厢车之后,德勒哈傻了。 明军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看着起码有三万人。 皇太极眼神一扫德勒哈。 他立即明白大汗的意思道:“启禀大汗,奴才没看到那只神秘骑兵。” 皇太极大声道:“传令各旗,听到冲锋螺号后,全军突袭敌军右翼骑兵,杀光他们给正蓝旗的兄弟报仇雪恨!” 孙承宗看到东虏骑兵,冲向本方左翼的吴襄部。 立即命令道:“传令中军向前突击,传令吴襄部避敌锋芒,绕后和预备队汇合。” 登莱新军炮营指挥葡萄牙人安德烈斯,见东虏骑兵开始集中向本方左翼移动大喊道:“调整炮口北偏西四十五度,全药包装药。” 炮手门赶忙将火炮角度调整到位,安德烈斯等东虏骑兵进入火炮射程后大喊道:“点火!” “轰轰轰!” 随着二十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二十颗九磅重的实心铁球,飞速向排着密集队形的东虏骑兵冲去。 二十颗时速超过八百公里的实心铁球,将沿途一切障碍都击的粉碎。 生生在密集的东虏骑兵队伍中,开出了二十条笔直的血肉通道 这一轮火炮齐射,至少给东虏造成了一百骑以上的减员。 皇太极肉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急声道:“范学士,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种轻便火炮的情报。” 范文程脸色苍白的低头道:“渣。” 心想这种火炮射程起码有六里,居然能拉到战场上使用。重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千斤。 明军什么时候装备的这种火炮?曹化淳怎么一点消息都给我透露。 大汗的怒火不是我能承受的,我必须尽快给他一个解释,看来只能找范永斗帮忙了。 明军火炮第二轮齐射后,皇太极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种火炮装填速度比想象中要快,按照目前的炮击频率计算,在与敌军接阵前,八旗骑兵还要挨上三轮炮击。 光挨这五轮炮火起码要损失五百人八旗兵,整个八旗也只有不到三百个牛录,我大金根本经受不起太大的损失。 莽古尔泰怒目圆睁的看着明军火炮阵地吼道:“老八,我要带预备队去踏平明军火炮阵地。” 皇太极虽然心里已经对莽古尔泰十分不耐,但此刻还是动情道:“祝五哥马到成功!” 莽古尔泰没有将预备队全部带上。点齐十个牛录一千骑兵向明军火炮阵地发起了冲锋。 安德雷斯根本无视六里之外向炮兵阵地发起冲锋的东虏骑兵。 继命令炮兵对左翼东虏骑兵进行了三轮齐射。 直到莽古尔泰率领的东虏骑兵,离本方阵地只有六百米时才命令道:“全药包装药,上散弹。” 莽古尔泰握紧马刀,眼睛狠狠盯着前方的明军炮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那个红头发名狗军官砍翻。 莽古尔泰有那么一刻觉得明狗应该是被本方凶猛的冲锋吓傻了。 要不然为啥间隔了那么久都不开炮呢? 安德烈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东虏骑兵,一直等到东虏骑兵离本方阵地不到二百米。 安德烈斯才大声喊道:“点火。” 莽古尔泰看到明军炮兵快速从火炮阵地撤退,心想现在跑可来不及了。 “轰~轰~轰!” 莽古尔泰听到几声巨响。紧接着身体被几十颗铁砂击中。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去,还没落到地面就失去了意识。 二十门火炮发射出接近二万枚铁砂,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瞬间将冲在前面的东虏骑兵打的人仰马翻。 后面高速冲锋的战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突然倒地的马匹绊倒了一片。 德勒哈冲锋时有意留了力,此时没费多大力气就勒停了战马。 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下,自己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之中。 很多尸体就像是被熊孩子撕碎后,又随便缝合在一起的布娃娃。四肢和头颅虽然还连在身上,但角度异常怪异。 人血马血汇集成了一座血湖,上面零星飘着心肝肺等人或者马的器官。 德勒哈实在没勇气淌过血湖,他四下张望没见到本牛录的认旗,只好寻着跟在甲勒额真阿克敦的认旗绕过了血湖。 德勒哈看到炮兵阵地上出现了几十辆厢车,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些玩意是从哪儿冒来的。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厢车上的突然弥漫起一股白烟,接着是一阵密集的响声。 德勒哈飞快的从马上跳下来趴在地上。 四十辆厢车上的盏口炮发射出无数铁砂,一股脑的射向东虏骑兵。 德勒哈的坐骑不知被什么火器打伤了前腿,倒在地上不断的哀鸣。 德勒哈顾不上全身的疼痛,艰难的爬过去,一刀割断战马的喉咙,帮它解脱了痛苦。 这时他听到阿克敦大声喊道:“弟兄们跟我冲!明狗火器装填速度慢的很,趁此机会正好把明狗全杀光!” 德勒哈看到很多人跟着阿克敦冲向了箱车。 张世恒心想怪不得明军遇到东虏败多胜少,东虏的战斗意识还真是顽强。 先挨了一轮散弹齐射,接着又挨了一轮盏口炮齐射,至少减员四成居然还敢冲阵! 第026章 追击 东虏骑兵突进到离炮兵阵地不到一百米时。 “呯呯呯!” 选锋军第一排火枪兵开始齐射。 阿克敦见身边不断有人被击中落马大喊道:“全体下马,用步弓射死这些明狗。” 长期的渔猎生活令八旗兵的箭法普遍精准。就算有偏厢车做掩护,一时还是有不少明军被射中面门惨叫着死去。 东虏和选锋军隔着数十米,用火铳和弓箭对射双方死伤都不小。 火铳射击散发的烟雾逐渐笼罩了明军阵地。八旗兵看不到目标弓箭也失去了作用。 阿可敦大喊道:“战场烟雾弥漫明狗看不清我们的行踪。兄弟们跟我上,杀光这些明狗!”说罢就带头冲了出去。 如果此时有一千人跟着阿可敦冲进明军阵营的话。没准还真能把肉搏能力一般的选锋军火铳兵击溃。 可惜经过二十门火炮的散弹齐射,四十辆厢车的盏口炮轰击,又被上千名火枪兵齐射了好几轮之后。最终跟着阿克敦冲阵的东虏,只有不到一百人。 这些悍勇的鞑子确实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也差点击溃相当于他们人数十倍的火枪兵。但最终还是被选锋军冲上来的长枪兵杀了个精光。 中路突袭明军炮兵阵地的一千东虏骑兵全军覆没的时候,向明军左翼发起冲锋的东虏骑兵主力打得也不顺利。 挨了五轮火炮齐射的东虏骑兵愤怒的发现,明狗骑兵居然不战而逃,无耻的躲到了厢车左后方。 东虏骑兵继续追击的时候,突然挨了一轮厢车的火器齐射。然后火枪兵躲在厢车后面对他们疯狂射击。 东虏统帅阿济格气的要死,但也只能下令停止追击。兵全体下马用弓箭和火枪兵对射。很快战场弥漫的硝烟令双方都失去了视线。 阿济格见有机可乘,派出了一千名白甲兵突袭明军火枪兵阵地。 这些白甲兵还没摸到明军阵前,就被张世恒率领骑兵冲锋踩死了一多半。 阿济格见本方步兵被明军骑兵突袭,果断命令全军上马和明军对冲。 孙承宗见状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下令吴襄率领关宁骑兵出击接应张世恒。 吴襄率领的四千关宁铁骑,十三名参将副将家丁组成的一千骑兵。加上选锋军二千骑兵,一共七千名骑兵和东虏大约一万名骑兵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骑兵对决没有任何侥幸可言,双方一碰面立决生死。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轮对冲下来,双方加起来有上千人落马,阿济格调转马头正要继续和明军骑兵对冲。 多尔衮纵马过来大喊道:“十二哥不能再冲了!八旗拢共就这点人,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阿济格不甘心的狠狠挥了下马刀。吼道:“传令,全军向大凌河方向突击。” 孙承宗怎么可能放任东虏逃窜,立即命令全军突击。 张世恒听到全军继续追击的鼓声后,顾不上聚拢队伍。带领身边的几十骑,冲着一面旗主认旗冲了出去。 很快追上几名掉队的东虏骑兵,张世恒高举马刀手起刀落,将一名东虏骑兵的头颅斩断。 他顾不上捡起这价值五十两银子的脑袋。大呼道:“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儿郎们,随某斩将杀敌!” 说罢手起刀落又砍翻了一名东虏骑兵。 一个三十出头的选锋军骑兵悄悄跳下马捡起了东虏的脑袋。 口中嘀咕道:“张佥事看不上这五十两。老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当兵,一年的军饷都不到二十两。五十两银子在京畿能买五亩地呢。”…… 张世恒一路斩杀了十多个掉队的东虏骑兵,身边的部下纷纷下马捡人头,变得越来越少。 距离前方那面红色镶白边的认旗只有不到二百米了。张世恒仔细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镶红旗旗主是谁。 但这不重要,阵斩敌酋者转三功,随便一个八旗旗主都算敌酋。 张世恒心想如果我把前面的敌酋宰了,世职就能升到指挥同知了,武职也会升到正三品游击将军。 哈哈哈!国朝建立以来,还没有不到二十岁的将军吧。 满洲镶红旗旗主爱新觉罗·岳托,昨晚吃的是老八旗正宗炸酱面,跑路途中都不得不停下来窜了泡稀。以至于没跟上大部队。 戈什哈队长额温岱面色焦急的说道:“主子,后面跟上来十几个明狗。” 尽管追兵比本方人数少,岳托也不敢回身应战。 身后的追兵成千上万,打赢这十几个明狗,除了徒耗马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岳托只能采取壁虎断尾的策略,留下两名戈什哈拖延追兵,自己继续跑路。 能当上八旗旗主的戈什哈,武艺自然都不是盖的。担任阻击任务的两名戈什哈,持步弓瞄准冲在最前面的张世恒和另外一名明军,射出了手中的箭支。 “嗖~嗖” 张世恒听到弓弦声顿觉不妙,电光火石之间施展一个铁板桥躺在马背上,堪堪躲过射向他的利箭。 另一名明军根本没反应过来,被一箭射中面门掉落马下。 戈什哈一箭一箭连续发射,一会功夫就将六名明军射落马下。 张世恒从马身侧面探出头,瞄准一名东虏扣动了扳机。命运女神再一次眷顾了他,手铳居然干掉了一名五十米之外戈什哈。 另一名戈什哈见状瞄准张世恒面门射了一箭,被他用镫里藏身躲了过去 张世恒连续从战马左侧滚了下来,转移到戈什哈的射界之外, 戈什哈见状只能横向移动想闪出射界。就在戈什哈终于能看到终于能看到张世恒时,一支利箭迎面而来射在了他的面门上。 张世恒背上骑弓,回头一看只剩七名部下跟随自己,留下二名士兵照顾伤员后,张世恒正要继续追击。 几十骑关宁骑兵从他身后呼啸而过,嗷嗷叫着向前方红色镶白边的认旗追去。 张世恒通过刚才的遭遇战,了解了八旗旗主戈什哈的厉害。 心想凭这不到五十骑关宁军,肯定拿不下敌酋。让他们消耗下东虏的兵力也不错。 第027章 阵斩敌酋 岳托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还没高兴一会儿,后面就又出现了几十名追兵。只好继续留下两名戈什哈阻击继续逃跑。 关宁兵被戈什哈射死了好几个人,但在斩杀敌酋的巨大诱惑下,根本没人在乎伤亡,大家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将殿后的两名戈什哈砍成了肉酱。 留下一人割首级后,其它关宁军继续骑马对岳托穷追不舍。双方一来二去人越打越少,很快岳托身边就只剩下八名戈什哈。 额温岱见死活摆脱不了追兵,决心以身作饵。 “贝勒爷,一会咱们兵分两路,我带着旗主认旗往西北方向跑,您向东北方向跑。” 岳托也不矫情。 “额温岱,只要本贝勒没死,必保你儿子的前程。” 张世恒追着追着,看到远处东虏突然兵分两路逃跑。而关宁骑兵则一水去追旗主认旗了。 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些关宁兵心思耿直。东虏突然分兵逃跑,携带旗主认旗的九成是诱饵。 岳托的战马跑着跑着突然开始口吐白沫,他见状知道战马可能随时会倒毙。 岳托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六名骑兵,心想只能先把他们打发了再说。 张世恒见前面三名东虏勒停战马后跳了下来,心想东虏这是要拼死一搏了。 大吼一声道:“兄弟们,东虏已经是穷途末路,随本官冲上去砍死他们。” 东虏习惯用步弓,有效射程远超短铳和骑弓。 张世恒他们硬扛了东虏一轮二轮弓箭后。除了张世恒躲开了射向他的箭矢之外,其它五名明军都被射落马下。 好在双方的距离进入了燧发短铳的射击范围之内。张世恒瞄准距离最近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紧接着施展了个蹬里藏身,闪开了射向自己面门的箭矢。唯一一个手下则没那么幸运了。被东虏一箭射落马下。 万幸的是张世恒发射的弹丸,掀开了一个戈什哈的头盖骨。 东虏和明军的人数比定格为二比一 东虏没时间射出第三箭了,张世恒掏出另一把手铳,一枪打死了另一名戈什哈。 岳托扔掉手上的步弓,抽出马刀向张世恒冲了过去。 张世恒见这个东虏身手灵活,在马上和他打不占便宜,也跳下马抽出了马鞍上挂着打将鞭。 岳托看了眼对手身上的鱼鳞铠,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马刀。一刀向张世恒的脖子砍去。 张世恒稍一侧身,拎起打将鞭向东虏左肩抡去。 岳托见不敢用马刀硬档钝器,只好后退一步闪开。 张世恒右腿蹬地,左腿上前一步,反手用打将鞭扫向东虏右肩。 岳托心想你正手我不敢硬抗,反手能有多大力气,随手用马刀一挡。 他不知道的是,张世恒这把打将鞭是用铜铅合金锻造的,比看上去要沉重很多。 刀鞭相碰发出“铛。!”的一声锐响。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磕飞了岳托手上的马刀。 他瞄了一眼被震裂流血的虎口,心想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岳托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张世恒不慌不忙的从背上取下骑弓,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岳托的左腿。 岳托大腿受伤跑不快,勉强挪动了几步后,拔出匕首打算拼死一搏。 他刚转过身只听弓弦响起,一支羽箭射进了岳托的右眼,贯穿他的头颅后,从后脑勺露出半个箭头。 张世恒走到岳托身边,用马刀割下他的头颅。心想即便瞎了一只眼,也应该有人能认出这个人的身份吧? 张世恒仔细搜查了一遍三个东虏的尸体,在岳托尸体上搜出一枚龟身龙头的金印. 金印上面没有汉字,只刻了几个满文字母。张世恒根本看不懂,便随手揣进了怀里。 他将三颗东虏首级挂在马脖子上,向本方大营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明军骑兵,人人喜笑颜开,个个马脖子上都挂着东虏首级。 张世恒刚开始还觉得奇怪,怎么人人皆有斩获。 旋即就明白了,没获得东虏首级的士兵,绝对不会舍弃如此难得的发财机会。 不砍下一颗东虏首级,是不可能甘心回营的。 明军骑兵放开了缰绳,任由马儿悠闲着走着,互相之间大声吹嘘着自己的武勇。幻想着赏赐下来后买田盖房找女人。 张世恒此刻终于理解了戚少保兵书上写的练兵要义 “兵不畏死兮,畏无当。财帛动人兮,赏罚信。” 这世间除了圣贤,谁不想升官发财!我又何尝不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曹化淳一进御书房就看到崇祯拿着一份奏折傻笑。 赶忙下跪行礼道:“皇爷吉祥。” 崇祯笑道:“曹大伴来了,你是知兵的,快看看这份捷报可有依据水分。” 曹化淳心里真有点瞧不起崇祯,心说区区八颗东虏首级,就让你一个大明皇帝这么上心辨别真假? 他接过奏折,自动跳过前面恭请圣安的部分。 靠!又是张世恒这个家伙。他这么厉害吗?居然率领一千骑兵,击败了二千名东虏骑兵,斩获二百八十七颗真鞑首级,还俘虏十一名真鞑。 宁远大捷才斩获了二四十七颗鞑子首级。张世恒这么猛,我是不是应该托人和讲和,大不了向他赔个不是。好在和他结的仇还不算太大,应该还有缓和的机会。 想到这里曹化淳说道:“陛下,汉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私自损毁,东虏可不管这一套。因此东虏首级头皮颜色赤红发黑,不像汉人那样嫩白。 孙太傅老成持重,绝对是查验过首级后才写的奏折。” 崇祯本来就非常信任孙承宗,接到他的奏折就信了九成。 只是张世恒的战绩太过逆天,崇祯登基以来对一直被东虏欺辱。 没想到张世恒头一次出阵,就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如今听曹化淳解释后,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心想张世恒举堂堂之阵,摧敌锋于正锐。 所获首级也超过宁远大捷,真是大涨我大明军士气。不愧是朕钦点的武状元。 当然这次胜利也离不开士兵用命,当初广渠门外四万大军被东虏二万人杀的一败涂地丢盔卸甲。 如今一千选锋军,破二千东虏。看来建立选锋军这步棋下对了。 等八大钞关都用上新税法,朕就有银子编练十万选锋军了。 到那时什么东虏,什么流寇,朕的选锋军可以轻易把他们扫平。 第028章 哭笑不得的崇祯皇帝 “大汗!城破了。快跟奴才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皇太极被贴身护卫费舍古硬拉出东暖阁,刚出东宁宫就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苍穹一片血红,倾盆血雨瓢泼而下,东宁宫外是一片波涛汹涌的血海 费舍古凭空变出一艘小船,拉着还有些懵懂的皇太极上了船。 “琪琪格呢?海兰珠呢?布尔布泰呢?孤的福晋们都在哪?费舍古你别划了,孤不能抛下福晋们独自逃走。” 突然皇太极眼前画面一闪,一群穿着红色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正淫笑着撕扯琪琪格,海兰珠,布尔布泰等人的旗袍。 琪琪格等人身上的旗袍,很快被撤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 琪琪格等人吓得尖叫起来,刺激得士兵们更加疯狂。 皇太极看得目眦欲裂。大吼道:“住手!” 忽然皇太极感到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耳边传来琪琪格那独特的轻柔嗓音:“大汗,大汗,醒醒,醒醒,又作噩梦了吗?” 皇太极醒来后躺在床上因国事艰难再也没睡着。 这次大凌河之战损失太大了,八大旗主折了两个,旗下勇士也死伤了四千余人,可谓是伤筋动骨。 这些损失咬咬牙也能接受,主要是这次大凌河之战明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皇太极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崇祯难道也看了三国演义?怎么突然就明白了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 明军以前那种地位堪比包衣阿哈的士兵,数量在多对大金也没什么威胁 这次遇到的明军精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在站斗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让那些关宁军有了主心骨,敢于和八旗勇士对抗。 大明人口百倍于满洲,和明军打几次大凌河这样消耗战,我大金就得亡国灭种。 不能再和明军敌对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与明军议和。 我现在最主要的敌人不是明军,而是族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按目前这种局势,大金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主动向大明俯首称。归还历年侵占明国的土地,退到边墙之外生活。 孤原以为和二哥商量好的事情,族中不会有太多反对意见。 没想到多尔衮,阿济格,多泽,德格类,甚至连自己的长子豪格都认为,跟明国议和可以,但获得的土地绝不能放弃。 他们之所以坚持这种愚蠢的想法,无非是过惯了有包衣阿哈伺候的舒服日子,不想再回深山老林过渔猎生活罢了。 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真应了汉人那句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问题是崇祯比他爷爷,哥哥,厉害多了。 居然也读了三国,舍得砸钱培养一支精兵出来。 族里的年轻人怎么就不明白,满洲老幼对于如今的明军来说,就是长着两条腿的功勋和财富啊! 如果不尽快和大明议和。这次尝到甜头的明军将领,为了获取功勋和赏银。会不断对大金发起挑衅。 像大凌河这样的战役再打几次的话,八旗还能剩下几个兵。 如果没有自保的力量,无奈退出边墙后。深山老林里的索伦人,东边草原的蒙古人,半岛的朝鲜人,都会一窝蜂的扑上来,用满人的首级去和明国换银子。 现在想来老汗起兵造反实在是太不明智了,当初要是老老实实给大明当狗,何至于陷入这种亡族灭种的危机之中。 多尔衮跳的最欢,我就派他去向崇祯皇帝求和,顺便让他京城当人质以示求和的诚意。 孙承宗八百里加急的报捷,递出去还不到十天。朝廷的封赏诏书就下来了。 除了一颗首级赏赐五十两白银外,内库有了点银子的崇祯皇帝,給所有参战士兵都奖励了五两银子。连没参战的士兵都发了一两银子的慰问金。 战斗指挥官张世恒,世职升为昌平卫指挥同知也,赏银三千两,恩萌一子为锦衣卫百户。 张世恒心想我还没结婚,此刻连精子都不是的儿子,就是锦衣卫百户了。 其它参加官兵也各有封赏,宋成发也因功恩萌一子为京营世袭百户。算是跃升了阶层。 前哨战都获得了如此丰厚的奖赏,令前线所有官兵都对接下来的大凌河之战的赏赐充满了期待。 紫禁城,养心殿。 崇祯没想到孙承宗居然连续两天上了报捷奏折。 虽然铜制封筒用的是表示胜利的红色火漆封印。 崇祯在蜡烛上烤化火漆时,双手还是不住的颤抖。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张爱卿作战身先士卒,经常亲冒箭矢带头冲锋,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张爱卿这样的名将百年难遇,他是朕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朕的江山有他才能安稳。 崇祯患得患失的打开奏折。 孙太傅威武,居然敢向东虏发起决战。想想都让朕心潮澎湃。 东虏号称满万不可敌,这仗不会打输了吧? 不会,不会,打输了孙太傅不会用红色火漆封印。 “嘶。”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孙元化可真是个奇才,造的火炮太厉害了。这个佛郎机炮兵教官也很不错。应该请他来给选锋军教授炮术。 朕要提高选锋军的待遇,保证最底层的小兵收入都足以养家, 只有让选锋军每位官兵的生活后顾无忧,他们才会绝对忠于朕,忠于大明! 只要拥有绝对忠于朕的十万选锋军,通过他们朕的意志可以覆盖到大明的任何角落。 到时候朕到要看看,那些士绅还敢不敢对朕的旨意阴奉阳违。 崇祯瞪大了眼睛看着奏折心想,东虏果然生猛!一千人死剩一百人还敢冲阵。 怪不得以前把明军打的这么惨,真是悍不畏死啊! 长枪兵威武,看来全火器部队还是不行。没有长枪兵保护,这一百东虏能把火枪兵全杀光 哈哈哈!不愧朕对张爱卿寄予厚望,他就属朕的冠军侯!骑兵出击的时机把握的太好了。 王承恩看到崇祯一会哭一会笑的样子,心里担心不已。悄悄用丝巾给他擦拭。 崇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东虏这块巨石。从他爷爷当皇帝的时候就压在大明身上。 如今终于看到了搬开的希望,他又怎能不流泪。 第029章 冠军伯 崇祯很想封张世恒为冠军伯,以此提振众将的士气。可凭目前的战功又不够,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看到奏折上东虏全军突袭选锋军骑兵,心中暗道张爱卿危险!额头冒出一层细汗,闭上眼不敢往下看了。 崇祯缓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继续看奏折。 还好,还好,吴襄率领的关宁骑兵和蓟辽二镇的将军们用命,及时向东虏发起冲锋,没让张爱卿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关宁众将的表现都不错,朕要好好的赏赐他们。 哈哈哈哈!东虏逃跑了。哈哈哈哈!我大明军威武,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都是些糊弄人的鬼话。 如今被大明军队打破了吧。哈哈哈哈! 崇祯闭上眼睛心想爷爷,三哥,诸位先皇,你们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咱们大明军队二十年来,在一次野战打败了东虏。朕这个皇帝当的还够格吧? 王承恩强忍着传太医的冲动,拿出丝巾給崇祯擦着眼泪。 崇祯口中默念道:“每临大事需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继续往下看。 全仗陛下保佑,三军将士用命。 弗朗基人安德烈斯指挥登莱新军炮兵。炮决东虏正蓝旗旗主,爱新觉罗·莽古尔泰。 哈哈哈哈!炮决敌酋。真好!可惜这个封爵之功是佛郎机人立下的。可惜了啊! 选锋军第一营骑兵司指挥佥事张世恒,阵斩东虏镶红旗旗主,爱新觉罗·岳托。 哈哈哈哈!张爱卿! 张爱卿,阵斩敌酋立下盖世之功!哈哈哈哈!这下朕封他为冠军伯就名正言顺了。哈哈哈哈! 阵斩东虏八旗固山额真以下将领一百五十七员。 斩获东虏首级二千四百五十七颗,俘虏东虏一百九十一人。 崇祯看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喊道:“哈哈哈哈!赢了!赢了!这次大凌河之战我军大获全胜。” 心想张爱卿真是戚少保转世,胆气壮,武艺好,兵法熟,最主要的是运气也好。 大明出此良将,真是天佑大明,天佑朕。哈哈哈哈! 王承恩在一旁笑道:“老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大明经此一役,东虏之患已从心腹大患变成了疥癣之疾。老奴相信用不了几年,张将军一定能将东虏彻底平定。” 崇祯点头微笑道:“能取得这次酣畅淋漓的大胜,张世恒是首功。不过朕也看出来了,不能按时发放粮饷的部队,永远不要指望它能取得胜利。 如果有一天这种部队打了胜仗,那不过是对手拖欠粮饷的时间比它还长罢了。”…… 关宁前线的大明官兵,昨天刚领过崇祯皇帝的赏赐,今天的封赏诏书又来了。 孙承宗封镇东伯,食邑一万亩(锦州与大凌河堡之间的土地任选)赏银三千两,恩萌一子为世袭卫指挥使。 丰城侯李开先,加封食邑一万亩,从京畿皇庄中拨给。赏银三千两。恩萌一子为京营世袭卫所指挥同知。 张世恒封冠军伯,官职升为二品都指挥使。食邑一万亩,从京畿皇庄中拨给。赏银三千两,恩萌一子为世袭卫指挥同知。 丘禾嘉,孔有德,吴襄,宋伟,等功臣都加了太子少保的荣誉称号,及赏银恩萌等奖励。 吴三桂等中级将领也都升了官职,给予了赏赐。 士兵足额拿到了首级赏银。另外所有士兵都得到了五两银子的胜利赏。 一场大胜封了两个伯爵,并且还封赏了世袭罔替的食邑。 崇祯皇帝的慷慨,彻底激发了辽镇官兵心中的欲望。 特别是关宁军的实力派成员,宁远总兵祖大寿和宁远副将何可纲。因没赶上这次大战,现在非常沮丧。 两人在等待朝廷封赏这几天,一直在秘密串联各个实力派将领。 孙承宗和张世恒封爵宴会结束的当天夜里。 锦州城宁远副将何可纲府邸西花厅。 关宁军各个军头,辽宁巡抚丘禾嘉,登莱新军副将孔有德等人聚在一起开起了秘密会议。 祖大寿说道:“丘巡抚,孔将军,各位袍泽,镇东伯和冠军伯此战功劳最大,这没啥好说的。可论功绩真够封爵吗?” 丘禾嘉接话道:“我看未必,当初戚少保,俞少保平倭寇靖海疆。立下那么大功劳,最终也没封爵不是。” “是啊,是啊,我大明最重名爵,圣上这次也大方了吧。”吴三桂不忿道。 丘禾嘉手捋胡须说道:“圣上铲除权阉魏逆之后,开武举钦点冠军伯为武状元。 要说冠军伯也真是个文武全才,才到崇文门钞关就进行了税制改革。陛下这次有银子封赏官兵,全靠冠军伯的税制改革之功。 你们想想冠军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了解积年老吏都弄不明白的钞关税收。这一切分明是后面有高人操控。冠军伯不过是前面站台的傀儡罢了。” 丘巡抚这么说可有证据?”祖大寿问道。 丘禾嘉心想武将真是粗鄙,看来和他们只能直来直去。 “因为陛下不信任文官,陛下想用勋贵来对抗士绅,封爵可以提升勋贵集团的实力。 不说旁人,陛下要是给我封个爵位,我肯定站在勋贵集团的立场上,和士绅对着干。” 吴三桂眼神一亮说道:“听孙巡抚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陛下为了扩大勋贵集团的规模,今后封爵会比以往容易许多。” 丘禾嘉笑道:“没错,只要能立下战功,陛下绝不会吝啬爵位。 江南的顶级缙绅家族,土地动则几十上百万亩。现在大明有两亿亩以上耕地不纳粮。 即便封一千个伯爵,也不过封赏一千万亩的食邑而已。 陛下如果有一千个掌握军权的勋贵支持,肯定会取消士绅的土地忧免政策。实行官绅一体纳粮。” 丘禾嘉说得如此浅显,祖大寿终于听明白了。 大声说道:“丘巡抚意思是,圣上现在急于扩充勋贵规模,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丘禾嘉心想,我今天给你们这些粗人费这么大劲解释,不就是为了鼓动你们去打东虏立功。 如今你们总算是听明白了。哎!和粗人交流真是费劲。 “祖将军说的没错,我估计只要斩获一千颗东虏首级,陛下就会封爵。” 祖大寿从小的偶像就是宁远伯李成梁,也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立下不世奇功被皇帝封爵。 如今封爵的机会仿佛就在眼前,他不由得大呼道:“我辈武人能遇到锐意进取的今上,是何等的幸运!而今封爵可期,诸位可敢放手一搏?” 一万亩世袭罔替的食邑。对于骨子里都是农民的中国人来说,是根本无法抵御的诱惑。 众人齐声高呼“为了永享后世子孙的供奉,吾等愿出死力!” 第030章 东虏求和 锦州城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军事要塞,除了军属和商人之外几乎没有平民。 东北西三座城门常年关闭,平时只开南门。 这天锦州南门外来了一个身穿棉布长袍,头戴貂皮帽的老者。 守门士兵疑惑的看着老者问道:“这位老人家可有路引。” 老头摘下貂皮帽露出金钱鼠尾的头型说道:“老夫范文程,求见明国孙太傅。” 两名守门士兵看着范文程光秃秃的脑袋,就像看到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 竭尽全力才控制住一刀砍掉范文程脑袋的欲望。 范文程故意不戴帽子,跟着士兵走在路上。只见人人都贪婪的盯着自己的脑袋。 他的心情不断下沉,看来经此一役明军士气大振。士兵们皆视大金军民的头颅为赏银,如此我大金危矣。 辽东巡抚衙门,西花厅。 孙承宗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说道:“范文程,老夫听说你考取过秀才功名,为什么要认贼作父?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范文程不敢与孙承宗辩解低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罪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求家人活命罢了。 罪人在东虏的日子,过得是生不如死啊! 内子被贼酋莽古尔泰霸占,罪人都不敢反抗啊! 王师将这狗贼炮毙,罪人心里欢喜的紧。 真心感谢王师帮我解这心头只恨!”说罢就嚎啕大哭起来。 孙承宗见状也懒得再为难这个不要脸的汉奸。 安慰道:“王师军力不济,没能保护好天朝子民,你也算情有可原。说吧,皇太极派你来何事?” 范文程停止啼哭道:“我家大汗想对天朝称臣。” 孙承宗闻言心中狂喜。东虏一旦称臣,自己就能独享平辽之功,青史留名自然不再话下,朝廷封赏的一万亩食邑,也可安心耕种了。 孙承宗板着脸道:“称臣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你来之前皇太极没对你交代吗?” 范文程掏出一份条陈,深鞠躬后双手捧过头顶。 “镇远伯请看。我们的诚意都写在这上面了。” 孙承宗拿起条陈看了起来…… 丘禾嘉和祖大寿他们这些关宁军军头,就进攻东虏达成一致意见后。 筹划了二天,鼓捣出一个收复广宁三卫的计划。 广宁三卫的中安,镇武,平宁等几座军堡,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北面是沼泽,只要收复这几座军堡,就能守住整个辽河平原。 辽镇从山海关向北一直到锦州,西面几十里就是茫茫草原,不太适合屯田。 关宁军全力开发,军屯也不过几十万亩。粮食根本无法自给自足。 广宁三卫所在的辽河平原,有数百万亩耕地,可供十几万户在此屯田,产粮足够养活辽东军民。 如果复土广宁三卫成功,丘禾嘉的赞画之功足以封爵。祖大寿,何可纲,吴襄等武将也可凭战功封爵。 在孙承宗给众人传阅了,皇太极亲笔写给崇祯皇帝,有意纳土称臣的信后。 大家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绝不能答应! 丘禾嘉率先说道:“孙太傅,东虏惯不可信,万历二年宁远伯征讨建州指挥王杲。俘虏了努尔哈赤与其弟舒尔哈齐。 宁远伯念其年少,不光没杀他们,还将他们收为义子。 等努尔哈赤成年后,又让他继承了其父建州卫指挥使的职务,对其可谓仁至义尽。 可努尔哈赤趁宁远伯去世,辽东铁骑抗日援朝损失惨重之机,起兵造反。 这样背信弃义之人,必须尽诛其族,以儆效尤! 怎可与之议和!倘若外族纷纷效仿,我大明天威何在?” 孙承宗沉思了一会后说道:“‘自东虏起兵造反以来,辽民损失数百万。东虏罪行罄竹难书,老夫也不同意与其议和。 但此次敌酋皇太极,承诺将先从广宁三卫撤军以示诚意,并且还派其弟多尔衮进京作为人质。 为免生灵涂炭,老夫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丘禾嘉一听东虏要从广宁三卫撤军,气的脸都白了。这不是要夺我丘家万世之基业吗。不行!必须想办法破坏这次议和。 孙承宗的威望足以镇住众人,他决定的事情没人敢公开反对。 大家虽然都不情愿议和,但也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表面上算默认了议和之事。 张世恒的心思都在钞关改革上,他也希望尽快和东虏议和,先稳住辽东局势。 等钞关改革成功,选锋军规模扩充到十万人之后,再灭掉东虏也不迟。 当天晚上,何可纲府邸西花厅。 丘禾嘉见人到齐后,顾不上读书人的矜持气急败坏道:“诸位,有人想断送咱们万世之富贵!你们能忍吗?” “不能忍!丘先生你快给大家拿个主意吧!。”众人齐声喊道。 丘禾嘉一字一句道:“敌酋皇太极信上不是说,多尔衮率领的议和使团,将于五月二十九日来锦州城吗?咱们不如路上。”丘禾嘉以掌为刀,狠狠的由上向下劈去。 祖大寿说道:“卑职明白了,剩下的事无需丘先生操心,我们肯定办得漂漂亮亮。不过议和使者被劫杀,我等的嫌疑很大啊!” 丘禾嘉笑道:“多尔衮没见到圣上之前算哪门子使者。咱们还要拿他的首级去向圣上请功呢。嘿嘿!应该能换个爵位吧?” “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丘禾嘉接着说道:“你们商量下,这事派谁去办?” 吴三桂战起来大声道:“此事舍我其谁!” “好!我外甥的武艺关宁第一,他办事放心。”祖大寿说道。 大金沈阳皇宫,崇政殿。 皇太极见范文程进来后说道:“所有人即刻回避。” 等太监宫女都出去之后,皇太极压低声音问道:“范先生,你在锦州城里脱帽行走,辽东军民看你的眼神如何?” 范文程低声道:“如猎人见貂狐,登徒子见美妇,财迷见金银,乞丐见肘子。” 皇太极苦笑道:“如此就好,范先生算无遗策啊!” 范文程心说,自己事后肯定会被皇太极灭口,可为了给儿孙留条活路也只能如此,下辈子宁死也不为虎作伥了。 第031章 说服 年仅十九岁的满洲正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尔衮,对于议和心里非常抵触。 他承认明军的战斗力比以前强,可那也不能退到边墙之外的老林子生活啊! 现在有上百万汉人包衣阿哈种地,给旗人上缴粮食,旗人才能吃上饱饭。 如果退回森林中靠渔猎为生,起码要饿死一半族人。 再说旗下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打猎的目地就是娱乐,技艺比老一辈差远了,根本不能指望他们靠渔猎谋生。 二哥,八哥都老了,思想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族中的年轻人已经不是生活在森林中的猎人了。 大家现在是被阿哈伺候惯了的主子,他们宁可战死也不肯再回深山老林中过苦日子。 多尔衮认为自己代表着旗下绝大多数年轻人的想法。 他决定不执行皇太极设定的谈判底线,满洲全族退回边墙之外生活。 只将广宁三卫还给明国。崇祯皇帝如果同意按这个条件议和最好,如果不同意大不了双方继续进行军事对峙。 多尔衮在二十名戈什哈的护卫下刚翻过盘山。一望无际的绿油油耕田就映入眼帘。 他心中不免感叹,这是一片多么辽阔的土地啊! 精心耕种足以养活百万人口。就这么白白还给明国,真是心有不甘! 多尔衮一行二十余骑,在天擦黑时赶到了牵马岭驿。他在戈什哈的伺候下泡了脚,吃了碗蘑菇羊肉打卤面。 决定不按原计划再此住宿,而是连夜奔赴锦州。阴错阳差的躲过了吴三桂的劫杀。 锦州城,选锋军临时营地。 张世恒听卫兵禀报丘巡抚拜访,赶忙出门迎接。 丘禾嘉給张世恒行了个揖手礼说道:“下官见过冠军伯。” 张世恒不敢托大,赶忙给丘禾嘉回了个揖手礼道:“丘大人快跟本爵去帐内说话。” 张世恒见丘禾嘉一连喝了二口茶都不说话。 忍不住问道:“不知丘巡抚今天来有什么事?只要在本爵的能力范围之内。肯定帮丘巡抚办。” 丘禾嘉笑道:“国朝定鼎以来,多少平民因女儿入宫被封爵。可富贵如浮云,经不过几代便会散去。 国朝勋贵,威名显赫经久不衰者。不过京城五十一家,以及南京十三家而已。冠军伯可知其中缘由?” 张世恒不明白丘禾嘉这么说的目的。 思索片刻道:“本爵愚钝,还请先生赐教。” 丘禾嘉淡淡的说道:“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和东晋门阀一样,互相联姻形成一个同气连枝的集团,抱团取暖罢了。 一个拥有共同利益的团体,面对一盘散沙的个体。 哪怕个体加在一起的实力,远超拥有共同利益的团体。 最终胜利的也一定是拥有共同利益的团体。” 张世恒闻言心中震惊不已,历史上丘禾嘉名不见经传,没想到他居然无师自通的理解了阶级斗争的本质。 张世恒盯着丘禾嘉的眼睛道“丘巡抚看出来了?” 丘禾嘉点头道:“圣上有意扩大勋贵的规模是吗?” 张世恒真被丘禾嘉的脑洞惊到了。他本以为丘禾嘉看出来朝廷有意给士兵授田。 没想到他居然更进一步,想出了成立辽东世袭勋贵集团,压制东虏的主意。 张世恒转念一想丘禾嘉的想法也不错,孙承宗的封地就在辽东,如果辽东再分封十几家勋贵,和几百个世袭军官家族。 由这些世袭军官率领授过田的士兵和东虏作战,绝对能把东虏压制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张世恒笑道:“丘巡抚说这些有点晚了,现在建奴已经被咱们打服了。 皇太极已经派正白旗旗主多尔衮来议和了,今后想靠军功封爵恐怕也没机会了。” 丘禾嘉想起议和破坏了他收复三卫计划气得脸都红了。 怒道:“建奴想造反就造反,想议和就议和。那不成了强盗抢劫杀人之后,把赃物还了就没罪了? 天底下那有这般好事!冠军伯与建奴的杀夫之仇难道这么算了?” 张世恒既然顶着原主身份生活,杀父之仇就根本无法回避。 只好怒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本爵不将东虏灭族誓不罢休!不然死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丘禾嘉肃然道:“大丈夫立世,不求有心,但求无愧。如今国仇家恨,后世福泽都系于东虏一身。不灭其族我丘禾嘉誓不为人。” 张世恒道:“不如本爵带兵去把多尔衮做了。” 丘禾嘉笑道:“哈哈哈哈!我已经安排好了人路上劫杀多尔衮。” 张世恒问道:“那丘先生此次找本爵的目的何在?” “我已经和蓟辽两镇所有带兵的军头达成了一致,发动一场收复三广宁卫战役。想要选锋军共同参加。” 张世恒心想一旦成功收复广宁三卫,就有足够的土地给士兵授田。 授田后的士兵能迸发出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这些明人根本不了解。可通过解放战争来看,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张世恒沉思良久后点下定决心道:“本爵和说服丰城侯参加收复广宁三卫的行动。” 丘禾嘉笑道:“八旗号称全民皆兵,咱们正好借此把高过车轴的八旗男丁脑袋都砍了,此战起码能斩获数千颗东虏首级。 到时候复土加斩首之功,圣上肯定会加升冠军伯为冠军侯。 对冠军伯来说,收复广宁三卫即能立功又可报仇,岂不美哉。” 张世恒心想难怪说只能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明朝读书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说的你只能心甘情愿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张世恒皱眉道:“孙太傅一心求和,不想与东虏打仗了。 丘禾嘉笑道:“孙太傅年过古稀难免有些暮气。身为辽东经略,如果所有手下集体参加了一场战役,他说自己事先不知情圣上能相信吗? 只要战役打胜了。为了自己的身后名,孙太傅只能默认。 此役过后,咱们不用劝,孙太傅也会选择急流勇退告老还乡的。” 第032章 多尔衮之死 多尔衮睡眼朦胧的问道:“图海,还多久到锦州?” 戈什哈队长图海往西南方向一指道:“贝勒爷,您顺着奴才指的方向看。” 多尔衮极目远眺,西南方向依稀有座巍峨的城池。 “都给本贝勒加快速度,驿站厨子手艺太差我都没吃饱,明国人好面子肯定会给咱们吃顿好的。” 多尔衮的话音刚落,远方出现了大队骑兵向他们疾驰而来,很快就将多尔衮一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员小将高声问道:“来人可是建州卫指挥使十二子爱新觉罗·多尔衮?” 多尔衮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呼自己,仔细看了一眼这个过分年轻的明军将领。 只见他面如冠玉,眸黑唇红,头戴亮银凤翅盔,身着锃光瓦亮的鱼鳞铠,内衬大红战袍。 脚蹬黑色牛皮战靴,腰扎虎头吞腹甲。全身铠甲都被束甲绦牢牢的绑紧,令他的身材显得异常挺拔。 多尔衮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人物,盯着张世恒看了好一会后拱手道:“我是满洲正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尔衮。受大汗委托来和贵国议和。请问将军怎么称呼?” 张世恒怜悯的看着这个在东虏中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道:“我是大明冠军伯选锋军骑兵指挥使张世恒,请来使上缴随身兵器后随本爵进城。” 多尔衮心中默默记下选锋军的名号,心想当初死了三百人都没弄清楚的情报,如今敌人随口就告诉了自己。 看来不管此次议和结果如何,起码能借此获得一些军事情报。 身为使者,上缴兵器也还应有之义。多尔衮和护卫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任由明军收缴了自己的武器。 多尔衮跟着张世恒从锦州南门进城,走了没多远就被带到一座二进的院子。 众人被引进正房,在二张圆桌前坐下,很快就有仆役开始上菜。 菜肴谈不上稀奇,无非是些炖牛肉,红烧肉,肥鸡,烧鸭之类的荤菜。以及一些时令蔬菜,二盆黄豆酱,两大筐白面馒头,和两坛子烧酒。 张世恒客气道:“多尔衮旗主,你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孙太傅有空后我再通知你们。” 戈什哈们见明人真请自己吃席,纷纷称赞多尔衮料事如神,见多尔衮点头后,立马大呼小叫的吃喝起来。 多尔衮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吃了一只炖肘子,喝了几碗酒。肚子突然感觉隐隐作痛。 他刚想站起来上茅厕,忽然一名戈什哈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白沫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多尔衮的醉意顿时消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明狗在酒里下了毒? “啊!” 腹中传来一股剧痛,多尔衮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感觉有只大手在狠狠撕扯自己的胃,他只能将身体蜷缩成一只大虾的模样勉强忍耐,稍微动一下都会引起更加剧烈的疼痛。 “哐当。” 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张世恒手提腰刀带着几名士兵闯了进来。 “咔嚓!” 张世恒一刀砍掉了一名戈什哈的头颅。 多尔衮想问为什么?可剧烈的疼痛令他根本说不出话,最终只发出了呃呃两声。 张世恒带着手下,很快就杀光了多尔衮身边的戈什哈。 走到他身前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别打算回头。”然后一刀砍下多尔衮的脑袋…… 孙承宗愤怒的看着眼前的首级吼道:“丘巡抚,这颗东虏首级是谁的?” 丘禾嘉平静的点头道:“东虏正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尔衮。 现在东虏派来的议和使者死了,自然也是议不成了。下官拟一份出兵计划书,经略签了吧。” 孙承宗狠狠的瞪着丘禾嘉道:“老夫没想到你居然和袁崇焕是一路人!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计划出什么纰漏,最终害人害己吗?” “哈哈哈!镇东伯当初发动耀州之战时有把握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经把能利用到的资源全部压上去了,至于结果如何,就交给天意好了。” 孙承宗无奈道:“可你的计划万一失败了,就破坏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丘禾嘉冷笑道:“呵呵。所谓富贵险中求。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时不我待也!” 孙承宗解下自己腰上挂着的经略银印,交到丘禾嘉手上道:“全力去做!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事后老夫都要给陛下上表告老还乡。” 孙承宗明白自己挡了很多人的上进之路。可东虏自从万历四十六年萨尔浒之战大胜明军以来,十几年来对明军一直是胜多败少。 如今圣天子在位,大明国力蒸蒸日上。时间明显站在大明一边。 大明今后只会越来越强,和东虏议和休战,先剿灭国内的流寇才是正理。 丘禾嘉此举多少有些行险,说是利欲熏心都不为过。 可现在议和使者多尔衮已经死了,关宁军头和先锋军众将都在计划书上签了名,事已至此也只能由他了。 崇祯四年六月二日辰时一刻,锦州城少见的四门大开,一队队明军骑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 丘禾嘉制定的计划就突出一个快字,利用骑兵的速度,在东虏反应过来之前,尽量剿灭东虏驻屯牛录斩获首级。 车营炮营在少量斥候的配合下,直插西平堡和镇武堡,争取一举拿下这两座军堡。 然后依托西平,镇两堡,扼制东虏东进支援广宁三卫驻屯牛录的通道。 如果东虏想反击,为保障粮道安全,必须先攻克西平,镇武两堡。才敢投入大量兵力进攻大凌河堡。 以东虏的攻城能力,不死个几千人根本上不可能攻破西平堡和镇武堡。 东虏一共才多少人绝不会耗费几千条人命强攻二座军堡,最多只能围困。 只要攻下二座军堡,并运去足够的补给。这次收复广宁三卫的作战就算成功了。 建奴正红旗牛录额真,流水堡镇守官古尔布,正在聚精会神的啃一只羊腿。 突然,阿哈李老二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大人,骑,骑兵,数不清的骑兵。” 古尔布不耐烦的问道:“是哪个旗的骑兵?” “是大,大明骑兵。” 古尔布一脚踹翻李老二。 骂道:“废物,话都说不利索。”大步走出卧室跑到瞭望台一看。 只见锦州方向,马蹄扬起的烟尘已经遮天蔽日,没有上万骑绝造不成如此效果。 他赶忙敲响了瞭望台上挂着的铜锣。 “铛铛~铛铛~铛铛” 听到代表敌袭的锣声响起,牛录中的马甲开始让阿哈给自己披甲,余丁们也给布弓装上了弓弦。 第033章 帝国反击战 古尔布自豪的看着武装起来的五百多名族人。 大喊道:“我有信心让流水堡成为明狗这次偷袭的终点。你们呢?” “杀光明狗!” “杀光明狗!” “杀光明狗!” 牛录所有男丁齐声高呼。 古尔布拿着火绳,眼睁睁的看着大队明军骑兵特意绕开流水堡而过,始终没有一名骑兵进入大铳的射程。 他等了很久,才看到明军步兵顺着官道走了过来。 古尔布没急着开火,直到一名骑马的军官走进大铳的射程,才一铳将他从马上掀了下来。其他明军立见状,立即四散逃出了大铳的攻击范围。 过了一会,古尔布看到一名穿红袍的文官,和一个穿着奇怪紧身装的红毛鬼,对着流水堡比划了半天。 半个时辰后,明军用马车运过来一门火炮。 明军推着火炮在距离流水堡二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红毛鬼伸出手,对着堡门比划了一会后,对火炮兵说了句什么。 “轰!” 流水堡的木制城门,被炮弹击穿了一个大窟窿。 火炮继续发射了十几发炮弹后,堡门不堪重负轰然倒坍。 大批明军刀盾兵在火铳兵的掩护下,向流水堡发起了冲锋。 古尔布一铳撂倒了一名刀盾兵,还没来的及给大铳装完火药,就被一发炮弹连铳带人送上了西天。 接下来的战斗,东虏虽然失去的最高长官,但打的异常顽强。 东虏的箭法可比火枪的弹丸要准多了,明军的伤亡远大于东虏。 双方在流水堡门口激战了小半个时辰,明军始终攻不进去。 登莱新军副将孔有德见士兵久攻不下,命令刀盾兵撤退,让炮兵将火炮推到距离堡门口八十米的位置。 这个炮位选的很巧妙,东虏的弓箭射不到,却在散弹的射程范围之内。 明军发射的第一发散弹,就打倒了十几名东虏弓箭手,东虏见状只好放弃堡门。 流水堡的东虏女,一直抵抗到第二天中午才被登莱新军肃清。 孔有德根本不在乎本方战死的人数超过东虏。他心满意足的清点着首级,仿佛看见封爵的诏书向自己头上飞来。 在步兵和炮兵进行血腥而又残酷的攻城战时。 骑兵对东虏农庄发动的攻击,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十几户旗人外加百十户包衣阿哈组成的农庄,对选锋军骑兵来说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庄里的成年东虏被明军杀了个精光,敢于反抗的女人,也被明军毫不犹豫的杀了,高过车轮的东虏也被处死了。 最终整个庄子只剩下七个不到十岁的东虏小孩,张世恒打算把他们送回京城阉割了当太监。 大明有用异族当太监的传统,没准这些小孩中能出个郑和那样的人物也说不定。 宋成发命令士兵将汉人阿哈集中在晒谷场上排成一排横队。 他不急不慢的从阿哈的队伍前走过,看谁头皮颜色发红就让其出列。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不由分说的将这名阿哈的脑袋砍下来。 阿哈即便被刀砍也不会逃跑,看起来就像没有生命的木头人 张世恒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没有为生民立命的理想,也不想阻碍手下升官发财的道路。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对任何人来说皆是如此。 士兵们兴高采烈的将东虏和阿哈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上。 张世恒命令一队士兵押送东虏俘虏,和侥幸活下来的阿哈,带着庄里搜刮的财物先回锦州。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向下一个庄子疾驰而去。 明军杀良冒功的暴行,很快传遍了广宁三卫的八旗农庄。 引发了旗人和汉人阿哈的联合抵抗。虽然没给明军带来太大的战斗减员,但却延缓了明军的进军速度。 大量广宁三卫的正红旗牛录,拖家带口的翻过盘山逃到了营口城。 营口守军只有一个甲勒额真一千人,根本无力抵御明军的大举进攻,只能向皇太极求援。 东虏放弃了营口城以西的所有定居点。广宁三卫收复战的第一阶段,明军没遇到多少抵抗就取得了胜利。 丘禾嘉原计划斩获一万五千颗东虏首级。最后虽然完成了计划,但首级中有三分之二是五年以上包衣的脑袋。 东虏正红旗旗主爱新觉罗·代善。双眼血红死死盯着,西平堡镇守官牛录额真苏查尔哈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苏查尔哈满脸悲愤的说道:“大贝勒,只要是高过车轴的男丁,都会被明狗屠戮! 咱们正红旗二十五个牛录总共有三万五千多人。目前逃到营口的还不到二万人。明狗至少屠杀了一万五千族人。” 代善将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吼道:“明狗屠我族人,我与其势不两立。 尽屠之才能解我心头只恨!苏查尔哈,跟我去见大汗。” 太政殿内,所有满洲贵族看着上面空着的三把椅子,都不由心生一股悲凉之感。 短短一个月之内,八旗旗主就折了三个。难道大金气数已尽,建州女真要亡族灭种? 苏查尔哈讲述明军暴行时,所有人都红了双眼,拳头也攥出了血。 听到正红旗三万多人,最终只逃出不到二万人时。 代善怒吼道:“老八!明狗欺人太甚。咱们必须报复回来。” 皇太极现在感到深深的懊悔。大凌河之战结束后,范文程就建议自己尽快从广宁三卫撤军。 在大金和明国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区。防止个别明军将领独走发动军事冒险。没想到明军的进攻来的这么快。 皇太极现在看着大贝勒代善就生气,心想就是因为你死活不同意从广宁三卫撤军,才害死了一万多族人。 八旗一共才不到三十万人口,一下子被明军屠杀了一万多人,不报复回来族人绝不会答应。 皇太极其实不太想和明军开战,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命令八旗进行总动员 在仇恨的驱使下,满洲八旗进行了史上最充分的一次动员。 所有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丁,都拿起武器加入了本牛录的队伍。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集结起八万大军。 皇太极命令杜度带领镶白旗旗兵留守圣京。 自己率领举族之兵,以哀兵之态向东而去。 谁也不能预测这次八旗兵征途的终点。 族人的仇恨必须得到化解,必须得到宣泄。 在仇恨的情绪没有宣泄完之前,只有死亡才会让八旗兵丁停下复仇的脚步。 第034章 镇远堡 面对轻而易举的胜利,唾手可得的财富与军功,绝大多数明军将领都沉浸在了升官发财的美梦中,彻底丧失了警惕。 除了张世恒率领的选锋军第一骑兵司,其它明军队伍早就打散了建制。 分成了多股多则一千,少则数百人的抢劫团伙,散布在整个辽河平原上。 这些团伙会杀死他们见到的每一个东虏,抢走他们看到的每一文财货。 登莱新军副将孔有德,甚至征用了给镇武堡运输粮草的马车,给自己拉财货。 广宁三卫收复战打到现在,完全超出了丘禾嘉事先做的预案。变成了一出抢劫杀人的闹剧。 张世恒率军连续经过几个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的东虏农庄后,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警觉。 他立即命令全军向镇武堡方向全速前进。” 张世恒骑在马上,越想越觉得不安。 收复广宁三卫战役是崇祯四年六月初二发动的。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东虏最迟六月三日就应该收到了明军突袭广宁三卫,屠杀其族人的消息。 族人被明军屠杀,东虏必然会义愤填膺,奴酋皇太极面对群情激愤的族人,除了下令全军出击外别无选择。 目前整个关宁前线的明军主力,分散在整个辽河平原上,面对八旗哀兵的全军突击绝对会一败涂地,甚至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如果明军主力被东虏一举歼灭,残兵败将即便退到山海关都不一定能守住。 我这次如果能活着回京城,一定要彻底整训选锋军。一只不能令行禁止的军队,随时会面临灭顶之灾。 “报!南方五里发现丘巡抚标营认旗。”斥候汇报道。 “再探!” “是!” 一刻钟后,张世恒率领选锋军第一骑兵司,和丘禾嘉标营会师了。 丘禾嘉顾不上客套直接说道:“冠军伯,西平堡被东虏攻陷了,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危。” 张世恒不客气的说道:“丘大人,把标营留下协助本爵守卫镇武堡。 我把斥候全给你,你马上命令各军头收拢部队向锦州集结,千万不要妄图和东虏野战。” 丘禾嘉急道:“镇武堡内只有不到五千石粮食。” 张世恒强忍怒气道:“火药和铅弹够吗?” 丘禾嘉点头道:“军资是第一批起运的,到是足够。” 张世恒面色一缓。 “那就好,本爵定与镇武堡共存亡!丘大人尽快收拢部队,务必要守住锦州城。不然大明社稷危矣,一旦锦州城失守,你我都是千古罪人。” “冠军伯保重。”丘禾嘉最后看了一眼张世恒,孤身往锦州方向而去。” 张世恒带兵进入镇武堡还不到一个时辰,东面就卷起了冲天的烟尘, 一会功夫无边无际的东虏就包围了镇武堡。 张世恒不由得暗自庆幸。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如果让东虏先攻下镇武堡,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镇武堡是一座周长只有一里的小型军堡。军堡小接敌面自然就窄,东虏虽然人数众多,但可供架设云梯的城墙长度有限,防守起来应该压力不大。 “成发叔,从今天起,停止给马喂精料,每天杀六匹马给弟兄们吃肉。也不许给【追云】喂精料。” “是,爵爷。” 镇武堡目前有二千五百名守军。其中巡抚标营三个火枪兵百人队,两个长枪兵百人队,由张守备统领。 原本的守军是耿游击统领的游击营,有三个火枪兵百人队,二个刀盾兵百人队。 还有冠军伯张世恒统领的一千名骑兵。 东虏简单组装好云梯后,很快发动了一轮试探性攻击,明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东虏打退了。 张世恒巡视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感觉非常不妙。 “张守备,你损失了多少人?” “回禀冠军伯,战死四十六人,重伤三十五人,轻伤十八人。” 张世恒听到这么大伤亡数字,心情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一次攻城就损失了近百人,东虏再攻几次城,刀盾兵就消耗光了。 没有刀盾兵顶在前面,光凭火枪兵和骑兵根本守不住镇武堡。 照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我必须改变部署。 想到这里张世恒大声命令道:“所有骑兵卸甲,刀盾兵着双甲。 耿游击,把你手下的火枪兵全部换装刀盾兵。” 东虏很快开始了第二次攻城,和上次只在一面城墙发起试探进攻不同,东虏这次在四面城墙都投入了重兵。 好在穿上双甲的刀盾兵,防御力提升了不少。 张世恒根本没让刀盾兵拿刀,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全力防守。 不需要进攻的刀盾兵,在全力用盾牌自保的情况下,伤亡频率变慢了很多。 张世恒给四面城墙,都派了一支百人骑兵队支援。这些骑兵猥琐的躲在刀盾兵身后,用燧发手铳射击东虏如此近距离的射击,自然能一枪消灭一个东虏。 张世恒举起手铳瞄准一个东虏的额头。他从这个大胡子东虏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绝望。 张世恒嘴角微扬,对准大胡子东虏的脑门扣动了板机。 “呯!” 大胡子东虏脑门出现了一个血洞,白的红的从洞中汩汩冒出。 张世恒一脚将他踢下城墙,一名骑兵接过他手中发射过的手铳,将一只装填好的手铳塞到张世恒手中。 “五十两银子啊!踢下城墙太可惜了。”骑兵嘟囔了一句。 张世恒很快又找到了一个目标,他没有丝毫犹豫,对这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东虏扣动了板机。 这次他老老实实迈过了东虏的尸体,没有将他踢下城墙。 骑兵再次将一把装填好的短铳递给张世恒,然后用解手刀割下东虏首级后,将其扔下城墙。 张世恒不停的对东虏扣动扳机,感觉像在玩一个真实的射击游戏。 耿游击是个隐藏的管理天才,他完全自学成才的发明出了明朝版流水线 耿游击将短铳装填分成六步,每名士兵只需完成自己的步骤,就将短铳交给下一名士兵。 六百名士兵组成了一百条流水线,因为只需重复一个步骤,士们越干越熟练。 以至于负责运送短铳的二十名士兵,很快就忙不过来了。 耿游击将伙夫,军乐手,文书,医生等所有的辅助人员,都叫来帮着运送短铳,才算跟上了流水线的速度。 东虏连续强攻二次损失一千多人后,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暂时停止了攻城。 【作者题外话】:求票票,求评论。 第035章 祖大寿投降 多尔衮死后兼任两白旗旗主的爱新觉罗·多择,面色阴沉的看着两白旗众将。 “大家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了上千名勇士还拿不下一座小小的镇武堡?” 苏克萨哈皱眉道:“主子,旗下勇士大多是被火铳击中脑门而亡,镇武堡中应该很多火铳兵。” 多择疑惑道:“旗下勇士攻城时,我听城墙上火铳声连绵不断,小小一座镇武堡能容的下这么多火铳兵吗?” 苏克萨哈点头道:“奴才对此也感到很疑惑,才下令停止攻城的。” 詹岱插话道:“依奴才看还是打造箭楼辅助攻城吧?” 何洛会也劝道:“主子,不能让旗下勇士白白送死了,还是等攻城器械打造好再攻城吧。” 多择犹豫道:“可大贝勒率领正红旗余部,一日就攻下了西平堡。 咱们迟迟拿不下比西平堡还小的镇武堡,实在丢两白旗的脸面。” 苏克萨哈劝道:“主子,这会儿就顾不上脸面了。旗下勇士一共还不到二万人,折了一千已经很多了。大明军堡没一万也有几千,咱们耗不起。” 多择无奈道:“那就等攻城器械打造好之后再攻城。先让镇武堡里的明狗多活几天。” 两白旗顿兵镇武堡之下不得寸进的时候。 敌酋皇太极率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斩杀明军数千,游击以上军官七员,包围了大凌河堡。 第二次被皇太极包围在大凌河堡中的祖大寿,何可纲二人。 因城中粮草宽裕,军资齐备心里并不着急。反而颇为期盼东虏攻城好斩获一些首级。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次东虏的攻势和上次截然不同。 东虏没进行试探攻击,两红旗在东面城墙,正蓝旗在西面城墙,两黄旗在南面城墙,镶蓝旗在北门城墙同时发动了猛攻。 东虏突进的速度实在太快,祖大寿,何可纲一共只收拢了三千多名士兵。 这么点兵力防守周长五里大凌河堡很是捉襟见肘。 两人把自己的亲兵都派上了城墙,总算打退了东虏第一次进攻。 祖大寿刚才也亲自上阵了,毕竟岁数大了体力大不如前。战斗时还不觉得,战斗结束后瘫倒在城墙上动都不想动。 何可纲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总兵,刚才东虏攻城最凶的时候,我连亲兵都派上城墙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祖大寿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我加一起才三千来人,能维持住防线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士兵组织预备队。” 何可纲见祖大寿都累成这样子,知道他这边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叹气道:“我回去了,复宇保重!” 祖大寿看着何可纲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被复仇情绪带动的东虏,根本无需进行动员。第一次进攻失败后,很快就发动了更为凶猛的攻势。 八旗年轻气盛的贵族全部参加了这次总攻,打头阵的都是各旗的红甲并和巴牙喇兵。 守城明军如果一直坚持战斗或许还能维持,这刚歇了一刻钟,再拿武器感觉比平时沉了十几倍。 勉强抵抗了没一会,很多明军就累的瘫坐在城墙上,任由东虏将他们杀死。 哀兵必胜,东虏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攻陷了大凌河堡。锦州副将何可纲战死,总兵祖大寿投降。 皇太极战在大凌河堡城墙上,看着嗷嗷叫着欢呼的八旗勇士,心中豪气顿生。 大声命令道:“镶蓝旗抽十个牛录镇守大凌河堡,其它人随本汗攻打锦州。” 丘禾嘉看着城下无边无际的东虏。 对丰城侯李开先说道:“敌酋携举族之兵为族人报仇。兵法云哀兵必胜,我军当如何应对?” 李开先心中也乱作一团,只能鼓起勇气道:“我李家世受皇恩二百余年,面对强敌有死而已,必不会令祖宗蒙羞。” 丘禾嘉一听明白丰城侯只是中人之资,守城之事还得自己想办法。 蓟辽二镇的将领把麾下步兵全抛弃了,只带着亲兵逃回来锦州。 锦州城内成建制的守军只有留守的选锋军四个火枪司,二个长枪兵司共六千人。 要想守住城池,只能依靠这六千选锋军。 突然丘禾嘉想起张世恒说过给士兵授田的事。 激动的对李开先说道:“丰城侯去和士兵说,一颗首级东虏首级授五十亩永业田。” 李开先有些犹豫道:“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丘禾嘉低声道:“这时候还顾忌什么规矩,守住锦州才是正理。再说战后能活下来几个人都不一定。” 丘禾嘉见李开先还在犹豫。 对张世恒派给他的二十名斥候吩咐道:“传令全军!冠军伯有令,斩获一颗东虏首级授永业田五十亩,上不封顶。” 李开先惊呼道:“五十亩!丘大人这也太多了吧?” 丘禾嘉淡淡的说道:“仅广宁三卫有五百万亩土地,辽阳,沈阳那边耕地更多,丰城侯不用担心无法兑现。” 里开先一听授田地点是东虏占据的地盘。心想这帮文官就会慷他人之慨,真他么不是东西。现在守城要紧,就随他忽悠吧。 张三旦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高一头,长大之后生得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没花钱就选上了选锋军。 自打他记事起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加入选锋军之后,才算知道吃饱了是啥滋味。 小旗官老丁大声说道:“大家先别顾着高兴,永业田虽好但也得有命拿。 都给老子听好了!只要斩获两颗首级,就能换一百亩永业田。 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咱们棚十个人,只要弄二颗人头,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 一会听我命令行事,谁敢私自割首级老子第一时间宰了他。 三旦,你们伍负责用长枪拖住敌人,我负责用火枪射击。 老张,你们四个人装填速度快,负责装填火枪然后交给我射击。趁东虏还没上来,大家抓紧时间练习几遍。” “呯!” 老丁一枪击中了东虏的胸口,鲁密铳威力太大,上一枪把东虏脑袋开了个酒盅大小的破洞。 老丁觉得这样的首级卖相太差,改为朝东虏胸口开火。 夕阳西下,东虏终于停止了攻城。张三旦手里拿着个馒头,边啃边冲着一堆脑袋傻笑。 八颗首级就是四百亩地,棚里剩下的五个人每人能分八十亩。 有这八十亩地,芸娘她爸应该同意把闺女嫁给我了吧。 【作者题外话】:枯燥的战斗马上告一段落,下面将进入作者最喜欢的种田环节。 第036章 东虏送人头 “大汗吃点东西吧。”费舍古端上已经热了两次的羊汤。 一鼓作气没攻下锦州城,皇太极已经想退兵了。 今天攻城损失了二千多名勇士,照这样下去即便攻克锦州城,对大金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可旗中的年轻人血仍未冷,仇恨充斥着他们的头脑,如果强行命令他们撤兵,这些人心中肯定不服,对我今后的统治不利。 只能明天再攻一次锦州,打下来自然最好,打不下来让这些年轻人受些挫折,认清现实也好。 想通了之后,皇太极就着羊汤吃了一个烧饼。 问道:“多择那边还没消息吗?” 费舍古怕影响大汗的心情,本想等皇太极吃完饭再汇报。 现在大汗开口问了,只好回禀道:“多择贝子派何洛会来禀报军情。” 皇太极语气和缓的问道:“看来两白旗也没攻下镇武堡,你叫何洛会进来吧。” 皇太极听完两白旗的攻城经过,沉思了一会后问道:“镇武堡城楼上插着大明张姓伯爵的认旗?我记得张姓是公爵,这个张姓伯爵是谁?” 范文程上前一步道:“臣听祖大寿说,崇祯皇帝册封了武状元张世恒为冠军伯。” 皇太极闻言眉头一皱,崇祯册封张世恒为冠军伯的用意不言而喻。 问道:“明朝不是最吝封爵,张世恒年纪轻轻,有何战功能被爵?” 范文程低声道:“祖大寿说是张世恒阵斩的岳托贝勒。” 皇太极冷笑道:“崇祯钦点的武状元,阵斩了我大金贝勒。这个张世恒可真威风啊!通知固山额真以上将领,中军账集合。” 八旗少壮派贵族听完范文程对张世恒的介绍,立即群情激愤大骂起来。 “张世恒捡漏害了岳托贝勒算什么英雄,正面对冲我让他十个。” “什么他么的武状元,明狗的武状元连普通马甲的武艺都不如。老子一人打他两个。” “老子一人打他十个。”…… “行了,都闭嘴!张世恒就在镇武堡。提他的首级来见我,赏六个前程。”皇太极吼道。 东虏最重军功,从余丁到贝勒不过十三个前程。这些少壮派有一个算一个,拿到六个前程都能封贝勒。 东虏这会贝勒就是旗主,权威极大。甚至可以和大汗分庭抗礼。 众人面对这等赏格,根本坐不住,纷纷要求去两白旗助战。 皇太极将这些少壮派一股脑打发走后,将锦州城三面围了起来,仅空出南门。 东虏少壮派看到镇武堡上悬挂着冠军伯认旗,立马鼓噪起来。 “我说多择贝勒,你留着镇武堡明军,是为了看着解闷吗?” “多择贝勒,大贝勒带着正红旗余部,打西平堡可是一鼓而下。 这都好几天了,你居然小小的镇武堡都没拿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我说多择,镇武堡上挂着张世恒的认旗,我听说你哥多尔衮,就是被他杀死的。你连亲兄弟之仇都忘记了吗?” 多择被这些人嘲讽得青筋欲裂。 狞笑道:“我无能,我没用,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行,就带兵去攻城好了。 谁要能攻破镇武堡杀了张世恒,我这个正白旗主让给他当。” “此话当真?” 多择抽出羽箭掰断道:“如违此言,当如此箭!” “有你这句话就行。”…… 张世恒在城头看到,沉寂了四五天的东虏,居然又开始集结准备攻城了。 命令道:“披甲,刀盾兵披双甲。” 耿千户也命令道:“装填小组各就各位,各个队长确认组员无误后报数。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冠军伯答应按装填数量发赏金。” “給多少啊?要是一文钱一把,我们可没法分。” “什么一把一文钱。冠军伯说装填一把手铳赏六两白银,每个人都能分一两。” “装填一把手铳赏六两白银?耿头你不会在忽悠我们吧?” “哎!你们不信我总该相信冠军伯吧。他可是堂堂大明伯爵,又是武状元。能信口开河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我们信的过冠军伯。” “哈哈哈哈!装填一把手铳一两银子。这钱也太好赚了。 我张老三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种好事。哈哈哈哈!” “大家看看就是这样的木筹,你们每装填好一把手铳,就会得到一根木筹。 太阳落山后一根木筹,可以找我这六两银子。” “耿头,拿木筹换永业田行不行?” “张老三你有完没完,怎么就你有这么问题,银子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要什么永业田。” 张世恒饶有兴致的听着耿游击和士兵的对话。 这时忍不住插话道:“想要永业田也行,一根木筹换六亩。只要你木筹够,一万亩老子也换给你。” 张老三一听眼睛都红了。 大喊道:“东虏爷爷,求你们快点攻城吧。” “东虏爷爷,求你们快点攻城吧。” 六百名装填手齐声喊道。 “我们也要永业田。”刀盾兵和骑兵们也鼓噪起来。 “一颗东虏首级赏五十亩永业田。打完仗我本爵亲自数首级,所有参战士兵平分。” “东虏爷爷!快点来攻城吧。求求你们了!”镇武堡所有明军齐声高呼起来。 “明狗叫唤什么呢?”多择问道。 苏克萨哈笑道:“好像管咱们叫爷爷求饶呢。”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想求饶,晚拉。传令,攻城!” 东虏很快组织好进攻队伍,从三面开始攻城。 前面是三千名弓箭手分三面向城墙走去。一直走到离城墙五十米的地方,也不见守军开火射击。 张世恒当然不会让火枪兵和弓箭手互射。守城官兵数量有限,玩不起消耗战。 八旗贵族见镇武堡守军不敢与本方弓箭手对射,不由对?明军升起了轻视之心 一千五百名包衣阿哈,扛着一百五架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城墙跑来。 张世恒还是按兵不动,只当没看见。 八旗少壮派见状满脸不屑的看着多择,心中对其充满了鄙视。 镇武堡守军的表现就像只“乌龟”,多择连“乌龟”把守的堡垒都没有攻破,简直太无能了。 “卡塔~卡塔~卡塔!” 一百五十架云梯的铁制倒勾,紧紧卡在了城墙上。 “登上去了。” 八旗少壮派们一起欢呼起来。 一百五十名精选出来的白甲兵,翻过了镇武堡的城墙。 “呯~呯~呯~呯!” 白甲兵的怒吼声,刀剑相交的锵锵声,都被短铳开火声压住。 只过了一小会,城墙后面就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五十具白甲兵的无头尸体,被明军从城墙上扔了下来。 东虏少壮派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其中一个说道:“要不再攻一次试试。” 第037章 人头太多也麻烦 张老三感觉等了很久很久,东虏却始终没有动静。 “哎!好不容易冠军伯同意木筹可以换永业田了,东虏大爷怎么不攻城了呢?” 同组士兵老胡附和道:“是啊!