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元书屋》 第一章:哭声 萧瑟寒风穿透黑夜拂过路边老樟树,落下几片枯叶…… 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也是裹紧衣物行色匆匆。 泥泞空旷的马路上,一人脚伐沉重,身影被昏黄路灯映衬的分外孤寂颀长…… “该死!” 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猛地将脚下的一块石头狠狠踢了出去。 咯! 石头撞击在树干上,反弹落入草丛。 他叫茅三道,本是南浦银行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三年了,连续三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领导周孔明却总是处处为难他,几乎每天如此。 强制让他加班到很晚,俨然已是家常便饭。 “周扒皮,你个狗养的!老子不干了!” 茅三道诅骂了一句,用力将手中的黑色公文包甩在地上并踩上几脚。 即便是这样,内心压抑的不痛快仍没有疏散半分。 他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从裤兜掏出一盒香烟。 抽出一根。 咵呲…… 点燃。 “嘶……” 猛抽了一口。 此刻,茅三道唯有觉得一根没有意识的香烟才能抚平内心的不爽与愤怒。 10几分钟后,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不知不觉已是夜里11点。 “哎...去他妈的工作!” 再次骂了一句,他将烟蒂弹向马路中央,顺势溅起几丝火花。 随之, 起身。 拍了拍屁股下面的灰尘,他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当他路过一条巷子时,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对面,一栋老宅子的灯光还亮着,不过光线显得有些暗弱。 这是一家老书店,茅三道此前经常光顾。 他的记忆中,这家书店貌似从自己记事开始就已经存在。 姬叔怎么又是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在他印象里,这处宅子的光似乎每天都要亮到很晚。 又或许,就没有熄过…… 嗯,既然没睡,那进去看看吧,正好也可以挑几本书闲暇之余看看。 上前, 伸手, 握住门把手, 手腕一扭, 咔嚓! 门开。 同时间,灯光似乎更暗了一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旧书。 “姬叔,我来选几本书......” 茅三道冲着店内招呼了一声,这也是他进入书店后经常跟店老板姬一臣打招呼的惯用说词。 没有得到回应。 “姬叔?” 茅三道踢了踢脚下凌乱的书籍,提腿往里走了走。 “姬叔?你在吗?” 他站在书屋正中,再次叫唤了一声,同时眼睛观望着四周。 然,房间很安静。 姬叔始终没有回应。 难道, 姬叔出门了? 短暂停留,茅三道打算过几天再过来一躺。 他转身回到门口。 拉门, 吱呀…… 门被打开。 “扑呲……扑呲……扑……” 这时,房间内本就昏暗的电灯剧烈闪烁,就好像某根线路搭错而产生的短路。 “呜呜呜……呜呜呜……” 背后突然传来了哭声,茅三道吓了一跳。 “谁!” 他快速回头看向身后。 目光搜索中,房间尽头左侧半掩着一道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 门内并无灯光,漆黑一片。 “姬......姬叔?” 茅三道盯着那道门喊了一声。 “呜呜呜……呜呜呜……”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阵阵凄惨的哭声。 而且, 哭声来回飘荡在整间书店,分外刺耳。 茅三道盯着那道门,断定这凄惨的哭声就是从那道门内传出来的。 且那道门, 他很肯定,自己从没进去过。 里面有什么, 他更是不清楚。 不会是……姬叔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了而忍不住哭了几声? 茅三道不认为这是幻听。 毕竟, 这声音太过于真实了。 而且,通过对声音的分辨,茅三道笃定这哭声是男人特有的声带。 怔怔心神,他慢慢走向那道掩着的门。 “扑呲……扑呲……扑呲……” 头顶的灯光也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比之刚才似乎更加凶烈。 几秒后, 茅三道到达门口。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逐渐加大,也格外清晰。 伸手, 推门, 吱呀…… 哭声戛然而止! 一处几近60度的斜向通道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内有楼梯,堆砌阶梯的材质应该是青石料子。 通道两旁,每隔几米,相对应燃烧着一对红色蜡烛。 就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跳跃蜡烛光线,将通道映射更加狭窄幽长。 这通道,仿佛……是衔接冥府的枢纽。 站在通道口,茅三道猛然觉得整个气氛有些不对。 嗯,很压抑。 但似乎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促使着他,一探究竟。 “呜呜呜……” 这时, 哭声再次从通道尽头传来。 少顷适应,茅三道探出右脚,踏出第一步; “咚!” 脚步声很清晰,一直飘至通道的那一头。 “咚!” 茅三道身子前倾,左脚随之赶上,两脚并齐。 “咚嗵…咚嗵…咚嗵…” 片刻的心理建设后,茅三道顺着石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昏黄摇曳的烛光,使他的身影也跟着左右晃动…… 十几秒后, 茅三道到达通道尽头。 他看到一个铁门。 准确的说,是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像是被遗弃已久,被人捡回来硬生生给扣在这里,很不协调。 “呜呜呜…” 哭声越发明显。 茅三道将耳朵贴近铁门,更加坚信这声音就是从铁门内传出无疑。 “姬叔,是......是你吗?” 茅三道冲着铁门内喊了一声后屏住呼吸等待,迫切想听到姬叔的回应。 他失望了,里面除了阵阵哭声,并没有得到姬叔常回应的“你好啊,小茅”。 茅三道深吸一口气,警惕的握住门把手,心里有些不安。 手腕一扭, 咔! 门没开。 他吐了一口气,抓住门把手往右侧用力一拉。 咯噔…… 门移开了一条缝。 茅三道再次用力一拉。 咯噔噔…… 铁门大开。 顿时,一股冰冷的气流刺激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感官。 伴随冰寒的,还有跟走廊一样跳动的光线,昏黄无力。 茅三道下意识裹紧衣物,将心态调整到最佳,慢慢走了进去,尽力搜寻目所能及的每处。 里面是一个超大房间,房间四周插放着多根红色蜡烛。 不过, 有几根烛台已经倒在了地上。 房间正中是一套黑色沙发,却是奇怪的倒扣着...... 似乎……也没什么。 不对! 茅三道身体倏地一惊! 如果这里一切正常; 那, 刚才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茅三道的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他如履薄冰般往里挪动了几步,眼睛再度快速扫视着四周。 当他看到右侧昏暗的角落时,整个人有些站不住了。 那里正躺着一个人! “谁!谁在那儿!” 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茅三道有些发毛,心脏此时砰砰急剧加速。 “你到底是谁!说话!!!” 茅三道提高嗓音,试图用高声贝稀释自身的畏怯。 面对茅三道的呵斥,那人置若罔闻,全然一动不动。 踌躇片刻,茅三道向着那人走了过去,同时将拳头握紧,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姬......姬叔?” 待小心走近后,茅三道这才看清,地上的这个人正是姬一臣。 此时的姬一臣双目圆睁,眼神早已黯淡无光。 “姬叔!” 茅三道躬下身子推了推姬一臣的身体,触感僵硬冰凉。 姬叔不会…… 茅三道瞳孔一阵紧缩,抬起略带颤抖的手伸到他鼻子处探了探。 随即,他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向后挪动! 姬叔死了! 姬叔死了?! 姬叔,怎么会死? 茅三道脑袋瞬间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和蔼的姬叔居然死了! 找人! 对,找人过来! 茅三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向门口。 “呜呜呜……呜呜呜……” 刚走没两步的茅三道身体猛地一震! 他疾速屏住呼吸,慢慢扭头看向身后。 他刚刚清楚的听到,从姬叔尸体内发出了一阵哭声! 而尸体却一直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 仿佛, 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邪门! 这是茅三道此刻的直观感受。 跑!!! 第六感的强烈抗议,茅三道意识到,这里不安全! 可当他刚跑没几步时,脚步倏地一滞! 因为就着蜡烛折射在地板的光,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影子旁,另一个影子正从地上僵直的坐了起来! 第二章:爷爷 茅三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再次屏住呼吸,机械般扭过头。 就在他扭过头的一刹,他整个人不禁连连倒退。 “姬叔”正坐在地上,灰白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难道,诈尸了?! 不好! 茅三道头皮一阵发麻,转过身子迅速往门口奔去。 “哐当!” 就在他跟铁门仅剩咫尺距离时,铁门自动关上了! 伸手, 握住门把手, 用力拉门! 再用力! 该死, 门打不开了! 茅三道绝望了…… 他转过身子紧贴门板,骇然的盯着那具“尸体”。 “你不该来这儿的~” 尸体发出了声音,茅三道清楚的看到这声音并不是从尸体嘴中发出,反而更像是从尸体肚中发出的腹语。 并在话音刚落,尸体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对, 不是站! 是弹射而起! 茅三道看的真切,那人是从地上弹射而起,不经过任何修饰的一跃而起。 “碦……碦……碦……” 尸体僵硬笔直地站在地上,伴随骨头磨动声响慢慢转动着脖,死寂目光再次看向他。 “你不该来这儿的~” 霎时,尸体如一道利箭猛地冲向茅三道。 茅三道还没来得及反应躲闪,尸体已在他身前半米处立住。 看着这具近在咫尺该死的尸体,茅三道全身的汗毛骤然倒竖,并如同机器一般的往一边移动。 “姬……姬叔,我是茅三道。我……我们认识的!”茅三道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颤。 “你不该来这儿的~” 尸体顿时上前抓住茅三道的一只胳膊。 “啊!!!” 一股钻心的灼伤痛感立即刺激茅三道大脑,他感觉此时抓着自己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火钳,一只烧的正旺的火钳! 仅仅几秒, 茅三道已经看到自己的衣袖已经冒出黑烟,还能清晰听到“嗤!嗤!嗤!”声。 就好像一盆冷水里面被丢进了一颗火炭…… 茅三道想要挣脱,可任由他怎么做出努力,尸体就像一个铁人一动不动,把他控制的动弹不得。 完了! 之前的门被猛地关上,茅三道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而此时, 就是彻底的绝望! 他感觉到一股力量正试图穿入他的身体,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可这种试图性仅仅只是持续了几秒,此时的他已经明确感受到,那股力量似乎正在拉扯他身体内的某种物质。 人影!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准确的说, 是跟自己近乎于相似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 而回馈于他的,是意识逐渐的模糊,还有整个人莫名的空落…… “砰!!!” 意识加速模糊间,茅三道听到门方向传来的剧烈响动,像是被人狠狠地踹开! 接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畜生!” 那人大声骂了一句。 就在那人骂了一声后,茅三道顿时觉得胳膊的束缚感消失,身体再次变得充实。 随后, 他看到冲门进来的那个人朝着尸体追了过去。 而他, 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也变得沉重无比,眼前一黑,他只听得“嘭!”的一声,身体已然趴在了地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再也不知道了…… …… “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茅三道听到了一阵呼叫声。 他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黑色的沙发上。 眼前,一位看起来年纪差不多40多岁的男子正俯身看着自己。 “爷,爷爷……” 见茅三道醒来,男子未见丝毫惊喜,脸上挂着的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臭表情。 “爷爷,你怎么来了?”茅三道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爷爷,“我这是怎么了?嘶……” 胳膊处的疼痛令茅三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刚才差点就没命了!”爷爷蹲下身子,右手两指拢并,嘴里默念有词,随即在他胳膊上一划。 所划之处,一股白烟冒出,随之一股清凉自胳膊游走他的全身。 接着, 色如焦炭的胳膊朝着皮肤本色发展,疼痛感也渐渐减轻,最终而消散。 爷爷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没事了!”说完猛然盯着茅三道,“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茅三道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搓了搓疲倦的脸:“我来这里想找姬叔买本书,结果被哭声引到这里的。” 随后他看了眼四周后问道:“哦,对了爷爷,我刚才明明看到姬叔死了,还诈尸了,他现在人呢?” 爷爷“嗯“了一声,似乎对茅三道口中的姬叔并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幽幽的回道:“刚才是你姬叔的魂魄作祟,不过已经被我收了,尸体也已经被我处理了。” “哦。” 茅三道知道自己的爷爷茅大国是个阴阳师,爷爷既然说鬼东西已经被收了,他这才敢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他再次环视了下屋内四周后问道:“爷爷,姬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茅大国没说话,反而自顾背负着手慢悠悠朝着门口走去,好像并不想回答茅三道的问题。 不多会,就已经踏上了那座楼梯。 看着爷爷的背影,茅三道忍不住鄙视了一番。 装! 不就会点道术么? 得瑟个屁! 切! 不过, 在茅三道心里始终有个疑问,自小父母双亡后,爷爷就带他来到南浦市,两人相依为命,而在他对这个世界有初步的认知时,爷爷的外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始终定格在40多岁的模样。 更离谱的是,爷爷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不见踪影。 关于这些事,茅三道怎么也没想明白。并且就爷爷不见踪影这件事,他也多次化为路人尾随跟踪过,可最终都是跟丢后的丧气而返。 “别说,爷爷长的确实很俊。”盯着爷爷伟岸的身姿,茅三道不自然地露着猥琐的笑,“这身材,这长相,唉,不知道年轻时候祸祸了多少良家妇女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楼梯口的爷爷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声,这一声着实把茅三道吓了一跳。 “凶什么凶!我这不来了嘛!” 介于爷爷的威严,茅三道从来不敢明面挑衅,只敢用一种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微弱语气反驳一下从而达到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 见爷爷已经离开在楼梯口,他赶紧冲着姬叔尸体躺着的方向拜了拜,快速跟了上去。 姬叔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茅三道在心里始终介怀姬叔的死。 他总觉得姬叔的死有些蹊跷。 而爷爷, 对这次死亡事件表现的很淡然。 准确的说, 在他眼里,就犹如……死了只无关紧要地动物。 并且在密室里,茅三道总感觉这书屋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处处充斥着莫名的压抑。 直到他跟随爷爷出了这栋屋子,心里的这种感觉才消散了半分。 “爷爷,姬叔的死因你知道吗?” 爷爷的脚程貌似每次都这么快,二十五,六岁的茅三道,不得不用贴乎于小跑的速度才能跟紧。 “就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茅大国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肉眼可见,爷爷的脚步比先前更快了一些,很快就跟茅三道再次拉开了距离。 “不是的,爷爷,你没发现姬叔死的不明不白的吗?”茅三道赶紧上前拽住爷爷的胳膊,“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茅大国停下脚步看了茅三道一眼,眼神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哦?那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茅三道赶紧松开爷爷的胳膊,神色极其坚定的回道:“姬叔是死在密室的,我进去的时候,沙发是扣在地上的,还有几根烛台也倒在一边。 所以我在想,姬叔会不会是被人杀的?而沙发跟烛台就是姬叔跟恶人搏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还有呢?”茅大国好像来了兴趣,盯着茅三道似笑非笑地问道:“就这一个分析?” “还有哭声!”茅三道赶紧说道,“哭声是不是就意味着姬叔有什么冤屈?” 茅大国听完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分析出什么了不起的线索了!”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你怎么确定沙发倒地不是死者突发某种疾病失控时的挣扎? 至于哭声,刚才在密室里就跟你说了,那是魂魄,人有三魂七魄,魂魄脱离身体后会做出什么古怪行为都没什么好稀奇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孙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有些不对。”茅三道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再次上前拉住爷爷的衣角,“爷爷,我总觉得这事……” “够了!”茅大国猛地甩开茅三道的手,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哦……” 爷爷阴晴不定的性格以及阴阳怪气地说话语气,茅三道已经司空见惯,被训斥了一顿,只能紧闭嘴巴跟在爷爷身后不再言语。 到家后,茅三道甚至连“晚安”都懒得说,就赶紧钻进被子里呼呼睡了过去。 第三章:爷爷之死 咔嚓…… 迷迷糊糊中,茅三道隐约听到有人在转动门锁。 咔吱…… 门缓缓的被推开。 谁在开门? 茅三道本能的扭头看向门口。 怎么回事? 身体怎么动不了? 不对! 眼睛也睁不开,什么情况?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床上,浑身动弹不得。 不光如此,就连眼皮子都无法睁开。 就好像,身体彻底摆脱大脑的控制,不再受任何支配。 但是,茅三道却又觉得这房间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并不认为这是梦! 因为梦,不会这么真! “嗵……嗵……嗵……” 接着, 脚步声从门口移动到床边。 是……爷爷吗? 不可能! 茅三道脑袋猛地咯噔了一下。 爷爷可从来不进自己房间! 那会是谁? 茅三道很想喊出来。 可现在,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接着,一抹寒冷划过脸颊慢慢朝着脖处滑去。 你到底是谁! 你他马想干什么? 茅三道无声的一遍遍呐喊。 他很肯定,此时站在床边的这人绝不是爷爷! 那,不是爷爷,这人又是谁? 茅三道很慌,更想攥紧拳头起身狠狠捶向床边的这人脸上。 不光如此,他发誓还要把他的头按在马桶里,让他喝光里面的水! 然而此时,连动都动不了…… 不好! 这人在掐我脖子! 茅三道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钳住,而掐自己脖子的“凶器”是一只冰凉刺骨的手! 并且, 那只手正在用力。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呼吸不得的压迫感席卷整个大脑。 爷爷! 你在哪儿? 有人在掐你孙子! 他想弄死你孙子! 爷爷!!! 茅三道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爷爷身上,他迫切希望爷爷此时能一脚踹开房门,然后大喊一声“畜生!”。 最终, 他失望了。 那该死的糟老头子貌似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无助,哪怕能听到爷爷的脚步声也好。 等等! 怎么没动静了? 突然间,茅三道感到那人已经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准确的说, 那人正在松开他的脖子。 因为脖子处的那股冰凉以及压迫感已经消失。 嗵……嗵……嗵…… 脚步移动到门口。 咔吱…… 门再次被打开。 嗵…嗵…嗵…嗵…… 脚步声在门外消失。 与此同时, 茅三道身体猛地一震,似乎一下子挣脱了束缚。 终于可以活动了。 他从床上弹坐而起,大口喘着粗气,不停的揉着脖处传来的不适。 少顷平复, 他掀开被子, 光脚下地,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 伸手, 握住门把手,轻轻拉开一条缝,调整呼吸后仔细盯着外面的情况。 他急切想搞清楚刚才的那人到底是谁。 嗒……嗒……嗒…… 客厅很静谧,除了墙壁上那石英钟转动产生的声音,并无任何端倪。 就好像,刚才确实做了一个梦,一个贴近真实的梦。 刚才什么情况? 吓死我了! 茅三道顺了顺胸口,来缓解刚才所带来的心悸感。 咔嚓…… 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 一个背影走了出去。 “爷爷?” 这背影,茅三道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爷爷。 嗯? 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人,爷爷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茅三道赶紧拉开整个房门,快速走到客厅门口。 可当他走出客厅时看向屋外时,爷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又是去哪儿?” 对于爷爷这种怪异的行为举止,茅三道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关上卧室的门,心有余悸地再次回到床上… ……… 清晨,7点。 一挎着装满蔬果菜篮子、约莫五十多岁的妇女急匆匆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来,抬手重重敲着这户的家门。 砰砰砰砰! “三道!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睡梦中的茅三道被催命般的敲门声给震醒。 要死啊! 大清早的敲门,烦死了! 茅三道一阵心烦意乱,一脚踢开被子,胡乱披上衣服,踩着人字拖走出卧室,打开了客厅的门。 “是王阿姨啊,什么事这么慌张?”茅三道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快,补了个哈欠。 “三道,你爷爷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看王阿姨一脸慌张的样子,茅三道脑袋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我爷爷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王阿姨顺手将杵在门口的茅三道拉了出来,“你快去看看吧!井元路9号,你爷爷在那里!” 井元路,9号? 茅三道意识到情况不妙。 9号不就是姬叔的那家书屋吗? 他快速返回屋内换了双鞋,顾不得洗漱,直奔井元路。 二十来分钟后, 茅三道到达书屋门口。 还没来得及进去,他就看见三个人用一块木板抬着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走了出来。 茅三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并且, 这种不祥预感愈来愈烈。 该不会是……爷爷吧? 看着尸体,茅三道的心仿佛被瞬间灌了千斤重的铅,异常沉重。 他慢慢朝着尸体走过去,被白布裹着的尸体距离他不到两米,他却走了很久。 茅三道俯下身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揭开白布。 眼睛却许久不敢直视…… 白布揭开, 40多岁的男子闭着双目,面色青紫。 爷爷……死了? 爷爷死了? 怎……怎么可能! 犹如被惊雷击中了一般,茅三道一下子失了神。 “三道,你爷爷已经走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请一定要节哀顺变……” 说话的这男子认识茅三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爷爷……怎么会死? 茅三道并没有理会那男子,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爷爷尸体。 他,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爷爷不可能会死! 爷爷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颤抖的双手再次揭开白布,希望这是一场梦,一个还未醒的梦! 待白布再次被揭开。 最终, 梦破灭了; 一切都是事实。 爷爷浑身冰冷,就这样静静躺在毫无生机可言的木板上。 “爷爷!” 茅三道不清楚,不知何时开始,泪水已洒满衣襟。 视线也被泪水侵蚀的模糊不堪,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 嘀嗒……嘀嗒…… 泪水溅在地上,摔成几瓣。 “爷爷…爷爷……” 茅三道扑通跪在地上,趴在爷爷身上,不停地呼唤。 他觉得,用这种方式或许能够唤醒“沉睡”中的爷爷。 可是,爷爷并没有一丝反应,仍然僵硬地躺在那里。 “三道,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哭坏了身子……” 看着茅三道,男子满脸心疼,蹲下身子叹了一声,扶着茅三道的肩膀不停地抚慰。 这种场景,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能做的除了陪伴,可能也只有传达内心最深处那最真的关心,哪怕仅仅只是一言半语。 