东虏大爷也太快了,我刚上来点劲头他就不攻了,真是败兴。” “要我说东虏大爷太草蛋,老子都准备好了,他却不能持久。” “都给我精神着点。东虏又攻上来了。”耿游击大声喊道。 “好啊!好啊!东虏大爷希望你们这次能持久一些。”张老三笑成了一朵花。 上天仿佛听到了张老三的期盼,东虏这次进攻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张老三和他的组员熟练的装填着手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当张老三从耿游击手中接过第六根木筹后,东虏的进攻终于停止了。 他难得厚道了一回笑道:“哈哈,这次东虏把老子伺候得挺舒服,希望他们下次能再接再厉。” “哈哈哈哈!就让东虏攻得更猛烈些吧!”众人齐声哄笑起来。 镶红旗旗主多择幸灾乐祸的看着少壮派们如丧考妣的样子。 心里生出感谢冠军伯帮我正名的荒诞想法。 哼!这下你们这帮家伙知道冠军伯的厉害了吧。看你们还跟我嘚瑟不。 多择的感激对象张世恒正在发愁,他看着墙角堆成小山的首级头痛欲裂。 六月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谁能想到东虏会送这么多人头来。 堡里的生石灰早用完了,没有生石灰硝制,这些脑袋用不了几天就会开始腐烂。 味道难闻到也能忍,可一旦细菌腐蚀掉头皮,就没法鉴定首级是不是正宗鞑子的。 看样子东虏一时半会也不会撤兵,想个什么办法他们的脑袋防腐呢? “成发叔,你说这些东虏的脑袋都快臭了,反正也放不住,要不咱把它们扔了吧?” 宋成发急道:“别啊!这二千多颗人头可是咱们的功绩。没有它谁来证明咱们杀了多少东虏。不能扔,绝对不能扔。” 张世恒皱眉道:“那一会抓几个活口,和东虏换几桶生石灰。头皮烂掉了谁能看出来是不是正宗建奴的脑袋。” 宋成发笑道:“我说爵爷你就别考虑首级保鲜的事了,马上开饭了说这些多影响食欲。” 宋成发的话音刚落, “爵爷,宋把总,吃饭了。” 伙夫端着二罐马肉烩饼走了进来。 张世恒刚接过陶罐就闻到一股膻气,屏住呼吸勉强尝了一口,强烈的膻臊味实在令人反胃。 “成发叔,今儿个谁杀的马?” 宋成发端着陶罐吃得正香,闻言赶忙咽下烩饼道:“怎么了爵爷?” “为什么不挑骟马杀,这公马肉太膻臊了,没有胡椒粉调味我吃不下。” 宋成发被张世恒气乐了,这要让别人知道堂堂大明冠军伯居然挑食,肯定会惊掉下巴。 “爵爷稍等,我去让厨房给您做个大酱烩饼。” 宋成发刚站起来,亲兵就跑进城楼喊道:“太好了爵爷,东虏又准备攻城了。” 张世恒和宋成发顾不上吃饭,赶忙走出城楼来到云台查看。 宋成发指着二百米之外的东虏出发阵地笑道:“爵爷,东虏这次进攻的规模不小,要是再送千把颗人头您肯定能封侯,我也能因功升到指挥佥事了。” “成发叔,咱们能不能低调点,骄兵必败晓得吧。” 张世恒和宋成发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圈,在装填流水线旁停了下来。 “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东虏又打算进攻了。”耿游击大声说道。 张老三立马兴奋了起来笑道:“东虏大爷威武!东虏大爷霸气!东虏大爷真给力!” 耿游击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张老三你他么也太乐观了吧。 你就不怕东虏一刻不停的进攻,把咱们火药耗光了怎么办?” 张老三瞪大了眼睛问道:“啊!咱们还剩多少桶火药?可千万别不够啊!” “哈哈!老子逗你玩呢,冠军伯严禁使用火炮,单是手铳用不了多少火药。剩下的杀几万东虏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东虏大爷快来吧,我保证把你的头留下。” 张老三一遍装填手铳一边问道:“老胡,打完仗你打算要银子还是永业田?” “废话,自然是要永业田。难道你想要银子?” “可我听说冠军伯定的授田地点不是京畿,而是广宁三卫。” “广宁三卫挺好啊!土地肥沃,辽河水源也比潮白河,永定河充沛。除了气候冷点,哪哪都比京畿强。” “哪儿强啊!我就问你这有女人吗?”张老三急道。 “有啊!前几天各路明军打破了几百个东虏农庄,听说光能生育的女子就俘虏了好几万。你喜欢汉族女子还是东虏女子?” 张老三难得害羞,红着脸说道:“我喜欢东虏女子,屁股大好生养。” “那蒙古女子屁股更大,你怎么不选?” “蒙古女人身上膻臊味太冲,老子可受不了。要选你选。” “选就选,蒙古女人是从小吃肉喝奶长大的。屁股肥,**翘。老子玩得就是心跳。” “哈哈哈哈!说得就跟人家能看上你一样,跟个麻杆是的。” “为啥看不上,老子有不纳皇粮的永业田。这可是世袭罔替的铁杆庄稼,女人天生就喜欢安稳你懂不懂。” 张世恒站在望台上,只见东虏在三百米外立起了八座箭楼。 他目测箭楼比镇武堡城墙还要高出几尺。 箭楼下面装有木轮,几百名包衣阿哈,拉着箭楼缓缓的向镇武堡方向移动。 张世恒出于节省火药地考虑,没有下令炮击这些箭楼。 包衣阿哈将箭楼拉到距离镇武堡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紧接着十几名东虏,顺着箭楼后面的梯子,爬上箭楼顶部的平台。 张世恒见东虏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说道:“成发叔,把箭楼上那几个东虏干掉。” 一直没捞着开铳机会的火铳兵,架起密鲁铳扣动了板机。 “呯~呯~呯” 一阵铳声之后,好不容易爬上箭楼的十六名东虏,被密鲁铳击中后掉了下去。 第038章 镇武堡攻防战 张世恒看到包衣阿哈将箭楼拉走后,又推过来四辆云车。 宋成发面色凝重道:“爵爷,不能任由东虏的云车贴上城墙。” 张世恒目测云车宽度后,大脑带入兰斯开特方程开始飞速计算,可惜必要参数不够,无法得出准确结果。 “成发叔,你带一队火枪兵狙击推云车的包衣阿哈,至少要阻止一辆云车靠近城墙。” “呯~呯~呯~呯!” 宋成发命令火枪兵专朝一辆云车的包衣阿哈开火,轻易就阻止了它向城墙靠近。 八旗少壮派看到“乌龟”终于冒头了,兴奋的冲到离城墙五十米的距离,引弓射向火枪兵。 这会的八旗贵族可不是提笼遛鸟的纨绔子弟,一个个弓马娴熟箭术极其犀利,一会功夫就射倒了几十名火枪兵。 张世恒见状大喊道:“火枪兵立即停止射击,后退三步。刀盾兵举盾,防御东虏吊射。” 八旗少壮派成功压制了明军火枪兵的射击,四辆云车全部顺利靠上了城墙。 云车的宽度足够四名士兵并排行走,因无需攀爬云梯,十六名建奴身着双甲,顺着云车背面的斜坡跑到了车顶后,轻轻一跃便跳上镇武堡城墙。 “呯~呯~呯~呯!” 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再次响起。 一批一批的八旗勇士跳上了城墙。 张世恒习惯性的从伙夫手上接过一把手铳,扣动扳机击毙一名东虏后,把手铳还给伙夫。 再伸手从郎中手中接过一把手铳,扣动扳机击毙另一名东虏。 周而复始得过程令人麻木,直到他从郎中手里借过一杆鲁密铳。 张世恒差异的看了郎中一眼。 “爵爷,手铳发射频率太高,铳管太烫无法进行装填。” 张世恒吼道:“都踏马是猪吗?让耿游击用水冷却铳管。” “张老三提这个建议了,可耿游击说用水冷却会影响铳管使用寿命。” “草!这时候还考虑个屁的使用寿命!富贵你去通知耿游击用水冷却铳管” 镇武堡城墙周长只有一里,地方有限站不下多少人。 杀红了眼的东虏,一时砍不死身披双甲的刀盾兵,情急之下有人抱着明军就往城下跳。 其他东虏见状也跟着学。 “扑通~扑通” 接连不断的有人从城墙上掉下来。 镇武堡的城墙还不到十米高,人掉下去一般只是摔断个胳膊腿。 后面掉下去的人,经常砸到前面掉下去的人身上,更是屁事没有。 东虏掉下去后有同胞接应,最多是受伤一般不会死。 明军掉下去就没那么幸运了,立即会被东虏砍死。 一个幸运的八旗勇士,连续抱着三名刀盾兵跳下城墙,第四次才被明军用手铳打死。 东虏发现抱着明军跳城墙的交换比,比较划算之后。干脆不携带任何武器,登城后直接抱着明军往下跳。 “爵爷,东虏太几把赖皮了。我活了四十年,从没听过抱人跳城墙的。” 张世恒急得嘴角长了一溜泡,咧着嘴问道:“预备队还剩多少人?” 宋成发右手被铳管烫起了一串大泡,吸了口气道:“预备队只剩二百多人了,必须马上想办法,不然镇武堡就守不住了。” “呯!” 张世恒打死一个东虏后继续说道:“我他么一时半会有个屁办法,除非用绳子把刀盾兵绑一起。” “不行啊!没那么多时间!”宋成发说完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他么当然知道没时间。”等等,我让伙夫熬的马油没倒吧?” “没有,爵爷不是要用马油泡东虏首级防腐吗?” “让预备队端上来,泼到刀盾兵身上。快去。” 盔甲拨上马油之后变得滑不溜手,东虏再抱明军跳城变得非常困难。 张世恒大脑飞速运算,按目前战场的交换比,东虏要付出二万条性命才能攻下镇武堡,心中踏实了一半。 东虏就像一个急于翻本的赌徒,不断的派八旗兵往镇武堡城墙上跳。 可惜建奴还没逆天到自行领悟,解兰斯开特方程的程度。 最终将这次长达一个半时辰的进攻,打成了一次失败的添油战术。 不知不觉中四千人的攻城部队已经消耗殆尽。 进攻高潮的时候,大多数少壮派都已经身先士卒跳上了镇武堡城墙。 现在脑袋留在堡内,尸体则被明军抛弃在城下。 仅存的几个少壮派,看着原本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进攻集结点,现在和他们的心情一样,变得空荡荡的。 几个少壮派面面相觑,谁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四千名八旗勇士登城后,居然没拿下一座小小的镇武堡。 镇武堡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撑死了能装三千人。大家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进攻镇武堡的失败,令剩下的少壮派都陷入了深深的挫败中。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和明国议和。只要明国同意议和,无论什么条件都要第一时间答应。 张世恒指挥的镇武堡守城战,彻底浇灭了八旗贵族心中称霸中原的野心。 皇太极接到前后损失六千名八旗勇士,也没攻下镇武堡的消息后感觉心灰意冷,立即下令拔营从锦州撤退。 他心里明白只要冠军伯不死,恐怕此去大金再也没机会东进了。 明国的城池成千上万,大金眼下连一座小小的镇武堡都拿不下,还谈什么皇图霸业,不过是人生一场梦罢了。 大金,不建州女真。还是乖乖的对明国俯首称臣吧。 东虏在镇武堡下,一直待到和皇太极大军汇合后才撤退。 张世恒命令活着的人,将死去士兵的尸体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他本想登记死去士兵的名字,给他们家属发一笔抚恤金。 宋成发的话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给活人好处,他们有嘴会到处宣扬爵爷的慷慨,吸引旁人给爵爷卖命。 死人又不会说话,给他们家属好处没有任何回报。 只会令活着的士兵觉得把自己的功劳分给了死人。实在是得不偿失。” 张老三他们组最终拿到了六十枚木筹。平均下来每个人能分到六十亩永业田。 虽然和刀盾兵,火枪兵平均一个人分到三百亩永业田有差距。 但装填组的人都很知足,毕竟刀盾兵和火枪兵死了一半人。 而装填组的士兵,除了手上被烫起了几个大泡外,可以说毫发无伤。 第039章 一千破十万 张世恒站在云台上,对镇武堡活下来一千五百八十七名官兵喊道:“三颗首级转一功,你们当中没有人想当官吗?” 张老三斜瞪着他那双三角眼睛瞄着张世恒道:“爵爷,小人读书少,但账还是会算的。 广宁这边虽然庄稼一年只能一熟,可架不住地力大啊!亩产大豆高粱三百斤没问题,就是种麦子一亩也能出二百多斤。 永业田又不用交皇粮,地里打的粮食都是自个的。给我个把总当也没种地好啊!” “对啊,对啊,”‘众人齐声喊道。 张世恒冲一个骑兵喊道:“李老七,三百亩地你种的过来吗?” “爵爷,小人种不过来可以种些苜蓿放羊。反正不用纳皇粮,多少赚一点就行。” 张世恒继续劝道:“永业田还要家里出一丁当兵,你们这帮家伙谁有儿子?没儿子继承,如果不幸战死永业田可是要收回的。” 张老三笑道:“爵爷你少忽悠我们了,经过镇武堡一战,东虏起码二十年不敢东侵,今后在辽东当兵安全的很。 即便不幸战死,那也是小人福缘浅,承不住这么大的富贵。小人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张世恒见士兵们对土地实在太执着。只好大声喊道:“听到自己名字的,上台确认田亩数量,诸位的永业田等本爵回锦州后立即发放。” 丘禾嘉在东虏莫名其妙撤兵三天之后,才派出斥候探查情况。 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很诡异,锦州以东,包括大凌河堡都空无一人。一直到盘山才遇到东虏斥候。整个辽河平原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 丘禾嘉和李开先,吴襄,宋伟等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斥候突然闯进来道:“报!小人在锦州以东二十里,看到一只军队打着冠军伯的旗号。” 丘禾嘉本以为张世恒孤军守镇武堡,早就城破殉国了,一时间很难相信斥候报告的消息。 李开先激动道:“确实是冠军伯的旗号?” “千真万确。小人敢肯定是冠军伯称号。” 李开先大声道:“孙佥事,点齐第二司骑兵,跟老子去接应冠军伯。” 丘禾嘉说道:“本官也一起去看看。” 官道上,一只怪异的部队由东向西而来。 士兵们有马不骑,皆牵着马行军,每匹马鞍子上,都挂这一只特大号的褡裢。 所有的士兵看上去都很邋遢。头发黏成一条条的不知多久没洗过。胡子拉碴不知多久没刮过。 大红战袄上深一块浅一块的不知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看着就像一群穿军服的叫花子。 张世恒看到丰城侯认旗,纵马上前道:“爵爷,再见到您真是恍如隔世啊!。” 李开先笑道:“世恒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镇武堡丢了就丢了吧。大不了降一级职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世恒疑惑道:“爵爷,镇武堡我守住了啊!还斩获建奴首级六千一百零七颗。” “啊!”所有人一起惊呼道,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张世恒回身一刀斩开褡裢,骨碌碌滚出十多颗首级。 张世恒一连斩开了十多个褡裢,东虏首级滚得满地都是。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丘禾嘉头一个反应过来说道:“冠军伯别砍了,我们服了。” 半个时辰后,张世恒指着一座五米多高的首级山道:“这里一共是六千一百零四颗东虏首级。麻烦丘大人查验一下。” 丘禾嘉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激动的说道:“本官年幼时听评书,对岳家军八百破十万的壮举敬佩不已。 长大后读宋史,知道事实有些夸大,但心中依然认为岳鹏举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英雄。 今日亲眼得见冠军伯一千破十万的壮举,真令再下折服。 冠军伯真乃本朝第一勇将,华夏第一武将! 千年之后,王侯将相的姓名或许无人知晓。 但冠军伯一千破十万的传奇,只要华夏文明尚存,就一定能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 或许本官的姓名,也会作为冠军伯传奇故事中的一个配角被后人所记住。和冠军伯共事真是与有容焉。” 丘禾嘉说罢对张世恒行了一个揖手礼。 张世恒给丘禾嘉回了一个揖手礼后说道:“丘大人运筹帷幄,接任辽东巡抚还不到一年,就为国家复土千万亩,斩获建奴首级二万余颗。在后世史书上,本爵不过是丘帅麾下将领罢了。” “哈哈哈哈!”丘禾嘉开心地大笑起来。 心想张世恒不光打仗厉害,人情世故也不差,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要找机会让他见一次小女,要是能把他收为女婿,起码能保我丘家未来百年的富贵。 紫禁城,御书房。 崇祯皇帝哭笑不得的问道:“李大伴你算学好,帮朕算算,张世恒率领一千五百名士兵,斩获六千一百零四颗建奴首级,这个功应该怎么转。” “啊!建奴一共才多少人口,前几天收复广宁三卫,不是斩获一万五千三百五十七颗建奴首级了吗? 这才几天冠军伯又斩获了六千多颗东虏首级。这要是再打几仗东虏岂不是要灭族。” “朕也不知道冠军伯为何这么猛。一千破十万。 哈哈哈!得此猛将安邦,我大明江山必然永固。 李大伴要是也算不出来,朕就传徐尚书帮你算好了。” 李凤翔急道:“陛下,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一颗建奴首级赏银五十两。 辽镇这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斩获二万多颗建奴首级了。 这加一起要赏赐一百多万两白银,内库现在也没这么多银子啊!” 崇祯苦笑道:“大伴说的是,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因斩获敌人首级太多而发愁。 算了赏银之事一会再议,你先算算冠军伯的功该怎么转。” 李凤翔拿出一只牙雕小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会后说道:“坚守城池转一功。带兵一千五百员,斩获六千一百零四颗首级转二功,广宁卫三卫收复战转一功,总计要转四功。” 崇祯默念道:“冠军伯现在的职衔是从二品指挥使,转一功升二品都指挥副使,转二功升从一品都指挥使,转三功升正一品五军都督府都督,升到头了啊!第四功可怎么升?” 第40章 张百户见冠军侯 李凤翔说道:“依老奴看,既然官职到顶了,可以加封张世恒为冠军侯。” 崇祯心想伯爵升侯爵,不过多食一万亩采邑而已。 收复广宁三卫,朝廷一下子收获了上千万亩无主土地,给功臣们封爵也是应有之意。 “可张世恒还未满十八岁,升为侯爵之后再立新功,岂不是赏无可赏?” “陛下,冠军侯再立新功赏他食邑即可,食邑够五万亩就升他为公爵。 黔国公食邑五十七万亩不也还是公爵,冠军侯即便立下再多的功劳,也不会赏无可赏。 崇祯感觉李凤翔虽然是在替张世恒说话,但话里话外的味道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明白…… 张世恒送走告老还乡的孙承宗,刚回到住处茶还没喝上一口。 富贵就进来说道:“爵爷,外面有个自称是您旧识的百户官找您?” “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叫张老三,个儿不高,黑瘦黑瘦的。” “呵呵,我记得这个家伙,让他进来吧。” 张老三进屋后,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张世恒磕头行礼道:“下官张广泉,拜见冠军侯。” “起来说话。富贵,看座,上茶” 张老三将将坐了小半个屁股,赔笑道:“爵爷,下官明白自己来的冒昧,可耿游击,不对耿参将回山东老家了。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没人管啊!” 张世恒微笑道:“不是已经给你们授田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 “满意,满意,地是水浇地,房是大瓦房,锅碗瓢盆啥的都不缺,耿参将走之前,还给我们百户所分了两头牛。” 张世恒眼睛一瞪。 “这不挺好吗?做人要知足。” 张老三小声道:“一切是挺好,只是,只是,地太多我们种不过来。”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当初谁说地多种不过来,可以种苜蓿养羊来着?” 张老三急忙辩解道:“爵爷,这话是京营爷们儿说的,可不是下官说的。” “是吗?” “千真万确。” 张世恒玩味的看着张老三道:“想找佃户把地佃出去是吧?” 张老三红着脸道:“嘿嘿,最好还能给百户所找些女人,姑娘不好找,小寡妇也行,但不要带男孩的。” 张世恒被气笑了。 “呵呵!你这狗才要求还挺多。” 张老三红着脸道:“爵爷,下官就认识您这么一位大人物,再说您是下官的天,下官不找您找谁呢?” 张世恒盯着张老三的眼睛道:“人情这玩意可是越用越薄。和本爵一起守过镇武堡,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弟兄多了。 我今天帮了你,明天其它兄弟求上门来,我帮还是不帮? 要是所有兄弟都来找本爵帮忙,我从哪儿弄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给他们?” 张老三羞愧万分道:“是下官考虑不周全,给爵爷添麻烦了。下官知错了。下官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爵爷。” 张世恒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本爵做事一贯一碗水端平,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肯定不能只帮你一人。 这样吧,三天后你来锦州城,本爵保证让你挑个满意的媳妇走。” 张老三两眼放光道:“真的?” 张世恒语气一沉道:“废他么话,老子还能骗你不成。滚蛋!” 张老三扑通跪倒。 “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这就滚。” 张世恒站起身道:“赶紧滚,我去给你们落实媳妇和佃户的事,真他么是欠了你们这些丘八的。” 辽东巡抚衙门,西花厅。 新晋大明定远伯丘禾嘉笑道:“世恒,是不是陛下又催你回京了? 我连上三个奏折跟陛下说,冠军侯在辽东坐镇顶五万雄兵。 只要冠军侯坐镇辽东,关宁军就可以保持目前三万人的规模不变,仅此一项每年就能省一百万两白银的军费。” 张世恒叹气道:“老丘,不带你这么坑人的。我说陛下怎么一直不让我回京,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世恒,我和陛下是实话实说,广宁卫一仗,关宁军被东虏斩首了二万多人,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没你这定海神针坐镇,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张世恒低声道:“徐公爷来信说,五军都督府已经在京畿清缴出三百五十余万亩土地。 他要我尽快回去主持京营授田事宜,选锋军也要借机大规模扩军。 另外大明钞关专科管理学校马上就要开学,千头万绪的事都等我回京处理呢。” 丘禾嘉急道:“冠军侯走了,东虏要是犯边怎么办?关宁军目前只有不到二万五千人。” 张世恒说道:“选锋军又不跟我回京,关宁军二万五千,选锋军七千,登莱新军五千,其他将领亲兵加起来二千。 辽东还有四万兵力,足够压制全族青壮不到四万丁的东虏了。” 丘禾嘉心想我闺女马上就坐船来辽东了,你走了我岂不白叫闺女来了。 我怎么也得拖延到你和我闺女见面之后再放你走。 “世恒,咱们从东虏手中解救的百姓多是京畿人士,你这次回京把他们也带回去吧。 这些百姓被东虏劫持到离家数千里外的地方为奴,也怪可怜的。” 张世恒闻言差点急了,心想我才和你说京畿清理出三百多万亩土地。 你他么居然让我把土地主人带回京城,这不是让我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张世恒沉着脸说道:“京畿现在没地方安置这些百姓,我看让他们留下给士兵当佃户吧。 跟我一起守镇武堡活下来的士兵,至少分到了六十亩永业田。现在他们的地大多荒着正缺佃户。” 丘禾嘉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为了收买人心,我也给关宁军授了永业田。缺佃户的可不仅仅是你的手下。 他假装同情百姓道:“这么做对百姓不公,百姓恐怕不会同意。” 张世恒心想读书人就是喜欢装清高,这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有奶就是娘。 能给手下带来利益你就是雄主。平白无故把利益分給他人,你就是赏罚不明的蠢猪 大家都想追随雄主抛弃蠢猪,儒生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都是扯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重赏给自己卖过命的人,让他们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把他们竖立为榜样,激励更多人给自己卖命,才是上位者应该遵循的原则。 张世恒假装粗鲁道:“百姓愿不愿意关我屁事!我只关心手下兄拿命换来的永业田,现在抛荒没人种。” 丘禾嘉假装勉为其难道:“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了手下弟兄的田有人佃,也只能苦了这些百姓了。” 第041章 张百户挑媳妇 张世恒笑道:老丘,还要拜托你件事。” 丘禾嘉大声道:“世恒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肯定給你办。” “哈哈,这事不难,你肯定能办到,你帮我从这些百姓中,挑出三千名屁股大,好生养的年轻女子。 最好是大姑娘,实在不行小寡妇也能将就,带个小女孩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要带男孩的。” 丘禾嘉听张世恒一说,才想到自己的手下也大多是光棍,可现在他抢先说了,只能先满足他的要求。 崇祯四年,七月初一。 锦州城钟鼓楼广场上摆着一排长长的木桌。 木桌上铺着一层白色松江棉布,上面堆着一笸箩一笸箩的白面馒头,一大盆一大盆的酱马肉。 丘禾嘉办事还算公道,没单独给张世恒手下办相亲会。 而是将相亲会连续办三天,无论是选锋军,关宁军,登莱新军,只要是未婚士兵集体抽签。 抽到一号签参加第一天的相亲大会,抽到二号签参加第二天的相亲大会,抽到三号签参加第三天的相亲大会。 张老三和老胡都幸运的抽到了一号签,他俩就着酱马肉啃着馒头,等待着相亲大会正式开始。 巳时一刻,也不知道丘禾嘉从那弄的鼓乐班子,开始叽哩哇啦的吹打起来。 二位老妈子带领两队年轻女子,从粮米巷拐上主街向钟鼓楼广场走来。 张老三瞬间被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白或黑,但都很年轻的女子迷住了。 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 张老三看着那一个个扭动的屁股,一对对隆起的双胸。 瞬间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破了眼前的美梦。 京畿是首善之都,百姓大多生活富裕,这些女子被东虏俘获的时间还不长,身材还算丰腴。 在张老三眼中,这些女子大部分都可以用仙女来形容。 他很快就挑花了眼,直到前二个百人队走完,也没上前扯掉那一位姑娘身上贴着的号牌。 老胡可不像张老三是个童子鸡。 混泼皮的老胡,因伤人被发配到辽东充军,早就精通男女之道。 他上来就相中了一个身材高大,胸脯鼓起二座小山,屁股像水蜜桃一般的蒙古女人。 老胡没有任何犹豫,冲上去撕掉了蒙古女人的号牌纸。 搂着女人的腰,特意来到张老三身边道:“兄弟,听哥一句劝,挑女人看身材,别看脸蛋,吹了灯都他么一个样。” 老胡搂着蒙古女人美滋滋的走了,第二拨女人又来了。 张老三相中了一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姑娘,可这女子胸小屁股瘪,张老三想起老胡的话又放弃了。 接着又相中了一个屁股翘,胸脯高的女子。可惜这姑娘脸有点黑,嘴角还长着颗痦子。 张老三想起老娘在世时说过,嘴角有痦子的女人嘴馋,便又放弃了。 张老三一会嫌姑娘腿短,一会嫌姑娘头发黄,始终没出手。 姑娘过去了一队又一队,张老三身边的袍泽也越来越少。 “铛~铛~铛!” 一阵铜锣声响起。 几名士兵拿着铁皮喇叭大喊道:“最后两队姑娘,最后两队姑娘,大家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过了这个村,可这没个店了啊!” 张老三心中非常懊悔,暗自责怪自己优柔寡断。下定决心无论排第三位的姑娘长什么样,自己都选她。 最后二队姑娘拐上了主街,和张老三一样挑花了眼,耽误时机出手的士兵,足足有二千来人。 张老三拼劲全身力气向前挤,可毕竟身小力亏,还是被袍泽们挤到了后面。 他根本看不清第三位姑娘的脸,只看到她穿着蓝色的棉布比甲,腰身纤细。 完了,完了,屁股小,身上没肉。这女子恐怕生不出儿子。 或许众人都和张老三这般想,前面的士兵都没选这个瘦弱的女子。 张老三终于挤到了女子身边,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的号牌纸。 他学老胡的样子,伸出胳膊搂住女子肩膀,女子身体立即开始微微颤抖,别过头去想挣脱。 张老三虽然瘦小,但毕竟是个男人,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挣脱他的手臂。 张老三搂着不情不愿的女子,来到钟鼓楼广场北侧的登记处。将号牌纸递给文书。 文书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个部分的?叫什么名字?” “关宁军火枪营第二司第一队,张广泉。” 文书翻开本子找到写着张广泉名字的格子。 “会写自己名字吗?” “会写。” 文书抄起架山上的毛笔,沾了些墨汁递给张老三。 “在这签名。” 张老三歪歪扭扭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文书看了一眼摇摇头,拿过一张红纸写上张广泉的名字后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丁令怡。”姑娘的声音很小,但如黄莺般悦耳。 文书不禁抬头看了姑娘一眼。 女子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斜眼歪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笑道:“你俩倒也般配。”在婚书上填上了丁令怡的名字。 张老三搂着丁令怡出了北门,从褡裢里取出一个馒头递给她。 “肚子饿不?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 丁令怡一上午水米没打牙早饿坏了,看到白面馒头口水瞬间涌出。 她使劲咽下口水,咬了一口馒头。麦香味瞬间充斥了口腔。 真香啊!自己有多久没吃过细粮了,记不清了,实在是太久了。 张老三来到约好的地点,老胡急于回家和蒙古女人办事,驾起牛车就往百户所赶。 丁令怡和张老三肩并肩坐在牛车上吃着馒头。她吃完一个,张老三就给她手上放一个。 第四个馒头下肚,她总算吃了个半饱没好意思继续吃。 说道:“我吃饱了,谢谢你泉哥。” 这一声泉哥听得张老三心花怒放,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令怡,咱家里还有什么人?” 丁令怡想起去世的父母,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张老三看到她掉眼泪立马慌了神。手足无措道:“令怡你别哭啊!” 第042章丘雨晴 落日的余光,给大海镀上了一层金箔。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散布着星星点点归航的渔船。 弱冠之年的临怀候次子李尘羽,白衣飘飘站在船头。 高声吟唱道:“辽地凯歌兴未阑,冠军镇武谱新篇。又忆先祖封侯事,夜雨大洋梦里寒。” 身着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打扮的像个文人的沙船帮龙头沈廷扬。 走上前笑道:“李公子今天好雅兴,这首诗作得可真好。” 李尘羽高声道:“冠军侯一千破十万,一战定辽东!真不愧先祖的容光啊!” 沈廷扬挑起大拇指赞道:“我听闻冠军侯还未及冠。如此年轻就立下不世之功,被圣上封为冠军侯,实在太了不起了。” 李尘羽感慨道:“想我李家世世代代致力于恢复祖先的曹国公爵位,到我这辈已经历经九代了。 当今圣上锐意进取,英雄猛将纷纷出世。我大明中兴之像尽显。此时正是我辈好儿郎,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沈廷扬说道:“是啊!我从松江渡海给辽东运粮,赚钱只在其次,也抱着建功立业之心。 财富来自海上,机遇也来自海上。泰西各国据说离大明有万里之遥。他们能到大明来,我为什么不能到泰西去。” “妾听闻冠军侯长相英俊,人称俏面赛罗成是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李尘羽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个穿着浅粉色夹袄,大脸盘子小圆眼睛,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 “抱歉这位姑娘,小生也没见过冠军侯,不知道到他长什么样子。 不过冠军曾经阵斩东虏镶红旗主岳托,想来应该是位威武雄壮的汉子,不会是个白面书生模样。” 丫鬟闻言眼神立马黯淡了不少。勉强应对道:“多谢公子解惑,小女子告退。”说罢就急匆匆的回舱了。 沈延扬等丫鬟进舱后,凑到李尘羽身边低声道:“刚才问话的是定远伯千金的随身丫鬟。” 李尘羽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道:“老沈可知其中秘闻?” 沈延扬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道:“定远伯早就想收冠军侯为婿,特意嘱托我送他闺女来辽东。” 无论何时人们都热衷八卦,李尘羽略带兴奋的问道:“定远伯千金终日不出舱,也不知道相貌如何?” 沈延扬低声道:“绝色。” 丘雨晴见丫鬟听雨回来怒目道:“叫你不要出去乱打听你偏去,可打听出什么消息?” 听雨故作高深道:“我从沈龙头那里打听出冠军侯二个消息,一好一坏小姐先听哪个?” 丘雨晴美目一转道:“先听不好的吧。” “冠军侯可不是什么俏面赛罗成,而是个虎背熊腰的赳赳武夫。” 丘雨晴闻言面色一黯强打精神道:“好消息呢?” 听雨挤眉弄眼道:“冠军侯虎背熊腰,身体强壮。” 丘雨晴不悦道:“听雨,你如此消遣我,是不是皮痒了。” 听雨一脸委屈道:“男人强壮女人的性福才能持久,小姐你说对吧?” 丘雨晴怒斥道:“听雨,我看你这浪蹄子真是讨打。” “小姐,心里想要就大声说出来,太矜持可不招冠军侯喜欢。” 丘雨晴站起身轻轻掐了听雨胸脯一把。 听雨伸手在小姐腋下轻轻挠了一下。 俩女很快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张世恒最近这几天,一天起码要参加十几场婚礼。 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能去还是要尽量要去一趟。实在去不了,张世恒也吩咐富贵把礼随的重一些。 张世恒从富贵手中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后问道:“张广泉是那个?” 富贵笑道:“公子您最近记性可变差了,张广泉半个月前拜访过您啊!” 张世恒笑道:“呵呵,闹了半天张老三叫张广泉,他的婚礼我得去。富贵,你说给他随什么礼好?” 富贵笑道:“要我说什么礼物都没白花花的银子好,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 “切,庸俗,问你也是白问。还是本少爷自己想吧。” 七月初六,宜:上梁,嫁娶,开业。忌:出殡,坐船。 锦州城东北三十里,广宁右卫左千户所,丙字号百户所驻地。 大红绒毯从庄子入口一直铺到百户院门前。 家家户户都扎起了红绸,张百户家院子里架起了三米高的大棚。 院西头一排起了八个大灶。灶上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股肉香弥漫的满院都是。 新郎官张广泉满面笑容道:“娘子,你猜今天谁会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丁令怡心想自己和泉哥都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连高堂都没得拜,这婚礼本没意思。 可百户所的袍泽们都办了婚礼,泉哥身为百户不办也不合适。多准备些酒肉借机让大伙高兴高兴也好。 “谁啊?耿参将不是回山东探亲了吗?” 张广泉得意道:“他的身份比耿参将可高多了。” “难道是丘巡抚?不会吧?泉哥你就是个小小的百户,丘巡抚会给你这个面子?” “丘巡抚或许不会给我面子,但冠军侯的面子他必须得给。” 丁令怡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支吾道:“难道冠军侯会亲自参加咱们的婚礼。这怎么可能。” 张广泉红了眼圈道:“冠军侯听说咱俩都父母双亡。就将我收为义子。这下咱们有高堂可拜了,开心不?” 丁令怡闻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喘了半天气才更咽道:“泉哥,冠军侯对你恩同再造,你可一定要知恩图报啊!” 张广泉笑道:“我又不是傻瓜,不光我要抱紧冠军侯的大腿,将来咱们的儿子孙子,也抱紧冠军侯后人的大腿。 从今往后咱家和冠军侯家就是一什么荣,一什么损的关系来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泉哥,百户大小是个官,你以后可要多读书。不然和同僚说起话来不学无术多丢人。” “学学学,以后每天晚上都和娘子学。今晚我想先从身体部位怎么写学起。” 丁令怡羞红了脸道:“泉哥想学那个部位?” 张广泉轻轻拍了她屁股一下道:“请问娘子,屁股的股字怎么写?” 第043章 婚礼 随着百鸟朝凤的唢呐声响起,宾客们开始入席。 不光装填流水线的老兄弟们来了,选锋军骑兵第一司的弟兄也来了不少。 大棚里面人声鼎沸,军人们互相吹嘘着自己的武勇,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床上,无论是战东虏还是干老婆。 佃户家的女人们开始陆续上菜。辽东缺厨子,张老三索性给大家上了八大碗。 山鸡炖蘑菇,鲶鱼炖茄子,排骨炖豆角,猪肉炖粉条,炖四喜丸子,八宝扣肉,烧鸡,酱烧肘子。 八个大碗上完后,又上了四盘凉菜,黄瓜拌马肉,炸花生米,老醋海蜇头,肉丝大拉皮。 每桌还上了二坛高粱烧酒。 宾客陆续上齐,但主宾桌还空着,大家都默契的没动筷子。 司仪大声喊道:“镇北伯携夫人到。 镇北伯送新人金链一条,羊脂玉手镯一对,珍珠耳环一对,蜀锦面棉被十二床,红木箱一对,各色绸缎八匹……” “啊!吴爵爷居然给张老三随了这么大的礼!张老三的面子也太大了吧?”一个瘦高个惊呼道。 “这些礼物起码值三百两银子,镇北伯真是好大的手笔。”一个红脸汉子说道。 “我听说啊,冠军侯今天很可能会来。”老胡低声道。 “冠军侯来我能理解,毕竟他和咱们一起守过镇武堡。可镇北伯为啥要给张老三面子?” “定远伯携夫人到。 定远伯送新人,景德镇瓷器二筐,老酒二坛,干笋一担,腊肉一百斤……”迎宾大喊道。 “啊!定远伯也来了!张老三不得了啊!” “对啊,定远伯送的东西虽然不算太贵,可都是家乡特产,足见其诚意啊!” “冠军侯到。 冠军侯送新人日本刀一柄,西域宝马一对,白银五百两。” “啊!啊!啊!”众人一起惊呼起来。 冠军侯的礼物虽然品种不多,但单一对西域宝马价值就超过五百银子。这笔钱够普通人家过五十年了,真是好大的手笔。 “冠军侯参加其它的兄弟婚礼,一般也就随十两银子的礼,虽然也不算少,但和今天没法比。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为啥冠军侯要区别对待?”高个男子不忿道。 “是啊!是啊!冠军侯这么做,真有点寒兄弟们的心啊!”红脸汉子道。 张世恒微笑着冲众人行了一圈抱拳礼后,坐到了主位上。 “冠军侯吉祥!”众人一起大声问候。 张世恒一落座,婚礼便正式开始。 “一拜天地。” 张老三夫妇朝京城方向叩首。 “二拜高堂。” 张老三拉着丁令怡,跪下给张世恒磕了个三个响头。 啊!张老三为什么要给冠军侯磕头?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个问号。 “夫妻对拜。” 张老三和丁令怡对拜后。 司仪喊道:“礼成。” 张世恒接过丁令怡手中的酒杯后大声道:“新人夫妇父母皆早逝,本爵已经将张广泉收为义子。今天是我儿的大好日子,诸位饮胜!”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啊!”张老三这厮家伙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被冠军侯收为了义子。”红脸汉子满脸羡慕的说道。 “我靠,张老三也太他么幸运了,拜了冠军侯为义父,子子孙孙福泽都受用不尽啊!”高个男子嫉妒道。 “是啊!是啊!张老三的命真是太好了。” 张世恒,丘禾嘉,吴襄等大人物,喝了新人夫妇敬的酒之后便起身走了。 剩下的武夫们见爵爷走了,立马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的斗起酒来。 张老三虽然有百户所的兄弟们拼命挡酒,最终还是美美的睡了一个新婚之夜…… 张世恒跟着丘禾嘉走进定远伯府西花厅。才喝了几口茶,长随就进来说道:“老爷,沈龙头和李公子求见。” 丘禾嘉轻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长随就领着一位身着道袍头戴四方巾,约莫三十出头的文士。 一位身穿月白丝绸长袍,头扎东坡巾,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走进西花厅。 两人鞠躬行礼道:“小人李尘羽,沈延扬,拜见冠军侯,拜见定远伯。” 丘禾嘉給二人拱手回礼后说道:“沈龙头,李公子,一路辛苦了。这次找两位来,是冠军侯有问题要两位解惑。” 沈延扬和李尘羽齐声道:“能为冠军侯效劳是我等的荣幸!请爵爷发问。” 张世恒淡淡道说道:“沈龙头,我本想直接将你拿下就地斩首。” 沈延扬闻言面色一变强做镇定道:“爵爷,还请给沈某指一条生路。”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说实话沈龙头改漕运为海运本爵是佩服的,渡海为辽东运送军粮,也对大明有功。 于情于理我本不想与你为难,可你改漕为海的行为,阻碍了大明中兴进程。本爵不得不杀你。” 李尘羽插话道:“我听父亲说,京城勋贵取得了河西务钞关,临清钞关,浒墅钞关的收税权。这些钞关皆依托运河而设,如果改漕为海,冠军侯怕收不到税银是吗?” 张世恒瞪着李尘羽道:“海运无需拉纤,不用等船闸蓄水,无需应对漕帮的盘剥,最主要的是不用交关税。如果你是商人,会选择漕运还是海运运输商品?” 李尘羽毫不犹豫道:“海运。” “哼!如果让沈龙头沙船帮的海运业务开展起来,运河上钞关肯定尽废。 我们承包钞关每年要给陛下上缴一百二十万两白银。 沈龙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本爵取你性命没冤枉你吧?” 沈延扬一字一句道:“运河上能建钞关,海上一样可以建海关。收多少关税皆冠军侯一言而决。” 张世恒沉思很久后说道:“本爵要派稽查员上船监督。” “可以。” “所运商品必需从海关仓库进从海关仓库出。” “可以。” “海关关税暂定一成。” “可以。” “暂时只开通天津卫和松江之间的航线。” “可以。” “啪!” 张世恒伸出手掌与沈延扬击掌为誓。 张世恒问道:“沈龙头常年跑海,见识广博,可知夷人最喜我大明何物?” 第044章 海外贸易 沈延扬道:“生丝!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西班尼西亚人,又或者佛郎撒人,尼德兰人,皆喜好生丝胜过白银。” 张世恒心说佛郎机应该是葡萄牙,西班尼西亚估计是西班牙,尼德兰是荷兰,可这佛朗撒是什么国家? 这沈延扬对欧洲各国如此了解,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 “沈龙头,泰西诸国离大明距离几何?” 沈延扬肃然道:“皆在万里之外,往来一次要在海上漂泊数月之久。” 张世恒一字一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泰西人不远万里来我大明,想必生丝之利极厚,不知究竟几何?” 沈延扬道:“二尺长以上的生丝为上等丝,以浙江湖州产的生丝质量最好。 上等湖丝从蚕农手中收是一百五十两白银一包,运到澳门或者月港能卖到四百两白银一包。 运到马尼拉或者巴达维亚,一包至少能卖七百两银子。而泰西一包生丝价值,更在二千五百两白银以上。” 李尘羽满脸惊讶的说道:“一包生丝一百四十斤,等于二千二百四十两,这岂不是说泰西生丝比同等重量的白银还要昂贵?” 沈延扬点头道:“正是如此,湖广上好的水浇地,不过二十五两银子一亩。一包生丝在泰西卖的银子,能买一百亩水浇地,足够普通百姓耕读传家了。” 李尘羽大声道:“既然泰西人能来大明,那我们大明人一定也能到泰西去。凭什么这滔天的财富让泰西人独享。” 沈延扬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尘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张世恒说道:“沈龙头有话,但说无妨。” 沈延扬苦笑道:“我和海防游击郑芝龙有协议,他的船不过长江口,我的船不过大员海峡。” 张世恒皱眉道:“本爵听闻郑游击招安之前是海贼,如今诏安了还如此跋扈吗?” 沈延扬咬牙道:“只要是经过大员海峡的船只,都要和他买令旗才能通过。连泰西诸国的夹板大船也不例外。 张世恒气极反笑:“呵呵!通过大员海峡就要收过路费,这郑芝龙等于建了个海关呐。熊文灿欺上误国当真该死。” 沈延扬劝道:“郑芝龙曾经的老大李旦,从万历三十七年开始,就有组织的往大员岛移民。 郑芝龙继承李旦遗产之后,加大了移民力度,据说每年要往大员岛运去二万人。” 丘禾嘉插话道:“世恒,船只浮于海上,非兵马可及。郑氏在大员岛经营日久羽翼已成,轻举妄动恐重蹈倭寇之祸。” 张世恒无奈的摇摇头道:“郑氏且徐徐图之,诸位觉得海关建在何地为宜?” 沈延扬道:“单按交通便利来说,位于长江出海口的松江府最好。 但松江府距离郑芝龙老巢厦门太近。且港口直通外海,无法建设炮台保护。 在没有一只强大水师保护之前,海关不宜建在松江。 依再下看把海关建在天津卫更为稳妥。” 张世恒思考片刻后说道:“海关要是仅仅取代钞关,对圣上来说就是鸡肋。恐怕会多生掣肘。 咱们必须想办法让海关的关税收入,远远大于钞关上缴的税收。才能取得圣上不遗余力的支持。” “这还不简单,让朝廷下诏书,在天津开埠。”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传来。 张世恒回头只见一位肤白腰细,身材修长,细眉凤眼,樱口翘鼻的美女推门而入,一双美目神采奕奕的盯着他看。 “晴儿,我和冠军侯,沈龙头,李公子商量事情,你来做什么?还不赶快退下。”丘禾嘉怒道。 丘雨晴微笑道:“父亲,女儿已经在门口听半天了。只要在天津卫开埠,一年至少能收二百万两白银的关税。” 丘禾嘉面色一沉道:“胡闹,晴儿你再不退下,为父就只能请家法了。” 张世恒赶忙劝道:“定远伯别急着让小姐走,我想听小姐讲讲天津开埠的设想。” 丘雨晴肃然道:“刚才沈龙头说,生丝在产地湖州卖一百四十两白银一担,而月港生丝四百两白银一担还供不应求。 湖州离月港海路不过十日,价格相差如此悬殊无非是物以稀为贵。 冠军侯背靠京城勋贵,李公子背靠南京勋贵,沈龙头长江东海的水路皆能掌控。 大家联合在一起黑白两道平趟,只要能搞来俏货,还怕泰西人不来交易吗?” 李尘羽接话道:“我家常年作生丝生意,多了不敢说,每年运三千担生丝来天津卫还是没问题的。” 沈延扬也说能弄到一千二百担生丝,丘禾嘉说能弄到八百担,张世恒也代表京城勋贵承诺弄到三千担生丝。 几方加起来凑了八千担生丝,货值超过了三百万两白银。 张世恒皱眉道:“诸位的货物卖多少银子本爵不管,海关只收买卖双方各一成的关税。 三百万两白银的交易额,不过是六十万两白银的关税,这点银子不足以说服陛下开埠。诸位再想想泰西人还喜好大明那种商品?” 丘雨晴反应最快立即说道:“除了生丝之外,泰西人也非常喜欢瓷器。一套景德镇出产的六十四头青花瓷餐具,至少能卖二十两银子。” 众人又认下了四万套,价值八十万两白银的瓷器份额。 张世恒还是摇头道:“三百八十万两还是不够,至少要凑够一千万两银子交易额。我才有信心说服陛下同意在天津卫开埠。” 接下来沈延扬提出刺绣,李尘羽提出漆器,丘禾嘉提出红木家具,丘雨晴提出牙雕玉雕等工艺品。可这些东西谁也说不准泰西人会不会要。 张世恒心想自己前世看文献时清楚的记得,清朝乾隆时期广东十三行最畅销的商品是茶叶,其次才是生丝和瓷器。 脱口而出道:“泰西人不买茶叶吗?” 沈延延解释道:“泰西人喜欢喝咖啡,不喜茶叶。我从没听说泰西人买大批茶叶回去贩卖。” 张世恒满脸疑惑道:“茶叶可以预防坏血症啊!泰西人浮海数月才能来大明,想必饱受坏血症的困扰吧?” 沈延延皱眉道:“爵爷,什么是坏血症?” 第045章 丘雨晴秀厨艺 朱由栩这才意识到明朝可能还没有坏血症这个名词 解释道:“坏血症的前期症状是牙龈出血、牙齿松动脱落、双腿肿胀、关节疼痛,最终会导致患者死亡。” 沈延扬闻言双眼放光道:“冠军侯说的是掉牙病啊!这个病在远洋船上经常出现。用几两茶叶泡水喝,能够预防坏血症? 朱由栩心说这我哪知道,他仔细想了想小时候吃的维生素c片,好像每片含维生素c一百毫克。估计人类一天补充一百毫克的维c就足够了。 可是茶叶中的维生素c含量他还真不知道。只记得茶叶是地球上维生素c含量最高的植物,好像是第二名柠檬的三倍。 张世恒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广告,上面说每天一个柠檬,补充身体每日之所需维生素c。 一个柠檬大约重一百克,那么三十三克也就是一两茶叶,应该能满足人体所需的维生素c了。 想到这里张世恒自信满满的说道:“每天用一两茶叶泡茶,或者直接吞服都可以起到预防坏血症的效果。” 沈延扬闻言兴奋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听闻泰西人的远洋船上,经常有水手死于坏血症。 大明水手却很少得坏血症,原来是因为大明人有喝茶的习惯。 想来蒙古人离不茶叶,也是因为草原上缺少蔬菜的缘故。 如此大明多了一种畅销海外的商品不说。这种商品还能起到治病救人的效果。真是两全其美啊!” 众人就海关成立事宜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 中午自然是在定远伯府吃了顿便饭。 丘禾嘉出身军户,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便饭就真的只是家常菜而已。 张世恒夹起一块油焖笋,觉得稍微老了点,费力嚼了几口勉强咽了下去。 又夹起一块香葱炒腊肉中的腊肉,硬得嚼起来费劲不说还齁咸。连续吃了几口白饭,嗓子眼才算舒服了一点。 这时丘雨晴端着一只盘子走进餐厅。 冲着张世恒笑道:“我家厨娘做饭出了名的咸,我特意煎了甘薯饼,大家尝尝。” 张世恒心想明朝就有红薯了吗?这玩意可是抗旱高产的农作物啊!要是在陕西等闹旱灾的地方推广种植,流民问题或许就能缓解。 沈延扬说道:“甘薯是子先先生在武清试种的那种农作物吗?我早闻其名,却始终没见过。” 丘雨晴笑道:“沈龙头真是博闻强记,你说的没错,甘薯就是徐阁老一直在大力推广的那种农作物。” 张世恒问道:“这是武英殿大学士徐光启在武清种的甘薯?“ 丘雨晴道:“那到不是,这甘薯是我从贵州老家带过来的。冠军侯还是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世恒夹起一片撒了盐的煎甘薯道:“丘姑娘的厨艺真好,这甘薯饼两面煎得金黄,但不见一丝焦色。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丘雨晴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张世恒道:“卖相好不如味道好,冠军侯尝尝先。” 张世恒咬了一口甘薯饼。入口软糯香甜,一点点盐味冲淡了些许甜腻。 心想味道不错,就是过于追求卖相火候差了点。 要是再煎焦一些让红薯里面的糖分融化,在表面形成一层糖壳口感就更好了。 张世恒咽下甘薯饼后笑道:“入口软糯,味道香甜,真是太好吃了。丘姑娘的厨艺,绝对够的上御厨级别。” 丘雨晴闻言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 低声道:“我看邸报上说甘陕大旱,陛下拨内币三十万两赈济。如果能在受灾地区推广种植甘薯,应该能救不少黎民于水火。” 张世恒诧异的看着丘雨晴,心想这般头脑聪慧而又心地善良的姑娘,可真不多见。 “不知这甘薯产量如何,种植起来可有难度?” 丘雨晴说道:“甘薯亩产在七石以上,且非常耐旱。 不过其种植时间长,在我们贵州都要春种秋收才能丰收。 北方春日寒秋霜早,三月种下因天冷恐无法出苗。 过了四月再种,即便拖到上霜再收,因种植时间不够,想必产量也不会太高。” 张世恒被丘雨晴这番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话惊住了。 能把种甘薯这件事,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对于没接受过义务教育,没有半点科学素养的古人来说,可谓是万中无一。 张世恒脱口而出道:丘姑娘可真是个天资聪慧的人啊!分析问题鞭辟入里,真令世恒佩服。” 丘雨晴闻言瞬间想吟唱一曲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 她自幼就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喜欢算学,格物,喜欢看《天工开物》,《梦溪笔谈》等百科类书籍。 丘雨晴心想他要是我的知己,想必不会在意我的无理,他要不是我的知己,我对他无理又何妨。 “张公子,你对日之盈缩,其消长以渐,无一日顿殊之理怎么看。” 张世恒被丘雨晴问愣了。大脑飞速运转憋出一个回答道:“日之盈缩、月之圆缺、花开花谢、四季轮转,皆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个球体。” 张世恒没敢说出地球围绕太阳旋转这个惊世骇俗的结论。但世界是个球也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张世恒从一览众山小,站得高看得远,一直说道海上先看到帆再看到船。再座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接受了世界是个球的说法。 丘雨晴第一问题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一发不可收拾。 又问了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在听到雷声。为什么早上冷中午热等问题。 张世恒绞尽脑汁回答了之后,丘雨晴接着问道:“如何测量光的速度与声音的速度。” 张世恒也不怕在美女面前丢面子了,直言他也不会。 岔开话题问道:“甘薯是什么时候传入大明的?” 丘雨晴表情郑重道:“甘薯是福建秀才陈振龙引进大明的。 他考取秀才后连试不第,为求生计下海跑商。 但圣贤书毕竟没有白读,他经商到菲律宾马尼拉时,偶然吃到甘薯觉得味道不错,一问得知此物亩产可达七石后。便想将此物带回国内推广。 但当地西班尼西亚统治者禁止甘薯外流,陈振龙巧妙的将薯芽藏在缆绳中带回大明。并在家乡免费推广给农人种植。 从此之后,陈振龙放弃了收益丰厚的海商之路。带着儿子陈经纶,专心致力于甘薯的推广事业。 土地贫乏的八闽之地,没有发生流民之乱,陈振龙父子居功至伟。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横渠先生的话深合我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老百姓吃不上饭就要造反,陈振龙引进推广甘薯,就是为生民立命。是万事开太平之根基啊!” 第046章 辽镇 张世恒站在小凌河引水渠边上,看着田里劳作的佃户们轻轻叹了口气。 丘雨晴撑着把薄如蝉翼的绸布伞。看着他的侧影轻声道:“恒哥因何叹气?” 张世恒苦笑道:“这些佃户本是京畿百姓,被东虏掠到辽东为奴。 如今朝廷大军赶走东虏,他们却成了军屯的佃户。 东虏和大明之间的战争无论谁输谁赢,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我少年立志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长大后发现一直是给少数人谋福利而已。 想想少年时的志向,当真令人唏嘘。” 丘雨晴摇头道:“这些人无论给东虏当阿哈,还是给军户做佃户,本质上都和恒哥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不会因恒哥腾达而受益,也不会因恒哥失势而受损。恒哥何必为他们的命运感伤呢?” 张世恒苦笑道:“我算是作茧自缚,不知不觉就成了军阀。路走到这一步,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丘雨晴看着张世恒的眼睛道:“项羽有八千江东子弟,刘邦有七百沛县乡亲。二十万青州军死忠魏太祖,十万大周禁军给宋太祖黄袍加身。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能向前看。 张世恒郑重道:“伯也执殳,为王前驱。大明气数未尽,现在绝不能有非分之想。” 丘雨晴说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辽东沃土千里,且官府掌握在我爹手中,只要授田十万户,何愁大事不成。” 张世恒道:“欲速则不达,且徐徐图之,只要与我利同者,众于异己者。天下!唾手可得!” 丘雨晴满眼崇拜的看着张世恒说道:“小女子想与恒哥同舟共济,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 “哈哈哈哈!晴妹,这也是你爹意思吧?” 丘雨晴眼中精光一闪道:“广宁三卫一共授田了二万一千四百五十户,大部分都是恒哥和我爹的手下。 东虏八旗不过二百零五个牛录,不到六万户就能打得朝廷节节败退。 咱们再授田四万户,人数就和八旗规模相当,八旗能做到的事,恒哥一定也能做到。” “晴妹你想得太简单了,朝廷一年给关宁军三百八十万两白银的粮饷,扣除漂没后还有二百八十万两白银。 在关宁军不能自给自足之前,根本没资格做藩镇,连听调不听宣都不行。” 辽东巡抚官邸,书房。 丘禾嘉一脸郑重的看着闺女问道:“女儿今天和冠军侯去哪儿郊游了?” “广宁右卫小凌河畔。” “哦?那里景色宜人?” “只有一条光秃秃引水渠,边上连树荫都没有,谈不上什么景色。” “那冠军侯何故领女儿去?” 丘雨晴双眼放光道:“冠军侯和女儿说了他的志向,果然不愧是女儿看重的大英雄。” 丘禾嘉说道:”女儿把历朝历代难逃三百年的结论,和冠军侯说了?” “没有,冠军侯不是愚忠之辈,他早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为此有了准备。” “那冠军侯同意给四万军户授田之事吗?” “冠军侯说在关宁军无法自给自足之前,暂时不宜扩大规模。” 丘禾嘉急道:“如今辽东权柄皆在。冠军侯和为父之手,此时不扩张时不我待啊!” “父亲,辽东屯田未成,粮饷皆靠朝廷供应,此时大明人心未失,贸然扩张恐为王前驱。 冠军侯打算后天回京,落实天津开埠事宜,女儿想和他一起走。” “哎!”丘禾嘉长叹一声道:“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老夫也不会拱手将辽东让给冠军侯。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陪嫁,具体怎么做女儿看着办吧。” “父亲请放心,恒哥做事极有章法。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女儿也是今生第一次佩服一个人。跟着恒哥即便身死族灭,女儿也不后悔。” 丘禾嘉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为父也是收复广宁三卫之后,才发现关宁军除了藩镇化之外已经别无它路。 去岁大旱,同年来信说天津卫附近滞留灾民十数万,女儿可从中挑一些灾民来辽东当佃户。 为父考考你,挑什么样的人为宜?” 丘雨晴思考片刻道:“自然是身无长物,但有家室的佃农为先。” 丘禾嘉点头道:“到时候为父从中挑一些青壮从军,稍立战功便授予他们田地。 为父简拔其于微末,对这些人恩同再造,其必感恩。即便晴儿将来年老色衰,有这些人及其后辈为依靠,我儿也能稳如泰山。 冠军侯好色女儿不必管,只要世子是我儿所出便无碍。 明日你随冠军侯一同回京吧,为父要是年轻二十岁,说什么也要和冠军侯挣一挣这个辽东之主。” 丘雨晴双眼泛红道:“父亲放心,晴儿一定让冠军侯世子,体内流淌着丘氏血脉。” 京城,珠市口大街。 天主教,南堂。 此时的南堂从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两进四合院,既没有高耸入云的钟楼,也没有七彩夺目玻璃 张世恒和丘禾嘉跟着知客来走进正房,除了居中挂着的十字架外。房间内基本没什么西方元素,连礼拜椅都是中式罗圈椅。 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秃顶大胡子西方人,穿着黑布直裰,满面笑容用还算流利的官话说道:“欢迎冠军侯携爱人光临南堂。” 丘雨晴闻言立马脸就红了。 张世恒赶忙岔开话题道:“很高兴见到你汤神父。这位美丽的小姐姓丘,她的父亲是大明辽东巡抚。” 汤神父右手捂住胸口,给张世恒和丘雨晴行了一个鞠躬礼。 “丘小姐,欢迎您来南堂赏光,我叫汤若望认识你很高兴。” 丘雨晴回了个屈身礼后说道:“有幸认识汤神父,我也很高兴。” “张侯爵,丘小姐,请随我去餐厅,尝尝来自佛罗伦萨修道院的葡萄酒。 南堂餐厅完全是西式布置,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着银烛台,和古希腊风格的陶花瓶。 难得的是花瓶中插着这个季节非常罕见的兰花。张世恒敢肯定,这束兰花是在暖房培育的。 第047章 汤若望 大家刚坐下,一位明人男仆就給每人上了三盘小菜,满上了一杯葡萄酒。 汤若望微笑着说道:“我们欧洲的食物虽然无法大明美食相提并论,但也有几样不错的小吃。 冠军侯,丘小姐,请品尝下来自伊比利亚的火腿。” 张世恒前世就听说过伊比利亚火腿的大名,但上万元一斤的价格让他望而却步。 没想到穿越到大明后,居然还能吃到这个传闻已久的美食。 张世恒用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火腿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咸鲜肉香立即充斥他的口腔。 隐隐的还能感觉出一点类似榛子的坚果味道,还有一股和芝士类似的真菌发酵味,肥嫩的生火腿不需要嚼,直接在嘴里融化了。不愧是卖一万元一斤的美食,确实物有所值。 张世恒由衷的赞叹道:“这是本爵吃过最好吃的火腿,我从中吃出了一些坚果的味道,难道这只猪是吃坚果长大的?” “哈哈哈!侯爵阁下实在太睿智了,伊比利亚黑猪的食谱里有橡树果,当然它们还吃其它饲料。” 张世恒喝了一口意大利修道院酿造的葡萄酒。入口酸涩但清香悠长。 他不太懂如何品鉴葡萄酒的好坏,但感觉这酒喝起来确实耐人回味。 笑道:“真是耐人回味的好酒,汤神父,耶稣会能搞来大量的橡胶吗?” 汤若望感觉张世恒不像其他明国人一样喜欢绕圈子。 索性直来直去道:“侯爵阁下,橡胶从来不在一起耶稣会的贸易名单之内。你要是需求量不算太大,我可以送你一担。” 张世恒摇摇头道:“我需要至少一千五百担橡胶,并且以后每年都要。” 汤若望听到这个数字眼睛一亮道:“侯爵阁下,你出什么价格收购橡胶?要知道远洋运输风险极高,成本一直居高不下。” 张世恒说出了他以为的高价。 “一担橡胶五十两白银。” 汤若望微笑着说道:“这个价格肯定不行,那样船长还不如直接运白银来大明交易,毕竟新大陆的白银远比大明要便宜。” 张世恒没想到五十两白银一担的价格,人家根本看不上。 有些尴尬的说道:“汤神父你给澳门总督多明我写封信,就说任何人都可以用三担橡胶,换一包上等湖丝。” 汤若望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张世恒说道:“侯爵阁下,请问要将橡胶运到哪个港口进行交易?” 张世恒微笑道:“大明理论上只有月港允许外国商船进港交易。不过对于本爵来说,想让那个港口开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汤若望不可思议的看着张世恒道:“侯爵你说的是认真的?” 张世恒说道:“当然,我现在决定在天津卫开埠。你可以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再给多明我总督写信。 不过我建议你现在就写这封信,天津卫开埠时间是,大明崇祯四年九月十七日。” 汤若望惊讶的看着张世恒说道:“我听说侯爵率领一只小部队,战胜了困扰帝国多年的野蛮人部落大军。 可惜罗马帝国没有像侯爵这样英雄统帅,不然罗马城也不会被野蛮的,西日耳曼部落首领阿拉里克率军攻陷。 侯爵作为帝国的拯救者,提出要求陛下自然会同意。但明国有句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建议侯爵今后离军队远一些,不要重蹈斯提里科的悲剧。” 张世恒心想这老头对中国文化了解还很精深,劝我的诗词运用得非常贴切。 “感谢汤神父的关心,本爵已经卸任了辽东军队的统帅职务,接下来要专心致力于提高帝国的财政收入。天津卫开埠,是我重振帝国经济的重要一环。” 汤若望笑道:“侯爵从军队中抽身非常明智。不知天津能提供多少可供交易的商品?” 丘雨晴掏出条陈念了一遍,张世恒和京城勋贵商量后,定的商品名录和大致数量。 汤若望笑道:“我会马上给多明我总督写信的,” 张世恒说道:“神父听说过恒罗斯之战吗?” “知道,唐帝国和阿拨斯王朝在恒罗斯城外打的一场大战。” “汤神父真是博闻强记,在这场战役中,有个叫杜环的文官被阿拨斯,我们教练黑衣大食的军队俘虏了。 他在北非,埃及等地中海沿岸地区游历了一番之后,坐船回到了广州。 杜环根据自身经历写了一本书叫《经行记》。 其中特别提到远洋航行中,人会患上一种牙龈出血、牙齿松动脱落、双腿肿胀、关节疼痛,最终会导致死亡的可怕病症。” 汤若望郑重道:“侯爵说得是坏牙病,耶稣会每年都有十几个神父因此去见上帝,远洋船上的水手,因坏牙病死去的根本数不胜数。” “独环发现中国商人从不会得坏牙病。他还特意写下了如何防治坏牙病的方法。” 汤若望两眼放光道:“什么方法?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侯爵告诉我吧。” 张世恒得意的说道:“《经行记》上说坏牙病起因是船只在大海中航行,很久不靠岸,水手常年不食用新鲜蔬菜引起的。 蔬菜中含有一种生命素,人类如果如果长期得不到补充就会得坏牙病。我们中国人自古就有喝茶的习惯,而茶叶中生命素的含量极高。这也就是中国商人不得坏牙病的原因。” 汤若望激动的说道:“这,这,坏牙病真,真是这样引起的?” 张世恒仰头道:“坏牙病在帝国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很常见,哪些蒙古人饭可以不吃每天必须喝奶茶。” 丘雨晴在回府的马车上语气一变问道:“恒哥,天津开埠的事,你不是还没向陛下申请吗?” 张世恒笑道:“没申请啊,这不是和汤若望谈生意临时起意吗。” 丘雨晴心想恒哥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没好气道:“恒哥就不怕,万一圣上不同意天津在开埠怎么办?” 张世恒说道:“首先陛下不同意天津开埠的几率很低。 最主要的是我要让汤若望觉得我非常有实力,可以左右崇祯皇帝的意志。” 丘雨请问道:“耶稣会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吗?值得恒哥行险应对。” 张世恒点头道:“泰西在天文,历法,数学,格物,机械等方面,都领先于大明。我确实对耶稣会有所求。 必须得到他们的足够重视,才有利于开展下一步行动。 丘雨晴看着张世恒认真的样子,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第048章 茶叶霸盘 前门外珠市口大街,鹞儿胡同的一座小院内,正在举办一场婚宴。 新郎官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官张忠臣,新娘也是锦衣卫老人的闺女。 婚礼办的很仓促,寥寥几桌客人不是同一个锦衣卫百户所的老兄弟,就是北镇抚司的同事,唯独范永斗是个外人。 陈明理端着一杯酒,坐到独自一人喝喜酒的范永斗身旁。 “范东家,我敬你一杯。替忠臣兄弟好好谢谢你。没有你送的这套宅子,他这场婚礼还真办不成。” 范永斗一挑大拇指说道:“陈百户仗义疏财,在下佩服。就冲陈百户的人品,以后咱们也得多亲近亲近。” 陈明理笑道:“忠臣是我师傅的儿子,当初师傅也是这般照顾我的,如今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 今儿个特意请范东家来,就是想让您以后多照应着点忠臣。我师傅家三代单传,千万别让他们老张家绝了后。 范永斗面色一沉道:“东虏可不是好相与的,张兄弟这个样子,也不像个普通伙计啊!” 陈明理盯着范永斗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范东家,你在东虏那边有相熟的贵人吧?让我猜猜,是不是驸马额尔不什?” 范永斗眼中精光一闪小声道:“陈百户真是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明理轻蔑一笑道:“东厂老档有【永盛合】与科尔沁部交易的记录。 这些先不提,范东家到了东虏地盘之后,立刻托额尔不什介绍你认识大驸马李永芳。 他们同为外族驸马关系不错。认识李永芳之后,你就把张忠臣是锦衣卫探子的事告诉他。” 范永斗惊讶的看着陈明理说道:“不敢,不敢,再下发誓绝对不会出卖张兄弟。如若不然……” 陈明理抬手捂住范永斗的嘴。 “范东家,誓言岂可轻发!你听我说完,李永芳知道张忠臣是锦衣卫密探后,绝对不会抓他。而是会派人盯着他,看有没有人和他接头。 一个摆在明面的探子不是威胁而是鱼饵。只有这样忠臣兄弟才能活着回来。” 范永斗其实心里也打算一到东虏的地盘就出卖张忠臣,甚至说辞都和陈明理不谋而合。 他见陈明理是个厉害角色,不敢耍花招老实道:“小人下全听陈百户吩咐。” 陈明理拱手对范永斗抱拳道:“忠臣兄弟就拜托范东家照顾了。 对了,冠军侯从辽东回来了。他没派人找你吗?” 范永斗一想冠军侯的军功就头大,东虏是多么实在的客户啊!买东西从不讲价不说,付款也一水给真金白银从不拖欠。 这么好的客户一下自己被冠军侯砍死二万多。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范永斗没好气的说道:“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爵爷,还理会我这个小商人做甚。”…… 范永斗闷闷不乐的回到位于校尉营胡同的【同胜和】商号。 穿过大堂来到中厅,坐下后端过伙计递来茶壶对嘴喝了一口。 “东家,冠军侯给您下帖子了。” “啊!”范永斗惊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紫砂壶给摔了。 长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把帖子拿来我看看。” 帖子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范东家别来无恙,明日巳时过府有事相商。 字越少,事越大。 冠军侯可不是刚认识时的那个年轻佥事了。 官职做到了从一品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爵位封了世袭罔替的侯爵。 自己曾经认为天下无敌的八旗兵,冠军侯带一千兵就收拾。碾死自己比碾死只蚂蚁都容易。 我俩之间的地位不说天差地别,但也差着好几层,冠军侯有什么事需要找我商量呢? 范永斗心里有事,一宿没睡好。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只要靠浓茶提神。 范永斗在离冠军侯府大门十丈之外就命令车夫停车。 下车后一路小跑,满脸赔笑的给门房呈上帖子。 门房抽出贴子下面的庄票,瞄了眼面值后飞快的揣入怀里。 挤出一丝笑容道:“范东家随我来,侯爷在书房等着呢。” 范永斗赔笑道:“劳烦管家快些,小人怎敢让侯爷久等。 范永斗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四下踅摸。心想冠军侯家廊柱漆色陈旧,彩画人物模糊。房顶瓦片都有几处断裂,起码有二十年未曾修缮了。 冠军侯父亲早亡,其母持家想必艰难,我早怎么没想到讨好冠军侯的母亲呢。 门子在前院停住脚步说道:“范东家稍等。”便走进耳房。 一位身穿绿色夹袄,三十出头一摸一股水年纪的丫鬟,跟着门子走出耳房。 范永斗抬眼一扫,见她皮肤白皙,细眉凤目,脸盘子略显圆润,看起来颇为喜兴。 细端详她身材丰腴,该肥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平坦,不禁多瞄了两眼。 丫鬟见范永斗眼神死**的留在自己胸脯上,顿时感觉全身一阵燥热,赶忙低声道:“跟奴家来,莫让爵爷久等,” 范永斗心想我刚看一眼,这妇人就使劲并紧了双腿,一看就是久旷之身。 由此可见冠军侯治家极严,想必驭下也是如此,我一定要小心应对。 范永斗走进书房,看到冠军侯和一位绝色的年轻女子坐在椅子上。 赶忙双膝跪地道:“小人范永斗见过冠军侯,见过小姐。” 张世恒淡淡道说道:“这位是丘巡抚的千金。 雨晴,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大商人范永斗。” 丘雨晴轻声道:“范东家请起。” 范永斗看向张世恒,见他轻轻点头便站了起来。 雨晴指着椅子道:“范东家且坐,我有些话要问你。” 范永斗心中纳闷丘雨晴和冠军侯到底是什么关系。 闻言坐下后说道:“丘小姐尽管问,再下知无不言。” 丘雨晴道:“你们晋商一般从何地进茶叶,一年进多少担?最普通的大路茶,产地卖多少银子一担。” 范永斗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冠军侯这是盯上了往草原贩茶的生意。 冠军侯携大胜东虏之威,草原上谁敢不给他面子。只要他派出一只轻骑清缴其它晋商的商队,全体晋商都得给他上供,才能继续在草原上作生意。 财富面对强权,没有半分还手之力。我或许可以从中赚一点小小的差价。 第049章 软黄金生丝 冠军侯的威慑力太强,范永斗不敢妄言,只好实话实说道:“茶树喜光怕旱,故淮河以南才长得好。 我们晋商喜欢买两江产的茶叶,清明后,谷雨前,采的茶品质最佳,一般要二十两白银一担。谷雨后采的茶不值钱,五两银子一担都没人要。 我们晋商每年要买五万担以上的茶叶去草原上贩卖,可具体数量谁也说不准。” 张世恒心想五万担茶叶按二十两一担算,总价不过一百万两白银。 记得鸦片战争前,英国一年就要从清朝进口四十万担茶叶,总价八百五十万两白银。这么算来一担茶叶也差不多是二十两白银。 丘雨晴沉思片刻后说道:“范东家,我听说你们晋商最善于做霸盘生意,咱们合伙做一次茶叶霸盘如何?” 范永斗闻言瞪大了眼珠子道:“江南一年产茶不下五十万担,谁能拿出一千万两白银做茶叶霸盘。” 丘雨晴淡淡一笑道:“我可以拿出关宁军一年粮饷三百万两白银。冠军侯你呢?” 张世恒被丘雨晴明媚的笑容晃得头晕目眩。闭目思考了一会才道:“京城勋贵们凑一凑可以拿出四百万两白银。” 丘雨晴笑道:“还差三百万两白银,范东家应该掏得出来吧?” 