或许, 亲人的逝去才是这世上最刻骨、最痛苦、也是最难忘的经历吧…… “我爷爷怎么死的?”许久之后,茅三道抬头问道。 “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发现这书店的门是开着的,就看见你爷爷躺在里面了。” 说完,男子又拍了拍茅三道的肩膀继续道:“三道,你爷爷的后事不用担心,叔叔帮你安排,安排妥当后我这边跟你说。 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相信你爷爷也希望你好好的。” 茅三道擦干眼泪,点了下头:“谢谢张叔。” 男子再次叹了一声,起身招呼其他两人抬着尸体离开了书屋。 待男子他们走后,茅三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双目殷红盯着井元路9号门牌。 眼神中充斥着憎恨跟愤怒。 他确定,爷爷的死跟这栋屋子有关;这间屋子,肯定藏着一个凶手! 且,这个凶手一直没有离开过。 第四章:主人 茅三道找来一根木棍,步伐稳健走进书店。 “你为什么要杀我爷爷!还有姬叔!” 茅三道攥着木棍,双目布着血丝扫视着四周。 但, 回应他的除了安静,还有茅三道起伏的呼吸声。 “有种就出来!” 茅三道再次冲着四周喊了一声,他始终觉得爷爷跟姬叔的死肯定就是这屋子搞的鬼。 可是,茅三道静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 凶手在密室? 茅三道眼睛快速锁定最里面的那道门,那道此时已经紧闭的门。 他慢慢走过去。 同时,右手握着木棍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他怀疑凶手也有可能就在门的后面。 几秒后, 茅三道左手握住门把手,右手将木棍举过头顶。 随即,深吸一口气。 咔嚓! 他猛地将门打开。 瞬间一阵寒冷从里面向他袭来。 茅三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 整个通道跟之前一样,除了烛光摇摆不停,并未见其他的异常。 你一定就在密室里! 茅三道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锈迹斑驳地铁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爷爷跟姬叔的死绝非偶然。 爷爷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而能够杀死爷爷,那只能说明这个凶手的实力已经凌驾于爷爷之上。 茅三道不敢掉以轻心,他的身子已经完全绷紧。 脚步缓缓朝着通道下面的铁门移动过去。 咚……咚……咚…… 脚步声清晰响耳,茅三道连忙调轻脚步,他认为此时任何一丝多余的响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 他要做的就是格外小心。 还剩几步,就几步就可以触摸到铁门了! 对应的,茅三道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而握着那根木棍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液。 到达铁门口。 伸手抓住把手。 茅三道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 手腕用力。 咯噔…… 门被移开了一条缝,寒意更浓。 咯噔噔…… 门缝更大了一些。 咯吱吱……噔… 门彻底大开。 茅三道猛地冲了进去,目光如刀锋般快速扫着四周。 人呢? 怎么没人? 茅三道搜索很长时间,可并没见任何人影。 不可能! 凶手一定就在里面! 并且,他还感受到一种来自藏于暗处的凝视,自己浮于表面的一举一动正被人不动声色观察着一清二楚。另外,似乎还存在着某种魔力正在牵引着他,让他不得不进来。 “出来!” 茅三道将木棍横在胸前,冲着四周喊了一声。 可除了瑟冷的温度,并无人回应他。 “有本事出来,老子就在这等着你!” 茅三道往前走了几步,整个身体再次绷紧。 等等! 怎么回事? 茅三道瞳孔顿时紧缩,快速走到沙发边。 沙发挪动了位置! 茅三道清楚的记得,此前临走时那沙发虽然已被爷爷翻正,但是斜放在密室里。 而现在却摆放在自己对面的左侧位置,很明显,被动了手脚。 蜡烛! 对, 蜡烛! 茅三道快速扭头看向之前倒在一边的蜡烛,整个人倏地一愣。 蜡烛也被人重新插着烛台上,正摇曳着泛红的火苗。 果然有问题! 扑! 茅三道棍子重重敲击在沙发上,将嗓音分贝调到最大:“你特么的到底是人是鬼?” 密室依旧静谧……,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 难道, 凶手出去了? 茅三道目光锁向门口。 随之,脚步也跟着走了过去。 他认为,既然凶手既然不在这里,那一定还在楼上的店内。 “茅三道,欢迎来到井元书屋……” 一道空灵的男子声音由密室四周如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压迫茅三道身体。 “谁?”茅三道猛然一震,犹如一记干雷令他全身瞬间炸毛,他猛然回头,“谁在说话?” 可他等了好长时间,并没有人回应他。 “你到底是谁?”茅三道走到密室中央,冲着四周吼道,“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可刚才的声音就如同幻听一般,任由茅三道怎么喊骂,声音再没出现。 刚才明明有声音,怎么突然没了? 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茅三道很诧异,目光再次搜索着四周。 不会……见鬼了吧? 茅三道突然想起第一次进入这个密室时,亲眼所见姬叔从地上坐起来差点弄死自己,再到后来睡觉中途莫名感觉到自己被人掐住脖子。 这一切的一切太过离奇。 不会真见鬼了吧! 想到这里,茅三道顿时觉得后背浮现一阵凉意,双腿也跟着发软。 嘭! 突然间,背后铁门重重被合上,整个密室仿佛都在跟着颤动。 该死! 茅三道不淡定了,快速奔过去,双手用力去掰铁门。 可,铁门合的死死的,跟焊住一般。 “茅三道,欢迎来到井元书屋……” 熟悉的声音! 同样的,茅三道再次被吓了一跳。 这声音就如同一根根尖刺穿透茅三道的皮肉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接着, 一卷黄色跟铅笔一般粗细的东西飘落在茅三道身前半米处。 嗯? 这是什么? 茅三道慢慢上前拾起地上黄色的东西。 待他将黄色东西拿到手中后,才发现这是一张黄色纸卷成的纸筒。 茅三道抬头看向头顶,用力揉了揉眼睛,纸筒的意外出现打了茅三道一个措手不及。 这纸筒是怎么落下来的?奇怪。 一时找不到纸筒的出处,茅三道将手中纸筒摊开。 黄纸上面用朱色笔迹写着:任命簿 什么意思? 茅三道盯着上面的字体越看越糊涂。 他不知道,这张纸出现的用意何在;并且,上面的字体看久了也是越发觉得诡异。 “你到底是人是鬼?”茅三道将纸甩在地上冲着密室喊道,“有本事出来见老子!” “我是谁不重要。”阴沉的声音再次出现,“重要的是欢迎你来到这里。” 茅三道扔掉棍子,弓下身捡起地上扔掉的黄纸,双手用力将黄纸撕成碎片:“欢你大爷!迎你妹!” “恭喜你,茅三道,成为此井元书屋新的主人!”面对茅三道的辱骂,那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丝的兴奋。 主人? 茅三道一下子怔在原地,对突来的一幕很茫然。 什么主人? 这不就是一栋普通的书店么? 茅三道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看向四周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是井元书屋新的主人;从现在开始,你将享有用之不尽的财富。” 什么主人!什么财富!这特么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茅三道听完,更加困惑。 嗒! 茅三道还没有缓过神,地上再次出现了一本书,同样色泽泛黄。 接着,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此为说明书。” “等等!”茅三道一脚将刚落地片刻的说明书踢开几米,阴郁的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成为这书屋主人了!你征得老子同意了吗?” 面对茅三道再一次的“不识抬举”,那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沉默一分钟后,阴沉的回道:“请注意你的措辞!你现在别无选择,要么,老老实实成为书屋主人,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要么,我就毁了你爷爷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我同样也会要了你的性命;哦对了,还有你那个肥猪朋友焦迈奇也活不了!” 第五章:灵魂交易 “你在威胁我?” 茅三道一脸的傲视与不屑。 “你可以试试!” 轻描淡写地一番话,茅三道感觉全身汗毛开始倒竖。 这隐藏的这个“人”俨然就是一个变态,将杀人说的如此微不足道。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朋友就是焦迈奇? 为什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 听他的口气,好像对爷爷的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突然想到了什么,茅三道猛然看向四周,大声质问:“我爷爷跟姬叔是不是你杀的?!” “没错。” 听到这里,茅三道顾不得思考这人为什么会回答的如此干脆,他胸中顿时怒火翻腾,双目殷红、暴戾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的安排,做好书屋的主人,保护好你爷爷的魂魄跟你朋友的性命。你要记住,你如果不答应,后果很严重。” 茅三道明显愣了下,而后就如同泄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之爽快、毫无避讳的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并且听语气,似乎并不担心茅三道会找他报仇。 甚至,压根就没把茅三道当回事。 此时的茅三道觉得,目前想要报仇,有些痴人说梦。 毕竟,能轻而易举杀了爷爷,还能大言不惭威胁自己说毁了他的魂魄;可以想象,这人的手段很是高深,而且对自身的实力极其自信。 再说,此人到底是人还是鬼自己都还没摸清楚,谈何报仇? 人是个很神奇的动物,当从某个极端再过渡到另一个极端,心态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俗称,破罐子破摔…… 简称,释怀。 既然无法改变事态固有的走向,唉,那就去他妈的,既来之,则安之。 这人的底细和为什么要杀爷爷跟姬叔,茅三道想了想,只能日后慢慢查清了。 君子复仇,十年不晚,机会来了,报仇也就不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而现在,如果真的如这人所说,倘若自己不答应,连累到焦球儿也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思量再三后,茅三道慢慢起身,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上前,捡起地上的那本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说明书攥在手里: “如果我答应你做屋子的主人,有什么好处?” “刚才已经说了,荣华富贵,任你享用!” 茅三道不情不愿慢慢翻开说明书,只见说明书的扉页赫然写着:首任屋主姬一臣。 当茅三道看到姬叔名字时,大吃一惊,就连面部的肌肉都在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的名字被红笔给圈起来了?” “任职期限已到,必死!” 茅三道后背一阵发寒,没想到自己居然入了虎穴。 “所以,你现在应该感到庆幸,你是第二任屋主。” “你真特么黑!活该你只能待在暗处!”茅三道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他敢用这种口气说话,倒不是说他不怕死,而是笃定,既然这人选择自己做屋子的主人,那么肯定是有其它目的。如若不然,自己的这种说话方式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他断定,只要答应做这屋子的主人,那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肯定会留着他的性命,对应的,短时间内也不会伤害他。 自然,说话也难听了些。 对于茅三道的辱骂,那人一言不发,似乎已经默认。 不知道为何,茅三道每次骂完后,都感觉到无比的舒爽,犹如堆积已久的怨气终于吐了出来一般。 而当茅三道仔细看清楚说明书里面的内容后,神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摄人一魂三魄,你取人一魂三魄做什么!你他娘的这是在杀人!” 茅三道原本以为,让他做这书屋的主人充其量只是经营些“不正当”生意。直到现在他才搞清楚,原来书店卖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而这座书屋存在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跟生人的灵魂做交易。 而与之交换的,便是可以换取包括金钱、爱情、亲情、梦想、女人、健康等想要的一切。 “一魂为命魂,三魄为喜、爱、惧。这一魂三魄根本不会置人死地。至于我要这魂魄做什么,你同样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照办就是!” “对不起,这屋子的主人我做不了!”茅三道将说明书扔在地上,“我不可能做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好!” 那人短短回了一个字,就再无声息。 貌似, 一切都已经结束。 茅三道静静等待着那人的回应,他希望自己的抗议是有效的。 可是越等,他越觉得不对劲。 “诶等等!”茅三道赶紧喊了一声,“我……我做!” 可那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整个密室再次恢复安静。 “跟你说话呢!人呢!”茅三道有些急了,赶紧重新捡起说明书,“我答应你!你别伤害他们!” “好!” 近半分钟,那人才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茅三道听到这个“好”字后心态才渐渐放松。 他觉得只要这人还在,没有去伤害爷爷魂魄跟焦球儿就好。 茅三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我就一凡夫俗子,说吧,魂魄怎么收?” “你起身闭上眼睛。” 茅三道迟疑了下,慢慢从沙发上起身,满不情愿地闭上眼睛。虽说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但为了爷爷魂魄不受损跟朋友的性命不受到伤害,他也只能乖乖照做。 几秒后,一股炙热的气流从背后传来。 少顷,灼热感越来越强。 茅三道感觉自己正背对着火山口,而火山里面的岩浆正在肆无忌惮地翻涌。 接着,火山喷发,岩浆包裹整个身体,他皮肤正在被吞噬。 突然,他又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而刚才的剧烈灼热感消失。 此时的茅三道又觉得自己站在冰冻数尺的湖面上,寒风刮擦着脸颊,生疼刺骨。 轰! 湖面崩塌,他整个身体快速坠入瑟冷湖中。 四周漆黑一片,强烈的压迫感仿佛随时都可能把整个人挤爆。 这时,他看到一支火犹如一条火龙朝着他扑面而来。 而火龙距离他不到10米时,又有一条蓝色的水龙自湖底冲天而起,猛地撞击在火龙身体上。 渐渐地,水火相融,一蓝一红,合而为一后迅速朝着茅三道袭来。 求生的本能容不得茅三道多想,他快速向后方游动身体。可不管他怎么扑腾四肢,身体始终没移动半分,仍在原地。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蓝一红,强烈感受到死亡的讯息正在步步逼近。 嘭! 山崩地裂般的汹势撞击上茅三道身体,他顿时飞出百米远…… 没等他立稳身形,那水火两龙尽数没入他体内。 茅三道感觉自己犹如一叶灌水轻舟般不受控制地渐渐下沉,面朝湖面,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猛然,他看到天幕乌云慢慢凝聚成型,最终形成一只墨色巨手遮天蔽日般冲破天际,向着湖面而来。 嘭……哗!!! 巨手穿透湖面。 下一刻,茅三道感觉到自己身子被包裹,贴乎于一种自下而上的推背感缓缓升至半空。 茅三道紧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自己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他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享受”过自上而下的失重感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塑造成肉泥? 或者,被送入只有电影情节中才会出现的那些变异后的巨兽口中当作牙祭? 茅三道是恐惧的,可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待跟这个世界最后说声再见。 可时间已然过去了好久,茅三道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的那一刻。 他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那只大手已经消失,而自己的身子正悬浮在半空。 茅三道大松一口气,恐惧感也消失了大半。 不好! 放松不到一分钟,他的身子疾速朝着湖面下沉。 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离湖面的距离此时只剩咫尺之遥。 看样子,今天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茅三道再次紧闭双目,他知道,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可同样等了好久,茅三道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那种肉体与湖面接触的巨痛感。 反而,身体却是安安稳稳地立在了湖面。 他迟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处于密室中,脚下踩着的是密室的实地。 难道,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刚才已经把摄取魂魄的能力传给你,你收取魂魄时,只需要将手按着他们的头顶即可。”不等茅三道缓过神,四周再次飘荡着空灵声音。 呼! 原来是传能力,茅三道重重吐了一口气,赶紧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丝丝冷汗。 “切记,你成为井元书屋主人的事不能传出去,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茅三道好奇的问道。 “不必要的麻烦就是会产生麻烦!” 茅三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草!你这回答跟没回答一球样,说了等于没说!知道了知道了!嘶……” 左手手心莫名传来的刺痛令茅三道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举起手看了眼,只见手心正中的生命线已成黑色。 用右手按了下,刺痛加剧。 “别担心,屋主的印记,明天就消失。” 见茅三道疑惑,那人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下。 第六章:爷爷丧事 “哦。” 茅三道应了一声,将左手放下,重坐回沙发上:“那我过段时间再来。” “今天开始就要在这里待着。” “今天?”茅三道快速从沙发上站起身:“我爷爷的丧事总要处理吧?” 茅三道从内心就很抗拒这份“职业”,本来计划着拖延个十天半个月再来这里,不曾想居然让他这么快就开始工作,心里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为了传达我的善心,三天,给你三天时间!” “你还有善心?”茅三道斜着眼一脸的蔑视:“三天不够,十天!” “三天!” “那至少一周!”茅三道做出个7天的手势在头顶晃了晃。 “就三天!别得寸进尺,我很不喜欢讨价还价!” 语气逐步加重,茅三道觉得争执下去可能也是枉然,他想了想回道:“行行行!三天就三天!” 说完起身往门口走去。 “如果三天后我在这里见不到你人,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茅三道头也不回的踏上楼梯。 可楼梯刚走到一半,他脚步稍作停滞,嘴里喃喃道:“为了爷爷跟焦球儿,这样做……值吗?” “时间这么紧迫,还不快走?”见茅三道停在楼梯中央,那人也很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被催促后的茅三道摇了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继续走上楼梯,出了书屋。 爷爷的死对茅三道的打击无疑是很大的。 而最令他不甘的是,凶手明明就在眼前,却奈何不了他。 相反,还要替这该死的凶手办事。 妈的! 真操蛋! 咵呲…… 茅三道心烦的点燃一根香烟。 “咝……” 他猛抽了一口,烦乱感才轻了半分。他一直如此,总在事情发展不顺利时习惯性用一支香烟来舒缓。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有机会,我一定会宰了你。我发誓,我一定会!” 茅三道转身看着书屋,咬紧牙关,目露凶光。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人收取魂魄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个人动机铁定不纯。 “茅三帅!” 背后的叫声把茅三道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肥头大耳,浑身圆润的男子正猥琐的看着他。 这人就是焦迈奇,茅三道好哥们兼死党,因为胖成球儿,茅三道一直叫他“焦球儿”。 焦球儿在南浦市开了一家搬家公司,据说生意做的很大,不过茅三道很少去他公司。 茅三道一直以来都很纳闷,按照焦球儿的智商能把公司开起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伴随焦球儿的除了低智商,还有相当不要脸的好色…… “焦球儿?你咋来了?” 茅三道顺手将烟头扔在地上,朝他走了过去。 “瘪犊子玩意,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我刚才去你家找你,看到有人在布置灵堂,你爷爷……” 焦球儿说到一半就看见茅三道神色变的黯伤,他立刻明白过来茅三道肯定知道了他爷爷的事,于是赶紧安慰道:“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三帅,请节哀。” “我爷爷是被人……”由于两人关系的原因,茅三道倒也不隐瞒,准备将实情告知焦球儿。 可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密室那人的警告,连忙改口道:“哎,算了,回去吧。” 这焦球儿是个豁嘴,兜不住话,这件事茅三道可不敢告诉他真相,如若他知道实情后,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指不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爷爷咋了?”茅三道话说一半留一半,焦球儿来了兴趣,一把拉住他:“你爷爷到底咋了?” “没事,我就是想说我爷爷走的太突然了。”茅三道推开焦球儿拉住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是啊,太突然了。”焦球儿紧跟在茅三道身后,继续安慰道:“三帅,你就别哭丧着脸了,爷爷年纪大了,走是迟早的事……” “打住!”茅三道倏地回头盯着焦球儿,“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焦球儿眼见说错话,故意“打”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瞧我这张嘴。”说完佯装继续朝着自己嘴巴呼去。 茅三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我问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焦球儿顺势从茅三道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根后回道:“我去你家找你,没看到你人,王阿姨跟我说你来这里了,所以我就找来了。哦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买书。”茅三道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刚才说在我家看到有人在布置灵堂?” “嗯!”焦球儿点头道:“你那些邻居都在帮忙。” 不等焦球儿反应过来,茅三道便已往家的方向赶去。 茅三道家住的地方虽说离闹市中心不远,但地处偏僻,说到底也是乡下。 而乡下一直以来都比较看重习俗。 这个乡下,便有个习俗,即:家中有三项,家败人也亡。 女婿上床,家败人也亡; 生人借房,家败人也亡; 人死外过于堂,家败人也亡。 故此,如果人不是在家里去世的,那么对应的尸体也不能入室。 所以, 爷爷的灵堂就布置在门前的场子内,因为去世的太突然,仅仅只是搭了一个简易的棚。 看到茅三道回来,帮忙处理后事的张叔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走向茅三道:“三道,你爷爷的丧事我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看下,还有哪些地方你觉得不妥?” 张叔主动帮忙,茅三道已经很感激了,哪还有挑剔的理?他此时看都没看一眼场内的布置便回道:“谢谢张叔,我也不懂,您看着办就行。” “行。”张叔拍了下茅三道的胳膊:“三道,节哀。” 张叔说完便转身离去,可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哦对了,邻居们让我告诉你,这次操办后事的费用你不用管,我们都帮你凑了,不用还。”听到邻居们的心意,茅三道眼角突然袭来涩意,心里五味杂陈,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张叔,替我也谢谢其他叔叔阿姨。我爷爷的后事就辛苦你们了。” “这里除了你爷爷,就没有其他亲人了。你如果不嫌弃,以后就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张叔看着茅三道叹了一声,神色中尽显心疼。 张叔跟茅三道的谈话,焦球儿一直旁听着,做为茅三道好兄弟,此时的他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连忙上前递上一根香烟:“谢谢张叔,那就有劳张叔了。” “不客气,那行,那我就先去忙了。”张叔双手接过香烟夹在耳上,临走时还不忘朝着茅三道交代道,“好好的。” 场内的人忙前忙后,焦球儿竖起大拇指:“你这些邻居真不错。” 茅三道“嗯”了一声,径直往堂屋走去,可刚一进门就被王阿姨拉了过去:“三道,你爷爷就你一个亲人,只能你穿上孝服了。” 说话间将一条长约7尺,宽约一尺多点的白布披在他的身上。 随即,又将一条麻绳系在腰间,接着将早叠好的白帽套在他的头上。 前期程序走完,王阿姨便拉着茅三道前往灵棚。 待茅三道他们走出堂屋后,焦球儿看到桌上还剩有多余的白布,他索性一把抓过来随意套在自己身上,也跟了上去。 王阿姨点燃三炷清香交到茅三道手上,吩咐道:“三道,跪下给你爷爷磕头。” 茅三道有些懵,从进门开始被穿上孝服再到现在手中多了三炷清香,整个过程他感觉有种稀里糊涂被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爷爷……” 可当他把着清香再次看到爷爷的遗照时,感觉呼吸再次变得困难。 