范永斗带着哭腔道:“丘小姐,茶树年年发新芽,咱们真金白银掏出来买断当年的新茶。 要是一年没卖出去,等来年新茶下来,咱们手里的新茶就变成了陈茶,会血本无归的啊!” 丘雨晴淡定道:“五十万担茶叶我们包销八成,也就是四十万担。十万担范东家总能卖出去吧?” 范永斗脱口而出道:“如果只让我卖十万担当然没问题。” 丘雨晴盯着范永斗的眼睛问道:“范东家能保证买到五十万担茶叶吗?” 范永斗大脑飞速把自己认识种茶大户捋了一遍。 “小人只能保证买到十五万担茶叶。努努力兴许能买到二十万担,再多可不敢保证。” 丘雨晴本来也没指望范永斗一个人买五十万担茶叶。 “那咱们三家每家出一百万两白银,由范东家购买十五万担茶叶,运到河西务钞关仓库如何?” 范永斗鼓起勇气道:“敢问丘小姐,茶叶打算卖多少银子一担?卖给谁?何时能拿到货款?” 丘雨晴一字一句道:“一担茶叶三十两白银,货到二个月之内现银结算。至于卖给谁到时候范东家就知道了。” 范永斗走后张世恒再也忍不住笑道:“哈哈哈!晴妹你可真厉害!一两银子的本钱都不掏,就占了十五万担茶叶三分之二的收益。” 丘雨晴稍稍仰头看着张世恒的眼睛道:“既然茶叶是航海必须品,那些泰西人肯定会出高价买,咱们为何不赚这个银子呢? 无论关税收多少也是陛下拿大头,我预计茶叶的差价应该是关税的数倍,甚至高过生丝。这个买卖咱们必须要垄断。” 张世恒玩味的看着丘雨晴凯凯而谈的样子。心想原来女人认真做事时,是这么的可爱。 张世恒说道:“既然茶叶能垄断经营,那为何要把生丝利益,分给李尘羽沈延杨等人呢?” 丘雨晴皱眉道:“因为生丝有银子也买不到。” 张世恒惊讶道:“这世上还有现银买不到的货物?” 丘雨晴表情凝重道:“嘉靖爷在位时,曾下旨浙江凡有田十亩以上者,至少一半田地要桑树。 如今湖州等地,几乎所有田地都种着桑树。不提前布局真买不到生丝。” 张世恒凝视着姑娘的倩影,感觉她那洁白挺翘的鼻子异常可爱。强忍住捏一捏的冲动道:“这是为何?” 丘雨晴说道:“蚕宝宝虽然也吃蒲公英,榆树叶,柞树叶等植物,但只有吃桑叶结出的茧才能抽出长丝。 故而决定生丝产量的不是养多少房蚕宝宝,而是谁能提供蚕宝宝生长所需的桑叶。 乡绅们控制着桑叶,在蚕宝宝还没出世前,就和蚕农签订了供应桑叶,收购生丝的合约。 这种合约有个专有名词叫丝票,最大面值一担,最小面值十斤。没有丝票,即便翻一倍价格也买不来生丝。 李尘羽是淮扬侯家公子,沈延扬手下也有数千兄弟。 他们有关系能弄到生丝,咱们这些外地人还真插不上手。” 张世恒心想后世法国和日本,都培育出了品质和湖丝不相上下的蚕种。 并且日本和法国的纬度都比江南高很多,并不适合蚕宝宝生长,法国人和日本人无奈只能在人工暖房内养蚕。 对啊!蚕宝宝适宜生长温度在二十到三十度之间。 低于二十度,高于三十度,蚕宝宝就不爱进食,即便能结茧,质量也很差。 所以春蚕质量最好,夏蚕质量最差,秋蚕多为留种。 日本,法国因在温度恒定的人工暖房中养蚕,所以生丝质量优异,最终从中国手中抢占了大部分的生丝市场份额。 日本人,法国人能做到的事情,我肯定也能做到。 桑树是落叶乔木,耐寒,耐旱。全国各地都能生长,辽东本身就有。 抚顺有大型露天煤矿,开采难度极低,可以给人工暖房提供能源。 金州属于海洋性气候,除了六,七两月,常年温度在三十度以下,非常适合蚕宝宝生长。 法国人,日本人,要一百多年之后才学会养蚕。全世界人民想穿美丽轻便丝滑的丝绸衣物,只能从大明买生丝织造。 乾隆时期广东十三行一年出口生丝三千担,价格高达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平均一担生丝六百两,并且还供不应求。 而一八五零年法国养蚕业发展起来之后,全世界生丝市场年交易额高达一百七十五万英镑。 艾萨克?牛顿在公元一七一一年规定,三英镑十七先令十便士,等于一盎司黄金。金本位一直持续到一九三一年。 按可比价格计算,全世界生丝市场规模应该在二千万两白银以上。 只要把金州抚顺一代的养蚕业发展起来,单这一项收入就能养十万雄兵。 果然工商才能致富,靠田赋那点收入,能养活收税的官员就不错了。 第050章 天津开埠 紫禁城,御书房。 崇祯端起参茶喝了一口,昨晚和田妃做完运动后又聊了会天,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强忍睡意坚持到下朝,听着李凤翔那不紧不慢的声音,不由得昏昏欲睡。 “自隆庆开关以来,市舶司收入连年下降,去岁已跌至三万一千两。 臣欲以每年五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承包天津卫海关,请圣上批准在天津卫开埠。” “停,停,停。大伴,宣冠军侯养心殿东暖阁觐见。” 张世恒跟着王承恩走进东暖阁,不等行礼便听崇祯说道:“张爱卿免礼,大伴,给冠军侯看座。” 崇祯等张世恒坐下后问道:“世恒,天津开埠后一年能收多少关税?朕不想因这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影响运河钞关的收入。” 张世恒闻言不由对崇祯刮目相看。心想圣上也算历练出来了,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了。 既然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我就给他上点干货。 张世恒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条陈递给王承恩道:“臣写了一份条陈请陛下审议。” 崇祯接过条陈仔细看半天,发现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摸不准意思。 只好将条陈递给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内库大总管,内廷首席经济学家李凤翔。 “李大伴,你帮朕参详参详。” 李凤翔接过条陈,刚开始看还面无表情,后来眼睛也越看越亮。同时眉头紧皱显然大脑在全力思考。 李凤翔看完条陈闭目思考了一会后说道:“冠军侯真乃千古奇才,咱家佩服之至。 但咱家有几处没看明白,请冠军侯解释一二。” 张世恒道:“李公公请讲。” 李凤翔道:“条陈上写要在天津卫成立大宗商品海外贸易委员会。 委员会的主要职责是给出口大宗商品定级,定量。 并提供仓储,代销,借贷,中介,翻译,公证等服务。冠军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给商品定级定量吗?” 张世恒说道:“我就用生丝举例说明好了,蚕茧单根丝长超过两尺为一级丝,超过一尺为二级丝,不足一尺者为三级丝。 所有大明商人想在天津港出口生丝,必须经过海外贸易委员会评级才能出口。” 李凤翔点头道:“这个办法好,可以让市场变得有序。 番商来天津港可以放心交易不用担心被骗,有助于吸引番商都来天津交易。 那什么是定量呢? 张世恒解释道:“我还是继续用生丝举例说明,大明生丝计量单位是包,可各地一包生丝的重量却不完全相同。 湖州一包生丝重一百三十斤,南通一包生丝只有一百一十五斤。 委员会给生丝定级后,会用防水布将生丝按一百三十斤一包重新打包,并注明生丝等级。 这些打包好的生丝会存在委员会仓库内。番人交银子后直接当仓库提货。 李凤翔疑惑道:“海外商品委员会提供这么多服务,应该会收取不少费用吧?” 张世恒笑道:“天津卫海关会向买卖双方收取关税,和关税相比这些服务费用不值一提。 委员会收仓储费,中介费,打包费,鉴定费等费用不为盈利,主要是为了满足委员会正常运转。” 李凤翔心想这里面的油水可海了去了。但目前天津还未开埠,谈这些为时过早。 接着问道:“冠军侯将出口关税定为商品总价的一成是否过高?要知道大明历来的商税都是三十取一。” 张世恒笑道:“呵呵!关税不光卖货的商人要交,买货的番人一样要交。 如此陛下就能收到商品交易总额的五分之一为关税,即便如此买卖双方也有极大的利润番” 崇祯满脸不信插话道:“收这么高的关税,那些番人还会来天津卫交易?” 张世恒从容道:“嘉靖二十七年都指挥使卢镗趁夜率兵突袭双屿港,一举歼灭海盗数千人,同时擒获了一只自始至终按兵不动的红毛番部队。 锦衣卫百户何奇审问这些红毛番后得知,他们是从巴达维亚驾船来双屿买生丝的。 大海贼许栋一包生丝卖给红毛番的价格是四百两白银,据说在红毛番的南洋殖民点巴达维亚,一包生丝价值七百两白银。 生丝,瓷器等大明商品,只要到了海上价格起码要翻一倍。 如果有个合法大购买明商品的渠道,别说收十分之一哪怕收五分之一的关税,那些番人也会趋之若鹜。 崇祯皇帝听完张世恒的话后不禁感叹道:“三宝太监郑和劝仁宗保留宝船队时曾说过,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 世恒,朕有一事不明,番人携带的货物我大明人不喜。而番人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白银购买我大明货物。番人国内难道银山密布不成?” 张世恒说道:“陛下,番人中也分为好几个国家,在澳门租住是弗朗基人,占据吕宋的是西班尼西亚人,占据三佛齐的红毛番是尼德兰人。 其中西班尼西亚人在大洋尽头占据了一大片土地,那片土地盛产金银。西班尼西亚人每年都能获得上百万两黄金,以及上千万两白银。” 崇祯心想西班尼西亚的情况,张世恒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他昨天去南堂番人神父告诉他的?看来朕应该答应徐学士的请求,见见这些番人传教士 崇祯举手重重拍在御案上说道:“番人居然占据了我大明如此多的藩属国! 大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番人侵占南洋,可惜宝船队早已星散,不然战无不胜的宝船队必可制霸七海,使番人不敢觊觎南洋。” 张世恒接话道:“陛下,我大明海岸漫长不可能处处设防。必须重建宝船队御敌于大洋之上,顺便也能保护大明商船进行海外贸易。” 崇祯大声道:天津开埠之事朕准了,李大伴,你和冠军侯一起商定天津卫海关章程。 朕看崇文门钞关的规矩就不错,天津海关不妨照此实行。 但八成关税要上交内库,一成上缴归户部,一成作为海关运转经费。” 张世恒心想幸好我和晴妹事先商量好靠商品赚钱,崇祯皇帝现在太精明不好糊弄了。 第051章 陈书文 出天津卫城,过海河往北四十里,有个小村名叫双流村。 在双流村一片破旧的土坯房中,有座青砖砌成的院落格外显眼。 这座院落的主人陈家,祖上也阔过。宣德年间曾经出过一位举人老爷,早些年也算勉强摸到了士绅家族的门槛。 可传到现任家主陈书文手中,家业就仅剩下祖宅和几亩薄田了。 陈书文是个考了三十年都没进学的老童生。 要不是他好歹是个童生,时常能接点写信抄书的活计,如今祖宅恐怕都保不住。 去年东虏肆虐,家里仅有的十五亩地也落了荒。 虽然靠借贷勉强完成了春耕,但今年雨水少,地里庄稼长势比往年都差。 秋收打的那点粮食还完欠债,仅剩一担粟米,八斗麸。即便窘迫成这般光景,陈书文家也不算是村里最穷的。 刚秋收完,村里就有不少人出去逃荒,等来年开春能回来的十不存一。 陈书文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大明朝到底怎么了?自打万历爷驾崩开始,年景一年比一年差不说,田赋还上涨了两倍,朝廷还想不想让老百姓活! “铛铛铛!” 一阵铜锣声传来。 靠,这时节县里的差役还来催税?陈书文真想抄起菜刀和官差拼了,但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也只能想想罢了。 陈书文无奈的向村里晒谷场走去。还没到地儿,就听到官差大声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天津开埠啦!好消息,好消息,天津开埠啦!” 官差一遍一遍重复着天津开埠的消息,直到全村男女老幼都到晒谷场集合。 官差才换了话题道:“乡亲们,圣上下旨天津开埠。 目前急需劳工建设港口。管吃住不说,一天还给一升粟米的工钱。” 刚才还怒气冲冲盯着官差的陈书文立即换了一副笑脸问道:“差爷,这招工要啥条件?” 官差难得笑着说道:“没啥要求,是男的就行。想去干活的,来我这儿领票,没票工地上可不收。” 村民们纷纷去官差那儿领票时,陈书文却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劲。 官府平时有什么工程,都是征发徭役,不给工钱不说,还要百姓自备食物。 如今招工管吃住还给工钱,其中必然有诈。 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官差如此和颜悦色的与村民说话,这其中处处透着蹊跷。 陈书文犹豫再三,正准备放弃这次所谓的招工。 邻居张大强对他吼道:“陈书呆,你怎么还不去领票?” 陈书文低声说道:“大强,你不觉得天津开埠这事透着蹊跷吗?官府什么时候对百姓这么好了?” 张大强大声道:“陈书呆,你莫要掉书袋,你现在要么去领票,要么还我借给你的三斗麦谷。” 陈书文一听还卖麦谷,脑子里想好的说辞立马忘了个精光。 他无奈的走到官差身前说道:“差爷,领票。” 官差打开户籍文书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陈书文,四十三岁。” 官差掏出户册核实了他的身份后。 略带惊讶的问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童生呢。冠军侯正好招书办,你去试试吗?” 陈书文一听招书办,立马把心中的疑惑丢到了九霄云外。 陪笑道:“小人原意,小人原意,请官差大人成全。” 官差等了一会,见陈书文说没表示心中暗骂一句穷酸。 随手递给他一份文书。 “在上面签字画押。” 陈书文签上名字后。 官差交给他一张凭据。 “拿着这张凭据,去天津卫城北门外,天津海关筹备处面试。” 陈书文第二天,天一亮就揣着二个馍出了门。 顺着官道走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了天津卫城的城墙。 他又往前走了一会,远远看到城外搭了一大片军帐,军帐外还挖了条一丈宽五尺深的壕沟,后面还用木头搭了栅栏。 军营四角都建有两丈高的望楼,隔着栅栏影影绰绰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陈书文绕到军营正门,被一位身穿红色皮甲的卫兵拦住。 “这位先生,可是来应聘文书的童生?” 林广泉下意识的想掏钱孝敬卫兵,随即想到自己没有钱。 只好陪笑道:“这位军爷,我是双流村童生陈书文,这是官差给我开的凭据。” 卫兵接过凭据看了一眼道:“进军营直走,第三排左转,第四个帐篷内找冠军侯面试,听明白了吗?” 陈书文立即复述道:“听明白了军爷,直走到第三排右转,第四个帐篷,找冠军侯面试。” 士兵点点头道:“没错,你还真是个伶俐人,去吧。” 哼!你个粗鄙的丘八,知道伶俐二字怎么写吗,就拿来乱用。 林广泉一边吐槽,一边向李大的帐篷走去。 一路上看到好几个和自己一样身穿灰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奇怪的是,一个穿蓝衫的秀才老爷都没看见。 陈书文进到帐篷,只见一个身穿蟒服的年轻官员正在伏案疾书。 他默默的等了好一会,年轻官员终于写完最后一笔,将笔在笔洗里涮了涮后,搁在笔架上。 抬头问道:“先生怎么称呼?哪里人士?” 陈书文连忙给蟒服官员深鞠一躬后说道:“小人是天津卫双流村童生陈书文。” 年轻官员审视了他一番后问道:“陈朋友,你们村一共有多少亩土地?人口几许?地里庄稼长势如何?村中可有人外出逃荒?” 陈书文不假思索道:“好叫老爷知晓,本村共有水浇地一百六十亩,因为不缺水灌溉,地里庄稼长势不错,秋收亩产约二石半。 村里另有旱地四百二十亩,因为今年雨水少地里庄稼长势极差,亩产不足五斗。 本村共有一百零三户,总计六百十七口。其中五十五户总计二百三十三人外出逃荒。” 张世恒惊讶的看了一眼陈书文。 “陈朋友真是个有心人,对村里的情况如观掌纹啊!厉害,厉害。” 陈书文不好意思的抱拳道:“大人抬举小人了,小人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罢了。” 张世恒笑道:“我是天津市舶司提举,张世恒。” 林广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磕头了三个响头道:“拜见冠军侯。” 张世恒笑道:“不知先生表字是?” 陈书文低声道:“学生表字润之。” 张世恒说道:“润之,先屈尊在市舶司当个书办。如果表现出色,本爵保举你当官。” 陈书文感激涕零道:“冠军侯简拔之恩,小人永世不忘。” 张世恒点头道:“且看将来,码头马上要开工,到时候拜托润之负责统计汇总。” 第052章 河西务钞关 崇祯四年,十月初五,天津市舶司筹备处。 张世恒拿着陈书文上报的工程进度表。 只见上面按工头姓名,列举了一百二十七支工程队的情况汇总。 每支工程队干了什么活,核算多少工作量都写的一清二楚。 并且陈书文还根据工作量和完成质量,给工程队分成了甲乙丙三个档次。 张世恒问道:“润之,工程队的工作各有不同。有的挖地基。有的运石头。你是按什么标准,统计的工作量呢?” 林广泉表情卑微,但语气自信的说道:“学生将工地任务分成挖地基,运石头,砌墙等七项。 我先让工程队工头自己挑选任务,他们最先选的项目,必然是最轻松的任务。 而工头挑剩下的项目,必然是最困难的任务。 我按照工头选择项目的优先程度,给这七项任务标注了不同难度系数。 然后按照这个系数,给每支工程队打分。最后将工程队按照分数高低排成甲乙丙三个等级。 当然这个只是初步计算结果,或许会有一些差错。但我敢保证可以大致反应出每支工程队的工作能力。” 张世恒虽然大致听明白了陈书文在说啥,但对于他计算出来的这个工作难度系数还是没弄明白。 只好转移话题道:“工程队的施工进度和施工质量,与工头管理能力也有很大关系吧?” 陈书文立即答道:“爵爷您说的太对了,学生发现有些工头管理能力很强,他率领的工程队每天收工时间早不说,工程质量也完成的好。 有些工头管理能力就很差,天天日落才收工活干得也糙,往往还工程进度 我已经在每名工头的名字后面,做了甲乙丙丁的标注,用以区分他们的工作能力。” 张世恒目瞪口呆的看着陈书文,心说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好奇的问道:“润之,你是如何想到用这种方式,分辨工头是否称职的?” 陈书文面无波澜的说道:“学生没想那么多,只是感觉这么区分比较合理。 学生建议换掉丁级工头,这些人带队干活效率慢质量差,影响工程进度不说,弄不好还会出现工程事故。” 张世恒当场就把陈书文提拔为市舶司帮办。授权他全面负责天津港的工程管理工作。 崇祯四年十月十日,正是河西务镇逢十大集的日子。 三里长的主街上人山人海,捏面人的,卖炸糕的,吹糖人的,卖水煎包子的,变戏法的,卖油茶的,耍猴的,卖羊杂汤的,套圈的,投壶的,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应有尽有。 张世恒拿着一串烤麻雀,走在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大街上。 眼神追寻着一个个汉服美女,收获了无数的媚眼。 “少爷,前面就是河西务钞关衙门了,我拿您的片子去通报一声吧。” “不用,那样就失去微服私访的意义了。你在张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 张世恒走到衙门口对守门士兵道:“军爷,我要进衙门报税。” 守门士兵踅摸了张世恒一眼,见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黑色棉布箭衣虽不奢华,但眼神凌厉,气质沉稳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客气道:“掌柜运的什么货,北上还是南下?” 张世恒从怀里掏出货引递给士兵。 “我从临清进了些烟叶去京城贩卖。” 说罢掏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塞到士兵手中。 士兵从怀中取出炭笔,在货引上画了个三角后,还给张世恒。 不冷不热的道:“进衙门后右拐,到丙字房找崔书办报关。” “谢了军爷。” 张世恒说罢径直走进河西务钞关衙门,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丙字房门口。 丙字房是个套间,里间是吏员办公室,外间摆着一排罗汉椅,显然是让商户等待报关时坐着休息的。 张世恒进门后,一个身着皂衣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凑过来道:“掌柜的买号牌不?” 张世恒问道:“什么号牌?做什么用?” 年轻人鄙夷的看了张世恒一眼。 “我看客官岁数不大,家里没人了吗?为何让你自己跑出来经商?” 张世恒到也没生气,掏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塞到他手中道:“家父去世的早,为谋生计我只好子承父业跑商,初来河西务不懂规矩,还请官爷多担待。” 人类自古就是外貌协会成员,年轻人本来就对张世恒印象不错,收了他的贿赂,听了他的遭遇,心中自然对他升出一丝同情之心。 “掌柜的请看,这屋里有七八个等着报税的商人。 书办是按号牌顺序办理报税业务,如果你不领号牌,等到衙门下值也轮不到你报税。” “啊!多谢官爷解惑,不知这号牌价值几许?” “卖别人至少也要一两银子,如今看你顺眼,给我二百钱得了。” 张世恒掏出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塞到他手中。 “敢问官爷贵姓,还请以后多多关照在下。” 年轻人笑着将碎银揣进怀中。 “我姓林名广生,家就是河西务镇的。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钞关寻我便是。”说罢将一块写着三号的硬纸牌递给张世恒。 张世恒拿着号牌坐在椅子等了没一会,林广生就凑过来低声道:“掌柜贵姓?” “免贵姓张,名雨恒。” 林广生笑道:“你这名字真不错,和冠军侯就差了一个字。” 张世恒哈哈一笑应付过去。 “林兄弟有什么吩咐?” “这一打岔险些误了大事,不知张哥运的是什么货?” “我从临清进了一百担烟叶,打算去京城贩卖。” 林广生闻言道:“张哥你糊涂啊!临清最上等的烟叶才五两银子一担,一百担就是五百两, 这一路连运费带关税,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总挑费起码得一百五十两。 你成本就五百两,京城一担烟叶也就卖七两。你这趟买卖弄不好还得赔钱。” 张世恒假装惊讶道:“我听说烟叶在京城卖十两银子一担啊?” “十两一担的价格是春天,现在都快入冬了,哪还有商队往草原跑。 张哥不是我说你,商要向你这么莽着跑,多少家底都不够赔的。” 张世恒无奈道:“事已至此,也只能把烟叶运到京城卖了再说了。” “张哥,你先不急报税,给我半天时间,我帮你在河西务把烟叶卖了,起码能交少一笔关税。” 第053章 规矩 张世恒心想我信你个鬼,你个年轻人坏的很。 装作感动道:“那太好了,麻烦林兄弟帮我联系联系,放心我懂规矩。” 张世恒跟着林广生出了河西务钞关衙门,经他介绍在广达客栈住了下来。 张世恒让富贵出去随便探听些街面上的消息。 自己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目标。 生丝生意不能受制于人,必须搞人工养蚕。就气候条件来说辽东半岛。 蚕宝宝的人工暖房,肯定不能用木材做燃料,最是用无烟煤。 亚洲最大的露天煤矿在抚顺,离地表还不到一米,煤层厚达五十五米,储量高达二百多亿吨,人工养蚕厂,就近建在抚顺就好。 明年开春耶稣会帮我搞的橡胶应该能到货了。橡胶的蛋白质分子,肯定能溶解在煤焦油这种小分子结构的有机溶剂里。 只要把这种溶液涂在麻布上,再经过高温固化,就能生产出防雨布。 在明朝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因为偶感风寒而去世的人实在是太常见了,避免淋雨的重要性,远比现代要重要的多。 防雨布的用途实在太广泛了,是一项能赚大钱的生意。不光大明国内有需求,全世界都急需这种能防水的布。 开采抚顺煤矿,建立一家大规模人工养蚕厂,再建一家缫丝厂,一家生产防雨布的工厂。一年轻轻松松就能赚上千万两白银。 果然知识就是金钱,尤其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更是如此。 “少爷,林广生没坑咱们,我在客栈大堂观察了半天,发现其它客人住甲等房也是一百五十文一天。” 富贵的话打断了张世恒的发财梦,他稍稍有些不开心的反驳道:“只有眼皮子浅的人才会在小事上坑你, 林广生的目的是咱们那一百担烟叶,如何吃客栈回扣被咱们发现了,岂不因小失大。” 眼看到饭点了,林广生终于来了。张世恒心想这家伙不是来蹭饭的吧。 “张哥,我给你那批货找到买家了,咱们先去吃饭,饭桌上我在给你细说。” 张世恒吩咐富贵留在客栈吃客饭,自己跟着林来到客栈斜对面的庆丰楼。 张世恒和林广生在大堂找了张散台坐下,接过伙计递来的水牌一看,心想河西务不愧是繁荣了数百年的运河码头这菜价都赶上京城了。 “来个红烧铁狮子头,椒麻口水鸡,银耳拌藕片,再来个炒河虾。林兄,你再看着点几个。” 林广生拿过水牌看了一眼 “店里有什么活鱼?” “刚随船送来五尾鳜鱼。” “那来个松鼠鳜鱼,切一盘酱驴肉,再上两角花雕酒。” 要不说还得跟本地人下饭店。广丰楼菜价虽贵,但味道却没得说。 狮子头肥而不腻入口鲜香,里面肯定加了蟹黄,虾仁,和马蹄用料讲究。 椒麻鸡火候控制的十分地道,鸡肉鲜嫩不塞牙,沾上芝麻花椒盐吃起来香味独特,满口留香。 张世恒拿起酒杯道:“兄弟我初来河西务,以后还请林兄多多关照,我敬林兄一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广生也将杯中酒干了之后道:“我一看张哥就觉得有眼缘,想交下张哥这个朋友。 张哥要想常年过河西务钞关做生意。就必须靠上我们王,陈,林,李,房这五大家族。” 张世恒做出洗耳恭听状道:“还请林兄解惑?” 林广生仰起头说道:“我们林,王,陈,李,房五大家族,打元朝起就在河西务转运衙门做吏目。 成祖迁都北京侯,下旨在河西务码头建钞关,可无论那位巡河郎中上任,都得用我们五家的人办事。在河西务,没有我们五家办不成的事。 冠军侯风头正劲吧。上个月他家的商船不按规矩办事,一样被我们凿沉在运河里。 船上运的一百担生丝全被水泡了,损失超过二万两白银。 冠军侯最后还是认栽按规矩交了常例,我们才放他的船过水闸。 张世恒都听傻了,这尼玛吹牛就吹呗,把老子捎上算怎么回事。 他强忍笑意挑起大拇指道:“五大家族果然威武霸气!兄弟钦佩之至!” 林广生大笑道:“哈哈哈哈!以后我罩着你,保管让你在河西务钞关畅通无阻。” 张世恒见林广生越吹越没边,只好转换话题道:林兄,你给我介绍的买家是哪里的?” 林广生一拍大腿道:“这天聊的差点忘了正事,这买家可是个大客户。张哥一旦和他家搭上关系,保证你年年赚得盆满钵满。” 张世恒配合道:“林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到底是那家啊?” 林广生扬起头道:“定远伯邱禾嘉手下的采卖管事。他手上掌握着关宁军每年三百八十万两白银的粮饷,算不算大客户?” 张世恒不得不佩服林广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老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家伙吹起牛来眼皮都不眨,真他么是个人才。 “我听说冠军侯和定远伯关系很好,你们前脚凿沉了冠军侯的船,后脚又和定远伯做生意,这番操作真是翻云覆雨啊!” 林广生郑重道:“规矩就是规矩,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也必须把规矩立住了。冠军侯的船我们都敢凿沉,其它人还敢不守规矩吗?” 张世恒和林广生挣了半天,最终还是林广生一句尽地主之谊,把一两二钱的饭钱抢着结了。 张世恒只当林广生是放长线钓大鱼,也没太在意。 两人吃完饭从广丰楼出来,向南溜达了几百米,经过火神庙来到一处红色二层木楼前。 张世恒抬眼一看,黑色牌匾上用金漆写着四个大字【丰泰茶楼】。 撂高上前招呼道:“林爷吉祥,带朋友来喝茶?” 林广生掏出一小串铜钱扔给撂高道:“临河轩空着吗?” 撂高利索的一抖手腕将铜钱收入袖口笑道:“这不一直给林爷备着呢。” 林广生微微一笑道:“那行,我约了朋友谈事,一会有人找我就带他来听雨轩,茶点按老规矩上。” “得嘞。您请好!” 第054章 交易 张世恒跟着林广生走进二层临河一面的临河轩。 林广生推开窗户,京杭大运河的景色一览无余。 “擦!今儿个也没艘官船停靠,看了这么多女人,还是官家的小姐美,丫鬟俏。” 张世恒走到窗前往外一看,京杭大运河西边,是一条上千米长的恒渠,横渠南北两岸停靠这几百条漕船。千帆林立场面尤为壮观。 张世恒随口吟唱道:献银钞门苦不收,归心日夜向东流。扁舟载得烟百担,幸遇林兄不税愁。” “哈哈哈哈!张兄好文采!这诗作得好啊!”林广生兴奋道。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张世恒客气道。 “张兄诗文这么好,想必进过学吧?” “我家是军户,父亲在世时一直督促我练武,识字也是为求看懂兵书战策。” 林广生闻言眼睛一亮道:“张兄这么一说还真是啊!今上锐意进取,练弓马考武举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最近风头正劲的冠军侯张世恒,不就是武状元出身。 钞关新来巡漕御使王来聘也是武进士出身,好像还是什么武榜眼,据说武艺比冠军侯都高。” 张世恒闻言立马来了兴趣问道:“巡漕御使是几品官?” “官职不大正六品而已,但就钞关来说,仅低于贵州清选司派来的五品巡河郎中。 不过无论是巡河郎中,还是巡漕御使,在钞关都和摆设差不多。还没我们五家随便一个书办说话好使。” 张世恒拱手道:“俗话说流水的衙门,千年的世家。你们五家从前朝起就在河西务经营,到如今已经超过三百年。 只要运河不断流,想必河西务这地界儿,永远都是你们五家说了算。” 林广生被张世恒的马屁拍的很舒服笑道:“我们五家几百年来互相通婚,彼此休戚与共,外地来的流官自然奈何不了我们。 再说我们五家共同成立的惠通书院,山长是致仕归家的李探花,先生中光进士就十几位,其它先生至少也有举人功名。 燕赵大地的优秀学子,哪怕出身贫寒,只要通过书院考试升到上舍,书院都会给他们资助。 朝廷大比,几乎次次都有通惠书院的学生成为进士老爷。 至于秋闱,每次不取三五个举人老爷都算意外。 如今通惠书院出身的京官十几位,流官数十位。 单单三品以上的大员就四位。就问他一个光杆巡漕御使,拿什么跟我们五家斗。” 张世恒玩味着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林广生。 心想不得不说你们五家在河西务经营的确实牛逼。 可崇祯七年皇太极第二次破口,将河西务镇七万居民屠杀光之后,一把火将河西务镇烧成了白地。 你们王,陈,林,李,房五家势力再大,朝堂上的关系网经营的再牛逼,在东虏的屠刀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要是没有我张世恒,后世谁又能知道你们五家曾经的辉煌呢。 伙计端上四盘干果,并当场沏了一壶茶。 茶香弥漫了整个雅间,张世恒端起茶碗轻吹几口气后,抿了一口。 雨前的六安瓜片,唇齿留香,回味甘甜,还真是难得的好茶。 又抓起一颗琥珀杏仁放进嘴里。又香又酥,外面的糖衣中和了杏仁那一丝丝苦味,味道绝赞。 河西务不愧是富了几百年的地方,不论是饭馆还是茶楼,吃食都做的非常地道。 张世恒和林广生正聊着天,一位身材魁梧,留着一口大胡子的壮汉走了进来。 操着一口辽西口音道:“广生兄弟,给我和位朋友介绍介绍。” 林广生笑道:“这位是京营【老家】的朋友张雨恒。这位是辽镇老户祖岳齐。” 张世恒心想林广生骗人还挺专业,真找了个辽西口音的大汉来冒充关宁军军官。 可惜我老丈人是贵州人。即便派人采购军需,也会让老家的人来。 祖岳齐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世恒半天道:“张兄弟好相貌,猛一看真和冠军侯有几分相似。” 张世恒尬笑道:“哈哈哈,祖兄折煞在下了,我和英国公只是都姓张而已。” 双方寒暄几句后,祖岳齐提出要看货。张世恒抢着结了八钱五分银子的茶水钱,领着二人来到离茶楼不远的钞关码头。 张世恒做事做全套,事先让宋成发从临清买了一百担担烟叶,雇漕帮的船运到了河西务码头。 漕帮是个讲规矩的帮派,只要货主掏了银子,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东家操心。 张世恒出示货单回执后,漕帮把头就让三人进了船舱。 祖岳齐抽出一张烟叶闻了闻,撕下一条放进嘴里嚼几下。 吐出烟叶沫子道:“正宗文登香,品质不错。听林兄弟说你是五两银子一担进的货。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七两银子一担我包圆了。” 说罢数出七张一百两面值的【大恒生】庄票塞到张世恒手里。 “张兄弟你点点。” 张世恒接过庄票,凭手感就知道是真的。 心想这就完事了,辽西人做生意也太痛快了吧。 他懵懵懂懂的把回执交给了祖岳齐。将一张百两面值的庄票塞给林广生。 林广生大方的拿了庄票,从怀里掏出一叠庄票,数出一张五十两,一张十两,一张五两递给张世恒道:“牙钱二十抽一,这是规矩。” 张世恒庄票收入怀中,心想林广生居然没坑我,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张哥,祖哥,谈完生意左右无事,今儿我请客,咱们去邀月楼乐呵乐呵。”…… 张世恒他们走进邀月楼,一位穿着绿色丝绸比甲的半老徐娘迎了上来。 “林爷真够意思,又带朋友来我这捧场啦。” 林广生笑道:“今儿个是我请客,怜星姑娘有空吗?” 此刻天色还早,邀约楼还没开始大规模上客。 老鸨笑道:“有空,有空,林爷先去落霞阁稍坐,怜星姑娘梳妆后就来。” 林广生掏出二十两庄票塞到老鸨手中道:“劳烦妈妈安排一桌素雅些的酒席,我向静心听怜星姑娘抚琴。” 邀月楼是青楼,这里的女子只陪客人吃茶、抚琴、宴饮、下棋,吟诗,作对,也就是所谓的清倌人。 清倌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色是必须的,其它琴、棋、书、画、笙、管、丝、弦,也得样样精通。 第055章 冲突 张世恒他们落霞阁坐了没一会,一位蒙着薄纱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这名女子身材不高,体型消瘦。身穿一件白色罗裙,真是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看着柔柔弱弱有一点小鸟依人的意味。 张世恒看着这个和后世公主风格迥异的清倌人。心想这唱的是那一出?没想到大明青楼居然流行这种小清新风格。 女子朝三人点点头,目光在张世恒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难得林公子还想着奴家。“ 声音软软糯糯甚是轻灵。 林广生忙道:“前几天去了趟天津卫公干,这不才回河西务就来看姑娘了。” “林公子,帮奴家介绍下两位新朋友好吗?” “这位是京城来的张公子,这位是关宁军祖把总。” 怜星屈身行礼道:“张公子吉祥,祖把总吉祥。” 在张世恒看来,怜星一个平平常常的万福礼,身姿说不出的飘逸和柔顺,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怜星抄起琵琶道:“最近常闻冠军侯一千破十万的壮举,小女子也跟个风,先给诸位唱一首【破阵子】。” 说罢她玉手拨弄起琴弦,一股肃杀之气就扑面而来。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一曲唱的是,声音婉转,琴声激烈,端是珠联璧合。 张世恒本人都听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林广生更是听得激动不已,红着眼圈喊道:“好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大丈夫当如是!” 祖岳齐仰起头道:“本将就是镇武堡攻防战的亲历者,那会我还是个小兵,此战过后才因功升的把总。” 怜星一把撤掉面纱冲着祖岳齐躬身行礼道:“将军原来是救我华夏的大英雄,请受小女子一拜。” 祖岳齐红着脸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冠军侯麾下一小兵罢了。” 张世恒眼睛盯着长相酷似佟立亚的怜星。 心想大明朝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能吹,战后自己亲自给幸存士兵授田,印象中自己麾下绝对没有祖岳齐这个家伙。 怜星红着脸道:“祖英雄,能给奴家讲讲,你们一千人是如何打败东虏十万大军的吗?” 一声祖英雄听得祖岳齐心都化了。红着脸站起来道:“冠军侯能一千破十万,除了他英明神武,我们将士用命之外,也有几分机缘巧合。 丘大人发动广宁卫收复战,彻底激怒了奴酋皇太极,他命令八旗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全军出征。朝廷大军措不及防之下连连败退。 冠军侯为避免全军覆没,率领我们二千名士兵死守镇武堡为大军断后。 这期间东虏接连攻下西宁堡,长弓堡,大凌河堡等十数个堡垒,但就是死活攻不下镇武堡。” 怜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冠军侯真是星君下凡?” “那到不是,主要是镇武堡太小了,四面城墙加起来才一里长,冠军侯勇冠三军一刀砍掉一颗东虏头颅,十天十夜没合眼,你想想杀了多少东虏。” “啊!”怜星惊呼一声后瞪大了眼睛问道:“听说冠军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一顿饭就要吃两只烤全羊,能抱着三千斤的红衣大炮当火铳打。” “张世恒举石锁比我差远了,他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我要是去辽东,哪有他立功的机会。”一个黑脸壮汉闯进来说道。 张世恒一看来人正是武榜眼王来聘。 王来聘喝得醉醺醺的,翻瞪着眼珠子继续道:“你们别不信,当初大比我举五百斤的石锁,绕着校场跑三圈都回来了,张世恒举三百斤的石锁,还没走完一圈呢。” 林广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架着王来聘的胳膊将他搀出落霞阁。 对赶过来的老鸨喊道:“王大人醉了,你们快带他去醒酒!” 王来聘一把推开林广生喊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老子没醉,老子还要喝,怜星姑娘,给老子唱首十八摸助兴。” 来青楼找乐子的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上流人士,别管私底下如何,起码大庭广众之下很少有人会如此粗鲁。 怜星也不知道是真生气了,还是为为了保持自己清倌人的形象。红着眼圈跑开了。 林广生一颗心全系在怜星身上,见自己一直尊重有加心上人受辱,立马红了脸抄起凳子砸向王来聘。 “咔擦!” 凳子在王来聘脑袋上碎成了七八片飞了出去。 王来聘左收捂着头,右手挥拳向林广生打去。 “呯!” 一拳将林广生打飞撞到桌子上。 “哗啦!” 桌子被林广生打身体打翻,一桌子盘子碗碟统统摔碎在地上。 林广生大吼道:“我艹你吗,抄起一把椅子向王来聘冲去。 王来聘一脚将他手上的椅子踢飞,用脚勾住林广生脖子顺势向下一压,将他压了个狗啃泥。 王来聘抬脚踩在林广生背上喊道:“都说河西务,王,陈,林,李,房五家称霸。我今天到要看看,谁敢给这个林家的狗怂出头。” 看热闹一个年轻人站出来吼道:“姓王的你活腻了吧,敢在河西务欺负我们五家的人。”说罢抽出匕首向王来聘冲了过来。 王来聘闪身让过匕首,右手下勾拳狠狠打在年轻人的下巴上。 “咔擦。” 一拳将年轻人脊椎骨打折,年轻人全身无意识的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死人啦!出人命啦!快报官啊!” 邀月楼的客人立马作鸟兽散,张世恒想了想,还是背上昏迷过去的林广生随着人流离开了邀月楼。 来到街上随便问一个人打听到最近医馆的位置后,将林广生背了过去。 郎中脱去林广生的衣服,用布蘸酒給他擦了边身体后。取出一只木匣。推开盖子露出了一排排的银针。 郎中扎到第四针时,林广生悠悠醒过来说道:“头好痛,王来聘我非杀了你不可。” 第056章 计划 张世恒大致和林广生说了下他被王来聘打晕之后发生的事。 林广生听到王来聘杀人后,挣扎的站起来说道:“张兄,我要马上回家把今天的事情向族长汇报,咱们改日再聚。”说罢就蹒跚着往外走 张世恒赶忙上前搀扶住林广生,随手掏出一块碎银扔给郎中结了医疗费。 两人来到街上,张世恒抬手招来一顶便轿。 对轿夫道:“将林公子送林家大宅。” 目送轿子走远后,张世恒回到码头,上了一艘黑蓬船。 宋成发抬头见来人是张世恒,收起匕首道:“侯爷,按原计划行动?” “成发叔,他们还老实吧?” “有侯爷坐镇他们敢不老实?” “走,跟我去看看他们。” 两人来到客栈取了马,骑马出河西务镇,向北疾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农庄。 张世恒径直走到谷仓门口,按三长二断敲了五下门。 “吱嘎。” 谷仓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半尺宽的缝隙。 张世恒侧身进去,昏暗中看到一片金钱鼠尾的脑袋,在油灯下泛起黑红色的光芒。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大汉低着头道:“侯爷,今晚按计划行动吗?” 张世恒点头道:“鳌拜,一会有五个向导来给你们指路,你们到河西务镇之后兵分五路。 向导指认哪座宅子,你们就把哪座宅子里的男人杀光。 每人可以抢一匹马能驮动的财货,不许强奸女人,不许放火。” “侯爷,我们有多少时间行动?” “明天午时之前,河西务镇三十里之内不会出现朝廷官兵。 你们得手后向西北方向撤退,向导会带你们乘船回旅顺,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侯爷,大汗说了,只有全心全力为侯爷效力,我们全族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张世恒审视着看了一眼这个号称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壮汉。 “今晚就是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刻,为了你们的族人,不要漏掉宅子里的每一个男人。” “渣!” 一个时辰后,天津卫城,天津卫指挥所衙门。 张世恒看着眼前这十几个世袭武官。 “料理了王,陈,林,李,房五家之后,你们天津三卫的人能不能镇住场子。” 天津卫世袭指挥使张万年道:“我们天津三卫这些年可穷怕了,只要爵爷能拉我们一把,我豁出满门性命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我等豁出满门性命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十几名世袭卫所军官齐声道。” 张世恒满意的点点头,心想天津三卫看来真是穷怕了。 “接手河西务钞关后,每年上缴四十万两银子给圣上,八万两给户部。剩下的关税五军都督府和你们天津三卫一家一半,没意见吧?” “我等全凭爵爷吩咐。” “去京城崇文门钞关实习的军官子弟们都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那行,让他们准备准备,明天带二千名兵丁,一起去接收河西务钞关。” “爵爷!王,陈,林,李,房五家在河西务经营了三百多年,每家都有十几万亩土地,几千名族人。 出身这五家的朝廷命官就有数十位。他们如果不肯交权,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吧。” 张世恒不屑的笑道:“呵呵!那又怎么样,在本爵眼里他们就是冢中枯骨而已。你们只管去接收,本爵保证这五家没人会出面阻拦。” 天津三卫的军官们,在空中激烈的交换了一番眼神。 齐声道:“我们唯冠军侯马首是瞻!保证让族中子弟在崇祯四年十月七日午时三刻,准时抵达河西务钞关。” “去准备吧。” 张万年小声道:“那个,爵爷我冒昧问一下,接手河西务钞关后,我们三卫一年能分多少银子?” 张世恒诧异的看了张亦弛万年一眼。 “你们三卫的地盘紧挨着河西务钞关,那五家没分润一些好处给你们?” 张万年摇头道:“嘉靖爷临朝时,这五家每年还给我们天津三卫分润三万两银子。 等万历爷亲政之后,他们五家就把这笔银子停了。 我们祖上还找他们五家麻烦来着。可谁呈想他们五家把这三万两银子分润给了太监。 我们斗不过文官加太监的组合,最终失丢了这笔孝敬不说,还割了几万亩地给他们五家赔罪。” “呵呵!你们也真够窝囊的,那你们知道河西务钞关,一年大概能收多少两银子吗?” 张万年摇头道:“我们三卫出身的人,混得最好的是河西务码头猛虎帮老大,根本上不了台面。” 张世恒心想天津三卫简直是军队之耻。这尼玛也太怂了! 堂堂拥有共计一万六千八百军户的三个指挥使。居然被五家不入流的胥吏世家完全压制。 但凡出几个敢血溅五步的汉子,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不过这也侧面反应了文官集团,通过科举考试的同年关系,师生关系织成的关系网,已经彻底掌控了大明帝国。 勋贵与世袭卫所军官这些军事贵族,因为没有一个维护自身阶级权益的纲领,空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却被士绅集团利用皇权彻底压制了。 其它诸如宦官,宗室,外戚更是一盘散沙,被文官集团利用皇权套上了一条条的枷锁。 甚至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帝本人,但凡想改变大明帝国的权利架构,就会莫名其妙的英年早逝,比如熹宗,武宗,明光宗。 身为军事贵族的一员,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东虏和流寇,而是文官集团,以及形成文官集团的基础士绅地主阶级。 阶级矛盾无法调和,必须把他们彻底打翻,把全国大部分土地分给军户,让大明帝国全民皆兵,才能令大明帝国长治久安。 “不好意思诸位,这个问题我仔细想了半天才算清楚,河西务钞关扣除上缴内库和户部的四十八万两白银。 预计还能结余八十万两白银左右,你我两家一家能分四十万两。” 十几个卫所军官齐声高呼道:“爵爷,每家四十万两?不是四万两?” 张世恒怒道:“当然是四十万两!我堂堂大明侯爵,还能骗你们不成。” 第057章 河西务的夜 崇祯四年十月六日深夜,河西务镇外,一座连屋顶都有的破土地庙内。 张世恒抬头看了眼南面天空中的满月。低头对席地而卧还在梦乡中的陈明理呼唤道:“时辰到了,醒醒,醒醒。” 身穿深蓝色夜行服的陈明理,瞄了眼挂在天上的明月。 不悦道:“爵爷,你这基本功学的不扎实啊!用罗盘定下方位,然后对照月亮在天空的角度,在计算下现在时辰。 说好了亥时三刻出发,现在才亥时一刻,我还没睡够呢。” 张世恒拿出罗盘定位后,对照月亮在空中的位置,发现确实是亥时一刻。 “行啊明里,你居然无需罗盘定位,随便看一眼月亮就能知道时辰。” 陈明理笑道:“夜袭不是儿戏,我教你的任何技巧,你学会了之后都要勤加练习。 如果对自己判断没把握,就借助器具计算,做事最忌,大概,也许,差不离。” 张世恒瞪了陈明里一眼,暗自咽下了这口气。 屠灭五大家族这么大的行动张世恒不敢自专。 细节可以不说,但大致情况必须让崇祯皇帝知晓。于是便请了北镇府司百户陈明里旁观。 张世恒并没有事先向崇祯汇报,这种事也不能汇报,但他相信崇祯皇帝知道后只会默许。 自打成祖朱棣后,大明皇帝其实就拿士绅家族没辙了。 皇帝即便对某位官员恨之入骨想诛他九族。可文官集团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任何个体都不会拒绝执行这种损害集体利益的乱命。 皇帝最多打抗命的官员一顿板子,但即便把这个官员打死了,其家族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士林会大肆吹捧这些拒不执行皇帝乱命的臣子,并对其后人参加科举考试大开绿灯。到明朝后期,很多官员会故意激怒皇帝骗庭杖。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士绅集团越来越嚣张,侵占了大明三分之二的土地不说,还不肯缴纳皇粮。 崇祯皇帝收到河西务五大家族被灭族的消息,只会觉得痛快。 对于崇祯皇帝而言,废除西厂之后他急需一个干脏话的白手套。 张世恒和陈明理就着肉脯吃了点干粮,一直等到原定的亥时三刻才出发。 皎洁的月光照在官道上,两人纵马很快就来到河西务镇外的一处高坡。 夜色下的河西务镇黑暗而又寂静,零星几点灯火处,应该是邀月楼等几家青楼。 子时一刻,五圈火把瞬间照亮了镇内的五处大宅。 很快,随着夜风飘来的呼和声,兵器相交声,男人的惨叫声,女人的哭嚎声,孩子的啼哭声,便充斥了两人的耳膜。 陈明里低声道:“怎么,爵爷有些于心不忍?” 张世恒摇摇头。 “屠杀是弱者的选择,我没把握应对这五家的反扑,只能将他们人道毁灭。” 陈明里淡淡道:“弱者的选择?那可是几千条性命!只有本朝太祖,成祖才有这种魄力和执行力。你已经算胆大包天了,且魄力惊人了。” “真正的强者如诸葛丞相,七擒孟获才是内心强大表现。” 陈明里反驳道:“诸葛武侯那样的军神千年难遇,就连秦皇,汉武,那么英明神武君主,不也一样搞屠杀和株连。” 张世恒大笑道:“哈哈哈哈!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人总要有个理想不是。” 陈明里心想张世恒不到二十岁就封侯,心气高也正常。 这家伙的胆太肥,恐怕很难有善终,我以后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张世恒心想你一个封建社会的土著,当然没见过那种触及灵魂的改造。 皇帝都能给你改造成公仆,战俘都心甘情愿的重新走上战场给新政权卖命。等把你绑上我的马车,由不得你不给我卖命。 “三哥,快醒醒,贼人来了。” 林广生迷迷糊糊睁眼道:“小妹别闹,今天忙了一天现在很困,让我好好睡会。” 林广生猛然觉得头上一凉,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从脸颊滴落,他隐约闻到一股信阳毛尖的味道,瞬间清醒了过来。 “啊!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东虏!东虏杀进来啦!”院子有人传惊呼道。 林广生一把抱起小妹,向父母住的院子跑去。半路正好遇到气喘吁吁得母亲陈氏。 “娘,我爹大哥大嫂小玉他们呢?” “先别管他们,快跟我走。” 林广生抱着小妹跟着母亲身后,慌慌张张跑到后花园凉亭。 凉亭外已经聚集了几十名族人,族长看林广生过来后递给他一杆长枪。 “广生,你快去前院找你十三叔。老三媳妇,你抱着小囡从地道先撤。” 林广生拎着长枪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和小妹,转头毅然向前院跑去。 “哥,生儿,一定要保重啊!”母亲和小妹齐声喊道。 林广生没有回头,一直跑到前院门口,泪水迷糊了视线,才停下来抬手用衣袖拭去了泪水。 林家护院待遇不错,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林家屹立河西务镇几百年,没有人会想到林家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护院们虽然被东虏杀得连连败退损失惨重,但在十三叔声嘶力竭的鼓舞声中尤在死战。 “战死者抚恤家属一百亩水浇地,重伤五十亩,杀死一个贼人赏银一百两,荣华富贵再此一战啊!” “账房,记下。 王老五给家人挣下一百亩水浇地。 陈老三给家人挣下一百亩水浇地。 …… 大伙别慌,外面庄里有壮丁数万,贼人却只有一百。只要顶住这一波进攻,咱们就赢了。” 鳌拜挥刀砍掉一名护院的手臂,侧身躲过刺向自己的枪头。右腿使劲一蹬向后跳了一步,闪过一柄抡过来的腰刀。 突袭打成了强攻,对方的武艺虽然也就是一般,但战斗意志却比明军家丁还强。 一共也就四五百名护院,被砍死一百多个居然还是死战不退。 鳌拜从背后摘下步弓,抽出一只羽箭搭在望山上,拉开弓弦瞄准那个喊话的中年人射了出去。 “噗!” 一只利箭穿过十三叔右眼,从他后脑勺露出半个箭头。 “啊!痛煞我也!”十三叔大喊一声,摔倒在地,双腿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 第058章 击退东虏 护院们见林总管死了心中一慌,一时阵形有些散乱,被东虏抓住机会砍倒了好几个人。 林广生大喊道:“账房,记下。 陈十五给家人挣下水浇地一百亩。 张阿七给家人挣下水浇地一百亩。 房郁羽给家人挣下水浇地一百亩。 ……” 在林广生的指挥下,护院们逐渐站稳了阵脚。 十三叔的死令林广生长了个心眼,他悄悄后退几步,站到了弓箭直瞄的死角。 随着战斗进行,陆续有林家男丁来到前院支援。 林广生喊道:“五哥,七哥,九弟,十二弟,十七弟…… 你们去各房召集男仆,直接跟他们说,如果战死就抚恤其家人一百亩水浇地。 只要参战不逃,赶走贼人后就赏五十亩水浇地。 快去! “八哥,女仆要吗?咱们府里有些老妈子比男仆还壮。” “女仆想挣这份家业也行,无论男女,只要不怕死都可以来。” 林家毕竟是积威三百多年的老牌家族,比大明朝的统治时间还长。平时又一贯言而有信。 本来乱成一团忙着收拾细软准备跑路的仆役们,一听林家开出的赏格。 想着千载难逢改换门楣的机会就在眼前,立马嗷嗷叫着冲向前院。 厨子林三,从广生少爷手中接过长枪,心想老子才不上去送死呢,老子只要安安稳稳混到贼人逃跑,五十亩水浇地就到手了。 李狗剩可不像林三这么想,一百亩水浇地足够耕读传家了。 他爷爷没遇到过这种机会,他父亲没遇到过这种机会,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的儿子,孙子,恐怕也遇不上这种机会。 为了子孙后代的福泽,李狗剩面对东虏砍来的刀锋根本不躲不闪,继续向敌人全力刺出长枪。 李狗剩被东虏一刀砍在胸口上,血水汩汩的往外冒,眼见不活了。 但他的枪头也刺入了一名东虏的胸口,一命换一命也算不亏。 林广生见状第一时间喊道:“账房,记下! 李狗剩给家人挣下一百亩水浇地。” 林三见水浇地来得这么容易,瞬间红了眼。 有样学样不躲不闪,挺枪向东虏刺去。 可惜东虏没刺到,反而被一个大胡子东虏一刀砍掉了头颅。 林三的脑袋飞在空中,隐隐听到广生少爷喊道:“林三给家人挣下一百亩水浇地。” 想着子孙后代都能过上好日子,后顾无忧的满足感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林三面露微笑的闭上了双眼。 其它仆役在张狗剩和林三的带动下,也纷纷不躲不闪的挺枪刺向东虏,只求速死。 东虏本来就人少,面对是本方人数好几倍,且不怕死的敌人猛攻。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被捅倒了十几个。 鳌拜环顾四周,发现本方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而明狗攻势却越来越猛。 无奈道:“风紧,扯呼!”转身逃出了林宅。 林广生没有去追击逃走的贼人,他上前查看贼人的尸体,想探明袭击者的路数。 一连几个尸体脑袋都剃光了头发,只在后脑勺部位留了一根金钱鼠尾的小辫。 林广生心中暗惊,看样子这些贼人很像传说中的东虏啊!难道冠军侯回京后,东虏又南侵了? 可为什么东虏都出现在河西务了,前方却没传来半点消息? “七哥,你快去把从密道中逃走的族人追回来。 十五弟,你与账房核实因抗贼牺牲的护院与仆役身份。 五哥,你去大辛庄通知九叔,组织丁壮来祖宅支援。 九弟,你去上林庄通知二十五叔,组织丁壮来祖宅支援。 …… …… 其它人随我一起去夹击入侵王家的贼寇!战死者同样抚恤一百亩水浇地!” 众人一听还要以命换田的机会。 齐声高呼道:“小人必效死力!” 跟着林广生冲出了林府…… 张世恒看着火光越来越弱的河西务镇,暗自奇怪为何五百名东虏还拿不下五大家族? 突然,陈明里在他耳边道:“爵爷,你留预备队了吗?” 张世恒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想让手下粘上百姓的血。” “那就快通知那帮废物撤吧,有一路东虏应该是突袭失败了。 河西务五大家族彼此联姻,关系紧密。打退东虏的家族,一定会去支援其它家族。 一旦形成内外夹击之势,这些东虏就是想撤都来不及。” 张世恒冷冷的说道:“这种无用的废物,留着他们浪费粮食吗?” 陈明里冷笑道:“呵呵!蒙古人,女真人,谁都奈何不了北方汉人的坞堡。 五大家族在河西务经营了三百多年,岂是区区五百名东虏能对付的。” 张世恒心说历史上一个牛录的东虏,就把河西务烧成了一片白地,为何这五家突然变厉害了。 他犹豫了一会后,还是从马鞍挂着的褡裢中取出一只竹筒,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燃引线。 “呯!” 夜空中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张世恒看着惶惶入丧家之犬,出发时五百人,回来只剩二百多人的东虏夜袭队。 “你们八旗勇士的武勇都被狗吃了吗?为何连几座普通宅院都打不下来?” 鳌拜低头不敢看张世恒的眼睛。 “突袭一开始还算顺利,这五家的护院虽然抵抗的很顽强,但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有一家不光护院死战不退,连仆役妇人都嗷嗷叫着冲上来,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攻击旗下勇士。我们八旗勇士本就人少,一来二去就被他们消耗光了。” 陈明里皱眉道:“妇人也这么勇吗?你确定没看错。” 鳌拜咬牙道:“我亲手砍死了不下十个妇人,我眼睛不瞎,男女还是能分清的。” 张世恒问道:“是什么人能让仆役和妇人们悍不畏死?这种攻势连喂饱了银子的家丁都做不到,他是如何做到的?” 鳌拜皱眉回想了一会后说道:“那家的头领一直在大喊,战死者赏赐一百亩水浇地。我射死他之后,接替他的年轻人也这么喊。没过一会仆役们和健妇们,就嗷嗷叫的冲上来和我们拼命了。” 张世恒问道:“陈百户,你知道河西务谁家有这种号召力吗? 陈明里皱眉道:“河西务林家信誉卓著是附近闻名的。他们家要是许下承诺,下人们应该会信。” 张世恒犹豫片刻道:“你们跟向导撤退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第059章 动员 侯张世恒身穿崇祯皇帝御赐的大红行蟒服,头戴亮银盔,脚蹬黑色牛皮战靴,腰扎虎头吞腹甲。 骑在一匹肩高过六尺的白马上,目光锐利的扫过面前这只更像是丐帮的军队。 “本爵就是在镇武堡一千破十万东虏的冠军侯张世恒,当初随我守卫镇武堡的士兵,朝廷皆授予了六十亩永业田。” 事先找好的托儿立马接话道:“敢问侯爷,什么叫永业田?这永业田每年要给卫所上缴几成地租?” 卫所士兵们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张世恒,显然多少听到过一些永业田的传闻。 张世恒喊道:“永业田一不纳皇粮,二不服徭役。地里打多少粮食全归你自己。 只要大明朝存在一天,永业田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死了还能传给子孙后代。” “轰!” 二千名卫所兵瞬间沸腾了。 托儿喊道:“侯爷!如何才能获得永业田?是要等杀敌立功吗?” 张世恒的目光缓缓从的欲火中烧的士兵们脸上划过。 “想获得永业田也不难,河西务李家私自囚禁了巡漕御史王来聘。 只要大家跟随本侯去将王大人从李家救出来,你们每人就能得到三十亩永业田?” 托儿道:“侯爷,李家在河西务经营了数百年,家中护院上千。如果我不幸战死了,永业田再好小人也没命拿啊!” 张世恒大声喊道:“大家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每人都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吧。本侯承诺給每位战死者补偿五十亩永业田。由其指定继承人继承。” “轰!” 士兵们彻底炸了锅。 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嚎叫了好一会,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张世恒给军官们打了个手势。 世袭军官立即掏出白纸和炭笔,询问手下士兵战死后永业田由谁来继承。 结婚的士兵一般选儿女或者老婆继承,没结婚的选择父母或兄弟姐妹继承。 士兵们看到军官用炭笔将继承人的名字写在白纸上。 瞬间就明白自己不是为陛下,不是为冠军侯,不是为长官,而是为自己亲人而战。 熊熊战意立马填满了士兵们的胸腔,大家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可以拿三十亩永业田,从此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三十亩地一头牛。不纳皇粮,不当差,衣食无忧的神仙日子。 即便自己不幸战死了,起码亲人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人早晚都要死,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亲人的幸福生活,也算是死得其所。 后世子孙祭拜祖先时,应该会打心眼里感谢自己这个老祖宗。 没有自己拼了性命换来的永业田,哪有他们如今的神仙日子。 托儿大喊道:“不纳粮不服徭役的永业田小人要定了!爵爷快带我们去救王大人吧!” 张世恒向东南方向一指道:“全体都有,兵发河西务!” 卫所士兵们闻言像吃了三斤人参一般,红着脸向河西务镇冲了过去…… 东虏虽然只肆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林广生率领林家护院,仆役,健妇,组成的联军击退了。 但半个时辰已经足够杀很多人了,房,陈两家祖宅中的男人基本被东虏杀光了。 王,李两家因护院没有被东虏打崩溃,族人死得到不算太多。 河西务五大家族,如今可以说只剩下了三家。 林,王,李三家族长,连带着林广生这样昨晚表现突出的干才,集中在林家大堂开起了小会。 林家族长林重岩说道:“昨晚我家许出去五万五千六百亩水浇地,这些田地不能我们林家一家出吧?” 王族长道:“陈,房两家如今人才凋零,打理不了太多土地,我看给他们每家留一万亩田地足够了。 余下的土地正好用来兑现咱们三家许给护院的田地。” 族长附和道:“奖赏护院的土地就该陈,房两家出。谁让他们两家抵抗不力呢。” 林广生心想东虏来的如此蹊跷,很可能昨晚只是敌人安排的试探性进攻。 三位族长不说立即组织团练加强防卫力量,反而就如何侵吞陈李两家家产说个没完。 他忍不住插话道:“昨夜贼人除了咱们五家之外,没袭击河西务镇任何一家。 这说明东虏是特意针对我们五家展开的攻击,肯定有熟悉河西务情况的内鬼给东虏带路。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既然敌人对咱们五家实施了以灭门为目的的袭击,就不会仅仅安排几百名东虏而没有后手。 敌人奔着灭门而来,各位族长不说想办法武装族人提高战斗力,反而就那点不会动的土地喋喋不休。一旦咱们几家被敌人灭门,那些土地和咱们还有什么关系? 林重岩皱眉道:“广生,你的意思东虏不是流窜到河西务镇抢劫,而是有指使东虏对咱们五家灭门?” 林广生心里本来就隐隐有了答案,现在越想可能性越大。 “各位族长,各位叔伯,如果没人引导,东虏昨晚绝不可能只袭击咱们五家。 并且朝廷大军刚刚大胜东虏不久,东虏怎么可能悄然无息的,出现在离边墙好几百里之外河西务。” 王族长问道:“难道昨晚那些东虏是有人指使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东虏依他的命令行事?” 林广生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一千破十万的冠军侯!大明朝除了他,谁能使唤的了东虏?” “冠军侯!他为什么要对付咱们五家?”李族长问道。 “为什么!呵呵!自然为了河西务钞关的管理权。”林广生咬牙道。 “我靠,崇文门钞关是他们京城勋贵的地盘,他们怎么搞咱们不想管也管不着。想动河西务钞关收税权,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林重岩吼道。 “对啊!就算皇帝老子来了,也休想夺走咱们河西务钞关的收税权!”众人一起吼道。 林广生大声道:“那还等什么,马上组织各庄丁壮成立护关军。只要家里有一丁参加护关军,就给这户授田一百亩。” 第060章 只身诱敌 “一百亩是不是多了点,我看给三十亩就足够了。”有人说道。 林广生大笑道:“哈哈哈哈!冠军侯根本没想给咱们五家留活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林族长说道:咱们五家的信誉完全无法和大明皇帝比,圣上出三十亩永业田能吸引无数人给他卖命。咱们给一百亩地,能有人给咱卖命就不错了。 崇祯四年,十月七日,辰时。 河西务码头已经聚集了三万多名壮丁。 这些壮丁排成三十多条队伍,等待账房现场签发地契。 壮丁们拿到地契后,三大家族派出的队长,就会给他手里塞上一杆长枪。 每凑齐一百名壮丁,队长会把大家拉到一旁,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术说道:“地你们也拿到了,皇粮也不用你们纳,全由我们三家负责。 只要我们林,王,李三家控制河西务一天,地就是大家的。 可一旦我们三家被人灭了,你们的地也肯定会被人抢走,大家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谁也别想抢走我们的土地!誓死捍卫三家!”托儿大喊道。 “谁也别想抢走我们的土地!誓死捍卫三家!”众人齐声高呼。 很快加入了护关军的浪潮,就席卷了镇上的几乎所有男性,三家本着人多势众的原则,无论此人是厨子,店伙计,马夫,大茶壶,乞丐……全都要。 到最后河西务镇几乎所有十五岁以上拿得动长枪的男人,都加入了护关军。 林广生依照看三国演义学到的军事知识,将这些乌合之众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下设一百余队,每人一百名壮丁。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林广生踌躇满志的看着,集结完毕在镇外空场列队的,五万多名护关军官兵。 心中豪气顿生。 心想,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光武帝刘秀起兵时,手下仅有乡勇数百,上面还有大哥当家。 昭烈帝刘备立志时,身边只有关张两兄弟,依附于公孙瓒。 明太祖起家一只碗,宋大祖起家芝麻官。我林广生如今坐拥忠心不二的五万大军,试问天下谁能当之。 突然,东北方向一骑疾驰而来,很快在林广生身前勒停战马大声喊道:“报,东北方向十五里,发现数千官军?” “可看清旗号?” “回禀总帅。官军认旗蓝底白字写着个张字。” “王总旗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参军何在?” 林家总账房赶忙应道:“总帅有何吩咐?” “记下,王富贵探查有功,赏水浇地十亩。” “是。” “传令兵!” “在!” “传令全军,向东北方向列队出击。”…… 张世恒表情凝重的看着三百米外,虽然衣着杂乱,但目光坚定的数万名持枪百姓。 抬起右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独自骑马来敌方阵前三十米的位置勒停战马。 昨天还是普通百姓,今天刚成为护关军士兵的河西务百姓。 数万双眼睛死死盯着身穿大红行蟒袍的张世恒,所有人都竭力控制着下跪磕头的念头。 张世恒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河西务李家私自抓了巡河御史王来聘,本侯是来接王大人的,其它闲杂人等就此散了吧。” 林广生上前道:“张兄只身来河西务踩盘,当真是勇气可嘉!” 张世恒笑道:“林兄,别来无恙,我劝你把王大人放了,我这次只处理私自扣留朝廷命官的李家。其它人等既往不咎。 如若你们不放人,则行同谋逆。本爵必诛其九族。朝廷大军何止百万,我本爵劝你们不要做奋臂螳螂…… “谁也别想抢走我们的土地!誓死捍卫三家!”林广生知道不能任由张世恒蛊惑人心。大声喊起了口号。 “谁也别想抢走我们的土地!誓死捍卫三家!”三家族人附和道。 “谁也别想抢走我们的土地。誓死捍卫三家!”护关军齐声喊道。 声音震耳欲聋。 林广生手指张世恒喊道:“全军出击,给本帅杀光这些假冒官军的贼人!” “杀光这些假冒官军的贼人!”护关军一边喊一边向张世恒冲了过去。 张世恒从容的调转马头,控制战马小跑着前进,始终保持和追兵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宋成发立即明白了张世恒的想法,命令卫所兵向后转步行撤退。 张世恒伸手从背上摘下骑弓,抽出一只羽箭搭在望山上,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林广生。 在松开弓弦的一瞬间,心中一软看在对方帮过自己的份上,右手稍稍向下压了下弓。 本来瞄准林广生心脏的羽箭,最终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林广生惨叫一声后摔倒在地上。 身后有数万大军追赶,张世恒却悠闲的像在打猎。时不时回身射杀一名离他最近的追兵。 乌合之众就算悍不畏死,也还是乌合之众。 护关军才追出不到三里地,沿途就坐下了一大片跑不动的士兵 张世恒调转马头,右手伸直马刀,纵马跑出一条弧线,从追兵身前掠过。 马刀在战马的加速度下,毫无阻碍的划开了数十名护关军的身体。 人体内外压强差令士身体内的血液人喷薄而出。受伤士兵双手按在伤口上,想阻止血流出来。 可来自心脏收缩的压力,还是不断将血液拱出伤口。 士兵们很快就变成了几十个血葫芦,摔倒在地上不住的惨叫。 张世恒纵马和追兵拉开五十米距离后故技重施,再次提速从追兵身前掠过,又制造了数十个血葫芦。 光挨打不能还手,张世恒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了护关军官兵。 所有人身体都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令他们瞬间感觉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大家拼劲全力追赶着张世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这个混蛋,将他碎尸万段已解心头之恨。 双方你追我跑又跑出三里地,张世恒回手射死了最后一名站着的追兵。 看着或坐或卧倒了一地的护关军官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第061章屠杀 宋成发听到进攻号角后,立即下令卫所军掉头,向护关军前进。 人一旦累急了坐下休息,肌肉会因乳酸堆积而导致缺氧,从而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坐在地上休息的护关军,全身上下只有喘气的力量,连站都站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刺入自己的身体,就连惨叫声都有气无力的。 天津右卫军户冯十三,挺枪刺穿了一个饭店小二打扮的敌人。 总旗官训斥道:“冯十三你使那么大力气干嘛?枪尖后面有倒刃老子看你怎么拔出来。” 冯十三使出吃奶了力气也没把枪拔出来。 嘟囔道:“我怎么知道大活人还没训练时的草靶结实。” 总旗官瞪了冯十三一眼道:“让开,老子帮你拔。” 总旗官是军官子弟,力气比吃不饱饭的冯十三大多了。 他右脚踩住店小二尸体的胸口,双手抓紧枪杆用力向后一拔。 “咔嚓!” 枪尖倒刃扯断了一根肋骨,总算是拔出来了。 总旗官用力太猛,一个踉跄差点闪了腰。 怒吼道:“冯十三你个弱逼以后对着肚子扎,下次枪头再卡在骨头上,老子才不管你拔。” 冯十三低头不敢看总旗官的眼睛。 低声道:“小的明白,以后就扎肚子,不刺胸口。” 一边倒的屠杀,持续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卫所军就杀死杀伤了好几千名河西务百姓。 林广生正在接受郎中的救治,突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惨叫声,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林十五,去前方看看情况,难道是接敌了?” “是,少爷” 林十五跑出去没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林广生一看林十五惨白的面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少爷,大事不好啦!咱们的人都坐在地上不反抗,任由官军一个个的用枪扎死。” 林广生闻言眼前一黑,差点因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回过神来后心想完了,完了,我军士兵肯定是因为追张世恒太猛,累瘫在地上了。 我真他么蠢,两条腿怎么可能追得上四条腿,当初就不该下令全军出击。 “广生少爷,现在怎么办,你再不拿出个主意,咱们的人就被官军杀光了。” 林广生猛然想到自己学诸葛武侯,将护关军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个营。 列阵时只上了左中右前四个营,还留下后营作为预备队。 林广摘下腰上挂着的私印,塞到林十五手上。 “你马上去通知族长,让他率领后营来前线支援,记得提醒族长保持士兵体力!”…… 冯十三双臂哆哆嗦嗦的,将长枪刺入第十三个敌人的腹部。 这一刺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冯十三感觉两条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力再将长枪拔出来。 宋成发看到本方士兵,因扎人累的精疲力尽。满脸遗憾的看着成千上万名坐在地上休息的敌军,无奈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林族长忧心忡忡的带兵赶到战场,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血海,无数尸体躺在血泊中。 血海中还有许多蠕动着的血人,这些伤兵一边爬一边发出“呃~呃~呃~的低吟声。心想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吓丢了魂的林族长,在躺在担架上的林广生耳边低声道:“广生,现在向冠军侯投降还有活路不?” 林广生心里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低声道:“冠军侯是个念旧之人,要不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族长,安排辆马车送我去见冠军侯,趁现在还有的卖,应该能给咱家寻条活路。” 族长咬牙道:“你要出卖王,李两家?” 林广生点头道:“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 张世恒纵马追上大部队后,立马命令全军变急行军为慢步走。 走了不到五里地,张世恒看到前方经过一条小河,立即命令全军原地休息。军官负责砍柴,打水。伙夫原地埋锅造饭。 张世恒紧张的看着河西务镇方向,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叫着。 危险! 危险! 危险! 宋成发因对卫所士兵羸弱的身体状况估计不足,撤退令下的有些晚了。 现在士兵的体力已经耗尽,起码要休息一刻钟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如果敌方统帅反应过来,命令士兵追击。本方也会面临没力气还手的情况。 宋成发悄悄凑过来低声道:“爵爷,咱俩换下坐骑吧,你那匹白马吐白沫了。” “靠!天津卫所算烂透了,养个马都中看不中用。 成发叔,你觉得敌人会追上来吗?” “可能性不大,咱们至少杀伤了二万多名敌军,死了一半士兵,他们还敢追击?” 张世恒正抱着一个木碗吃面片汤,值班军官跑过来说道:“侯爷,敌军派来个使者,说是您的故人非要见您不可。” 张世恒笑道:“呵呵!故人?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河西务镇还有故人。带他来吧。” 林广生杵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张世恒身前,勉强行了个躬身礼后道:“侯爷,别来无恙啊!” 张世恒抱拳回礼道:“林兄来下战书?” 林广生摇头道:“侯爷,如果我们林家向您投降的话,能否保证我们林家河西务钞关的一成收益。” “哈哈哈哈!把你们五家的都杀光了,不光钞关利益是老子的,你们五家的财产也是老子的。 既然你们林家想投降,看在你给本侯介绍过生意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们林家不死,并且可以保证你们林家的私有财产。钞关利益你们就别想了。 林广生低声道:“侯爷,天津三卫的人现在肯定会听话,但几年之后,几十年之后,还会像现在这般老实吗? 我们林家在河西务钞关,经营了三百四十一年。经验丰富就不说了,起码在平衡之道上,还是小有心得的。” 张世恒冷眼看着林广生。 “我不信任你们林家。” 林广生咬牙道:“只要侯爷答应我们投降后的条件,我回去就替您把王,李两家料理了。 河西务镇还有三万多名丁壮,如果我们严防死守的话,起码您目前这二千士兵攻不下来。” 张世恒心想让林家把王李两家屠了也好,毕竟屠杀妇孺的命令,自己实在不想下。 再说河西务钞关,今后也不能完全用天津三卫的人管理。让林家这个经验丰富的家族,盯着点也不是不行。 第062章 大火 河西务镇上所有人都在说,护关军取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击退了大明冠军侯张世恒率领的二千大军。 要知道东虏十万大军,都没打过冠军侯率领的一千士兵。 护关军只有五万人,却打败了冠军侯率领的二千大军。 照此推算的话,护关军战力应该比东虏八旗兵强两倍以上。 八旗成立了二十多年,在冠军侯横空出世前,曾经打败天下无敌手。 护关军才成立一天,战力就比八旗兵强了两倍。假以时日战力必越来越强,一统天下也不在话下。 河西务镇几乎家家户户死了人,但除了少数绝户,大多数家庭没有表现得过分悲痛。从龙之功迷瞎了人们的双眼。 天黑前,陆续又有二万多名壮丁赶到河西务镇,护关军人数恢复到了战前五万人的规模。 崇祯四年,十月八日,子时一刻。 林家议事厅。 林族长表情凝重的看着众人。 “我打算向冠军侯投降,大家的意见呢?” 一名族人满脸不可思议道:“族长,今天咱们不是打胜了吗?为何要向失败者投降?” 林广生斜眼看着这名脑子进水的族人。 “呵呵!我方死了二万余人没杀死一个敌人,这样的胜利再打两场咱们的人就死光了,天底下有这样的胜利吗? 所谓胜利只是糊弄百姓的说辞,冠军侯天下无敌,单人匹马就能对付五万大军,与他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族人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一名族人问道:“八哥,你去见冠军侯了?” 林广生点头道:“我与冠军侯达成了初步意向。” 那人继续问道:“侯爷要咱们林家做什么?明天交战时反戈一击吗?” 林广生真被这家伙蠢得哭笑不得。 “冠军侯今天不费一兵一卒,就消灭了咱们两万人。他和咱们交战根本不需要内应。冠军侯不信任咱们,要咱家纳投名状。” “纳什么投名状?”一名族人问道。 林广生一字一句道:“王,李两家所有男丁的首级。” “啊!咱们家的女子嫁入王,李两家的不计其数。咱们家的媳妇,娘家姓王姓李的也有上百。这根本下不去手啊!” 林广生狞笑道:“呵呵!冠军侯又没要女子的首级。今日不杀尽王李两家的男丁,他日冠军侯就会灭我林家满门,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 “那事成之后,冠军侯会保留咱家的土地和钞关职位吗?”一名族人问道。 林广生点头道:“冠军侯承诺,事成之后保留咱家的全部财产,以及河西务钞关丙字房书办的职位。 还会从林家选出五十名青年才俊,去天津卫海关,临清钞关,墅浒钞关任职。” “如此说来咱们林家还因祸得福了啊!” “冠军侯开出的条件还可以,这个投名状值得纳。” “王,李两家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咱们杀了还能落点好处。” 众人议论了一会后,都同意了向冠军侯投降,并纳投名状之事。 林广生道:“大家一定要给手下护院讲明白,和冠军侯作对是死路一条。丑时三刻咱们准时出发。” 丑时三刻、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 林家大宅后门悄然无息的开了,无数身穿夜行衣,头戴黑色风帽,脸上蒙着黑色面巾的武者鱼贯而出,兵分两路向王李两家而去。 李家男丁大部分都睡在河西务镇外的军营中。李家祖宅内只剩下一些老幼和女眷。 林家新任护院总管林广智伸直胳膊竖起拇指,对着院门瞄了一下后。 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团和着香油的江米饭团。 比划了二下后,右臂使劲将饭团扔进了几十米外的院子里。然后接连往院子里扔了七枚饭团。 林广智心中默数二十下后,蹑手蹑脚的向李家大院走去。 他踩在张护院的肩膀上翻过院墙,看了眼地上毒死的八条狼狗。来到院门前拉开门栓。 因为镇外驻扎这数万大军,李家并没有安排太多护院值夜。 仅有的两名护院,喝醉了庆功酒在门房大睡,被林广智一刀一个了结了性命。 上百名黑衣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李家大宅后,分散向各个院子摸去。 林广智紧紧握着刀把,摸黑走进一座小院。 二间厢房外面挂着铜锁,里面肯定没人。 他来到右手第一间北房,用刀尖拨开门栓后,轻轻托起房门顺势推开。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林广智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本来阴燃的暗红色碳块,遇到氧气瞬间剧烈燃烧起来。 借着火折子发出的微弱光亮,他看到床上睡着一名女子。 林广智不想杀女人,下意识得就要退出房间。谁知那名女子突然醒了,转头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 此刻女子的嘴角突然微微扬起,林广智上前一步挥刀割断了女子的喉咙,没让她发出惊呼声…… 林广智进入下一个房间,杀死了一名男子后,和张护院在正房门口汇合了。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张护院也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林广智点点头,做了个手势。 张护院上前用刀尖拨开门栓,轻轻推开了房门。 林广智走到床前,看到小舅子李慕泽坐在床边,两眼死死的盯着他。 “姐夫,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我也不想杀你,但我没得选择。” “今夜大家都在庆祝胜利,没想到你们林家居然暗中投靠了冠军侯。” “哪有什么胜利,咱们死了二万多人,没杀死官军一人。冠军侯是破军星君下凡天下无敌,不投降只有灭族。” “你杀了我,将来如何面对我姐?” “哼!大不了连你姐一起杀了。” “那小虎和囡囡呢?他们没娘还怎么活?” “我他么海顾得上这些!张护院把我小舅子杀了!我下不去手。” 张护院一刀向李慕泽砍去,谁知道李慕泽突然发动了机关,床板向上翻了起来将自己挡在后面。 “嘟~嘟~嘟~” 尖锐的铜哨声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刺耳。 “敌袭!敌袭!”原本寂静的李家大院立马变得人声鼎沸。 偷袭刚开始没一会,就变成了强攻。 李慕泽将火镰狠狠蹭在火石上,一溜火花瞬间点燃了泡过油的棉芯。 他将棉芯扔到被子上,被褥很快燃烧起来并引燃了雕花木床,不一会整间房子都熊熊燃烧起来。 李慕泽在火光中歇斯底里的喊道:“去死吧!全都去死吧!让火焰把你们这些恶鬼统统烧死,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火势很快在西北风的助力下席卷了整个李宅,继而蔓延了大半个河西务镇。 第063章 善后 一股股热浪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人们不分男女老幼都提着木盆,木桶,铁锅等器具从家里跑出来,来到最近的水井,或者干脆去码头打水,妄图浇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嘟~嘟~嘟~” 尖锐的铜哨声响起。 继而传来哨兵撕心裂肺的嚎叫 “起火啦!快去救火啊! 起火啦!快去救火啊!” 熟睡的士兵们纷纷被吵醒,跑出帐篷看到镇里火光冲天,赶忙向镇里跑去救火。 林家也顾不上屠杀王李两家男丁了,发动所有人力强拆邻居的房子,想建立一条防火隔离带。 “少爷,醒醒! 少爷,醒醒!” 张世恒睁开睡眼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张世恒火气蹭的一下蹿上了头顶。 “富贵!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嘛?” “少爷着火啦!” “我靠!这帮卫所军真是废物,居然能把营地点着了。” “不是营地着火,是河西务镇起火了。” 张世恒跑出帐篷,只见西南方向二十里外的河西务镇火光冲天,将大半个天空都映照得红彤彤的。 宋成发走到他身边道:“侯爷,这真是天助咱们,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张世恒说道:“传令伙夫埋锅造饭,吃过早饭,兵发河西务。” 张世恒率领卫所军赶到河西务时,天色已经微亮,大半个镇子已经被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味,百姓们一个个全身灰黑瘫倒在地上,只有偶尔眨一次眼,才能看出他们是活人。 林广生骑着头毛驴,带着数百人迎上前来。 “侯爷您来的真及时,这些贼人救了一夜的火,现在根本无力对抗朝廷大军。” 张世恒不动声色道:“事办得怎么样了?” 林广生低声道:“王,李,陈,房四家男丁一共七百六十三口,我们杀了七百四十五人,只留了十八个贼首没杀。 张世恒点头道:“做的不错,你和陈百户核对下他们四家谋逆的证据,争取早日就把这十八人押送进京。” 林广生眼中精光一闪道:“侯爷放心,兵器甲胄都是现成的,龙袍,冠冕,官服等物证,小人已经组织府中女眷制作了。” 张世恒想了想后说道:“百姓多是被四家蛊惑从贼,罪不致死,但也不可轻恕。 你负责甄别一下,林家的佃户就地遣散,其它四家的佃户集中关押在军营内等待发落。” “是,侯爷还有什么吩咐?”林广生毕恭毕敬道。 张世恒玩味的看着林广生。 “林家这次平叛有功,本侯会如实禀报陛下。 依本侯看恩荫个世袭卫指挥使,以及辅助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十几个官职不成问题。” 林广生闻言激动得满脸通红,顾不上腿上有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冠军侯对我林家恩同再造,我林家上下必永世不忘。” 张世恒淡淡道说道:“忠心是做出来的,不是嘴上说的。你挑选一千精壮加入卫所军,今后如何行事不用我说吧。” “我们林家永远唯冠军侯马首是瞻!” 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在忙忙碌碌的善后工作中度过。 林家祖宅是河西务镇唯一没有大火烧毁的大宅。张世恒自然而然的,征用了最好的院落作为临时府邸。 张世恒给丘禾嘉写信,让老丈人联系沙船帮,尽快把王,李,陈,房四家的佃户连同家属,共十五万余人运到辽东,给军户老爷们继续当佃户。 给皇太极写信,让他尽快把复州卫以西的八旗农庄迁走。 给徐允真,范永斗,李尘羽等人写信,让他们帮忙买桑树苗,多多益善。 这一日张世恒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喝着明前毛尖,看着才统计出来了四家财产清单。 半晌后张世恒放下手中的清单,对陈明里说道:“陈百户,你胆子大吗?” 陈明里看了一眼张世恒。 “我肯定没有侯爷胆子大,我可不敢一骑单挑五万大军。” 张世恒把财货清单递给陈明里道:“只要你把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宰了,清单上的财货就分你一成。” 陈里不假思索道:“看到东虏的那天,我就把东厂密探处理了。 锦衣卫的人我保了,清单就不必看了,这些一共值多少银子,侯爷说个数吧?” “哈哈哈!你倒是痛快! 王,李,陈,放四家不愧是经营河西务钞关三百多年的世家。光窖藏白银就一百五十七万两,另有黄金九万两,土地三十七万亩。 其它丝绸,玉器,宝石,珍珠,玳瑁,珊瑚,金银首饰,各色器皿,红木家具等各色财货估价五百九十万两。四家财产折银八百万两,陈百户觉得上缴陛下多少合适?” 陈明里心想按老子的意思,肯定把四家的财产全部上缴陛下,无论圣上回赠多少,起码拿着心安理得。 可问题是老子说了不算,张世恒这厮胆大包天也就算了,眼看着羽翼渐丰。 我即便把他做的事向圣上汇报也扳不倒他,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陈明里强压怒气道:“给陛下多少全凭侯爷做主。” 张世恒点点头道:“我想给陛下一百万两白银,再加上一些不好变卖的财货,凑够一百八十万两。” 陈明里赶忙附和道:“侯爷考虑的周祥,陛下肯定满意。” 张世恒点头道:“剩下这六百万两,有你六十万两。你是要现银呢?还是把银子投资给本侯做实业?” 陈明里问道:“什么叫实业?侯爷打算怎么做?” 张世恒从身后柜子里,取出准备好的条陈递给陈明里。 陈明里接过条陈越看,心中的问号越多,耐心看完之后问道:“侯爷打算在抚顺大规模开展养蚕业? 抚顺的春天可比江南冷多了,靠烧煤取暖养蚕,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再说桑树能生长在辽东吗?” 张世恒笑道:“陈百户亏你还是辽东人,冬天家家户户烧火炕,睡在上面不比京城屋里暖和?” “可太热了蚕宝宝也受不了吧?” “控制温度不是问题,我已经委托京城工匠制作温度计了。” 陈明里多少知道热胀冷缩的道理,没在纠结温度计的问题。 “那桑树呢?辽东能长?” 张世恒笑道:“你在老家初夏时没吃过桑葚?” “吃过啊!怎么了?”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不识农桑的武夫,桑葚就是桑树的果实。” 第064章 大热闹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一夜之间令整个河西务镇变得一片雪白。 经过一个多月的灾后重建,广达客栈,庆丰楼,丰泰茶楼,邀月楼等买卖家先后开门迎客,河西务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苏州太仓县小地主钱阅礼无精打采的坐在船舱内,将包袱里的散碎银子倒在甲板上清点了一遍。一共是三十七两五钱。 钱阅礼有心一头跳进运河自杀,但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还是来到船头对关把头说道:“我同意了。” 漕帮关把头笑道:“这就对了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先借银子把关税交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钱阅礼赔笑道:“关把头,利息能不能少算些?” 关把头从怀里掏出一叠庄票,数出十张将其余的收入怀中后说道:“咱哥儿俩一路相交莫逆,利息按最低的一分算,但我要你那十亩水田做抵押。“ 钱阅礼气的怒目圆睁道:“那十亩水田是我家老小的性命!我宁可穷死饿死也不会卖!” 关把头狞笑道:“我说老钱到如今你还没想明白吗?县上十里八乡一共二百五十五家上户,为何抽到你家做粮长?” 钱阅礼垂头丧气道:“我倒霉呗,还能为啥?” 关把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真是纳闷了,你这种老实人是如何活这么大的。 实话告诉你,你的本家钱举人看中你那十亩水田了。你这次当上粮长,就是他托县里孙师爷办的。” 钱阅礼满脸不可思议道:“钱书长是我没出五服的本家叔叔,他怎能如此不讲亲情?” 关把头不屑道:“你家三代连个童生都没考上,钱举人早不想认你这门亲戚了。” 钱阅礼怒道:“银子我还不借了,反正四十三天航期不能抵达通州码头,也不是单单是我这个粮长的责任。 大不了朝廷砍了我的人头,你们这些漕丁也会因漕粮延期被充军三千里。” 碰到这么一个要田不要命的主,关把头一时也不能硬来。心中暗骂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硬几天…… 林广生接过粮引看了看,抬头打量了钱阅礼一番后说道:“太仓县定额十万六千担稻米,粮引上怎么只写了十万担?还有六千担稻米呢?” 钱阅礼又递上一张货引道:“崇祯四年起太仓加征五十担生丝,免了六千担稻米的赋税。” 林广生站起来说道:“带我去你粮船上看看。” 钱阅礼愣住了,因为运河上的粮船从来不被检查。就他所知漕帮在这一百条粮船上,每条都夹带着几千斤私货。 “走啊!你聋了吗?” 钱阅礼心想反正货也不是我的。官爷要查就查呗。 “大人请跟我来。” 林广生对长随吩咐道:“通知林百户,让他带五百兵丁把码头上的一百条粮围了。” 转头对边上的四个年轻人说道:“你们也跟着学学吧。” 关把头起先看到几百名士兵来到码头并不在意。 自己这可是粮船,基本和官船无异。兵丁肯定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没想到兵丁居然上了粮船,并且把漕帮帮众都赶了下来。 关把头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想挨刀,只好乖乖的跟士兵下了船。 士兵们把船上除粮食之外的商品,都搬下来堆放在码头上。 一艘粮船上起码装了六千斤私货,一百艘粮船上的私货超过了六十万斤。 绫罗绸缎,茶叶布匹,珊瑚玛瑙,玳瑁宝石,瓷器玉器,金银首饰,倭刀铜器,鲍鱼鱼翅,香菇猴头……林林总总上百种商品,大多都价值不菲。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么多好东西堆放在码头上,瞬间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偌大的河西务码头,很快就被看热闹的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怜星姑娘最近过得很不好,王,李,陈,房四家被灭门后,有实力到邀月楼消费的公子一下子少了大半。 新来的天津卫军官子弟都是些粗汉,只逛窑子不来青楼。 要不是林公子腿伤好了之后,立马给她捧了两次场,妈妈就要逼她梳头接客了。 听林公子说那天和他一起来的俊俏公子就是冠军侯。可惜被那个什么巡漕御史王来聘搅了局,不然我可能就和冠军侯相好上了。 也不知林公子答应我的事能不能做到,冠军侯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一次邀月楼啊! “怜星,码头那边出大事啦。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彩云姐,什么大事啊?妈妈能让咱们出去吗?” 彩云笑道:“妈妈早出去看热闹了,还顾得上咱们。再说林书办是你的相好,河西务除了冠军侯谁敢惹你啊。” 怜星娇羞道:“彩云姐你再乱嚼舌头,我就不睬你了。” 彩云劝道:“要我说你就从了林公子吧,哪怕给他当小妾。也好过坐庸人妻。” “不是要去码头看热闹吗?怎么又扯到林公子身上了。” 彩云一拍脑门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热闹就是林公子引起的。” “林公子引起的?他不是在钞关当书办吗?码头出热闹还能和他扯上关系?” “林公子让兵丁把粮船给围了,并且从粮船上搬下来无数的金银财宝,堆在码头上跟小山一样高。” 小山一样高的金银财宝,彻底点燃了怜星的好奇心。她拉着同样兴奋的彩云,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码头。 怜星一到码头就傻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金银财宝堆成的小山。 彩云捅了捅怜星的腰眼。 “嘻嘻!你干什么彩云姐,当着这么多人呢。” 彩云朝右一努嘴道:“你看那个军官,是不是上次和林公子一起来的那个公子。” 怜星下意识的以为彩云说的是冠军侯,赶忙转头向右一看。 人确实是和林广生一起来过邀月楼,可惜不是冠军侯,好像叫林广智。 怜星走到林广智身边道:林百户吉祥。” 林广智看到怜星后立马扬起了嘴角道:“怜星姑娘怎么有空来码头了?” 怜星红着脸道:“奴家想看看山一样高的金银财宝,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广智笑道:“此事易尔,包在本官身上。” 第065章 半价促销 林广智走到人群身后。 “呛!”的一声拔出腰刀。 众人回头一看,如热刀切牛油一般分出了一条通道。 怜星和彩云跟在林广智身后来到码头。 彩云激动得拉起怜星的手猛摇。 “哇!怜星你看!怜星你看!真有金银财宝堆成的宝山啊!” 怜星红着脸左右看了看。 “彩云你不要一惊一乍好不好,我又不瞎。” 彩云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宝山。 “怜星,你说这宝座山值多少两银子啊?” 怜星看着宝山含糊道:“一万两,不,起码值十万两。”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突然,人群再次分开一条通道。 一位身高八尺,穿着大红行蟒袍,头戴金冠,脚凳黑色牛皮官靴,腰扎金丝玉扣带,身披黑色貂皮大氅,面如冠玉,眼若寒星的年轻人走到码头。 怜星瞬间愣在了原地,口中喃喃道:“冠军侯,冠军侯来了。” 彩云目不转睛的盯着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张世恒道:“果然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冠军侯这么霸气的名字。他只要冲我笑一笑,我即便现在死了也心甘。” 林广生快步迎上来问道:“侯爷,可以开始清点了吗?” 张世恒点头道:“开始吧,把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好,一定要给围观百姓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放心吧侯爷,小人早有准备。” 兵丁将一匹匹泰西进口的黑色天鹅绒铺在地上。跟在张世恒身后来的账房们,将商品分门别类的清点完毕后,依次码放在黑色天鹅绒。 在黑色天鹅绒的衬托下,不用说金银首饰,连白玉都散发出白色的荧光。各色宝石更是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啊! ”怜星终于把目光从冠军侯脸上移开。被五光十色的财报晃花了眼,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 “啊!啊!啊!” 成千上万的围观群众一起惊呼起来。 冠军侯回头环视众人一圈道:“安静。” 瞬间,除了人们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码头上安静的针落可闻。 半个时辰后。林广生拿着一张清单来到张世恒身前道:“太仓县粮船夹带财货总计一百五十三种,价值白银四十五万七千三百两。” 张世恒面无表情的说道:“粮船夹带财货,按大明律当如何处理?” “货值超过三十两,船头斩立决,船丁流放三千里。” 张世恒淡淡道:“照此执行把。” “咔嚓!” 兵丁们手起刀落,关把头等一百名船头人头落地。 张世恒转身对围观群众道:“看样子大家很喜欢这些来自江南的财货。” 围观百姓看到冠军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根本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张世恒正感觉有些冷场。 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奴家好喜欢那个蓝宝石项链。可惜奴家只有五两银子买不起。” 张世恒转头看着这个清秀羸弱的小姑娘。 径直走到她身前道:“怜星姑娘看中了哪条项链?指给我看。” 张世恒顺着怜星手指的方向走到天鹅绒布前,弯腰拾起项链后回到怜星身前。 亲手将项链戴在她脖子上道:“只有你这么漂亮的美人,才配得上如此夺目的宝石。” 怜星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紧紧握住张世恒的双手。 大大咧咧的彩云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直愣愣的看着冠军侯,连口水流出来了都不知道。 张世恒拉着怜星的手来到码头中央大声道:“大伙看看这条项链多漂亮。是不是以为它非常贵?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贵。 这条蓝宝石项链,货单上的价格才十八两银子。” “啊!真是不贵呢!数百名女子惊呼起来。” 张世恒喊道:“大家听我口令向前三步走。” “一。” 众人向前走了一步。 “二。” 众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三。” 众人向前走了一步后,离天鹅绒布的距离拉进到了六米。 “为了回馈河西务百姓对我们接手钞关后的支持,现场商品一律半价处理。 想要什么和账房说。任何人不许自己拿。 银货两讫,概不赊账。没带够银钱的赶紧回家拿钱去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轰!” “我要这个金镯子!” “我要这个银簪子!” “林广泉是我啊,那匹货蓝色绸缎多少银子。” 整个码头立即变得人声鼎沸。要不是冠军侯威名太盛,百姓把东西抢光了都说不定。 没有人砍价,账房说这件商品多少银子,百姓就掏多少银子买。 张世恒算是见识到了大明人购物起来有多疯狂。金银首饰抢光了就买宝石,宝石买光了就买绸缎,绸缎买光了就买食材,最后连药材都被抢了个精光。 不到一个时辰,大家就把价值四十多万两白银的东西抢光了。 就算是只要半价,那也是二十多万粮银子啊! 围观群众总共也就一万来人,人均消费额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两。 张世恒估计大明朝人均年收入恐怕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二十两银子等于现代一场直播卖货,一万人观看卖出去十亿元商品,平均一位观众买了十万元的商品。 邀月楼,星河轩。 张世恒卧在软榻上,张嘴吞下怜星喂给他的一颗糖炒栗子。 林广生看着坐在矮凳上,依偎着张世恒的怜星姑娘,心情十分复杂。 按说自己心爱的姑娘依偎在别的男人身边,他应该心生嫉妒。 可冠军侯在他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根本不敢对他产生一丝反叛之心。 张世恒轻声道:“粮船离开河西务了?” 林广生低头道:“离开了,明天就能到达通州码头,误不了航期。” “那个钱阅礼确实善于育桑树苗?” “远近闻名!小人和不同地方的商人打听过,不光南直隶商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声。连浙江湖州,宁波等地的商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哈哈,看来李尘羽对我的事用心了,钱阅礼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吧?” 林广生犹豫道:“这个人外柔内刚,看似老实其实胸有锦绣。侯爷不妨和他示之以诚,以利诱之。” 张世恒笑道:“呵呵,这家伙还挺有意思。怜星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怜星扑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奴家知道的信息太少无法分辨,还请林公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给奴家听。” 第066章 纸上论战 “冠军侯想在辽东种桑养蚕。缺一个桑树育苗的行家。便写信要临淮侯公子李尘羽替他物色一个。 李公子寻访过后得知,钱阅礼是育桑苗大行家。谁知此人故土难离不想去辽东,李公子只好使了些手段逼他来河西务。 到了河西务,钱阅礼纵有通天本领,还不是要任由咱们拿捏。” 怜星不假思索道:“自古成大事这不拘小节。冠军侯行事关乎天下苍生,只需将要求相告,钱阅礼敢不尽力执行吗?” 怜星说罢满眼崇拜的看着张世恒,心想除了皇帝陛下,这大明朝还有谁敢不服从冠军侯的命令。 “哗啦。” 陈明里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圣谕!着冠军侯即刻回京觐见。”…… 紫禁城,养心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爱卿平身吧,大伴,给张爱卿看座。” 崇祯皇帝对他不能说冷落,但张世恒明显感觉到自己圣眷已失。 好在自己离京不过一个多月,和陛下的误会还不算太深,肯定有转圜余地。 张世恒只坐了半个屁股,刻意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崇祯扬起嘴角道:“王,李,陈,房四家,从前朝起在河西务繁衍生息了数百年,族中出过进士举人近百位, 你对这四家上千口人不教而诛,心中还有王法吗?如果众将都照你有样学样,大明岂不成了唐末藩镇割据的局面? 你行事如此跋扈,置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于何地?置朕于何地?” 张世恒瞄了一眼崇祯身边坐着的杨嗣昌,心想肯定是这个家伙给我上的眼药。 老子既然敢做,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你们这些攻击还奈何不了本侯。 责之深,爱之切,看来我圣眷未失,陛下八百里加急召我回京,无非是想早日听到我的解释。 “陛下,臣按计划带二千兵丁接收河西务钞关。 谁知道林,王,李,陈,房五家自称有贼人夜攻其宅。连夜组织了五万大军驻扎在镇外,号称护关军。 臣率军二千抵达河西务镇时,这五万护关军列阵于前,本侯上前让其解散,护关军居然大举压上,妄图消灭我军。 京营尚且不能连夜组织五万大军,河西务五家如果不是蓄谋已久,如何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试问军官,兵器,甲胄,粮草,令旗,号服,如果不是早有准备,难道能一夜之间变出来?” 崇祯闻言沉吟道:“文弱先生,朕觉得冠军侯言之有理,河西务五家一定早有图谋,不然绝不可能连夜组织起五万大军。” 杨嗣昌眼中精光一闪道:“陛下,五万人或许有,五万大军就是妄言了。 所谓的五万大军无非是些佃户和市井之徒,贪图五家开出的钱财,聚集起来为之所用罢了。 不然何以被冠军侯率领的二千士兵击败,一战死伤二万多人呢?” 崇祯说道:“世恒,文弱先生说得也有道理,真要是训练有素的五万大军,不会轻易被二千兵击败吧?” 张世恒扬起头道:“东虏八旗兵多是打了十余年仗的老兵。 本侯率领一千名士兵,击退了十万东虏的进攻斩获首级八千。 我率领二千名士兵,打败五万新军不是很正常吗? 二千破五万,不是因为这五万新兵不行。护关军和我带的卫所兵,就个人战力来说相差无几。 主要是卫所军的统帅是我,护关军的统帅是个弱鸡文人。 文人指挥战斗就是个笑话,比如这位文弱先生,他领十万兵,肯定打不过臣带一千人。” 杨嗣昌自诩知兵,气的满脸通红道:“张世恒,别以为你侥幸胜了一两场仗,就自认为天下无敌。别说十万!一千人对一千,我也不会输给你。” 张世恒斜眼看着杨嗣昌。 “如今陕西大旱流寇四起,不如文弱先生带一千兵去平叛。如果你能活过三个月,我就算你知兵给你磕头认罪。敢不敢去啊文弱先生?” 杨嗣昌大声道:“臣在朝中还有要事,无暇分身去讨贼。咱们现在纸上谈兵,较量一番如何?” 崇祯一听来了兴趣点头道:“纸上谈兵不伤和气,不损士卒,两位爱卿便试试吧。大伴,传曹化淳觐见。” 张世恒不屑的看着杨嗣昌,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那来的自信和自己论兵。 裁判曹化淳来到养心殿后,张世恒和杨嗣昌的战斗推演便开始了。 张世恒率先道:“本侯率七百火枪兵携鲁密铳,三百刀盾兵着铁甲。” 杨嗣昌说道:“我选择五百弓箭手,三百长枪兵,二百刀盾兵。” 曹化淳道:“双方距离二百步。” “双方距离一百五十步。” “双方距离一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张世恒插话道:“我方鲁密铳三段击。” 曹化淳愣了一刻。 “鲁密铳六十步十中其三,杨大人前排刀盾兵全灭。” “啊!鲁密铳射程这么远吗?命中率这么高吗?如此军国利器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世恒淡淡的说道:“文弱先生不抓紧时间反击的话,等火枪手装填完毕,第二轮集火射击就来了。” “我命令五百弓箭手还击。”杨嗣昌急忙下令反击。 “刀盾兵上前三步,插入火枪兵队形中举盾。”张世恒立即给出应对措施。 “盾牌保护及时,吊射效果微乎其微,火枪兵减员十人。”曹化淳给出战果。 “火枪兵装填完毕,开始集火射击。” “杨大人损失二百名弓箭手。”曹化淳说道。 “全军突击。” 杨嗣昌见这样光挨打不能还手,只好拼死一搏。 “双方距离五十步。” “双方距离四十步。” “火枪兵集火射击。” “四十步距离,鲁密铳十中其四,杨大人减员三百人人。现在仅剩三百长枪兵。” “双方距离三十步。” “双方距离二十步。” “双方距离十步。” “火枪兵装填完毕齐射。” “杨大人全军覆没。” 第067章 前路 张世恒淡淡道:“选锋军火枪兵的铁笠盔直径一尺五寸,即便没有盾牌兵保护,弓箭吊射很难令其受伤。这十个战斗减员算本侯让与文弱先生的。 我方损失十人,你方一千名士兵全灭,文弱先生输的可心服口服?” 杨嗣昌气得脸色铁青道:“本官以前没带过兵,自然不知道火铳的攻击射程。倘若朝廷让本官带兵,这些数字皆是定数,本官一天时间便能尽数掌握。”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有现成知兵的将领不用,为何要用你们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领兵? 你一不知道火铳射程,二不知道弓箭射程,三不知道兵丁行进速度。 让你这等三不知的糊涂蛋领兵,大明军队焉有不败之理。” 杨嗣昌怒火攻心,脸色从铁青变为惨白。 指着张世恒道:“你,你,你血口喷人,我恨不能食你血肉,方解心头之恨!” 张世斜眼看着杨嗣昌。 ”呵呵!想咬我是吧?本侯给你个机会,空手还是持械,我随时奉陪。” 杨嗣昌一想和武状元张世恒单挑,立马就恢复了理智。 “陛下,请给臣几天时间熟悉兵事,下次再比定不会让冠军侯轻易取胜。” 崇祯打圆场道:“术业有专攻,文官牧民,武官打仗才是正理。文官督军现在看来确实走了一条歪路。” 张世恒脸上刚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就听崇祯说道:“即便五家有不臣之心,雷霆雨露皆自君出,你也不能越俎代庖,对这四家不教而诛。” 张世恒表情凝重道:“陛下,臣只有二千人,而敌军一战损失二万人之后,当夜又恢复到了五万人的规模。 臣以寡临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为敌所趁。 武清距离京城不到二百里,路上一马平川,敌军不出三日即可抵达。 假设敌军兵临城下,陛下又让杨文弱这样的庸人统兵,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万分危急之下,臣只好说服林家做内应,诛杀其它四家男丁,令五万贼军群龙无首。方才化解了我大明之危局。” 崇祯心想冠军侯说的对啊,选锋军大部分留着辽东镇守,入冬后五军都督府授田也停了。 京城现在兵丁确实不足,要真让这五万兵摸到京城附近。确实有神京陷落的可能。 看来京营扩充工作还得抓紧落实。 这也奇了怪了,为何冠军侯办什么事,都又快又好游刃有余。 换其它人办总是迟迟不见结果不说,还会生出无数的事端。 “世恒,你接受河西务钞关虽然颇多波折,总算结果圆满,抄家所得这二百万两银子,也让朕能安心的过个肥年。 可朕派到扬州,淮安,九江,杭州等钞关的太监。不是天天写折子向朕诉苦,说绝对无法完成每年四十万两白银的税收任务。 还有一个上任才一个月,就某名奇妙的丢了性命,连锦衣卫都查不出幕后凶手。” “陛下,王来聘还是武榜眼呢,不一样死在李家的地牢里。 臣带着二千官兵去河西务,那五家就敢拉起五万大军与朝廷大军对抗。 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单枪匹马绝对奈何不了盘踞钞关几百年的世家。”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对付这些世家?” 张世恒笑道:“这些世家在臣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等过完年臣带两千精兵去其它钞关依次巡视一圈,哪个世家敢不服王法,我顺路灭其满门便是。”…… 张世恒一连几日不是陪母亲吃饭玩叶子牌,就是去和京城勋贵饮酒聚会,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他躺在床上思考这一年来的经历,从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到如今武极天下的冠军侯。用坐火箭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窜升速度。 从平民骤登高位,自己根基实在是太不牢靠。 在京营军户心中,陛下毫无悬念的排第一,五军都督府各位都督排第二,我顶多排第三。 河西务钞关的天津三卫士兵和军官,肯定觉得皇帝老大,三卫指挥使二,我顶多是老三。 林家到是唯我马首是瞻,可林家连三百年的盟友都说出卖就出卖,关键时刻最好也别指望他们卖命。 目前看来只有辽东那批分到土地的军户老爷,才是我的基本盘。 还好雨晴是独生女,老丈人那八千军户,早晚也是我儿子的。 我必须尽快把旅顺,金州发展起来,如果能拥有十万个军户老爷,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军户老爷好说,毕竟人人都想当老爷,可佃户却不好弄 现在辽东的军户老爷户均一百亩地,至少需要三家佃户,十万个军户老爷就需要三十万家佃户。 希望扬州钞关,淮安钞关,临清钞关的世家们别太乖,最好能蹦出来找事情,如此一来佃户来源就不愁了。 京城,禄米仓胡同,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 新科进士庶吉士张溥,提起碳炉上的铜壶,给杨嗣昌倒满奶茶。 “家中来信说,张世恒拦下了太仓县的粮船,杀了漕帮一百多名船头,抢了大几十万两银子的财货。” 杨嗣昌咬牙道:“张世恒就是名教公敌,不抓紧时间除掉此人,天下必将被其祸乱,神州很可能再次陆沉。” 张溥皱眉道:“可玉绳学士认为此人圣眷正浓,短时间之内无法扳倒他。” 杨嗣昌举起手掌用力挥下道:“扳不倒,就找人干掉他。” “此人是武状元出身,等闲几十个人近不了身,再说出行动辄数十人护卫,行刺恐怕很难。” 杨嗣昌冷笑道:“我听说此人在河西务找了个相好。要不从她身上想想办法。” 张溥眼中精光一闪道:“张世恒相好是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杨嗣昌不屑道:“哼!张世恒一介武夫,书香门第的女子也不理会他啊!他的相好叫怜星,是个青楼女子。” 张溥笑道:“青楼女子多薄幸,我找人查查这个怜星的底,只要找到她的家人,就不愁怜星不为咱们所用。” 杨嗣昌说道:“还要派人将张世恒在河西务犯下的暴行,通知扬州,临清,淮安等钞关的主事家族。让大家一起行动起来自救。 张世恒开春就要坐船经运河下江南了,大家在不拧成一股绳,就等着被他各个击破吧。” 第068章 授田后的军户 崇祯五年,二月初二。 草长莺飞二月天,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张世恒带着怜星骑马踏青,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家庄园附近。 张世恒指着阜新河上的堤坝道:“这座郑村坝还是当年郭太常修筑的。 别看这座堤坝还不到一丈高,可它解决了附近数万亩田地的灌溉问题,让这些土地的亩产提高了一倍有余。” 怜星仰起头,双眼放光看着张世恒道:“郭太常就是制定【授时历】的郭守敬吧?他可真不起了。 建设水利工程,可以让有限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食。让天下更多的百姓吃饱饭,这才是为生民立命的大英雄啊!” 张世恒和怜星在一起,还真不是贪图她的美色。小姑娘虽然长的眉清目秀看着甚是清纯,但还没过十六岁生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张世恒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张世恒虽然花五千两银子替她赎了身,但两人一直以兄妹相称,并没有发生肌肤之亲。 可怜星姑娘与张世恒的契合度很高,张世恒说什么,怜星姑娘的看法经常能和他不谋而合,就算两人看法不一致,也总能起到互相补充的作用。 怜星是邀月楼妈妈花高价从扬州买来的极品瘦马。扬州瘦马有严格的挑选标准,一等资质的女孩容貌到在其次,必须冰雪聪明。选名师教授其弹琴**,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以及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服务对象是高官大臣,王公贵族。 二等资质的女孩,也得会识字、弹曲,主要学习记账算账,成为辅助商人的好助理。 三等资质的女孩则不让识字,只是习些女红、裁剪,苦练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买个俏厨娘回去平添许多乐趣。 怜星是一等瘦马中顶顶聪明的那一撮,可惜身材过于瘦小,才被卖给了邀月楼。 她从小就学察言观色,又冰雪聪明,读过不少书。怜星姑娘说话张世恒爱听,以至于去哪儿都带着怜星姑娘。 怜星指着远处的麦田道:“侯爷,这片土地原来是您家的庄园?” 张世恒看着田里劳作的军户们感慨道:“是啊!当初为了这个庄园,御马监曹公公的族弟,还放狗咬我呢。” “嘻嘻!侯爷武艺这么好,肯定会把他臭揍一顿。” “哈哈哈,我当时就打断了他一条腿,想想不解气又打断了他另一条腿。” “咯咯咯!放狗咬冠军侯他可真是自寻死路。”…… 谢老三用尽全身力气压住犁辕,任由汗水从额头划过。 他看着儿子牵着耕牛的背影,心想有了这三十亩永业田,儿子今后娶妻生子肯定不成问题,总算完成了媳妇的遗愿,让谢家的香火能够传承下去。 庄上的邻居们为了获得授田,皆欠下了五军都督府二百两银子的债务。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虽然头五年只还本金不收利息。可五年之后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欠账的日子过着总觉得不踏实。 “叔,五军都督府授的田如何?” 谢老三抬头只见一对看着就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站在田边。 陪笑道:“这地可是以前英国公府的庄园,正儿八经的水浇地,好的不能在好了。” “三十亩地一头牛,叔你这日子过得,給个神仙也不换啊!” “哈哈哈!圣天子在位,各位爵爷体桖,终于给【老家】的弟兄们授田了。没授田之前我觉得自己活的不如鬼。 这授田之后啊!公子小姐看到扶牛的少年了吗?我儿子还不到十二岁,说亲的媒婆就踏平了门槛。哈哈哈哈!” 怜星问道:“这田是每个军户都授吗?”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五军都督府明码实价,二百两银子一个授田名额,没银子谁会把田白授给你。” “二百两银子可不便宜呢,普通军户家掏不起吧?” “普通军户一辈子也就攒个三五十两银子,二百两想都不要想,先给五军都督府交二十两,剩下一百八十两欠着慢慢还。” 怜星瞪着大眼睛问道:“一百八十两银子按一分利算,一年光利息就十八两,三十亩地一年打多少粮食?还了账之后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谢老三心说这娘们怎么如此多的问题,真是鼓噪。可这公子光看眼神就不是一般人,弄不好是个微服私访爵爷。 只好压住火气道:“五军都督府爵爷们开恩,头五年免利息。三十亩水浇地一年能打六十石麦谷,二十石杂粮,十石豆子。 三十石杂粮豆子留下做口粮,再留二石麦谷做种,剩下五十八石麦谷,差不多能卖四十两银子。 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债,五年免息期正好能还清。要我说徐公爷是真心为【老家】军户们所想,办的事任谁都得挑大拇哥。” 张世恒心说明明是老子想的主意,怎么功劳全成徐允祯的了。不用想肯定是有人给崇祯支招,推出徐允祯来分我的功劳。 “世恒,这位姑娘是?” 张世恒回头一看,定国公徐允祯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这位是大明定国公徐公爷。” 怜星行个万福礼道:“民女怜星,见过徐公爷。” 徐允祯点头道:“见过怜星姑娘。” 他将张世恒拉到一边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世恒你可得注意,这等出身的女子玩玩可以,娶回家绝对不行。” 张世恒红着脸道:“没有的事,我一直拿怜星当妹妹看。 徐允祯露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 “佳人自荐枕席自然是极好的,这点咱俩品味相同。” 张世恒见徐允祯越说越离谱,赶忙转换话题道:“目前授田了四万五千户,共一百三十五万亩。还剩下一百四十余万亩田未授。” 徐允祯问道:“为何还剩下一百多万亩土地不授?” “公爷,物以稀为贵!要是人人都能授田,谁还会心甘情愿欠下二百两银子的债务呢? 张世恒手指农田道:“公爷请看,这些军户耕种自家田地,是不是比耕种军屯更加卖力认真?” 徐允真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打下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的。” “公爷觉得对于士兵来说,是一颗首级奖励五十两银子好呢?还是十亩永业田好?” 徐允祯不假思索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十亩永业田好。” 说到这里他猛然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为了十亩永业田,儿郎们必效死力!” 第069章 自立之心 张世恒一字一句道:“留下这些田地奖赏杀敌的勇士,大明的国祚还长着呢。免得将来无田可赏。” 徐允祯笑道:“好好好!还是世恒你考虑的周到。可是这些田地空着未免有些可惜。” 张世恒笑道:“佃给【老家】那些没授上田的军户不就行了,到时候按公四军六佃给他们。比佃民田能少交一成地租,这些苦哈哈肯定会趋之若鹜。” “对对对,可以佃给军户。那要是民户想佃呢?”徐允祯问道。 张世恒淡淡道:如果民户想佃,那就按公五民五收地租。怎么也得体现出军户的优越性不是。” 徐允祯笑道:“哈哈哈!妙啊!如此一来肯定有民户为了少缴一成地租转为军户。 这样一来早年间军户逃亡,导致的定额不足问题也能逐渐弥补上。 世恒你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军户授田我们这么多人折腾了好几个月,还没你这十来天料理的明白。 咱们京城勋贵集团如今地位日渐提高,世恒你居首功!” “公爷,授田资格卖了现银九十万两,债权八百一十万两。 目前只能给京城勋贵补偿一半的腾退款,剩余款项预计在二年内还清。” 徐允祯笑道:“还一半他们也不亏,东虏掠走了大量人口,京畿目前一亩地连十两银子都卖不到。 世恒,圣上有意扩大选锋军规模,让本爵上个条陈。你说将选锋军扩大到多少人为宜?” 张世恒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崇祯把扩充选锋军的事交给徐允真。 连商量都不和我这个选锋军指挥使商量一下,这不明摆着防着我吗? 哼!跟老子玩这种帝王心术,没有老子帮你搞钱,你本该穷的连给妃子买胭脂的钱都克扣下来发军饷。 锦州大凌河之战,在没有我的时空最终惨败,关宁军就此失去了野战能力。 登莱新军孔有德部因为没有粮饷吃不饱饭,在支援大凌河堡的路上起兵反叛,攻陷了山东四府十一县,将大半个山东打得糜烂。 最终孔有德渡海投了皇太极,朝廷花二百万两银子铸造的四十八门红夷大炮,二百多门野战跑,全部落入了东虏之手,从此之后东虏就有了攻破坚城的能力。 老子为了干了这么多事,最终换来了你的猜忌。 行!老子不陪你玩了。老子回辽东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 张世恒一下子便没了心气,随口应付道:“圣上一年给选锋军拨多少银子?” 徐允祯瞬间红了脸。 ”圣上没说银子的事,我想着军户授田后不用发军饷就没问。 张世恒摇头道:“既然是陛下要扩张选锋军,那费用肯定不能让五军都督府承担,公爷还是先问陛下肯出多少银子吧。”…… 张世恒回府后径直走进中厅,拿起茶壶对嘴灌了一通陈茶。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自己算是权臣,可一旦失去皇帝的背书,他能动用的只有辽东的六千军户老爷。 并且这六千人中能够不折不扣执行自己命令的,只有一起同生共死坚守镇武堡的二千兄弟而已。 自己这一年干成了二件事,无论是钞关改革成功,还是对东虏取得空前胜利,最大的受益者都是崇祯皇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古伴君如伴虎。 我不能指望崇祯皇帝的仁慈,想要有自保的本钱,前提就是有割据一方的实力。 怜星见张世恒表情凝重,显得闷闷不乐。 柔声劝道:“侯爷刚见到徐公爷时还很开心,听公爷说陛下要扩充选锋军,立马就不高兴了。侯爷是因陛下扩充选锋军没找您商量生气吗?” 张世恒挥手让仆人退下。 低声道:“我现在是选锋军指挥使,又是大明目前战功第一的武将。陛下扩充选锋军应该第一个找我商量。 陛下不找我商量只有一个可能,他忌惮我的战功,怕我将来功高震主。 我估计从此以后不到万不得已,陛下是不会再给我立功的机会了。” “侯爷,天地间有如此多美景,如此多美食,各种各样的戏曲,有琴棋书画,有诗词歌赋。 不领兵就不领兵呗,不管是人间烟火还是山水之间,哪里不能寻到乐趣呢?” 张世恒眼中精光一闪道:“我现在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发起的钞关改革,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 河西务五世家一夜之间就能聚起五万大军,其它六大钞关掌控者加起来,势力必然更加强大。 我本想借下江南的机会将他们一举铲除,可如今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我如果和和他们产生冲突,外有强敌,内有掣肘,必死无疑啊!” “侯爷,您不去对付他们,这些世家也会想办法除掉您,为了您自身和家人安全,侯爷绝不能放弃兵权。” 张世恒感叹道:“权利就是一把双刃剑,我享受到了高高在上一言而决的快感,就要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反噬。” 怜星笑道:“侯爷将兵天下第一,手下有二千精兵便足以自保,大不了回辽东割据,何必自扰。 张世恒笑道:“没想到怜星姑娘对我这么有信心。” 怜星抬头看着张世恒的眼睛。 “当然,侯爷一千破东虏十万,东虏对大明军队满万不可敌。侯爷如果有二千忠心耿耿的手下,天下之兵齐聚和不是侯爷您的对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怜星你说的太对了。本侯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谢谢你。” 张世恒连夜给丘禾嘉写了封密信,信的内容太过敏感,为防意外遗失,张世恒启用了和老丈人约好的唐诗三百首暗语。 张世恒一边写信一边感慨,没想到自己被逼无奈,也玩起了养寇自重的把戏。 封建皇权太过变态,三尺白绫,一杯毒酒,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到时候朝廷宣布冠军侯暴病而亡,没有人会去探求自己死亡的真相,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谁还敢质疑皇帝的决定不成? 一定要想办法削弱皇帝的权利,不受制约的权利,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或许君主立宪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第070章 希望 崇祯皇帝最近过得很开心,收到张世恒送来的二百万两抄家银后。 他给后宫嫔妃补发了脂粉钱, 把欠太监宫女的月例钱结了。 年三十前,还给宫里所有人发了数额不等的红包。 宫里的气氛从过年到现在一直很轻松。 皇帝心情好,娘娘心情自然也不错。 主子好伺候,大太监自然也懒得找小太监的毛病。 紫禁城连续三个月,愣是没出现一个因犯错被打死的太监宫女。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王承恩接过用松香火封的黄铜信筒,心里咯噔一下。 “哪儿来八百里加急?” 小太监脸色惨白的说道:“辽东。” 王承恩不敢怠慢,高举信筒大声喊道:“辽东八百里军情,跑进了御书房。” 崇祯一见封印是褐色的,好心情一下飘到了九霄云外。 阴沉着脸道:“大伴,念!” 王承恩在牛油蜡烛上融化了松香,拔开信筒盖,抽出里面的奏折念道:“东虏敌酋皇太极领兵二万突袭广宁卫,连下镇武,西宁,长武等三座军堡,尽屠守军三千人。 目前已将锦州团团围住,请陛下火速派兵支援。 镇远伯,辽东巡抚丘禾嘉,于崇祯五年,二月十七日。 崇祯怒道:“冠军侯去年才斩了二万颗东虏首级,这还不到一年东虏就卷土重来。他们是地里的韭菜吗?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王承恩低头道:“东虏怕冠军侯,陛下派冠军侯去,东虏肯定会不战而逃。” 俗话说三人成虎!曹化淳说冠军侯跋扈,杨嗣昌说冠军侯揽权,周皇后和田妃说冠军侯不尊重皇亲国戚。 崇祯皇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年轻人骤登高位太骄傲了,磨一磨张世恒的性子也好,决定闲置他一段时间。 谁想到东虏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居然敢再次犯边。 “宣,定国公徐允祯,丰城侯李开先,内阁五位大学士,御史中丞杨嗣昌,御马监曹化淳,兵部尚书熊文灿……养心殿觐见。”崇祯最终还是没说出张世恒的名字。 崇祯惊讶的发现,无论是大臣还是宦官,甚至勋贵,大家在讨论援兵统帅人选时,都没提到冠军侯。 杨嗣昌说道:“选锋军授田之后士气高昂,武器也是改良过的燧发鲁密铳。无论谁当统帅打东虏,都是小菜一碟。” 众人和杨嗣昌的想法差不多,人人都认为击败东虏不难,都想借着击败东虏的战功,封爵或增加采邑, 众人为了争夺这次出兵援辽的统帅位置吵得不可开交。 崇祯见臣子们谁也不肯想让,最终乾坤独断弄出了一个怪异组合。 主帅由定国公徐允祯担任,另设一参军职位由御史中丞杨嗣昌担任,加派御马监太监曹化淳为监军。 三万选锋军的主要将领,上至营指挥使,下至各司的指挥佥事,全都换成了英国公次子,周皇后二弟,曹化淳三弟这样的关系户。 大军定于崇祯五年三月一日兵发锦州。 张世恒还是从母亲口中听到的这个消息,当时差点没大骂出声。 他真没想到崇祯皇帝居然放着他这个常胜将军不用,启用了从没领过兵的徐允祯当统帅。至于参军杨嗣昌,监军曹化淳就更不靠谱了。 张世恒一气之下也不去五军都督府点卯了,天天带着怜星在京城吃喝玩乐,日子很快就到了三月中旬。 支援锦州的大军已经出发了,崇祯派丰城侯李开先为钦差大臣,督察天下钞关的税收情况,第一站就是河西务。 这天张世恒正和怜星学下围棋,突然接到了汤若望的邀请。 京城,前门外珠市口大街,南堂。 “欢迎您光临南堂,尊敬的侯爵阁下, 欢迎这位美丽的小姐光临南堂,不得不说,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明国女子。 怜星眼睛笑成二个月牙。 “大明比我漂亮的女子很多,不过碍于礼法她们可不敢来南堂。” 汤若望心想可惜教会不允许女性当传教士,不然走夫人路线传教,肯定目前这种教授知识传教的方式更为有效。 “美丽的小姐,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汤神父,你可以叫我怜星。” “啊!您的名字太美了,古希腊代表美丽与爱情的女神就是以星为名。 看来无论古今地域,最美女子的名字都和夜空的繁星相关。” “咯咯咯!你们传教士都这么会恭维人吗?” “或许是怜星小姐的美貌激发了我的灵感吧,平时我自诩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一点侯爵阁下可以为我证明。” 怜星红着脸问道:“是这样吗侯爷?” 张世恒点头道:“嗯!在我的印象中汤神父确实话不多。对了神父,我上次喝的修道院葡萄酒很不错。” 汤若望笑道:“酒还有,可惜火腿吃完了。不过阿方索船长应该会随船带一批。 侯爷,美丽的怜星小姐,咱们先去餐厅边品尝美酒边聊吧。正好有厨师刚烤的蛋挞。 张世恒拿起一只和后世开封菜几乎一模一样的蛋挞。 咬了一口奶香黄油香极其浓郁,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甜了。 进烤箱之前在表面淋了一层蜂蜜不说,白砂糖也肯定没少放。 怜星显然非常喜欢这道甜点,一盘四只蛋挞她吃了一只后,又拿起一只吃掉后。发现张世恒和汤神父都在笑眯眯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的笑道:“蛋挞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有吗?” 张世恒转过头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 汤若望摇头道:“蛋挞一般不会做太多现在没有了,不过我这还有巴斯克蛋糕。” 巧克力,奶油,干果碎,糖霜,蛋糕一层层叠加起来的巴斯克蛋糕,更加符合张世恒的味蕾。当他想再拿一块时,发现银盘中已经没有了。 怜星一手拿着一块蛋糕,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张世恒无奈的抿了一口葡萄酒,没好气的问道:“汤神父,你这次叫我来南堂,不光是为了请我吃甜点吧?” 汤若望微笑道:“当然不是,我这次主要想通知侯爷,您向耶稣会订购的橡胶到了。” 张世恒笑道:“啊!这么快,船到澳门了吗?” 汤若望笑道:“您上次不是说要在天津交货吗?多明我总督信上说,阿方索船长已经于崇祯五年三月一日离港了,现在想必都快到天津了。” 第071章 天津市舶司 凛冽的海风,吹得碧空如洗。旭日,东升,将李尘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他看到远处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象,顿觉心潮澎湃。 高声吟唱道。 丈夫只手把吴钩, 意气高于百尺楼。 五千年来谁著史, 一万里外觅封侯。 未有前人留足迹, 吾有闲情逐水鸥。 笑看海天成一色, 何人随我闯欧洲?” “哈哈哈!某愿意和李公子同去泰西,觅个封侯。” 昨夜风大,沈延扬没敢冒险夜航,将沙船停靠在了大沽口。 今早海风更甚,虽然只升起了一个桅杆上的风帆,但船速也不慢。 突然,李尘羽看到东方海面上,出现了一点白帆,起先并没太在意。 当船只进入海河内河航道时,那面白帆,已经变成了一艘速度飞快的大型帆船。 李尘羽从没见过姿态如此矫健,样式如此优美,个头如此巨大的船只。 忙指着那艘巨型帆船道:“沈龙头,这是什么船?” 沈延扬一脸羡慕的盯着巨型帆船道:“这是一艘泰西盖伦船,它的三角帆设计得极其巧妙,只要有风无论顺逆都可以飞速航行。 盖伦船这种软帆船的速度,是咱们这种硬帆船的一倍以上。” 李尘羽见那艘盖伦船进入内河航道后,收起了大部分风帆。紧紧跟在自己这艘沙船的后面。 大约在中午时分,河道向北拐了一个大弯,河水也变缓了许多。 沙船绕过弯道后,李尘羽眼前出现了一座崭新的码头。 码头后面的建筑也都是新建的,一水的白墙红瓦。显得异常干净整洁。 码头上停靠的船只不多,一条小船拼命向他们这边划来。 沈延扬惊讶的说道:“咱们去年走到时候,天津湾码头还不是这个样子。没想到五个月不见,这里的变化如此之大。看来冠军侯不光财力雄厚,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啊!” 李尘羽惊讶的说道:“是啊这天津湾码头的建筑,都是天津开埠以后新建的。正常来说五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建完。冠军侯手下有营造大师啊!” 小船很快靠上船舷,沈延命人放下软梯。 一个穿着鸳鸯战袄的年轻总旗爬了上来。 军官眼睛一扫后冲沈延扬说道:“你是船头吧?” 沈延扬满面笑容的掏出一张面值十两的庄票塞到总旗手里。 “总爷多关照,我沈名延扬。是这只沙船队的东家。” 军官眉开眼笑的将庄票收入怀中后,从腰上的牛包中拿出一张雕版印刷的表格递给沈延扬。 “沈东家,请你将报关单填一下,我来引导船队停靠码头。 沙船很快在军官指引下停靠在码头上。李尘羽跟着沈延扬下船后,跟着军官来到了码头边上的市舶司衙门。 天津市舶司衙门,是个大明很少见的二层岩石建筑。平平的屋顶,方方正正的结构。外墙贴着一层米黄色的花岗岩,看起来像是一块黄色的大石头,令人过目难忘。 总旗将他们领进一个房间后就离开了,李尘羽看到一位穿着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员,正趴在桌子上用羽毛笔写字。他写字速度很快,一会就要沾一下墨水。 等了没多久中年官员放下羽毛笔。 “报关单给我。” 官员接过李尘羽递过来的报关单看了一眼。 “你们这次运来五千包生丝,选择合买还是拍卖?” 李尘羽问道:“什么是和买,什么是拍卖?” 官员说道:“和买呢就是由市舶司评估生丝等级后,按市场价买入。” 李尘羽问道:“那天津生丝的市场价是多少?” 官员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雕版印刷的纸张递给李尘羽。 李尘羽接过来一看。抬头写着生丝等级评判标准八个字。 下面印着单根蚕丝长度超过二尺为一级丝,超过一尺为二级丝…… 官员继续说道:“市舶司每月组织一次外销商品拍卖。 由商品主人事先定一个底价。然后所有买家采用暗标的方式对商品出价。出价最高的买家获得商品。 当然前提是他出的价格,要高于卖家定的商品底价。” 李尘羽想了想后问道:“这个商品底价我可以随便定吗?” “当然可以,但不能超过市舶司制定的和买价格。” 李尘羽心想澳门生丝价格是四百两。而市舶司给出的一级生丝和买价才一百九十两。 既然有泰西人直接来天津港买货,拍卖价格肯定比和买价格高。我还是选择拍卖合适,即便流拍我也可以将生丝和卖给市舶司。 李尘羽考虑清楚后说道:“我选择将生丝拍卖。” 中年官员说道:“市舶司会收取拍卖金额的十分之一为关税。” 李尘羽心想,这个税率和当初冠军侯说的一样,即便交十分之一的关税,肯定也比合买价格划算。 “明白,我就选择将生丝拍卖。” 中年官员道:“市舶司会把你们带来的生丝,评级后重新打包成一百三十斤一包的大包。这个过程你可以全程监督。或者派信任的手下去监督。” 价值大几十万两银子的货物,李尘羽怎么可能放心让手下监督。心想自己肯定要亲力亲为。 官员继续问道:“报关单上这五万石烟叶,拍卖估计没人买。” 沈延扬说道:“这批批烟叶是专门给冠军侯带的。” 说罢掏出了一张盖着冠军侯密印的信纸。 中年官员看到信件后立马陪笑道:“原来您就是沙船帮沈龙头!我常听侯爷提起您浮海给辽东送粮的事迹。久仰,久仰。在下天津市舶司帮办陈书文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 沈延扬掏出一块金饼递给陈书文。 “以后少不了麻烦陈兄,一点心意给嫂子打些首饰。” 陈书文利索的将金饼收入怀中后说道:“市舶司的规矩,都是冠军侯亲自定下的。侯爷天纵奇才,定下来的规矩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兄弟我能做的事着实有限。将来可别怪兄弟不给你们行方便。” 沈延扬笑道:“陈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冠军侯他定下的规矩对我来说就是祖训,绝不敢有半分违背。” 第072章 拍卖上 陈书文微笑道:“沈龙头不会空船回松江吧?” 沈延扬眼神一亮道:“如果陈兄能帮着配些货,兄弟我必有重谢。” 陈书文笑道:“我这里确实有一桩好生意,不过是北上而不是南下。” 沈延扬道:“咱们兄弟就是跑海的,无论北上南下只要是海上的生意就行。” “往辽东半岛运人。” 沈延扬皱眉道:“海上转运人口风险不小,万一出什么意外兄弟我承担不起。” 林广泉说道:“无妨,这些百姓都签生过死文书,无论航行途中死多少人,沈龙头都不会吃官司。” 沈延扬沉思良久后问道:“要运多少人去辽东?” “冠军侯打算在辽东开煤矿,建养蚕厂,开烟厂,开防水布厂,还要授田一百二十万亩,第一批就要移民二万户。 沈延扬瞪大了眼睛说道:“冠军侯一次移就要民二万户!端是好大的手笔。按一户四口人算二万户就是八万人。 我这三百料的沙船,这么远的航程一次最多运一百人。八万人就是八百船次。这运费可不便宜。 陈书文说道:“直隶去岁大旱,天津卫聚集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不去辽东l,九成会全家做饿殍。沈龙头送他们去辽东等于救了他们一命。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兄就算不为自己,也得給儿孙们积点阴德不是。” 沈延扬笑道:“哈哈哈!陈兄!没钱赚的事情积德我也不干,有钱赚的事情,损阴德我也不在乎。 说吧!运一个人去辽东,冠军侯给多少银子。” 陈书文说道:“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人三两。但整个航程人员损失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五。超过了我们可不付运费。 沈延扬沉思良久后说道:“这买卖到也能做,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这些流民必须在陆地上集中将养一个月后再上船。 并且上船之前,我要派人查看流民的身体状况,不合格的我可不能保证他活着到辽东。” 陈书文面露疑惑道:“沈兄说得条条是道,难道以前做过贩卖人口的生意?” 沈延扬笑道:“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手下有个老针长,曾经给郑游击运过不少人去大员岛。” 陈书文好奇道:“大员岛?是东海外那个盛产鹿皮的大岛吗?据说上面有食人生番啊!” 沈延扬笑道:“大员岛的面积确实不小,岛上是住着野人,不过吃人倒是没听说。 闽地人多地少,去大员岛讨生活早已有之,郑游击没组织大规模移民之前,岛上就有汉人居住。” 陈书文感叹道:“郑游击志向不小啊!他往大员岛移民了多少人?难道想在海外称王吗?” 沈延扬摇头道:“海外哪有大明文明富饶。除非活不下去的流民,不然谁愿意去蛮荒的外番之地生活呢?就算让我去海外为王,我也不愿意啊! 大辽皇帝耶律宏基都曾经说过,来世愿生在中国。郑游击往大员移民的目地,恐怕还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毕竟他被招安前是大明沿海最大的海贼。” 陈书文心想冠军侯信上说的底价是五两,便同意了沈延扬的报价。双方当场签了合约…… 李尘羽在新盖的天津宾馆一连住了半个月。 他这些天也没闲着,加入了大明海外贸易公会。并一直泡在海外贸易公会俱乐部里,和其他会员三分真话,七分假话的套取商业情报。 情报没套到多少,各种奇闻异事到听了不少,令他担心的是朝堂最近的风向对冠军侯不太有利。 特别是这次东虏进犯,圣上不用冠军侯挂帅,而是让定国公领兵援辽。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终于等到了拍卖的日子,李尘羽走进海外贸易会员俱乐部,径直来到位于二层的拍卖大厅。 几个相熟的商人见他来后,立即招呼他过来一起坐。 拍卖大厅面积很大,里面摆着几十张圆桌,其中靠近拍卖台的一至二十号桌,只有交了保证金的买家才能坐。 李尘羽来到离拍卖台还不算太远的二十二号桌坐下。和大家寒暄之后。看向坐在一至二十号桌的买家。 这些桌上坐着的一大半泰西人,头发颜色五彩缤纷黄,红,白,棕,黑他也分不清都是哪国人。还有一些剃着月代头日本人,戴着高帽子的朝鲜人。 有几个人看着黑乎乎的像爪哇人,说话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 还有几个虽然看着像大明人,但根本不像商人,一个个表情凶狠看着就不像好人。 赣商谢广满脸赔笑道:“兄弟我是第一次参加拍卖,哪位前辈知道这拍卖是怎么个流程啊?” 晋商范永斗道:“天津开埠多久啊!这是市舶司头一次举行拍卖会,大伙谁也不知道拍卖是怎么回事。” 李尘羽在冠军侯请客时,和他打听过拍卖的事,当时冠军侯打哈哈搪塞了过去,他便识趣的没继续问。 但范永斗说不知道拍卖是怎么回事他是不信的。他通过陈书文得知,这个晋商和冠军侯来往甚密,临近拍卖的这几天,几乎天天去冠军侯在天津卫的临时府邸。 想到这里李尘羽抛砖引玉道:“拍卖二字顾名思义,就是价高者得。我琢磨着拍卖肯定比和买出价高。” 一个大胡子商人不忿道:“要我说冠军侯可真会做生意,不管商品拍卖了多少银子,他都能抽十分之一,这无本买卖也太好赚了吧。” 李尘羽道:“不光咱们这些卖家要交拍卖价格十分之一的手续费。那些买家也要缴纳商品拍卖价格十分之一的关税。” 大胡子商人脱口而出道:“啊!冠军侯也太黑了吧。给买卖双方当掮客,要收取交易金额五分之一的介绍费,比太祖定下的三十税一税率高了足足六倍。” 有人劝道:“过了,过了啊!诽谤爵爷可是充军之罪。再说也没人强迫你来不是。” 大胡子商人小声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算什么诽谤。海青天把嘉靖皇帝骂得狗血喷头,因为说句句属实最后不也没治罪。” “啊!啊!啊!” 张世恒走上拍卖台,引得大家齐声惊呼,众人都没想到冠军侯居然会亲自主持拍卖会。 张世恒向台下行了个拱手礼。 “今天要拍卖的商品很多,请大家安静。” 拍卖场立即变得针落可闻。 张世恒点点头。 “本侯宣布,天津卫市舶司,第一次海外商品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捧着一只托盘走上拍卖台,将托盘放在了拍卖台前的条案上。 张世恒手持一根木棒指着托盘上的青花瓷餐具。 “这套江西景德镇出产的青花瓷餐具,一共三十二头。 它器形完美,画工细腻典雅,烧制工艺精湛,件件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 这样一套青花瓷餐具的是价格二十两白银,这批瓷器一共有一万套,一千套起拍。下面请大家出价。” 第073章 拍卖下 李尘羽他们这些明国人还好,那些泰西人,日本人,朝鲜人,还有乱七八糟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人。都开始用蹩脚的中文喊道:“我要!我要!” 张世恒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先生,请大家把价格写在纸上交给我。记住!只有出价最高的人,才能买到商品。” 十名仆人上来给买家桌上放上了一叠白纸。 李尘羽原本以为会让买家竞价,最终出价最高的人获得商品。 没想到冠军侯采用的是暗标的出价方式,这可不利于把商品卖出高价。 买家们很快将写好价格的白纸交给仆人,由仆人转交给冠军侯。 张世恒将所有报价看完之后大声宣布道:“二号桌的胡安·加西亚先生,以二万九千两白银的价格,获得了一千套精美的青花瓷餐具。下面请大家继续出价。” 第一批瓷器的成交价格,给买家起到了指导作用。 青花瓷餐具接下来的成交价格,大致维持每千套二万八到三万两白银之间。只有最后一千套飙上了三万五千两白银的高价。 货主谢广显然对这个价格相当满意,他竭力想掩饰自己的笑容,但怎么也控制不住。 李尘羽心中不禁有些担心,第一批瓷器的拍卖价格就接近三十万两银子。可别轮到拍卖生丝的时候,买家们的银子不够了。 接下来另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又端上来一套彩绘的瓷餐具。 彩色釉烧出花鸟鱼虫图案的瓷器,明显比青花瓷更受泰西商人们的欢迎。平均一套的成交价格超过了四十两。 这批瓷器是景德镇大窑口精心烧制的,品质比月港那些大陆货强很多,成交价格却比月港还要便宜一成。 无论是泰西买家,还是日本,朝鲜买家都很满意,也彻底点燃了他们的购买热情。 接下来两名美女挑上来一筐茶叶。 张世恒说道:“这是一种冲水喝的叶子,味道甘甜回味清香。我们大明管它叫茶叶。 喝茶可以预防掉牙病,它的功效有利玛窦主教,汤若望神父,多名我总督等多位先生士共同背书,大家可以放心购买。” 一位泰西人问道:“侯爵阁下,请问每天要吃多少茶叶,才能起到预防掉牙病的效果?” 张世恒微笑道:“本侯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严谨而又细致的实验。结论是只要保证每天服用一两茶叶,就能起到预防掉牙症的目地。” “轰!”众人顿时开始纷纷讨论。 张世恒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这是大明著名的茶叶品种【六安瓜片】一担重二百斤,底价四十两白银,五百担起拍。 大家现在开始出价吧。大家请注意,这批六安瓜片只有五千担。” 或许是因为有利玛窦主教背书的缘故,六安瓜片拍出了极高的溢价,平均每担成交价格飙升到了七十两白银。货主范永斗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 大胡子茶商懊悔道:“当初真应该花一万两银子买拍卖顺位。” “什么是拍卖顺位?”有人问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大胡子垂头丧气的说道。 当二位美女再次挑上来一筐茶叶时。 面坐着的买家们纷纷鼓噪起来。 一个泰西人大声喊道:“市舶司为什么不能事先提供一份拍卖名录。