心仿佛被吊了一块数斤重石头,虽然爷爷生前对自己过于苛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至少血浓于水,至亲仍在。 可此时跟爷爷阴阳两隔,那么人生,便再无归途…… “爷爷……” 茅三道重重磕在地上,迟迟不愿意起身。 王阿姨上前,扶起茅三道身子,小声交代道:“三道,把清香插上吧。” “爷爷!” 扑通一声,把刚将清香送进香炉的茅三道吓了一哆嗦,就连一旁的王阿姨也跟着吓了一跳。 只见焦球儿双膝着地,上身笔直的跪在茅三道一边,将三炷清香端端正正地举过头顶。 “孙儿给你磕头!” 咚! 刚说完,一头扎在地上。 咚!咚! 又连磕两个头。 头戳在地上几近一分钟,焦球儿这才直起身,抹净额头上贴乎于椭圆的灰尘。 被焦球儿这么一折腾,本来怀有沉重心情的茅三道伤感全无,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拭干眼角打转的泪水,说道:“你不用穿孝服,也不用跪的。” 焦球儿起身后双手用力将茅三道一把搂了起来:“你是我兄弟,你爷爷那就是我爷爷。” 说完眼睛扑腾了几下,不一会,两行热泪顺着满是痘坑的脸颊滑落。 第七章:法事 场内太喧吵,为了更好的交谈,焦球儿袖子一抹挂在脸上的泪,将茅三道拉到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 “三帅,这个事情虽然你不爱听,但做为兄弟,我还是要说,等你爷爷的事情结束后,你还是去我公司上班吧。就照咱俩的关系,怎么着也能给你一个部门经理当当。” 关于工作这件事,焦球儿跟茅三道说了不止一次,如果说没有书屋这回事,茅三道说不准还真去焦球儿的公司。 可现在被书屋缠身,且又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再次委婉的拒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个事。”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这个事儿。”见茅三道拒绝,焦球儿继续道,“我是为你好,你之前跟我说,你有个主管叫周什么明的老是为难你,我觉得你还不如辞职算了。” “行,我知道了,目前先把爷爷的丧事办完要紧。”面对焦球儿的好意,茅三道只能先推诿着。 茅三道觉得,无论如何,书屋的事肯定不能让他知道。 见焦球儿还准备劝自己,茅三道连忙打岔道:“你今天公司不忙吗?” 焦球儿想了下:“公司暂时没啥事,再说就算再忙也要陪着兄弟你不是。” 可话刚说完,焦球儿一拍脑门:“不对,我一会还真的回趟公司。” “快去吧。”茅三道推了推焦球儿肥胖的体格,“不用担心我。” 他是希望焦球儿能在这儿陪着自己的,毕竟整个南浦市也只有焦球儿这么一个朋友,有焦球儿在,还能陪自己说说话。 可面对焦球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茅三道真的有些为难,一直拒绝,茅三道倒觉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与其这样,倒不如支开他。 焦球儿看了眼时间,犹豫了片刻:“行,我先回趟公司,晚点过来找你。” “三道,有个事跟你说下。”这时,张叔走了过来。 “那我先走了。”看有人过来找茅三道,焦球儿这才转身离开。 “嗯。”焦球儿走后,茅三道走向张叔。 “三道,你刘爷爷让你进去下。” “好。” 茅三道看了眼堂屋,几位长者似乎正在低头商榷着什么。 张叔口中的刘爷爷快70岁了,是这块比较德高望重的长者。 刘爷爷不光会卦象,还会帮人算命看病,有时也做做法事,在村里算是一个全能型人才。 “刘爷爷,您找我。” 走到堂屋的茅三道对正眯着眼、耷拉个脑袋抽老旱烟的刘爷爷毕恭毕敬叫了一声。 刘爷爷旁边坐着的还有几个年长的老者,茅三道都恭敬地挨个叫了一遍。 刘爷爷抽完最后一口老旱烟,将烟雾吐了出来,掏出一根木签子在烟锅里捣了捣。 梆……梆……梆…… 在桌角敲了敲,将里面没有烧完的烟丝倒了出来。 他将烟袋放在桌上,贴于本能的又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手抹了把嘴后这才看着茅三道说道: “三道,我们当地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对于去世在外面的人,有种说法叫入堂不过三,你看要不早点把你爷爷安葬了?” 对于刘爷爷口述的习俗,茅三道有些不明白,问道:“刘爷爷,什么叫入堂不过三?” 刘爷爷解释道:“按照多地习俗,人死后需要停尸三日。而我们这里的入堂不过三是说人在外面突然去世的,怕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能在家里停三日,这也是为了你好。” 刘爷爷并没有解释何为不必要的麻烦,兴许是怕茅三道产生某些心理负担。 解释完后,刘爷爷将桌上的烟袋重新拿回手里,从蓝色布袋里捻出烟丝往烟锅子里塞,补充道:“我刚才算了下,明天刚好是吉日,宜安葬、祭祀、破土。” 接着,他含住烟嘴,抬头看着茅三道问道:“所以三道,你看明天安葬能不能行?” 德高望重地刘爷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茅三道也不好计较些什么。 他扭头看了眼堂外爷爷的棺椁,纵有万般不舍,但习俗在此,也只能听从。 “听几位爷爷的安排。” “好。” 咵呲……咵呲…… 刘爷爷按下打火机。 “叭……叭……” 猛抽了两口后,刘爷爷看向身旁其他几位老者吩咐道:“那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早上5点抬棺入山。” 老者们齐齐点头,似乎都觉得刘爷爷的安排很是合理。 “咳!咳!” 可能是被呛着了,干咳两声的刘爷爷再次看向茅三道:“三道,20多年前你跟随你爷爷来到我们这里,我们也不晓得你有没有其他亲人。 现在你爷爷也去世了,你还有什么亲人刘爷爷就不晓得了。 你要不好好想想,你爷爷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其他亲人的名字,我们好帮你通报一声。” 茅三道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起跟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可脑海里筛查了数遍,茅三道也没有想起爷爷跟自己说过还有其他亲人。 几分钟后,他摇了摇头:“刘爷爷,我记不得了。” “那行。”刘爷爷磕掉烟灰,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我晚上做场法事,明天一早就入山下葬吧。” “辛苦刘爷爷了。”茅三道朝着刘爷爷鞠了一躬。 刘爷爷缓缓走到茅三道跟前,神色渐渐沉重:“三道,你爷爷走的突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坚强下去,可不要想太多了。” “放心吧,我会的。”茅三道重重点了下头。 不多会,刘爷爷便披着一件黄色道袍,手拿一把桃木剑,还有一些其他法器回到茅三道家。 换上道袍的刘爷爷此时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先前的老态龙钟感消失不见,此刻显得精神焕发。 乍一看,倒有一些九叔风范。 天黑后,刘爷爷摆好道坛,上面摆了几张朱字黄符。 “茅大国一路走好!” 刘爷爷大喊了一声,木剑挑中一张黄符。 嘴里念道: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阴阳到此,送你西方。 你在阴我在阳,阴阳两不聚,内外两不妨,送你西天去,即刻到天堂。 ……”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茅三道也没有听清具体念的是什么。 刘爷爷念完后,挑一符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跺脚三下。 同时另一只手倒了一杯烈酒。 嗤!!! 烧燃的符纸被丢入杯中。 刘爷爷将木剑放置一边,右手手指搅拌片刻,仰头抿进嘴中。 “噗!” 随后,刘爷爷退后一步,猛地朝着爷爷的遗照喷了出去。 随即又快速抓了一把糯米朝着爷爷遗照撒了出去。 刘爷爷开始绕着棺椁顺时针转了起来,嘴里念着: “头枕山,脚蹬库,后世儿孙代代富。 上盖金,下铺银,儿孙能抱聚宝盆。 身左身右装籽花,后代儿孙能发家。” 转了三圈后的刘爷爷停了下来,随后唱的什么,茅三道也听不懂,貌似是某种特定的语言。 “三帅。” 正在聚精会神看刘爷爷做法的茅三道被一只搭在肩膀上的手吓了一哆嗦。 回头,只见焦球儿正站在他身后。 “你来了。”茅三道将焦球儿拉至一边。 焦球儿头冲着场内一仰,问道:“这老头搁这儿蹦哒啥呢?” 茅三道看了眼场内刘爷爷晃动的身姿:“哦,刘爷爷在给我爷爷做法事。” 焦球儿盯着刘爷爷的背影,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啊,这老头半个身子进黄土的人,居然还会做法。” “别瞎说!”茅三道瞪了焦球儿一眼,赶紧将手放在嘴边做了闭嘴的手势:“这里大多数人都尊重刘爷爷,你别乱说话,被人听到了不好。” 焦球儿赶紧捂着嘴巴,眼睛快速瞟了瞟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才将手拿下来,问道:“日子看好了吗?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 “明天?”焦球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瞪着眼睛,“明天下葬?这么快?” 在焦球儿的认知里,逝者下葬最起码也得三天以后,为的是让家属更好的悼念,得知明天下葬后,焦球儿有些错愕。 茅三道解释道:“嗯,说这里有个习俗,叫什么入堂不过三,爷爷在外面去世的,所以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停尸三日。” 焦球儿撇了撇嘴,对这种习俗还是感到有些奇怪:“我咋没听说过还有这习俗?” 对于这种习俗,茅三道也是首次接触,故而他耸了耸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管了,按照他们的习俗来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焦球儿递给茅三道一支香烟,“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我急忙赶了过来。” 茅三道接过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辛苦了。” 焦球儿故作生气的摆摆手:“都说了,你爷爷就是我爷爷,送他最后一程,怎么着也是应该的。” 第八章:守灵(上) 看着焦球儿这位好兄弟,茅三道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焦球儿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至少在对于兄弟情义来说已经达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这些年来,只要茅三道有任何需求,他从来不问原因,尽己所能的帮助。 想起跟焦球儿相识的那一天,茅三道至今还记忆犹新; 人嘛,不打不相识,当初南浦银行搬办公场所时茅三道找到焦球儿的公司,中途因为办公物品损坏而产生纠纷导致两人发生口角并干架一场。 后来,最终查明此次损失的根本原因是属于内部员工所为。 而为了化解恩怨,茅三道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两人这才握手言和,最终鬼使神差地成为好哥们。 倘若不是这次的冲突事件,或许两个人就如同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更不可能说会建立起此般深厚的兄弟情义。 “喂,你傻了?”见茅三道目不寸移的盯着自己,尤其是茅三道那脸上透露出的奇怪神色,焦球儿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将脖处的衣领抓紧,宛如遇到了变态色狼一般,满脸的害怕,“你……你看我干嘛?我警告你哦,我不喜欢男的……” “滚,我口味没那么重。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茅三道一直沉浸在跟焦球儿的相识之中,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直到听到焦球儿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别他娘的恶心我!” 突然冒出的一声“谢谢你”把焦球儿恶心到全身冒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不矫情,今儿是怎么了? 反正感觉特别不适应。 “今晚是不是要给爷爷守灵?”焦球儿担心茅三道会再次矫情,趁他还没有开口便率先问了起来。 “嗯。” 茅三道看了眼不远处爷爷的棺椁,刚刚积累的轻松神色再次变的凝重。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没人要更没人管的流浪动物…… 从此……世上再无亲人。 茅三道此时的变化,焦球儿尽数看在眼里,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过,除了同情,谁也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他默默站在茅三道身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陪你。” “谢……” “得,别跟我提谢字,我不想恶心。”茅三道话刚说一半就被焦球儿强行打断了。焦球儿认为,兄弟之间无需多语,陪伴足够。 刘爷爷的法事已经做完,邻居们已经张罗好晚饭,众人陆陆续续已经开始落座就席。 因为茅三道是外来之姓,所以来的宾客不多,整个场面看起来也不算拥挤。 这些人在吃完饭后就会各自回家,那么后面也就只会留下至亲之人守孝一夜,明日一早逝者便会入土为安。 茅三道跟焦球儿直到大多数宾客们各自回家后这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吃着桌上剩下的饭菜。 王阿姨还有跟另外几个同龄的阿姨还没有走,她们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茅三道知道阿姨们没走的原因,她们是想帮忙把场面收拾干净后再离开。 邻居们的这份恩情茅三道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如若不是他们,爷爷的丧事或许就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焦球儿不知是真饿了还是为了不想浪费食物,桌上的残羹剩饭被他清理一空,茅三道赶紧又从其他桌上端来剩下的菜摆放到他的跟前。 焦球儿见茅三道一直没有动过筷子,他这才放缓吃饭的速度,问道:“你怎么不吃啊?饭菜挺香的。” 茅三道将盘子往他方向推了推:“我不饿,没胃口,你吃吧。” 焦球儿慢慢放下筷子,随便擦了下嘴巴,说道:“那个其实什么…我也不饿…” 茅三道这才懂得焦球儿的心思,他狼吞虎咽地目的无非是想自己产生食欲,不想让自己因难过而垮了身体。 王阿姨几个人见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没有在继续吃饭了,她们这才起身开始收拾他们这一桌。 其实在茅三道跟焦球儿吃饭间,其他几桌她们已经收拾利索了。 “谢谢阿姨们,辛苦你们了。”阿姨们忙前忙后,茅三道只能由衷的说声感谢。 “三道,大家都是邻居,干嘛这么客气。” “是啊是啊,有啥需要你一定要跟阿姨说……” “三道,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可千万别跟咱们客套。” 茅三道很小就跟着爷爷搬到了这里,可以说,阿姨们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对于茅三道爷爷突然的去世,大家心里也挺难过。 所以,大家也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看待。 “你这些邻居对你真不错…” 目送阿姨们离开后,焦球儿感慨了下,虽然茅三道经历了大家都不愿意经历的事,可看到邻居们这么的帮助好兄弟,他也是满心欣慰。 “是啊,这次多亏了他们。” 茅三道看了眼时间,已是夜深,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爷爷棺椁的不远处。 焦球儿同样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茅三道旁边。 两人一起为爷爷守灵,但也彼此短暂沉默…… “球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焦球儿背靠椅背,不停地打着哈欠,茅三道有些不忍,推了推他。 “不了,回去了估计也睡不着,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爷爷最后一程。”其实焦球儿已经困的不行了,可如果真回去了,茅三道一个人在这里,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行,如果你困的实在受不了,就眯一会,别硬撑着。” 茅三道抽出两根香烟递给焦球儿一支,往后一仰背靠在椅背上顺手点燃,猛抽了一口来缓解一天的疲乏。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这近两百斤的身子骨,辛苦点就当减肥了。”焦球儿自我嘲讽了下。 没等茅三道说话,焦球儿瞟了眼四周,做贼似的胖脸凑过来小声问道:“三帅,你说……咱爷爷为啥突然间就不行了?” 茅三道闭上眼睛,故作轻松的回道:“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年纪大了吧,突然得个急病啥的也说不准。” 不能告知实情,茅三道只能随便编织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有这可能。”焦球儿抽了一口香烟,而后仿佛在自言自语,“说来奇怪,咱爷爷年纪怎么着也有70左右了吧,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简直就跟40岁的样子差不多,奇怪……真奇怪……确实奇怪……” 别提焦球儿了,就连茅三道也困惑爷爷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年轻,这么多年了,面貌基本上没变过。 每当茅三道想搞清楚,问爷爷是否偷偷用了什么秘诀的时候,爷爷都是一脸凶巴以“不要多管闲事”为由怼他一顿。 后来,当茅三道想要再问的时候,一想到爷爷那凶巴巴的表情,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此时的他也懒的细想,用一种听着牵强但自己又觉得貌似合乎情理的理由回道:“可能是心态比较好吧。或者偷偷去做了什么保养,你也知道,以现在的条件就算你是81岁的老太婆都能给你整成18岁的老婆。” “鬼才信,保养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反正这事我觉得特……” 梆!梆!梆! “别说话,你听,什么声音?!” 突然传来了木头敲击的声音,茅三道赶紧抬手打断焦球儿的话从椅子上迅速站了起来! 第九章:守灵(中) 经历过多次诡异的事情,茅三道神经系统变得越发敏感。 “没啥声音啊。” 焦球儿整颗心也被提了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茅三道口中所说的动静。 茅三道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刚才的敲击声确实没再出现。 难道, 听错? 梆!梆!梆! 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焦球儿也听到了,他快速抄起屁股下的椅子护在胸前,如临大敌。 “啥声音?大……大晚上的,真特么吓人!”焦球儿一只手抓着椅子,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茅三道胳膊。 他是真的怕了。 茅三道心里也是一紧,尤其是在经历姬叔的事情后,他觉得很多事情根本没法用一种合理的科学理论去解释。 毕竟,有些东西都是他亲眼验证过的。 所以此刻的茅三道也顺手抓来一把凳子,眼睛极力地扫视四周。 “喵……!” 突然一道溜光黑影自爷爷棺底蹿了出来,一溜烟从焦球儿的裤裆底下穿了过去。 “啥……啥玩意儿!刚才啥玩意儿钻我裤裆了!”焦球儿的脸被吓得一道青一道白,连退好几步。 黑影直接跳上了围墙,竟端正坐在墙角。 茅三道跟焦球儿这才看清,坐在墙头的是只黑猫。 黑夜中,那黑猫发亮透光的双眼正盯着茅三道跟焦球儿,令人发寒。 “喵……” 还不忘补唤一声。 “啊……!!!畜生!” 人这种矛盾体害怕到极致,有时往往做出一些超乎于寻常的举动。 例如,夜半独自过坟地,突遇“不正常”动静时,会不自觉大声说话以及歌唱来驱逐内心的恐惧。或者慌不择路、不知疲倦的死命奔逃。 更甚者,当被人整蛊时(扮鬼)突然被吓到,有些人会发疯的抡起拳头不计后果将恶作剧者暴打一顿直至死亡等。 故此,当人畏惧到一定的境界,大脑将会丧失理智,身体不再受任何支配。 此时的焦球儿脸色变得铁青,面部肌肉几近扭曲变形,魔怔般大喊一声,如一头疯牛冲上前,抱着手中的椅子狠狠扔向黑猫。 嘭! 椅子完美避过黑猫砸中围墙,掉下一块皮。 “喵……!!!” 黑猫受到惊吓,后腿借力,翻了过去。 焦球儿似乎并不想罢休,拎起地上的椅子毫不犹豫地爬上墙准备跟着翻过去。 看他的样子,仿佛不将黑猫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行了,别追了!”茅三道赶紧上前抓住焦球儿的一条腿把他拖了下来,“一只猫而已。” 被拉下来的焦球儿仿佛丢了魂,过了许久才恢复原有的状态。 刚才若没有及时拉住他,估计早就追着黑猫翻墙而出,跑的无影无踪。 茅三道返回原位坐下,猛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密布,云隙间似乎渗着血色。 茅三道内心的紧张感逐渐加剧,他死死盯着爷爷棺椁一刻不离。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看着茅三道凝肃的样子,焦球儿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再次绷紧。 茅三道日常处事不惊,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坦然自若,这时却表现的极为不正常。 肯定有什么事! 茅三道一直盯着棺椁,焦球儿疑惑的也看了过去。 难道……是爷爷有什么问题? “喂,说话啊,你老盯着棺材干什么?”茅三道越是不说话,焦球儿心里越是不安。 “乌云压头、阴气缠身,黑猫过棺、必有灾难。不好,可能要诈尸了!”茅三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此事,茅三道也是听同村人说的,据说猫有九命能够通灵,而人死后有猫经过,死者就能够感受到它的呼唤,从而向猫借命复活,也就是常说的诈尸。 茅三道不认为密室里的姬叔突然“醒过来”是偶然性,他觉得很有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这件事也仅仅只是代表他个人的猜测。 “三帅,你他娘的别……别吓我!” 本来就胆怯的焦球儿听到茅三道这么一提,舌头已经开始发颤。 看到焦球儿被吓得全身在发抖,茅三道这才意识到此时说这个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听说,我只是听说。” 可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焦球儿提高嗓音大声附和道:“哦!原来是听说啊!我……我说呢,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嘛,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嘛!” 嘴皮子说的很坦然,但焦球儿的目光还是时不时扫向爷爷棺材方向,紧张的那根弦一直都在崩着。 他俯身冲着茅三道一脸狐疑的再次确认了一下:“确……确定没事哦?” 茅三道盯着爷爷棺椁观察了会,确实没看出什么端倪,他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自信的回道:“应该……没事。” 话虽如此,焦球儿还是从茅三道回答的这几个字中听到了心虚调调。他不敢落座,始终站着一边,手中的椅子一刻不敢放下。 茅三道拉了拉他,嘲笑道:“哎哟你看你,真没事了,你这么胖的一个人,胆子怎么就芝麻那么大点?站着不累么,坐下吧。” “暂且信你一回。”焦球儿犹豫了会,不放心的将椅子放在地上,坐在茅三道身边。 咯呲……咯呲……! 椅子还没捂热,爷爷的棺椁发生了声音,就像里面的人正在推动棺盖而产生的摩擦声。 静谧的深夜,这声音格外清晰,两人听的真切。 茅三道跟焦球儿几乎同时从椅子上一弹而起。 焦球儿吓得全身一抖,身体机能差点失常,嘴唇都已经发白,叫嚣道:“茅三道,老子信你个锤子!” 茅三道虽然胆子比焦球儿大,再者也经历过密室事件,可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是夜里,他心里也是猛的咯噔一下。 “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茅三道交代了一声,如履薄冰般朝着爷爷棺椁走了过去。 他觉得,就算是真的诈尸,爷爷再不济,也不至于会伤害他这个唯一的孙子吧。 “三帅,别去,危……危险,快回来!” 等焦球儿刚准备拽住茅三道时,茅三道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茅三道盯着爷爷棺椁一步一步靠近。 还剩几步! 还剩几步就到达棺材边上! 茅三道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下意识的放缓。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铺垫,当他走进后正式看清楚棺椁时,后背还是暴出了冷汗。 爷爷的棺盖已经被移开了一条缝! 爷爷,我是三道…… 我是您孙子…… 请您不要伤害我们…… 茅三道在心里不停默念。 他希望爷爷真如他心中所想那样会念及祖孙之情,不会做出“过分”的行为。 陡然间,茅三道往后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跌倒! 他看到,一只森白的手正缓缓从缝内搭了出来! 第十章:守灵(下) “三帅,出……出什么事了?!” 焦球儿显然看到了茅三道怪异的举动,整颗心拧在一起,冲他大喊了一声。 “不好!” 茅三道蓦然扭头看着焦球儿:“村西头!快!去请刘爷爷!告诉他这里出事了!” 危急之下,茅三道认为这件事可能也只有刘爷爷有办法解决。 他既然能做法事,对应的,对付邪门的事肯定也有两把刷子。 没有两把,一把总会有…… 焦球儿看不清棺材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茅三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但茅三道如此慌张的样子,他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容不得多想,焦球儿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应:“咋……?好!” 可他刚跑没几步,茅三道在后面遽然叫住了他:“西!西!你个憨逼跑的那头是东!” 因为一时心急,焦球儿只想快些把刘爷爷请过来,没有去辨认方向胡乱朝一头跑去,没曾想跑反了。 “我靠!” 听到茅三道的纠正,焦球儿掉头就往西头狂奔。 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可碍于体格,倒还不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的快。 看着搭在棺边的手,茅三道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像有万千只蚂蚁正在啃噬。 咯呲呲……咯呲呲…… 森白的手反向抓着棺盖,正在推动!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耶稣老兄……爷爷,我是三道啊!” 茅三道退至几米开外,心里一直祷告,眼睛盯着那只手一刻都不敢离开。 他不确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认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希望这只手仅仅只是出来纳个凉,或者是觉得棺材里面太闷而出来透透气。 就算不是,哪怕能坚持到刘爷爷到来也行。 下一刻,茅三道再次连忙后退起来! 他看到头发正从棺材里慢慢上升! 接着,半个头……整个头……脖子…… 少时,穿着印有朱红寿字黑色寿衣的爷爷半个身子僵直的坐在棺材内。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茅三道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停猛跳。 他很想逃跑,可他担心自己的逃跑说不准会连累到全村人。 他认为有自己在,爷爷至少还能跟他周旋一会,不会那么快去伤害他人。 “爷爷,您……您还觉得缺什么,告诉我,我一定烧给您……” 茅三道双手合十,对着爷爷的背不停作揖,他迫切希望死去的爷爷能够感受到他的真诚。 作揖间,爷爷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确切的说,爷爷的头正在转动! 而最令茅三道悚然的是,爷爷的身子并未动,仅仅只是头部在朝着他这个方向扭过来! 碦……碦……碦……! 死一般寂静的夜里,茅三道很清楚的听到爷爷头部扭动中与脖子发出的骨骼脆响。 霎时,茅三道全身倏地一震,他看到了半边脸,爷爷入殓时化妆过的脸! 脸被涂抹的森白,不自然的像糊了一张白纸,嘴唇仿佛被血液洗过的鲜红瘆人。 茅三道不认为这是妖艳,相反,这是要命。 这是谁化的妆! 要死啊! 狗日的就不能化的漂亮一点! 当爷爷的整张脸浮现在茅三道眼前时,茅三道感觉自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长时间剧烈奔跑,突然停止下来而导致大脑缺氧造成的强烈不适。 爷爷那张白脸端端正正地立在脖子上,而脖子以下部位是爷爷的背! 并且,通过屋内折射的光线茅三道隐约的看到,爷爷的脖子已呈麻花状。 借猫还命? 茅三道似乎潜意识里已经相信这“伪科学”。 可恶! 你这该死的猫! 扑通! 茅三道一下子跪在爷爷跟前,他陡然想起散布这个说法的那人当时说过,遇到这种事情,亲人只需要跪下来,至真至诚的重重磕九记响头,再烧九张纸,所谓九九归一,此事可了。 砰!砰!砰!砰! …… 茅三道用力在地上磕了九下,已经忽略了疼痛。 接着,他又快速从旁边取下九张纸全部扔进盆中。 他盯着爷爷,只希望那人口中所传的不是谣言。 等了近一分钟,爷爷并没有回归棺椁,反而那双闭着的双眼动了下! 不好! 这是要睁眼! 茅三道意识到不妙,赶紧起身往后挪动身体。 他预感到,如果此时爷爷睁眼,情况会更加糟糕。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果然,就在茅三道刚退后不久,爷爷的双眼睁开了。 看到爷爷的那双眼时,茅三道的不适感骤然加剧。 爷爷的眼没有瞳孔,显现出来的全是眼白。 在茅三道眼里,此刻爷爷的脸色跟五官搭配的极为不协调。 甚至可以说恐怖。 爷爷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下,笑容极为诡异。随即,爷爷那笔直的身子从棺椁一跃而起朝着茅三道跳了过来。 不对! 是飘! “爷爷!” 茅三道全身一紧喊了一声,快速朝着一边闪去。 见茅三道逃跑,爷爷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茅三道追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双脚始终没有沾地。 “焦迈奇,你个王八蛋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 茅三道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捉鬼驱邪一类的术法一窍不通,此时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刘爷爷身上。 “刘爷爷!” 茅三道再次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可并未得到焦球儿跟刘爷爷的回应。 这时,爷爷的身体离茅三道已不过一米。 嘭! 茅三道的脚拌上了凳子,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他转过身子,惊恐的看着爷爷即将到来的身体。 茅三道不敢想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被硬生生撕裂身体? 或者,爷爷趴在自己脖子处疯狂的“享受”新鲜血液带来的快感? 爷爷附身几近贴在茅三道身上,恐怖的脸全然展现在他的眼前。 咫尺之距,茅三道闻到了一股令他作呕的气味。 是由内而外,尸体肠道内的腐败菌大量繁殖衍生而释放出的腐臭味。 爷爷伸出了双手。 茅三道看到,那双手对应的位置正是自己的脖。 茅三道放弃了抵抗,他认为此时所有的抵抗都是无用的。 用凳子朝着爷爷头部狠狠砸下去? 还是说一脚猛地踹向爷爷的肚子? 茅三道觉得这是不孝,更狠不下心。 他甚至觉得对于一具毫无知觉的空皮囊来说,一切武力无疑是徒劳。 很有可能会更加激怒于“他”,虽然茅三道也不确定这样一具濒临腐烂的尸体到底是否具有愤怒的器官。 茅三道紧闭着双眼,任由爷爷的那双手在自己的脖处探索,直到被锁住。 爷爷没有因祖孙关系而怜惜他。 “爷……爷爷……” 很快,茅三道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受阻,头部逐渐出现昏沉。 “爷……爷……爷……” 连吐字都变的极其艰难。 “三帅,刘……刘爷爷,刘爷爷来了!” 意识的即将模糊间,茅三道几乎使尽全力用余光看了下西头,焦球儿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他身后不远处,刘爷爷提着木剑正两步一停、三步一歇的跟在后面。 第十一章:“复活” “三帅!!!” 焦球儿看到茅三道被爷爷控制,惊叫了一声。 这种超自然的场面焦球儿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在看到爷爷那张惨白的脸长在背上时,整个人差点丢了魂。 茅三道已经不能说话,呼吸严重受阻,无法正常吞咽的口水如同雨中屋檐下的水线一般顺着嘴角流落在爷爷的手腕上。 他额头青筋凸起,整个面部渐渐朝着紫青发展。 求生的本能,他两只手死死掰着爷爷那双僵如铁钳的手。 铛!!! 一柄木剑硬生生砍中爷爷的胳膊,爷爷手臂一沉,顺势松开了茅三道的脖子。 呵呃……呵呃……! 茅三道弓下身子,双手使劲抚着脖子带来的强烈不适,连呼吸的声音都变的嘶哑。 焦球儿回过神,迅速搂着茅三道躲在一旁。体能还没及时恢复的茅三道感受到,焦球儿的身子明显在颤抖。 “我……我也对付不了他啊……” 刘爷爷将木剑横在胸前看着对面“活”过来的茅大国,语气中带着颤音,双腿不自觉的一阵发软。 可毕竟年长茅三道他们几十岁,见识广阔,所以表现的要镇定许多。 “那怎么办?” 片刻的休息,茅三道的体能已经恢复大半,可听到刘爷爷说对付不了,更慌了。 本以为请刘爷爷过来能解决此事,没想到是来送人头。 “我仅仅只是会做做法事,不代表我会对……对付真鬼啊!” 茅三道看到刘爷爷握住剑柄的手已经抖的厉害。 看来真如刘爷爷自己所说,他也仅仅只是在丧事上做做样子,真遇到邪门的事也害怕。 “你个糟老头子,那你今天在棺材前蹦跶个屁!” 可能害怕极了,一时口无遮拦,焦球儿竟公然骂起了刘爷爷。 刘爷爷倒也不生气,一边盯着茅大国一边解释道:“我确实跟一位师傅学过,可没过几天我那师傅就死了,就……就学了个皮毛,目前我只会天罗地网神咒。” “刘爷爷,那你就用学到的皮毛试试!”茅三道觉得此时想跑肯定来不及了,倒不如让刘爷爷试试,万一有效呢? 看着对面的茅大国,刘爷爷一阵忐忑。 他清楚,如果此时逃跑,旁边那俩小子肯定跑的比自己快。而自己年迈体衰就算用尽吃奶的劲儿未必能跑的掉,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他很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傻乎乎答应跟过来了呢。 现在倒好,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他想了想,倒不如听茅三道的,用师傅教的试一下。 “不管了!” 刘爷爷咬破手指在剑身一划而过,在茅大国跟前舞动了起来。 “昊天玉皇大帝玉尊, 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 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 五断瘟路、六断阴兵路、 七断邪师路、八断灾瘟五庙神、 九断巫师邪教路、十断吾师有路行, 自从师父断过后,人来有路,一切邪师邪法鬼无门。 若有青脸红面人来使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刘爷爷催动咒法期间,茅三道看出了异常,爷爷自从被一剑挑开锁住自己的手后,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像之前攻击自己时那样攻击众人。 奇怪! 且不说茅三道,就连焦球儿也同样感到不正常,爷爷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给定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咋回事?爷爷怎么没动静了?”焦球儿扯了扯茅三道的衣角。 “不知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茅三道看着爷爷身体满是困惑。 嘭! “啊……!” 说话间,茅三道跟焦球儿听到一声惨叫! 看去,只见刘爷爷躺在地上,木剑已被拦腰折断。 而爷爷正缓缓朝着刘爷爷飘过去。 “刘爷爷!” 茅三道一惊,刚准备上前却被焦球儿给紧紧拉住:“别去!危险!跑!快跑!” 说完就拽着茅三道往屋内跑,任由茅三道怎么挣扎,始终脱不开身。 刘爷爷似乎被伤的不轻,想起身,可身子刚刚离开地面微尺就再次瘫了下去。 爷爷离刘爷爷越来越近,茅三道大气都不敢出,他不忍想象下一刻的悲惨画面。 按照爷爷对付自己的手段,茅三道认定刘爷爷能够支撑下来的时间不过是俯仰间。 虽然茅三道跟刘爷爷并非亲人,甚至平常没什么交集,但如果刘爷爷就这样残忍的被杀害,茅三道很不愿意看到。 毕竟,刘爷爷的初衷也是为了帮他。 况且,杀人凶手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爷爷。 不行,我要去救刘爷爷! 刘爷爷不能死! 眼看刘爷爷就要被掐住脖子,茅三道在焦球儿准备跨门槛之际,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三帅,别去!你快回来!” 茅三道没有理会焦球儿,他极速奔向刘爷爷。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刘爷爷不可以死! 就在爷爷的手离刘爷爷脖子只剩几公分距离时,茅三道到达跟前。 弯腰, 抓住刘爷爷胳膊, 顺势往后一拖。 爷爷最终扑了个空。 茅三道快速将刘爷爷扶在一边,眼睛再次看向爷爷。 可意外是,爷爷并没有追过来,反而缓缓扭头看着村东头方向。 爷爷始终如一地诡异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这种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给人的直观感受更多像是害怕。 那,爷爷在害怕什么? 对于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他害怕? 焦球儿跟刘爷爷也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几乎同时看向村东头。 呼……呼……! 似乎是风声! 莎……莎……莎…… 少时,茅三道看到东头的大片竹林正在剧烈摇动。 准确的说,是竹林的顶部正在耸动。 呼……呼……呼……! 莎莎莎……莎莎莎…… 声音由远而近的递进,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爷爷呢!” 焦球儿喊了一声,语气带着惊愕。 听到焦球儿声音的茅三道跟刘爷爷回过头,这才发现爷爷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焦球儿走到场内,到处搜寻爷爷的尸体,可爷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并无半点影子。 “看……看棺材里!” 刘爷爷抚着胸口,身体似乎并无大碍,除了走路显得艰难,说话有些吃力,看起来并没有被伤到要害。 刘爷爷的提醒,茅三道跟焦球儿赶紧走向棺材,等他们走进后,看到爷爷闭着眼正平整的躺在里面。 呼……呼……呼……! 一道碗口粗细的黑色强风从几人身边划过,直奔棺椁方向。 随即,那股黑风犹如一条黑龙将棺盖顶向数米高空,在旋转720度后“砰!”的一声重重扣在了棺体上。 风,原地消失…… 第十二章:抬棺入山 场内恢复久违的宁静,三人绷着的心渐渐松下。 “刚才什么情况?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一阵风?” 焦球儿心有余悸地走到茅三道身边,眼睛时不时瞟着四周。 “不知道,这风刮的很奇怪,看爷爷的样子好像很怕这股怪风……” 茅三道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赶紧走到爷爷棺椁跪下来,连忙磕了几个响头。 刘爷爷站在一边,颤栗的取下别在腰间的烟袋锅子,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抓取烟丝。 一切就绪,他刚想按火机准备点燃烟丝时,手却抖的更厉害。 咵…呲…咵呲……! 连续尝试好几次,打火机除了冒出一点火星子,就是不见火苗。 看的出来,刚才的一幕着实把刘爷爷吓得不轻,直到现在还不曾平复。 茅三道上前,接过打火机帮刘爷爷按下:“您没事吧?” 刘爷爷没说话,抓着烟袋猛地抽了好几口。 “咳咳!咳!咳!” 抽的太猛,呛到了肺。 “现在几点钟?” 刘爷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起右脚,脚板朝上,烟袋在上面敲了几下。 茅三道看了下时间,回道:“凌晨3点15。” “召集村里人,抬棺入山,越快越好!”刘爷爷貌似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脸色变的很凝重。 刘爷爷虽然是个半吊子老道,甚至连老道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个半吊子。可放眼整个村子,能够主持白喜大事的也只有他了。 并且,在丧葬这件大事上,很多程序该走的必须要走。 对于刘爷爷的安排,茅三道没犹豫,领着身后的焦球儿便往村民家跑去:“球儿,我们去请八仙!” 八仙即借仙家之名,冲散晦气。 代表了人修仙中的男、女、老、少、富、贵、贫、贱,是极为“亲民”的神仙。 将抬棺人称为“八仙”,也是生者对死者登临蓬莱的祝福。 而给爷爷抬棺的八仙在白天就已经确定好人选,须由八字过硬的已婚男士担任。 生人为阳、死者为阴,未婚男子阳气太重,会冲了死者的阴气。 不多会,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将八仙请了过来。 因为时辰太早,唢呐匠没来得及赶过来。 刘爷爷不敢耽误,龙绳捆住爷爷棺椁两头,挑着半截木剑在爷爷棺前比划: “孝子堂前起灵棺,护法玄坛列两边。先请黑虎赵元帅,提鞭斩关保平安。 门神护卫分左右,二十八宿护宝箱。 此处不是停灵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念完,刘爷爷抓一把糯米撒向棺椁全身,随即围着棺椁绕圈,继续唱道: “门神门神,大显威灵, 吾今借路,遣发丧行, 大路开启丈二,小路开启八尺, 人要魂走,丧要正形, 此丧不是非凡丧,化作熬鱼吞屍藏, ………” 做法间,一些村民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起棺!!!” 随着刘爷爷的一声吆喝,八仙将龙杠穿透两头龙绳。 “一、二、三,起!” 鞭炮齐鸣,八仙扛上龙杠,合力抬起棺椁。 安葬位置据说刘爷爷早已测算好,当时就连墓穴也一并挖妥了,就在茅三道家对面山头的一个凹处。 刘爷爷说,那里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 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 外洋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 刘爷爷说的这些,茅三道不懂,但那块凹处他小时候可没少去玩。 在他印象里,除了背靠大山,前方视野稍微有些开阔、旁边还有一条臭水沟外,看起来就是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空地,怎么看也不像刘爷爷口说的这么悬乎。 或许, 刘爷爷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又不想众人质疑他的能力保持威望,所以故弄玄虚。 当,某件事在所有人都不懂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跟大家说“我会”的时候,那么此时这个人说什么,别人都认为是对的,更没人会反驳。 哪怕这个人最后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 茅三道虽持有怀疑,但也只好顺从。 此时他环抱爷爷遗照跟焦球儿在前,八仙在后,两位村民举着火把在侧,其他为数不多的村民扛着铁锹、锄头还有一些丧葬用品跟在棺后。 刘爷爷却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常理来讲,做法事的道士在送葬时要在棺前的,所谓“道人在前,万邪退避”。 但经历过“诈尸”这回事,刘爷爷怎么也不敢上前。 他断定,茅大国的棺十有八九是个凶棺。 常说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两者皆为不利。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出现个意外脱棺什么的,刘爷爷知道就他这个身子骨,不死也活不了几天。 十几分钟后,到达墓穴位置,还算顺利。 但是八仙并没有及时将爷爷棺椁放入墓穴,而是等待着刘爷爷。 下葬前,道士还需要念一段安坟咒,祝逝者早登极乐。 “真墨迹!” 刘爷爷脚程太慢,焦球儿等急了,折返回去直接把刘爷爷扛了过来。 焦球儿偌大的身躯扛着刘爷爷干瘪瘦小的身子,看起来就像在焦球儿的肩头趴了一只小动物…… 村民们打心眼里是敬重刘爷爷的,当看到焦球儿这样对待刘爷爷,也不好明里指责,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放肆,不识礼数。 焦球儿哪管那么多,在他心里,刘爷爷顶破天也就是个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庸者。 被架过来的刘爷爷勉强站住身子,快速绕着墓穴转了三圈,嘴里默默念起了咒语: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 吾今安坟,永保吉祥。 金蛇归洞,玉鼠归仓。 金蟾入穴,归位永康,。 收回风水,万年风光。 妖邪远退,不要祸殃,发福生财,万事永昌。 ……” 念完后,刘爷爷闪到一边,说道:“那个啥,好了,埋了吧。” “放!” 听到刘爷爷的指示,八仙又齐力将爷爷的棺椁放入墓穴中。 这时,村民们自发一起,用手中的家伙什往里面填土。 等到爷爷安葬完毕,天色已经大亮。 爷爷的丧葬算是已经结束,忙活了一早上,村民们各自散去。 “刘爷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嗯?人呢?” 茅三道转身感谢刘爷爷时,这才发现刘爷爷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的没影。 “哎哟哟,来的时候要死不活,这结束了跑的比谁都快!” 焦球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感全然写在脸上。 无论如何,刘爷爷也算是帮了茅三道,并且还受了伤,茅三道心里多少还是挺感激的。 人,总要心存一丝感恩,哪怕他人并非出自真心。 “回去吧。”茅三道给爷爷烧了几张纸后说道。 扑通! 焦球儿猛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爷爷坟头来回作揖:“爷爷,上面阳气重,您就好好在下面待着,求您千万别再来了。” 砰!砰!砰!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第十三章:章淑燕回来了! “啊……啊啊……!” 坟墓不到10米的一棵秃树丫上,不知何时立了一只乌鸦。 焦球儿倏地一惊,刚才的叫声差点把他的魂给送走了。 “叫!叫!我让你叫!” 焦球儿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乌鸦扔了过去。 石头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巧妙的从乌鸦头顶掠过。 “啊!啊啊!……” 同样的,乌鸦也从他头顶飞过,顺便落下一坨粪便差点沾到他头发。 乌鸦飞走,焦球儿这才意识到此处只剩他一人。 空无一人的凹地,上面安稳的竖着爷爷新坟,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鸦的叫声,焦球儿不由得一阵发怵。 “喂三帅,你等等我!” …… 近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茅三道有些扛不住了,此时他上下眼皮子已经开始掐架。 他准备回去好好补一觉。 焦球儿说先回趟家里洗漱下再去公司,茅三道没有挽留他。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晚饭时间,茅三道才醒过来。 肚中严重缺食,再加上这两天神经的高度紧张,茅三道感觉有些难受。 起身, 掀开被子。 下床, 搓一搓脸, 穿上拖鞋。 顶着鸡窝头随便洗漱了一下。 他决定再煮点泡面,泡面好像昨天就过期了。 咚咚咚!咚咚咚! 刚把水烧开还在撕泡面袋子的茅三道被一阵敲门声惊的手一抖,面饼掉进了垃圾桶。 他准备伸手将面饼捡起来,这才发现里面装满了擦桌子用过的卫生纸……不是打飞机…… “靠!” 哐当! 茅三道一脚踢翻垃圾桶。 咚咚咚! “来了来了,谁呀!” 咚咚咚! “三道,三道你在家吗?” 通过声音辨认,是王阿姨。 “王阿姨啊,您怎么来了?” 没睡饱,茅三道打了个哈欠。 “三道,晚饭没吃吧?”王阿姨瞟了眼屋内,已经认定茅三道还没吃饭。 “还没,刚准备煮泡面,您就来了。”王阿姨一直站在门口,茅三道觉得有些失礼数,让开一条道,“王阿姨啥事?来,进屋说。” 王阿姨摆了摆手,一脸慈笑:“正好,燕儿回来了,去我家一起吃个饭。” “章淑燕回来了?!” 本来脑袋还是昏沉的茅三道听到“燕儿”两个字,脑瓜子一震瞬间清醒。 那模样就像突然间听到自家房子着火的惊愕。 王阿姨不明白茅三道为啥会这么震惊,以为他激动的过头。 她笑着说道:“是啊,回来了。你们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这都快一年没见了吧?” “呃……是,是快一年没见了……”茅三道内心有些恐惧,并且这种恐惧感正逐步加深。 章淑燕,别说茅三道,全村人不管谁听到都会慎得慌。 章淑燕体型犹如套马杆的汉子一样威武雄壮。 嗓门粗大,村头吼一嗓子,村里的狗都得缩在窝里哆嗦好几天。 当年,三个小偷潜进她家被她发现,活生生把三个壮贼打成了残疾,据说现在仍靠拐杖轮椅度日。 在村里,没少欺负同龄人。 故此,这里流传的“男人中的大姐,女人中的大哥”说的便是她。 可这章淑燕唯独不欺负茅三道,并且对他极其温柔,甚至温柔的在茅三道看来有些变态。 三道哥,道哥,帅哥哥…… 想到章淑燕故意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对自己的这些称呼,茅三道没来由的全身冒疙瘩。 不能细想,越想越怕。 茅三道犹豫了后回道:“那个啥,王阿姨,吃饭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泡面,我随便吃点就行。” 王阿姨似乎铁了心要请茅三道,她一把拽住茅三道就往外拉:“吃泡面哪行,没营养的,再说燕儿交代了又交代,一定要把你请过去。” 王阿姨也帮了自家大忙,并且都已经亲自过来请了,茅三道认为就算心里再害怕,也不能一直拒绝。 唉,死就死吧! “行,我去。”茅三道挣开王阿姨的手,转身返回屋里,“我去换件衣服。” “都是自家人,就吃个饭还换啥衣服。”王阿姨生怕茅三道跑了似的,再次拉住他。 “那我关下门。”茅三道反手把门关上。 他内心是非常抗拒的,可碍于情面,只能穿着一套睡衣慢慢跟在王阿姨身后。 王阿姨也是一个苦命人,以前,老公章权贵长期在西南地区进矿挖煤。 虽说家庭不富裕,但也过的幸福知足。 可20年前,矿窑坍塌,章权贵再没回来…… 那时,章淑燕也才几岁,虽然矿上补了些钱,但也很快就用光了。 为了供章淑燕顺利完成学业,王阿姨只身去镇上做些散碎零工。 现在,章淑燕已步入工作,而王阿姨却老了…… 王阿姨家离茅三道不远,步行不到10分钟。 茅三道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章淑燕,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王阿姨早就做好了饭菜,她将饭菜端到了桌上,冲着楼上喊道:“燕儿,三道来了,快下来。” 彭!彭!彭! 这时,楼上脚步声响起。 茅三道看到头顶的电灯在这一刻开始左右晃动。 角落里,成团的灰尘顺着洁白墙壁往下滑落。 仿佛发生了轻微地震…… 茅三道呼吸开始变的急促,眼睛紧紧盯着楼梯口。 彭!彭!彭! 楼上的脚步声渐渐朝着楼梯口移近。 “阿姨,我家里好像还有事,要不我先回去处理下。”茅三道赶紧起身,只想赶紧离开。 “怎么,三道哥看到我就这么害怕吗?” 如娟娟泉水般美妙动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说话间,茅三道看到楼梯口第一级阶梯上出现了一双粉色高跟鞋。 单从对声音的解读以及对高跟鞋的直观美感来讲,这,一定是个美女,并且还是个大美女。 彭!彭!彭! 一套超级宽阔的黑色连衣裙出现在茅三道眼前。 接着,仿佛被石磨滚压过的笑脸看向茅三道。 章淑燕,茅三道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哦,是淑燕啊,你啥时候回来的啊?”茅三道用生生扯出的笑容表示自己的素养。 章淑燕走近后,茅三道发现,她今天的妆容有些“别致”。 两片肥重嘴唇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宛如在脸上挂了两根香肠。 不怎么白嫩的两边脸颊,打着浓厚的腮红。 头发剪过了,茅三道清楚的记得,章淑燕此前是长发且蓬松凌乱的极为有型。 现在已经剪成齐耳短发,应该还打了发油。 看样子,为了迎接茅三道的到来,章淑燕特意打扮的。 可能由于不经常化妆,所以显得手生。 “我今天下午回来的,三道哥有没有想我啊?” 见茅三道一直盯着自己,脸上还挂着说不出的表情,章淑燕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摸着自我感觉娇美的“俏脸”问道: “傻了吧?惊呆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又漂亮许多?” “啊?哦…嗯…是…呃…很漂亮。” 茅三道觉得已经找不出任何跟章淑燕相关的形容词来形容她了。 “燕儿,你也真是的,三道都来好一会了你才下来。” 王阿姨拿着碗筷从厨房走了出来,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的装扮时,不由得往后倒退一步。 第十四章:大剩女 “燕儿,你这化的是……” 王阿姨刚想埋汰自己女儿几句,看到旁边茅三道,突然闭嘴了。 “三道,来,快吃饭吧。” 王阿姨将碗筷摆放在茅三道一边,连忙招呼他坐下。 随后,王阿姨跟章淑燕相视一眼,接着两人莫名其妙互对了个眼色。 这一幕刚好被茅三道不经意抬头所看到。 这两人眼色对的有点怪啊。 看看章淑燕,再看看王阿姨,茅三道冒出个不祥预感。 难道今天…… 茅三道带着不祥预感慢慢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章淑燕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椅子咯吱一下。 