也好让我们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哈哈哈!” 张世恒大笑后说道:“只有不事先提供拍卖名录,才能让你们报出心中最真实的价格。这批黄山毛峰一共五千,每担的底价还是四十两白银,大家可以出价了。” 众人担心一会儿冠军侯继续拍卖茶叶,黄山毛峰的成交价格有所低落,平均一担只卖出了六十两白银的价格。 李尘羽心里不住地打鼓,陈书文也跟他说过购买拍卖顺位的事儿。他当初觉得花一万两白银买拍卖顺位就是冤大头,现在却有些后悔。 接下来果然不出李尘羽所料,连续三件商品都是不同品种的茶叶。 茶叶毕竟是新商品,即便有主教总督等大人物背书,大家也只打算买一些试试水。 茶叶的成交价格越来越低,最后一批竟然流拍了。 货主大胡子懊恼的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愤然离开了拍卖场。 接下来拍卖了一些漆器,刺绣,丝绸等工艺品后,终于轮到了今天最重头的生丝拍卖。 美女把一盘生丝摆到条案上。 张世恒大声说道:“大家可以上前来查看下生丝的品质。” 买家们争先恐后的冲到台前,拿起一撮生丝抚摸着,每个人眼中都射出了贪婪的目光。 张世恒淡淡道说道:“大家看好后就可以出价了。 一包生丝重一百三十斤,一级生丝底价二百一十两白银一包,五百包起拍,这批货一共有五千包。 有了前几次拍卖的经验。买家们考虑到后面还可能有生丝拍卖。 给出的价格没有想象中那么疯狂,平均一包生丝卖到了三百四十两白银的价格。 李尘羽也不知道这批拍卖的是不是自己的生丝,只能心情忐忑的等待。 果然,美女再次端来一盘生丝。 这批生丝的质量和上一批相差无几,就是颜色稍稍有些发黄,但成交价居然比第一批还高了一些,平均卖到了三百五十两白银一包。 当张世恒宣布一级生丝售罄,下面拍卖二级生丝的时候。没有买到一级生丝的买家们顿时懊悔的捶足顿胸。 最终这批二级生丝,居然卖出了平均二百八十两白银一包的天价。 李尘羽其实忧人自扰了,生丝是供不应求的商品。无论他买不买拍卖顺位,都不会出现卖不上价格的情况,更不用说流拍了。 李尘羽通过家里的关系,收购这五千担生丝花了七十万两白银,扣除拍卖手续费后得到了一百五十五万两银子。 其它诸如运费,搬运费,保管费等费用加一起也不过一万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笔买卖净赚八十五万两白银,他们临淮侯李家富甲一方,年入不过才十万两白银而已。 李尘羽早知道海外贸易赚钱,没想到居然如此暴利,更加坚定了造船下西洋的决心。 第074章 卷烟厂 天津市舶司衙门正堂 陈书文手拿条陈念道:“大明海商联合会,第一次拍卖成交金额为七百五十四万两白银。 收货物取卖家拍卖手续费七十五万四千两,收取海外买家关税七十五万四千两白银 和买海商橡胶,印度棉布,铜锭,硝石,锡,蓝宝石,象牙,咖啡,钟表,银纸器皿,泰西乐器,泰西板甲,火腿,奶酪,天鹅绒等三十五种,花费白银九十五万两。 这些洋鬼子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除了铜锭之外,其它商品咱们如果不买,基本没人会买。很多都是亏本甩卖给咱们的。 这些西洋商品如果找到合适的买主,至少能卖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陈书文说完坐下后。 范永斗站起来说道:“咱们这次利用拍卖顺位规则,垄断了茶叶出口。 三万担茶叶平均进价十五两白银一担,平均拍卖价格为三十五两白银一担,净利润为六十万两白银。” 张世恒说道:“陈帮办,扣除应该上缴给陛下的关税外,本次拍卖市舶司共计盈余了多银子?” 陈书文道:“拍卖手续费收入七十五万四千两,茶叶的利润的五成二十九万两。 仓储评级打包各项服务费三万五千两。 总收入为一百零七万九千两。减去购买海商货物的九十五万两白银之后,结余十二万九两。” 张世恒皱眉道:“这点银子连支付沙船帮的运费都不够。接下来开采煤矿,办防雨布厂,办养蚕厂都需要银子,大伙都想想从哪儿再搞些银子。” 范永斗道:“要不然咱们拖到年底再给陛下上缴关税?” “不行,不行,谁知道今天拍卖会上有没有锦衣卫的探子。陛下已经对冠军侯有看法了,咱们必须马上把这笔关税一文不少的上缴给陛下。”怜星大声说道。 林广生道:“给陛下的关税不能拖,户部宝泉局急需铜和锡铸钱,那二十万斤铜锭,十万斤锡锭卖给户部能得十万两白银。” “李公子这次赚了大几十万两银子,可以让他买些钟表之类的西洋货回江南去卖。”范永斗说道。 张世恒独统领一方后发现,军阀也不是那么好当,这还没开始呢就处处要花银子。 拍卖会赚的这一百来万两银子根本不够花,还好自己早有对策,不然这辽东开发大计就耽误了…… 天津卫匠户李二黑有一手祖传的烧炭手艺。他跟着匠头刚进指挥所白虎堂,就看到指挥使张万年身边,坐着一位身穿大红行蟒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 他赶紧上前跪倒在地道:“小人天津卫烧炭匠户李二黑,拜见侯爷,拜见张指挥使。” 张世恒看了眼这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道::“起来说话。” “谢,大人。”李二黑起身后半躬着身子低头站着。 张世恒见他挺守规矩,满意的点点头道:“李二黑,密窑烧炭会吧?” 李二黑一听烧炭眼中精光一闪道:“好教大人知晓,李家烧炭手艺传到小人手上已经九代了,无论是密窑烧炭还是干馏烧炭,小人都很熟练。” 张世恒点点头接着问道:“搭炭窑会吧?梨木炭烧过吗?” 李二黑点头说道:“侯爷,不是小人夸口,只要是烧炭上的活计,就没有小人不会的。” 张世恒笑着对张万年拱手道:“张指挥可帮了本侯大忙了,我会记在心里,咱们来日方长。李大匠我带走了。” 张万年赔笑道:“下官能帮上冠军侯,真是荣幸之至啊!”…… 张世恒带着李二黑上了马车。 李二黑说道:“侯爷,小人有些搭窑烧炭用惯的工具放在家里,能否回去取一下。 张世恒问道:“李大匠家住那儿?咱们马上去取工具。”…… 崇祯五年,三月十五。天津港五里外的一片盐碱地上,一座簇新的大院拔地而起,陈书文正陪着张世恒参观新落成的开埠卷烟厂。 “侯爷,这几间屋子将来打算做卷烟车间,您现在看到的这台木质机械,叫做脚踏式卷烟机。 下官原本想让木匠做手摇式卷烟机,但天津卫的工匠实在太厉害了,居然将卷烟机改进成了脚踏式。 这样一来生产效率提高了一倍,一名工人一天能加工二万根香烟。陈书文说罢就坐在脚踏式卷烟机前的椅子上,将切成丝的烟叶倒入漏斗。 然后开始匀速的不停踩动脚踏板,这股力量带动齿轮转动,经过传动后带动棘轮,棘轮再带动滚筒。 陈书文双手缓缓推入定制的槿麻纸,随着他不停的踩下脚踏板,一根根一尺长的白色卷烟,就从出烟口陆续滚出来掉进浅口簸箕内。 一名女工将烟卷一根根整齐的码入一个长方形的铜盒内,铜盒边缘间隔三寸三分有两道缺口。 陈书文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侯爷的马刀利否?” 张世恒抽出马刀笑道:“当然!” “请侯爷沿着铜盒缺口切二刀。” 刷刷两道寒光过后,铜盒内的卷烟皆被斩成等分的三段。 陈书文拿起一根三寸三分长的卷烟,只见断口异常整齐没有一丝毛边,不禁赞叹道:“侯爷好快的刀!佩服,佩服。” 张世恒得意的笑道:“唯手熟尔,哪位吸过淡巴菰?替本侯分辨下这卷烟的味道如何?” 宋成发上前一步道:“我吸淡巴菰十来年了,菰叶好坏我一抽便知。” 说罢拿起一根卷烟先闻了闻。 “这烟丝肯定发酵过,还有一股蜜糖的香甜,和烧酒的醇香。 这味道可真香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吸一根尝尝了。” 宋成发将纸烟叼在嘴上,拿出火镰夹住一段火绒,又掏出一块火石将火镰在火石上迅速划过,溅起的火花立即引燃了火绒。 他举起火镰悬停在纸烟下方猛吸了几口气,火绒燃起的火焰迅速点燃了纸烟。 宋成发一连抽了好几口,过足了烟瘾后才开口。 “这个纸烟比叶子烟味道香醇不呛嗓子,吸到肺里不难受。也没有叶子烟那股辛辣味。 我觉得如果买的起纸烟,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抽叶子烟。 张世恒笑道:“你们谁还会抽烟,都来试试。” 第075章 商机 张世恒这才发现,自己手下中烟民真不少,范永斗,陈书文等人抽完后都对卷烟的味道赞不绝口。 张世恒说道:“大家觉得这个纸烟卖多少钱一根合适?” 宋成发道:“我觉得一根纸烟如果不超过二文钱,大多数人应该都能接受。” 陈书文道:“抽烟算是一种享受,只要一根烟不超过五文钱,销量肯定差不了。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一根纸烟的合理价格应该是三文钱。比二文钱一个的烧饼贵,比四文钱一个大肉包子便宜。 张世恒觉得自己的手下现在都是有钱人,他们的意见不具备代表性,决定找些普通人问问。 李二黑等十名工匠给张世恒磕完头后,陈书文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纸烟。 “你们都有吸叶子烟的嗜好,现在尝尝这纸烟的味道如何?” 李二黑点着纸烟后猛吸了几口,一直到烟头烫嘴,才意犹未尽的丢掉。 看到有个同伴又问陈大人要了一根,他也跟着向陈大人要了一根。 最终所有工匠都说纸烟的味道比叶子烟香醇多了,唯一的缺陷就是抽一根有些不过瘾。 最后工匠们表示,如果一根纸烟的价格超过一文,即便再好抽他们也买不起…… 【同升和】二掌柜齐俸全,从华清池泡完澡出来,照例来到菜市口大街把口的【福裕泰茶馆】喝茶听书。 他刚一进门。 福裕泰茶馆的陈掌柜就招呼道:“齐老板,真不好意思,一楼满座了,要不您上二楼雅间。” 齐俸全皱眉道:“今儿可邪了啊,这个点儿茶馆居然满座?” 陈掌柜陪笑道:“瞧您这话儿说的,今儿个李大嘴在本茶馆开讲长篇评书《三国演义》,您说能不满座吗?” 齐俸全笑道:“行啊陈掌柜!居然能请到京城评书第一人李大嘴来给你撑场子。那我可得好好听听。” 福裕泰茶馆二楼雅间不卖零点,三两银子包房,茶水,点心,干果,想吃什么让伙计上就行。 齐俸全要了一壶碧螺春,让伙计看着上四盘干果点心。就闭目听起了台上的**表演。 表演**的艺人下台后,李大嘴便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上了台。 人的名树的影,李大嘴往台上一站。 “啪!” 惊堂木一拍,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李大嘴轻咳一声,用他那特有的低哑嗓音说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一直到到李大嘴说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拿起茶壶开始喝水。 原本一直屏住呼吸一丝不苟听评书的观众,才开始说话讨论情节。 齐俸全也听的如醉如痴,这时一位背着个木箱子的童子推门而入道:“老板,天津卫卷烟厂出品的香烟要尝尝吗?”说罢打开了随身背着的木头箱子。 齐俸全见箱子里面摆着一排排纸盒。纸盒分两种,一种上面印着一位羽扇纶巾的军师,一种上面印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宝刀。 齐俸全问道:“童子,这香烟为何物?” 童子露出惊异的眼神道:“老板才回京城不久吧?” 齐俸全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香烟就是经过改良的叶子烟,又叫淡巴菰。 这军师牌和宝刀牌香烟,都是冠军侯的亲自研制的新产品,最近可是火遍京城啊!” 齐俸全虽然对冠军侯没啥好印象,但他却是杆老烟枪。 好奇的问道:“这香烟怎么卖?” 童子流利的答道:“宝刀牌香烟一根二文钱,一盒二十根三十文。军师牌香烟不零卖一盒六十文。” 齐俸全掏出一小串铜钱递给童子道:“给我拿一包军师,一包宝刀。” 童子从木箱中取出二包香烟,连同找的十文钱递齐俸全道:“一包军师烟,一包宝刀烟,找您十文钱请拿好。” 齐俸全拆开宝刀香烟取出一根点燃,吸入第一口烟之后就明白,从此以后除了饭都吃不上的穷鬼,烟民们绝对不会再卷烟叶子抽了。 这宝刀牌香烟入口香醇,味道绵柔不呛嗓子。回味还有一点点酒香和蜂蜜的甘甜。和干呛的淡巴菰叶子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齐俸全心想一担二百斤晒干的淡巴菰叶子不过五两银子。 这一包香烟连纸壳加起来也没有一两重。人工,烟叶,包装起来成本最多十文钱,卖三十文一包可真是暴利。 但如何让这淡巴菰叶子,抽起来不呛嗓子呢? 这淡巴菰叶子肯定发酵过,可是一般发酵过的烟叶要么有一股霉菌味,要么那股特有的香醇味就消失了。 怎么才能让烟叶子发酵后不发霉,又能让烟叶保留原有的香醇,才是制作香烟的关键,没弄明白这关键步骤之前,卷烟厂可开不成。 齐俸全发财心切,出了雅间找到卖烟童子。 掏出一块一两重的银饼在小童眼前晃了晃。 “告诉我香烟从哪进的货?这枚银饼就是你的了。” 童子露出惊喜的表情道:“老爷,您得先把银子给我,不然我不说。” 齐俸全将银饼塞到童子手里。 童子将银饼小心收进怀里。 “香烟是我爹让我卖的。我也不知道我爹从哪进的货。” 齐俸全听到这个答案后差点气晕过去,心知自己太急了。问道:“你爸是那个?” “我爸是我爸。” “我知道你爸是你爸,你爸叫什么名字?” 童子瞪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齐俸全。 “我不告诉你。” 齐俸全无奈的掏出一块银饼。 “告诉我你爸叫什么名字?这枚银饼也给你。” 童子笑着接过银饼道:“我姓陈名子龙,是福裕泰茶馆陈江声掌柜的的小儿子。” 齐俸全狠狠地拍了下自己脑门,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 事情明摆着,没有陈掌柜首肯,谁能在茶馆里卖香烟。自己想批发香烟,就应该直接去问陈掌柜。 齐俸全来到茶馆一楼,看到陈掌柜正聚精会神的打算盘。 “陈掌柜。” 陈掌柜抬起头略带惊讶的问道:“齐老板不继续听评书了吗?” 齐俸全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陈掌柜,您这香烟是从哪进的货?我也想批点卖贩到草原去。” 第076章 欣欣向荣 齐奉全骑在马上,远远就看到卷烟厂大院门前聚集着几十辆马车,和好几百匹骆驼。 这时一辆拉敞篷马车从他旁边经过。他看到马车上装着几十个木箱,赶忙调转马头和马车并肩而行。 和车夫打听道:“朋友,这木箱里装的是香烟?” 车夫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老板你想买香烟,自己去卷烟厂销售处询问,小的就是个赶车的。” “啪!” 车夫狠狠的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齐俸全讨了个没趣,只能骑马来到卷烟厂门口。 只见大院门边竖着个白色木牌,上面用黑笔写着【天津卫卷烟厂】。 十多个身穿貂皮大衣,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中年男子,排成一队在门口等待。 一位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人走到齐俸全身边问道:“这位老板是来批发香烟的吗?” 齐俸全赶忙陪笑道:“我是【同升合】商号掌柜齐俸全,想‘在咱们卷烟厂批发一些香烟去草原贩卖。” 青年官员指着门口的那条队伍道:“排队等着吧。” 齐俸全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被一个穿青色官服的年轻人领进院门,带到一间四白落地,地上铺着红砖的房间。 一名年轻英俊的五品官员坐在条案后,看到齐俸全进来说道:“这位掌柜要买几箱烟?” 齐俸全连忙躬身微笑道:“小人是【同升合】商号掌柜齐俸全,想买十万包宝刀牌香烟到草原贩卖,请问一包能优惠几文?” 林广生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好意思齐掌柜,最近买宝刀牌香烟的需求量太大,工厂生产不过来。你要买的话先交定金,三个月后来提货。” 齐俸全没想到香烟居然如此畅销,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双手递给青年官员道:“大人您帮帮忙,小人过两天就要去口外,实在等不了这么久。” 林广生接过银元宝顺手塞进怀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宝刀牌香烟最快也得等二个月才能提货,不过军师牌香烟现在还有现货。” 齐俸全抽过军师牌香烟,感觉除了比宝刀牌香烟柔和一点之外,几乎没有差别。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不会买价格贵的军师牌香烟,可他也等不及三个月之后在提货。 陪笑道:“大人,军师牌香烟的批发价多少文一包?小人要十万包能不能优惠些?” 林广生在算盘上扒拉了几下后说道:“军师牌香烟批发价四十文一包,十万包总价四千两白银。” 齐俸全道:“小人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银,交定金可以吗?” 林广生淡定道:“齐掌柜交一成定金后留下地址,烟厂负责给贵商号送货上门,货到后结清银子即可。”…… 张世恒看着众人道:“香烟交货期已经排到二个月之后了,市场这么好,咱们的生产能力却跟不上。大家都想想如何才能提高产量。 陈书文说道:“卷烟厂按侯爷的意思,招募的都是军户家的媳妇。 我原先预想名女工,一天生产五百包香烟。二百名女工一天生产十万包香烟,应该能满足市场需求了。 谁成想来批发香烟的客户,最少的采购量都是一万包香烟,买十万包二十万包香烟的客户也大有人在,目前看来至少要把产能扩大五倍,才能初步满足市场需求。 我已经向天津卫匠户营订购了八百架脚踏卷烟机,等这批卷烟机到货后,香烟供应紧张的局面肯定能得到缓解。” 张世恒皱眉道:“匠户营一个月能提供多少架卷烟机?” 陈书文低头道:“二百架。” 张世恒大声道:“太慢了,不能干等着卷烟机到货,大家再想想别的办法提高产量。” 林广生道:“我看有商人从烟厂批发到香烟后,一包加五文钱立马就能转卖给其它商人。既然香烟供不应求,咱们又一时无法提高产量,不如提高香烟的出厂价格。” “随便提高价格是经商大忌,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这么干。”范永斗说道。 张世恒见众人实在想不出提高香烟产量的办法。 说道:怜星记录。 一,通知匠户营,生产出一台卷烟机,就给卷烟厂送一台。 二,即日招收八百名卷烟女工开始培训,宁可人等机器,不可机器等人。 三,烟厂女工一个班四个时辰定额生产五百包香烟,日给三十文工钱不变。女工每多生产出一百包香烟,奖励五文钱,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如果女工连续三天产量不足五百包香烟,立即开除。” 随着计件工资制度的实行,女工们从一天干四个时辰,自觉延长到了六个时辰。 一人一天五百包香烟的产量,早已经成了老黄历。烟厂手最慢的女工一天都能生产八百包香烟,赚到四十五文工钱。手快女工的香烟产量早已突破一千包,一天能赚五十五文铜钱。 车间内已经很少有女工聊天,大家默默的干着活,连厕所都不想上,满脑子只想多踩几下踏板,多卷几根香烟。 女工们有自己的打算,如今一天能赚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合一两八钱银。 私塾先生束脩,不过三节时每节给一两银子,其它笔墨纸砚开销也差不多这个数。 一年花六两银子,就可以供儿子去读书。作为吃饭都成问题的普通军户,供孩子读书这美事,以前只敢在梦里想一想。 读书的好处大家都知道,远的不说,就说卷烟厂经理陈大人,几个月前还是穷困潦倒的老童生,就因为识字,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了。 最初来卷烟厂附近做买卖的,叫【陈记大锅菜】。主要卖茄子炖土豆,菠菜炖豆腐,白菜炖粉条等大锅菜。 烟厂女工享受到777的福报后,下班时天都擦黑了,很多人会选择花十文钱买一份炖菜回家吃。 没过几天,围绕着【陈记大锅菜】,又出现了【袁记馒头】,【张家烧饼】,【陈氏烧鸡】,【李家卤小肠】等十几家卖吃食的铺子。 又过了几天,【张家杂货铺】,【陈氏鲜果店】,【二蛋炒货店】等各种铺子,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卷烟厂外面的街道,逐渐变成了一条颇具人家烟火气的大街。 一个姓王的秀才,在卷烟厂附近买下个院子,开了间叫【宏文书院】的私塾,没几天就招了上百名烟厂子弟。 他不得不加盖了两间教室,请了两个老童生给孩子们开蒙。很多烟厂女工的工钱,都流入了王秀才的荷包。 第077章 财帛动人心 崇祯五年,五月初一。 张世恒正在市舶司衙门,自己的办公室内伏案疾书。 怜星进来道:“侯爷,陈帮办求见。” “让他进来吧。” 陈书文进来后躬身给张世恒和怜星行礼道:“侯爷吉祥,怜星姑娘吉祥。” 张世恒淡淡的说道:“书文来有何事?” 陈书文掏出条陈递给张世恒道:“主要有二件事向侯爷汇报。” 张世恒看着条陈道:“你说,我听着呢。” “卷烟厂四月份销售出五百万包宝刀牌香烟,收入十二五千两白银。 销售出军师牌香烟一千万包,收入四十万两白银。 扣除人员工资,原料采购等生产费用五万五千两,毛利共计四十七万两白银。” 张世恒笑道:“哈哈哈!好好好,卷烟厂可真是一只下金蛋的宝鸡啊!一个月赚了四十七万两银子,足够本侯开发辽东所需了。” “卷烟厂能挣大钱,全仗侯爷设计的密窑烤烟法。不然这淡巴菰传入大明好几十年了,也没见谁靠它发大财。” “咱们自己人就不要吹捧了,书文你继续说。” “第一批发往辽东的民户六百三十一户,共计二千九百九十七人,匠户一百二十五户,共计七百五十七人。 已经顺利抵达旅顺。丘小姐回执上写,路途只死了三个人,可以说非常顺利。 随船还运去了耕牛三百头,面粉五百石,杂粮五百石,豆子一百石,茶叶五十担,铁制农具七千件,铁制工具一万件,棉布二千匹,棉花二万斤,其它铁钉,绳索等杂货七百筐。 采购物资花费八万七千五百两白银,支付沈沙船帮运费二万三千两白银。合计支出十一万零五百两白银。” 张世恒心想有了卷烟厂这头现金奶牛,下一步就可以加快投资辽东的步伐和节奏。 只要给我三年稳定的发展时间,我就可以打造出自己的班底,建立一只绝对忠于我的军队, 从现在起我必须全力保障密窑烤烟技术不外泄,至少在三年之内不能让世面上出现模仿者…… 随着卷烟厂效益日渐提高,李二黑的工钱也连涨了三次,达到了匠头顶格的一百八十钱一天。 李二黑有钱之后多了个嗜好,下工后去【陈记卤肉馆】喝二两散白再回家。 【陈记卤肉馆】的杨老板有一手高超的卤肉手艺,虽然买卖才开一个月,但生意却非常红火。 今天李二黑下工后,照例走进【陈记卤肉馆】,寻摸了一圈后居然没看到空座。 “这位朋友,不介意的话咱们哥俩搭桌一起喝点?” 李二黑寻声望去,靠西墙那桌,有个穿着羊皮袄的中年人,正满面笑容的招呼自己。 李二黑现在有钱了,底气也足,大方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大声道:“杨老板,给这桌上一斤酱牛肉,一斤肥肠猪心双拼,再来一瓶梨花白。” 齐俸全笑着抄起酒壶,给李二黑满上一杯热酒。 “茫茫人海,相逢即是有缘,我敬大哥一杯。”说罢举起八钱装的酒杯一饮而尽。 李二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说道:“听口音兄弟不是天津卫的?” 齐俸全微笑着把酒给李二黑满上后说道:“老哥您听的真准,我姓齐,山西人士。 为了咱们两个相隔千里的人,今天相识。咱哥儿俩再走一个。”说罢又干了一杯。 李二黑也举杯干了之后问道:“兄弟,看你这模样,是来烟厂批烟的吧?” 齐俸全一挑大拇指道:“老哥您看人真准!兄弟我是【同升和】商号掌柜。今儿个确实是来烟厂批烟的,不知老哥贵姓?” 李二黑夹了口酱牛肉吃下肚后说道:“我姓李,在卷烟厂当匠头。” 李二黑眼中精光一闪恭维道:“李老哥好福气,烟厂如今这么红火,工钱肯定不少开吧?” 李二黑仰头道:“一般,一般,一天还赚不了二百文。” 齐俸全恭维道:“李大哥一定是烟厂最顶尖的匠头,这工资比县太爷的俸禄都高!佩服!佩服!我敬李大哥一杯。” 李二黑几杯酒下肚,又被齐俸全拍的极为舒坦,嘴↑便没了把门的,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很快就喝到位了。 齐俸全抢着付了账,搀着醉醺醺的李二黑离开酒馆,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直盯着他们俩的陈明理,随即也离开酒馆,骑上马远远的跟在马车后面。 李二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一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车帘一挑,齐俸全探头进车厢后说道:“李哥你可醒了,刚才李哥在【陈记卤肉馆】喝多了。 兄弟我便想送李哥回家,匠户营到了,老哥家住几排几号?” 李二黑迷迷糊糊报了门牌号码,齐奉全把马车赶到他家门口后,又将他搀进了屋。 李二黑的家简陋而又窘迫,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平房内。 齐俸进屋后感慨道:“这样的住处配不上李哥的手艺!” 说罢从怀里掏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桌子上。 “李哥!不瞒你说兄弟我也开了家卷烟厂。 我出一千两白银,求老哥教我如何发酵淡巴菰叶子。 这一百两你先收下,我马车上还有四百两。 只要李哥答应,我立马先付你五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你五百两。” 李二黑的大儿子已经二十五了,就因为没房迟迟说不上媳妇。可天津卫一间平房没一百两白银也买不下来。 李二黑一家四口,都被这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 当家的没说话,李二黑老婆和两个儿子虽然看着眼热,但都不敢随便开口。 李二黑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齐掌柜,我可以帮你糊个炭窑,至于你用它来做什么,可不关我事。” 齐奉全会意道:“明白!明白!我这就回车上取银子。” “别费那个心了,你们以后要银子也没用了。”陈明理说着话推门进来,一刀一个,将屋内的五人挨个捅死。 随后拔出解手刀割下五个头颅,刀尖顺手在头颅右耳上戳了个小孔,用细麻绳将五颗头颅穿成一串,单手提着出了门,赶着齐俸全的马车向卷烟厂而去。 第078章 选锋军全灭 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燥热,更何况还要弯着腰手脚不停的育苗。 此时张世恒感觉又热又累,仿佛腰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还在咬牙坚持一丝不苟的育苗。 张世恒干了整整一上午,看着眼前一行行绿油油的烟苗,满满的成就感陡然爬上心头。 他坐在陇上接过怜星递过来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好一气。 “终于赶在五月前种下了烟苗,但愿秋天能有个好收成。” 怜星笑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淡巴菰在地里生长的时间越长,叶子就应该越大。侯爷这烟苗五月才种下地,奴家估计产量高不了。” 张世恒笑道:“要想烟叶长得好,地里施肥少不了。没看我买了几百斤臭鱼烂虾积肥吗?” 怜星笑道:“侯爷咱俩可说好了,施肥的活您可得雇人干,奴家估计那味道,洗五次澡都洗不掉。” 张世恒得意道:“种淡巴菰和种粮食可不一样,咱们要的叶子而不是种子,想要叶子长得大,这臭鱼烂虾中的磷不可或缺。” 怜星瞪着大眼睛问道:“磷是什么?” “哈哈哈!磷就是生物体内储存的灵气。 生物死灵气会逐渐消散,如果你晚上去坟地,那些飘着的绿色鬼火就是磷。 地里施了小鱼小虾积的肥之后,淡巴菰吸收这些鱼虾体内的灵气后,枝叶就会长得非常茂盛。” 怜星双手捂住耳朵跳脚道:“不听,不听,侯爷别说了,太吓人啦!” 怜星撒娇半天没见张世恒回应,再一看侯爷眼神迷茫明显心不在焉。 “侯爷,好好的为何不开心?” 张世恒看着怜星的眼睛。 “你说一天一百八十文的工钱少吗?” 怜星仔细想了想后说道:“养家糊口足够了,肯定不能算少。但要说多优厚也谈不上,毕竟在天津卫买个普通的小院子都要四百两银子。 张世恒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的说道:“怜星,你说我给卷烟厂职工分房子怎么样?” 怜星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给职工分房子?” “给职工分房后便于管理,省得老有人窥伺烟厂的生产工艺。 再说很多职工的住房条件太差,李二黑一家四口,挤在一间一丈见方的小屋内,儿子二十五岁因没房找不到媳妇,他为银子铤而走险也算事出有因。” 怜星扳着手指头算道:“即便不算管理人员,卷烟厂光工人就上千名,每人分一套房子的话,得花多少银子啊? 张世恒笑道:“呵呵,房子其实并不贵。如果不算土地成本,一座占地三分,三间正房,二间厢房的小院,连工带料成本不超过三十五两,一千套也才三万五千两银子。花这点银子给职工买个安稳,还是划算的。” 怜星皱眉道:“可工人要是将房子转卖他人怎么办?如果不给职工办房契,他们死后房子就无法传给后辈,恐怕会心生芥蒂吧。” 张世恒眼中精光一闪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拉着怜星就往烟厂走。 张世恒刚走进烟厂大门,迎面就看到那五颗挂在木杆上的头颅。 李二黑的眼珠已被乌鸦啄走,只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几只绿头苍蝇在里面爬进爬出,张世恒看着一阵阵反胃。 他明白只有霹雳手段才能震慑人心的道理。但内心还是觉得这种手段实在太过于野蛮和残忍。 张世恒带着些怨气走进经理室,看到陈明里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陈明理无视怜星厌恶的目光,自顾自看着张世恒说道:“侯爷当过稽查司佥事,为何对内部监察工作如此松懈? 要不是我帮侯爷料理了李二黑一家和那个挖墙脚的晋商,卷烟厂的生意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张世恒淡淡道:“陛下派你来是监视本爵的吧?为何好心替我查遗补缺?” 陈明里面无表情的说道:“选锋军败了。” 张世恒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徐公爷平安否?” “七天前,选锋军在救援锦州路上被东虏骑兵突袭。总兵吴襄临阵脱逃,导致大军瞬间崩溃。 东虏骑兵随即乘胜追击,除山海关总兵宋伟部六千人逃回宁远成外,三万选锋军尸横遍野,死伤不计其数。逃得生天的寥寥无几。 定国公徐允祯,御史中丞杨嗣昌,御马监太监曹化淳等官员目前死伤未知。” 张世恒摇摇头道:“但愿徐公爷能平安无事。” “侯爷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张世恒云淡风轻道:“再好的士兵也得由合适将领指挥,选锋军令出多人必败无疑,一败涂地是必然的,我对此早有预料。” 陈明里一字一句道:“吴襄率领的关宁骑兵跑的快,又是第一逃跑毫发无损还说得过去。 宋伟的六千车营可是步兵,也一个不少的逃回宁远城,侯爷觉得正常吗?” 张世恒不屑道:“正常又如何?不正常又怎样?陈百户你到底要问什么?” 陈明里盯着张世恒的眼睛道:“我怀疑辽镇官兵和东虏串通一气出卖了选锋军。冠军侯对此怎么看?” “哈哈哈哈!我能怎么看,自然是出卖的好!出卖的妙!出卖的呱呱叫! 陛下用人不名临阵换将,全军覆没是咎由自取。陛下如果继续一意孤行下去,还会有更加不忍言之事发生。” 陈明里郑重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冠军侯统兵天下无敌,这如画江山早晚是侯爷的,卑职想立从龙之功。” “哈哈哈哈!本侯心中一直期待明里表忠心,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今后辽镇监察大事就托付给明里了。 怜星忍不住插话道:“陈百户,李二黑泄密你把杀了也就算了,为何要祸及他妻儿?” 陈明理一字一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着李二黑的儿子给他父亲报仇吗?我没把他老婆卖到教坊司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怜星姑娘,权力之争不是儿戏,只有诛杀九族,没有罪不祸及妻儿之说。” 第079章 按揭 天津卫卷烟厂,经理室。 张世恒将一张建筑图纸递给陈书文道:“书文,你帮本侯算算建这样一座小院成本几何?” 陈书文低头看了一会图纸说道:“小院占地三分三厘,建有三间北房,四间厢房,一间倒座房,院子中间还要打一口水井。 天津卫旱地算十两一亩,房子占地三分三厘,地价就是三两五钱银子。 建八间房子大约要三百个人工,大小工平均算五十文一天,工钱是十五两银子。 其他红砖大约需要五万块,一块四文,总价是二十两白银。 木料,钉子,油漆等等辅料加起来算二十两白银。 烟厂附近打井十米可以见水,打井约需五两。 这样八间房子的一口井的小院,建筑成本大概在六十三两五钱银子左右。” 张世恒心说陈书文还真挺厉害,心算能力堪比计算机了。 “这样一座小院在天津卫市价几何?” 陈书文道:“这座小院要是在天津卫城里起码值五百两。在烟厂这个位置,五十两都不一定有人要。 张世恒不可思议道:“为何天津城外的房子这么不值钱?” 陈书文道:“城外的房子没有城墙保护,一旦有天灾流民四起,这些房子很容易被波及。天津卫的人宁可要城里一张,也不要城外一套房。” 张世恒真服了明朝人的榆木脑袋。心想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要把卷烟厂这片的房子价格抄起来不可。 “既然房子卖不上价,本侯索性赔钱给员工谋福利算了。你去找怜星领六万两白银。然后组织人手盖一百千座小院。房子盖好之后,凡本厂职工每人发一套。” 陈书文劝道:”侯爷别急,上赶的不是买卖,白给工人房子住不妥,可以让工人出一笔首付,以后按分期付款。” 张世恒心想这不就是房屋按揭贷款吗?陈书文这家伙脑子就是好使。 笑道:“书文你仔细说说分期付款的章程。” 陈书文捋着胡子道:“假设某工人想买一座小院,但银子不够。咱们可以让他先付房屋总价的一成,其余房款分成六十期,每月付一期,五年后即可收回全部售房款。” 工人付清所有房款后,咱们就帮他办理房契变更手续,将来他死后还可以把房子传给儿孙。” 怜星紧锁眉头道:“陈大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奴家钦佩之至。可允许工人分期买房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利息总不能不要吧。 按民间借贷二分利来算,假设房价一百两银子,首付十两贷款九十两银子。 九十两白银按月息二分算,利息四三两十四钱银,加上一期本金一两八钱银,合计五两六钱银。 烟厂工人灵均月薪不到二两银子,不吃不喝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买房。” 陈书文反驳道:“侯爷的可没有说一所房子卖一百两银子,我是按五十两银子一套房算的” 怜星嘟着嘴道:“那不就赔了吗?天底下哪有赔本做生意的道理。” 张世恒终于明白了,为何明朝没有出现期房这种,后世主流的房地产交易方式。 古代社会不可预测的风险,远远高于现代社会。 并且金融业极其不发达,在没有国家机构担保的情况下,民间借贷因为吃坏账的风险太大,所以贷款利息很高,基本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以至于王安石变法,百分之二十利息的青苗贷,都是一项著名的仁政。 张世恒想到这里笑道:“本厂职工买房,只收他们五厘利息即可,并且一套房子总价五十两,首付五两银子就行。” 怜星和陈书文齐声道:“啊!侯爷不可!这样就赔了啊!”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都是给本侯卖命的工人,赔本卖给他们房子我愿意。” 陈书文捋着胡子道:“如果首付五两,剩下四十五两按五厘利息,分六十期付款的话。 工人每月只需还一两二分银,这笔钱他们咬牙能掏出来。” 张世恒道:“盖房时让工人在厕所下面挖一条暗沟,将屎尿汇集到化粪池内,粪便可是沤肥的好原料。” 陈书文点头道:“侯爷说得对,这样既方便了居民生活,又能给烟田提供肥料。真是个天才的主意。” 怜星插话道:“只要烤烟工艺不外泄,香烟的销量肯定越来越好,烟厂员工也必会越来越多。 侯爷将员工住宅价格定的如此优惠,奴家觉得将来起码要建数千个院子才能满足员工的住房需求。 几千名员工及其家属入住之后,烟厂附近的人口起码能突破万人。 烟厂工人收入可观,并且按月发薪旱涝保收,这一万人的消费能力可不低,要是临街建一些店面出租,应该有利可图。“ 张世恒心想这不就是建小区卖底商的路子吗,谁说明朝人不懂房地产开发来着。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古人的智商一点也不比现代人低。 张世恒笑道:“烟厂附近住的人口多了,什么茶楼,酒肆,医馆,药店,杂货铺等店铺开起来都能赚钱。 怜星的建议非常好,书文你记一下,设计住宅区的时候,一定要留出商业街的位置。”…… 自从厂门口挂了五颗头颅,卷烟车间内就几乎没人聊天了。可今天车间内的气氛却重新活跃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烟厂右边正在打地基的那一大片地,是用来盖职工宿舍的。”一个女工说道。 “我听说职工宿舍设计的非常好,独门独院家家有水井不说,连厕所都修了暗沟,拉屎都不用倒马桶呢?” “张嫂你听谁说的啊!这么好的房子恐怕很贵吧?” “我听说冠军侯给咱们垫付了一半银子,八间大瓦房加院墙加一口水井只要五十两,连材料钱都合不上。” “你家男人是总旗官饷银多,我家男人就是个大头兵,五十两我家也拿不出来啊!” “陈家媳妇你别急,福利房好像可以分期付款,首付五两银子就行。” “张嫂,这分期付款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没弄明白,下工后咱们去找陈经理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同去,同去。” 第080章 临危受命 紫禁城,养心殿。 崇祯皇帝审视着跪倒在地的张世恒道:“爱卿平身,大伴,给冠军侯看座。” 时隔不过两月,张世恒再见崇祯皇帝,发现他两鬓尽然添了白发。双目深陷,眼圈乌黑,显然很久没休息好了。 “张爱卿,朝廷大军被东虏一战而灭,定国公等人下落不明,辽东局面接近崩坏。如之奈何?” 张世恒道:“如今定远伯所部被困锦州,宋伟部困守宁远,吴襄部退守山海关。辽镇官兵分守三处,且互相不能相助。 如不立即对东虏进行反击,则锦州,宁远,山海关三座城池,东虏无需攻打,只要长期围困等城中粮草耗尽即可不战而下。 如果东虏占领了山海关,则京城东北方向无险可守,东虏随时可以兵临城下。臣看不如早做迁都打算吧。” “不可,不可,别说如今山海关还在我大明军队手中,即便瓦刺围困京城时,大明也没迁都。一旦迁都,弄不好整个北方都会尽丧胡尘之中。陛下!不可轻易迁都啊!”周延儒大声道。 其它阁臣,勋贵,太监也纷纷表示绝不能轻易迁都。 张世恒对此早有打算说道:“如果不迁都,则必须确保山海关不被东虏拿下,诸位谁有把握野战击败东虏解山海关之围呢?” 包括崇祯皇帝在内,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张世恒。意思不言而喻,除了你冠军侯,别人都没这能耐。 张世恒郑重道:“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让东虏撤兵。不然等山海关中的粮草耗尽就晚了。 三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选锋军都被东虏一击而溃。臣率领临时拼凑的军队,面对东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崇祯急道:“那现在该如何应对?” 张世恒道:“正面对阵东虏没把握,只有采用围魏救赵之计。臣率领一只偏师从金州登陆,由西进攻盖州,进而威胁东虏老巢阿拉木图。 奴酋收皇太极到老巢被偷袭的消息,一定会分兵救援,如此一来围困山海关的兵力必然会减少。 这时朝廷再从京营选出五万大军,谨慎向山海关方向行军,一定要扎好营地,每天行军不得超过二十里。 大军一旦被东虏骑兵突袭,则立即退回出发营地固守。我军火铳犀利,依托营地防守,东虏只能无功而返。 如此我军定可救援山海关成功,只要山海关还在我军手中,则京师安全就有了保证。至于宁远,锦州等城,能救则救,不能救也只能放弃了。” 崇祯问道:“冠军侯要带多少兵浮海攻金州?” 张世恒道:“那要看兵部能调多少水师船只运送了。 兵部尚书熊文灿道:“自万历援朝之后,朝廷水师几乎失去了远洋输送能力。广东福建太远,能动用的也就操江水师和登莱水师。 这二只水师超过一千料的远洋船加起来不过二十七条,按一条船运二百人算。冠军侯统军不能超过五千四百人,且无法携带多于一百匹战马。”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了半天,都在想三万大军都全军覆没,带了五千人去攻打东虏老巢阿拉木图,这尼玛不是找死吗。 崇祯嘴唇动了动,思考着如何委婉的让冠军侯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张世恒仰头道:“昔日毛帅带领二百名士兵复土千里,开创了东江镇,收纳了数十万名,不堪被东虏奴役的辽东百姓。 陛下,只要给臣五千精兵,臣必兵临阿拉木图城下,逼得东虏不得不分兵救援。” 崇祯看着张世恒信心满满的模样,心中暗暗后悔,没有派冠军侯去解锦州之围。 谁想到杨嗣昌,曹化淳,徐允祯等人一个个说起打仗来条条是道,真打起来竟然如此拉胯…… 陈书文统计完施工队今天的工作量,放下炭笔对仆人说道:“什么事?” 仆人恭敬的说道:“大人,烟厂外有个自称是您同乡的人求见。” “这个人多大岁数?叫什么名字?” “秃头,大约四十来岁。自称叫张大强。” 陈书文一听是邻居张大强找自己,赶忙跑出厂门去迎。 几个月没见,张大强乍看见身穿五品官服的陈书文,下意识的就要下跪行礼。 陈书文上前一步扶起张大强道:“张大哥!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张大强见陈书文没有因为当官而疏远他,还一如既往的叫自己大哥。 心中一阵暖流涌起,更咽道:“书文兄弟,见你如今混的这么好,哥哥我真心替你高兴。 我原先总觉得,读书九是不务正业浪费钱,如今看来还是读书好啊!” 陈书文一会还要向怜星报账,可没时间和张大强聊天。 直接问道:“张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能办的我肯定帮你办。” 张大强忙道:“书文兄弟,你如今当官了,知道的事肯定比我们老百姓多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冠军侯真的会给每个男丁分三十亩地吗?” 陈书文点头道:“冠军侯这次招兵,确实会给每家分三十亩永业田,但分的田在辽东可不是在天津卫。” 张大强一听真给三十亩地,激动得双眼放光道:“只要当兵真给分田,授田地点在辽东还是天津卫都无所谓。书文兄弟啥叫永业田?” 林广泉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家中出个男丁给侯爷当兵,侯爷就给你家授予永不纳粮的三十亩地。” 张大强激动的问道:“真的?天下还有永不纳粮这等好事?” 陈书文笑道:“这种好事可不是一般人能轮上的,目前直隶一个当兵授田名额,要花一百两白银买,都够买十亩地了。” 张大强立马反驳道:“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呢!有了这三十亩永业田,只要大明王朝江山永固,就能给子子孙孙一直传承下去。这可是铁杆庄稼啊!” 陈书文劝道:“这永业田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家里还要出一个男丁,去辽东打东虏卖命呢。” 张大强郑重道:“侯爷给咱家三十亩安身立命的土地,没让咱全家人去卖命,只要出一个男丁当兵就行。这真是顶顶划算的买卖了。 可惜我没有打通关节的一百两银子,陈兄弟,能借我一百两银子吗?此恩我必永世不忘。” 陈书文当了几个月卷烟厂经理,兼市舶司帮办,赚的银子何止千两。再说他想弄个授田名额,自己填表盖章就行,根本无需花银子通关节。 陈书文紧皱着眉头道:“随侯爷去辽东进攻东虏实在太危险,我给张哥安排到辎重营当个小官好了。” 第081章 船上偶遇 李尘羽这两天有点郁闷,船上满载这运往金州的士兵,连甲板上挤满了,根本没处下脚。他最喜欢的吹海风活动,也没法进行了。 生性活泼好动的李尘羽困在船舱中,有点后悔参加这次浮海攻金州。 他正躺在床上,捧着本《拍案传奇》打发时间,沈延扬拿着副象棋走了进来。 两个人摆上棋子开始下了起来。 “沈兄,听说你又要调二十条沙船来天津卫?” “李公子也知道,冠军侯说是浮海攻金州,其实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往金州移民,光我前前后后就给金州运去了四万多人。” “看来还是搞航运赚钱啊,天津港到金州岛海路不过七百八十里,现在这个季节顺风七天就能到吧? 一条船装二百人运费就是六百两,二十条船一趟就赚一万二千两,二十趟就是二十四万两!造二十条沙船也用不了十万两白银啊!” 沈延扬笑道:“天津开埠加上冠军侯大力开发辽东,海运确实大有可为。李公子不是已经去信让家人去船厂订船了吗?” 李尘羽叹气道:“哎!父亲只同意我订一条三千料的海船,太少了!并且我想造那种泰西盖伦帆船。” 沈延扬皱眉道:“盖伦船当然好了,我也一直想要。可咱们大明水手会操软帆的不多,就算弄到盖伦船也没人会操控吧。” 李尘羽笑道:“大明水手不会操软帆,我可以高价雇泰西水手开,在找一些聪明童子跟着学。几年之后童子们长大了自然就会操帆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给的足够待遇高,还怕招不来泰西水手开船吗。” 沈延扬一拍大腿说道:“还是李公子遇事看得明白。咱们中国人也不是傻子,看着泰西水手操帆一段时间,自然也就会了。” 李尘羽说道:“沈兄你就别恭维我了,我看你早已经开始行动了。船上那个泰西人,不是你请来教水手开船的老师吗?” “啊!那个泰西人确实是来教开船的,不过不是教操帆,而是教针路。” 李尘羽问道:“什么叫针路?” 沈延扬说道:“从天津卫到金州,直线距离不过八百里。要是昼夜行船的话,二天,最多三天就能到达。 可茫茫大海无边无际,船行于海上,很难判断准确的方向。 咱们明人船长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路程多出来几倍不说,因为怕迷失方向夜里还不敢行船。 这样一来从天津卫到金州的航程需要十三,四天。来回一个月就过去了,实在太耽误时间。 我听说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曾经掌握了在大海中直航的观星定位术。可惜刘大夏一把大火,将所有远洋资料都烧毁了。 我请的这个泰西船长会西洋堪舆术,据他说只要测量出起点和终点的经纬度,就能通过观察天上星星的位置在大海中直航。” 李尘羽听到沈延扬的话,立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说沈兄这几天为何一直这么忙,常常见不到人,原来是学泰西堪舆术去了,也带我一个呗。” 沈延扬叹气道:“哎!这泰西堪舆术实在是太难学了。我学了几天还不得要领,李公子你那么聪明没准能学会。明天一起来听听吧。 一盘棋还没下完,沈延扬就被手下叫走了。 李尘羽送出门回舱时,看到隔壁舱室的一个中年总旗官,探头探脑的对他笑道:“公子,我也会下棋,咱们来两盘啊?” 李尘羽正愁自己一个人说呆着无聊。 连忙客气道:“好啊,我正愁没有对手呢,老哥贵姓。” “小姓张,名大强。” 李尘羽拱手道:“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今天能与张哥相识真是缘分呐。” 张大强鞠躬道:“不敢,不敢,我从军前就是个乡下农人,不配与公子相交。” 李尘羽并不信张大强的话,如今船上运了小二百人,这个老张如果仅是普通小军官,沈延扬断不会给他和家人单独安排一间船舱。 老张什么路数暂时看不出来,但肯定有大人物给沈延扬打过招呼。 一个侯爵公子,一个乡下农民,两个原本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此刻却在远洋船上下起棋来。 一个是乡下野路子大开大合攻势勇猛,一个背过棋谱行棋细腻套路多多。 双方互有胜负一时下得十分激烈。两个人都从对方的棋路中学到了一些套路,顿觉棋力有所长进。关系也迅速拉近了不少。 老张本来就是个外向人,交浅言深的问道:“李公子,你是去辽东经商吗?” 李尘羽随口应付道:“我是从镇江来天津卫卖货的。这次想去辽东看看有什么新商路。张哥你这拖家带口的也不像去打仗啊?” 老张点点头道:“李公子真有眼光,我听人说辽东有人参,珍珠,貂皮,熊掌等特产。都是大明达官贵人喜好的商品,去辽东经商一定会大有收获。 我有个朋友在冠军侯手下当差,通过他的门路,我在金州谋了三十亩永业田,这不就带着全家老小一起移民金州了。 李尘羽心想即便是金州的永业田没一百两银子打通关节也办不下来。 问道:“你那朋友没管你要银子走关节?” “没有啊!我朋友就给我写了个条子,征兵处的官爷看到条子二话没说就给我办好了手续,连地契都给我了。” 李尘羽心想冠军侯手下谁这么牛逼,一张条子就能免一百两银子的好处费? 笑道:“张大哥,不知你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下可以吗?” 张大强笑道:“当然可以了,我朋友叫陈书文现在是天津卷烟厂经理,兼天津市舶司襄理。” 李尘羽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大哥,居然和陈大人有关系。总算明白了沈延扬为什么对老张如此客气。 陈大人可是天津市舶司的实权人物,要是能通过老张和陈大人搭上线。对于今后做海上生意,好处可是大大的。 李尘羽微笑道:“陈襄理肯定和张大哥关系不错吧?” 张大强大声道:“我和陈书文是近邻,关系亲如一家。当初要不是我借他两斗杂粮,他家没准就饿死人了。” 李尘羽心中暗笑,陈大人要真和你亲如一家。给你在市舶司安排个职位不就行了,还用你去辽东当军户卖命。 就算在市舶司所属海运仓库当个库管,商人存取一次货,最少也能有几两银子的好处。 不过既然陈大人给老张谋了永业田,又给沈龙头打了招呼,说明他和老张关系尚可。 我就算在老张这里打听出一些陈大人的喜好,也算有所收获 想到这里李尘羽说道:“老张,你何必自己当兵换永业田?为何不让儿子去?” 老张笑道:“大儿子今年夏天才结婚,儿媳妇还没怀上呢,不能让他去。 小儿子才十六还未成丁,我也舍不得他去。 陈兄弟说到时候会给我安排到辎重营当差,应该会比较轻松吧。” 第082章 重逢 张世恒站在船头,眼中只有那个穿着湖蓝色衫裙的女子。金州码头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可她犹如鹤立鸡群。 女子好像也看到了张世恒,优雅的朝他挥动着手臂。 船刚靠岸张世恒不等搭好浮桥就跳上了码头,三二步跑到女子身边,紧紧抱住了分别了小半年的丘雨晴。 丘雨晴双手环在张世恒腰上,感受着男人如山般的身躯,顺势将脸贴在男人胸口。 张世恒那澎湃的心跳,令女人觉得这些日子的期盼,终于有了个美妙的结果。 张世恒正享受着香玉满怀的滋味。 突然听到女人轻柔的声音。 “听说你替一个清倌人赎了身?” “怜星从小被父母亲手卖给人牙,我看她可怜便替她赎了身。” 丘雨晴气得想用指甲掐这个没良心的,可到底是舍不得,便改用大拇指和食指拧。 张世恒的后腰跟铁板似的没有一丝赘肉,丘雨晴费了半天劲,竟然捏不起肉来拧。 她提高了一丝嗓门道:“这次随船将怜星带来了吗?我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冠军侯替她赎身。” “我留她在天津管那边的账务,对了雨晴,你手下有值得信任账房吗?” “干嘛?” “天津卷烟厂每月大几十万两银子进账,采买物资还要支出二三十万两,银子,用外人管账我怎么能放心,你得帮我盯着点。” 丘雨晴听得心中一股暖流涌起。 “怜星管账你不放心,为何我派人监督你就放心了。”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嘻嘻!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我还没过门呢,” 张世恒在雨晴耳边低声道:“今晚咱俩就入洞房。” 雨晴娇羞道:“你再轻薄人家,人家就不踩你了。” 张世恒嘴唇立即印在丘雨晴嘴上,姑娘身体瞬间便软了下来,只能任由男人摆布…… 日上三竿。张世恒肚子骨碌碌一阵叫,他勉强睁开眼,轻轻拔开丘雨晴的大腿。顺手摸了一把,柔顺丝滑手感一流。 昨晚那场大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干柴烈火一相逢,便轰轰烈烈烧了一宿。 张世恒下床时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昨晚玩得太疯狂,体力消耗实在太大,绕是他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有些承受不住。 张世恒心中感叹,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丘雨晴一直睡到午时才起床,她现在心里踏实了,自己男人昨晚在她身上杀了个七进七出,想必是憋了很久很久。 看来恒哥和那个怜星姑娘之间,应该真如他所说只是兄妹关系。 哼!今后我一定要和恒哥形影不离,不给世间狐媚女子半点机会。 宋成发在帅府客厅等了二个时辰,终于等到侍女带着他来到餐厅。 张世恒见宋成发进来,赶忙招呼道:“成发叔快坐,咱们边吃边聊。” 宋成发给冠军侯和丘小姐躬身行礼后坐到椅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米酒笑道:“还是丘姑娘家乡酿的米酒好喝,” 雨晴低声对侍女道:“秋月,去厨房拿二坛米酒让成发叔吃过饭带走。” “是,小姐。” 侍女走后宋成发笑道:“侯爷,皇太极派鳌拜来送信想和您见一面。” 张世恒沉吟道:“鳌拜没说皇太极想和我谈些什么吗?” 宋成发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侍女。 张世恒从侍女手中接过地图,发现从盖州到黄骨堡之间划了一条红线。 “皇太极打算和侯爷就此划分边界,并沿着边界用柳条扎一道篱笆墙,杜绝旗民之间发生冲突。” 张世恒思考片刻道:“成发叔,你去通知鳌拜还,就说本侯会在五月十五日午时出现在盖州城下。” “侯爷,您打算带多少兵去盖州,下官马上去准备。” 张世恒淡定道:“让张广泉,胡阿七李成大,崔永生他们四个百户所,出二百骑兵护卫本侯就行。带兵太多把皇太极吓跑了岂不耽误事。” 丘雨晴急道:“恒哥,带二百骑兵也太少了吧,怎么也得带一千骑兵才稳妥。” 张世恒笑道:“无妨,我是去和皇太极谈判的,又不是去和他打仗的。我从泰西人哪里买了二百套威尼斯板甲,正好让皇太极见见世面。” 宋成发忙着去给鳌拜回复,并且还要去通知张广泉,胡阿七四个百户缩各出一乘骑兵来金州集合。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告辞了。” 宋成发走后丘雨晴拿出一张条陈道:“妾身来金州后,共接收东虏让出的农庄四百五十五座,鱼鳞册上土地共计二百二十七万亩。 恒哥的老部下从辽西迁来四千户,每户授田四百亩,共计一百六十万亩。 随四千军户迁来佃户二万一千户,天津卫陆续送来佃户二万二千户共计四万三千户。 目前军户们的一百六十万亩土地,基本安排了佃户耕种。还有六十七万亩土地没有分配。” 张世恒问道:“钱阅礼桑树苗育的如何了?” 雨晴摇头道:“他说金州这里春天太冷只有夏天能育苗,目前已经播下了一千亩桑树种子。这几天奴家没去看,不知道出苗没有。” “钱阅礼没说一千亩的桑树种子育出的苗,能种植多少亩桑树?” “钱阅礼说一亩地种三百颗桑树为宜,一千亩能育出二百四十万颗桑树苗,可供种植八千亩桑树田。” 生丝贸易是张世恒扩军计划中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虽然他灵机一动又搞出了卷烟这个来钱快的生意。 但烤烟工艺技术含量不高,卷烟生意恐怕垄断不了太久,快则一年慢则三年,肯定会被其它商人仿制出来。 大明幅员广阔,也没有专利法保护,张世恒根本无法做到只手遮天。 一旦失去垄断地位进入到市场竞争阶段,卷烟利润必然会大幅度降低。 在张世恒夺取全国政权之前,烟草专卖制度只能是个美好的幻想。 而生丝不同,一亩桑田产的桑叶,也就能供三床蚕宝宝食用。每床蚕宝宝平均结茧五十斤,一百五十斤蚕茧能缫丝一百三十斤左右。正好是一包生丝的量。 一亩桑叶养三床蚕,三床蚕缫一包丝,一包丝卖三百五十两白银。八千亩桑田的产值高达二百八十万两白银。有这笔银子兜底,东江镇才能迅速发展起来。” 第083章 双雄会 丁令怡将张广泉战袄上的最后一丝皱褶扽平,用梳子把夫君的发髻梳理好。 “泉哥此去随冠军侯出征,如果遇到战事,一定要奋勇杀敌。即便敌众我寡,有死而已,切不可逃。” 张广泉面色一变道:“夫人以前总叮嘱我要爱惜自身,为何今天改了说辞?” ”妾身有身孕了,这几日嗜食醋,应该是个男孩。” 张广泉瞬间红了脸兴奋道:“哈哈哈!我夫人终于怀上了!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你们的在天之灵听到了吗?咱们老张家有后了啊!” “泉哥你听我说,冠军侯授予你土地,将奴家赐予你为妻,提拔你为百户,对你恩同再造。 妾身不提什么以死相报的大道理,为了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夫君一定要在冠军侯面前拼死表现。” 张广泉点头道:“夫人不说我也明白!为冠军侯效死,我张广泉心甘情愿。只是舍不得就此见不到怡妹罢了。” 丁令怡眼中精光闪闪道:“妾身观冠军侯所图非小,先是和定远伯独女丘雨晴订婚,又不费一兵一卒令东虏让出了金州卫。几个月便移民金州二万多户,给手下军户补足了佃户。 军户们的耕牛,农具,粮食,兵器,铠甲,军饷,战马……那一样不是冠军侯赐予的。 冠军侯每月花在金州卫的白银不下十万两,且不说冠军哪儿来得这么多银子,夫君觉得冠军侯将这么多银子投入金州卫,是为什么呢?” 张广泉摇摇头。 “为什么啊夫人?” 丁令怡一字一句道:“冠军侯想割据辽东以观天下!” 张广泉瞬间捂住丁令怡的嘴。 “夫人慎言啊!” 丁令怡抬手将丈夫的手挪开道:“夫君不必惊讶,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 冠军侯天下无敌,朝廷没有武力讨伐他的能力。只要辽东能在经济上自给自足,则军镇割据必成。 冠军侯家族下限是永镇辽东,如果中原大灾流民四起,冠军侯入主中原改朝换代也未可知。 夫君是冠军侯起家之臣,一旦冠军侯马上得天下,夫君最少也能封个伯爵。”…… 人靠衣装马靠鞍。二百名骑兵换上锃光瓦亮能亮瞎人眼的板甲后。瞬间变成了二百个银光闪闪的天兵。 ‘张世恒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怎么样晴妹,这五百两一套的甲胄很值吧?” 丘雨晴心里吐槽十万两银子买这玩意,不如买几千头耕牛。 嘴上恭维道:“这身铠甲穿上当真威武霸气,只是不知道防御效果如何?” 张世恒得意大笑道:“哈哈哈哈!自然是刀枪不入!” 张世恒率领二百骑兵,二百辅兵人人配双马,一路风餐露宿只用了二天时间,就来到了盖州城南三十里的小东河边。 辅兵在河边将战马洗得油光水滑。骑兵在河里洗了个澡,换上了崭新的大红战袄,在辅兵帮助下穿上板甲,当骑兵推上面甲的时候,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五月十五是巳时七刻,爱新觉罗?皇太极坐在盖州城箭楼内,斟酌着一会和张世恒谈判的细节。 皇太极没想到勋贵出身的冠军侯张世恒,对大明王朝并没有多少忠义之心。出卖竞争对手没有半点犹豫,并且非常彻底。 皇太极并没有因一举击败选锋军而冲昏了头脑。他明白八旗绝不是冠军侯对手。即便全军出动最多也就和冠军侯拼个二败俱伤,最终让蒙古人或者明朝人摘了桃子。 东虏的习性和猛兽一样,非常害怕在战斗中受伤。一旦损失超过二成,旗主就会下令撤退。 可这一点除了张世恒之外,其它对手因为没在野战中战胜过东虏,所以不知道罢了。 “大汗!明军来了。”斥候大声道。 皇太极站起身来,接过费舍古递来的单筒望远镜,向城南方向望去。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横线。很快横线变成一排队形严整的骑兵。 骑兵身上的甲胄异常明亮,那是一种皇太极从没见过这种弧面异常光滑的甲胄,也想不出它是如何制造的。 骑兵队伍在盖州城一百仗外停了下来。一骑疾驰来到城下高声道:“请告知满洲大汗爱新觉罗?皇太极阁下,大明冠军侯请他到城外一叙。” 皇太极放下望远镜道:“鳌拜,点齐二百骑兵,随本汗去会会冠军侯。” 张世恒等了没一会,就看到盖州城门大开,一队东虏骑兵从城中鱼贯而出,在距离本方二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张世恒单骑向东虏骑兵而去,一直到距离对方一百米的位置,才勒停了战马。 皇太极举起望远镜,见这个单骑而来的明军将领,头戴亮银盔,身穿明光铠,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唇红齿白。 “大汗!来人正是冠军侯张世恒。”鳌拜低声道。 皇太极心中赞叹冠军侯果然有胆色,强忍下命令全军突击,杀死这个生平最大敌人的冲动。纵马迎了过去。 张世恒看着这面目慈祥,皮肤白皙,身材肥胖,有些妇人之相的中年人。心想皇太极看起来真不像个枭雄。 皇太极拱手道:“冠军侯的勇武,本汗佩服之至!” 张世恒拱手回礼道:“大汗的谋略,本侯也钦佩有加!” 皇太极道:“本汗不想再与冠军侯为敌,你我两家互换盟约如何?” 张世恒说道:“本侯没有被圣上赐予旌节,无权和大汗缔结盟约。 我只能口头向大汗保证,十年之内不派兵越过盖州黄骨堡一线。” 皇太极沉思片刻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冠军侯都能保证,不派兵越过盖州黄骨堡一线吗?” 张世恒点头道:“哪怕大汗派兵攻陷了山海关,本侯都不会派兵越过盖州黄骨堡一线。” 皇太极点头道:“那盖州由你们双方,各派一个百人队驻守如何?” 张世恒道:“大汗的提议,正合我意。我还有个条件。” “冠军侯请说?” “我想和大汗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每年和大汗买二百万斤煤。也可以用任何物资换煤。” “本汗的地盘没有煤矿啊!” “抚顺卫附近有座大煤矿,我可以派人协助大汗开采。” 第084章 盟约 皇太极思考片刻道:“些许煤炭不足挂齿,冠军侯只管派人来采便是,不过东北这些年天时不好,地里粮食总是歉收。 本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饿死,不得不带领旗丁南下打草谷,为了咱们两家今后能够睦邻友好,不知冠军侯能否支援些粮食给我们呢?” 张世恒笑道:“我看咱们双方可以在盖州互市。 建州盛产的毛皮,人参,鹿茸,东珠,熊掌,虎骨,雪蛤等特产在中原都能很值钱。而女真人也喜欢中原的茶叶,丝绸,棉布,金银首饰,铁器,瓷器,家具等手工艺品。 女真人拿本地特产换了银钱,想买粮食买粮食,想买首饰买首饰岂不美哉。” 皇太极道:“就依冠军侯所言,今后咱们双方的商人,可以自由出入盖州经商。 侯爷,盖州和金山卫之间有八百四十七座八旗农庄。每个农庄生活着少则五户,多则十五户旗人。 总计有五千二百一十三户,一万六千三百五十七名女真人。 本汗把这些族人迁走,将土地让给东江镇没问题。 可这些族人总要吃饭,冠军侯能否给他们施舍一些粮食呢?” 张世恒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侯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因失去土地无法耕种粮食而饿死。 从今年起,本侯将每年给这些自愿迁走的女真人五万石大米的补贴。 今年的五万石大米,本侯回去后就命令手下送到盖州。 这笔补贴今后每年元旦,本侯都会命令手下准时送到盖州,大汗可以告知这些迁走的族人,让他们不必担心。” 皇太极看张世恒答应给“岁币”。满意的点点头道:“冠军侯仁义无双,本汗这里替族人谢了。在这里祝愿咱们双方友谊长存。” 张世恒笑道:“只要咱们双方的子民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怎么可能彼此厮杀呢?” 皇太极说道:“当初父汗起兵反明,初衷也是为了族人能有口饭吃。假如当年是冠军侯镇守辽东,我们女真人肯定还是大明藩属,为圣上看守边墙呢。” 张世恒说道:“大汗!建州卫东北和西北方向皆是无主之地。你们为何不向这二个方向扩充地盘?反而要南下和大明死磕呢?” 皇太极摇头道:“建州东北西北方向都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夏天还好说,冬天实在太冷,即便待在地窨子里都可能被冻死。” 张世恒道:大汗,煤炭是一种非常适合采暖的矿石,一千斤煤炭就能让一间屋子整个冬天都温暖如春。 抚顺卫的煤田离地面只有几米深,一个男丁一天就能挖一千斤。 有了足够的煤炭资源之后,建州卫的冬天将永远告别寒冷不说,也给大汗部族向东北西北方向扩张,提供了保障。 建州女真自从小冰河时代开始以来,一直饱受天寒之苦。向南扩张也算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收集到足够的过冬柴火,三分之一的东虏过了夏至,就要用整日的时间去砍柴。耗费人力不说,农庄附近的树木也越砍越少。 恶性循环之下,皇太极不得不命令一半旗丁参加到砍柴工作之中。即便是举行重大军事行动,比如率领三万大军入关打草谷,也留下了一半旗丁继续砍柴。 皇太极闻言兴奋道:“如果煤炭真有冠军侯说的这样神奇,本汗发誓此生绝不与冠军侯为敌。” 张世恒心想你不与我为敌,我暂时也不打算进攻,你这个又硬又没油水的势力。咱们双方能相安无事最好。等过几年我练出十万大军,想灭你不过派一只偏师的事。 “大汗,定国公可安好?” 皇太极道:“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呢,冠军侯想要他活还是死?” 张世恒笑道:“定国公对本侯有恩,我想请大汗卖本侯个人情。” “哈哈哈哈!既然冠军侯开口,即刻我就下令放他回去。 杨御史和曹太监也被我们关着呢,冠军侯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张世恒摇头道:“几只米虫而已,随大汗处置。” 张世恒和皇太极交换了礼物之后,便互相告辞离开了。 皇太极对这次和谈结果很满意,从张世恒这里争取到了“岁币”,和互市两个条件,足以向族人交代,为何要让出盖州以南的土地。 张世恒从东虏手中争取到了盖州以南,约二万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块地盘上现有土地就超过了三百万亩,如果大力开垦,最终应该能有一千二百万亩土地。 按一户三百亩地计算,这块地盘能够供养四万名军户,加上金州卫供养的一万军户,到时候东江镇五万名精兵在手,天下无敌不敢说,自保肯定没问题。 除了土地之外,张世恒还和皇太极达成了口头盟约。 东江镇目前兵力薄弱,张世恒不想与任何势力发生冲突。和平发展的时机最为宝贵。 皇太极回到盖州城后,对随行的八旗贵族说道:“这套甲胄是冠军侯送给本汗的礼物,大家知道它是如何打造的吗?” 大家围住板甲,伸手抚摸着它完美的曲线,感受着它光滑的手感,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珠子,说不出一句话。 范文程说道:“大汗,这铠甲,这铠甲连内壁都如此光滑,绝不是人力能打造出来的, 好像,好像是一柄上万斤的大锤,一次性砸出来的一般。 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件铠甲是如何打造的,难道这世上真有神灵?” 众人纷纷表示这件铠甲非人力所能及,或许真是神仙赐予冠军侯的也说不定。 皇太极心想既然你们都是觉得冠军侯不可力敌,本汗今天对他做出的让步,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 便又让大家试试张世恒送给他的十把燧发手铳。 正白旗主多择拿起手铳对准木人扣动扳机。 “呯!” 等到硝烟散尽。 看着木人身上护心镜位置,被子弹钻了一个大窟窿的棉甲。 惊呼道:“手铳威力远胜弓箭,八旗今后绝不能与冠军侯为敌。” 鳌拜不服道:“武器再好也要看使用者是谁,选锋军火枪兵的鲁密铳威力也很强,最终没放几枪便被咱们冲垮了。” 豪格吼道:“冠军侯一千破一万,岂是那些米虫能比的。反正只要冠军侯活着,咱们就不能和东江镇为敌。” 第085章 神赐之物 林广生现在心李很不踏实,来抚顺已经半个月了。 刚开始东虏对他别提多热情了,每日好吃好喝不说,连大学士范文程最漂亮的小妾,都主动来给他侍寝。 东虏大汗连续召见他三次,每次送的礼物都价值上万两白银。还让最美丽的福晋大玉儿亲自给自己奉茶。 林广生估计他当时要是让大玉儿给自己侍寝,皇太极都能答应。现在想想大玉儿那勾人的眼神,和丰满的大屁股,林广生还不禁咽口水。 侯爷说煤田在抚顺堡西北方向五十里处。可他在附近转了十多天了,五米深的大坑刨了三十多个,始终没见半点煤炭的影子。 现在不光范文程的小妾回家了,东虏看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异,连挖坑的包衣阿哈都开始抱怨起来。 林广生现在后悔争取这个找矿的差事了,早知道煤矿这么难找,还不如将这差事让给张广泉。 “明国老爷,明国老爷,你看这是煤矿吗?”一个包衣阿哈举着一块黄色的矿石炮了过来。 林广生心想那他么有黄色的煤矿,漫不经心的接过矿石。 咦!这矿石手感异常滑嫩,表面润泽细腻,对着阳光细看隐隐还有些透光。居然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琥珀。 这样一块琥珀打磨好了,在京城至少能卖五十两。还真是个好东西。 等等,侯爷临走时特意嘱咐我,煤矿可能会伴生琥珀,让我注意点。 林广生快步跑到才挖了一丈深的大炕前喊道:“挖!给我使劲挖,不见到黑色矿石就不要停。” 包衣阿哈一直挖到天黑,大坑都三丈深了也没见到黑色矿石。到是红色,黄色,白色的琥珀到挖了十多块。 林广生在东虏不善的目光中,下令将包衣分成二班挑灯夜战,然后回帐篷吃晚饭。 林广生喝了两碗肉粥便睡下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他。 “明国老爷醒醒,明国老爷醒醒。” 林广生睁开眼,帐篷内灯火通明。担任自己护卫的鳌拜,将一块亮晶晶的黑色石头递到自己眼前道:“林大人这是煤矿吗?” 林广生猛一看觉得这块石头像煤,伸手拿起来后,又觉得好像比煤沉了一些。 他随手用石头在白纸上划过,留下了一条浅棕色的痕迹。 林广生从没见过这种黑色的石头,但至少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煤。 鳌拜见林广生摇头。没好气的说道:“坑底下还有好多这种黑色的石头,既然不是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广生跟着鳌拜来到大坑边上。 此时大坑已经深达五丈,坑底下影影绰绰的包衣们还在继续挖。 鳌拜拉着林广生的手,来到一座黑色小山。 林广生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看,这尼玛竟然是座煤山…… 皇太极站在燥热的火房内,盯着炉膛内烧得通红的煤块问道:“炉子烧多久了?” 鳌拜道:“半个时辰。” 皇太极点点头道:“留一成火门,每过一刻观察一次炉膛,看看煤块在封火状态下能烧多久。” “渣。” 第二天一早,皇太极得知煤块在封了九成火门的情况下,竟然烧了六个时辰才熄灭。。 大笑道:“哈哈哈哈!煤居然比木柴的燃烧时间长七倍,有了它再也不用担心包衣忘记给炉子添柴了,也无需组织全族人一年到头砍柴了。 煤可真是长生天赐予我们女真一族的神物,从今往后我们女真人将告别冬日苦寒。” 范文程激动道:“是啊大汗!往年至少有数万名包衣阿哈,因没有足够的木柴过冬,冻死在寒夜里。 有了神煤之后,应该不会在有那么多包衣叛逃明国了。” 皇太极大声道:“传令八旗每个牛录派一百名包衣阿哈,来抚顺堡挖煤。 各牛录组织人手修煤仓,直径至少三丈,高不得低于一丈。 准备一万辆大车,运一万车煤给冠军侯送去。” 林广生赶忙道:“大汗!我来的时候冠军侯说了,绝不能白要大汗的煤,愿意用一斤大米换十斤煤的比例和大汗做交易。” 皇太极笑道:“那本汗要是给冠军侯送十万车煤过去呢?” “我们就给大汗运一万车大米。”‘ “哈哈哈,那本汗要是给冠军侯运一百万车煤过去呢?” 林广生说道:“我来的时候冠军侯说了,无论大汗送多少斤煤来金州,都按十斤煤一斤大米的比例进行交易。” 皇太极问道:“鳌拜,一名男丁一天能挖多少斤煤?” 鳌拜想了想道:“煤田下面全都是煤,挖煤就和挖土差不多。一名男丁用冠军侯送来的矿镐,一个时辰至少能挖五百斤煤。按一天挖四个时辰算,挖二千斤煤应该没问题。” 皇太极心想,一个最能干的包衣阿哈,撑死了种二十亩地。按每亩地产一石粮食算,也不过二十石粮食。 而一个包衣阿哈一天就能挖十石煤,挖二十天煤就能和冠军侯换二十石大米。让包衣挖煤可比让他种地划算多了。 想到这里皇太极激动的说:“林先生,冠军侯说抚顺堡地下有多少斤煤矿来着?” 林广生掰着指头算道:“冠军侯说有十万亿斤以上。” 皇太极一时也搞不清楚十万亿斤煤到底是多少。给范文程使了个眼色。 范文程说道:“大汗,咱们建州女真大约有三十万人,另有包衣阿哈一百万人。按每人每年采暖需要五百斤煤计算,可以供咱们烧一万三千多年。” 皇太极大笑道:“哈哈哈!从三皇五帝开始,有史以来的历史也不过五千年。 这世间人只能谋划百年之事,汉人王朝最长也不过八百年,本汗管不了千年之后的事。 范先生,去年各旗上报的粮食缺口共多少石?” “回禀大汗,八旗汇总共计二万八千石。” “鳌拜。组织大车给冠军侯送二十八万石煤过去。” “渣。” 女真人的大车,是一匹马拉的两轮马车,一次只能拉五石煤。 二十八万石煤需要运五万六千车次,第一批一万车煤运到金州后,张世恒就觉得这个运输效率有待提高。 第086章 水泥 “恒哥画什么呢?连饭都顾不上吃。” 张世恒指着图纸道:“晴妹你看,如果将两轮马车改为四轮马车,马匹就不必承担保持平衡的三分之一重量。一辆马车能承载的货物,就可以从五石增加到五十石。 即便将拉车的马从一匹增加到二匹,效率也能提高五倍。” 丘雨晴皱眉道:“既然四轮马车比两轮马车效率高这么多,为何历朝历代那么多聪明人都没想到呢?” 张世恒笑道:“当然是古人都没你夫君聪明了。” 丘雨晴笑道:“恒哥你很聪明我承认,可要说你比古代那些先贤都聪明,我可真有点不信。四轮马车肯定有什么缺点,才是古人不使用它的原因。” “等吃完饭咱们把铁匠头和木匠头召集来,为夫让你看看什么叫天才无所不能。” 一个时辰后,金州卫城西北角,东江镇兵器制作所大堂内。 八品总匠头张老火身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志得意满的看着手下的十多个匠头道:“侯爷召集开会一定有重任要交给咱们干。 天津卫匠户营搞的那个脚踏式卷烟机,侯爷除了重奖励工匠一万两白银之外,还给每名参与研发的工匠,授予了十亩永业田。” “啊!张头,冠军侯真给了每人分了十亩永业田?” “废话!老子还能骗你们不成。”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张世恒挽着丘雨晴的手,带着护卫和随从走了进来。 众人一起躬身行礼道:“冠军侯吉祥,丘小姐吉祥。” “都免礼吧。