席间,三人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出奇。 王阿姨有意无意地看向茅三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同时,茅三道心里的这股子不好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了吃饭的频率,他想趁王阿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赶紧吃完,然后“逃离”此地。 母亲一直犹犹豫豫,章淑燕似乎有些急了,不停地冲着母亲使劲挤眉弄眼。 王阿姨对着章淑燕打了个ok手势后,开口道:“三道啊,阿姨有个事想……” 完了! 开始了! 茅三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把用餐途中早就组织好的台词一股脑搬了出来: “阿姨,我吃饱了!谢谢阿姨款待!饭菜很好吃!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随即快速朝着王阿姨鞠了一躬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王阿姨懵了,眼看着茅三道嘴巴跟冲锋枪似的说完直接奔向门口,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你给我回来!” 章淑燕一把将茅三道给拉回桌边,一米八的大个死死被她按在了椅子上。 这下把王阿姨吓得一激灵,这才猛然回过神。 茅三道撇撇嘴。 俺滴个亲娘,这都是啥人嘞! 你个胖妮儿,劲儿咋恁大嘞? 茅三道欲哭无泪,任由章淑燕按着自己。 他尝试过几次起身,可章淑燕手劲太大了,就像肩膀上压了一座山,动弹不得。 “燕儿,我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要学会温柔,你看你,这都成什么样了?”王阿姨开口埋怨了一句。 可能觉得女儿过于粗鲁,她看着茅三道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三道你知道的,千万别介意哦。” “不……不介意。” 茅三道觉得除了说不介意,好像也别无选择。 “三道啊,阿姨今天找你来呢,其实也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王阿姨端正坐在茅三道跟前,神色渐渐变的郑重。 “啊?哦,阿姨您说。” 茅三道已经猜出了大概,但还是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三道,你爷爷去世了,以后你就当阿姨这里是自己家,以后阿姨跟燕儿就是你的亲人。 你呢,年纪也不小了,刚好你跟燕儿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今天阿姨就做个媒,把燕儿许配给你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章淑燕捂住脸将头扭到一边,整个姿态犹如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害羞事情。 茅三道看的出来,章淑燕此时的样子,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塑造一个矜持而不随便的小女人形象。 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的。 茅三道虽说已经猜出了大概,可从王阿姨嘴里说出来后,他脑子还是懵了一下。 章淑燕喜欢他,茅三道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 尤其是章淑燕跟他说话的语气以及区别于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 只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必然的结果。 章淑燕并不是他理想的那一半。 准确的说,他一直把章淑燕当成好大哥…… 娶章淑燕,茅三道认为,还不如让他去死来的实在。 茅三道有些心烦,爷爷的丧事刚处理完,这王阿姨就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阿姨,我爷爷刚去世,今天刚下葬,我现在重孝在身,不想谈论这个事情。” 茅三道在脑子里编织了多个理由,觉得也只有搬出爷爷或许管用。 被拒绝,章淑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头瞪大眼睛盯着茅三道。 她认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茅三道没理由会拒绝她。 王阿姨似乎已经猜到茅三道会这样说,倒也不吃惊,接话道:“嗯,这个阿姨理解。那这样,等你这边守孝期满后,我们再坐下来谈你跟燕儿的婚事。” “阿姨,在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叫孝为百善先,坟前守九年,所以我要守孝九年才行,可能……可能我跟淑燕有缘无分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的,我要钱没钱,工作嘛也没个正经工作,一事无成。阿姨,您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什么守孝九年,其实就是茅三道现编的,他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王阿姨跟章淑燕放弃。 若真等个九年,章淑燕起码也得三十四、五了,他断定,王阿姨肯定不会让自己女儿等这么久。 儿女年纪越来越大,天下应该没有哪位父母不着急儿女的婚姻大事。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这个习俗还挺特别的……”王阿姨似乎已经相信茅三道所言,一时无话可说。 “三道哥,没事的,我愿意等你九年。” 一直听着母亲跟茅三道交谈的章淑燕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行,那咱们九年以后就结婚。”茅三道笑了笑起身,“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此时的王阿姨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见茅三道要走,她只是点了点头。 茅三道刚走片刻,章淑燕仿佛跟捡到宝似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妈,你听到了没?他说娶我!他说娶我!” 王阿姨却是一脸的愁容,她慢慢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你三道哥不会娶你的,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啊?”王阿姨的一番话使章淑燕大吃一惊,她一脸的错愕,“为……为什么?!” 王阿姨放下手中的活计,回道:“坟前守孝最多三年,并且守孝的是至亲子女,没有听说过要孙子守孝的,他说的什么九年十年,根本没有的事。 还有,他两三岁时就跟着他爷爷来我们这里了,他老家的习俗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反正我们这里是没有这个什么守孝九年的习俗。 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九年,九年以后你多大了?都三十好几了吧,已经成大剩女了。 燕儿你想想,那时候他万一不娶你了怎么办?再想嫁出去可就难了。” 王阿姨看着窗外茅三道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想三道这孩子估计是料定我不会让你等九年,才故意这样说的。” 毕竟是过来人,王阿姨早已看透茅三道的小伎俩,只是她不愿意说破而已。 对于一个不爱自己女儿的人,王阿姨清楚,就算争取过来,没有感情为基础,结婚后女儿也不一定过的幸福。 熟透的瓜不一定甜,但强扭的瓜一定不会甜…… “茅三道,你给老娘回来!” 母亲刚说完,章淑燕原地暴喊了一声,一脚踹开大门,大步追了出去。 第十五章:我不喜欢你! “呼……!” 确认章淑燕没追出来,茅三道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若不是搬出爷爷,恐怕过不了多久茅家跟章家又要举行一场热闹的喜事。 然后就是顺利成章地洞房花烛…… 想到跟章淑燕洞房时的情景,茅三道就有些作呕。 关上灯,哪怕看不到她的面容,他也觉得难以接受。 真不敢往长远去想,茅三道全身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赶紧低下头往家走去。 “茅三道!!!” 粗狂的汉子声音在整个村落激烈回荡。 茅三道刚刚还清楚听到的“汪!汪!汪!”狗吠以“嘤…嘤…嘤…”畏惧的尾音戛然结束。 茅三道汗毛瞬间倒竖,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特有的声带,除了章淑燕还能有谁? 只不过是她已经放弃了伪装,在求爱不成后,将与生俱来的粗暴性格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了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她。 见鬼! 真是倒霉! 她肯定知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了。 茅三道不敢回头,步伐逐渐加快。 “茅三道,你给我站住!” 章淑燕见茅三道越走越快,气的一跺脚,急忙追了过去。 “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给我站住!” 本贴近慢跑的茅三道听章淑燕的声音越来越近,直接由快走改为快跑。 他知道,她追过来了。 唉! 烦死了! 茅三道感觉后面追他的不是一个女子,更像是一头凶猛野兽。 “你再跑,信不信我拆你家门!” 茅三道倏地刹下脚步。 拆门,章淑燕可真做的出来。 有一回,章淑燕跟同村一个人吵架,不敌,晚上直接将那人的大门给卸了丢进了垃圾堆。 茅三道烦躁的揉了揉略感僵硬的脸,回头,扯出一丝笑:“哟!是淑燕啊,我还以为我后面跟了一个劫匪呢。” 章淑燕黑着脸,上前死死抓住茅三道胳膊:“你哪里看我像打劫的?呐,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 说话间,抓茅三道胳膊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你先放手!” 章淑燕手劲太大,茅三道感觉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直冒冷汗。 “说!” 章淑燕放开茅三道,可她的手却一直保持着抓状姿势停留在茅三道胳膊旁边,担心他再次溜掉。 “说话啊,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章淑燕期盼的看着茅三道,迫切想听到一个理想的答案。 她希望茅三道拒绝她的理由是有所苦衷,而不是看不上她…… “呃……我……”茅三道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觉得配不上我,所以一直不敢承认?”章淑燕恢复之前的温柔姿态,低下头,一只脚来回蹭着地面,“其实你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听到这里,茅三道愣了下。 这脑回路,真大。 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搞不明白这章淑燕从哪个环节看出自己喜欢她? 茅三道很想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内心无疑是很脆弱的。 他担心说出后会伤害到章淑燕,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茅三道有些为难,脑子里尽量在编织一个不伤害到章淑燕的合适理由。 “你说话啊!”见茅三道一直没说话,章淑燕有些急了。 “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想了许久,茅三道也没有找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不信!”章淑燕瞪着眼睛,再次紧抓着茅三道胳膊,“你肯定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我真的不想结婚,我爷爷刚走,我现在没心思也不想讨论这个事。”茅三道看着章淑燕一脸认真道,“淑燕,咱们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不行,现在必须说清楚,你为什么不想结婚,怎么就不想结婚了? 你爷爷刚去世这个我知道,我也没说现在就结婚啊。我可以等,等你从情绪中慢慢走出来。”章淑燕并不想就此放过茅三道。 面对章淑燕不停地逼问自己,茅三道烦闷加剧。 他很讨厌此时章淑燕咄咄逼人地态度。 “够了!”茅三道用力甩开章淑燕的手,神色骤然变的严肃,“你确定要逼我说出实话?” 章淑燕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自己的三道哥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哪怕之前再无理取闹。 虽然不知道茅三道为啥突然间变脸,但章淑燕迟疑了会,还是点了下头。 “我根本不喜欢你!” 茅三道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觉得话不说清楚,一直逃避下去,按章淑燕的性格,一定会纠缠到底。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彻底死心,早早放弃。 “听到了吗?我不喜欢你!”茅三道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后继续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做的哪些事让你觉得我是喜欢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爷爷刚去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干嘛非要一直逼我?! 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朋友,从头到尾没有喜欢过你!” 这些话说完,茅三道如释重负地猛抽了一口香烟,感觉就像卡在喉咙里很久的一根鱼刺突然间被吐了出来一般舒畅。 当他看向章淑燕时,发现她已经哭花了妆容。 茅三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深深伤害了她。 可他又觉得,拖的越久,可能会伤她更深。 只是,由于自己的心烦,话说的重了些。 看着此时的章淑燕,茅三道最终还是有些不忍。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上前轻轻拭去章淑燕眼角的泪水,语气变的柔和: “淑燕,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咱们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 咱们没必要成为夫妻,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爱情是个相互体,如果我不喜欢你,心也不在你这里,就算我们结婚了又能怎样?你过的能幸福吗?” “我愿意等!”章淑燕用力擦干眼泪,语气坚决。 说了这么多,茅三道本以为章淑燕会放弃,不曾想她还是这么不依不饶,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你要是愿意等,那你就等吧。” 说完转身离去。 “三道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下去……” 章淑燕看着茅三道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泪水再次滑落。 或许,在她看来,被拒绝、不被爱的滋味就是如此吧。 “随你……” 茅三道少顷顿足,应了一声。 第十六章:关你屁事! 到家, 关门, 反锁。 茅三道背靠门板,最大限度调节自己的情绪。 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 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抬头看着镜子里面满脸水渍的自己,伸手,搓了搓脸蛋: “茅三道,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取下毛巾,打湿,拧开,擦了把脸。 他微微扭头摸着右耳根近下巴处的一块心形褐色皮肤,一脸嫌弃: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这么帅的一张脸,非得给我来一块胎记,恶心!” 啪! 毛巾被扔进水池,溅起水花。 他走进爷爷房间,准备把爷爷的房间收拾下。 之前爷爷从来不让他进自己房间,这下可以坦然而入。 看了一圈,似乎,也没什么。 爷爷日常穿戴的衣物已经被邻居们收拾了,按照习俗,人去世后,生前用过的物品和穿过的衣物基本上都要烧掉。 邻居们为了让他能有个念想,柜台上唯独留了一张爷爷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爷爷依旧是那么严肃,一副厌世的模样。 取下照片,茅三道小心擦拭了下上面的灰尘,内心再次变得沉重。 “爷爷,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死?” ………… 天气阴雨蒙蒙,跟茅三道的心情一样,被浓郁的雾霾笼罩。 爷爷的丧事办完,答应密室那人任职的时候也到了。 按照说明书所写,工作时间是下午5点到凌晨3点。 茅三道不清楚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但后来想想,可能因为这份工作本就“不光彩”,所以也没计较太多。 看着门楣挂着的蓝色“井元路9号”门牌,茅三道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厌恶。 理了理心神,重重吐一口气,茅三道将心态调整到最佳。 推门。 吱呀…… 光线还是一如既往黑暗,里面的摆设仍然凌乱。 不过,电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闪烁。 看起来,一切归于平静。 上班的工作地点应该不是书店,茅三道没犹豫,直接朝着密室走去。 通道的烛光似乎为了迎接新主人的到来,摇曳的幅度增大。 茅三道被映射出的影子覆盖尽头锈迹斑驳的铁门,跟着跳动。 咯噔噔…… 铁门被茅三道打开。 啪啪! 茅三道拍掉手上的铁锈。 嘭! 用脚将门合上。 “来了?” 听闻“熟悉”而并不动听的声音,茅三道没有理会,直接走向沙发。 “还以为你不会准时来呢。还行,没让我失望。” “关你屁事!” 茅三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点燃一根香烟,用最简短的几个字做出自己的回应。 “怎么,不高兴?” 茅三道左腿码在右大腿上,翘起二郎腿,翻一个白眼:“你爷爷死了,你能高兴的起来?” “也是,不错,还算有孝心。” “关你屁事!” 不知道这个声音的源头到底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一点茅三道很确定,这个声音他很不喜欢。 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茅三道这种“硬气”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加以计较。 或者说,“他”有求于茅三道,故而只得隐忍过之。 “丧葬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茅三道有些纳闷,当时他并不在场,听他口吻怎么感觉他对当时的状况那么了解? 不等那人开口,茅三道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对,将烟头用力扔在地上,倏地从沙发上站起: “我就说我爷爷为什么突然间发生这种事,狗日的,原来都是你干的!” “我再说一次,请注意你的措辞!”那人似乎强忍着内心的不忿,“我没多余的心思去扰乱丧事现场,所以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刚才一时激动,茅三道也没多想,现在听完这人的口述后,转念分析,觉得这人说的不像是谎话。 他引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任职书屋主人,从这东西刚开始催促自己赶快就职可以看出,他应该比较着急。 对应的,也不可能去现场作妖来耽误自己的就职时间。 否则,对他来说,肯定得不偿失。 那,刚才误会他了? “哦,不是就不是吧。”茅三道慢悠悠坐回沙发,“不是你干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事?”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 哦。 嗯? 茅三道一愣:“你别给老子邀功,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你给我解决了什么事?” “要不是我出现,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虾头蟹尾能让你爷爷乖乖平静下来?” “你是说……”茅三道猛的想起了后面的那股黑风,“你是说那股妖风是你?” “看来你还没蠢到让人心寒的地步。我想告诉你的是,只要你学会听话,我不光不会杀了你,还会帮你处理你认为棘手的事和顺便保护你认为最亲的人。” 茅三道撇撇嘴:“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咯。” 难怪爷爷最后看起来似在害怕什么,茅三道这才明白,原来是遇到了密室这东西。 “谢就不用了,道个歉吧。” “呸!”茅三道冷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歉?你要点脸不!老子长这么大,压根不知道道歉怎么写!你别忘了,我爷爷是你杀的,你可是我杀亲仇人!” “那我等着你报仇,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或许是知道茅三道的脾气,那人觉得再交谈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整个过程不是被怼就是被茅三道一顿数落,立马催促道: “上面才是你工作的地方,晚上自会有客人上门,造访册登记清楚,回家前拿到密室。拿着说明书滚上去吧!” “我还以为在这儿等客人呢。”茅三道起身拿着说明书不耐烦的走向通道口,“还有,以后劳烦带个“请”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尊重别人,何来别人尊重你?” “懒得跟你斗嘴!”茅三道走上通道楼梯,刚踏过几步,他顿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我爷爷?我想知道原因。”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我爷爷已经死了!”茅三道遽然回头盯着密室,“你告诉我原因又能怎样!你不是很自信吗?难道还怕我找你报仇?” 默然片刻,密室回道:“你爷爷多管闲事,非要查姬一臣的死因,我看他不顺眼,就宰了他。” “好!”茅三道继续往楼上走去,“感谢你今天的回答!” 声音冷若冰霜,回荡整个密室。 第十七章:开门迎客 嘭!!! 出了通道,茅三道用力合上门,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发泄在一道门上。 仇人就在眼前而没法报仇,这种感觉真令人憋屈! 茅三道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旧书,坐在了书店收银台的凳子上。 台面除了一本封面上用朱红笔迹书写的《造访册》跟一支黑色笔外,其他的也没什么。 这个收银台其实仅仅只是摆设,掩人耳目造成正常做生意的假象罢了。 毕竟这里是一个经营“不正当生意”的地方,挂羊头、卖狗肉的装扮还是有必要的。 “也不知道找个闹市的门店,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做生意一点头脑都没有!”茅三道将店门敞到最大化。 做生意嘛就要大敞店面,迎八方来客,虚掩着门算几个意思。 就算是假也要假的毫无痕迹。 盯着店前的巷子,茅三道有点嫌弃,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多钟头,连只蝇虫都没看到,更别提人影了。 他很想有个人能陪自己唠唠话。 哪怕这个人不是为了交易,只是进来看看书也行。 所幸,店内一些日用基础设施还算齐全,不用额外添置。 他给自己烧了壶开水,倒了一杯放在一边,抄起台边的说明书翻看起来,以此打发时间。 “一魂…三魄,被摄取一魂三魄后,难道真的会没事?” 看着说明书上记载着摄取魂魄的方法,他不知道被摄取一魂三魄后,人最终会怎样。 密室那人说不会有什么影响,茅三道始终有些怀疑。 但也只局限于怀疑。 看完被摄取魂魄后的处理方法,茅三道起身走到第三列的最后一个书架。 这个书架的最顶层墙壁安装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是魂瓶。 魂瓶,其实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瓶,类似于缩小版的葫芦。 瓶体通黑,整个瓶身仅仅只有茅三道半个手掌大小。 说明书上有写,魂魄摄取完毕后逐渐会凝聚,最终呈现成年人指甲盖大小的球形。 到时只要将成球的魂魄放置魂瓶留在密室即可。 而在摄取魂魄之前,需要先在《造访册》上登记好客人的信息,然后带到密室才可进行下一步操作。 后面除了介绍些摄取魂魄时需要注意事项外,整个说明书倒也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 不过,茅三道认为还有很多细节说明书里并没有说清楚。 比如,魂瓶放置密室后的最终去向以及客人的需求怎么满足。 最重要的一点,人被摄取魂魄后会引起何种不良反应。 例如,口苦舌燥、咽喉肿痛、咳嗽头晕、浑身乏力、食欲不振以及出虚汗等…… 茅三道将说明书放置原位,再翻开《造访册》。 里面登记着姬一臣任职以来所有的来访人员信息。 不过最令茅三道好奇的是,对应所有人的姓名下面都画了三个红色的叉。 这,是什么意思? 茅三道有些不明白,并且这些人名看的久了,越发觉得诡异。 就像是一个个冤死的人正朝他招手索命。 茅三道赶紧将《造访册》扔到一边。 这玩意……不好。 吓人。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剩下的就是等待着客人。 密室那人说,晚上自会有客人上门,具体什么时候也没说。 茅三道看了下时间,才傍晚6点多,这下,更无聊了。 看着杂沓的店内,茅三道觉得很有必要收拾一下。 毕竟以后,自己要在这里长期“工作”。 他把地上的书籍整齐码在一边,办公区域内简单清扫了下。 “这下,敞亮多了。” 茅三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回到收银台。 天色已暗,茅三道并没有等到密室那人口中所提的“客人”。 他不免有些烦闷,转身走到连接密室的通道口。 拉开门。 “喂!你不是说有客人来吗?这么久了,人呢?” 茅三道冲着通道喊了一声。 然,有回音没回应。 “喂!跟你说话呢,吱一声!” 茅三道提高嗓音再次喊了一声。 依旧未听到任何回应传入他耳朵。 茅三道吧唧下嘴,无趣的关上门。 接着,开始……发呆。 嗯,美好的夜晚从发呆开始…… 茅三道撑着脑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地巷子,不一会眼皮子开始变得沉重,他索性两只胳膊盘在桌面,头埋了下去。 雾气弥漫,四周出奇的静谧,书屋在浓雾笼罩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显得尤为诡谲。 ………… “你……你好。” 茅三道听到呼唤声,猛地惊醒。 