富贵,把图纸给张大匠他们看看。” 富贵从包里掏出张世恒画的图纸,平铺大厅中央的工作台上。 张老火他们立马围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几个人一边看,一边小声商量着。 “张头,您看这玩意是干嘛的?” 张老火皱眉道:“这东西可以随意变换运动方向,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张世恒笑道:“大伙觉得这玩意难做吗?” 张老火说道:“如果让下官想肯定是想不出来,不过照着图纸做肯定一点问题没有,但这个装置要用到大小齿轮七个,打磨起来可要费不少工。” 张世恒问道:“这么一套转向装置做下来要多少工? 张老火心里默算了好一会后说道:“一百五十五个工左右。” 张世恒完全不能接受,要等五个月之后才能用上四轮马车。 “张大匠,可否把转向装置分解成零件,交给不同的工匠打造。最后在组合到一起。” 张老火取出一把铁角尺道:“每个工匠的金工尺都有所区别,做出来的零件恐怕很难拼在一起。” 张世恒笑道:“这还不简单,今后东今后东江镇所有工匠用的计量尺,都已你的金工尺为准。 从今天起,兵器制作所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先按照张大匠的工具尺寸统一度量衡。完成这项工作后本侯再给你们布置新任务。 二天后,东江镇兵器制作所大堂。 张老火指着一个木头模型说道:“侯爷,我们通过木头模型分析,制作这个转向装置,最佳方案是将四十七个零件分给七名工匠负责,预计十五天就能交工。 张世恒点头对这个速度表示认可。 “富贵,把图纸给张大匠他们看看。” 富贵将图纸平铺在工作台上。 “啊!原来这个转向装置是用在四轮马车上的。 “哇!这玩意儿居然是干这个用的!” “原来这个装置是用来给四轮马车转向用的。” 四轮马车可比两轮马车的载重量高多了,毕竟不用马来承担货物重量了。” “对啊!这样一来,马只要能拉动车前进就行。” “四轮马车比两轮马车的载重量要高十倍,一个月之内造出样车,每人奖励十亩永业田。” “侯爷放心,我等必效死力!这永业田我等拿定了。”工匠们齐声喊道。 张世恒心想四轮马车算是有着落了,可这土路崎岖不平,马车载重大了之后,木制车轴根本抗不住, 可要用钢做车轴,目前这木制轮瓦结构就不适用了,必须用轴承降低摩擦系数。 可目前别说电力车床,连水力车床都没因没有螺杆无法制造。车不出珠子自然也造不了轴承。 张世恒给耶稣会写信,托他们从欧洲高薪请几个钟表匠过来。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充分发挥四轮马车的运力,还是得修一条从抚顺到金州的硬质路面。 张世恒思来想去,觉得现代水泥目前不具备制造条件,但罗马水泥应该可行。 皇太极将定国公徐允祯,御史中丞杨嗣昌,御马监太监曹化淳等一百二十七名文武官员,以及七千八百四十名选锋军士兵都放了。 经过与丘禾嘉的谈判,正式向大明称臣接受了建州郡王这个称号。 沈阳城,建州郡王府广场。 黄太极看着眼前这辆四个轮子的马车问道:“冠军侯送給本王的礼物很别致啊!” 林广生笑道:“大王何不坐上试试?”说罢拉开了车厢门。 皇太极拉着扶手登上马车,坐到天鹅绒面的沙发上。感觉这玩意可比木头椅子舒服多了。 林广生上了马车坐在皇太极对面道:“大王,要不让车夫驾车在群王府外溜达一圈。” 皇太极道:“费舍古,你去驾车。” “渣!” 费舍古虽然会赶马车,但四轮马车他可不敢自专。坐到车夫边上道:“小心伺候着。” 马车不快不慢的在郡王府中行驶着,皇太极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半分颠簸。 “林大人,这马车行驶怎没有半点声音?” “回禀大王,这辆马车的车轮上,套着一层冠军侯发明的橡胶轮衣。橡胶是软的即可以缓解马车上下颠簸,还可以减少车轮碾过地面时发出的噪音。” 皇太极喊道:“停车!”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皇太极下车后摸了摸黑色的车轮,果然外面裹着一层软软的东西。 “林大人,这轮衣能用多久?” “回禀大汗,冠军侯说这种轮衣可以行驶万里而不损。” 皇太极惊讶道:“本王曾经用牛皮裹车轮,走五十里便磨烂了,这抡衣到底是什么材质制造的为何如此耐磨?” 林广生说道:“回禀大王,制造轮衣的材料叫橡胶,它是海外一种叫做橡胶树的汁液,橡胶非常昂贵,一石就要一百两银子。” 皇太极接着问道:“本王看着四轮马车结构颇为精巧,想必制造起来也颇费工夫,冠军侯造它不光是为了乘坐舒适吧?” “大王,四轮马车的载重能力是二轮马车的十倍以上。 除了这辆轿车外,冠军侯这次还送给大王一辆货运马车,大王可以亲自验证。” 皇太极被十倍的数字惊住了,心想多两个轮子就能增加十倍的载重?我怎么就不信呢…… 皇太极亲眼看着包衣阿哈往四轮马车上装了一万斤煤。 命令道:“开始。” “啪!” 车夫在空中甩了个鞭花。 “驾!” “吱嘎~吱嘎。” 随着轮瓦和车轴之间的摩擦声响起,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皇太极双眼死死盯着套在两匹马上的挽具,发现虽然绷得紧紧的,却并没有深陷进肉里,显然再装个一两万斤马也能拉动。 心想冠军侯难道是神仙转世?为何添两个轮子,就能让马车多拉十倍的重量?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用四轮马车运输军粮,后勤补给能力起码能提高五倍不说,路上损耗还要减少五分之四。 以前往八百里之外的地方运送粮草,如果两地之间没有水路相通,马和车夫来回路上吃的粮草,要占到载重量的一半。如果作战距离超过八百里,便只能就食于敌。 “吱嘎~吱嘎。” 声音异常刺耳,打乱了皇太极的思绪。 皇太极皱眉道:“林大人,载重量增加了十倍,车轴和轮瓦之间的摩擦想必也增加了十倍。我看走不了多远就会磨坏。” 林广生说道:“新式马车的车轴是用铁桦木做的,虽然加工难度高但异常坚硬,只要路况不是非常颠簸,一般不会损坏,车瓦是用松木做的,坏了更换即可。” 皇太极摇头道:“如果马车拉着一万斤货物在路上坏了,更换轮瓦恐怕非常麻烦。如此看来这种四轮马车实用性也不高。” “大汗!我来之前侯爷说看看咱们两家能不能合作修一条,从抚顺卫经沈阳,本溪,盖州,到金州的硬质路。 皇太极疑惑道:“硬质路?” 林广生说道:“冠军侯说本溪卫有一种白色的岩石叫石灰岩,将石灰岩砸碎,混和铁矿石,粘土一起煅烧。 再用碾子将烧过的混合物碾成粉末,混入石膏粉就成了水泥。 在水泥中加入一定比例的水和成泥,浇筑在碎石铺成的路面上,经过一天时间干透了之后,就能变得比石头还硬。用上几百年都不会损坏。 皇太极满脸不可思议道:“林大人的话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既然是冠军侯说的,本汗自然相信, 这个水泥工厂我看可以建在盖州,由咱们双方共建。 建州卫负责提供石灰岩,铁矿石,煤#等原料,东江镇负责将水泥烧出来。 只要水泥真像林大人说得这么神奇,铺路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无非就是夯地基,从河里捞些鹅卵石铺上而已。” 第087章 公路 “富贵,你从哪年开始跟着少爷我的?” 张富贵脱口而出道:“天启二年七月初八。” 张世恒眼圈微红道:“时间过得真快,这一转眼都十年了。 记得你当天晚上就带我,打着灯笼抓蛐蛐。那天晚上的运气可真好,抓到一只青麻头,咱俩靠它赢遍了整条胡同的小孩。” 张富贵红着眼圈道:“最多一把赢了李二郎六十枚铜钱,咱俩连吃五碗果子烙。结果少爷你拉肚子,害得我挨了一顿好打。” 张世恒笑道:“嘿嘿,记得你屁股沾床板就痛,趴着睡了半个月才好。” 富贵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张世恒道:“这还不是小的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张世恒带着一丝后怕回忆道:“是啊,天启四年夏天你带我去玉渊潭游泳,被母亲大人知道后要行家法杖毙你。” 张富贵带着哭腔道:“要不是少爷扑到我身上,替小的挨了一棒子,主母叫停了王护院,小的可能就被打死了。” 张世恒动容道:“咱俩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蹉跎下去,好男儿得有自己的事业。” 张富贵急道:“少爷,富贵愿永业伴随你左右。” “富贵你听我说,水泥厂将来是个年收入上百万两白银的企业,别人当水泥厂经理我都不放心,你能帮少爷当好水泥厂的家吗?” 富贵更咽道:“少爷怎么说富贵就怎么做,保证不会有半点走样。”…… 盖州,东江镇水泥厂。 说是水泥厂,其实只有一排平房和两个十立方米粘土窑。 张世恒一拳将一块水泥板击碎吼道:“窑温不够,铁矿石因硫化变脆了,粘土跟本就没烧化。” 富贵低头道:“侯爷,我们用木柴和煤都烧过窑,您刚才击碎的,已经是粘结力最强的一批水泥了。” 张世恒问道:“炭匠头是谁?” 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说道:“小人是炭匠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王黑子。” “王黑子,你会烧焦炭吗?” 王黑子满脸疑惑道:“侯爷,什么是焦炭?” 张世恒强忍怒气道:“就是按照烧木炭的方法,将煤矿石干馏烧制成焦炭。” 王黑子问道:“侯爷,煤直接燃烧温度也不低,为何要将它烧成焦炭?” 张世恒解释道:“煤矿中含有硫磺,燃烧时会和铁结合,从而令水泥变脆。煤矿在干馏过程将硫磺烧光从而得到焦炭。 焦炭燃烧时火焰温度更高有利于充分融化粘土,并且不会形成硫化铁影响水泥强度。” 三天后,王黑子成功的烧出了焦炭,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大家啼笑皆非。 焦炭的燃烧温度果然够高,居然将粘土窑烧塌了。 张世恒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人受伤?” 张富贵低头道:“没人受伤,可是窑塌了,王匠头说焦炭燃烧温度太高,即便再搭一座窑也会被烧榻。” 张世恒真对这个王黑子无语了,看来这家伙除了会烧炭别的啥也不会。 “王黑子,既然用粘土搭窑不行,那就找一种比粘土更耐高温的材料搭窑不就行了。” 王黑子哭丧着脸道:“师父就教我搭粘土窑烧木炭了,什么样的材料耐高温,小人实在不知道啊。” 张世恒懒得再和王黑子废话问道:“大家都说说,那种材料比粘土耐高温?只要证明比粘土熔点高,奖励十亩永业田。”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道年轻工匠说道。 张世立马来了兴趣道:“什么材料?只要这种材料比粘土熔点高,本侯立马兑现奖励。” 小胡子笑道:“嘿嘿,水泥厂现在就有不少这种材料,就是石膏啊!” 我去!张世恒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高中化学时学过啊!石膏经过煅烧后会质变为无水碳酸钙熔点高达一千四百五十度。高于粘土的熔点一千二百度。 张世恒立马命令王黑子搭了座三个立方米的小型石膏窑。再用焦炭煅烧石灰岩粉末,铁矿石粉末,粘土后得到一批灰色的粉末。张世恒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就是水泥。 在众多工匠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张世恒在一份十亩永业田的授予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冠军侯的金印。 张世恒带着丘雨晴再次来到水泥厂时,两座三十六立方米的石膏窑已经拔地而起 工匠们将石灰岩,铁矿石,粘土的粉末,按五,三,二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张富贵大声道:“点火!” 王黑子将一桶猪油泼在焦炭上,将火把扔到了炉膛内。 熊熊大火瞬间烧了起来,十个力工喊着号子抽动人力鼓风机。 人力鼓风机频率很低,燃烧室氧气供应不足,焦炭燃烧不充分,窑温别说一千四百五十度,连一千二百五十度都上不去。 铁矿石等材料中的杂志没有全部融化,煅烧出来的水泥标号连二百都达不到。 张世恒看着烧出来颜色明显发黑的粉末,对这玩意的粘性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一天后,搀了一半河沙的水泥板干透了。看着比上次强很多,起码表面没有裂纹。 张世恒用手膜了摸没有掉沙。举起木锤轻轻敲了敲也没裂。最后使劲敲了下居然都没裂,粘合强度居然还可以。 用这种水泥铺了几百米路,往四轮马车上装了一万五千斤铁矿石反复在上面行驶,也没有什么问题。 张世恒觉得按目前的科技水平,烧出这样粘结强度的水泥,也算将就能用了。便下令大规模生产。 王黑子用石膏搭了一座三十六立方米的巨型窑,一次便能练出三万斤水泥。 水泥大规模量产成功后,从沈阳到金州卫的公路也随之开始建设。 建州卫和东江镇的筑路工人同时从盖州开始修路,建州卫的工人向北修,东江镇的工人向南修。 这条路如果按按后世标准,连乡村路都够不上。宽仅二丈,勉强能让两辆四轮马车错车。 道路的地基压的也不够坚实,工人们只有五百斤重的石碾子,没有二十吨的压路机,即便想浇筑出一条承重超过五十吨的路也浇筑不出来。 反正这条路上跑的马车载重只有五吨,张世恒干脆将鹅卵石的铺设厚度降低到了三寸。 沈金公路十五标段指挥张大强大声喊道:兄弟们加吧劲啊!今天再浇筑一里路就收工。 工人们按固定比例将水泥沙子倒入木盆中,加水后用木棍拼命搅拌,混合成水泥砂浆后,倒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 水泥砂浆调的比较稀,自然在路面上流平,干了之后的效果还算不错,即便有些许参差,高度也不超过二毫米完全不影响使用。 金州到沈阳只有七百五十里路,并且一马平川没有山峦阻隔,最大的障碍便是要在拒马河等二条河流上,搭建二座简易石桥。 这等乡村等级公路修建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月便全线通车, 四轮马车在这条公路上可以跑出三十里的时速,原本沈阳到金州路上要走五天,现在一天半即可到达。 载重量提高了十倍,耗时减少到了之前的五分之一。 这条乡村级别的公路配合四轮马车,将建州与东江镇之间的货运能力提高了五十倍, 超过了京杭大运河的货运能力,并且每里路的成本仅仅二十七两银子。七百五十里路,总花费才二万零二百五十两白银。 范永斗见有利可图,高薪从京城匠户营挖了个大炭匠。在盖州水泥厂边上开了一家砖厂。 东江镇水泥厂出的水泥,加上【同升合】砖厂出的青砖。盖出来的房子既美观又气派。极大激发了八旗老爷和东江镇军户老爷的盖房热情。 八旗老爷从大明抢了不少金银,购买力强,买水泥青砖盖房不费劲。 东江镇军户都是暴发户,手上仅有一些砍八旗老爷脑袋的赏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朝廷和东虏议和了,上面明令禁止砍八旗老爷脑袋,砍了不光不给赏钱还要挨板子,自然也没有人再去干这种傻事。 可没了砍脑袋领赏钱的进项,收了庄稼虽然卖了些钱,但也不够盖房的。 张广泉率先找冠军侯借了五百两银子盖房。这个口子一开,军户老爷们有样学样纷纷来找张世恒借银子。 丘雨晴和张世恒月底算账才发现,截止崇祯五年十月,居然借出去了二百三十万两白银。 将这几个月卷烟厂和水泥厂的利润几乎都借了出去。 水泥厂赚钱了,一斤水泥成本不过三文,售价缺高达十文。 目前已经扩建来五个水泥窑,一天出产水泥二十万斤,利润高达一千四百两。虽然比不上卷烟厂,但一个月四万二千两的利润也算相当可观了。 张富贵如今也抖起来了,天天有商人求他批发一些水泥给自己。 请客吃饭都不叫事,送银子,送女人也不新鲜。 张富贵终于体会到了当老爷是个啥滋味。心中对少爷得感激之情有提高了一个数量级。 可感激归感激,该收的好处他还是照样收。除了要保证东江镇建设工程的水泥供应外,计划外水泥卖给谁,自然是他这个水泥厂经理说了算。 第088章 拒马河边 张富贵昨晚花酒喝到丑时一刻,走进水泥厂执事房已过了巳时。 侍女秋月见他进来,赶忙烧水打算沏茶。 “老爷吃早饭了吗?” 张富贵伸手在秋月屁股上摸了一把。 笑道:“【丽晶坊】的刀削面我早吃腻了,哪有我家秋月做的扬州小笼包好吃。” 秋月抿嘴微微一笑,低声道:“老爷就会调侃奴家,真要是觉得奴家做的饭好吃,为何晚上还要去【丽晶坊】?” “昨晚是李尘羽公子请客,淮扬侯公子的面子我怎么也得给,这不是身不由己吗。对了,昨晚沈龙头也去了。” 秋月一听自己的前主人沈延扬也去了皱眉道:“李公子和沈龙头,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他们求老爷办的事肯定不小,老爷可千万别因为好面子,把计划内的水泥批给他们。” “嘿嘿,我本来不想答应李公子的要求,可他一斤水泥给到了十二文的高价。我一想一百万斤水泥能赚二万两白银,脑袋一热便答应了他。” 扬州瘦马出身的秋月可是个聪明人,不聪明也不会按一等扬州瘦马培养。 她很感谢上苍,自己能遇到张富贵这个年轻,相貌还过得去,也算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上面没有婆婆,也没有大老婆的男人。 秋月真心想牢牢抓住张富贵的心,并且一心一意的希望,自己的男人混的越来越好。 急道:“水泥厂一个月的产量是六百万斤,每月给金州码头项目的三百万斤水泥不能少吧? 建州郡王每月那一百万斤水泥也不能克扣把? 加上缫丝厂,恒温养蚕厂,东江镇大校场等项目,老爷能挪用的水泥只有三十万斤。从哪儿克扣一百万斤水泥卖给李公子呢?” 张富贵笑道:“哈哈哈哈!王黑子他们前天又建一孔新窑。从今天开始水泥厂一天能增产五万斤水泥,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万斤,满足沈龙头和李公子的需求一点问题都没有。 水泥可是个好东西,无论什么地方都有需求,肯定不愁卖! 今后光靠沈龙头李公子他们这条线,我一个月就能赚二万两白银。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银子。 到时候给咱儿子置办一座上万亩的庄园,再高薪请个举人老爷教他四书五经,我老张家将来也算书香门第了。哈哈哈哈!” 秋月可没被银子砸昏了头。 劝道:“老爷还是把水泥厂新建成一孔窑和李公子沈龙头他们买水泥的事,向侯爷汇报一下把。 侯爷应该不在乎老爷倒卖水泥赚钱,但要是知道老爷为赚钱而隐瞒水泥产量,肯定会心生芥蒂。” 张富贵闻言沉思良久后点头道:“秋月你说的有理,我的一切权柄皆是侯爷所赐。 一旦失去侯爷的信任,我就是无根之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倾倒,我现在就去向侯爷汇报。” 秋月见张富贵听劝由衷笑道:“如今不比老爷在侯爷身边伺候的时候了,侯爷每天日理万机,每时每刻都有安排。 老爷贸然去见侯爷,凭你俩的关系侯爷必然会推了早已定好的事接见老爷。一次两次倒也无所谓,可次数多了丘小姐肯定会不高兴。” 张富贵急道:“丘小姐为何会不高兴?” 秋月笑道:“就像老爷的日程都是由我安排一样,侯爷的日程也是由邱小姐安排。 前几天张广泉临时拉老爷坐船出海钓鱼,耽误了厂里多少事,要不是我和丁令怡关系好,他下次再想走后门批水泥我绝对比许老爷批给他。” 张富贵拍了下脑门道:“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女人的花花肠子,那就有劳夫人先和丘小姐沟通,定下我见侯爷的时间吧。” 秋风送爽,地里的桑树苗已经过了一人高,远远望去黄黄的一片,到有些秋风萧瑟的意味。 富贵皱着眉头道:“少爷,桑树叶子都黄了,金州的冬天可冷,不会把桑树冻死吧?” 张世恒笑道:“哈哈哈哈!不会不会,老钱,你给张经理讲讲,为啥桑树冬天冻不死。” 钱阅礼说道:“桑树到冬天的叶子会掉光并停止生长,并且树干树枝会分泌出一种蜡一样的树脂,桑树全身覆盖上树脂后,能减少大部分的水分和养份消耗,进入一种休眠状态。 我已经委托侯爷收购了二百四十万张草帘子,只要赶在霜降前给树干上裹上草帘子,辽东再冷也冻不死桑树。” 张富贵感叹道:“术业有专攻,钱先生不愧是育桑大家,侯爷请你来辽东,可算是请对人了。” 张世恒笑道:“钱先生,如今这二百四十余万株桑苗,要何时才能移植到桑田中去。眼看这恒温养蚕厂的厂房都要建好了,到时候没蚕可养就尴尬了。” 钱阅礼感叹道:“辽东土地比江南肥沃太多了,桑苗长势比江南要快二成,明年过了清明,就可以将桑苗移植到桑田里。 如果能保证恒温养蚕房的温度,或许夏蚕结茧品质也不错。” 视察完桑苗,张世恒,丘雨晴,张富贵,秋月一行人带着仆人来到拒马河边。 仆人们支起烤架开始烤肉,张世恒和张富贵则拎着鱼竿在拒马河中垂钓。 张世恒眼睛盯着鱼漂,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富贵啊,你说这第一批二百四十万株桑树苗该如何分配呢?” 张富贵只是中人之资,肚子里没有太多花花肠子随口道:“我听说种桑养蚕是暴利,江南富裕靠的就是生丝之利。 要养蚕桑叶不可或缺,这桑树自然要移植到侯爷的采邑里,毕竟这东江镇是侯爷的地盘。” “哈哈哈哈!富贵你这么想可坐不稳肉食者的位置。 你卖给李公子的水泥是十二文一斤,却按十文一斤的价格上账,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二万两白银。” 张富贵闻言吓得冷汗哗而下。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辜负了侯爷的信任,请侯爷将小人明正典刑以正效尤!” 张世恒一把拉起张富贵笑道:“哈哈哈哈!我如果连身边人的富贵都保证不了,谁还会有真心追随我呢? 我把你放在水泥厂经理的位置上,就是让你去发财的。如此才能让手下们知道本侯的用人原则。 只要你在水泥产量和销量上不做假账,溢价卖出多少斤水泥我都无所谓。 我拼死拼活开创东江镇这份基业,不就是为了身边人,都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吗。” 虽然侯爷很动情的在安慰他,可张富贵头上的冷汗,还是在不端的往下流。 他心里一阵阵的后怕,这要是没有秋月提醒,自己就犯下大错了。 就算不会因为欺瞒产量之事,被冠军侯杀鸡儆猴。 要是把自己发配到采邑当庄头,哪有在水泥厂当经理这般,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活的精彩。 张富贵决定将功赎罪,认真给侯爷出谋划策。 “侯爷,一亩地种多少株桑树为宜?” 张世恒这几天一直在和钱阅礼学习种桑养蚕知识。 张富贵的问题正骚到他的痒处,得意的卖弄道:“桑树生长需要足够的阳光照射,这叫光合作用。” 张富贵满脸问号道:“侯爷,啥是光合作用?” 张世恒白了富贵一眼,放弃了给富贵普及生物学的想法。 “光合作用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你就记住了所有植物间距都不宜过密,考虑到桑树会一直生长,一亩地种三百株桑树为宜。” 张富贵掰着手指算了半天道:“一亩地种三百株桑树,二百四十万株桑苗能种八千亩地。 东江镇目前有一万二千个军户,如果按一家一亩也不够分啊!”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一家分一亩桑田。为了养殖方便,桑树自然离恒温养蚕厂越近越好。” 张富贵嘟囔道:“侯爷的采邑就挨着养蚕厂,还是把桑苗移植到侯爷采邑合适。” 张世恒说道:“富贵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如何分配这二百四十万株桑苗。十天后向我汇报。”…… 秋月和丘雨晴手挽手,沿着拒马河边散步边聊天。 “雨晴姐,这事你可得主动,不能总等着男人要。 一有机会你得主动勾引冠军侯,最好每晚都变着姿势和他做,只有把男人榨干,他才不会和外面的骚狐狸瞎搞。” 丘雨晴虽然听得满脸通红,但还是郑重点头道:“月妹说的正理,可我怕做多了,侯爷会因此腻了。” 秋月附在雨晴耳边低声道:“雨晴姐可以在侯爷冲刺的时候喊他大大,保证侯爷会兴奋得哇哇叫。” 雨晴惊呼道:“喊大大?大大在甘陕关中,不是爹爹的意思吗?” 秋月笑道:“天下魅功有两大流派,我们扬州瘦马讲究曲迎奉和,纤态盈盈,行若翩鸿,卧如娇莺,更适合书生士子,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而冠军侯身材壮硕力大无穷,干起事来又龙精虎猛,其实大同婆姨流派更适合他。” 丘雨晴和秋月交好,就是为了学习魅功,虽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但起码在自己生下世子之前,丘雨晴得保证张世恒独宠自己一人。 闻言羞红了脸问道:“月妹会大同婆姨的技法吗?” 秋月笑道:“行房到关键时刻喊大大就是大同技法之一。其它还有很多,我这就详细说给雨晴姐听。 第089章 拳头产品 “大同婆姨讲究丰乳肥臀,她们有个绝招叫坐缸功,据说练成之后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得败下阵来。” 丘雨晴羞红了脸低声问道:“秋月妹妹会坐缸功吗?” 秋月凑到丘雨晴耳边低声说道:“这坐缸功第一步要练习提气收臀……” 秋风袭袭,拒马河边炊烟阵阵,张世恒等人吃着石板烤肉,喝着绍兴花雕酒,倒也其乐融融。 “少爷,我听李尘羽说丰成候在临清遇刺了。要我说真是活该,谁让他抢了少爷的差事。” 张世恒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李侯爷人没事吧?” “刺客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真把侯爷杀了,可丰成候带的一百多名护卫,账房等随从,却被刺客屠杀一空,只留下了几名侍女的性命。” 丘雨晴惊道:“临清钞关世家居然敢攻击钦差行辕,不怕陛下震怒下旨诛他们九族吗?” 张世恒冷冷的说道:“选锋军这次被东虏打的全军覆没,导致圣上连同京营的威望大跌。 陈明里来信汇报,除崇文门钞关,河西务钞关之外。 运河上掌控其它六家钞关的世家,已经组建了超过二十万人的运河巡防团。 有二十万大军在手,世家现在根本不怕圣上和他们翻脸。” 丘雨晴问道:“如果陛下命令侯爷统帅大军下江南,铲除这些形同反叛的世家呢?” “哈哈哈哈!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陛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让本候统兵打仗,他怕我再立新功尾大不掉。” 张富贵愤然道:“那陛下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世家攻击钦差行辕不加惩治吗?” 张世恒笑道:“陛下有崇文门钞关,河西务钞关,天津卫市泊司这三棵摇钱树在手,再练出几万新军不难,等新军练成自然不会放过这钞关世家。” 丘雨晴说道:“那些掌控钞关的世家既有钱又有人,断不会傻乎乎的等着陛下练出新兵后收拾自己。 他们现在恐怕也在训练军队,说不定会率先扶植个王爷来清君侧。”…… 京城,瑶儿胡同,杨府。 被东虏放回来三个多月还骨瘦如柴的前御史中丞杨嗣昌。 一脸严肃的说道:“周学士,张编修,你们都别说了。扶植璐王清君侧的提议根本行不通。” “为何行不通?六个巡防团加一起有二十余万大军,京营可战之兵还不到四万。 只要巡防团沿运河而上,包围京师绝无问题。 再说咱们这次出兵也不是造反,只是为了铲除蛊惑陛下的奸臣而已。”张溥不忿道。 杨嗣昌冷冷的说道:“我就问问大家,陛下如果启用冠军侯平叛怎么办?” ”冠军侯再厉害,手下也只有一万二千兵,加上京营那四万老弱,不过五万出头而已。难道还能击败咱们二十万大军不成?”张溥反驳道。 杨嗣后冷笑道:“呵呵,当初河西务被灭门那四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冠军侯二千破五万。 有冠军候这尊大神坐镇,咱们现在绝不能和陛下撕破脸。 不过东江镇如今形同藩镇,早晚会和朝廷翻脸。到时候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张浦说道:“清君侧行动可以暂缓,但天津卫市泊司则必需尽快铲除。 如果任由天津市泊司存在,生丝,茶叶,瓷器等商品之利甚厚。 陛下和冠军侯凭此可以养十万大军,此消彼长之下对咱们很不利。” 杨嗣昌笑道:“天津卫开埠对福建郑家的利益损害最大。首先江南的生丝,被南京勋贵们抢走了一半份额运去了天津卫。 其次冠军侯的走狗晋商,承包了南直隶大多数茶山。郑家只能买到闽浙的茶叶。 江西景德镇瓷器,历来都是陛下的派出去的督办处太监掌权。月港现在卖的瓷器,多是福建本地磁窑的产品。品相虽然也还好,但和景德镇陶瓷比还差得远。 天津开埠后月港的成交量下降了五成,以后可能还会降。 郑芝龙不是想让长子拜钱谦益为师吗,不如写信让钱谦益去和郑芝龙谈谈, 最好能封锁大员海峡,紧张任何二千料以上的海船通过。从而彻底截断天津港的海外贸易。” 周延儒笑道:“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我马上给受之写信。 我看今年的定额关税,也无需上缴户部了,咱们把这四十多万两银子截留下来,又能练二万巡防团。” 张浦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只要截断了朝廷和冠军侯的财路,他们就无力扩军,咱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张世恒很早以前就知道,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无论是生丝,茶叶,瓷器,这些出口的拳头产品,产地皆在南方。都不在自己,甚至崇祯皇帝的控制范围之内。 当初一心做忠臣时想得简单,凭借皇帝的权威加上自己的武勇,率领五万大军一举铲除江南世家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最终崇祯被士绅太监所蒙蔽,加上本身猜忌心太重,自毁长城解除了我的兵权,错过了一统天下财权的大好机会。 如今南方世家公然不服朝廷管理,为防范朝廷翻脸诛杀他们九族,这些家伙下一步肯定会截断朝廷财源,让崇祯养兵从而确保自身的安全。 还好我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在建立东江镇之初,就开始着手建立恒温养蚕厂。 可桑树要后年才能长成,生丝自然要等到后年才有产出。 卷烟厂虽然赚钱,但卷烟工艺并不复杂,随时可能被他人仿制。一旦失去香烟这个现金奶牛,东江镇根本无力维持。 东江镇必须推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拳头产品,赚钱是一方面,让海外商人不得不来天津港,才能买到这种特产才是目的。 几个月以来张世恒进行了上百次防雨布实验。可效果却始终差强人意。 靠人力离心机,根本无法去除干净松节油含有植物蛋白。 橡胶中的高分子化合物,比如聚异戌二烯一到四号,和松节油中的植物蛋白结合后,在液体状态时还好,一旦温度降低变成固态,结晶体积太大。 麻布侵泡在橡胶和松节油溶液中,表面确实会形成一层薄膜从而起到防水的作用。 但这种防水布用不了一个月,就会变得板结脆弱,稍微施加外力便会损坏。只能当做一次性产品使用。 在张世恒的设想中,防雨布的价格至少要和丝绸持平。但没人会花这么贵的价钱,买一次性的防雨布。 张世恒一脚将变得梆硬的防雨布踢出一个大窟窿,心想今后只能靠轮衣来赚银子了。 张富贵一走进东江镇兵器所,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拐他进东跨院,迎面看到少爷新长随张贵喜。 “贵喜,侯爷今天心情不好?” “富贵哥别提了,侯爷那是心情不好吗,简直糟透了好不。 一上午送了三次早餐都没吃,最后一次还把盘子摔了。” “啊!为什么?!你们谁惹少爷生气了?还是少爷和雨晴小姐吵架了?” “雨晴小姐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和少爷吵架。我们就更不敢惹少爷生气了。 都是为了那个劳什子防雨布,这破布刚做出来的时候还好,过不了几天就变得非常脆。 一次,二次,一连七八次都这样,冠军侯都快被它气死了。” 张世恒看到富贵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富贵来了啊,吃早饭了吗?” “少爷,这都快中午了还吃啥早饭啊!听说金州新开的山东饭庄[同春楼]做的九转大肠一绝,少爷请小的去尝尝呗。” 张世恒扔下手里装松节油的瓷瓶,说道:“走,富贵你今天必须陪少爷我好好喝几杯。对了秋月姑娘来了吗?我想听她唱几曲解愁。” “少爷,我这次是坐货运马车来向您汇报情况的,水泥厂生产任务急,我想吃了饭就搭马车回去。” 张世恒没问富贵找自己何事,换上便装后,让车夫送自己和富贵来到同春楼。 二个人点了四盘菜。软炸大虾,葱烧海参,九转大肠,爆炒腰花。 张富贵吃的那叫一个美,张世恒却举杯消愁愁更愁,没喝几杯酒就感觉头晕目眩。 张世恒大着舌头道:“富贵啊,你来金州汇报什么事?” 张富贵赶忙江嘴里嚼了一半的大肠咽下肚道:“水泥厂采用干馏法将煤变为焦炭,煤矿中渗出了很多黑呼呼的油。 这黑油闻着还挺臭,倒入河中把鱼虾都毒死了。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侯爷,能不能挖个大坑,把这些黑油排坑里。” 张世恒闻言酒立马醒了大半吼道:“把毒油排河里,还能顺着河水流入大海。挖坑存放不是把地下水也污染了!到时候井水都有毒就麻烦了。等等,你说这毒油是怎么来的?” “干馏制焦炭时从煤矿里渗出来的啊!” 张世恒脑袋中闪过一个念头,可一时又抓不住这个念头是什么。 张富贵继续说道:“我给这种毒油命名为煤油,少爷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张世恒随口道:“煤矿干馏为焦炭时出的油,叫煤油或者煤焦油都行。啊!我知道了!”说罢就往饭馆外面跑。 张富贵万般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那盘才吃了三块的九转大肠。 喊道:“少爷你等等我!” 第091章 煤化工与防水布 盖州城外,东江镇水泥厂。 “王匠头,你能确保窑温一直保持在,将将能融化白磷的程度吗?” 王黑子虽然低着头不敢看冠军侯的眼睛。但语气却颇为坚定的说道:“小的看火焰颜色,就能将窑温估算个八九不离十。” 张世恒默算了一遍反应过程后说道:“八九不离十可不行,必须将窑温保持在能融化白磷,但无法融化红磷的程度,王匠头你能不能做到?” 王黑子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敢答应。 张世恒见他不回话,只好对众人大声道:“谁能将窑温保持在能将白磷融化,但不让红磷融化的温度。本帅奖励他一百两银子,和五十亩永业田。” 众人一听赏格这么重,虽然人人双眼都放出精光,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敢应下冠军侯的要求。 最终还是王黑子上前一步道:“侯爷,这个窑温要保持多久?” 张世恒默算了一下蒸馏时间后说道:“窑温至少要保持六个时辰。” 王黑子长出一口气道:“一般炼丹至少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四天四夜不睡觉小人自问做不到。 保持六个时辰窑温还是没问题的,五十亩永业田小人要定了。” 张世恒闻言笑道:“只要王匠头能将窑温保持六个时辰,无论实验结果如何,五十亩永业田都会授予你。” 三天后,一座新建的一丈见方窑膛内,摆放着一套特质的铜制蒸馏设备。 王黑子走进窑膛,将三坛煤焦油,倒入一个直径三尺的大铜壶内。 然后走出窑膛大喊道:“封窑,点火。” 炭匠直接将一盆煤焦油倒入炉膛,接着用火折子点燃浸过油的引火棍,将棍子扔进了炉膛。 王黑子开始节奏缓慢的喊起号子。 “呼哈~呼哈~呼哈。” 四名炭匠按照号子节凑,拉动风箱给炉膛内提供氧气。 王黑子通过观察孔,死死盯着炉膛内火焰的颜色, 过了一会,火焰颜色逐渐变黄,他从挎包中取出一小块白磷,从观察孔扔进炉膛。 白磷一点点的化为液体,并散发出一股酸苹果味。 王黑子嘴上的号子节奏变得更加缓慢,火焰颜色也随之变得发红。 王黑子抄起工具桌上的茶壶,含了一口水在嘴里。 嘟起嘴唇吐出一股很细的水箭,穿过观察孔射入炉膛内。 水箭落地后分裂出十来个小水珠,这些小水珠存在的时间很短,几乎一眨眼就气化了。 王黑子从包里掏出一块红磷,通过观察孔扔进窑膛。 他根据火焰温度,细微调整着号子节奏,时不时在喊号间隙,向窑膛内吐出一道水箭, 张世恒看了半天也算看出了一点门道,王黑子弄不好是根据水箭落地后分裂出的水珠数量,与水珠的气化时间,来判断窑温的。 这些控制温度的手段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死马当作活马医,除了相信王黑子之外,张世恒也没什么控制窑温的好办法。 他心想有了橡胶给金属密封之后,做出个气体膨胀系数温度计不难。 可通过调节氧气输送量控制炉膛温度,在没有温度传感器的情况下很难实现。 最终王黑子这个人形工业控制计算机,完全靠经验以及古怪的测温方法,楞是在六个时辰内,始终将窑温保持在能将白磷融化,但无法融化红磷的,三百四十度至三百五十度之间。 这个温度刚好可以将煤焦油中的烃类炭化合物,主要是汽油,柴油,煤油,蒸馏出来。 而大部分暂时没条件应用的化合物,因为熔点较高被留在了铜壶内。 窑温将下来之后,张世恒用铜勺从蒸发皿中舀起一勺清澈透明,但略微发黄的气油,柴油,煤油混合液。 心想废了半天劲练出这混合油,单做防水布好像有点亏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双冲程内燃机搞出来。 可没有车床根本无法控制气锤和气缸的加工精度,气缸间隙过大内燃机根本运行不起来。 目前只能等耶稣会从欧洲高薪聘请的钟表匠,来辽东之后慢慢鼓捣了。 熊熊燃烧的炭火灶上,架着一口直径超过的二米大锅,锅里装了大半锅从煤焦油中提炼出来的混合油。 工匠们把切成小块的橡胶倒进混合油中,随着油温逐渐提高,橡胶逐渐溶化在混合油中。 等橡胶完全溶解之后,张世恒拿起一把炒勺,在锅中舀起一勺红褐色的液体。感觉应该差不多了,便吩咐工匠将火灭了,然后把十匹麻布放在锅中浸泡。 三天后,在大锅中浸泡了一天,又拿出来在太阳底下爆晒了二天的麻布,从淡黄色变成了深褐色,表面像是敷上了一层细腻的筋膜。 张世恒拿起一快防雨布,手感和帆布雨衣有些相似,但明显比帆布雨衣要柔软一些。天然橡胶制品就是高级,比塑料制品的手感好多了。 防雨布研制成功,总算解决了张世恒的一桩心事。他给自己放了大假,连续几天都和雨晴腻咕在一起,时不时就造一次小孩。 这天他们早早吃过晚饭,张世恒正想拉雨晴一起春宵七度。 雨晴却一脸严肃的问道:“奴家看这些日子以来,恒哥对研制防水布之事如此上心,想必这防水布生意一定很赚钱吧?” 张世恒兴奋道:“赚钱肯定是赚钱,但肯定没有香烟生意赚钱。可制造香烟没什么技术含量,随时可能出现成百上千家仿制者。 防水布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的前置工序很多,且生产工艺很复杂。起码二十年之内外人仿制不出来。” 丘雨晴眼神一亮道:“也就是说这个防雨布,是咱们东江镇的特产品喽。” “对对对,可以这么说,全世界也只有咱们东江镇能制作防雨布。” “既然防雨布如此重要,奴家认为应该把防雨布生产,从水泥厂中剥离出来。” 张世恒心想雨晴说的有理,自己即便再信任张富贵,也不应该给他太多的权利。鸡蛋都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何况是用人。 张世恒以为雨晴提醒自己将防水布生产从水泥厂剥离出来,是她准备提拔丘家的人当防水布工厂经理。 心里虽然并不想把如此关键的位置让丘家人坐,可雨晴的面子也不好驳斥。 试探着问道:“依晴妹看这个防水布工厂经理让谁干合适?” 丘雨晴心想父亲在辽西有一万五千军户,说起来比恒哥手下的军户都多。 父亲虽说膝下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但自己的堂哥却不少。 最近父亲来信说,有意让五哥继承镇远伯爵位,这对恒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为了我儿子将来能坐稳辽东之主,不宜在增加丘家人在辽东的实力了。 “恒哥,天津市泊司,你启用了寸功未立的陈书文当总办。 天津卷烟厂经理林广生,更是临阵反戈的降人。 东江镇水泥厂经理,你又让自己的长随张富贵出任。 这些职位安排虽然都算是知人善任,可和你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难免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天津卫不在恒哥的掌控之下,优先选用能力强的人任事还算说的过去。 东江镇完全在恒哥的掌控制之中,防水布工艺又已经研发成功。 无论谁当这个防水布工厂经理,想必都能干好。为何不用一个随你起兵的老军户当经理呢。 一来用着放心,二来也能让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军户们知道,冠军侯并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 如此军户们跟着恒哥打天下,也更有心气不是。” 张世恒不得不承认,丘雨晴说的是正理。 有些时候用人不能光要看能力,忠诚和让自己的嫡系看到希望,才是优先要考虑的选项…… 东江军第一营第一火枪司指挥佥事张广泉,收到冠军侯要见他的传令后。 连回家和媳妇丁令怡商量都没顾上,快马加鞭不到两刻鈡,就赶到了冠军侯府。 张广泉跟着仆人来到客厅,看到冠军侯刚要跪下行礼。 张世恒一把拉起张广泉道:“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以后见面不许再行大礼。” 张广泉毕恭毕敬给张世恒作揖道:“下官张广泉见过大帅,不知大帅召见下官有何吩咐?” 张世恒上下审视了张广泉一番道:“广泉是本侯的老兄弟了,如今我有一项重任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只能托付给你了。” 张广泉大声道:“大帅放心,下官别的不敢说,忠心可昭日月。” “好!本侯用的就是你这一颗忠心。广泉你回家准备一下,后天出发去盖州,担任东江镇防水布厂经理。” 张广泉怎么也没想到,侯爷会任命自己当防水布厂的经理。 他觉得依着自己的能力,当指挥佥事都不够格。当防水布厂经理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大帅,下官写字都是最近几个月跟老婆学的,让我领兵打仗还勉强。 当防水布厂经理做买卖,根本是一窍不通,可别因为我耽误了大帅的生意。” 张世恒笑道:“无妨,全天下就咱们东江镇能生产防水布,无论商人买多少匹,你就按我定的价格卖,记住少一文钱不卖。明白了吗?” 张广泉一听无论买多少匹都是一口价。心想大帅就是牛逼,做生意都这么霸气。 既然不涉及经商之道,这个防水布经理的差事看来是个脑袋就能干。 大帅任命自己当这个经理,还真就是取我的忠心。”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张广泉只能应下了防水布厂经理的差事。 第091章 金州的夫人们 张广泉从帅府出来,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家中,想和夫人商量下去盖州上任的事,意外的是丁令怡居然没在家,问过仆人才知道,主母一大早就出门了。 白沙宫是金州上层女眷最喜欢来消费的场所,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谢绝男宾。 十月末的辽东已进深秋,外面北风呼啸,气温在零度附近徘徊。 得益于来自抚顺源源不断的无烟煤,白沙宫两座大火炉日夜不停的烧着。 暖风顺着夹壁墙中预留的烟道,将整个白沙池都熏得温暖如春。 丁令怡慵懒的泡在鹤舞池内,手里拿着一盏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水晶高脚杯。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盛着冰镇过的教皇国修道院葡萄酒。 丁令怡抿了一口修道院葡萄酒,一股单宁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在苦涩味道的衬托下,若有若无的葡萄味变得极其香醇。 她闭起眼睛回味这美妙的滋味,良久后拿了块碳烤牛肉干放进嘴里。 丘雨晴刚享受完大同婆姨精湛的按摩手法,回到浴池看到丁令怡稍显瘦弱的酮体,心中感慨丁令怡人生几次起伏,总算苦尽甘来。 丁令怡本是京畿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虽然没出仕,但也有举人功名。 她是正房所出,父母又恩爱,从小锦衣玉食,可以说是在蜜罐中长大的。 崇祯二年春,婆家刚给丁家下了订,没等丁令怡过门,赶上东虏肆虐京畿,将她一家四口掳到了辽东为奴。 来到辽东后的第一年冬天,爹娘就因冻饿而死,只剩下丁令怡和小弟相依为命。 为给弟弟求口吃的不被饿死,丁令怡不得不强颜欢笑,自荐枕席陪牛录的拨什库老爷睡觉。 丁令怡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母亲在她订婚后,已经将夫妻生活和谐的关键要素,房中术尽数传授于她。 拔什库老爷二十年前,还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猎户。哪里享受过博大精深的汉人房中术滋味。 很快便食髓知味的迷恋上了这个身材瘦小,但技巧能把人魂吸走的汉人女子。 丁令怡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主子伺候美了,生活算是安稳了下来。 可惜好日子还没过一年,就赶上朝廷大军收复广宁三卫。 拔什库老爷被朝廷大军杀了,按说朝廷应该把她和弟弟送回家乡。 可自始至终根本没人提过这事,反而让她和小弟给军户老爷当农奴,生活再一次跌入谷底。 命运给人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给他打开一扇门。 丁令怡听说冠军侯和镇远伯要给军户分媳妇,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可她报名时掏不出银子贿赂书办,被安排到了最后一组。 谁承想居然阴错阳差的被冠军侯亲信张广泉选上了。 作为和张世恒同生共死守过镇武堡的,一千四百三十七名兄弟之一。 辽东军户出身,和任何兵头都没有关系牵扯的张广泉,自然而然的被张世恒视为嫡系。 随着东江镇的崛起,张广泉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如今更是被任命为东江镇水泥厂经理。 丁令怡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在饿死边缘徘徊的女奴,成为了东江镇实力大佬的夫人,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之无常。 丁令怡见丘雨晴按摩回来招呼道:“雨晴,我真要好好谢谢你,我家老爷能当上水泥厂经理,多亏你在冠军侯面前替他美言。” 丘雨晴小心的下到浴池内说道:“咱俩是好姐妹,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丁令怡秒懂丘雨晴所谓互相帮助的潜台词会意道:“雨晴你不必担心,冠军侯世子肯定会是你儿子。 天津卫那个狐媚子,即便抢在你前面诞下男婴也就是个庶长子罢了,绝不会有人支持他为世子。” 丘雨晴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葡萄酒道:“哼!天津卫和金州隔着大海,侯爷不得不给怜星便宜行事的权利。 这几个月以来,我通过天津和金州之间的公文往来,发现这个怜星绝对是个厉害角色。不得不提防啊!” 丁令怡皱眉道:“陈书文,林广生,陈明里他们,只会听侯爷的话。 怜星之所以拥有权利,皆因她是侯爷的女人,侯爷要办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丘雨晴冷笑道:“我太了解侯爷了,他天生对女人心软,除非怜星背叛东江镇,否则侯爷绝不会办她。 天津和金州之间有大海阻隔,侯爷今后又会常驻金州坐镇。对于天津卫的那些大佬来说,远离权利中枢又身居高位可不是什么好事。 短时间内还不要紧,时间长了他们必然会与侯爷的关系有所疏远,到时候恐怕那些大佬会选择抱团取暖。 如果怜星诞下男孩,没有什么比立这个男孩为世子,更能安天津卫那些大佬之心了。” 丁令怡心想丘雨晴不愧是官宦世家出身,对于权利斗争的本质看得很清楚。 感叹道:“看来朝廷规定官员任期三年一换,确实很有道理。 我看不如建议侯爷,让天津卫官员和金州官员定期轮岗。” 雨晴沉思片刻大笑道:“哈哈哈!侯爷将东江镇军权收于辽东,故意让天津卫有钱无兵,想必心中早有打算。只要我能诞下麒麟儿,世子之位任何人也休想夺走。” 丁令怡附和道:“雨晴你也别想太多,冠军侯是天纵之才,断不会在选择继承人上犯糊涂。 无论何时我们老张家,都永远支持你儿子继承冠军侯爵位。” 丘雨晴笑道:“单老张家支持可不行,老丁家也必须支持我儿子继承冠军侯爵位。” 丁令怡闻言惊喜道:“啊!我弟的差事下来了?” 丘雨晴点头道:“宏文馆典书,这个职位不错吧。” 丁令怡满脸疑惑的问道:“宏文馆是什么衙门?”…… 金州城东北角,一座水泥红砖结构,贴着黄色花岗岩外墙的哥特式教堂刚刚落成。 如果不是钟楼上吊着的铜钟,和穹顶间隙镶嵌的,来自威尼斯的彩色玻璃。 这座天主教堂,肯定会被人认为是以简陋而著称的新教教堂。 来自布鲁塞尔的瓦隆人艾登·西蒙斯,从塞维利亚乘船到澳门后,原计划去西安传教,但被总督多明我临时派到了金州。 他刚来金州不久便爱上了这座新兴的城市,这里的气候像极了家乡布鲁塞尔。 夏天海风习习凉爽无比,冬天因为海洋暖流的缘故,温度也不会非常寒冷。 艾登·西蒙斯,入乡随俗的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叫艾文里。 他在日记中写到,金州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 这里有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叫水泥。它是一种极其优秀的粘合剂,就像早已失传的罗马水泥一样神奇。 即便在产地,水泥也是一种非常紧俏的物资。 大明帝国排名第一的张世恒侯爵,看在我给他带来三位优秀的瑞士钟表匠份上,特批给我一批水泥盖教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水泥加红砖,可以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盖起一座十米高的教堂。 我想如果有足够的水泥,科隆大教堂绝不会修了三百多年,还离竣工遥遥无期。 水泥的作用足以改变军事格局,它能将建设一座城堡的时间缩短十倍。 没错就是十倍,我仔细观察过,水泥经过一天时间,就能变得像石头一般坚固。这比任何粘合剂的干燥速度都快得多。 我偷偷藏了一些水泥,委托阿方索船长运回欧洲。但愿教会的精英们,能够早日逆向推导出水泥的制作工艺,这样将科隆大教堂就能快点盖好了。 半个月前张侯爵让我担任新成立的宏文馆馆长,承诺给我十五两银子的月俸。 我不在乎每月给我多少银子,但借此可以多与张侯爵见几面,比几百几千两银子可重要多了。 张侯爵派了二十名年轻人,和我学习拉丁文。我通过了解后发现,这些年轻人的出身都很好,家里至低也有个骑士爵位。 看来张世恒侯爵对宏文馆非常重视,不然不会派这么多贵族子弟来此学习。 艾文理一时没有适合的拉丁文教材,灵机一动使用了徐光启和利玛窦合作翻译的《几何原本》,作为拉丁语教材。 丁佩论他们二十名十三四岁的孩子,从前只学过四书五经。 初次学习点、线、面、圆平行线,直角三角形和钝角三角形。 如何计算多边形面积,圆周率与数字开方等一系列数学问题。 掌握起来自然有快有慢,智商不够实在学不会便被淘汰了。 学习进度一般的就留下来继续学。 丁佩论非但一点不觉得这些知识枯燥,反而学了一段时间后,自己推导出地球是圆的。 当他把这个惊人的结论告诉艾文理时,老师竟然给了他一个手抄本。并逐句翻译给他听。 丁佩论听完尼古拉·哥白尼写的《天体运行论》。 明白了地球只是宇宙中围绕太阳转的一颗行星。 夜空中的繁星是一颗颗和太阳一般的恒星。整个宇宙中如地球一般的行星犹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 丁佩论感觉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外面是个崭新的世界等待自己去探索。 他在宏文馆中跟随老师艾文里,疯狂的学习着泰西的自然科学知识。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第092章 来自西方的冒险家 丁佩论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五岁开蒙,十三岁被东虏俘获时,已经过了童生试。 因为有一定的学习基础,外加遗传自父母的高智商。 丁佩论很快在学生中脱颖而出,成为艾文理最喜爱的弟子。 用艾文理的话说,丁佩论的学习能力非常出色,那怕他是个农奴的儿子,只要有机会学习,一定能成为一个学者。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崇祯六年的春天。 丁佩论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宏文馆学习了半年,艾文理早在三个月前就改用拉丁语授课了。 随着学生们拉丁语水平逐渐提高,东江镇有外事活动时,经常抽调他们去当翻译。 崇祯六年,三月十五日。 丁佩论下课后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室,想去新开的鲁菜馆【同春楼】尝尝鲜。 迎面碰到了东江镇市泊司帮办丘泽田。 “佩论,赶紧跟我去出趟公差。” 丘泽田是冠军侯夫人丘雨晴的堂哥。而丁佩论的姐姐丁令怡,则是丘雨晴发起成立的【东江镇姐妹会】副会长。因此丁佩论和丘泽田还算熟识 “去哪儿办差阿?怎么也得让我回家取行李吧。” 丘泽田拉着丁佩论的胳膊就往宏文馆大门外走。 “去趟盖州最多住一宿,明天就回金州了,没必要带行李。” 两个人说着话出了宏文馆大门,丁佩论看到马路上停着一辆,刚刚开始给各个衙门配发的公务马车。 拉车的是两匹肩高过六尺的黑色大宛马。 马车车厢呈长方形,边角采用纯铜包边,车厢表面涂着黑漆,被工匠打磨的锃光瓦亮。 车厢左两侧都开了车窗,上面镶嵌着维也纳出产的水晶玻璃。 车身上烫金印着东江镇的纹章【交叉火铳盾牌图】。 其它车灯,车铃等配件表面都镀了金。整辆马车看起来可以用七个字形容。 高端大气上档次! 丘泽田上前一步拉开车门,伸手示意道:“佩论,请上车” 丁佩抬右脚踩住踏板,伸右手拉住门框上方的把手,一使劲上了马车。 顺势坐在外包皮革内衬弹簧的马车座椅上,这才看到对面还坐着两名泰西人。 丘泽田随后上车坐到丁佩论身边,顺手关上车门。 手掌伸向一名黑色头发,眼窝深陷,五官立体,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泰西人说道:“这位是来自托斯卡纳大公国的美第奇先生。” 接着指向一个满头黄发,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来自西班尼西亚帝国的阿方索船长,” 最后指向丁佩论说道:“这位是咱们此行的翻译丁佩论先生。” 齐亚诺·美第奇,其实是托斯卡纳大公国,费迪南二世公爵的私生子。 他虽然获得了冠以美第奇这个高贵姓氏的权利,但其实在美第奇家族是个地位尴尬的边缘人物。 齐亚诺不远万里从佛罗伦萨来到中国,就是为了发财的。 亚平宁半岛的风俗,和世界上其它地方不同,在这里一切都可以买卖。土地,人口,爵位,甚至国王。 在威尼斯共和国,热那亚共和国这些由银行家和高利贷者掌控的国家,各人权利大小,完全由其拥有的金钱多寡来衡量。 天津市泊司那次拍卖的货物运回欧洲后,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 无论是景德镇瓷器的精美,还是府绸或蜀锦的柔顺丝滑,或者可以治疗百病的东方神叶。全都成了欧洲王公贵族炫耀财富的道具。 威尼斯,热那亚,比萨,佛罗伦萨这些由银行家和大商人主导的国家更是如此。 即便是传承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牌贵族。 如果宴会桌上不摆上一套来自中国的陶瓷餐具。 女主人不穿着一件中国丝绸做的晚礼服。 宴会结束后不给每位宾客上一杯,东方神叶泡出来的神水。 这个家族就不配称为顶级贵族。 一件中国瓷盘价值二枚金杜卡特。 一阿塔比中国神叶价值十枚金杜卡特。 一匹中国丝绸价值三十枚金杜卡特。 齐亚诺表面装的不在意,其实心里一直为自己是私生子而自卑。他看中国商品如此值钱,心中萌生了去中国发财的想法。 齐亚诺通过在耶稣会当主教的舅舅,了解到中国负责海外贸易的官员是张世恒侯爵。 他来中国前对父亲费迪南二世说道:“既然祖先可以从比萨共和国管理委员会手中,买下整个比萨共和国的土地,将其并入托斯卡纳大公国的版图。 儿子想去中国说服第一侯爵张世恒。让他效仿西班牙黄金船队,建立一条欧洲至东亚的定期船队。 这只船队将会把中国的丝绸,神奇树叶,瓷器等特产,源源不断的运到佛罗伦萨。 到时候成千上万的杜卡特,一定会将公国的银库堆满。 凭借这笔源源不断的海量财富,父亲可以用金钱统一亚平宁半岛,甚至恢复罗马帝国的荣光。 费迪南二世虽然觉得儿子计划的成功几率极其渺茫,但听齐亚诺说只要一万金杜卡特的启动资金。 心想一万金杜卡特还不算太多,少买几件艺术品就能省出来。 心中犹豫了很久,最终看在齐亚诺死去母亲的份上,资助了儿子一万金杜卡特的启动资金。 齐亚诺拿这笔钱招募了五十名经验丰富的造船匠。 购买了几十套他以为中国没有的造船工具。 通过耶稣会的关系,在塞尔维亚搭乘西班尼西亚帝国的海妖号大帆船,来到了距离家乡万里之外的金州。 齐亚诺虽然不太会说汉语,但先生这个后缀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他心想丁佩论这个长相俊美,皮肤远比一般中国人白皙的年轻人,没有职务,也没有爵位。 可侯爵夫人的哥哥亲自为他开车门,并且对他的态度很亲热,说明这两个人一定很熟悉,想必他也是个大贵族子弟。 这时丁佩论用熟练的拉丁语说道:齐亚诺先生,阿方索船长,欢迎两位来到东江镇。” 齐亚诺听丁佩论的拉丁语居然如此熟练。 心中颇为惊讶的恭维道:“丁先生的拉丁语说得可真好,” “我在和艾登·西蒙斯传教士,学习几何原理等自然科学知识。” 齐亚诺挑起大拇指道:“丁先生您肯定是个聪明人,几何原理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丁佩论毕竟才十五岁,听到别人恭维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美滋滋的感觉。 客气道:“齐亚诺先生因何事去盖州?” 齐亚诺笑道:“我在码头上,看到很多船壳上都涂了一层深褐色的涂料。 问过水手后才知道,这种叫煤焦油的东西,涂在船外壳上可以防止藤壶寄生, 我听说生产煤焦油的工厂在盖州,就想去实地参观一下。” 丁佩论心里有些诧异,为何市泊司会同意齐亚诺去防水布厂参观。 提炼煤焦油的过程应该保密才对,为何要允许外国人参观呢? 他用汉语重复了一遍齐亚诺的话,翻译给丘泽田听。 丘泽田伸手向上指了指,示意丁佩论这是冠军侯的决定。 丁佩论自然不敢质疑冠军侯的决定,双方开始聊起了金州的天气。 马车很快驶出金州市区,上了金沈公路。 齐亚诺本来就对马车一路行驶都非常安静倍感好奇。 看到一眼往不到头的水泥公路后,惊讶的张开大嘴瞪大双眼。 半天才控制住激动的情绪问道:“从金州到盖州有多远?” 丁佩论换算了一长度单位后说道:“大约六十里格。” 齐亚诺惊讶道:“这么远的距离,得用多少阿塔比的水泥浇筑路面?” 丁佩论心算后说道:“修一里格水泥路,大约需要四万一千阿塔比的水泥。” 齐亚诺赞叹道:“张侯爵太有钱了,修这样一条公路,光买水泥就要二十万杜卡特,在欧洲恐怕教皇都修不起。” 丁佩论笑道:“这条路的终点不是盖州而是沈阳,总长度为一百二十里格。听说今年秋天还要从沈阳修到锦州,还要增加六十里格的长度。” 齐亚诺嘴里嘟囔着:“太有钱了,实在太有钱了。” 心里没来中国之前,自己做梦也无法想象,人怎么会这么有钱。修一条路光买水泥就要花六十万金杜卡特。 齐亚诺很快又路边飞速而过的树木吓到了。 他惊讶的问道:“丁佩论先生,我现在感觉马车的速度非常非常的快,请问从金州到盖州这六十里格的路程,马车要行驶多久?” 丁佩论透过车窗瞄了眼太阳的位置道:“现在的时间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半,到盖州估计要晚上八点。” “八个半小时后就能到盖州?六十里格的路程,八个半小时就能赶到?这马车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居然比骑马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齐亚诺惊讶道。 “因为路面平坦,马儿得以全速疾驰,马车的速度确实和骑马的速度差不多。 另外我们东江镇马车的车轴和车轮之间靠轴承连接,而不是轮瓦。 轴承的摩擦系数只有轮瓦的五分之一,马只需要原先五分之一的力量就能拉动马车向前奔跑。” 第093章 齐亚诺的建议 齐亚诺问道:轴承(汉语发音)是什么东西?” 丁佩论这才意识到拉丁语中没有轴承这个单词。 他从挎包中掏出笔记本,翻到自己手绘的轴承草图那页。 指给齐亚诺说道:“轴承就是这样一个装置。 轴承中间的方孔和车轴相连,外圈的圆形凹槽内围着一圈钢珠,外面箍着一圈铁制轮瓦。 马匹拉着车厢前进的力量,由这圈钢珠传递到车轮上。” 齐亚诺不太懂机械,只是夸赞了几句轴承设计的很巧妙。 阿方索突然插话道:“丁先生,请问如何做出大小一致的钢珠?” 丁佩论没意识到蒸汽车床是大国重器。 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车床车出来的。” “车床是什么?”阿方索追问道。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丁佩论的知识盲区,他只是听老师讲过车床的工作原理,自己根本没见过车床。 他只好就自己知道的一点皮毛解释道:“车床是利用轮轴旋转进行机加工的机械。 钢珠是靠车刀旋转削出来的,车床还可以进行扩孔钻、车丝锥等相应的机加工。” 阿方索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丁佩论,心想车床连钢珠都车得动,车铸铁炮膛自然也毫无问题,车枪管更是小菜一碟。 张世恒侯爵都用车床来车钢珠了,说明东江镇有极其强大的军火生产能力。 东江镇和大明其它地方完全不一样,这里一切都欣欣向荣,奇思妙想的新科技层出不穷,根本不像一个古老帝国的边境侯爵领。 阿方索试探着问道:“比钢珠硬度还要高的车刀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丁佩论终于意识到阿方索船长问得问题涉及技术机密。 摇摇头道:“我只是个学生,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阿方索给齐亚诺使了个眼色,齐亚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问道:“听说东江镇是为了抵御鞑靼人对大明帝国的侵扰,而设立的边境侯爵领。不知道现在鞑靼人还会侵扰大明领土吗? 丁佩论笑道:“一年前女真人部落的头领爱新觉罗·皇太极,已经向大明崇祯皇帝投降了。 他接受了崇祯皇帝的册封,现在是大明帝国建州王国的国王。” 齐亚诺闻言秒懂了张世恒侯爵目前的处境。 既然帝国边境的野蛮人部落被打服了,那么张世恒这个边境侯爵,自然成了帝国皇帝的眼中刺。 怪不得张世恒会大力发展军工,原来侯爵大人的地位并不稳固。 齐亚诺看到路边有大片土地撂了荒,只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进行了春耕。心想原来东江镇最缺的是人口。 张世恒侯爵有花不完的金钱,有极其强大的军工生产能力,有大量闲置的土地,偏偏没有足够的人手。 或许运一些黑奴来东江镇贩卖是个不错的生意…… 齐亚诺参观完防水布工厂回到金州后,立即获得了张世恒的接见。 张世恒用拉丁语问道:“齐亚诺王子,通过这几天对东江镇的考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齐亚诺明白侯爵在考较自己。 打起精神道:“侯爵阁下的领地,工业能力很强,我估计有能力在几个月之内,打造出足够武装十万人的枪支弹药与火炮。 我听丁佩论先生说,东江镇有一万二千名骑士,而泰西第一强国法兰克只有六千名骑士。从这一点来说,东江镇的军事能力非常强大。 我认为在远东,侯爵阁下的军队是最强大的。包括大明皇帝陛下的禁卫军,也不可能是东江军的对手。” 张世恒瞪着齐亚诺说道:“王子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张家已经效忠帝国超过二百年,我绝不会率先破坏家族的传统。” 齐亚诺笑道:“侯爵阁下一定认为,我们欧洲人对大明帝国的内部情况缺乏了解。 事实并非如此,我知道曾经有一队六十人的小股倭寇,从浙江绍兴登陆。 击败了大明数千人的军队,纵横大明内陆一百二十里格,一直打到明国副首都南京城下,并且最终满载而归。” 张世恒闻言立马反驳道:“大明帝国嘉靖皇帝在位初期,确实因为承平日久导致武备松懈,王子殿下刚才说的事确实发生过。 但同样是和倭寇战斗,我大明将领戚继光,曾经率领二千名士兵全歼二千名倭寇,自身只死伤十六人。” 齐亚诺笑道:“戚将军练的军队确实厉害,但我听说戚将军死后,他练的那只军队,因为要求朝廷补发拖欠的军饷,被大明官员骗到校场全部杀掉了。 明朝的文官看不起武将,明朝士兵的待遇只有欧洲士兵的三分之一,并且还经常被拖欠。 从这方面来说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并没有表面看得那么强大。 西班尼西亚帝国驻菲律宾总督桑得,曾经写过一个详细可行的征服大明帝国计划,并且上报给了西班尼西亚国王费力二世。 要不是因为西班尼西亚无敌舰队,败给了英格兰舰队,这个计划就实施了。” 张世恒第一次听说西班牙居然还有征服大明的计划。 他询问了齐亚诺一些细节后发现,西班牙人的计划即便不能征服大明,起码也会把大明东南沿海打成稀巴烂。 失去了东南沿海的税收,大明王朝肯定会受到重创。 并且大明王朝的海军不行,即便陆战取得几场胜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赶走西班牙人。 战争打到最后很可能是大明王朝财政崩溃,被迫和西班牙签订一个苛刻的和平条约。 张世恒越想越好后怕,要不是天佑大明,英格兰舰队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 中国第一个丧权辱国条约弄不好提前二百五十年就得签订。 张世恒笑道:“齐亚诺王子来东江镇之后,还会觉得欧洲国家有实力征服大明吗?” 齐亚诺摇摇头道:“这个星球没有那个国家能在军事上消灭东江镇,但目前人口不足是东江镇的瓶颈,如果提高一倍人口,我相信侯爵领有实力建立一个新的王国。” 张世恒问道:“齐亚诺王子,你这个人口提高一倍的论断,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我在去盖州的路上,看到三分之二的土地没有进行春耕,由此判断出东江镇人口不足。 张世恒大笑道:“不得不说王子殿下的观察能力很细致,可事实也并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今天正好赶上往田里移植红薯苗,王子殿下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丘雨晴去年春天刚到金州,就开始在地里试种红薯。 结果秋收时产量惨不忍睹,在贵州动辄亩产七八石的红薯,辽东的亩产还不足两石。 家乡的红薯普遍有小儿胳膊膊粗细,金州红薯最大的才和大拇指仿佛,小的还没有小拇指粗。 即便是再外行的庄稼汉也明白,这种情形肯定是红薯在地里生长时间不足造成的。 可金州春天的气温,比贵州要低好几度。金州耕地要到三月初才化冻,红薯育好苗是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比贵州整整晚了一个月。 丘雨晴原本以为种植时间少一个月,红薯亩产最多少个一两成,没想到会这么惨。 在她和张世恒事先制定的开发辽东计划中,红薯淀粉是生产饲料的主材之一。 而且红薯淀粉也是佃户的主食,毕竟佃户吃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干活。 如今地里红薯大规模歉收,也就勉强够佃户们糊口,原本要开展的畜牧业,也只能缩减了一大半规模。 就在丘雨晴已经打算放弃在辽东种植红薯时,张世恒设计出了育苗暖房。 育苗暖房建筑很简单,红砖砌成的围墙上面,覆盖上一层薄的几乎透明的防雨布就算完事。 另外在暖房四角立上采暖炉,一天十二个时辰烧着,反正来自抚顺的煤有的是。 育苗暖房内的温度始终温暖如春,二月初二种下去的红薯种子,三月中旬就可以移植到地里了。 张世恒和齐亚诺乘马车来到东江镇,金州卫,南关千户所,右百户所时。红薯苗已经移植到了地里。 丘雨晴指着地里看起来颇为稀疏的红薯苗说道:“红薯的藤蔓蔓延的很快,一株红薯苗的根能覆盖很大一片地方,而红薯就是红薯苗储存养分的块根。” 张世恒问道:“晴妹估计提前育苗后红薯产量能有多少?” 丘雨晴挺着稍稍隆起的肚子笑道:“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可不敢打包票了。保守的说亩产肯定在三石以上。” 齐亚诺快步来到田边,就近观察了半天红薯苗。 回来后兴奋的说道:“这种哥伦布献给伊莎贝拉女王的神奇作物,产量非常高。 在我的家乡亚平宁半岛有个说法,红薯苗早种下地一天,秋收时便能多收获一成。 事实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确实西西里岛的红薯产量,要比佛罗伦萨高三成。 原因就是西西里岛的红薯苗,比佛罗伦萨的红薯苗早种下地七天。 侯爵阁下,东江镇秋天红薯肯定会大丰收,到时候红薯绝对会多的吃不完。 我建议引进帕尔马出产的黑白花奶牛,就用红薯作为主要饲料。” 张世恒本来就打算用红薯作为饲料开展养殖业,听齐亚诺一说发现自己确实忘了养殖奶牛。 牛奶可是好东西,营养丰富不说还含有大量的维生素d。 维生素d是促进钙制吸收的重要营养物质,人类自身无法合成,只能靠紫外线照射皮肤生成,但转换效率低下。 有了牛奶补充维生素d,东江镇今后的小孩平均身高起码能提高十公分。” 第094章 噩耗 齐亚诺带着一名威尼斯造船匠和翻译丁佩论,坐了一昼夜马车来到沈阳。 齐亚诺此行的目的是去长白山寻找橡木。如果没找到橡树,也要挑出一种能够替代橡树的木材造船。 面对询问他们一行人来沈阳做什么的八旗兵,丁佩论从容的掏出一个黄铜信筒递了过去。 “本官是东江镇宏文馆典书丁佩论,这是冠军侯写给建州郡王的亲笔信,请代为转交给建州郡王。” 八旗兵不敢怠慢,赶忙把信筒转呈给镇守沈阳南城门的牛录额真。 牛录额真看到信筒火漆封印上,盖着交叉双枪盾牌图。明白丁佩论一行人九成九是冠军侯的人。 立即骑马来到郡王府,上报给领侍卫大臣费舍古…… 成功与大明议和,特别是和东江镇开展煤炭换粮食的贸易之后。 没有军事压力与民生压力的皇太极,体型比去年肥了一圈。 他点燃蜡烛烤化火漆,打开黄铜信筒抽出信纸。 信纸上仅有几行字,皇太极自动略过前面的问候部分。 看到冠军侯只是让自己派向导和护卫,带领一个叫齐亚诺的番邦王子,去长白山寻找适合造船的树木。 长出一口气道:“费舍古,带齐亚诺王子,丁佩论典书,长春宫觐见。” 齐亚诺和丁佩论进殿后。 皇太极让两人免礼后问道:“齐亚诺王子,从你的国家坐船来辽东要多久?” 齐亚诺回答后,丁佩论翻译道:“海妖号崇祯五年十月五号从塞尔维亚港出发,抵达金州港的时间是崇祯六年二月二十七号。” 皇太极动容道:“从泰西到辽东要在大海中航行四个多月,这个世界当真不小。” 丁佩论接话道:“从塞尔维亚港到金州港的距离超过二万里。泰西人来一次中国确实不容易。” 皇太极问道:“王子殿下乘坐的海妖号有多少料?” 齐亚诺和丁佩论就两国不同的度量衡讨论了一会后。 丁佩论说道:“回禀郡王,海妖号的排水量大约为三千料。” 皇太极心想泰西人的造船技术果然高超,一条船就等于一百条槽船的载货量。 张世恒既然派这个泰西人去长白山寻找造船的木头,想必是要请他造大船。 看来运河钞关世家联合起来不上缴朝廷关税的传闻是真的,张世恒此举肯定是想用海运取代槽运了。 如此看来大明内部矛盾重重,玉湖侯海上舰队成型之时,就是大明内战爆发之日。我建州八旗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皇太极接下来又问了一些,诸如生丝在泰西卖多少银子一担,泰西士兵每月军饷几何等问题。 就在皇太极打算留齐亚诺和丁佩论用午餐边吃边聊时。 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走进长春宫,和费舍古耳语了几句。 费舍古闻言脸色立变,快步走到皇太极身边,在其耳边轻声道:“镇远伯薨了。” 皇太极冲齐亚诺和丁佩论说道:“两位且去礼宾馆稍作休息,向导和护卫明日一早便可准备好。” 丁佩论和齐亚诺见建州郡王有事,识趣的告辞离开了长春宫。 皇太极待两人离开后,立马吩咐费舍古,召集在沈阳的所有八旗权贵议事。” 皇太极见人都到齐了之后开口道:“本王刚刚收到消息,大明镇远伯丘禾嘉前天斃了,大家都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吧。” 众人听到丘禾嘉死了的消息后,长春宫顿时变成了菜市场。 皇太极轻咳一声后皱眉道:“范长史先说说你的意见。” 范文程高声道:“镇远伯突然去世,对于咱们建州女真来说是个大麻烦,弄不好会受池鱼之灾。” 正红旗主代善道:“范长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快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吧?” 范文程接着说道:“冠军侯迎娶镇东伯独女之后,早已将辽西视为囊中之物。如今镇东伯一死,必然会兵发辽西以图彻底掌控之。 且不说丘家由谁来继承镇东伯之位,就辽西目前的情况来说,手握兵权的将领还有孔有德,吴襄等人。 他们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冠军侯统治?还是会选择借助朝廷势力与冠军侯分庭抗礼,目前都不好说。 冠军侯欲统治辽西,必然要打通辽东和辽西之间的交通线, 而我们建州女真的地盘横在辽东辽西之间。冠军侯很可能会先向咱们发起进攻。” “阿!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位勋贵说道。 “冠军侯领一千兵,咱们起全族之兵都打不过,我认为应该尽量避免和东江镇开战。” “是啊!是啊!如今冠军侯坐拥一万二千名军户,咱们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代善说道。 “按你们的意思,一旦东江镇向我们发起进攻,我建州女真就得不战而逃呗?”正白旗主阿齐格愤然道。 “对啊!建州每一寸土地都是老汗率领八旗勇士打下来的。 我们这些后辈不打一仗,就将祖先拼命打下来的疆土拱手让给冠军侯。 无论如何也对不起祖宗的荣光啊!”镶白旗主多泽吼道。 打个屁啊打!东江如今有一万二千军户。 冠军侯带一千人我们都打不过,带一万大军能灭咱们全族。 我看不如把耀州,海州,辽阳,鞍山,西平堡等十一座城堡,都割让给冠军侯献地免灾。”代善说道。 “大贝勒说的是老成谋国之言,献地之后辽东和辽西就能连在一起,冠军侯便没有打咱们建州卫的借口了。”范文程附议道。 “呵呵,不战割地简直是丢人到姥姥家了!干脆把咱们建州女真的地盘都献给冠军侯,大家都去给冠军侯当奴才得了。”阿齐格讽刺道。 “要打你们两白旗去打,我们两红旗反正不与东江镇打仗。”代善赌气道。 皇太极心里赞同代善的提议,可转念一想不战割地确实太怂了。这么做会严重打击女真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 要真这么做还不如干脆全族投降冠军侯,随他处置呢。 皇太极下定决心后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八旗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范长史,你马上出发去金州。和冠军侯说本王想和他在盖州见面…… 金州,东江镇参谋部会议室。 张世恒坐在主位,看着围着长条桌坐着的手下说道:“我岳父前天去世了,如今辽西群龙无首。 为避免建州女真,蒙古诸部趁机进攻辽西,本侯决定亲率一万大军援助辽西,为丘泽田继承镇远伯爵位保驾护航。诸位对此次行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东江镇大总管丘雨晴立即说道:“此时正值青黄不接的季节,库中存粮只够支撑大军外出作战半年。请侯爷批准后勤司购买三十万石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张世恒命令书办记下丘雨晴的提议。继续说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张广泉站起来说道:“夫人刚才说到粮草问题,让我想起金州到锦州这一路上,只有金州到本溪堡这一段是水泥路。 接下来从本溪堡到锦州之间都是崎岖不平的土路。依我的经验看马车至少要减掉一半载重,才能顺利通过。” 张世恒笑道:“张佥事的提议非常好,雨晴你记下,到时候让后勤司的人多加注意。” “是,侯爷。”丘雨晴应道。 张世恒接着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宋成发灵机一动道:“我东江镇大军抵达辽西之后,从海州到西宁堡的后勤线,都在建州女真的地盘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为防止建州女真截断我军的补给线。我建议将建州女真赶出辽东 这样既能扩充东江镇的地盘,也免除了后顾之忧。” 张富贵反驳道:“建州八旗虽然被咱们打残了,但现在还能凑出四万大军。 咱们东江镇战胜他们自然毫无问题,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咱们肯定也会有不小的损失。 我看应该派人去向东虏下最后通牒,责令其其割让沈阳以南的土地給东江镇,如若不然就勿谓言之不预也。毕竟先礼后兵才是王道。” 丘雨晴附和道:“我觉得张经理的建议不错,就说向皇太极借沈阳以南的土地,到时候会还给他们一块面积更大的土地。” 张世恒想了想后说道:“丘世子,你现在去准备一份本侯向建州郡王借地的条陈,明日一早出发去沈阳面陈给皇太极。 你告诉皇太极,崇祯六年三月二十日之后出现在沈阳以南的女真人,东江军一律杀无赦。” 丘泽田心想冠军侯让我执这么危险的任务,看来是真想扶植我继承镇远伯的爵位。 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继承爵位我也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丘泽田大声道:“侯爷放心,就算皇太极恼羞成怒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坠东江镇半点威风。” 张世恒大笑道:“哈哈哈哈!说的好,有志气!泽田你放心吧,东虏胆敢动你一根汗毛,本侯必灭其族,毁其宗庙。让其亡族灭种。” 第095章 杨嗣昌的计划上 丘泽田将毛笔放在笔山上,轻轻吹了吹写满蝇头小楷的宣纸,推开和田玉镇纸,将条陈拿起来逐字逐句的检查了三遍。 整篇文章写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丘泽田自己看都觉得一股霸气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他满意的点点头,突然听到窗外鸟鸣叽叽喳喳的响起,丘泽田推开窗户,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赶忙吩咐侍女给他洗面梳头更衣,饭都顾不上吃骑马向帅府疾驰而去。 丘泽田作为冠军侯府的常客,出入侯府自然无需通报。 他照例和门子张十三打过招呼,刚要抬腿进门。 “丘公子,请随小的来。” 丘泽田也没多想,就跟着张十三来到书房。进门看到丘雨晴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 “晴妹,侯爷呢?” “侯爷在演武场练刀,五哥把条陈给我看看。” 丘泽田得意的将精心誊抄在娟布上的条陈递给丘雨晴。 丘雨晴接过条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狠狠瞪了丘泽田一眼后,抄起桌上的黄铜打火机,打着火将条陈点燃。 丘泽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着着火的绢布,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捡起来后发现只剩下一小半。 丘泽田满脸通红强压怒气冲丘雨晴说道:“晴妹你觉得我写的不好可以提,干嘛把它烧了?我写的就这么不堪吗?” 丘雨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淡淡的说道:“五哥你写得很好,小妹觉得非常威武霸气。” 丘泽田瞪圆了眼睛道:“那你为何还把它烧了?” “因为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后见不到他五舅。” “晴妹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丘雨晴乜了丘泽田一眼。 “五哥你别看皇太极对我夫君温顺的像绵羊一般。 他可是西征赶走林丹汗,南下围攻京师,再对阵我夫君之前,未曾一败的一代雄主。 你这篇写得跟讨贼檄文一般的条陈递上去,皇太极为了维护面子也非杀你不可。” 丘泽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条陈写的太嚣张了。 红着脸辩解道:“可昨天侯爷连勿谓言之不预也的话都说了,我想着条陈也要写的言辞激烈一些才好。” 丘雨晴怒其不争的看着丘泽田。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五哥!侯爷就是打着,皇太极看完条陈一怒之下杀了你的打算! 这样东江军就可以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将东虏连根拔起了。” 丘泽田闻言额头冷汗立布。虽然书房内温暖如春,但他却感觉周身一片冰凉。 “可,可妹夫,妹夫为何要让我去执行这送死的任务?” 丘雨晴冷笑一声道:“哼!因为侯爷不想让外戚有太大的势力。 五哥是丘家的千里驹,在泽字辈兄弟中,无论胆识还是办事能力都是佼佼者。不然父亲也不会推荐五哥来东江镇入仕。可我夫君想要一个平庸且容易掌控的镇东伯!” 丘泽田嘴唇哆嗦的说道:“晴,晴妹,如,如今我该怎么办?” 丘雨晴掏出准备好的条陈递给丘雨晴田。 “五哥把这个条陈交给皇太极,他看了之后既能明白侯爷的意思,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丘泽田拿起条陈看了一遍,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比自己写得要委婉一百倍。 丘泽田黯然道:“多谢晴妹提醒,此事过后我想回贵州老家。这镇远伯不当也罢。” 丘雨晴看着丘泽田的眼睛道:天津哪位生了个男孩,还请五哥为世子保驾护航。”…… 张世恒一眼就认出条陈是晴妹的字迹。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丘雨晴,没有继续看条陈上的内容。 转头对丘泽田道:“条陈写得很好!你回府收拾下行李就出发吧。” “是,侯爷。”丘泽田回应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世恒心里纵有千般话语,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毕竟他借皇太极之手杀丘泽田的意图太明显。再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夫人,五哥不是久居人下的性格,我不想让他继承镇远伯的爵位。” 丘雨晴赌气道:“侯爷对五哥不满意,就要他去送死吗?” “夫人多虑了,有东江镇做后盾,皇太极绝不敢动五哥一根毫毛。” 丘雨晴不想继续这个无法验证的话题。 “恒哥,天津解来的银子为何一次比一次少?再这样下去东江镇可就入不敷出了。” 张世恒解释道:“卷烟工艺没多少技术含量,现在市面上的香烟品牌不下百种。 卷烟的批发价格从三十文一包降到了七文。 如今一包烟只赚一文钱,天津卷烟厂的利润,也从去年最高时的三十万两每月,降到了没月不到三万两。” 丘雨晴冷笑道:“这些都是卷烟厂经理林广生的一面之词,我已经派人去天津查账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具体原因就会水落石出。” 张世恒已经将查账权下放给了丘雨晴负责的后勤司。 他虽然明知道丘雨晴派人去天津查账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也只能默认。 丘雨晴继续问道:天津市泊司去年秋拍的成交额是二千五百八十万两,收取拍卖手续费一百二十九万两。 而今年春拍成交额才四百七十万两,手续费收入仅仅为二十七万五千两,连去年秋拍的零头都不到,这相差的未免太多了吧?” 张世恒心知晴妹是嫉妒怜星先她一步诞下男孩,从而迁怒了自己在天津的所有属下。 可自己一统全球的野心,说了晴妹也无法理解。 只能耐心解释道:“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封锁了大员海峡,导致大员岛以南的海商无法来天津港。 今年只有日本,朝鲜,琉球的海商参加了春季拍卖,财大气粗的泰西海商没来,能有四百七万的成交额就不错了。” 丘雨晴闻言急道:“奴家听过郑芝龙的大名,据说他手下有战船三千条。他为何封锁大员海峡?咱们不能找人从中谁和吗?” 张世恒冷笑道:“呵呵!郑芝龙学咱们在月港也搞起了拍卖会。 每年来大明的海商就这么多,如果在天津港采购了货物,就不会去月港,反之亦然。 我和郑芝龙是绝对的竞争关系,天津市泊司和月港市泊司只能留一个,绝不可能共存。” 丘雨晴闻言忧心忡忡的说道:“现在天津那边收入锐减,辽东这边还处于投入阶段。这眼看辽西又成了东江镇的势力范围。 新领地怎么着也得投银子安抚人心,这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银子,朝廷又停了辽饷。 如今东江镇进项少,支出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个大管家要当不下去了啊!” 张世恒笑道:晴妹放心,为夫已经委托齐亚诺王子去寻找适合造船的木材了。 东江镇的军工技术远超郑氏,等咱们的战船造好,凭借船坚炮利,击败郑氏绝无问题。 到时候东江镇一统大明海疆,一年赚数千万两银子都轻而易举。” 丘雨晴赌气道:“大库的银子,可支撑不到战船下水的日子。” “晴妹放心,很快就会又大笔银子进账。”…… 山海关总兵府。 练兵总兵吴襄,宁远副将吴三桂,援辽副将孔有德,山海关总兵宋伟,新任蓟镇总督杨嗣昌,就镇远伯去世之后的辽西局势,开起了闭门会议。 杨嗣昌从怀里掏出一摞庄票甩在桌上。 吴襄等人喵了一眼,发现都是一千两面额的大额庄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厚的一摞起码有十几万两银子。对于停了辽饷之后靠种粮为生的众将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银钱了。 杨嗣昌扫了一眼众将那贪婪的目光。 微笑道:“只要大家一致拥护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孔有德红着脸兴奋道:“啊!只是推举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就能分这么银子?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吴三桂冷笑道:“呵呵,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冠军侯夫人可是丘老爵爷的独生女,冠军侯不可能对镇远伯爵位继承一事袖手旁观。 他要是也想让丘泽丰继承镇东伯爵位,那自然是绝大欢喜。 可他要是另又人选怎么办?你们谁敢不听冠军侯的意见?” 宋伟皱眉道:“辽西和辽东之间,相隔几百里建州女真的地盘。 冠军侯还能亲率大军来辽西不成?没有军队傍身的冠军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呵呵!那冠军侯要是带兵来辽西呢?”吴三桂盯着宋伟的眼睛道。 “不可能,没有一个合格统帅敢让后勤补给线从他人的地盘上经过。 冠军侯是帅才中的帅才,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冠军侯可以先出兵赶走东虏,打通后勤补给线再率军来辽西。”杨嗣昌说道。 “啊!”众人齐声高呼。 杨嗣昌不紧不慢的说道:“以我对冠军侯的了解。第一,他绝对会率军来辽西,决定镇远伯由谁来继承。 第二,他在来辽西之前,肯定会先将东虏赶走,以确保后勤补给线的绝对安全。” 吴三桂满脸狐疑的看着杨嗣昌道:“依杨大人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做?” 第096章 杨嗣昌的计划下 杨嗣昌环顾众人一圈道:“自东虏接受朝廷册封以来,诸位在辽西屯田养兵,虽无封建之名,却又封建之实。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潇洒自在。 冠军侯鹰视狼顾,杀伐果断,一但他兵临辽西,能容忍诸位这些游离于其嫡系之外的兵头存在吗? 即便诸位卑躬屈膝向冠军侯摇尾乞怜,将辽西的土地军户佃农通通上缴冠军侯,他或许会赏诸位一个虚职。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诸位现在都是起居八座,一言九鼎的大丈夫!大英雄!扪心自问还能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吗?” “啪!” 吴三桂将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吼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张世恒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二千兵,咱们联合起来兵力远胜于他,何必对他伏低做小。” 杨嗣昌挑起大拇指道:“吴将军果然英雄了得!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尔。 诸位只要能和张世恒对着干,军饷粮草,武器,盔甲我们都包了。” 吴襄疑惑的看着杨嗣昌问道:“杨大人不是代表圣上来见我们的吗?” 杨嗣昌嘴角微扬道:“陛下现在无兵,无银,无粮,圣旨出了京畿和废纸无异。”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 “圣旨本官这里就有,诸位要看吗?” 孔有德不屑道:“圣上又不给我们发粮饷,他的话我就当放屁。杨先生究竟是代表谁来和我们谈判的? 我们几家加起来有二万名打老了仗的精兵,一年粮饷起码要八十万两银子。你们养的起吗?” “哈哈哈哈!我们【士绅自治联盟】不求诸位消灭东江镇,只要你们能和冠军侯形成战略相峙的局面,每年八十万两白银绝不会有半分漂没。” “杨先生,【士绅自治联盟】是个什么组织?主要成员是什么人?”吴三桂问道。 杨嗣昌笑道:“冠军侯蛊惑圣上横征暴敛,导致各地物价飞涨,大明商品流通中断。 在复社士子奔走串联之下,各地士绅共同发起成立了,旨在反抗朝廷提高关税的【士绅自治联盟】。 凡拥有三百亩以上土地,且族人中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家族,皆可加入【士绅自治联盟】。 现在隶属于【士绅自治联盟】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四十万。” 吴三桂问道:“那我们可以加入【士绅自治联盟】吗?” 杨嗣昌笑道:“诸位想加入,我们自己求之不得!大家加入【士绅自治联盟】后,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保证十天之内送到。” 吴三桂等人和杨嗣昌一拍即合,纷纷在加入【士绅自治联盟】的契约上签名并按下了手印。 大家一起干了这件足以构成谋逆之罪的勾当后,顿时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 吴襄感叹道:“联盟可真是个好东西,大家彼此没有上下级关系,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团结在一起。 没加入联盟之前,我对将要和冠军侯作战心中充满了恐惧。 现在一想到身后有千千万万人和我站在一起,瞬间就充满了勇气。” 杨嗣昌笑道:“哈哈哈!吴总兵说得太对了! 我心中一直在感激上天,能降下冠军侯这样一个战神般的敌人。 大家都是因为面对冠军侯咄咄逼人的威胁,才团结在一起的。只要大家众志成城,冠军侯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诸位抓紧时间备战吧,我还要去趟沈阳。” “杨先生去沈阳做什么?”吴三桂问道。 “去游说皇太极,争取把建州女真也拉入【士绅自治联盟】。” “为何让东虏加入【士绅自治联盟】?建州女真野蛮成性,且桀骜不驯,恐怕难以约束吧?”吴三桂说道。 杨嗣昌笑道:“冠军侯虽然是敌人,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是大明最强武将。 我们必须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战胜他。”…… 沈阳城,建州郡王府。 皇太极竭力忍住杀了丘泽田祭旗想法,挥手让护卫将其带了下去。 他将丘泽田递交的最后通牒扔给代善。 怒吼道:“二哥你看看东江镇递交的文书,张世恒简直欺人太甚!” 代善看了这封言辞客气,但要求极其苛刻的文书之后。 叹气道:“老八,当初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将沈阳以南的土地都割让给东江镇。 如今冠军侯只是让咱们限定期限割地而已,并没提其它过分要求。” 多择伸手从代善手中拿过文书,只看了几眼便将文书扔在地上吼道:“大汗,二哥,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忍不下这口气。 我要带着旗下勇士守卫女真人的土地,张世恒想见到沈阳城,除非我们正白旗的勇士全部战死。” 代善急道:老十五,你这是白白让旗下勇士去送死,与冠军侯为敌等待咱们的就是亡族灭种!” 大殿中女真贵族吵成一团,有主张退让的,有主张和冠军侯决一死战的。 皇太极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众人,心中对是战是和犹豫不决。 突然,费舍古跑进大殿,在他耳边轻生道:“大明蓟镇总督杨嗣昌求见大王。” 皇太极闻言眼神一亮,心想杨嗣昌一直视张世恒为死敌。我倒要看看他为了拉拢我与冠军侯作战,能开出什么条件。 杨嗣昌进殿后,不卑不亢的给众人抱拳行礼道:“大汗吉祥,各位旗主,贝勒爷吉祥。” 皇太极高声道:“不知杨先生来建州所为何事?” 杨嗣昌肃然道:“冠军侯张世恒的封地本在辽西。东江镇最开始的领地金州卫,都是大汗赠送给他的。 张世恒在金州卫站稳脚跟之后不思感恩,反而得陇望蜀向大汗讨要盖州以南的土地。 大汗为免二军交战导致生灵涂炭,再次满足了张世恒的要亲。 但凡事不可过三,如今张世再次要大汗割让沈阳以南的土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世恒此贼贪得无厌言而无信,得到沈阳以南的土地就会善罢甘休了吗? 不!他不会!他还会继续蚕食建州卫的土地。不把建州女真吞的骨头都不剩,张世恒绝不会罢休。” 殿上众人包括皇太极,全部听得冷汗打湿了衣衫。 皇太极站起来大声道:“既然张世恒不给我们建州女真留活路!那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传令八旗所有十四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旗丁在沈阳集结,本汗要与冠军侯决一死战。” 杨嗣昌插话道:“大汗,旗下勇士集结后,先不急于与张世恒决战。” 皇太极盯着杨嗣昌冷冷的说道:“本汗行事还需听杨先生的号令吗?” 杨嗣昌摆手道:“不敢,不敢。我那敢给大汗下命令。不过我可以给大汗派来二万援军,打起仗来本方的士兵肯定越多越好不是。” 皇太极满脸疑惑的问道:“杨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从哪给本汗派二万援兵?” 杨嗣昌扬起嘴角道:“练兵总兵吴襄六千关宁骑兵。 山海关总兵宋伟部四千车营。 宁远副将吴三桂四千火铳兵,一千骑兵。 援辽军副将孔有德部四千火铳兵,一千骑兵,一千炮兵。 加起来一共二万一千大军,大汗现在指明地点,十天之内保证集结到位。 并且军械民夫粮草齐备,大汗只需对援军下达作战命令即可。” 皇太极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嗣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代善忍不住插话道:“杨先生,我实在想不明白,吴襄,吴三桂等人,为何会帮助我们对抗冠军侯呢?” 杨嗣昌冷笑道:“呵呵!自冠军侯横空出世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且屯田经商无一不通。 如果任由他领导的东江镇发展下去,全天下的老爷们都将变成他的奴隶。” 皇太极喃喃道:“杨先生意思是说,天下士绅已经联合在一起,要将冠军侯的势力扼杀在摇篮里吗?” 杨嗣昌点头道:“大汗说的不错,等援军抵达后,大军无需和冠军侯交战,只要依托各个军堡防守即可。” 皇太极说道:“建州卫存粮只能供大军维持五个月,我们耗不过东江镇。” 杨嗣昌笑道:“大汗无需担心,大军作战所需粮草,我们【士绅自治联盟】包了。 第一批五十万石大米,二十天后就能送到沈阳。 大汗只要能把东江镇大军拖住,时间一长抗不住的肯定是冠军侯。” 皇太极说道:“张世恒在东江镇和天津卫办了不少实业。 卷烟厂,水泥厂都日进斗金,天津市泊司更是坐地分钱。和他比消耗真的可行?” 杨嗣昌笑道:“哈哈哈哈!在我运筹帷幄之中,张世恒已然被困在了辽东一偶。 第一,福建郑游击封锁大员海峡,截断了天津市泊司的海外贸易通道,东江镇这部分收入没了。 第二,我们破解了卷烟的生产工艺流程,开设了上百家卷烟厂与天津卫卷烟厂抢占市场分额。东江镇的卷烟收入也没多少了。 只要大汗能抗住东江镇,挫败其向西扩张的行动。不出三年东江镇就会因入不敷出而崩溃。” 第097章 耀州攻防战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金州到沈阳的公路中间,一辆接一辆的四轮马车一眼看不到头。 马车上装满了武器,盔甲,火药,粮草等军资。 因为前方有斥候瞭阵的缘故,此时东江镇的军户们都未着甲。 大家懒散的走在马车两边,嘴里叼着香烟,聊着谁家佃户的女儿漂亮,或者金州城哪家妓院的姑娘热情。 所有人都对可能发生的战争不屑一顾,冠军侯威震天下,难道还有人敢做奋臂螳螂不成。 张世恒志得意满战在城楼上,看着自己麾下的大军从眼前经过。 转头说道:“成发叔,你觉得东虏能在我军到来之前,撤出抚顺海州等堡垒吗?” 宋成发笑道:“借皇太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遵循侯爷的命令。” 张世恒点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阿!” “噔噔噔噔。” 张世恒回头一看,陈明里跑上了城头。 “见过侯爷,见过宋指挥使。” 张世恒颇为疑惑道:“明里,你怎么来了?” “侯爷,运河北上的槽船连绵上百里,运的都是粮食。” 张世恒闻言脸色一沉道:“看这意思【士绅自治联盟】要支援东虏与我军对抗了? 陈明里点头道:“侯爷果然目光如炬,【士绅自治联盟】的干事杨嗣昌,以每年八十万两白银为代价,说服了吴襄孔有德等关宁军头加入【士绅自治联盟。】。 如今关宁军已经和东虏合兵一处,妄图要对抗侯爷的大军。” 张世恒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如此甚好!本侯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些蝇营狗苟一起铲除干净。”…… 建州女真正白旗旗主多铎,手里拿着一根黄橙橙油汪汪的烤羊腿。 刚咽下一口羊肉,身边一个曲线玲珑肤白貌美的少女,就对嘴喂了他一口马奶酒。 多铎左手抚摸着少女光滑紧致的美腿。 吟唱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边上坐着的固山额真苏克萨哈笑道:“贝勒爷好文采,这首诗做得好极了。我看不比汉人的诗神李太白差。” 戈是哈乌德古从进来说道:“贝勒爷!东江军来了。” 多铎大笑道:“哈哈哈哈!来的好!除非老子的整白旗五千勇士死光了,否则我绝不让东江军夺取耀州堡。” 张世恒命令大军在耀州堡二十里外扎下大营。 自己带着数十骑护卫,来到耀州城下。 他举起望远镜,看到城墙上竖着整白旗主多铎的认旗。 对宋成发说道:“明日直接攻城,多铎是个死硬派绝不会投降的。” 第二天一早,东江军三更造饭,四更列队,五更出营。 有了蒸汽车床之后,东江镇已经不再使用失蜡法铸造火炮。而是直接用车床钻出炮管。 因为是用高韧性的钢材钻出来的炮管,炮管厚度只有原来铸铁炮管的四分之一也不会炸膛。 十八磅的火炮重量从以前的三千斤,降低到了不到八百斤,马车可以轻松拉着到处跑。 一排二十门十八磅的野战炮,布置在耀州城下一千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刚好让东虏的小炮打不着,而东江镇的十八磅野战炮,则可以轻松的直瞄炮击。 炮兵司佥事喊道:“开火!” “轰轰轰!” 十八枚弹丸呼啸着向耀州城门飞去。 “噗噗噗!” 炮弹在城门上开出了十来个人头大小的窟窿。 三千斤重的城门立即变得摇摇欲坠。 多铎吼道:“扔麻袋,扔麻袋,堵死南门,堵死南门。” 八旗兵赶忙用实现准备好的麻袋将南门堵死。 炮兵司佥事见轰击城门无果后,改用火炮集中轰击一段城墙。 震耳欲聋的炮击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耀州城墙已经被轰击的参差不齐。很多地方的城砖已经被炮弹击碎,露出了里面的黄土。 城墙上出现了好几道二三寸宽的裂缝,所有人都明白耀州城墙被轰塌只是时间问题。 多铎和所有整白旗勇士一样,都穿戴好了盔甲。 他手里死死握着一把二十斤重的岳家刀。大声喊道:“东江镇统共就一万二千兵。 咱们杀一个,他们就少一个。本贝勒的要求也不高,一命换一命大家总能做到吧?” “贝勒爷放心,为了父母妻儿能活下去。我和东江军拼了!”事先准备好的托儿怒吼道。 “为了父母妻儿,和东江军拼了!” “为了父母妻儿,和东江军拼了!” 整白旗的勇士们齐声喊道。 张世恒转头问陈明里。 “东虏喊的什么?” 陈明里表情凝重的说道:“为了父母妻儿和东江军拼了。” 张世恒不屑的笑了笑。 淡淡的说道:“传令炮兵继续轰城。传令第一营,第二营着甲,待耀州城墙被轰塌之后立即攻城。” “轰轰轰!” “轰轰轰!” …… 十几论火炮齐射之后,耀州城墙被轰塌了十几米宽的一段。 东江军第一营的士兵手持短铳,排成一队队五十人宽的横队,向城墙缺口齐步走去。 东江镇士兵翻过墙墙倒塌堆成的土坡之后,迎面碰上了无数手持砍刀的东虏士兵。 “呯呯呯呯!” 东江镇士兵扣动了燧发短铳的扳机。 因为双方距离只有十几米,东虏瞬间倒了一大片。 东江镇士兵将手铳插回枪套,拔出马刀向东虏冲了过去。 他们身后第二队,第三队士兵接连翻过耀州城墙。 多铎用尽全身力气,一刀砍在一名东江军士兵胸口上。 “当!”的一声闷响。 这名东江军士兵被多铎势大力沉的一击击倒在地。身上板甲的胸口位置瘪进去了一大块。 多铎没理会这名士兵的死活,挥刀向下一个目标砍去。 “呯!” 多铎身前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挡住了射向他的弹丸。 随着身影摔倒在地上,多铎看到戈什哈乌德勒的胸口,被弹丸掀开看一个洞,血水汩汩的往外冒着。 乌德勒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道:“贝,贝勒爷,敌,敌人火铳犀利,您,您还是在后面,在后面指挥战斗吧。”说罢便闭上了双眼。 多铎还没来的急反应,便被其它几个戈什拉下了第一线。 他接过戈什哈递过来的牛皮水袋,接连喝了好几口泡过人参的马奶酒。刚才战斗造成的疲劳和紧张立马消失无踪。 他看到战场上的形式,基本呈一边倒的局面。旗下勇士的砍刀砍在东江军士兵的板甲上,基本没什么效果。 最多能把东江军士兵砍倒在地,但人家很快还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而东江军士兵的马刀,虽然同样砍不进旗下勇士的棉甲。但东江军士兵手铳的弹丸,却能一发打死一名旗下勇士。 多铎赶忙命令预备队,站在城墙缺口的两边向东江军射箭。 但东江军人人头戴铁笠盔,铁面罩,弓箭射击的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很快东江军就反应过来,调来一些火枪兵,向城墙上这些弓箭手射击。 多铎看到弓箭手损失惨重,还取得不了多少战果,只能下命令让弓箭手撤退。 多铎对固山额真苏克萨哈道:“你去把咱们的虎蹲炮全调到这里来。” “喳。” 苏克萨哈走后,多铎命令士兵拆除了南门附近的几间民房。清理出一处炮兵阵地。 当十二门虎蹲炮架设完毕的时候,整白旗预备队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多铎红着眼睛吼道:“点火!” “轰轰轰轰!” 十二门虎蹲炮发射出数千枚铁砂,无差别的向混战中的八旗勇士和东江军士兵射去。 瞬间将城墙缺口处战斗的双方士兵击倒了一大片。 多铎吼道:“别楞着继续装填。 苏克萨哈你带着预备队把缺口给我堵上,不要让东江军冲击炮兵阵地。” “轰轰轰!” 十二门虎蹲炮第二轮无差别攻击,再次击倒了一大片双方士兵。 虽然铁砂击倒的八旗勇士,要比东江士兵还多一些。但多铎却命令虎蹲炮继续无差别轰击。 相比基本不能对东江镇士兵造成伤亡的刀砍和箭射,无差别炮击是目前交换比最合适的攻击方式。 “轰轰轰!”的炮声持续响起,城墙缺口附近双方士兵尸体,层层叠叠垒成了一座小山。 血水顺着山峰流下,形成了一条条血溪。不时有东江镇士兵脚下一滑,顺着肉山滑落。 张世恒见前方久攻不下,命令第二营士兵架云梯登城。 多铎将大部分士兵都调去填城墙缺口。 城墙上的防御力量极其微弱,第二营士兵没费什么力气便占领了城墙。 然后开始居高临下的向东虏炮兵阵地射击。 多铎不顾身边不停倒下的炮手,吼道:“装填!装填!装填!” “轰!”最终只有一门虎蹲炮发射出了铁砂。 戈什哈们最后关头用身体组成掩体,挡住了无数射向多铎的子弹。生生将他从炮兵阵地上撤了下来。 多铎接过苏克萨哈递过来的马奶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他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城墙缺口处,那座血肉堆成的山峦。 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骑马从北门逃出了耀州城。 第098章 多铎的心思 张世恒阴沉着脸看着城墙缺口的肉山。 组成肉山的尸体,多数是穿着白色棉甲的整白旗旗丁,间或有几具着银色板甲的东江军士兵。 肉山上也不光是死人,有一部分人只是受了重伤,一时还没有死。 还有些人干脆就没受伤,只是被血肉绊倒了,进而被尸体埋在了肉山下面。 这个时候肉山上还有上百条手脚在蠕动,各种各样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张世恒估计炼狱也不过如此。 他转过头说道:“传我命令,第三营去救人。” 宋成发小声问道:“侯爷,东虏也救吗?” 张世恒没好气道:“老子管他么东虏的死活,当然是救咱们的人,没死的东虏赏他一刀痛快的就算积德行善了。”…… 耀州城南门外竖立起了一座木头搭建的高台。 东江军五十七名阵亡士兵的尸体,被平铺在高台上。 随着张世恒一声令下,士兵点燃了木制高台,很快火焰就笼罩了整座高台。 一位从金州白云观请来的道长念道: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 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下入开光门,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无鞅数众皆此……” 在超度经文声中,熊熊烈火不到一刻钟,便将尸体化为了飞灰。 张世恒默默看着漫天飞舞的骨灰,心中默念:“诸位都是为我张世恒而死的,你们的妻子儿女我必厚养之,诸位放心去吧。” 耀州一战降携带的炮弹打了一多半,反正也要等后方补充炮弹火药,张世恒索性让大军在耀州城里休整了三天。 公路和四轮马车,极大的提高了东江军的后勤补给能力。 每天晚上的宴会上,烤羊肉,炖牛肉,炸鸡腿,酱排骨等纯肉菜就八种。 其它炒菜,凉菜,火腿,香肠,叉烧肉更是一盆盆的上。 白酒,黄酒,麦酒,甚至进口的朗姆酒,也随便士兵畅饮。 自助餐形式的宴会一连办了三天,最后一天晚上。 张世恒宣布所有参加了耀州攻城战的士兵,每人奖励永业田十亩。 直接攻入城墙缺口的第一营士兵,活下来的人奖赏永业田一百亩,受伤残疾的奖赏永业田二百亩,阵亡士兵抚恤其家属永夜田三百亩。 士兵们的情绪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冠军侯万岁!”一名士兵激动的喊道。 “冠军侯万岁!”所有人齐声应和。 “我东江军,战无不胜!” “我东江郡,所向披靡!” 我东江军,天下无敌!”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进攻耀州死伤二百来人,对东江军士气的小小打击随风而去。 多铎在逃回沈阳的路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像越王勾践一般,忍辱负重的英雄。 他心想战死一点都难容易,但在手下大多战死的情况下,活着将敌人情报汇报给大汗,更能体现自己的勇气。 沈阳城,建州郡王府。 皇太极看着昔日神采飞扬的多铎贝勒,如今眼神已然黯淡下来。 “耀州丢了?” “丢了。” “旗下勇士还剩多少?” “不到三百?” 皇太极眼中精光一闪道:“十五弟,整白旗全军覆灭,你却只身逃了回来。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多铎眼神中透出一丝神采。 “有八哥做大汗,我建州女真一定能求得一条生路。” “老十五,是不是东江军变得更加强大了?” 多铎闭上眼睛回忆道:“东江军的大炮比以前轻便了很多,一匹马就能拉动。 大炮的威力却比以前还大了,发射出的弹丸足有人头大小。 火炮的射速也比之前快了一倍,最可怕的是东江军新式火炮,可以连续发射三十轮。 我亲眼看见东江军炮兵直接用木桶倒水给炮管上冷却,这该死的炮管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的,这样都他么不炸膛。” 皇太极闻言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淡淡的问道“耀州之战东江军死了多少人?” 多铎表情狰狞的说道:“东江军人人都穿着那种刀枪不入的弧面甲, 旗下勇士的攻击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东江军的手铳却能一枪打死一名女真勇士。 我无奈之下命令炮手对敌我双方进行了无差别攻击,至少打死打伤了数百名东江军士兵。 可惜后来东江士兵攻上了城墙,火铳齐射将我军的炮兵阵地压制了。我见事不可为,只好从北门离了耀州。” 皇太极低声道:“这么说来咱们和辽西那帮人加一起也打不过东江军?” 多铎恶狠狠的说道:“八哥,为了咱们族人能生存下去,只有拿辽西那帮家伙的人头做投名状,求冠军侯给咱们建州女真一条生路。” 皇太极眼中精光一闪道:“六万对一万,就没有一点机会?你不是说用火炮轰死了数百名东江军?” 多铎摇摇头道:“东江军战力强靠的是大炮和手铳,和个人武勇没有多大关系。 从地里随便拉一个农夫,训练三个月就能成为一名东江军的士兵。 而咱们八旗勇士哪一个不是从小就练习射箭和武艺。 可死了五千勇士,才换了几百名东江兵的性命。 八哥,时代变了!冠军侯主要愿意随时能拉起十万大军。咱们如果不想亡族灭种。只有对他摇尾乞怜,做他最忠诚的狗才有一线生机。”…… 孔有德,吴襄,吴三桂,宋伟等人对于皇太极召集大家来沈阳议事,并没觉得到有什么不妥。 东江军大举来犯,听说只用三天时间就攻下了耀州堡。 这个时候皇太极召集大家一起来研究对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几个人来到沈阳后,受到了皇太极的热情招待。 当天晚上的宴会上,建州女真的贝勒贝子等贵族全部到齐,陪着辽西军头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席间一队身材曼妙的少女,载歌载舞的从侧门走进宴会厅。 皇太极看到辽西军头人人目露精光,微笑着搂起第一个少女,离开了宴会厅。 八旗贵族纷纷劝身边的辽西军头道:“兄弟得意那个就选那个,要是感觉不好意思,宴会厅边上有就是客房。 建州女真粗犷原始的待客方式,很受辽西军头的欢迎,孔有德甚至一手一个带着两位少女离开了宴会厅。 深夜,建州郡王府,长春殿。 皇太极环顾一圈道:“大家觉得干掉这这辽西军头,他们的手下会因为群龙无而自行崩溃吗?” 刚从金州回到沈阳的范文程率先说道:“大明武将一贯兵为将有。 主将一旦意外身故,下面几个副将肯定谁也不服谁。 各自带着手下散伙是必然的,发生火并也不奇怪。” 代善附和道:“范先生说的不错,别说辽西将门,就算是东江军,如果冠军侯死了也会立马分崩离析。” 众人纷纷表示附议。 皇太极见大家意见统一,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那么今晚的计划不变,绝不能放走一个目标。” 负责执行斩首计划的阿齐格大声道:“喳。” 崇祯六年,四月二十四日凌晨。 月如钩。惨白的月光照在客舍的庭院里。 吴三桂抱着新结识的美丽少女,痴痴的盯着庭院中的那棵柿子树,思绪飘回了一年前。 当初冠军侯开辟东江镇时,曾经邀请我一起去,我当时要是跟去他金州就好了。 东江军三天就攻下了耀州城,无论守城主将多铎,如何吹嘘自己杀伤了多少名东江士兵。 但事实就是整白旗五千旗丁,依城死守三天就被东江军破了城。 照目前的战场形势看,即便辽西明军和建州女真合流,也不一定能打的过东江军。 可皇太极在军事会议上表现得很大度,表示最前线的海州堡,析木堡,鞍山堡,岫岩堡等七个堡垒,都由八旗兵负责防御。辽西军头只要出七千名火枪兵协助守城即可。 既然八旗兵全军顶在前面,表现得很仗义,吴三桂等人也痛快的答应,回去后立刻派七千名火枪兵来协助守城。 吴三桂觉得可以再观望一段时间,反正一旦被东江军破城,死的也是建州女真。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东江军即便攻了海州,鞍山等堡垒。想必自身也会很大损失。 东江军一共就一万二千兵,只要一个堡垒能让东江军折损一名士兵,张世恒顶多攻下三个堡垒就得撤兵。 无论多少英勇的军队,损失超过三成的话随时可能会崩溃。张世恒是帅才,绝不会让损失三成的部队继续进攻。 只要抗过东江镇这一波攻势,杨先生承诺会派五万名士兵,渡海支援辽西。如果不够还可以增兵到十万。 【士绅自治联盟】掌握着大明五分之四的财富,四分之三的土地,二分之一的人口。 只要【士绅自治联盟】觉得有必要,随时可以拉起一百万以上的大军。 张世恒的地盘连佃户都算上,也只有不到六万丁,拿什么和【士绅自治联盟】斗。 第099章 成王之路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打碎了寂静的夜色。 吴三桂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向后退了二步将将来到床沿,然后全力向前跑了两步,双脚使劲向下一蹬身子高高跃起,从后窗窜出屋子。 吴三桂在空中躬身缩肩翻了个跟头,双脚落地后顺势向前滚了一圈卸了力道。 吴三桂站稳脚跟后,抬眼看了看院墙高度,甩开膀子向院墙全力冲刺。 他在离院墙二步距离的时候抬起左脚,右脚使劲向下一蹬,身子腾空跃起。 他这一跳足有四尺多高,在他感觉身体达到最高点就要往下落时。 吴三桂左脚狠狠地踹在一块稍稍凸起青砖上,他的身体借住这股力量又往上窜了二尺多高。 这时他竭力向上伸出双臂,双手死死的拔住了墙头。 吴三桂伸出右腿用右脚勾住墙头,双手,右脚同时向上发力,身子随即腾空而起。 他腰部使劲,身体顺势就翻过了一丈多高的院墙。 吴三桂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单脚改成双脚同时下落,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大致分辨下方向,便朝巷子西口跑去。 东虏负责包抄客舍后路的旗丁,还没有包抄到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三桂消失在夜色里。 吴三桂凭借白天路过时的记忆,摸黑来到和客舍隔着几条街的浑河岸边,他三下二下脱光衣服,闭上眼就跳了下去…… 东江军在耀州一连修整三天,直到彻底恢复士气之后,张世恒才命令大军向海州出发。 耀州到海州的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的马车足有上千辆。 因为前方三十里外都有斥候探路,不担心敌人突袭的东江军士兵,几乎都坐在运输辎重的马车上。 有的人躺在面粉袋上,有的人坐在一摞板甲上, 有的人坐在火药桶上,就连炮管上都骑着两名士兵。 东江军第一火枪营,第一火枪司,第一火枪队把总胡大海和几个心腹,躺在运面粉的马车上。 边抽烟边聊女人。大家好好打趣了两个没结婚的童子鸡之后,话题又转到了刚刚结束的耀州之战上。 胡大海朝一名脑袋上缠着绑带的士兵笑道:”陈五你这小子运气真好!脑袋破了点皮就换了二百亩永业田。” 陈五回敬道:“那是破了点皮吗?我他么是命大,头盖骨镶了三颗铁砂都捡回条命。 再说我这二百亩永业田,跟胡把总带队冲阵之功根本没法比。 到时候论功行赏,侯爷最少也得赏您一千亩永业田。” 胡大海嘿嘿了两声后说道:“大伙也看见了,跟着冠军侯打仗,战无不胜不说死人还少。胜利来的容易不说,赏赐还丰厚。 接下来如果还轮到咱们上战场,大家一定要督促手下勇敢杀敌,绝不能给我来个临阵脱逃掉。谁弄得我没面子,我一定杀他全家。” “把头您放心吧,弟兄们现在士气可高了。都想着杀敌立功,多弄点永业田呢。” 胡大海点头道:“那就好,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东江军要扩军了。 到时候我升指挥佥事,你们总旗升把总,小旗升总旗,总之扩军对大家都有好处。” “啊!把头您听谁说要扩军的?” 胡大海眼睛一瞪道:“事不是明白着吗?还他么还用听说。 侯爷都不抓军纪,让咱们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行军了。说明这次出征的时间肯定很长,弄不好要打到山海关才算完。” 陈五惊讶道:“啊!那岂不是说,到时候整个辽宁方圆几千里都是侯爷的地盘?” “对啊!这么大地盘,凭东江军目前这一万多人管的过来吗?我看起码要扩到五万人才行。” “我的乖乖!咱们一万东江军就能横扫辽宁,要是有五万大军,岂不是能平定天下了。” 胡大海急道:“陈老五你胡说什么呢?咱们东江军是大明官军,可不敢说平定天下。” 陈五笑道:“这世道从来都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 侯爷带兵天下无敌,干嘛还要看陛下眼色。 这天下每隔几百年便换个姓当皇帝,侯要是能爷当上皇帝,咱们不就是从龙之臣了。” 另一个总旗官问道:“从龙之臣就是京师那些勋贵吧?一个个终日吃喝玩乐,坐拥万亩良田,豪宅内养着十几二十个佳丽。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兴奋。 把总,您说侯爷是那种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武将吗?” 胡把总低声道:“侯爷才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之人。 你们知道吗,京营勇卫军三万大军全军覆灭,就是侯爷联合东虏,老镇东伯,还有辽西军头联手干的。” “啊!不会把!大人物之间的斗法太凶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给侯爷当兵吧。”一名小旗感叹道。 胡大海冷笑道:“哼!侯爷对待手下自然如春天般的温暖但对待敌人绝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张世恒骑在马上,听陈明里汇报士兵的思想动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冷笑道:“呵呵,我手下有这么多人想当从龙之臣吗?” 陈明里低声道:“本来还不算多,可经过某些野心家的鼓动,士兵们对侯爷问鼎天下一事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草,老子还没想好的事,士兵们就已经达成共识了?这他么也太荒谬了吧?” “侯爷,东江镇现在就仿佛是一头巨兽,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 侯爷虽然是这头巨兽的主人,但如果强行不按巨兽的意志行事,很可能会被它反噬。” “哈哈哈哈!我当然明白一个团体的首脑,必须和团体利益保持一致的道理。 可我不想子孙后代有朝一日,被造反者屠杀一空,明里你觉得大明皇帝供在台前可行吗?” 陈明里好奇的问道:“侯爷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自己当皇帝不好吗?” 张世恒笑道:“开国皇帝自然能把国家治理好,但谁又能保证子孙后代个个英明神武呢?治理国家可不是一般庸人能干好的。 陛下也算勤勉吧,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这不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权柄。” 陈明里反驳道:“陛下失去权柄是因为京营失去了震慑天下的实力。 侯爷您可不一样,你麾下的东江军天下无敌,目前看来压制天下百年绝无问题。” “哈哈哈!那百年之后呢?我可不是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 我必须给子孙后代,包括我追随者的子孙后代,寻找到一条永远能沐浴祖先荣光之路。” 张世恒率领大军海州堡二里之外安营扎寨。 第二天一早,东江军将十八门火炮直接架设在海州堡南门附近。 炮兵佥事计算好射击诸元,让传令兵举起了绿旗。 张世恒站在三米高的云台上,看到火炮已经准备完毕后,刚想下达开火命令。 突然看到海州堡南门大开,一队骑兵从门内鱼贯而出,向东江镇大营疾驰而来。 这队骑兵只有不到五十骑,肯定不是来冲阵的。张世恒命令火枪兵第一营第一司,列阵于炮兵阵地前。 命令无视这几十名东虏骑兵是干啥的,只要进入火枪攻击范围立即开火射击。 东虏骑兵在离东江军阵地三百米处勒住了马匹,只有一骑继续向东江军阵地而来。 张世恒举起望远镜,惊讶的发现这名孤身冲阵的骑士,竟然是建州郡王爱新觉罗·皇太极本人。 他赶忙命令火枪兵第一营第一司不要射击,放东虏骑士过来。 张世恒纵身跳下云台,空中向前翻了个跟头,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翻身上马后向皇太极迎了过去。 皇太极和张世恒,在东江军阵地外五十米的距离相遇了。 皇太极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给张世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建州女真酋长爱新觉罗·皇太极,拜见主人。” 张世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皇太极,先说说你这个奴才有什么用?我再考虑收不收。” 黄太极站起身一把扯掉马鞍上的褡裢,咕噜噜从里面滚出三颗人头。 张世恒走近一看,是吴襄,孔有德,宋伟三人的人头。 他心里暗暗佩服皇太极的果敢, 嘴上却不屑的说道:“这几个人都是冢中枯骨而已,这点功劳可不够当我的奴才。” “大王,奴才也读过中国史书,历史上雄才大略的君主,都有一只专门干脏活的军队。 大王有什么不方便干的龌龊事,都可以交给我们建州女真干。 我们建州女真干得坏事越多,对大王就越忠心。 因为到那时我们举世皆敌,只有依靠大王的庇护才能生存下去。” “哈哈哈哈!说的好!我本来已经打算把你们建州女真灭族了,但你这番话令我改变了主义。” “多谢主人放我们建州女真一条生路。” “想让我将你们建州女真收为奴才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大王请说,别说两个条件,无论多少条件老奴都无条件答应。” 第100章 定职考核 “第一,你回去之后尽快送三千名三十五岁以下,弓马娴熟的旗丁来海州。 记住,随后把他们的家眷和包衣奴才也一起送来。” 皇太极闻言心里踏实了一半,既然张世恒要扣留旗丁的家眷当人质,肯定是要大用他们。 有这三千人替冠军侯买命,我们建州女真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活着了。 皇太极兴奋道:“老奴回去后马上就办。” 张世恒点点头道:“第二,等东江军收复辽宁全境之后。我要对女真人进行齐户编民。所有八旗勋贵的土地,都要向本侯上缴田赋。” 皇太极立即说道:“缴纳田赋是臣民应有之意,老奴谢侯爷对我们女真人一视同仁。” 张世恒笑道:“哈哈哈!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抽调旗下勇士来给本侯效力吧。” 皇太极和张世恒达成口头协议之后,率领三千镶白旗旗丁及其家属,撤离了海州堡。 张世恒带领大军进驻海州堡后,命令辅兵在海州堡外修了一座校场。 校场修建完毕的第三天,皇太极亲自送来了三千名八旗勇士。 张世恒站在阅兵台上,满意的看着校场上身材魁梧眼神彪悍的八旗勇士。 心想皇太极果然不敢糊弄我,送来的八旗兵单看卖相就不俗。 他拿起一只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本侯知道旗下勇士分为白甲,红甲,马甲,步甲四等,待遇各不相同。 但在本侯这里,你们过去的功绩一笔勾销,一切都要从新开始。 本侯最重勇士,为了不埋没大家的武勇。 我会给大家一个表现的机会,以骑射和骑砍定职衔。 骑射十发十中,且骑砍十下全中者,授正七品把总职位,赏永业田一千亩,农奴十户。 骑射十发八中以上,且骑砍十下八中以上者,授正八品总旗职位,赏永业田七百亩,农奴五户。 骑射十发六中以上,且骑砍十下六中以上者,授不入流小旗职位,赏永业田五百亩,农奴三户。 骑射十发五中,且骑砍十下五中者,授东江镇军户资格,赏永业田三百亩,农奴二户。 骑射十发五中以下者,或骑砍十下五中以下者,编入辅兵队学习赶马车,领月俸一两二钱银。 胡大海等围观群众听到张世恒宣布的考核标准,不由得面面相觑。 陈五蹬圆了眼睛道:“我草,这考核标准也太高了吧,这他么是武举大比也还是挑兵考核啊!” 胡大海感慨道:“要按这个考核标准,弟兄们都得去赶大车。幸好咱们早早就跟上了侯爷,不然连当军户的资格都没有。” “可不是吗,能给侯爷当兵真是祖宗八辈保佑。今后想拿三百亩永业田可就难喽。” 胡大海小声道:“我听说东江镇以后要改为募兵制,只发军饷不在授永业田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以后再想获得永业田,就只能在战场上玩命了。”陈五说道。 “但愿下次攻城时还能让咱们第一营担任先登营。”一名总旗道。 胡大海没好气的说道:“想什么美事呢!打耀州咱们第一营,第二营吃肉,其它两个营的兄弟连汤都没喝几口。冠军侯治军最公平,下次攻城肯定是第三,第四营担任先登营。” 陈五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问道:“你们说咱们东江军,这次进攻会打到什么地方为止?” “这他么谁能猜到,不过怎么着也得拿下宁远城和觉华岛吧?”一名军户说道。 “你他么也太小看侯爷的雄心了,我看至少也得拿下山海关后,侯爷才会考虑停止进攻。”陈五洋洋得意的说道。 “陈五,你他么说的不是废话吗,打下山海关还不收兵,难道还去打京师阿。”胡大海骂道。 “要我说干脆一鼓作气把京师打下来,让侯爷坐龙庭算了。大家也顺便混个从龙之功。” 胡大海笑骂道:“打住,打住,我看陈五你他么是要上天。” “轰轰轰!” 三声空包弹的巨大轰鸣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三千名八旗勇士的比武定级考核正式开始。 阿福尼被张世恒俘虏之后,被押到京城作为俘虏参加了献俘仪式。 原本献俘仪式结束之后,他应该被送到敬事房去势,然后进宫当掏粪太监。 结果阿福尼极其幸运的被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链相中,将他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给锦衣卫番子教了大半年满语。 崇祯五年秋,皇太极向大明称臣,阿福尼也随即恢复了自由身,他想着父母年迈没人照顾,边又回到了辽东。 昔日的青葱少年,经过岁月一连串的摧残,已经成熟了太多。 阿福尼看着台上喊话的张世恒,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分想报仇的欲望。 他不是因为害怕报仇不成自己被杀而胆怯,甚至不是怕因自己的报仇行动连累了家人。 回到辽东不过一年,阿福尼已经深深感觉到了张世恒的强大。 自己刺杀他的机会微乎其微,一旦刺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天下缟素! 他害怕因自己的刺杀行为,导致全族被张世恒屠灭。 骑射考核进行了没一会,校场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女真人不愧是渔猎民族,箭法出众的勇士太多太多。 基本上每十名八旗勇士,就能出一名十发十中的箭神。引来围观的东江军士兵,真心诚意的欢呼。 宋成发兴奋的对张世恒说道:“侯爷,这些女真人都是最好的斥候。东江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因为没有优秀斥候而担心了。” 张世恒笑道:“我知道女真人箭术很强,但没想到能这么强。 看来皇太极是真心想投靠咱们,把旗下最好的战士都派来了。” 宋成发说道:“侯爷打算怎么用这些女真人?都让他们当斥候吗?” 张世恒摇摇头。 “我打算让他们去带辽西的降兵。” “辽西降兵?” “对,咱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商量着要实行募兵制吗,我打算成立二个由女真当军官,辽西降兵当士兵的军团,作为攻坚部队。” 宋成发闻言眼神一亮道:侯爷的想法真是绝了!攻耀州咱们的损失太大了,这样的攻城战要是再打几次,东江军非伤筋动骨不可。 以后用火炮轰开城墙之后,就让这些女真人带着募兵上,死多少咱们都不心疼。” 张世恒笑道:“哈哈哈!知我者成发也。”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轮到了阿福尼上场。 他这两年有时间就练骑射,加上小时候大哥督促的严底子打的也好,不出他所料的,取得了十发十中的成绩。 或许是十发十中的勇士太多了,或许是两年来阿福尼变化有点大。 张世恒根本没认出来,这个十发十中的年轻人,是自己抓的那个年轻俘虏。 下午的骑马砍木桩的考核中,阿福尼同样十下全中,成为了一百五十三名新科把总中的一员。 考核结束时,天色已然擦黑。阿福尼他们这些新科把总,每人分到了一顶单人帐篷。 阿福尼接到大汗的命令后,一路马不停蹄赶到沈阳。 又在大汗带领下连夜赶到了海州,没顾上休息就参加了骑射和骑砍考核。 他吃过辅兵送来的肉汤和大饼后,和衣躺在毛毯上,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一名书办带着一名挑担子的辅兵,走进了他的帐篷。 书办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在羊毛地毯上铺平后说道:“大人请看,您的永业田在盖州卫,东乡千户所,左百户所。 一个月之内东江镇会按把总规格,给您盖一座占地二亩六分的两进院子。并且会配齐家具,铁锅等基本日用品,到时候你和家眷可以直接入住。 您的永业田是现成的熟地,但现在撂了荒,东江镇里会安排二家佃户,在入秋前种上大豆养地。 明年地里种什么作物您可以自己决定,也可以由东江镇屯田司统一安排。 如果没什么问题请在地契上按下手印。” 东江镇安排的如此细致,阿福尼挑不出半点毛病,乖乖的将大拇指蘸上印泥按在地契上。 书办从怀中掏出一沓庄票递给阿福尼道:“这一百两庄票是侯爷给大人的安家费,大人可以在随便一家东江镇银行换现银。” 阿福尼小心的把庄票收入怀里,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便在物价腾贵的沈阳城,也够置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心上人塔尔玛说,岳父已经同意了我俩的婚事,等下个月房子一盖好,我就托人去向塔尔玛家提亲。 书办走后,阿福尼开始逐一查看辅兵挑来的物品。 一套崭新的大红府绸官袍,一顶乌纱帽,一双黑色牛皮底官靴,一双高筒马靴,一双便鞋,一条牛皮银扣腰带。 两把手铳,一柄银制刀把的马刀,一套大红战袄,二套白色棉质内衣。 其它金属饭盒,牛皮水袋,望远镜,装火药的银罐,银制酒壶,不知道用途的金属小物件,零零总总数十样。 第101章 阿方索的野望 阿方索·巴尔克罗船长,死死盯着黑漆盘中那束洁白的生丝。 他上前一步拿起这束生丝摸了摸,手感轻盈顺滑肯定是真丝无疑。 阿方索从中抽出一根生丝,双手各持一头扥了扥,生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他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拽断。 侯爵夫人微笑着拿起桌子上的黄铜盒子,大拇指在盒子顶端轻轻一按。 盒盖瞬间翻起的同时,闪出一团火星,将盒子中间的棉芯引燃,形成了一团蓝色的小火苗。 侯爵夫人将火苗凑到生丝上,呼的一下爆出一团火光,待火光散去漆盘中只剩一条灰黑。 一股生丝燃烧时发出的特殊味道,钻进阿方索的鼻腔。 阿方索激动的问道:“尊贵的侯爵夫人,请问这种品质的生丝要多少两白银一包?” 东江镇目前只有八千亩一年树龄的桑田,产的桑叶只够养一万五千张蚕床。最终生丝产量仅有三千一百一十七包。 好在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封锁大员海峡之后,来金州港贸易的海船极少,大库中还剩下一千多包生丝。 不然丘雨晴还真不好打发,不远万里来金州港交易的阿方索船长。 丘雨晴微笑着用一口流利的拉丁语问道:“侯爵出征前特意和我交代,阿方索船长是东江镇的老朋友,一定要给他最优惠的价格。 我们东江镇产的生丝,没跟蚕丝的长度超过湖丝,颜色也比湖丝洁净。卖给其它海商是五百两白银一包,阿方索船长要买就是四百两白银一包。” 阿方索船长计算了一下自己携带的白银重量,以及海妖号的货仓容积后。 向丘雨晴深鞠一躬道:“衷心感谢侯爵大人对本人的优惠,我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 我这次一共带了一百万两白银,想买二千五百包生丝可以吗?” 丘雨晴微笑道:“非常抱歉阿方索船长,侯爵领目前的生丝产量有限,大库内只有一千五百包生丝的库存。” 阿方索心想一千五百包生丝在威尼斯能卖到二百六十万杜卡特。 我这次出海向犹太商人葛朗台借了一百万杜卡特的高利贷 回到塞尔维亚后,要连本带利还给葛朗台二百万杜卡特。 这一路上购买补给,雇佣水手维修船只,打通关节的费用加起来也得二十万杜卡特。 这次耗时一年来回三万里的远航,最终才能赚四十万杜卡特。 不行,绝对不行。船舱还空着一大半,我还剩下四十万两银子的本钱,我得再买些商品回欧洲。 丘雨晴见阿方索签署购买文书时,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微笑着问道:“阿方索船长,除了生丝之外,侯爵领还有其它商品可供选择,例如茶叶,瓷器,放雨布,打火机等等。 阿方索闻言双眼立马恢复了神采,暗骂自己是个白痴。 心想,对啊! 大明的特产品不仅是生丝,还有茶叶,瓷器,漆器等。 无论那种运回欧洲都有三四倍的利润。 接下来阿方索船长算开了眼,见识到了滴水不漏的防雨布。 经过测试他发现防雨布不仅能防水,而且非常结实是制作船帆的绝佳材料。 他心想这防雨布还可以制作防雨斗蓬,代替皮革制作行军帐篷,制作马车车棚,制造雨伞等等,凡事需要防水的场合都能应用, 阿方索船长问道:“尊敬的侯爵夫人,请问这种防雨布怎么卖?” 丘雨晴命令手下将一匹十丈长,幅宽六尺三寸的防雨布完全展开。 说道:“阿方索船长请看,这么大面积的防雨布是一匹.,批发价五两白银一匹,一千匹起批。” 五两银子一匹的价格,远远低于阿方索的预期。 他本来以为防水性能这么好,又这么坚韧的布匹,起码要十五两白银一匹。 阿方索激动得喊道:“美丽的侯爵夫人,请问侯爵领有多少匹防雨布卖?” 防雨布不像生丝,受制于桑树太少,产量只有三千多包。 辽东不管是苎麻,亚麻,黄麻、青麻,火麻都能生长,这些一年生的草本植物的茎脱胶制成的麻纤维,亩产可达万斤。 张世恒在瑞士钟表匠的协助下,造出了用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纱锭的新式纺织机,一下子将纺织效率提高了八倍。 以前一名妇女用老式单纱锭纺织机,一天最多也就纺十来尺布。改用新式纺织机后,一天就能纺一匹布。 廉价的原材料,加上极高的生产效率,东江镇一匹八十支的上好麻布,批发价才八钱银子。 八钱银子一匹的麻布,浸过橡胶混合油溶液加工成防雨布之后,价格翻了十倍阿方索还觉得便宜。 丘雨晴心想,怪不得恒哥这么执着的搞防雨布,将八钱一匹的麻布,随便在溶液里泡一泡,价格就番了十倍。简直太暴利了。点金术也不过如此。 并且这种溶液的前置工艺非常复杂,可不像卷烟工艺那么容易被别人仿制。 看来做买卖还是做独门生意赚钱,特别是防雨布这种,其它人想仿制都仿制不出来的独门生意。 丘雨晴开心的笑道:“我们防雨布的库存量不小,现在仓库里就有三十万匹现货。” 阿方索心想防雨布这么便宜我得多买点。 激动的说道:“我还有四十万两银子,全买成防雨布可以吗?。” 丘雨晴笑道:“一匹防雨布重二十斤,海妖号恐怕装不了八万匹防雨布吧?” 阿方索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忘了海妖号的载重量还不足一千吨。权衡之后花二十万两白银,买了四万匹防雨布。 接下来他又花八万两白银,买了一千担茶叶。花八万两白银买了二千套瓷器。 最后剩下的四万两银子又买了一些煤油打火机,煤油,和煤油马灯。 阿方索美滋滋的走出了东江镇海外贸易司。他估计海妖号上的商品运回欧洲,至少能卖四百五十万杜卡特。 还给葛朗台二百万杜卡特后,我还能剩下二百五十万杜卡特。 到时候我去梵蒂冈捐给教皇乌尔班八世一百万杜卡特。 一百万杜卡特的捐款,肯定能换来教皇的亲自接见,并赐给我教名。 获得乌尔班教皇赐予的教名之后,我就有了觐见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资格。 西班牙与低地七省的三十年独立战争,令腓力四世债台高筑。 我只要给他上供五十万杜卡特,腓力四世就会封我为伯爵。 有了伯爵爵位之后,我就带着剩下的一百万杜卡特,回家乡马略卡买一处靠海的庄园,再盖一座花岗岩的城堡,如此我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一个出身农户的水手,经过艰苦奋斗最终开创了一个伯爵家族。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奇迹啊! 阿方索船长和他的海妖号满载而归时,天津市泊司会议室的气氛,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张世恒不在的场合,怜星可不是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她目光锐利的扫了众人一圈后说道:“侯爷在辽东领兵打仗,每月开销都在十万两白银以上。 而天津卷烟厂和市泊司的收入却每况愈下。 五月份还有七万两银子的利润,六月份只有区区二万两银子,这点银子都不值得出海送一趟的。 林经理,你先说说卷烟厂为何不光没利润,还亏损了三千五百两银子。” 林广生这几天急的嘴角起了个大泡,一说话就火烧火燎的疼。 他不得不歪着嘴说道:“天津卫附近不适合种植烟叶,咱们卷烟厂的烟叶一直从临清购买。 自从【士绅自治联盟】禁止运河上的船只运输烟叶之后,烟叶采购成本增加了二成。一包香烟的成本从之前的五文增加到了六文。 自从三月份开始,南方的卷烟厂就把香烟出厂价降到了六文一包,刚刚卡在咱们的成本线上。 这个价格咱们根本降不动,只能继续维持七文一包的价格不变。 如此一来客户都被南方烟厂抢走了,咱们生产的香烟卖不掉,工人的工资还得付,算下来就赔了。” 怜星从包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扔给林广生。 “侯爷刚离开天津那会,卷烟厂月入三十几万两白银。 这才一年多就入不敷出了? 你这个经理到底是怎么当的? 下个月还不能扭亏为盈,我看卷烟厂还是歇业算了。” 怜星是侯爷的女人,林广生不敢还嘴。只能低头鼓弄打火机任由怜星呵斥。 “啪嗒!” 他无意间打着了打火机。 “啪嗒!啪嗒!啪嗒!” 林广生连续打了几次火。 说道:“夫人,我明白您给我打火机的意思了! 咱们可以采取买香烟送打火机的方式,将两种商品捆绑在一起销售, 这样一来即便咱们提高了香烟的出厂价,为了得到配套的打火机客户也会购买。” 怜星冷笑道:“呵呵,一个打火机成本就要四百钱,你打算买几包烟送一只打火机呢?” 林广生没想到打火机这么贵,一时被怜星问楞了。 他手上无意识的打着了二次打火机。 林广生看着眼前的火苗眼神一亮,激动的说道:“打火机点燃后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它加的肯定不是普通灯油,而是一种特质的油。” 怜星 我们可以干脆烟和打火机都不赚钱,就靠卖这个打火机油赚钱。” 第102章 范永斗上当 怜星冷笑道:“一只打火机批发价是一两银子,一升煤油才五百文。靠卖煤油可赚不了几个钱。” 林广生笑道:“夫人,能花一两银子买打火机的人,一升煤油就算卖五两银子,他们也不会觉得贵。” 怜星到底是穷苦人家出身,现在虽然有钱了,但还保留了勤俭节约的思维习惯,让她花五两银子买一升煤油肯定会觉得不值。 林广生出身豪富之家,生下来就有银子的月例,懂事后手上从没短少过钱财,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物件,买起来根本不会在意价格。 怜星觉得花五两银子买一升煤油的都是大冤种。但转念一想青楼客人中大冤种确实挺多的。 她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思。说道:“东江镇送来了五万只打火机试卖,就按你的办法试试吧。 另外镇里还送来了二千架纺织机,反正卷烟厂开工不足,你就分出一半女工织布好了。”…… 要是按范永斗的本意,他是不想来天津卷烟厂进货的。 军师牌香烟是老牌子不假,但【士绅自治联盟】新出的宝泉牌,大将军牌香烟,现在都改成纸筒包装了。 一筒装五十根香烟,比二包军师烟还多十根,只卖十二文。 军师烟还守着老传统二十根一包不变,价格也维持着六文钱一包。 宝泉烟,大将军烟,味道都不比军师烟差,傻子都知道买那种合适。 要说冠军侯这帮手下,做生意真比不上【士绅自治联盟】的商人。 可最近他收到消息,东江军接连攻破耀州堡和海州堡,看来收复辽东全境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消息说东虏全族已经向冠军侯投降了,八旗兵都加入了东江军。 辽东战事的消息虽然满天飞,但冠军侯一路高奏凯歌应该是假不了。 范永斗觉得【士绅自治联盟】虽然纸面实力强大,但论打仗连给冠军侯提鞋都不配。 所谓一力降十会,辽东战事结束后,冠军侯势力更加强大了。 范永斗觉得冠军侯的粗腿,还是得继续抱。 他是怀着给冠军侯送钱的心思,走进天津卷烟厂的。 范永斗一进卷烟厂大门,就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嗡嗡声。 这嗡嗡声虽然不是很大,但吵的人脑仁疼。 范永斗不由得加快脚步,想着赶紧买几万两银子的香烟就走。 直到他走进卷烟厂经理室,林广生关上房门,那种嗡嗡声才消失。 林广生微笑着说道:“最近一直没见范东家来进货啊?” 范永斗抱拳行礼道:“前段时间跑了趟草原,这才刚从归化城回来。” “哦?林丹汗还在青城吗?察哈尔蒙古那边局势这么样?” 范永斗挑起大拇指道:“林丹汗虽然是冠军侯手下败将皇太极的手下败将。 但打喀喇沁部,土默特部等蒙古右翼部落还是手到擒来的。 经过赵城之战,敖木林之战,埃不哈之战,林丹汗击败了蒙古右翼各部。 驱逐了顺义王卜失兔,废除了济农额璘臣,现在已经彻底掌控了蒙古右翼地区。” 林广生笑道:“呵呵,要是没有侯爷按住了东虏崛起的势头,林丹汗这会恐怕早被皇太极灭了。” 范永斗笑道:“我带领【同胜和】商队在去白城的路上,遇到林丹汗的骑兵巡检。 无奈之下出示了冠军侯赐给我的屯田佥事金印。 骑兵见我是冠军侯的人,直接说大汗会买下我的所有商品,把我带到了归化城。 林丹汗亲自接见了我,非常客气的托我给冠军侯带话,想约冠军侯在克林克腾会盟。” 林广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心想商人没一个好东西。 香烟供不应求时,你恨不能天天泡在卷烟厂拉关系拿货。 等竞争对手出现香烟滞销之后,又一连几个月不见你上门。 现在冠军侯在战场上支楞起来了,你又跑来烧冷灶,真他么太现实了。 林广生摇摇头赶走脑子里的怨气,散了一只军师烟给范永斗。 范永斗接过香烟刚想掏火镰火石点火。 “叮!”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林广生手中的黄铜物件顶部出现一朵火苗。 范永斗将烟头凑过去,猛吸两口点燃了香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林广生手里的黄铜物件。 林广生不屑的看着范永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打火机塞到他手里。 “这玩意叫打火机,用它点烟非常方便,我看范东家烟抽的挺勤,拿去用吧。” 范永斗学着林广生的样子打了两次火,感觉打火机点火,比火镰火石取火方便了一万倍。 兴奋的问道:“林经理,你从哪儿买的打火机?” 林广生淡淡的说道:“打火机是东江镇军工厂生产的,侯爷委托我们天津卷烟厂代卖。 因为数量不多,我暂时不打零卖,买客户买一箱军师烟,就送他一只打火机。” 范永斗心里算了一笔账,一箱军师烟五百包,一包六文总价不过三两银子。 这只打火机拿到草原上,卖五两银子应该没问题。这么一算香烟等于没花钱白来的。 “林经理,你这一共有多少只打火机?” “五万只。” “军师烟还是三两银子一箱吧?” “一直是。” 范永斗从怀里掏出一摞一万两一张的庄票,数出十五张说道:“我买五万箱军师烟,这是十五万两庄票,林经理清点一下。”…… 范永斗在回客栈的路上,手里一直把玩着林广生送他的打火机。 他看着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火苗,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宝贝。 可惜打火机外壳是黄铜的,要是用金子即便卖五十两银子一只,草原上那些台吉,塔布嚢老爷们也会抢着买。 突然他脑子中灵光一闪,我可以在打火机上包一层金卖啊!再镶嵌上几颗宝石,卖一百两银子一只应该没问题吧。 突然!火苗短了一截,旋即熄灭了。 我擦,这他么是怎么回事?范永斗又打了几次火,光见火星棉芯却没被点燃。 他明白了!打火机和油灯的原理一样,也是靠烧油引燃的棉芯。 范永斗拿起打火机闻了闻,那股特殊的味道以前从没闻过,明白自己被林广生阴了。 他急忙命令车夫停车,跑到路边的一处饭馆,花十文钱和掌柜买了一勺菜油灌进打火机里。 不出他所料菜油不能用,只见火花闪,不见火苗起。 范永斗气的真想把打火机摔了,可一想这玩意起码能卖五两银子,最终还是没舍得。 他没好气的对车夫说道:“掉头,回卷烟厂。” 东江镇生产的打火机棉芯中浸满了煤油能燃烧一刻钟。 林广生给范永斗前,已经将打火机中的煤油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他得意的看着推门进来的范永斗。 “范东家为何去而复返啊?” 范永斗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道:“林经理,我想买些专供打火机燃烧用的油。” 林广生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扁平黄铜盒子。 “看我这脑子,忘了给范东家打火机专用油了。” 范永斗接过黄铜盒拧开瓶盖,立马闻到了打火机棉芯散发的味道。心里虽然想骂娘。 嘴上却客气的问道:“林经理这打火油怎么卖? ”林广生笑道:“一两银子一瓶。” 范永斗知道林广生开的价格很黑,这个小铜盒的容量也就二合,卖一两银子委实过分了。 但转念一想,肯花五两银子甚至更贵的价格买打火机的老爷们,绝不会觉得一两银子一盒的打火油贵。 范永斗问道:“这样一盒油能供打火机用多久?” 林广生笑道:“半个时辰,总够点三十包香烟了。” 范永斗心中算了一番。 掏出十张一万两面额的庄票道:“给我来十万盒打火油。” 林广生收起庄票,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方铜盒,小心的打开后里面是几十根浸在煤油中的打火石。 笑道:“打火机顶上的齿轮摩擦这个打火石才能擦出火花。打火石摩擦没了,打火机就打不着火了。 打火机配的打火石只能点五十包烟,范东家要不要买些备用?” 范永斗再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没好气的说道:“林经理,这劳什子打火机还有什么配件你一并说出来,我全都买行了吧?” 林广生笑道:“哈哈哈!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范东家的脾气可得收敛点, 遇到我这样的文明人自然无所谓,要是遇到东虏那样的野蛮人,兴许人家一不高兴就砍了你。 到时候你就是想报冠军侯的名字保命都来不及。” 