醒来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抬头,只见身前站着一位年龄看起来不过20左右的小伙子。 身套着一件跟本身年龄很不相符,看似专属于大人的衣服。 肩头还打了两个补丁。 小伙子面容寡瘦,面色发黄,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好像没镜片…… “你好,你是?嘶……!” 刚想打招呼,一只胳膊肘传来剧烈的不适,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揉了揉。 睡得太沉,胳膊麻了。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交换那个什么……我想……” 似乎是难以启齿,小伙子声若蚊蝇,用手来回比划,很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图。 “你是想用自己的灵魂交换点什么,对吗?” 茅三道看着小伙子的手势比划,额头拧成川字,完全看不懂便试探性问了一句。 “嗯对,可……可以吗?”小伙子看着茅三道,眼神中透露着小心。 茅三道笑着给小伙子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对面示意他坐下,回道:“可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走错了。”小伙子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没走错没走错,请跟我来。”茅三道领着小伙子就往通道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握住门把手,茅三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对了,我要登记下。” 第一次,有些慌张,茅三道忘记了流程。 他将收银台的《造访册》拿了过来。 当他看到桌面情景时,一脸的尴尬。 睡觉时从嘴里流出的哈喇子正从桌面连成细线慢慢滴在地上。 同时,他这才感觉到嘴角有些黏黏的,用手一摸,发现满是自己的口水。 他赶紧用袖子一抹,脸红的说道:“呃……,太困了。” 小伙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茅三道快速将桌面的口水清理干净,拿起黑色笔,打开《造访册》,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不懂。”小伙子推了推眼镜。 笔刚顶在《造访册》的纸页上,听到小伙子的回答后,茅三道顿了一下:“我是问你名字,没啥不懂的。” “嗯,我不懂。”同样的回答。 茅三道放下笔,有些不耐烦抬头看着小伙子,郑重的说道:“哥们,这就是你不对了,我现在是在问你名字,名字懂不懂?你敢情搁这儿逗我玩呢!” “不是不是,我叫倭不懂,倭是倭瓜的倭,不懂的不,不懂的懂。”见茅三道有些急眼了,小伙子赶紧解释。 “倭…倭瓜?是…吃的那种倭瓜?”茅三道歪着脑袋盯着小伙子,满脸新奇。 “嗯,对的。” “哦。”茅三道笑着挠了挠头:“这个姓少见,你这名字取的挺随意啊。” 随之他边登记边纠正道:“不懂老弟,你这发音很不标准啊,倭瓜的倭应该是w-o念第一声,而不是w-o第三声,下次要注意啊。” “对……不起。” “没关系。”茅三道笑了笑,继续问道,“你想换什么?” “我要钱。” “行,年龄多大?” 倭不懂犹豫了下:“十七。” “好,十七,十七?!”茅三道刚登记上去,听到年龄后惊诧的抬头看着倭不懂。 “嗯,是的,怎……怎么了?” 茅三道前后的极大反差,倭不懂莫名的开始紧张,他不清楚茅三道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年龄这么敏感。 茅三道合上《造访册》,将笔扔在一边,整个人变的严肃:“对不起,你请回,我做不了!” 第十八章:摄取魂魄(一) 茅三道说做不了,倭不懂急了,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为什么!” 其实灵魂的交易对于年龄来说并没有特殊要求。 只是在茅三道眼里,十七岁还属于未成年。 万一倭不懂被摄取魂魄后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父母怎么办? 所以,在倭不懂道出年龄的时候,茅三道本能的拒绝。 “没有为什么。”茅三道不想解释太多,拉着倭不懂就往门口走去。 倭不懂一把推开茅三道,用力过猛导致茅三道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此时宛如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柔弱,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不能做?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做?!” 倭不懂的态度转变把茅三道吓得一愣,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倭不懂会变得如此凶横。 茅三道尽量地将语气调至温和:“你未成年。” “为什么?为什么未成年就不能做?你告诉我。” 倭不懂似乎铁了心要搞清楚原因,上前抓着茅三道肩膀使劲晃动。 看着几近失去理智的倭不懂,茅三道觉得有些无奈,他甩开倭不懂的手,问道:“你年纪轻轻要钱干什么?” 貌似被戳中痛点,倭不懂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声音有些更咽: “我家里穷,穿的都是我哥哥们留下来的衣服,同学们都嘲笑我,说我是乡巴佬、土包子,他们都欺负我,甚至还打我。我想要钱,我要很多钱。” 再次打量倭不懂,茅三道这才看到他脚上穿的是一双绿色解放胶鞋。 且大拇指位置已破出一个洞,透过破洞隐约可以看到倭不懂满是污垢的脚指头。 倭不懂寒酸的打扮,茅三道有些同情。 他在身上所有口袋里掏了掏,将所有携带的现金尽数塞进倭不懂手里: “这些钱你拿着,买双鞋应该是够了。不过你这生意我真做不了,你还是回去吧。” 看着手里的钱,倭不懂有些迟疑,在他心里,这些钱远远不够自己的预期。 他跪下来紧紧抱住茅三道的腿:“我已经受够了欺负,这些钱根本不够,我要很多钱,我要很多很多钱!”随后头贴着茅三道的腿上抽泣起来。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倭不懂居然为了钱而下跪自己,此时这番作态,茅三道极其厌恶。 他拎起跪在地上的倭不懂,肃穆道:“为了满足自己自欺欺人地虚荣心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这样做值吗?” 倭不懂用力抹去眼泪,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我连自尊心都没有了,还要这不值钱的灵魂有什么用!” 面对倭不懂此刻的态度,茅三道觉得再劝下去也于事无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上魂瓶慢慢走向通道:“希望你不要后悔,跟我来吧。” 话虽如此,但茅三道心里还是在祈祷希望倭不懂不会出什么事。 倭不懂见茅三道答应,就像小孩子想要一个玩具,在哭闹一番后终于得到一样,咧嘴一笑快速跟了上去。 可看着幽暗的通道,倭不懂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 压抑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茅三道扭头看着楼梯口踌躇不前的倭不懂,一脸的嘲讽:“怎么,怕了?” “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想到以后可以光鲜亮丽站在同学们跟前,感受到同学们羡慕的拥戴,倭不懂硬着头皮踏出一步。 咚咚咚咚……! 他快速跟上茅三道。 咯噔噔…… 茅三道拉开铁门,直接走了进去。 等他已经走到密室中央,也没见倭不懂的身影。 回头,倭不懂正趴在门外探着脑袋往里面瞅。 “瞅啥?进来啊!不准备要钱了?”茅三道将魂瓶放在一旁,从烛台上取下三支燃烧的蜡烛。 手中握着三支蜡烛,茅三道觉得有些怪异,这里的蜡烛似乎从来没有熄灭过。 连蜡烛的长短跟蜡油的形状始终保持着不变。 “这里面怎么这么冷?”倭不懂双手环抱上半身,战战兢兢靠近茅三道,警惕的观察四周。 “因为心冷。”茅三道随便回了一句,弓下身子把三支蜡烛呈三足鼎立之势摆在地上。 所谓三支蜡烛,即代表着“过去、现在、未来”。 精确的解读,便是忘记过去,感受现在,不想未来。 一切就绪,茅三道交代道:“站在三支蜡烛中间,切记,动作小点,蜡烛不能熄!” “哦。”倭不懂虽说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三支蜡烛中间。 “好……好了吗?”倭不懂盯着脚下的蜡烛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而导致熄灭。 “放松心态,闭眼。”茅三道轻轻拍了拍倭不懂的肩头以示他不要紧张。 倭不懂犹豫了下,慢慢闭上眼睛。可刚一闭眼,他心里就紧张加剧,全身开始颤抖。 “不要紧张!”茅三道再次交代了一句。 如果摄取魂魄途中,客人过于紧张,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倭不懂重重吐了一口气,极大限度控制着自己的心态。 看着倭不懂的身体缓缓恢复平静,茅三道自己反倒紧张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实践,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他将右手放在倭不懂的头顶,慢慢闭上眼睛。 奇怪的是,茅三道已经在倭不懂头顶摸了近一分钟,什么特殊反应都没有。 仿佛此时做的不是在摄取倭不懂魂魄,反而更像是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没动静,茅三道更紧张了。 “平心静气、摒弃杂念……” 茅三道吓了一跳,本能的抽回手,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刚才他清楚的听到,耳边被一道声音环绕。 “别看了。” 声音再次在茅三道耳边充斥,茅三道这才听清,说话的声音来自密室这人。 茅三道赶紧看向倭不懂,担心刚才的声音也被他听到。 还好,倭不懂仍然紧闭双眼,似乎并未听到。 茅三道放下心,努力平复自己的紧张感,再次抬起右手放在倭不懂的头顶。 几秒后,他感觉自己的腹部位置仿佛一团火跟一块冰正在交融成型,冷热交集。 紧接着,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冰火交融的感觉如一条蛇正从腹部朝着胸口方向蔓延。 随即,延伸至肩头,直接顺着右手臂到达手掌。 突然,倭不懂眉头一锁,身体猛地一震。 与此同时,看似濒临熄灭的三支蜡烛火焰从蜡身脱离朝着倭不懂头顶上升。 最终盘旋在倭不懂头顶。 第十九章:摄取魂魄(二) 倭不懂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试图侵犯自己的五脏六腑。 而后似在撕扯着什么。 几秒后,那种撕扯的不适感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莫名的空落以及空前的浮躁。 茅三道的手倏地抖动了一下。 他手心感受到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倭不懂的头顶冲破而出。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快速抽了回来。 只见倭不懂的头顶渐渐挥散出一团雾,准确的说,是一团黑色的雾。 黑雾缓缓凝聚,最终呈高度不过五厘米的人状。 这便是人的一魂三魄,只是这一魂三魄已合二为一。 那小人往上纵身一跃,似乎想突破盘旋在倭不懂头顶的那三支蜡烛火焰形成的包围圈,可刚碰到火焰外围就被硬生生弹回了原位。 茅三道这才知晓,原来三支火焰的作用是为了控制魂魄,以防逃跑。 “抓住它!” 茅三道耳边再次回荡那人声音,他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抓住倭不懂头顶的小人。 就像握了一把空气。 只是比空气多了一种黑色而已。 这时,被握在手里的小人从最开始的挣扎逐渐开始浓缩,最终变成指甲盖大小的圆球。 茅三道赶紧拿来魂瓶, 打开盖子, 装瓶, 拧上瓶盖。 同时,盘旋在倭不懂头顶的三支火焰凭空消失。 茅三道将地上的蜡烛重新插回烛台,将装有一魂三魄的魂瓶放在规定位置。 程序走完,茅三道发现倭不懂并没有离开,他一直闭眼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嗨!好了,你该走了!” 茅三道上前推了推倭不懂。 嗯? 他这是怎么了? “醒醒!醒醒!” 见倭不懂没有任何反应,茅三道推动他身子的幅度大了些。 可倭不懂整个人犹如站着睡着了一般,依旧纹丝不动。 不会……死了吧? 茅三道一惊,虽然他不认为人死后还能立着,但还是将手贴在倭不懂脸上感受了下。 随后,抽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经过手感对比,体温正常。 他又将手顶到倭不懂鼻孔处探了下。 呼吸也正常。 生命体征没什么问题,可一直未醒,这不免让茅三道有些担忧。 他冲着密室四周厉声说道:“狗日的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他怎么一直不醒过来?” “急什么,身体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那人话音刚落,倭不懂身体猛地一震,慢慢睁开了眼睛。 茅三道松了一口气。 倭不懂没有说话,表情木讷的转过身子,看似一只木偶僵硬的往通道口走去。 倭不懂僵直的走向楼梯,茅三道总感觉有些不对。 具体怎么不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真如密室这人口述那样,身体还在适应。 “倭不懂交换的目的是为了钱,你怎么安排?”等倭不懂出了通道,茅三道开口问道。 啪!!! 一记耳光如惊雷般震荡在密室。 茅三道顿时觉得眼睛一阵眩黑,差点倒在地上。 脑袋犹如被重击过一般极为难受。 耳内不停充斥着类似老旧收音机因接受不良时造成的尖锐雪花音。 刚才,就在刚才,他隐约的看到一双黑色大手朝着自己脸上狠狠呼了上去。 “你干什么!” 茅三道震惊的捂住火辣剧痛的左边脸颊。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密室的声音冰冷刺骨,就像一根根钢刺扎进茅三道心脏。 “我怎么知道!”突然的一记耳光扇的茅三道怒气翻腾,拳头攥的发出脆响。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未成年人不能用灵魂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茅三道努力遏制内心的怒气,咬牙切齿回道:“他还是个孩子!如果真出事,他家人怎么办?!” “他为了金钱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这种人就不值得任何人替他着想。就算死,也死不足惜!” “你迟早会造报应!”茅三道揉着散发热浪有些胀痛的脸,狠狠的诅咒了一番。 “报应?”那人哈哈一笑,语气很是不屑,“我倒想体验一下什么是报应!” 面对此人的狂妄,茅三道一时语塞。甚至,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人说的似乎也没错。 欲望没有止境,当一个人的欲望无限被放大而可以毫无底线出卖自己的灵魂时,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更何况,倭不懂出卖灵魂,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在同学面前的虚荣心。 可能在这种人心中,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等都可以用来随意践踏。 茅三道沉默不语,那人补充道:“至于客人的需求,我自会安排,你不用多嘴来问。如果下次不该问的再问,别忘了今天的耳光!” “知道了。”暗含的威胁之意,茅三道听的出来,此刻回话的语气也明显弱了许多。 他有些怕了,倒不是因为性格懦弱,而是他觉得两人一明一暗,自己根本无法对抗。 并且,这人能肆无忌惮地取人一魂三魄,说明实力强的可怕。 如果自己不服从于他,保不齐自己命丢了不说,还真的连累焦球儿和爷爷。 “别杵在下面,滚上去吧!” “哦。”茅三道不敢犹豫,赶紧朝着通道走去,边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活该藏在阴暗处,有本事露个面试试,就知道出阴招……” “你骂骂咧咧在说什么?!” 那人听到了茅三道的嘀咕声,语气变的更加严厉。 “没……没说什么。”茅三道加快了脚步走上楼梯,“祝你生意兴隆、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彭! 刚走出密室,茅三道就重重关上铁门,小声补了一句:“也祝你早点死……” “啊呸!” 临上楼梯时,还不忘往地上狠狠补一口唾沫表达自己的不满。 轰!轰!轰! 而就在茅三道出了密室,那三支熄灭的蜡烛骤然间自动点燃。 茅三道看了眼时间,经过一番折腾,已是过凌晨两点半了。 他走到收银台,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将《造访册》拿在手里。 按照工作时间,再等一会就可以交接下班了。 这里,他是真的不想待。 三点。 茅三道似乎是掐着时间,在表盘分针刚指向12、时针指向3时,他便拿着《造访册》急匆匆跑下通道。 拉门, 一溜烟钻了进去。 将《造访册》扔在沙发上:“喏,都登记好了,我回家了。” “掐点走人,在职场上,这种做法很不讨喜。” “你完全可以选择把我辞退。”茅三道补了一句。 第二十章:朋友有时也可以拿来坑一坑 南浦市中心往西三公里有一片住宅区。 与其说是住宅区,倒不如说是南浦市的贫民窟更为妥切。 墙壁破皮残裂,仿佛一阵风就能倒塌。 多数家里因生活拮据并未安装窗户,仅仅只是用一张膜糊上。 这里,人们基本以拾荒为生,散发恶臭的垃圾被随意堆放。 纵横交错地巷子常年不干净,走上去很是粘腻。那几盏早已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散发出昏黄的光,显得非常吃力。 这时,一条巷子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身材有些清瘦,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不多会,从两条巷子交错点拐了进去。 往前不过百米,一户居民的灯光还亮着。 从被膜蒙罩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人正来回挪动。 男子立在那户门前,稍有停顿。 随即,推开门。 “你还知道回来!”年轻男子刚进门,父亲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着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不久印出鲜红的五根手指痕迹,触目惊心。 他任由父亲抓着自己,脸上不见波澜。 “不说话是吧?我让你不说话!” 咚! 或许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父亲一脚踹中他的肚子,他踉跄着一头栽到地上。 “好了好了,你别打了,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嘛。” 一旁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想要拉走父亲。 而他的哥哥们站在一旁,脸上尽显害怕。 父亲的脾性他们清楚,现在贸然上去,自己也得挨一顿打。 “回来?”父亲一把推开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不死在外面!” 话音刚落,父亲从地上猛地拽起他,严厉的呵斥道:“要钱不给你,你准备离家出走是吧! 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是吧! 你觉得这个家穷,那你滚,滚去跟别人家过去!” 啪!!! 又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脸上的血印更深。 “你别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母亲觉得如果继续让气急败坏地父亲打下去,说不准真的会出人命,她赶紧用力掰开父亲抓住他的手。 经过母亲的劝解,父亲看了眼儿子脸上的手掌印,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他重重坐在椅子上,哀叹道:“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而整个过程,他不说话也未反抗,脸上的僵硬表情依旧,犹如一具毫无知觉的人偶慢慢走向自己房间。 嘭!!! 声如重钟的关门声将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母亲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轻推了推坐在椅子上还在生闷气的父亲: “儿子今天是怎么了?要是平常肯定跟你大吵一架,今天怎么闷声不吭的?” “不死就行!”父亲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他躺在床上,极为平静的沉睡过去。 半个钟头后,一阵黑雾从窗户缝隙而入,落入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被惊醒,打开,他看到了钱,很多的钱…… …………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卧室,温暖颇有生机。 第一次夜里工作,茅三道感觉有些吃不消,从密室回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直到肚子被饿醒。 他看了下时间,已是上午10点多。 补个哈欠,伸个懒腰。 慢悠悠起床。 凌晨到家时,茅三道用冰水敷了脸,所以肿胀的脸此时已经恢复。 脸上的指印也消失的看不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茅三道打开大门让阳光直射。 阴雨连绵,家里看起来有些潮湿。 “三道哥!” 章淑燕从门一边突然跳出来。 看到章淑燕,脑袋还有些昏沉的茅三道瞬间清醒:“淑燕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躲在门后面?吓我一跳。” 章淑燕双手负于背后,身体左右晃动:“其实我早就来了,猜你还在睡觉,所以一直在外面等。” 根据跟章淑燕相处这么长时间来看,她来自己家一般都是直接暴力敲门,然后再用一种跟自身长相背道而驰地嗓音叫着自己。 而在外面安静等待,在茅三道印象里,这是首例。 “找我有事?”茅三道问道。 “我明天就要回公司了,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 此前已经明确拒绝了章淑燕,现在听闻她的邀请,茅三道再次为难。 “这次走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章淑燕眼中带有不舍的看着茅三道,“就当朋友聚聚也不行吗?” 听着章淑燕祈求的语气,茅三道最终心有不忍。 他想了下,回道:“嗯……那行吧。” “行,一会咱们就在华严街的大兴餐厅吃饭吧。”得到茅三道的同意,章淑燕仿佛像个孩子兴奋起来,“我先去准备,一会不见不散哦。” 茅三道内心还是想拒绝,可章淑燕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推诿的话终究无法开口。 正好,午饭时间也快到了,而家里好像只有泡面。 吃过期泡面对肠胃似乎不太友好。 然而,想到就他跟章淑燕两个人就餐的场面,茅三道全身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忽然间,他狡黠一笑。 他准备叫上焦球儿。 随即,一个不要脸的计划开始在脑海里诞生…… ………… “焦总,这是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秘书小文拿着本季度报表走进焦球儿办公室。 “好,你放这儿吧。”焦球儿随便看了眼就让小文放在办公桌上。 咚…咚…咚… 秘书小文刚走,门口三记敲门声。 “进。”焦球儿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球儿~” 一个极其令人肉麻的声音穿透焦球儿耳膜。 像是故意扯着嗓子,将尾音拖的很长。 焦球儿抬头,只见茅三道脸上挂着猥琐的欠揍笑容正靠在门口看着他。 “三帅,你咋来了?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尊大佛怎么想起我这个小庙了?” 这茅三道可是很少来焦球儿公司的,今天突然造访倒是让他很意外。 茅三道两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晃进办公室,四周看了看,满脸羡慕道: “渍!渍!渍!不错,我这应该好长时间没来你这里了吧?没想到你公司现在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了啊。 还有你这办公室装修的也蛮有格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间合格的娱乐场所。” 接着他又指着焦球儿身后墙壁挂着的一副墨竹点评道:“不错不错,品味提升了不少,一看你这幅画就是你从仿货市场淘回来的,你看这边上都还有一坨红色污迹。” 说完将食指送进嘴里沾了点口水使劲在上面擦了起来。 “不懂别乱擦,这是印章,只是受潮了有点模糊而已!这幅墨竹可是我从水云先生那里得来的,花了大价钱。” 前面听着焦球儿还是一脸骄傲,可听到后面他表情逐渐僵化,这家伙又在埋汰自己。 看到茅三道在摸画,焦球儿一脸黑线的赶紧将他的手挑开,强拉他到座位上。 “哦,原来是咱们南浦著名画家水云先生的佳作啊。”茅三道赶紧起身走到画跟前,深深作揖,“恕在下眼拙不懂画,水云先生,跟您道个歉。” 焦球儿抽出一支烟丢给茅三道,问道:“怎么?想通啦?准备来我这里上班了?” 茅三道摇了摇头坐在焦球儿对面,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今天来呢,是有其他事找你帮忙。” “你说。”焦球儿端正身子,“能帮的我肯定帮!” 第二十一章:应约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茅三道笑了下,笑容有些奸诈,“那个……中午一起吃个饭。” “吃饭?”焦球儿有些懵,“你说让我帮你忙,是让我帮你吃饭?” 茅三道霎时无语,焦球儿的智商果然是呈负数增长,令人堪忧。 “不是。”茅三道正了下身子,踌躇一会说道,“那个什么,章淑燕中午请我吃饭,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然后还有个事想跟你商……” “什么?”焦球儿舒然打断茅三道,从椅子上站起身,连忙摆手,“不去不去!” 茅三道知道焦球儿怕章淑燕,毕竟当年章淑燕暴k小偷时,他刚好亲眼见到。 自见到那一幕后,焦球儿连续几天都是噩梦不断。 梦见章淑燕手执皮鞭抽他…… 茅三道安抚道:“怕什么,我不是也去嘛。” “不去不去!”焦球儿懒得再听下去,装模作样拿起桌上的报表看了起来。 “去嘛。”茅三道趴在焦球儿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神情极为诚恳,“球儿哥,你就去嘛……你就去嘛……” 看到茅三道现在的样子焦球儿直犯恶心,他弹开茅三道的手,挪了挪椅子与之保持距离: “我警告你哦,别给我变态,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焦球儿态度如此坚决,茅三道决定换种模式,他回正身子,严肃的问道:“你确定不去?” “不去不去!” “再给你一次语言重组的机会!” “说了不去,威胁我也没用!” “好,你牛!”趁焦球儿不注意,茅三道偷偷将头埋在办公桌下,然后快速把手指伸进嘴里抠了抠,随即在两只眼角各点了下后用力睁大眼睛。 觉得差不多了,抬头,看着焦球儿夹带一丝更咽: “球儿,你难道忘了当初跟我说过的话了么?你说你是我哥,以后会照顾我,什么事都会帮我。我爷爷刚入土为安,你就把这些都给忘了?” 谁知,焦球儿压根不吃这一套,看都不看茅三道一眼:“苦情计也没用,我说了不会去的。她可是章淑燕,人见人怕的老虎。” “行!”茅三道用吃奶的劲儿挤出两滴泪水,扫着天花板,“爷爷,你都看到了吗?球儿他变了,现在不认我了,你要不把他带走吧……” 本来雷打不动的焦球儿,听到爷爷两个字心里莫名一阵发毛,他赶紧说道:“打住打住,不是我不愿意啊,是这章淑燕太吓人了,比爷爷还吓人。” 焦球儿又一次的拒绝,茅三道更加用力哭诉道:“爷爷啊,要不你还是抽个时间把他带走吧,他不再是我哥了,我也没有这个哥。” “停!stop!”焦球儿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他连忙掰正茅三道脑袋,也扫向天花板,“爷爷,我去!您别来了,上面阳气重容易伤身子。您老放心,我肯定帮您照顾好三帅。” 说完盯着茅三道问道:“应该不是吃饭这么简单吧?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好嘞。”茅三道袖子一抹脸上的口水跟泪水,仿佛奸计已得逞的笑着介绍道,“我是这样想的……” 直到茅三道把整个计划说完,焦球儿恨不得抽他一巴掌:“茅三道,你咋这么不要脸?” “爷……” “滚!闭嘴!”茅三道刚准备抬头搬出爷爷,焦球儿一把给他回正,“我没说不帮!” 随之,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12点了,他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起身问道:“哪里吃饭?” “华严街,大兴餐厅。”茅三道赶紧应了一声。 焦球儿无奈叹了一声,直接走向门口。 见茅三道还坐在椅子上,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走啊!” “得嘞!”茅三道快速从椅子上起身,屁颠屁颠跟着焦球儿身后,“还是咱球儿哥好。” 焦球儿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滚犊子,别给我戴高帽子,下不为例!” ………… 华严街并没有设立在闹市区,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但在这里吃饭聚餐价格平民比较实惠,所以人还算很多。 茅三道跟焦球儿到的时候,章淑燕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倒不是说餐厅人不多,也不是说章淑燕的相貌多么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挑中。 而是,她这个身材太过于碍眼,很容易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章淑燕背对着餐厅门,并不知道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到达餐厅门口。 焦球儿有些紧张,不停地用纸巾擦拭额头的冷汗。推门。 茅三道走了进去。 焦球儿却一直站在外面不敢挪步,茅三道又折返回去拉他进去:“怕什么,她又不吃人。” “呃……是不吃人,可比吃人还吓人。”焦球儿任由茅三道拉着自己。 到达餐桌,茅三道坐在章淑燕对面。 “来啦?”茅三道的准时应约,章淑燕一脸的激动。 能来,她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没准,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还能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喜结连理,然后顺理成章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地小宝宝…… 茅三道礼貌性笑了笑,把身旁的椅子摆正,看向她身后不敢上前的焦球儿:“愣着干什么呀?过来坐。” “谁啊?”章淑燕转过身子看向身后。 当看到焦球儿时,章淑燕整张脸僵硬下来。 她没想到,约个饭茅三道居然带了焦球儿。 “嗨,淑…淑燕,你好。”焦球儿嘴角抽搐的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照面。 “哦,是你啊。”章淑燕黑着脸扭过身子,心里纵然火冒三丈,也只是狠狠瞪了茅三道一眼。 茅三道端着水杯不自然地抿了一口,解释道:“球儿说有话想跟你聊,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呵呵。” 随即,他对着依旧站在原地的焦球儿眨巴了下眼:“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站那里怎么说啊,快过来。” 焦球儿很讨厌茅三道此刻这副市井小人的嘴脸,他狠狠瞪了茅三道一下,并用一种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分贝嘟囔了一句。 通过口型大抵可以看出是问候茅三道的祖宗。 他小心翼翼上前坐在茅三道旁边,先前的紧张感遽然加剧,无处安放的手只得剥弄自己手指甲。 章淑燕始终黑着脸,茅三道跟焦球儿也不敢说话,三人全程沉默不语。 直到菜被端上桌。 “早上没吃饭,快饿死我了,你们应该也饿了吧?” 为打破这份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局面,茅三道快速帮忙摆放碗筷借势打开了话匣。 没人应话也没人动筷,局面再次沉寂。 茅三道看看章淑燕,又瞅瞅手指甲被抠的马上就要冒血的焦球儿,倏忽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奇妙感觉 “吃饭吧。”章淑燕冷漠的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嗯对,吃饭吃饭,饿了,呵呵。”茅三道斜眼碰了下焦球儿胳膊,将一双筷子强塞进他手里,“你不是有话跟淑燕说吗?说啊,老掐手指头干啥?” 趁焦球儿抬头之际,茅三道赶紧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天花板。 焦球儿明白茅三道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答应的事可得做到,否则还得请爷爷上来。 他拿着筷子,有意无意地夹着面前的菜,脑子里一直在寻找一个突破口,在琢磨怎么把茅三道这家伙计划的事给说出来。 他偷偷瞟了几眼章淑燕,口中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茅三道,你就是个坑逼。 你这不是让我给你帮忙,完全是想拉我进火坑! 想到茅三道此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焦球儿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有话就赶紧说,一个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茅三道跟焦球儿之间搞的小动作,章淑燕看的一清二楚。 她很不耐烦,使劲用筷子戳着盘里的一条红烧鱼,鱼骨头被她捣的稀碎。 “嗯哼……!” 本来还在犹豫的焦球儿,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 他觉得如果再不说,章淑燕发火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章淑燕发火,将殃及所有人。 “那个淑燕,我…我…我喜欢你。”焦球儿努力调整心态,最终将盘旋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你喜欢淑燕?”茅三道蓦地扭过头,错愕看着焦球儿,“渍渍,球儿,你藏的够深的啊!” 嗯? 什么情况? 茅三道在搞什么鬼? 这些话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茅三道的反常举动让焦球儿一头雾水。 “行了,你俩别演了!”章淑燕扔掉手中筷子,看着还是一脸懵态的焦球儿,“这些话是三道哥教你这么说的吧?” “我……”章淑燕的眼神盯得焦球儿全身发毛,心虚的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见章淑燕猜到了这是自己的主意,为避免引祸上身,茅三道连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会无聊到这种地步拿这种事开玩笑?淑燕,球儿他一直都喜欢你。” 章淑燕瞪眼盯着茅三道,问道: “是吗?那刚才球儿说喜欢我的时候你不是表现的很诧异吗?怎么现在听你的语气好像早知道他喜欢似的?” 完了! 露陷了! 茅三道一阵慌乱:“我…我也是之前听球儿说过一次,是不是真喜欢,球儿自己说。” 茅三道赶紧推了推旁边焦球儿,使劲挤眉弄眼,双手合十在桌下不停地朝他作揖。 “啊?哦,是,对,三帅没说谎,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焦球儿觉得自己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茅三道摊开两手掌,一副人畜无害地姿态:“你看,我说吧!” 章淑燕没说话,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你们真是无聊透顶,我走了,你们自己吃吧!” 哐……! 章淑燕将椅子使劲推向桌下,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出了餐厅。 “三帅,路上我就说了,让我冒充喜欢她这个方法不行,你非不听,这下完了,人家生气了。” 章淑燕刚走,焦球儿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埋怨起茅三道。 眼看章淑燕已经走远,茅三道推着焦球儿笨重的身体:“球儿哥,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赶紧去追。” “你!”焦球儿被茅三道推得坐都坐不稳,索性站了起来,“你让我追她有啥用?人家都生气了!” “女人生气哄哄就好了,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帮帮忙,帮帮忙。”茅三道再次推了推他,“一会人就不见了,快去啊!她如果问你我干什么去了,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好好好,我追行了吧!”焦球儿顺手抓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这都叫什么事? 焦球儿撇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看着一桌子的菜没怎么吃,茅三道大喊了一声: “老板,全部打包!” ………… “死茅三道,臭茅三道,你不想来就别来,带个人算什么意思!” 章淑燕踩着粉色高跟鞋“咚!咚!咚!”走在马路上,边走嘴里边骂着茅三道。 本来计划着两人好好吃个饭,然后熟络一下感情,谁知半路多了个焦球儿。 章淑燕气的差点鼻孔冒烟,但人多眼杂的又不好发火。 只得用力踩向地面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淑燕,你等等我!” 有人叫自己,章淑燕稍加一顿,回过头。 只见焦球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以为是茅三道追了过来,没想到是焦球儿,章淑燕脸上刚刚还挂着的激动之色立刻消失殆尽。 “是你啊,三道哥呢?”章淑燕看了眼焦球儿身后,并没有茅三道的身影。 “哦,他让我告诉你,他说有事先走了。”见章淑燕一脸失望,焦球儿岔开话题道,“刚才应该没怎么吃饱吧?要不我再请你吃个饭?” “不用,不饿。”章淑燕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走去。 焦球儿赶紧跟上,问道:“淑燕,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不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章淑燕看都不看焦球儿一眼。 不多会,章淑燕停下了脚步,问道:“有个事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叫三道哥为三帅?” “哦,这个啊。”焦球儿笑了笑,“个子高,皮肤白,最主要一点,你没觉得他长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吗?” 章淑燕脑子里努力搜寻焦球儿说的这人样貌,几秒后皱眉问道:“木村拓哉是我们村里的吗?” “呃…不是,是一个外国人名字,年轻时长的很帅。”焦球儿略显尴尬的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所以啊,我就叫他三帅。” “哦,三道哥长的确实很帅。”章淑燕痴迷的看着餐厅方向笑了笑。 当她看到焦球儿嘴里的香烟时,说道:“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焦球儿按打火机的手忽地抖了一下,叼在嘴里的香烟,差点滑掉。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关心过自己。 当然,自己的母亲除外。 章淑燕突来的关心,焦球儿有些不知所措。 更要命的是,心脏也在诡异的急剧加速跳动。 这感觉……很奇妙。 焦球儿傻不愣登的样子逗笑了章淑燕,她推了推发愣的焦球儿:“怎么了?傻了?” 焦球儿猛然回过神,快速将嘴里的香烟取下:“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 话音刚落,焦球儿再次一愣。 刚刚,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章淑燕也僵化在原地。 我只是随口说说。 他,为什么会听我的话? 第二十三章:司机被打 该死! 心跳的为什么这么快? 章淑燕慌张的看着焦球儿。 恰好焦球儿也紧张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大胖脸几乎同时一红。 两人又同时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眼睛。 “那个……”章淑燕剥弄着自己手指,“那个,我要回去了。” 焦球儿愣愣的点头:“嗯,注……注意安全。” 看着章淑燕的阔背,焦球儿突感一丝不舍。 他非常确定,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并且,这种感觉令他极为舒适,如沐阳春三月的微风,温暖的令人神怡。 总之,在焦球儿看来,这种感觉……真他妈好。 章淑燕此时似乎已经忘记了茅三道,似乎连他的面孔都变得暂时性模糊。 相反,焦球儿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这种感觉,并没有在茅三道身上发生过。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不会……喜欢上焦球儿了吧? 难道,我并不是真心喜欢茅三道,而只是贪念他的“美貌”? 章淑燕饶有心事的带着这种怪异的感觉,慢慢走向马路对面。 此时的不远处,一辆贴着超大“实习”标志的越野汽车正疾驰而来。 “小心!” 焦球儿心里骤然咯噔一下,极速跑向马路,一把将章淑燕推倒一边。 呲!!! 汽车的急刹声扰乱正在各自行走的路人,纷纷滞步惊愕的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章淑燕惊恐的看着焦球儿,只见他下半身已经全部没入汽车底部。 车上的司机抱头全身颤抖,显然已经被吓得失了神。 “焦球儿!” 章淑燕大喊了一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奔向焦球儿。 路上驻足的行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冲了过去。 “都别动!” 焦球儿额头的冷汗直冒,伸手阻止了大家的救援。 他两只手撑在身子两边的地上,借用胳膊的力量朝外一点一点拖动身子。 焦球儿极为小心,他不清楚自己的双腿伤到哪种程度。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双腿还有点知觉。 至少脚指头还能动。也正因为不清楚情况,所以他阻止了众人的救援。 他担心万一救援不当而加重伤势,腿极有可能就废了。 所有人盯着焦球儿,宛如正看着一条巨大的毛毛虫慢慢蠕动着身体。 而章淑燕全程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上前,担心自己的“粗鲁”而对焦球儿造成二次伤害。 不时,焦球儿的大腿挪了出来。 接着, 看到膝盖。 小腿。 双脚。 焦球儿谨慎的卷起裤管检查了下腿,除了有些青紫破皮,并无看到其他大的伤痕。 他又尝试着两只脚两边活动了一下,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只是破皮部位微有些痛,似乎并无大碍。 “我好像没事!”焦球儿激动的起身,带点瘸摆的走向章淑燕。 焦球儿能动能走,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知是紧张到极点,还是太过于担心焦球儿,章淑燕竟掩面哭了起来。 焦球儿站在章淑燕跟前,笑道:“你哭什么啊?” 章淑燕抡着拳头捶了下焦球儿胸口:“你是不是傻?这样多危险知道吗?” 估摸着力度没有掌握到位,焦球儿被章淑燕捶的差点没缓过气,他抚着胸口道:“我……没想这么多。” “你腿没事吧?”章淑燕俯下身子检查着焦球儿的腿,轻揉着,“还疼吗?” 章淑燕细微的举动,焦球儿感动的不停摇头:“不碍事,不疼。” 章淑燕直起身子,擦了擦泪水,柔声道:“刚才多亏了你。” “没…没事。”焦球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只顾着挠头傻笑。 章淑燕看了下汽车,发现司机还在车上没有下来。 “他妈的怎么开车的!” 她脸色顿暗,阔步上前,双手抓住还在抱头瑟瑟发抖地司机一条腿,给强行拖了出来。 撞到行人这种事估计司机也是第一次经历,直到章淑燕把他拽下车才勉强回过神。 “对对对不起。”司机不停朝着章淑燕作揖,舌头也是不停地打颤。 “对不起就完事了?”章淑燕没有罢休,抓着司机衣领跟拧小鸡一般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对不起,大婶子,要不要俺…俺带你们去医院?” 章淑燕的气势太过强盛,司机吓得脸色惨白。 被一个看起来30岁出头的人唤作大婶,章淑燕气的胸口此起彼伏,脸近乎变形。 嘭!一声将司机的脸死死按在汽车玻璃上: “叫谁大婶子,你管谁叫大婶子?!” 焦球儿吓了一跳,他想上去拉开章淑燕,奈何章淑燕体积比自己还大,而司机又瘦小如猴,整个人被章淑燕罩在身前,根本无法插手。 而章淑燕这种粗暴的方式,他越看越觉得慎得慌。 就如同常做的那么梦一样,章淑燕拿着小皮鞭抽打自己……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超出“小女人”人设的范畴,章淑燕偷偷瞟了眼焦球儿后放开了司机:“不许叫我大婶子!” 终于不再追究,司机连忙擦着额头的汗,使劲的点头:“俺错了,大姐。” 刚放手的章淑燕陡然再次掐住司机的脖子,大声吼道:“大姐也不能叫!” 司机不敢说话了。 章淑燕掐着他的脖,他也不敢反抗,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焦球儿。 他希望一旁的焦球儿能够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焦球儿上前,无奈之下也只能掰着章淑燕的胳膊,可章淑燕的手劲太大,仿佛是从司机脖子里长出来一般,任由他怎么使劲,就是掰不下来。 他放下手,说道:“淑燕好了,我这不没事嘛。他车上还贴着实习,应该是新手,新手难免会紧张嘛。” 还在气头上的章淑燕,闻言后,这才缓缓松开。 随即还不忘狠狠瞪了司机一眼。 “好了,你走吧,下次开车一定要注意点。”焦球儿推了把司机。 司机赶紧坐上车,偷偷瞄了眼还黑着脸的章淑燕后对焦球儿竖起大拇指: “老哥,你这媳妇儿是真彪,你真能,俺服你。” 婆娘? 焦球儿一愣。 难道在旁人看来,自己跟章淑燕就这么般配么? 待司机走后,章淑燕恢复娇羞状态,扭捏着身体小声问道:“球儿哥,我…刚才是不是有些失态了?” “还好,还好,呵呵。” 焦球儿只能用委婉的几个字来回应这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 第二十四章:舍魂魄,救爱妻 茅三道已经回到书店。 下午五点他就要开始“工作”了。 茅三道直接待在书店里,密室他不想下去。 对密室那东西,没啥好感。 《造访册》已经重新摆放在收银台。 茅三道猜想肯定是密室那人趁他不在时拿上来的。 他走到书架暗格处,取下一个魂瓶,晚上要用到。 烧了壶水,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随意翻开《造访册》。 等他看到倭不懂名字时,惊怔了下。 倭不懂名字下面画了一个红色诡异的叉。 跟姬叔任职以来登记的所有人员下面画的三个叉极为相似。 为什么打叉,说明书并没有记载。 茅三道不认为这只是普通的叉,其中肯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拿着《造访册》匆匆走进密室。 他想搞清楚。 如果这些叉的出现是意味着对客人不利,他一定要阻止。 “喂!倭不懂名字下面为什么被打了个叉?还有姬叔以前登记的人下面也是。” 茅三道进入密室直奔主题,不想说些多余的废话。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茅三道将《造访册》扔在沙发上。 “这些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不需要我来解释。” 以后自然就知道? 靠! 问了等于白问!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茅三道有点不甘心。 “怎么,还想被打?” 话音刚落,茅三道看到一只忽隐忽现地黑手在眼前晃了下,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茅三道赶紧捂住脸颊,下意识后退几步:“有种你就出来,你除了搞偷袭还会什么!” “你如果再这样不听话下去,信不信我废了你,让焦迈奇也活不过今晚!对了,章淑燕也算你的朋友吧?” 茅三道还准备怼上几句,可对方再次提到自己的朋友,无奈间只能认怂: “行,你厉害!” 在路遥马及的人间,度着不咸不淡的流年,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回事,要懂得能屈能伸。 对应的,该怂还得怂。 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实力以及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跟前。 最主要的,密室这东西总用朋友性命来威胁他,死不要脸! “我说过,只要你听话,什么事都好说。” 茅三道重新拿起《造访册》,刹那间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问你什么了。” “问!” “姬叔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任职时间已到,我想知道,我的任职时间是多久?” 其实这个问题茅三道想了很久,但终归不敢开口。 他潜意识里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在得知任职时间万一很短后,心里会留下极大阴影。 毕竟,姬叔就是因此被杀。 世上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做到无畏生死和看淡一切。 “无期。” “无……无期?” 茅三道诧异了,他心里想的最长时间也不过十年,无期这两个字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错。”或许是为了打消茅三道的疑虑,那人解释道,“因为你撕了任命薄,所以自动判你无期。” “当时我撕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茅三道感觉就像被人挖了个坑,自己傻乎乎跳了进去。 “你自己撕的任命薄,要怪就怪你自己手太贱。” 不知为何,茅三道默然一会,内心反倒变得坦然。 他登时觉得,无期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正好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去计划对付密室这人。 换位思考,如果任职时间只有一年三载呢? 且不说与密室这人对抗了,岂不是连心仪的对象都还没有找到就要死了? 不行! 我可还是个处男…… 茅三道在心里不甘的呐喊一声。 他不想孑然一身,更不想这么快就死! “还有问题吗?”茅三道站在原地没有动身,那人问道。 “哦,没了。”茅三道赶紧走出密室。 至于《造访册》为什么会有红叉,茅三道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他索性也懒得去细究,就听从密室这人所说,等待真相自动浮出。 ……… 夜幕降临,世界再次变得安静。 井元路一头走来一个男子。 男子步伐很慢,眉头紧蹙,仿佛藏有心事。 他时不时抬头看着井元路所有店面的门牌号。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他走到井元书屋门前时,脚步停了下来。 短暂整理了下外套,抬脚走了进去。 “你好。” 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茅三道见有人进来,连忙放下书籍从椅子上起身。 “你好,我想交换点东西。”男子走到茅三道跟前。 茅三道连忙给他搬来椅子,说道:“可以,我先登记下。” 男子礼貌的点了下头,坐在茅三道对面。 茅三道打开《造访册》问道:“姓名。” “卢飞鹤。” “年龄多少?” “37。” “你想换什么?” “我想…换健康。” 茅三道登记好,随口问道:“是你身体不太好还是……” “不是我。”男子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是我妻子,我妻子这两天查出得了绝症,我不想让她离开我,更不想看着她难受……” 男子面容疲惫,双目布满血丝,眼眶带着湿润。 茅三道明确感受到,男子很爱他妻子同样也很担心他的妻子。 或者说得知妻子马上就要与他阴阳相隔让他极其心痛。 打量男子一身大牌应该属于高收入人群,若不是妻子病入膏肓连医生都束手无策,茅三道相信,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跟我来吧。”茅三道合上《造访册》,带上魂瓶领着男子走下通道。 男子并没有像倭不懂那般紧张,而是决然的跟在茅三道身后。 妻子的病情已经让他忽略了所有。 他现在只想尝试各种有效手段让妻子康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哪怕,让妻子多陪自己几年。 哪怕,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拉开门,茅三道径直走进密室。 他从烛台取下三支蜡烛,跟之前一样呈三足鼎立之势摆放在地上。 “卢大哥,请站在蜡烛中间,不过千万要小心一些,不能让蜡烛熄灭了。” 通过跟男子短暂的接触与交谈,茅三道觉得他值得自己尊重。 他毅然决然出卖灵魂并不是为了自己,仅仅只是为了救跟自己相濡以沫地妻子。 试问这种人,还有什么不值得尊重的? “好。”男子小心按照茅三道指示站在三支蜡烛中央,巍然不动。 “卢大哥,请闭眼。” 等男子闭眼后,茅三道将右手放在他的头顶。 第二十五章:家里进贼? 有了第一次摄取魂魄的经验,此次,茅三道显得轻松了很多。 同样,手法也熟络不少。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全部完成。 男子离开后,茅三道将魂瓶放在规定位置,说道: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卢大哥妻子重病,这次算我求你,早点把他妻子救过来。” “可以。” 得到回复,茅三道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门口走去。 不时,脚步稍滞:“谢谢。” “你这种说话口气听着才让人舒服。” 茅三道没有答话,抬腿走上楼梯。 ………… 锦澜湾,南浦市高档小区。 这里最便宜的一套房子总价已过七位数,并且5字当头。 