范永斗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赶忙掏出一张面值一千两的庄票塞到林广生手里。 陪笑道:“林经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林广生瞄了一眼庄票的面值,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玩意不贵,一两银子十根,一根够用一年的。” 范永斗无奈之下又花五万两银子,买了五万盒打火石。 他看着眼前的打火机,打火油,和打火石。心想这还不如用火镰和火石点火呢。 第103章 新式纺织机 范永斗越想越生气,打火机是白送的不假,但配套的打火油和打火石却得花真金白银买。 一盒打火油一两银子价格好像不是很贵,但一个月就得用一盒,一年下来光买打火油就要十二两银子。 要知道大明普通四口之家,一年十两银子足够吃饱饭了。 每年花十二两银子就为打个火,实在奢侈得不能再奢侈了。 林广生看着范永斗吃瘪心里就爽,可范永斗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讨厌归讨厌,生意是生意。 林广生命令手下搬来几匹,羊毛和亚麻纤维混纺后,织出来的面料。 林广生指着颜色各异的几匹混纺面道:“范东家是大行家,来看看我们厂新出的这种面料怎么样?” 范永斗一下就明白了,路上听到的嗡嗡声,是纺织机的声音。 心想看来天津卷烟厂确实干不下去了,都被迫转型干纺织了。 哼!干纺织能赔死你们。 天下织布松江第一,苏州第二。 松江,苏州那边的纺织厂,规模大的有上万名织工,拥有数千名织工的纺织厂更是数不胜数。 那边的棉布批发价格能低到二十文一尺,一匹不过二两银子。你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二把刀,那什么和松江苏州的纺织厂比。 范永斗心里虽然对天津卷烟厂跨行搞纺织充满了不屑。但毕竟经商多年经验丰富。 打眼一看天津厂织的面料经纬细密,再一看线头居然是用三股细线,绞在一起而成的高级货。 心想天津厂这帮人可真是些棒槌。那有刚入行,工人还都是生手的时候,就织造这么高级面料的道理。 他挽起左臂的衣袖,右手拽起布匹在左臂上裹了一圈。 闭上眼轻轻扭动左臂,感受着面料和皮肤之间的摩擦。 他感觉这种面料虽然在柔软顺滑比不上丝绸,但比棉布要强的多。 范永斗将面料放下,仔细抽出一根丝线,双手抓紧线头使了五成力量一拽,居然没拽断。 他将线头在左右手两根食指绕了几圈,使出八成力气还是没拽断。 范永斗惊讶的问道:“这面料是用麻和羊毛混纺出来的线织的?” 林广生点点头。 范永斗摇摇头道:“麻线按说应该很粗很硬,为何你们织造这种面料用的三股线这么细?” “织造面料的线轴都是金州送过来的,我们天津厂只管织布。” 范永斗觉得这种面料很不错,比棉布结实,也比棉布穿着舒适,重量也比棉布轻。如果价格不超过棉布的一倍,应该有一定的市场。 “林经理,你们天津厂织的这种面料很不错,主要是用的混纺线非常结实,且支数够高。这个面料要多少钱一尺?” 林广生笑道:“承蒙范东家夸奖,我们刚开始涉足纺织行业真是不生惶恐。 您看这面料门幅三尺,比松江那边的布料宽了八寸,做一件成人长袍十五尺就够。比算下来比二尺二门幅的松江布要省料。” 范永斗心想门幅宽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尺布多少钱。 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林经理,你就直接说多少钱一尺好了。” 林广生伸出二根手指道:“二十文一尺,和松江布出厂价格一样。” 范永斗蹬大了眼珠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可不是农家粗布,经纬这么细的布匹,一个熟练织工一天也就织三丈。 技术这么高超的织工,一天工钱至少得一百五十文。 我算她三天织一匹布,单织布的工钱就得四百五十文。 将棉花纺成线的人工成本比织布高不少,就算五百五十文好了,一尺布单人工成本就得十文钱。 棉花一斤按二百文算,一尺布至少要四分棉花,算下来就是八文钱。 一尺松江布卖二十文是人家成本控制的好,工人生产效率高,并且棉花产地就在附近。 你们的面料,是用羊毛和麻混纺而成的线织造出来的。 羊毛比棉花要贵一倍,麻虽然不值钱,可纺这么的细麻线,人工成本是棉线的一倍不止。 你们的面料,材料成本比松江棉布高,你们的织工也不如松江的织工熟练。 为什么你们的面料能和松江布卖一个价钱?” 林广生淡淡的说道:“范东家,你就别管我们的成本是如何控制的了,就问你到底买不买就完了。” “买!买!买!你们有多少匹布我全包了。”范永斗吼道。 “库里有十万匹现货,范东家确定都要吗?” “要!要!要!都要。十万匹远远不够,天津厂一天能织多少匹我全包了。” 林广生惊讶的看着范永斗。 “范东家你确定无论天津厂织多少布你都全包?” 范永斗心想你们天津厂就这么大厂房,撑死了有二千织工。顶天了一天织七百匹布,我有什么吃不下的。 “林经理你这人也忒不相信人了,我范永斗说话算话,无论天津厂织多少布,二十文一尺有多少我要多少。” 林广生笑道:“目前我们天津厂的产量一天是六千匹,既然范东家需求这么大,我们可以再招一些织工,争取月底前将产量提高到一万匹。” 范永斗惊讶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天津厂的厂房就这么大,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六千架纺织机。” 十天后,范永斗带着十六万匹混纺布离开了天津卫。 他临走前给天津卷烟厂下来五十万两银子的定金,约定从草原回来后,再买五十万匹混纺布。 临清因钞关而闻名天下,是南北交通之枢纽,大明近半货物都要通过临清周转。 历经北宋,金,元,一直到大明崇祯六年,已经繁荣近五百年。 临清商业发达,百业兴旺,人口近百万,是大明朝除南北二京之外,人口最多的城市,就街面来说比京师可繁荣多了。 临清城专门卖布的西木头大街上,路名飞开的【瑞恒祥】绸缎庄,门脸不大不小,生意不好不坏。 虽然每年底盘账绸缎庄都赚钱,但赚的那点银子,连十亩地都买不下来。 路家是辅佐元太祖忽必烈起家的,明朝定鼎后也是长盛不衰,进士举人出了十几个。 路家是临清钞关九大掌控家族之一,也是【士绅自治联盟】九十八家发起家族之一。 但皇帝都有两门穷亲戚,路名飞就是典型的大家族穷人。 和陆家其它族人不同,从小喜欢骑马射箭的路名飞,不单不反感冠军侯张世恒,反而对他十分敬仰。 要不是出身路家,路名飞早就北上金州去投东江军了。 【同胜和】伙计范五拿着一匹混纺布走进【瑞恒祥】时,路名飞正在看新出的画本《冠军侯荡寇戏美传》。 他第一眼就相中了【同胜和】伙计放在柜台上的布料。 放下手中的画本在布匹上摸了摸道:“你是那家商号的伙计?” 范五笑道:“小的是【同胜和】的伙计范五,掌柜觉得这混纺布可还看得过眼?” 路名飞听过【同胜和】的名号,知道这是一家主要做北虏生意的晋商。 这布料看着像羊毛和麻混纺的,北虏盛产羊毛,【同胜和】弄出这么一种混纺布来也不奇怪。 路名飞点头道:“布料不错,多少钱一尺?” 范五笑道:“如果掌柜要进几匹零卖就三十五文一尺。” 路名飞一听这么好的布料,价格居然如此便宜。 立马眼神一亮,盯着范五的眼睛道:“我要是想在临清做独家呢?” 范五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路名飞的情况。 问道:“想做临清独家至少要进一万匹货,掌柜的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吗?” 路名飞大笑道:“哈哈哈!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路家在临清的名声, 就凭我姓路,随便去那个钱庄拿十万两银子周转几天,他们都不敢要利息。” 范五陪笑道:“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如果路大官人一次买一万匹,价格可以按一尺三十二文算。” 路名飞心想,松江产没染色的白布,在临清的批发价是二十六文一尺。 【同胜和】这个混纺布,比松江棉布白的还要透亮,并且经纬织得更细,手感也要好很多。 批发价不说比松江棉布翻一倍,卖四十文一尺肯定没问题。 一尺赚八文,一匹就赚八百文,一万匹就赚八千两银子。顶我店里一百年的利润了。这个独家我非做不可。 路名飞先让伙计去苏式点心铺,买了牛舌饼,桂花糕,千层酥,蜜三刀四样苏州点心。 亲自给范五沏了壶明前毛尖。 又吩咐伙计去【庆和楼】,订一桌八珍席面送到店里来。 掏出张五十两面值的庄票塞到范五手里说道:“范掌柜,等我一个时辰。我要是一个时辰还不回来,你立马可以出门把布卖给别人。” 范五笑道:“我相信路大官人的实力。” 路名飞出了【瑞恒祥】后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取了房契和地契。 然后骑马来到相熟的钱庄,将房契地契抵押给钱庄后,终于凑够买布的三万二千两白银。 第104章 吴三桂投降 范永斗以前总觉得草原上的蒙古人消费能力强。 如今他才明白只要东西好,大明一个城市就比整个草原的购买力高。 他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临清一家不大的布庄【瑞恒祥】,七天就买了十万匹混纺布。 范永斗从天津卷烟厂批发了十六万匹混纺布,本打算大头运到草原去卖, 他只派了二个伙计去河西务和临清试试水。 没想到七天时间两家布店就把十六万匹混纺布买光了。 范永斗开始整天泡在天津卷烟厂里,厂子每天织出多少布,他买多少布。 【瑞恒祥】东家路名飞发财了,七天就赚了八万两银子。 可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当他从范五嘴里得知,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货时。 路名飞强塞给范五一张千两面值的庄票。 死死盯着范五的眼睛问道:“告诉我这布是哪儿产的?我就再给你二千两银子。不说你就别打算站着出去!” 范五心里很犹豫,不说吧,路大官人肯定不让自己走,到时候三木之下自己最终还得说。 说把,万一让范东家知道了,自己全家都在介休,最后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路大官人,实话跟您说,这混纺布不是我们【同胜和】纺的。而是我们东家从天津卷烟厂进的货。”…… 最近一个月是阿福尼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月。 在东江军当斥候军,和过去在整蓝旗当斥候完全不同。 以前天不亮就得出发去侦查敌情,太阳下山前不许能回营。 无论天气多冷,一整天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喝不上一口热汤。 而东江军斥候分成早晚二班,早上出去,回营还能赶上吃午饭。吃完午饭辅兵还会送来热水泡脚。 以前如果没有侦查到敌情,牛录额真一文钱的奖励都不给。 而东江军执行一次侦查任务记二个功勋点,功勋点可以换永业田,或者直接换银子。 二个功勋点能换一两银子,二十个功勋点换一亩永业田。 如此高的待遇,东江军斥候岗位竞争极其激励,只有最优秀的勇士才能担任。很多女真勇士宁可不当军官也要当斥候。 阿福尼也觉得东江军斥候是全天下第一美差。 钱多事少吃的好,他真心希望辽东战役能够永远打下去。 可惜大军从海州出发后,女真人的城堡都是空无一人不提。 就连原关宁军镇守的西平堡,镇武堡,大凌河堡等十余座堡垒,要么空无一人,即便有守军也是望风而降。 东江军一路没遇到丝毫抵抗,不到一个月就来到了宁远城下。 阿福尼希望锦州守军能够抵抗的激烈一些,最好能坚守个一年半载的。 吴三桂从沈阳逃走之后,潜入一个八旗农庄,偷了两匹马一路逃回锦州。 然后率领全军退到了父亲吴襄驻守的宁远城。 他先杀了两个不服管的副将,又大肆封赏官兵土地和银子,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总算是掌控了全军。 正当他想带兵退到山海关时,东江军斥候出现在了宁远城外。 吴三桂明白现在想撤退也来不急了。 他找来一个心腹家丁,让他带着自己写的投诚信,出城去和东江军接洽投降事宜。 阿福尼远远看到一个明军,坐着吊篮被士兵从宁远城墙上放下来。 这个明军从吊篮中出来后,径直向他们斥候小队走来。 阿福尼等明军走近,命令手下把他绑了押到自己马前。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干什么的?” “启禀将军,小的受我家吴大帅命令给冠军侯送信。” “信拿来我看看。” 明军双手被绑,只能用眼神示意东江军斥候信筒在背包里。 阿福尼看到黄铜信筒上封着火漆,没敢擅自打开。 “信里写的什么?” “小的只是个送信的。吴帅信里写了什么,小的不知道啊?” 阿福尼拿起信筒在手上颠了颠。 抽取马刀蹬着信使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必要见侯爷了。” 信使一看阿福尼的架势,知道自己如果应对不当,小命就交代了。 赶忙说道:“将军!留小的一命还有用,万一冠军侯要给我家大帅写回信呢。” 阿福尼将马刀抵在明军的脖子上。 “即便侯爷给你家将军回信,也不劳你送,我还是送你回老家吧。” “别别别!这封信是我家大帅写给冠军侯的投降信,小的还要和冠军侯确认投降细节呢。” 阿福尼一听吴三桂要投降,气得差点把明军信使给砍了。 自己还指望吴三桂抵抗半年呢,怎么还没打就要投降了呢?吴三桂这厮太几把怂了。 你他么投降了,老子还怎么赚功勋点! 阿福尼越看明军信使越生气,抽出马鞭抽在他背上说道:“路上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张世恒将吴三桂的投降信交给宋成发。 “成发叔,你来看看吴三桂的请降信里有没有诈。” 宋成发看完信后笑道:“吴三桂这家伙有点意思,居然还想在东江镇中带兵,真是白日做梦。” 张世恒笑道:“我到觉得,他是攻坚军团指挥使的不错人选。” 宋成发笑道:“那就让他单身来和和咱们谈,吴三桂要是敢只身来东江军大营,凭这个胆色做攻坚军团指挥使也够格。”…… 吴三桂听完亲兵的汇报,久久无语。他清楚自己目前这只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只要自己一死,立马就会分崩离析,并且会争先恐后的向东江军投降。 自己去东江军大营,死的可能性大,生的可能性小。 要是我现在大开四门,混在骑兵中逃跑,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应该不小。 可男子汉大丈夫,一旦无兵无权。苟活于世也没什么意思。 富贵险中求!吴三桂决定冒死一博。 第二天中午,宁远城东门大开,一位白马银枪顶盔掼甲的武将,单骑从宁远城出来。 阿福尼在沈阳见过吴三桂,如今一看他这卖相实在太漂亮了,真不愧有玉面赛周郎的雅号。 吴三桂被阿福尼带进中军帐后,面对张世恒直接双膝跪倒。 “罪臣吴三桂拜见冠军侯,拜见各位指挥使,各位将军。” 颜值即正义,张世恒看到英俊威武的吴三桂后,决定如果吴三桂能证明他是真心投靠,第一攻坚军团的指挥使就让他当了。 “吴将军,起来说话。给吴将军看座。” 吴三桂只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说道:“侯爷,各位将军。 末将从一开始就没想和东江军对抗。 都是【士绅自治联盟】的杨嗣昌从中串联,他给我们几家送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军饷。 还说只要我们能坚持二个月,就有二十万大军来辽东支援。” 宋成发不屑道:“辽东战事已经进行一个半月了,杨嗣昌承诺的二十万援军在哪儿呢?” “哈哈哈哈!”中军帐内众军官一起大笑起来。 吴三桂面红耳赤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很是尴尬。 突然陈明里跑进中军帐来到张世恒耳边轻声道:“侯爷,属下刚收到情报,【士绅自治联盟】所属的五万运河巡防团,已经进驻了山海关。” 张世恒闻言猛然一惊,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陈明里轻声道:”三天前,崇祯六年七月二十一号。” 张世恒又问。 “天津呢?咱们在天津的产业没受到影响吧?” 陈明里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收到天津那边的消息。” 张世恒心想敌人既然进驻了山海关,随时有可能进攻天津卫。 天津卫那些产业丢了就丢了,可天津港能源源不断的往辽东输送人口,绝不容有失。 张世恒转头对吴三桂说道:“吴将军,你如何来证明对我的忠诚呢?” 吴三桂笑道:“侯爷,东江镇士兵的待遇是天下最好的。侯爷的赏罚是天下最公平的。 只要加入东江军的士兵,那个不想和侯爷一起打天下呢? 即便我对侯爷起二心,又有那个士兵会背叛侯爷为我所用呢?” 天津告急,张世恒现在没心思再继续询问吴三桂。 直接对吴三桂说道:“说的不错,本侯接受你的投诚。吴将军你现在回宁远,组织士兵出城接受整编。” “遵命,侯爷。” 东江军第一次大规模整编进行的并不顺利。 吴三桂为了收买人心,给士兵和军官许下了不少土地。 张世恒看到统计出来的关宁军降兵名下的土地汇总,差点没气死。 如果按这个数字落实,这帮降兵的永业田比东江军士兵还多。张世恒除非疯了,否则绝不能同意。 可要是不落实,这些降兵难免会心生芥蒂,到时候也是个麻烦。 张世恒真想把这些家伙屠了,可杀降这种事一但做了,往后敌人就不会轻易投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干。 张世恒只好命令陈明里探听投降士兵和将领,对落实自己名下土地的心里预期。 然后和宋成发等人,日夜研究攻坚军团官兵的待遇标准。 原来计划执行的募兵制被推翻了。 这些降兵还是得给一些永业田,但按什么标准给,必须等陈明里的调查结果。 士兵的问题还不是最麻烦的,投降军官还有九百多名。其中把总以上者一百四十七人。 这些人名下的土地少则上千亩,多则上万亩。有几个副将,参将名下的土地比张世恒都多。 第105章 先锋 张世恒真想把这帮军官全屠了。 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这些人的土地所有权,不然非寒了东江军老兄弟的心不可。 他强压怒气让陈明里传吴三桂来自己的帐篷。 吴三桂战战兢兢的单膝跪倒行礼道:“末将拜见大帅。不知侯爷有何吩咐?” 张世恒盯着吴三桂的眼睛问道:“祖岳峰名下那三万亩地是你授予他的?” 吴三桂闻言额头瞬间出了一层细汗。 他当初为了拉拢兵头听命于自己,把宋伟,孔有德等人的土地,都分给他们了。 吴三桂当时打着事急从权的心思,根本没打算兑现。但雷是他埋的,自然也得他去排。 借吴三桂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锅甩给张世恒。 吴三桂举起右手向下一挥。 “侯爷,我亲自带人把他们做了。” 张世恒骂道:“杀了他们容易,可这杀俘的黑锅,还不是要扣在老子头上。用你们吴家祖传的手艺,把这些家伙解决掉。” 吴三桂一脸懵逼的问道:“我家啥手艺?侯爷,您说的我听不懂?” 陈明里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带着这些人去进攻山海关,找机会带兵逃走,把这些家伙留给敌人。” 吴三桂没有丝毫犹豫。 “我明白了侯爷,保证把事做的滴水不漏。”…… 阿福尼升官了,现在是新成立的东江军第一攻坚军团,第一步兵营,第一步兵司,正四品指挥佥事。 手下管着二个步兵联队,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七名官兵。 攻坚军团虽然是由俘虏和降兵组成的。但装备一点不差。 士兵们装备了新式燧发步枪,人人都配发了半身板甲。 军服,皮带,金属水壶,铁笠盔,军靴等装备都是全新的。 东江镇第一攻坚军团的官兵,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和东江军第一兵团没什么区别。 但阿福尼总觉得攻坚军团和第一兵团不太一样。 攻坚;军团集中训练了不到一个月,就仓促向山海关进发了。 阿福尼想不通冠军侯为什么,让新成立的攻坚军团担任全军先锋。 这只部队的训练时间太短了!现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旦打起仗来吴将军很难如臂使指。” 新任蓟辽总督洪承畴带领五万大军进驻山海关后,立即命令士兵将山海关视距内的树木砍伐一空。 他率领的五万大军虽然都由【士绅自治联盟】发军饷。但其中有二万人,是他在陕西剿杀流寇时带老了的边军。 洪承畴自视甚高,对冠军侯的战功并不太服气。 他对阵农民起义军时,也曾经打出二千破十万的战役。 洪承畴心里盼望着张世恒能率军攻打山海关, 如果张世恒敢来,他觉得自己一定能给冠军侯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洪承畴将毛笔放在笔山上,挪开镇纸,拿起写给【士绅自治联盟】的请红衣大炮疏。看到没什么问题后,盖上了蓟辽总督印。 洪承畴心想只要这十五门红衣大炮就位,任你张世恒派多少兵来攻城,山海关都固若金汤。 突然,一名夜不收急匆匆跑进书房说道:“报都督,山海关以北二十里处,发现东江军斥候。” 洪承畴闻言真想来大喊一声来的好。 “传我将令,探明敌军主将旗号者赏银一百两,转一级官。探明敌军规模者赏银五十两,记三颗首级功。” 山海关以北二十里处,攻坚军团斥候和巡防团夜不收,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但异常激烈的斥候战。 女真人占多数的攻坚军团斥候,无论是骑射还是马上功夫,都绝对碾压巡防团夜不收。 仅仅一个上午,巡防团损失了四十名夜不收。 一名吊着膀子的夜不收走进帅帐。 勉强单膝跪倒道:“禀报大帅,敌军主帅总兵官认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吴字。 敌军人数在一万人以上,不超过一万三千人。” 洪承畴給夜不收兑现奖励,待欢天喜地的夜不收走了之后。 洪承畴用炭笔在纸上写下吴三桂三字。 心想张世恒绝不会把嫡系部队交给降将吴三桂统领。这家伙率领的一定是降兵。 降兵能有什么战斗力,不在战场上反戈一击就不错了。 哈!我明白了,张世恒不信任这些降兵,想让他们来和我拼个两败俱伤。 哼!你未免想的也太美了,区区一万多名降兵,本都督一战即可全灭之。 洪承畴想到这里大声命令道:“传令全军,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点卯,五更出兵。” 吴三桂正在中军帐和几个心腹手下,商量如何引诱山海关守军出关野战。 突然一名斥候跑进大帐喊道:“禀报大帅,山海关守军倾巢而出向我军大营而来,据下官目测人数不下四万, 吴三桂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来的好!” 扔给斥候一锭银子说道:“再探!” 斥候离开大帐后。 吴三桂对众心腹道:”等攻坚军团和巡防团打起来之后,大伙一定要盯紧了那面绿旗。 一旦绿旗倒了,立即带领自己手下骑兵撤退。 本帅在前屯堡安排了二千嫡系驻守,大家撤到哪儿就安全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喊道。 吴三桂大声命令道:“传令全军依照序列出营与巡防团决一死战。” 东江镇攻坚兵团的一万三千大军,和巡防团四万一千大军,在山海关以北十里相遇了。 这个叫卸甲台的地方,是一处绝佳的战场。 东边挨着大海,西边十里外是连绵的燕山山脉。 双方展开阵势后,根本无需担心敌军迂回包夹。只能采取正面突破的战术。 洪承畴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东江军。 心想即便是降兵好歹也是官军出身,起码阵型摆的比农民军齐整多了。 东江军装备可真好,每个士兵身上都穿着锃光瓦亮的半身甲,戴着铁笠盔,手持火枪看起来战斗力不弱。 洪承畴心中有个疑问,东江军明显兵力不足。谁给吴三桂的勇气? 让他率领一万出头的士兵,和我四万大军进行正面对决。 吴三桂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巡防团战阵。。 巡防团正面不少于三万人,士兵穿着明军传统的大红战袄,皆未批甲,武器也多是火枪。 巡防团火炮阵地上摆着几十门虎蹲炮。 巡防团左翼有上百辆偏厢车,右翼则有数千名骑兵。 吴三桂心想这要不是打着卖队友的主意,我说什么也不会带领一万人和四万人打野战。 他令旗一挥,身后一字排开的十名大汉,立即挥动鼓槌开始擂鼓。 阿福尼听到战鼓声,立即命令旗手竖起进攻令旗。 攻坚军团第一步兵营,第一步兵司两个步兵联队的士兵。 在两名把总,十名总旗官,五十名小旗官的指挥下,开始向敌军方向前进。 洪承畴见东江军人比本方少这么多,居然还敢主动发起进攻。心想是谁给的吴三桂勇气,这也太狂妄了吧。 哼!既然你自己找死,老夫今天就成全你。 他大声命令道:“传我将令,全军突击。”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很快就进入了燧发火枪的射程。东江军抓紧机会,进行了第一轮齐射。 “啪啪啪!” 一阵密集如炒豆的枪声过后,巡防团这边至少倒下了一百多人。 洪承畴对此早有所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吴三桂见本方火枪射程远,立即令停止擂鼓。 阿福尼听到鼓声停了,传令士兵停止前进,原地装填射击。 “啪啪啪!” 双方距离七十米时,东江军进行了第二次齐射。 射击距离近了三十米,燧发步枪的命中率明显提高,巡防团应声倒下了二百多人。 洪承畴照样不为所动,下令车营向敌军骑兵的方向移动,保护本方步兵右翼。 “啪啪啪啪!” 双方距离五十米时,东江军和巡防团同时进行了齐射。 “啪啪啪!” 巡防团打出了三段击的第二击。 “啪啪啪!” 巡防军打出第三击。 东江军火枪打的准,巡防团士兵数量多。双方各自击倒了对方二百多人。 ”啪啪啪啪!” 双方就这样在五十米距离上互相射击。 燧发枪装填速度快,往往东江军打出二轮齐射了,巡防团才能打出一轮齐射。 洪承畴大致计算了一下双方士兵们的损失速度,发现本方很可能会先于东江军崩溃。 立即下达了全军突袭的命令。 吴三桂见敌军骑兵出动了。 赶忙命令亲兵,将绿旗旗杆插进刚才打好的孔洞。然后率领本部骑兵退出了战场。 攻坚军团骑兵撤退时,阿福尼因为战场上硝烟弥漫根,且枪声此起彼伏,根本没察觉到。 不光他不知道,除了近挨着骑兵部队的第三步兵营第二步兵司,攻坚军团的其它官兵都没注意到。 “啪啪啪!” 攻坚军团士兵面对冲上来的巡防团士兵,打出最后一轮齐射。 阿福尼拔出马刀喊道:“兄弟们跟我冲,干死这帮狗日的。” 率先向距离不足二十米的敌军冲了过去。 旋即双方士兵如同海浪拍打礁石一般碰到了一起。 第106章 余波 双方战线如同犬牙交错,东江军士兵挥舞着马刀,巡防团士兵则用雁翎刀相抗。 一时间战场上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双方打了没多久,巡防团就落了下风。 这到不是巡防团士兵不玩命,主要是东江军人人披甲,巡防团士兵的雁翎刀根本砍不进去。 而敌人的马刀砍到身上轻则皮开肉绽。 更有些倒霉蛋被东江军划破了肚子,肠子流得满地都是。 疼得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嚎,一边拼命的把地上的肠子捡起来,往自己肚子里塞。 这些肠子流出来的士兵虽然必死无疑,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副凄惨的样子,看得附近的巡防团士兵人人胆寒。 即便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也无法在这种一边倒的战斗中坚持太久。何况巡防团士兵大部分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 东江军和巡防团的肉搏战进行了没一会,就开始有零星的巡防团士被吓崩溃了,不顾后面督战的军官转身逃跑。 巡防团督战队虽然砍起逃兵来毫不手软,但架不住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最终被汹涌而来的逃兵挤倒在地上后,被活活踩死。 顶在前面的的一万二千名巡防团士兵,一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逃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东江军刀枪不入。败了!败了!快跑!快跑!” 一心逃命的巡防团士兵就像汹涌的洪水,毫不费力的冲垮了后面的队伍。 最终巡防团四个火枪营接近三万名士兵,全部都开始往山海关方向狂奔。 东江军士兵心里计算着胜利之后的封赏,开开心心的追杀这敌人。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吴三桂骑马跑到一处小土坡,举起望远镜想最后看一眼战场局势,正好看到巡防团整条战线全面崩溃。 他心想巡防团表现的也算中规中矩,起码抗了本方好几轮齐射,还有士气和东江军互相对射。 仗打成这样,只能说明对方主将的指挥能力太次。居然命令未着甲的士兵,和披板甲的东江军士兵打肉搏战。 我现在如果不带着骑兵跑路,肯定能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可这么做就等于违背了冠军侯的意志。我根本没有实力违背冠军侯的意志,只能选择逃跑。 阿福尼高举马刀狠狠劈在一名敌军军官的肩膀上,生生斩下他一条胳膊。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追去。 东江军士兵追着巡防团火枪兵砍了好一会。直到洪承畴派出五千名总督直辖的标营,持刀盾才将东江军挡住。 阿福尼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已经被吴三桂抛弃了。他心里还在感慨训练不到一个月的军队,居然打出如此漂亮的进攻。 对手虽然人数比本方多,但这场仗他们输定了。东江军凭借着板甲的无敌防御力,打得标营刀盾兵也只有招架之功。 阿福尼找准机会,一刀扎进对手的大腿,手上使劲一拧。 “啊!” 被割断大腿肌肉的标营士兵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不停的打滚。 阿福尼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将敌人定在地上,挥刀割断了这名敌军的气管。 标营士兵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福尼抬脚从他的身上迈过,挥刀向另一名刀盾兵肩膀砍去。 猛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阿福尼一刀砍翻了对手后回头望去,只见是敌军骑兵从右翼包抄了过来。 阿福尼掐了一下大腿,钻心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怎么可能!我军骑兵呢?我军骑兵怎么不见了。 吴三桂在干什么?怎么能让敌骑突袭我军侧翼。 危险!危险!危险!阿福尼紧张得心跳成了一个。他知道步兵一旦被骑兵侧击必败无疑。 敌骑排成一列纵队,从东江军火枪兵阵型外侧急速而过。 无数东江军士兵的头颅,被敌骑手中的马刀斩落,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阿福尼大脑飞速运转,心想只有长枪兵列阵才能防住骑兵突袭。 攻坚兵团只有第二步兵营的第三,第四步兵司是长枪兵。 这两个步兵司负责护卫火炮阵地,我必须带领手下尽快和他们汇合,才争取一到线生机。 现在战场的态势极其混乱,巡防团二万四千名火枪兵的死伤已经超了二成。 剩下的二万来人正在拼命往山海关方向逃窜,不跑得累瘫在地上他们绝不会停下脚步。 吴三桂带着嫡系的四千名骑兵已经撤离了战场 攻坚军团战场后方的火炮部队,以及护卫火炮部队的二千名长枪兵。 看到本方骑兵跑了,本来也想跟着跑。结果被巡防团骑兵截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列阵防守。 攻坚军团的八千名火枪兵局面最差。侧翼被巡防团骑兵采用剥洋葱战术收割着人头。 想逃跑还被标营刀盾兵死死的缠着。如果不是人人披甲伤亡率不高,这八千名火枪兵早就崩溃了。 阿福尼带领部队且战且退,一路上不断有小股部队和他们汇合后一起向北逃跑 巡防团骑兵则不停的从他们侧翼发起突袭,收割着东江军的人头。 阿福尼记得炮兵阵地修在一个二十余丈高的土坡上。 只要能把队伍带到土坡,然后依靠地形令敌军骑兵冲不起速度,扛到天黑就有机会逃走。 在去往土坡这一段不到五里地的路上,八千名火枪兵被敌骑砍死了数千人。 阿福尼看着越来越单薄的队伍,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 突然,他看到远方土坡上飘扬的盾牌交叉火枪旗,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经受了最后两轮骑兵突击后,阿福尼率领仅剩的一千余名火枪兵,和土坡上的长枪兵会师了。 他命令士兵立即开始装填火枪,巡防团骑兵挨了一轮火枪齐射后,没在继续向土坡发起进攻,双方随即僵持下来。 阿福尼对另外二个女真人指挥佥事说道:“炮兵呢?咱们的炮兵呢? 一个叫乌尔泰的指挥佥事说道:“那些傻瓜说死守是死路一条,非要向敌人投降。结果都被敌军砍了脑袋,真他么该。” 阿福尼抬头瞄了眼太阳的位置道:“现在离天黑起码还有三个多时辰。敌人要是把他们的火炮调过来,咱们必死无疑。” 乌尔泰急道:“那怎么办?山下有那么多骑兵虎视眈眈,咱们现在跑也是死路一条。” 阿福尼说道:死守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撤退!我记得西北方向五里外有座小树林,如果能撤到树林里,炮兵就奈何不了咱们了。 乌尔泰摇头道:“不行,不行,五里路太长了,咱们就算能撤到树林,起码也得死三分之二的人。” 阿福尼急道:“就算能活一个人咱们也得撤,留在这儿绝对死路一条。” 另一名指挥佥事鄂文齐道:“我看咱们可以布一个空心方阵,长枪兵站外围防御敌骑突袭。火枪兵站方阵里面一旦敌骑靠近就开火射击。” 阿福尼眼神一亮道:“我去!老鄂你他么简直是个天才。 如此一来长枪兵相当于城墙,火枪兵等于站在安全的城墙上向敌人射击。 三人指挥士兵简单演练了一遍阵型,见效果还马马虎虎,就匆匆向西北方向撤退。 “呯呯呯!” 火枪兵一轮齐射后,巡防团有几十名骑兵落马。 巡防团骑兵本以为逃跑的敌人是只刺猬,没想到敌人是只豪猪,居然还有远程攻击手段。 骑弓射不穿东江军的板甲,而火枪发射的弹丸打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巡防团骑兵见占不到敌人便宜,只能目送东江军逃进了树林。 洪承畴率领巡防团,取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 他现在也没想明白,敌军骑兵为何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逃跑。 京城,内阁首辅周延儒府客厅。 杨嗣昌见周延儒进来。 兴奋的说道:“玉绳先生,大喜,大喜啊!” “哦?难道亨九与东江军交手打赢了?” 杨嗣昌挑起大拇指道:“玉绳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洪承畴率领四万大军野战击败东江军三万五千人。 阵斩东江军副将祖大齐等把总以上将领二百七十七员,士兵五千百六十一名,俘虏东江军官兵一千四百三十三人。 缴获燧发火枪六千七百余杆,西洋板甲六千二百余副,大小火炮三十五门,其它军资无数。” 周延儒心想战报能造假,但斩获的敌军首级,缴获的武器装备却是实实在在的。看来洪承畴这次胜利是毋庸置疑的。 这次胜利打破了张世恒不可战胜的神话。 周延儒感觉心头的压力豁然一空。 大笑道:“哈哈哈哈!亨九果然厉害!本学士真没想到他能一击建功。 张世恒啊,张世恒!我本以为你天下无敌呢,原来你也有克星。” 杨嗣昌笑道:“玉绳先生,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咱们不如趁东江军新败之际,把张世恒在天津卫的产业连根拔起。” 周延儒犹豫片刻道:“你和天津三卫的人谈的怎么样了? 咱们不能贸然把他们推到张世恒那边去,能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 杨嗣昌笑道:“哈哈哈!如果没有亨九这场大胜,天津三卫的人肯定不还会明确表态, 如今咱们打破了冠军侯不可战胜的神话,天津三卫的人绝对会向咱们输诚。” 第107章 分裂的引子 山林中光线已经黯淡,早已卸了甲的阿福尼躺在地上,嘴里嚼着手下采集的口蘑。 一名同样没着甲的斥候,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将军,林子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敌骑应该是撤了。” 阿福尼站起身大声道:“大伙都起来吧,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前屯堡。” 阿福尼带着二千多人的败兵,在月色的映照下,沿着官道走到东方泛白。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座影影绰绰的城堡。 阿福尼看着前方不远出的前屯堡,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安。 他来到乌尔泰身边问道:“老乌你说我们都把巡防团打崩了,吴三桂为什么还要带着骑兵逃跑?” 乌尔泰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他么也纳闷啊!你们前面打得好好的,我都觉得胜利板上钉钉了,谁承想吴三桂居然抛下大伙跑了。” 鄂文齐凑过来说道:“我觉得吴三桂的目的是借刀杀人。” 阿福尼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吴三桂和【士绅自治联盟】有勾结?故意输给巡防团。” 鄂文齐道:“吴三桂和【士绅自治联盟】有没有勾结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想让咱们被巡防团杀死。” “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阿福尼问道。 “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但我要是吴三桂,肯定不希望有人把他临阵脱逃的事,向冠军侯汇报。” 阿福尼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道:“我靠!你这么一说咱们还真不能进前屯堡。吴三桂这厮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阿福尼等人离得远远绕过前屯堡,一路提心吊胆的的逃回了宁远城。 宁远城,东江军大帅行在。 张世恒听完阿福尼诉说的战斗经过。 淡淡的说道:“吴将军临阵脱逃是经过本帅默许的。” 阿福尼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缓过来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世恒看着阿福尼的眼睛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些人没给本帅卖过命,凭什么永业田比我的老兄弟还多。” 阿福尼鼓起勇气道:“那我们呢?我们女真人可一直对大帅忠心耿耿!” 张世恒心说你们这些女真人又不是我的嫡系,老子管你们的死活。 他看着阿福尼说道:“忠心从来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我会给你机会证明忠心。先下去休息吧。” 阿福尼离开大帅府后心里空落落的,他是真心想给张世恒卖命。 可冠军侯用人实在是高深莫测,究竟如何才能获得他的信任呢? 借助这次和山海关前哨战的失利,张世恒清除了大部分原关宁军军官, 剩下的一部分关宁军军官,也从逃回来的攻坚军团士兵嘴里,听到了些许风声。 纷纷主动将自己名下土地献给了冠军侯。 张世恒最终给这些军官留了一小部分土地养家,同意了他们卸甲归田的请求。 东江军开始在辽东佃户子弟中招兵,不授永业田,每月给一两八钱银的军饷。 由佃户子弟当士兵,女真人和东江镇军户为军官,重新组建了第一攻坚军团。 吴三桂发现自己成为了硕果仅存的关宁军军头之后,立马孤身来到宁远向张世恒清辞。 张世恒还想留着吴三桂当马骨。 不光没有因临阵脱逃而处罚他,反而给崇祯皇帝上了道奏折,请封吴三桂为宁远总兵。 洪承畴率领四万大军,差点被东江军一万人打败后。对与东江军打野战产生了恐惧心理。 他开始拼命加强山海关防御,只盼着在红衣大炮到位之前,东江军千万不要来进攻山海关。 吴三桂虽然表面上升了官,但手下还是自己那些老部下,一个兵额都没增加。根本没实力向山海关发动进攻 吴三桂和洪承畴心照不宣的命令手下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辽东暂时恢复了和平…… 选锋军因东虏突袭而全军覆没以后,崇祯皇帝就跌落了神坛。 特别是【士绅自治联盟】成立之后,崇祯的圣旨出了京城基本就成了一张废纸。 他因此从一个勤勉的君王,蜕变成了一个死宅。 早朝也停了,外臣也不见了。内阁奏折经常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禀笔太监商量着办。 崇祯六年,七月二十九日 大明崇祯皇帝躺在御书房内的一张软榻上,听李凤翔念奏折。 李凤翔念道:“臣张世恒,保举吴三桂为宁远总兵。” 崇祯皇帝再次听到张世恒写给自己的奏折,心里竟然激起一丝涟漪。 自己钦点他为武状元的情景恍如昨日。当初要是让他领兵去征讨东虏,三万选锋军必然不会全军覆灭。 选锋军士兵皆有朕授予的永业田,对朕忠心耿耿。张世恒即便想造反也不会有人跟随。 让张世恒去辽东就如龙入大海,从此再也不受朕的掌控了。 张世恒是个活曹操,心中没有半点忠义之心。 可科举选出来的官员们也都不是好东西,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多收他们一点关税,就联合成立了巡防团武装抗税。 崇祯低声问道:“李大伴,你说朕是不是汉灵帝那样的昏君?” 李凤翔闻言心说你可比汉灵帝差远了,灵帝起码死前还有君临天下的威望。 而现在大明辽东被东江镇割据,东南相对富裕的两江,湖广,闽浙等地控制在【士绅自治联盟】手中,现在连赋税都不缴了。 西北,西南,山陕等入不敷出的穷地方到是还遵从朝廷的命令。 但它们不给朝廷上缴赋税不说,朝廷反而还要给它们援助。 目前整个朝廷都靠着崇文门钞关,河西务钞关的关税收入维持。 好在朝廷现在也不用给各地军镇发军饷,内库的银子反而每个月都在增加。 李凤翔说道:“陛下一直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只是京营失去了荡平天下的实力,宵小们蠢蠢欲动而已。 如今新招募的五万选锋军已经开始训练,等大军练成之日,看谁还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崇祯摇头道:“朕原以为冠军侯虽然天下无敌,但偏居辽东一偶发展空间有限不足为虑。 但这次【士绅自治联盟】的巡防团野战大胜东江军,光首级就砍了六千多颗,肯定不是谎报战功了吧?” 李凤翔说道:“洪承畴此人领兵确实厉害,这两年剿灭流寇时经常打出以少胜多的胜利。” 崇祯点头道:“当初朕还觉得指挥正规军打流寇,取得胜利不算什么。 没想到洪承畴居然能野战大胜东江军。大伴,你觉得能不能把他收为朕用?” 李凤翔低声道:“朝廷有大义名分,陛下又未失德。还是有很多读书人心向朝廷的。 而巡防团令出多门,面对强敌时尚能抱团自保, 如今洪承畴打破了冠军侯不可战胜的神话,其内部必会因争权夺利互相倾轧。” 崇祯叹气道:“唉!朕听说巡防团兵力已达三十万之巨,朕的选锋军就算练出来了,也不能保证京师的安全。” 李凤翔说道:“陛下不必担心,【士绅自治联盟】一年之内必起内讧。 待其分崩离析之后,陛下拉一派打一派,自然能将权利收拢回中枢。洪承畴是聪明人,肯定知道向谁效忠才有前途。” 崇祯点头道:“大伴拟旨,加封洪承畴太子太保衔,萌荫其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山海关总兵衙门,西花厅。 洪承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犀利的中年人说道:“陈先生这次来所为何事?” 陈明里笑道:“洪太保如今可是威名远扬。我这次来,想求太保一件小事。” 洪承畴道:“陈先生你是自己求我办事呢?还是代表你家侯爷来求我办事?” 陈明里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淡淡的说道:“洪太保俘虏了不少东江军吧?” 洪承畴点头道:“有一千多俘虏,怎么贵方想让我放了他们?只要价格到位都可以商量。” 陈明里摇摇头道:“侯爷想让太保替他惩处掉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我建议你最好把俘虏一个不留全杀了。” 洪承畴眼中精光一闪道:“我要是不杀呢?” 陈明里笑道:“呵呵,俘虏在太保手里,如何处置自然随太保心意。告辞。” 陈明里走后洪承畴心里就开始琢磨。这场胜利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先是吴三桂在战场绝对优势的时候莫名其妙的逃跑。 接着这个陈明里又来威胁自己,把东江军俘虏全杀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张世恒想借刀杀人? 我去!张世恒真有可能是借我的手,杀了那些他不好亲自处置的降将。 关宁军将门经营辽东数百年,曾经整个辽东九成土地都在他们名下。 张世恒这次收复辽东没和关宁军打过一仗。所有堡垒的守军都是主动开城投降。 张世恒确实没法处理些降将,杀了算不教而诛,今后没人再会向他投降。 不杀把,这些将门名下的土地太多,留着会令自己嫡系心生芥蒂。 我如果不按张世恒的要求杀俘,他很可能会派兵进攻山海关。 降兵组成的攻坚军团都这么厉害,东江军起家的第一军团自然更能打。 在红衣大炮没来之前,我还真不能惹恼这个家伙。还是按他的要求把俘虏屠了算了。 第108章 卢象升的决断 蔚蓝的海面上,一艘渤海湾少见大型福船正在扬帆破浪而行。 船尾望楼旗杆上,挂着一面深蓝色的盾牌双枪交叉旗。 昨夜浪高,张世恒因晕船吐了个昏天黑地。早上起来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他一看桌上的鱼粥肉包子,就感觉有些恶心,决定上甲板吹吹海风。 张世恒刚走出船舱,就看到一位白衣男子迎风而立,凛冽的海风吹飞了他的衣裳,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乘风而去的潇洒。 张世恒走到白衣男子身后笑道“尘羽,此情此景你可曾吟诗一首?” 李尘羽笑道:“还请侯爷赏鉴。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年将士戍边。” 张世恒等了半天李尘羽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继续啊。” 李尘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就想出这两句,第一句还是借鉴陆放翁的。” 张世恒笑道:“哈哈哈!第二句也非常不错,尘羽真是文采飞扬啊。” “侯爷谬赞了,对了侯爷,我听说有个叫齐亚诺的泰西王子,带着些泰西工匠金州开了间造船厂?” “船厂两个月之前就开始建了,这会应该都建好了,就等齐亚诺从长白山挑出合适的木材造船了。” 李尘羽兴奋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侯爷,能不能先帮我造一条三千料以上的盖伦船?” “你造这么大的盖伦船做什么?再说你你有会操控盖伦船的水手吗?” 李尘羽一字一句道:“咱们对泰西的了解都是听泰西人自述,我想亲自驾船去泰西看看。” 这个时代从中国远洋航行到欧洲,不说九死一生吧,死亡风险也很不小。 张世恒真有些佩服李尘羽的勇气。 “海上风波恶,这一路上可凶险的紧。尘羽你可要考虑清楚。” 李尘羽仰起头道:“我不怕,既然泰西人能来大明,那咱们大明人也必须到泰西去。 听说丝绸,瓷器,茶叶在泰西都能卖上高价,这银子凭什么让泰西人都赚走。我一定要打破泰西人对西洋海贸的垄断。” 张世恒挑起大拇指道:“尘羽的志向真令本侯佩服,你这次的泰西破冰之旅我能入股吗?” 李尘羽笑道:“侯爷入股我是欢迎之至。那咱们干脆造两条船去泰西,路上也有个照应。” “两条船怎么够,我看不如造三条船一起去。”沈延杨不知什么来到船头插话道。 张世恒笑道:“咱们回船舱好好商量下”泰西之旅。” 张世恒听完李尘羽下西洋的计划后。 点头道:“不错,尘羽你考虑的挺周到。咱们没有远洋经验,就得高价聘请泰西人操控船只。 另外招收一百名少年随船学习航海的想法非常好。既然下西洋的计划从一条船扩大为三条船,我看干脆招三百名少年随船学习航海。” 李尘羽心想看来冠军侯想大力发展远洋海军,现在就开始着手培养人才了。 说道:“我建议招收六百名少年人,让他们先在岸上学习理论知识。 等船造好后对这些少年进行考核,选择前三百名随船去泰西。” “那后三百名少年呢?”沈延扬问道。 李尘羽脱口而出道:“想留下的送到沙船当见习水手,不想干的给点银子遣送回家。” “侯爷,【士绅自治联盟】对瓷器,生丝,茶叶等商品进行统购统销。并派巡防团士兵在各个路口设卡严查商品走私。 我和尘羽现在都搞不到生丝之类的俏货,实在有愧侯爷之托。” 张世恒笑道:“本侯在东江镇也建了好几个工厂。生产的防水布,水泥,打火机,煤炉,煤球等商品各具特色。 等大军在天津登陆之后,你们不妨去金州看看,看上哪间工厂我允许你们入股。”…… 临清,路家祖宅。 路名飞走进客厅,看到族长和一位三十出头的三品文官坐在椅子上喝茶聊天。 他赶忙上前道:“见过三爷爷,见过这位大人。不知三爷爷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路族长说道:“今天找你来,是卢都御史有话要问你,你一定要知无不言切不可有丝毫隐瞒。” 路名飞早听说过卢象升的大名。 立即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卢大人当面久仰久仰。” 卢象升点头回礼道:“路东家你一共从【同胜和】进了多少匹混纺布?” 路名飞不敢隐瞒,掏出随身带的账本看了一眼之后道:“二个月加起来一共进了三十一万匹。” 卢象升心想【同胜和】仅在临清和河西务两地,就销售了五十五万匹混纺布。说明其生产规模非常庞大。 大明每年对布匹的需求是恒定的,买天津混纺布的人多了,买松江棉布的自然就少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怪不得松江和苏州的士绅,在联盟会议上强烈要求捣毁天津纺织厂。 “一匹混纺布【同胜和】给你的批发价是多少银子? “最开始是一尺三十二文,买的多了优惠到一匹三两银子。” “到货价一匹三两银子?” 路名飞点头道:“到货价一匹三两银子。” 卢象升心想一匹混纺布重二十一斤,从天津运到临清,即便走最便宜的航运,运费至少也得二文钱。 【同胜和】起码还要留一成利润,这么算下来混纺布的出厂价,不会超过二十六文每尺。 混纺布可比棉布结实耐用多了,价格也不贵。大多数人买布应该会选择买混纺布。 要是任由天津厂扩大生产规模,松江和苏州等地的纺织厂全都会倒闭。 到时候几十万织工,上百万靠种棉花为生的农民,都会因此失去生计。 这天津纺织厂当真可恶,捣毁它是当务之急。 运河上的漕船一艘接一艘,连成了一条前后数十里的船队。运载着巡防团天雄兵团的六万大军。 天雄兵团的前身,是卢象升崇祯二年东虏破口时,在大名府招募的一万勤王军。 崇祯三年时,崇祯皇帝任命卢象升为参赞副使,他又从大名府旁边的广平,顺德二府各招募了一万人,将天雄军的规模扩大为三万人。 东虏退回辽东之后,崇祯皇帝提拔卢象升为三品按察使。令其率领天雄军剿灭山陕的流寇。 卢象升在与流寇作战时所向披靡,和洪承畴是一时瑜亮,两人私下谁也不服谁,一直在暗中较劲。 【士绅自治联盟】成立之后,宜兴大族出身的卢象升,自然而然的受到了联盟的重用,成为了巡防团天雄军团的主帅。 洪承畴大破东江军的消息传来之后,大部分【士绅自治联盟】的君子们都弹冠相庆。只有卢象升觉得自己被洪承畴压了一头,心中憋着一口气。 幸运的是卢象升很快就等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士绅自治联盟】决定进攻天津,将东江镇在天津卫的基业连根拔起。 卢象升觉得进攻天津不难,天津三卫理论上有一万六千八百军户,实际兵员不会超过五千人。 卫所兵的战斗力大致和装备了武器的平民想当,连流寇都比不上,消灭他们不过是手到擒来。 敌人中唯一有实力的,是负责保卫天津市泊司的东江军海关营。 联盟大佬以前对这员额三千的海关营颇为顾忌。 当洪承畴打破东江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之后,海关营在联盟大佬和卢象升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张世恒走下悬梯,刚想从怜星手里接过自己的长子毓海抱抱。 林广生却凑过来哭诉道:“求侯爷救救我们林家?” 毓海被被林广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哇哇大哭起来。 张世恒心疼得手足无措,狠狠蹬了林广生一眼,无奈的将长子交给了他母亲。 转头对林广生说道:“河西务王,林,李,房四大家族被灭族后,你们林家一家独大。 这大明朝数你们林家日子过得最滋润,能有什么难事需要本侯出手?” 林广生红着眼圈道:“【士绅自治联盟】这帮孙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偷袭河西务钞关。幸好被锦衣卫的探子发现上报了丰成侯。 丰成侯立即下令加强戒备。并拼凑出一只五万人的大军进行抵抗。 张世恒也没想到【士绅自治联盟】,居然敢进攻崇祯皇帝直辖的河西务。 崇祯皇帝毕竟是大明天子,无论是【士绅自治联盟】的大佬,还是冠军侯张世恒,理论上身份都是大明王朝的子民。 东江军和巡防团彼此间如何征伐都不要紧,巡防团攻打河西务性质就变了。 如此一来朝廷肯定威信尽失,天下非大乱不可。【 士绅自治联盟】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问题哪个军阀谁会遵从一个傀儡皇帝的圣旨。 张世恒当初把河西务钞关交给崇祯皇帝直辖,就是为了让天津港不与大明的州县接壤。 敌人要想从路上进攻天津,必须先拿下河西务镇,而河西务镇又在崇祯皇帝的直辖之地。这样便保证了天津港的安全。 张世恒皱紧眉头问道:“河西务守军与巡防团交战了吗?” 林广生哭诉道:“下官收到家里来的求援信上说,巡防团天雄军团统帅卢象升,一战大破丰成侯统领的河西务守军。 家族大部分成员已经逃到了永清,求侯爷出兵收复河西务。” 第109章 裁撤天津三卫 卢象升的天雄军团占领了河西务镇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天津进军。 盘踞河西务镇三百余年的林家实在太富了,单单窖藏白银就高达五百多万两,比崇祯皇帝内库的存银还多。 卢象升从中拿出一半银子,亲手交到天雄军将士们的手上。 当天雄军小兵从卢象升手中接过二十两白银的赏赐时,人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每名士兵二十两银子的赏赐,是卢象升精心算过的。刚好能在江南买一亩地。 江南鱼米之乡可不是白叫的,亩产是大明北方干旱少雨的苦寒之地三倍以上。 普通四口之家有五亩地就能吃上饱饭了,如果半稀半干省着点吃,三亩地就能活四口人。 巡防团士兵月饷一两银,这笔赏银等于士兵八年多的军饷。天雄军的士气一下就被调动起来了。 官兵们觉得卢大帅赏罚分明爱兵如子,心中都有了死命追随之心。 卢象升花二百五十万两白银收买了军心之后,将剩下的二百多万两白银装上三条槽船,让亲信送回了宜兴老家。 一仗而发家致富的卢象升心情大好。终于想起了俘虏后关在林家地牢中的丰城侯李开先。 李开先被士兵押送进林家客厅。怒视着卢象升骂道:“姓卢的!你好歹是近士出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为何干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卢象升不紧不慢的说道:“李开先你身为河西务钞关大使,任由手下官吏贪赃枉法,贪污受贿。本御史仅从林书办家就抄出白银五百二十余万两。可知你管理的河西务钞关蝇营狗苟之辈有多少。 本御史的本职工作就是清查官场舞弊,你这个尸位素餐之徒居然敢聚私兵相抗,我看谋反之人是你才对。” 李开先被卢象升倒打一耙气的全身发抖。 红着脸吼道:“你他么血口喷人,敢不敢跟老子在陛下面前对质,看看谁才是乱臣贼子。” 卢象升轻声对手下吩咐道:“给侯爷看看他的口供。” 李开先死死盯着士兵举在他面前的“口供”。 没看几行就破口大骂道:“你他么这是颠倒黑白,老子死也不会在这破玩意上签字。” 卢象升轻蔑的瞄了李开先一眼。 “呵呵!想死还不容易。来啊,送丰城侯上路。” 两名士兵押起李开先就往外走。 李开先急道:“我是堂堂大明丰城侯,没有圣旨谁也不能杀我。” “哈哈哈哈!你畏罪自杀和本官有什么关系!赶紧送丰城侯上路。” 李开先又急又气道:“姓卢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卢象升淡然道:“侯爷只要在这份口供签字画押,我就放你回京城。” 李开先无奈之下,只好在口供上签名并按了手印。 卢象升笑道:“侯爷回去后告诉陛下,河西务钞关每年八万四千两白银的关税,我会在年底一分不少的上缴户部。请陛下不要派新的钞关大使来河西务了。” 在【士绅自治联盟】派人接管了河西务钞关之后,卢象升率领大军踏上了讨伐天津的征途。 天津市泊司大堂。 天津三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官员都到齐了。 此刻大家都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等待冠军侯的到来。 与天雄军一战,彻底打断了天津三卫的脊梁。三卫子弟参战者二千七百余人,最终逃回来的不足五百。 “冠军侯到。”士兵在堂外大喊。 三卫世袭军官们立即站了起来,低头恭迎冠军侯走进大堂。 张世恒走到条案后坐下道:“大家都坐吧。” 等军官们坐下后张世恒继续说道:“我打算裁撤天津三卫,并在天津三卫的地盘上组建东江军第二军团。”说罢故意停顿了一下。 轰!大堂内立即乱成了一团,军官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张世恒等军官们商量的差不多了。 “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世袭天津卫指挥使张万年站起来说道:“侯爷,天津三卫是成祖爷亲自设立的,您现在要裁撤我们也没意见。可我们这些世袭卫所军官您打算怎么安置呢?” 张世恒心想我把你们这些废物尽屠之,都翻不起一丝浪花。你们居然敢跟我提我置,真他么是活腻了。 张世恒说道:“关于如何安置卫所世袭军官一事,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真让这些世袭军官提意见了,他们却不敢提了。 原因无它,这些人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身为军官手下战斗力不行说话自然硬不起来。 张万年见同僚都拉了胯不敢说话,鼓足勇气道:“侯爷,旁的待遇我们也不敢奢望,可大伙总得为子孙后代的前途考虑不是。 天津三卫在我们的职位就能世代相传,而今您要把天津三卫裁了,是不是也得给我们的子女安排条出路呢?” 张世恒心想天津三卫的世袭军官,在东江镇设立之前就投靠了自己。 于情于理都不能把他们屠了,不然今后谁还会投靠自己。 还好天雄军给力,把这些人的子侄杀得没多少了,要不然安置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张世恒拿出事先和怜星,陈书文,林广生等人商量好的条陈念道:“天津三卫裁撤之后,东江镇会按照世袭指挥使一万亩永业田,世袭指挥同知七千亩永业田,世袭指挥佥事四千亩永业田,世袭千户二千亩永业田,世袭百户一千亩永业田的标准进行补偿。” 众人对这个补偿条件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这些永业田传家肯定是绰绰有余。也就都没表示反对。 “另外我会拿出四成的天津纺织集团股份补偿给大家。” 张世恒见这种卫所军官对此毫无反应。心想老子一下子拿出四成纺织厂股份分给你们,这是多大的诚意啊!你们这帮人对此毫无反应,简直太过分了! 天津卫虽然有数千军户家属在纺织厂做织工,但军户和世袭军官完全是二个阶级。 或许世袭百户多少还能和普通军户说上几句。再坐的都是指挥佥事以上的高官,平时根本不和军户接触,自然不知道天津纺织厂的生意又多火爆。 张万年见场面一时有些冷场,敢忙说道:“侯爷,我就听说过天津卷烟厂,它们厂生产的军师牌香烟确实红火过一阵。可现在世面上的香烟牌子多了,卷烟厂的效益也不行了。 这天津纺织厂是织布的吧?即便现在效益再好,各地的织布厂多了之后,也难免会像卷烟厂那样,香烟出厂价格一降再降,弄不好还会赔钱。” 张世恒一听还别说,在外人眼里织布是件毫无技术含量的事,随即一个乡野村妇一天都能织几尺土布。 这些卫所军官不知道蒸汽动力的珍妮式纺织机的生产效率,自然不知道自己给他们的股份价值有多高。 他让手下取来一匹混纺布摆在条案上。 说道:“诸位上前看看,这就是天津纺织厂出品的混纺布。” 卫所军官们上来看过之后,即便再不懂行,也知道这混纺布比棉布细密结实多了。 张万年问道:“侯爷,这混纺布确实不错,想必价格也不便宜吧?” 张世恒微笑道:“出厂价二十六文一尺。” 张万年蹬大了眼睛问道:“我看这混纺布经纬织的非常紧密,想必织起来很费人工,卖这么便宜能赚钱吗?” 张世恒听张万年问到点上了,心里颇为自得的说道:“这织布成本织线尚在其次首在人工。 松江织工号称天下织布速度第一,工钱能开到每天一百二十文,从早到晚也就织一丈五尺布,合一尺布单织造工钱至少要八文钱。 其它纺线,缫丝等工序的人工成本加起来是七文钱,合一尺单单人工成本就是十五文钱。 而诸位知道天津纺织厂的织工一天能织多少丈布吗?” 大家纷纷摇头,张万年配合道:“多少?总不会比松江织工织得布多吧?” 张世恒环顾众人一眼后扬起嘴角道:“三匹,不是三丈而是三匹!” 张万年大声喊道:“这怎么可能,松江织工闻名天下上百年。天津织工就算是七仙女下凡,也不可能织布效率比松江织工快二十倍啊? “哈哈哈哈!张指挥使你算的没错,天津织工的织布效率就是松江织工的二十倍。天津纺织厂一尺布的人工成本还不到一文钱。” 张世恒看到众人都是一副心里不信,想说什么又不敢反驳的模样。 “口说无凭,请诸位跟我去天津纺织厂参观一下就没明白了。” 众人坐马车来到天津卷烟厂。 现在卷烟厂的大门两边各竖挂着一块厂牌。左边那块写着【天津卷烟厂【】,右边那块写着【天津纺织厂】。 众人刚进厂门就被嗡嗡声吵得够呛。 大家跟这张世恒走进生产车间大门后,嗡嗡虽然变得更胜。但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张万年才说道:“侯,侯爷,为何,为何这些纺织机能自己动?” , 第110章 天津卫攻防战 见识到蒸汽纺织机飞一般的织布速度,了解了天津纺织厂的收益之后。天津三卫的世袭军官们,欣然接了用天津纺织厂股份作为补偿的方案。 张世恒让宋成发主持东江军第二兵团的征兵工作,开的招兵条件还算不错,除了每月给一两军饷之外,服役满一年还授予永业田一亩。 这个条件吸引了无数佃户子弟,和天津卫军户报名参军。一万两千人的名额很快就招满了…… 卢象升坐在从丰城侯李开先手中抢来的四轮马车上,惬意的抿了口参茶。 对杨嗣昌说道:“还是京城勋贵们会享受,坐四轮马车出行可比骑马坐轿舒服多了。” 杨嗣昌笑道:“京城那帮纨绔可造不出这等好东西。这四轮马车是东江镇搞出来的,玉绳兄大破东江军就缴获了上百辆。” 卢象升听杨嗣昌夸洪承畴心里有些不爽。 强忍妒忌之心道:“玉绳兄确实厉害,我本以为他会死守山海关,没想到他居然敢和东江军野战并战而胜之,真是了不起。 文弱兄,我听说与玉绳交战的东江军中有很多官兵是投降的关宁军,不知传闻可属实?” 杨嗣昌心想你和洪承畴别苗头可以,在人家战功中鸡蛋里挑骨肉就没意思了。 洪承畴催敌锋于正锐,打破了冠军侯不可战胜的神话,大涨联盟军士气。这功劳可是实打实的。 转念一想卢象升也是统兵大将,犯不着因旁人得罪他。 敷衍道:“据我所知玉绳抓的东江军俘虏中,确实有不少新降的关宁军,但玉绳把俘虏都屠了,具体什么情况现在没人知道。” 卢象升讽刺道:“杀俘不祥,玉绳这么做可欠考虑。” 杨嗣昌心想玉绳怎么做也轮不到你卢介瞻置喙。 勉强笑道:“哈哈哈,玉绳大破东江军风头一时无两,杀些俘虏也不是什么大事。” 卢象升笑道:“不说这些无趣之事了,乾度托人给我送来一对瘦马,今天正好文弱兄来了,晚上一起品鉴一番如何?” “哈哈哈哈!介瞻你玩的可真花,共同品鉴就免了,还是一对都给我独享可否?” “哈哈哈,文弱可真是神勇。”…… 两人一路聊着风花雪月不知不觉天已过午。 卢象升让车夫停车,想命令大军原地休息一会顺便吃口干粮。 突然远方一位红衣骑士疾驰而来。 骑士在距离马车二十丈外勒停马匹翻身下马。 快步跑到卢象升身前单膝跪倒。 “报大帅,甲字斥候队在东北方向二十里外,遭遇敌军斥候。 张总旗命令小人回来禀报大帅,他随后率队向敌军发起了突袭。” 卢象升满意的看着斥候问道:“勇士姓甚名谁?” “回禀大帅,小人叫崔石屹。” 卢象升问道:“崔伍长,可看清敌军斥候穿的军服?” 崔石屹想了想后说道:“敌军斥候好像披着铠甲,小人远远看去明晃晃的像铜镜一般光滑。” 卢象升转头对亲兵说道:“卢十五。取十两银子給我。 亲兵赶忙行挎包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元宝交卢象升。 卢象升将元宝塞到崔石屹手中说道:“崔伍长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崔石屹大声说道:“谢大帅赏!”起身离开了。 卢象升表情凝重的说道:“卢十五。” “小的在。” “传令全体夜不收立即向正东,东北,东南方向,进行拉网式搜索,彼此间隔不许超过二里。另外传令全军原地扎营。” “是,大帅。” 杨嗣昌上前低声道:“介瞻,我记得东江军在天津卫,只有一个三千人的守备营吧?” 卢象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想和东江军碰一碰,既然洪承畴能赢自己应该也能赢。 可他对东江军斥候的出现很忌惮,因为事情明摆着,如果东江军只有三千人,防守兵力都捉襟见肘。绝不可能向河西务发起进攻。 卢象升皱眉道:“文弱你的记忆没错,东江军在天津卫,只有一个保护天津市泊司的守备营。 我也感到很奇怪,世界上有这等莽夫吗?敢率领三千人向六万大军发起进攻。” 杨嗣昌眼中精光一闪道:“会不会张世恒派兵支援天津卫了。” 卢象升接话道:“山海关在玉绳手里东江军怎么过来。难道东江军是走海路来的天津卫?” 一想到张世恒可能走海路来天津卫支援。卢象升全身汗毛倒竖。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他看着杨嗣昌道:“文弱,你说张世恒会不会亲自来天津?” 人的名,树的影。 一想要与天下无敌的冠军侯张世恒打仗,杨嗣昌同样紧张的够呛。 他鼓起勇气说道:“介瞻,不论张世恒来没来天津,咱们总不能不战而逃吧?” 卢象升心里还真起了避其锋芒的想法,冠军侯威名赫赫他,可不想当张世恒的垫脚石。 斥候战的情况很不妙,卢象升派出去十二乘六百名斥候,最终只回来的不到三百人。 损失了一半人手不说,连敌军的规模,帅旗等情报也没探到。 只知道敌军斥候多是女真鞑子,个个弓马娴熟,本方斥候根本不是对手。 崇祯六年,八月五日。 东江军第一军团和天雄军团,彼此距离三十里扎下了大营。 张世恒伏在条案上,用炭笔将敌军信息逐一写在纸上。 巡防团天雄军团,总兵力约六万人。其中骑兵约四千人,步兵约四万出头,厢车一千余辆兵力不少于一万,炮兵约一千人左右。 单看配置天雄军的战斗力应该不错,张世恒感觉有些奇怪,史书上明军面对东虏不堪一击,崇祯十三年后更是连农民起义军都打不过了。 为何【士绅自治联盟】短时间内能拉出几十万军队,并且看起来战斗力还不错。 这个天雄军团统帅卢象升历史上也算一代名帅。明天还仗还真不一定能轻松取胜。 东江军和天雄军几乎是同一时间出营,向对方大营方向进军。 张世恒命令士兵在距离敌人三里处停下脚步开始列阵。 卢象升手持望远镜看到敌军规模后长出一口气。心想张世恒你未免太托大了,率领不到一万人的部队就敢和我六万大军对战。我就不信六个打一个还打不赢。 本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卢象升决定采取全军突袭的战术,不给东江军喘息之机争取一举将其打垮。 天雄军把总卢大卫大声吼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大帅说了,此战只要获得胜利,每人保底奖励二十两银子。敌军首级一颗一百两无限收。 弟兄们!这辈子吃肉还是喝粥全靠这一把。你们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杀光东江军!杀光东江军!” 士兵们齐声吼道。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 天雄军士兵们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红着脸喘着粗气向东江军阵地走去。 张世恒见天雄军不讲任何战术,一股脑的全军压了上来。 放下望远镜对陈明里说道:“没想到借刀杀人计还有后续收益,卢象升居然敢采取全军突袭战术,真当我军的十八磅野战炮是摆设呢。” 陈明里疑惑道:“大帅,我看这天雄军气势很盛啊!光靠炮兵能对付的了他们吗?” 张世恒转头对亲兵说道:“传令火炮营,放敌军到二里距离之内在开炮。” 亲兵离开后陈明里低声问道:“大帅,我军火炮的攻击距离不是五里吗?为何要等敌军离近了在开炮?” 张世恒微笑道:“还不为了儿郎们追敌时能少跑几步。” 火炮营指挥使安德烈斯举起右手伸出大拇指,闭上左眼瞄了一眼后,又闭上右眼瞄了一眼。 心中默数了十三下后大声喊道:“装弹,放四号药包。炮口仰角十三度。” 安德烈斯等所有炮长都举起红旗后。大喊道:“点火。” “轰轰轰!” 二十颗通红的炮弹从炮口呼啸而出,向着天雄军队列飞去。 射程五里的十八磅炮,在二里距离上正是速度最快的时候,二十颗炮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贯穿了整个天雄军队列。 在天雄军阵型中生生开出二十条血肉胡同。虽然一颗炮弹打死的人也就十几个,但这霸气无比的杀人方式,着实吓了血肉胡同旁边的天雄军士兵一跳。 把总卢大卫喊道:“大伙继续前进不要怕。火炮发射后要清理炮膛,重新装填火药和炮弹。 发射间隔比火铳长的多,东江军打了不了几炮,咱们就能冲破他们的炮兵阵地。” 安德烈斯见第一次炮击的效果不错。放下望远镜满意的点点头喊道:“炮击诸元不变,全速发射一个基数。” “轰轰轰!” 二十门火炮再次响起。 天雄军队列又出现了二十条血肉胡同。 卢大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东江军的火炮发射频率比他认识中要快得多。 “继续前进,火炮这东西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次打不死几个人。咱们有六万大军,炮弹击中咱们的几率微乎其微。大伙根本不必在意。” 第111章 一战定华夏 “轰轰轰!” 一轮接一轮的炮声响起。 天雄军士兵即便士气再高,经过十几轮炮击后,士气也跌落到谷底。 距离敌军阵地只有二里,可这段路程却如此漫长。 张世恒看着冒着炮火向本方阵地前进的天雄军,对于他们的勇气感到由衷的钦佩。 卢象升能将部队调教得悍不畏死,确实是个难得的帅才。 东江军的火炮发射频率是一分钟三发。 天雄军在这两里地的路程上,挨到第三十七轮炮击才崩溃。此时六万大军已经被炮弹打死了一万出头。 乘胜追击的东江军一直追到河西务镇才停住脚步。很多天雄军士兵,愣是逃跑时生生累死的。 天津卫一战东江军打死天雄军一万三千余人,俘虏四万二千余人。除了一部分骑兵逃了之外,几乎全歼了天雄军。 而东江军此战,除了有几名士兵在追击过程中扭伤了脚裸。居然没死一个人。 天津之战的影响的非常深远,【士绅自治联盟】认识到自己的军队,完全不是东江军的对手。 内部很多人对与张世恒为敌产生了动摇。 张世恒也在此战过后加快了扩军步伐,成立了东江军第三军团,和东江军第四军团。控制了保定府和沧州府。 崇祯八年,九月。 由李尘羽率领的东江海军,联合东印度公司海军,在长江入海口几乎全歼了郑芝龙的舰队,夺回了东南沿海的制海权。 陆地上东江军也控制了河北,河南,山东全境,以及安徽,山西,江苏部分地区。兵力更是扩张到了十个兵团接近十五万大军。 崇祯九年,十月。 扩军到三十万的东江军,开始对南中国的进攻。 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打到了两广,占领了大半个中国。 崇祯九年,十二月。 张世恒被崇祯皇帝封为辽王,张世恒启动了大明丈量田亩工程。 崇祯十年,七月。 中国银行成立,张世恒发行了银元的铜制辅币。为下一步税收改革奠定了基础。 崇祯十一年,五月。 大明田亩丈量工程结束,张世恒发起了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的土地改革。 崇祯十三年,七月。 历时二年,期间剿灭了上百起大大小小的叛乱,屠了十余个传承数百年的家族之后。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改革终于初步完成。 大明田赋由之前的一年不到六百万两,飞升至每年二千五百万两以上。 崇祯十七年,九月。 崇祯将皇帝位禅让给了张世恒。 张世恒将国号定为大英帝国,自己的年号为乾元。 乾元三年,五月。 蒙古各部落尊称张世恒为天可汗。 乾元三年,七月。 西藏对大英帝国称臣。 乾元五年,六月。 周边原大明属国皆向大英帝国称臣。 乾元五年,十一月。 日本天皇接受了大英帝国的册封,改称日本天王。 乾元十年,九月。 大英帝国航海家李尘羽,在南中国海以南五千里外,发现了一个面积不亚于大英帝国的大陆。 张世恒将其命名为澳洲。并组织大英帝国的失地农民向澳洲大陆殖民。 乾元十三年,七月。 大英帝国公爵李尘羽,顺着太平洋黑潮抵达了美洲西海岸,因为登陆时遇到了不少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当地土著,他将登陆的地方命名为金山。 乾元十五年,十月。 大英帝国海军大胜西班牙海军,海军陆战队占领了菲律宾。 乾元十六年,三月。 东印度公司以一个大明银元的价格,将加里曼丹岛,爪哇岛,香料群岛卖给了大英帝国。 乾元十六年,七月。 大英帝国占领了苏门答腊岛,和马来半岛,彻底掌控了马六甲海峡。 乾元二十一年,九月。 大英帝国陆军占领了碎叶城。恢复了对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统治。 乾元二十二年,十月。 大英帝国陆军一直打到波斯边境,恢复了大唐安西都护府全胜时期的版图。 乾元三十一年,九月。 后半生一直致力于向新大陆殖民的,大英帝国开国皇帝张世恒,病逝与北京紫禁城,享年六十二岁。 他临死前传位給皇后丘雨晴生的皇次子张泽广。 封怜贵妃生的皇长子张泽礼为澳王,永镇澳洲。 (全书完) 【作者题外话】:本书写到目前的章节呢,大纲后续虽然还有不少情节,但写起来感觉主角已经天下无敌,再继续写便有些乏味。放一个大事年表,也算给读者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