当然,南浦最为繁华地段当属东山港,那里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富豪聚集地。 且不说东山港了,光锦澜湾的房价就已经让多数人望而却步。 就连焦球儿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公司,来到此处,除了投去羡慕的目光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吐一声“靠,真他妈贵,买不起”。 所以说,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此时正值凌晨沉睡之时。 而在2幢的1楼,一户的灯光还亮着。 卧室里,一位女子正躺在床上。 她面容毫无半点血色,嘴唇有些青紫。 闭着双目,呼吸很微弱。 女子床边,坐在一位大约60岁左右正唉声叹气、忧心忡忡地老妪。 在老妪旁后,还站着一个约莫5.6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扯着老妪衣角,看着床上的女子,脸上挂着一丝害怕,嘴里时不时叫唤着“妈妈…妈妈…”。 “咳!咳!咳!……” 突然间,床上的女子眉头紧皱,开始剧烈咳嗽。 床边的老妪连忙伸出一只手帮忙顺着女子胸口位置。 “妈妈……” 小女孩更加害怕了,身子不由得靠紧老妪。 过了好几分钟,女子咳嗽的频率才缓缓减小,身子渐渐平静。 老妪看了眼门口:“莲儿,你爸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语气中带有一丝气愤。 小女孩摇摇头,清澈天真的眼睛看着老妪:“爸爸晚上就出去了,外婆,我也不知道爸爸去哪儿了。”“你妈妈都病成这样了,他还到处乱跑!”老妪叹了一声,神色尽是埋怨。 哐! 猝然间,客厅方向传来了声音,仿佛是有人碰到了窗户。 咯呲……! 类似于桌子移动的声响又传进卧室。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小女孩一脸惊喜,松开外婆的衣角准备跑去客厅。 老妪迅速拉住小女孩,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 她觉得有些不对! 她清楚的记得,客厅的门在晚上的时候已经被自己关上。 如果是小女孩的父亲回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拿钥匙开门或者敲门。 对应的,窗户那边就不会发出声音。 她猜测,家里进小偷了,这里可是一楼。 刚才发出的声音很明显是小偷推开窗户而入,进入客厅后因不明环境从而碰到了餐桌。 “莲儿,别说话,一会千万要躲好。”老妪极为小声的交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女孩护在身后。 小女孩用力点了下头,赶紧蹲在床沿下。 老妪慢慢起身,把床头柜的书卷成筒状握在手里。 书并不是她心中的理想武器,可她眼睛寻了一圈,只有一本书,也只能拿着这本书充当防身工具。 她顺手关上灯。 她认为,关上灯,小偷就会因为视线受阻而不会容易伤到她们。 毕竟,家里有活动能力的只有自己跟外孙女,能对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妪轻声走到门口。 握住门把手后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她要确认女孩是否已经藏好。 可刚回头,小女孩的头就冒了出来。 老妪连忙抬手,手背朝上、手心朝下,做个向下压的动作。 小女孩会意的赶紧将头埋了下去。 老妪左手抓住门把手,右手紧紧握着书。 屏住呼吸。 门轻轻拉出一条缝。 老妪并不急于出去,而是透过那条缝看向客厅。 虽然,漆黑到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的声音没有再次出现,老妪怀疑小偷肯定发现了什么动静,故而藏了起来。 具体藏在哪里,老妪不知道。 她觉得现在要做的,就是小心,格外的小心。 没任何动静。 老妪把门缝开大了一些。 伸出右脚,从卧室到客厅探出了第一步。 脚步很轻,轻到似乎连她自己都不觉得已经踏了一步。 接着,老妪左脚跟上,两脚并齐,只一步的跨度,身子已立于客厅。 除了空气莫名其妙的冷了几个纬度,她并没有察觉到其他异样。 老妪并没有松口气,她不认为刚才的声音是幻听。 声音太过于清晰,从类似于推窗户再到仿佛餐桌被移动。 每个细节都在告诉她,这突来的声音并不是偶然。 老妪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看向窗户方向。 通过窗外透过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窗户已经被打开! 老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窗户开着,那就证明刚才的推测是对的。 果然有人进来! 老妪的心脏跳动正在加速。 她赶紧关上卧室的门,她不希望有人伤害到自己的女儿跟外孙女。 老妪不敢大声喊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彻底惹恼小偷。 她只希望小偷能“识趣”的自行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客厅的门口走去。 客厅很大,她并不担心因为漆黑而走错方向。 自女儿生病后,她经常过来,对家里的一切很轻熟。 不一会,她便走到了门口。 她咬住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摸在电灯开关位置。 当小偷潜进别人家偷东西时,他的神经也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而在突然遇到屋主时,他的极度紧张就会在这一瞬间溃裂,就算手中持有致命武器,也不会去率先考虑屋主是否有能力跟自己抗衡,只会不顾一切的逃跑。 当然,如果他全然被封闭在一个逃无可逃的空间时,极大可能也会狗急跳墙,从而伤害到屋主。 所以老妪认为,只要敞开大门,猛然间再打开灯,那么小偷在受惊时一定会拼命逃跑。 届时,再快速把门关上就行。 咔嚓……! 表示门已被老妪打开。 下一刻,就是打开灯,“恭送”小偷离开。 霎时,她感觉到背后一阵冰冷滑过。 她屏住呼吸慢慢回过头。 刹时,一阵风拂过鼻,她感觉脑袋倏地一沉,整个人朝着地板倒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借命三年 “外婆?” 小女孩等了好久没见外婆进来,从床沿抬起身子。 “外婆,你在哪儿?莲儿害怕,呜…呜…” 外婆没有回应,她害怕了,边哭边走向门口。 咔嚓! 外婆关上的房门被她打开。 “外婆?” 小女孩趴在卧室门口冲着客厅叫唤了一声。 然而,客厅黑漆漆的,小女孩没有看到外婆。 “呜呜…莲儿害怕…外婆…莲儿害怕…”小女孩哭着挪动脚步走向电灯方向。 她想打开灯,她记得妈妈说过,如果晚上害怕,就把灯开着,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扑通! 脚下拌着了什么,小女孩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呜呜呜…妈妈…妈妈…” 她没有去探索是什么拌的她,而是趴在地上不停呼唤着床上近乎昏迷的母亲。 忽然一阵风从鼻尖拂过,小女孩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躺在了地上。 此时,客厅的半空,骤然出现了两只发光的眼睛。 准确的说,那双眼睛呈深红。 渐渐地,眼睛下沉,在近两米的位置停顿。 如果看的仔细,在漆黑的客厅,一个颜色更为深赫的人形正立在女孩跟老妪身后。 接着,那人影移到女孩身边停下。 几秒后,又移向老妪。 移至老妪身旁后,人影似乎并不打算离开,而是一动不动,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少时,黑暗中探出一只形似手的黑影,正对着老妪额头位置。 “借命三年,为女救命。” 客厅内,出现一道声音,这声音阴森的直击心灵,听者发怵。 紧接着,老妪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从她额头钻出三条红线,那红线宛如筷子粗细直达黑色手影中。 人影没有多做停留,径直朝着卧室移去。 “他”立在女子床前,黑色的手影对准女子胸口,三根红线悉数没入女子身体。 黑影原地分散。 只听得客厅窗户“哐当!”一声,整个房内恢复之前。 “咳!!!” 一刻钟后,女子剧烈的咳嗽一声,整张床似乎都在震动。 在咳嗽张嘴之际,嘴里一团浓烈红雾喷散而出。 女子睁开了眼睛,脸色渐渐泛起一丝红润。 她吃力环顾一下屋内四周,努力使自己清醒:“我这是怎么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床头柜的台灯。 由于过度虚弱,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摸到台灯底座。 啪! 台灯被打开。 她闭眼将头扭过一边,耀眼的灯光让她有些不适。 十几秒后,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 适应片刻,全然睁开。 “飞鹤……” 女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妈……莲儿……” 没听到老公的回应,她喊了一声母亲跟女儿。 同样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们去哪儿了?” 女子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醒来时,床边没人陪护。 “飞鹤……!” 女子再次叫了一声,通过对语气力度的分辨,体能恢复了一些。 她两只手贴着床垫,双手极力推动上半身靠在床头。 这样,会舒适些。 简单的动作,在他人看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完成。 躺卧很久的女子却用了整整几分钟,并且已经大口喘气。 短暂的调息,她掀开被,侧过身子,用力伸出一条腿靠在床沿。 接着,另外一条腿也挪了出来。 她双手撑着床沿,两脚着地,颤巍的站起身。 扑通! 还没来得及站稳,她整个人倒在地上。 由于身子长期没有活动,两条腿已经变得酸困无力。 她两只胳膊搭在床边,借用胳膊力量使自己身子重新坐回床上。 她俯身揉了揉双腿。 几分钟后,尝试性的双脚再次沾地。 用力。 再用力踩了下。 她感觉双腿的疲软感好了不少。 直起身子,这次除了双腿有些发抖,然,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因双腿乏力而再次倒在地上。 女子一手扶着墙壁努力保持身体平衡,慢慢走向客厅。 “莲儿!” 通过卧室台灯透出的光,当她看到客厅的景象时,双腿一颤瞬间趴倒在地上。 母亲跟女儿正一动不动躺在客厅。 “妈!” 女子双手撑着地板,颤栗的支撑着虚弱的身子。 由于身体的刚刚恢复,再看到母亲跟女儿躺在地上,此时的她再也难以站起身。 她不知道母亲跟女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人都会躺在地上。 她放弃了起身,而是爬向母亲跟女儿。 近在眼前的母亲跟女儿,她用了好几分钟。 她,太虚弱了。 “莲儿……!” 女子推了推女儿的身体,可女儿闭着眼睛犹如睡着一般。 “妈……!” 女子又推了推旁边的母亲。 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任由女子如何推搡,没有一丝反应。 女子怕了,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刚刚恢复一丝的红润脸颊再次变得惨白。 她难以置信盯着母亲跟女儿。 她屏住呼吸,尽力控制颤抖的手顶在母亲的鼻孔处感受了下。 尚有一丝呼吸。 她又赶紧伸到女儿的鼻孔处探了片刻。 感谢上帝,她们还活着! “你们醒醒!你们到底怎么了?!” 女子微微松了一口气,使劲全力的再次推了推母亲跟女儿的身体。 突然间,女儿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随之, 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似在睡梦中刚刚苏醒。 “妈妈!” 当她看到一旁的母亲时,倏然扑进她的怀中。 “莲儿!” 她不停地抚摸女儿的头,眼神尽是宠溺。 “妈妈,你能下床了?”女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女子。 “妈妈没事了,妈妈没事了。” 女子紧紧抱着女儿,泪水在眼角打转。 这时,老妪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而此刻的老妪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子贺,你…你怎么……” 老妪明显有些吃惊。 昨天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说自己的女儿熬不过晚上。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女儿看起来不仅没事,竟然还下床了。 老妪怀疑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 “妈,我没事了。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有个人抽走了我身体里的病魔。” 不知是真做了这么一个梦,还是为了安慰母亲,女子神色极为认真诚恳。 女儿的一番话,老妪突然想起了在刚得知女儿重病时,她专门去拜了菩萨。 难道,女儿的突然好转并不是回光返照而是菩萨显灵了? 她赶紧跪在地上朝着四周不停地作揖磕头:“谢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谢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女子倍感心疼。 这些天,母亲为了自己的病情一定很担忧吧…… “妈,你跟莲儿怎么躺在地上?” 老妪一惊,诧异道:“莲儿也昏倒了?” “是啊。”女子追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妪摇了摇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不清楚,就感觉一阵风吹了过去,然后就昏倒了。” 咚…!咚…!咚…! 老妪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客厅的门是敞开的,所以,这脚步声听的格外清晰。 随之,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爸爸!” “老公,你去哪儿了?” “飞鹤,你怎么才回来?” 面对家人的询问,男子脸上毫无波澜,直接走进卧室。 嘭!!! 重重的关门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第二十七章:墓穴被动 “嘤…嘤…嘤…” 回家途中的茅三道被一声声凄叫吸引。 闻声寻去,一条棕色的小狗趴伏在路边。 看体型,应该是出生才几个月。 他蹲下身子,发现它的后腿受了伤。 茅三道猜测应该是被其他的流浪狗咬伤或者被过往的无聊行人打伤的。 看到陌生人靠近,小狗身子本能的往后挪动。 在没有退路后,它后腿微微下蹲,仰起头由开始的恐惧变得龇牙低吼。 “小家伙,你怎么了?” 茅三道小心的伸出一只手扶摸着小狗的脑袋,尽量减小自己的动作以免吓到了小狗。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此人并无恶意,开始变的温顺。 “看你的腿都受伤了。” 小狗已经安静下来,茅三道仔细查看了下小狗的腿,发现只是伤了点皮,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能是流浪的久了,也渴望被宠溺,小狗盯着茅三道,慢慢摇动尾巴。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汪!汪!汪!” 小狗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茅三道的善心。 茅三道笑了笑,轻轻抱起了小狗。 其实茅三道并不是特别喜欢养小动物,他只是觉得这条狗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深知,在外流浪的动物如果受了伤没有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再者,在书屋工作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养条狗也算是在百无聊赖的工作中增添了一丝乐趣。 回到家,茅三道给小狗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其实就是用红花油随便涂抹了下,然后再用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在狗腿上缠了几圈。 他又在家里给小狗找了一些吃的,几根跟泡面一同过期的火腿肠。 小狗吃的很欢,茅三道看着它说道:“要不给你取个名吧?” “汪!汪!汪!” 捏着小狗圆滚滚的毛脸:“你瞧瞧你这脸,圆的跟焦球儿一球样。” 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贱贱笑道:“要不就叫你毛球儿吧?” “汪!汪!汪!” 小狗叫了几声,表示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茅三道满意的点点头:“焦球儿,毛球儿,嘿嘿,这名字……我喜欢。” 茅三道在家里找来一个纸箱子,简单的裁剪了下,又找了几件自己不穿的旧衣物垫在箱子里。 算是给毛球儿做了一个简易的窝。 毛球儿吃完火腿肠,在茅三道的腿上蹭了一下,仿佛在表示感谢。 随即一瘸一拐走向窝棚,趴在了里面。 看着窝内的毛球儿,茅三道撇撇嘴。 有时,人还不如狗,活的不如,品德不如,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可笑…… ………… “快去看看,出事了。” “快走快走!” “……” 清早。 村里的人急急忙忙从茅三道门前走过。 “什么情况?” 茅三道推窗见他们个个神色凝重,犹如发生了某种大事。 他本来还准备在床上赖一会,可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决定探个究竟。 穿衣, 下床。 套裤, 穿鞋。 茅三道直接打开大门。 村里的傻子朱大刚握着捡来的树枝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 “傻子,过来!” 茅三道拍拍脸颊,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朱大刚听到声音转过身,挂着浓郁鼻涕指着自己乐呵呵问道:“你叫我啊?”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傻子?”茅三道翻了个白眼。 “好像也是哦,呵呵。”朱大刚笑笑,露出满口大黄牙走向茅三道。 “笑,一天到晚就知道笑!笑个屁啊笑!”茅三道全身一哆嗦,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塞给他,“喏,把鼻涕擦一擦,恶心死了!” 朱大刚接过纸巾,看了下揉成一团送在嘴里嚼了起来。 茅三道无奈的摇摇头,拽掉他嘴里的纸巾,再次掏出一张,帮他擦鼻涕。 可能用力过大,朱大刚不停别头,茅三道生气的骂道:“别给老子动!” 擦干净后,茅三道问道:“我问你,村里人急匆匆都干啥去?” “刨坟了!大国被刨坟了!”朱大刚方才还傻乎乎的脸此时转换成惧色。 “你个憨逼,你乱说什么!!!”茅三道恶狠狠瞪了朱大刚一眼。 刨坟这个事可不能随口乱说。 “呜呜呜!你骂我,你又骂我,你坏,你是坏人……” 朱大刚被茅三道一顿骂,哭着往地上一躺,背贴地面,四肢朝天,如同王八翻壳手脚乱舞。 看着地上的朱大刚,茅三道终归有些同情。 说到底,朱大刚也是苦命的人。 在朱大刚8岁的时候,突然发了一场高烧。 等送到医院时有些晚了,经过医生的抢救,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此后脑子就有点不清不楚了。 所以,他的智商也就永远定格在8岁的时候。 同年,他的父母外出务工时,又出了意外去世。 自此,朱大刚就跟着爷爷奶奶过活。 也就是前年,他爷爷奶奶因为年纪大了也相继离开这个世界。 从此,朱大刚再无亲人…… 村民们可怜朱大刚,谁家做饭时都会多做一份送于他吃。 现在想想,若不是有村民在,朱大刚兴许早就饿死在家中了。 他拉起地上的朱大刚,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安慰道:“哎哟好了,我又不是真心骂你。” 朱大刚脸一横,头扬在一边:“我奶奶说了,让我不要跟坏人玩,你是坏人,我不跟你玩!” 茅三道很无语,无奈说道:“好好好,我是坏人行了吧!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爷爷出事了?” “就不告诉你!哼!”看朱大刚姿态,显然对茅三道还存有意见。 “关键时候指望不上你!” 茅三道也懒得跟朱大刚浪费时间,直接往爷爷的坟墓跑去。 他认为朱大刚不会说谎,一般情况下,傻子的话才是最可信的。 毛球儿也从家里跑了出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看走路的样子,腿部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 为不影响它行走,茅三道拆掉了它腿上的纱布。 等茅三道到达爷爷坟墓时,发现坟墓围了一圈的人。 个个都在指指点点,正在发表各自的观点。 “三道来了!” 看到茅三道到来,大家纷纷让开一条道。 茅三道预感到不妙,他步伐不经意间加快。 走进后,他看到爷爷墓上的土已经凹陷下去。如果再深几公分,爷爷的棺材板就显露出来了。 而且,墓穴边还堆积了一些土。 很明显,被动了手脚。 并且,从土壤表面的干湿度来看,已经被动了有一段时间。 这时,张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茅三道说道: “三道,这种情况,是不是碰到什么盗墓贼了?” 张叔话音刚落,村里的李全有便走出来开始反驳:“哼,什么盗墓贼,我估摸着茅叔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所以这才被仇人刨坟了。” “李叔,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爷爷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诅咒我爷爷?!” 听到此话的茅三道气的咬牙,狠狠瞪了眼说风凉话的李全有。 李全有好吃懒做,茅三道很讨厌他。 一旁的毛球儿也冲李全有一阵龇牙咧嘴。 似在护着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全有看到茅三道的眼神后,心里不由得一颤,赶紧缩回人群。 第二十八章:重新开棺 张叔也觉得李全有说的这些话有些偏颇,他看了眼人群中李全有一眼:“老李,人都已经走了,你就积点口德吧!” 连续被数落,李全有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嘀咕了一句:“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嘛……” 张叔懒得理会李全有,看着茅三道说道:“幸好也只是动了上面的土,你爷爷应该没事。三道,要不…咱们重新把土填起来吧。” 盯着爷爷的墓穴,茅三道心情极为沉重:“要不要先请刘爷爷过来看看?” 张叔叹了一声:“你刘爷爷病重了……” “啊?病重了?怎么回事?” 茅三道大惊,他记得前几天刘爷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重了? 这时,张叔旁边的李来喜回道:“自从埋了你爷爷后,他就一病不起了。” 茅三道一怔,他突然想起爷爷“诈尸”的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刘爷爷被爷爷打伤在地。 难道是那天留下的病患? 茅三道突感内疚,他决定等爷爷的事安排好以后去看望下刘爷爷。 此时,众人都看着茅三道,等着他来做决定。 可茅三道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果是盗墓贼,那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钱财,对应的棺材肯定会被撬开,不可能只是挖了一个坑。 再者,爷爷在村里的口碑及人缘都还算不错,也没有听说过爷爷还有什么仇人。 没有仇人怎么可能会被刨坟? 诡异! 很诡异! 难道,爷爷又诈尸了? 茅三道分析片刻,又推翻了这一猜测。 不对! 不可能是诈尸! 诈尸也仅仅是在人去世后那很短的时间内才可能出现。 单从墓穴表面迹象来看怎么也不像是诈尸,那些土明显给人感觉是从外面挖的。 并且,棺材还埋在土里,并没有显露出来。 茅三道有些惘然,但又觉得很有必要搞个清楚。 “张叔,你们先等一下。”茅三道跳进墓穴内。 他仔细查看了下墓穴四周,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慢慢蹲在爷爷棺材的边缘位置,小心扒着上面的土。 毛球儿似乎明白茅三道要干什么,也跟着跳进墓穴,弓下身子,用两只前爪在茅三道身旁开始扒拉。 很快,爷爷的棺材显露在茅三道眼前。 可遽然间,茅三道内心重重咯噔了一下,他看到爷爷棺材上面的棺钉不见了! 只剩下了一个孔。 他又赶紧在棺材其他位置刨了下,发现所有棺钉都不见了! “请大家帮个忙,帮我把爷爷的棺盖打开。”茅三道抱着毛球儿快速离开墓穴。 “不行啊,三道,可不能这么做啊!” “是啊,这事做不得!” “直接把土填上就行,开棺这个事万万做不得…” “……” 茅三道说要开棺,众人连忙制止。 在这里,有四大不能做之事。 即,踹寡妇门、刨长辈坟、争月子饭、骂哑巴人。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欺负寡妇、不能擅自挖长辈的坟,不能跟坐月子的女人争吃喝导致她营养不良,影响喂养孩子。 骂哑巴人,意指一切身体或者身心缺陷的人。 他们属于弱势群体,他们被欺负了,要么不知反抗、要么无力反抗,甚至不知自己被欺负。 你打瞎子,他看不见; 你骂哑巴,他还不了口; 你踹瘸子,他还不了手…… 欺负这类人就是缺德人才干的事! 所以,听到茅三道要求,大家是反对的。 “棺钉已经不见了,我爷爷的尸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茅三道朝着众人作揖道,“麻烦大家帮帮忙,我想看个清楚。” 话虽如此,可大家还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茅三道走向张叔,似乎带着恳求的语气:“张叔,帮帮忙好吗?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爷爷的墓明显有问题。如果我连我爷爷的坟都护不了,您说,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张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叔有些为难,茅三道也不好再说下去。 他站在墓穴边上,一只手抓着爷爷棺盖的一角,另一只手扣在地面,用力拉动。 可棺盖实在太重,茅三道几乎用尽全力也没拉动一分。 “汪汪!” 毛球儿再次跳进墓穴,咬住棺边,跟着用力往前推。 它一定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它心里肯定清楚,主人需要帮忙。 虽然它在往前推,可它站在棺盖上无形中也增加了茅三道拉动棺盖的难度。 见此,众人的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我帮你!” “我也来!” “还有我!”“大家一起……” “……” 几个人围着爷爷的棺材,抓住爷爷的棺盖齐力给抬了起来。 毛球儿赶紧从棺盖上跳了下来,躲在茅三道身后。 棺盖放在一边,茅三道上前看向棺底。 这下,心脏急剧跳动。 爷爷的尸体……不见了! 棺内只剩下爷爷的寿帽、寿衣、寿鞋。 而整个身子, 真真切切不见了! 不说茅三道,村民们见到,都是一惊。 “人……人呢?” “怎么不见了?” “莫…不是诈尸了吧?” “当时埋的时候人明明在里面啊!怎么突然……”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 个个面带惧色,七嘴八舌,对这一诡异的现象无不惊慌。 茅三道已没有心思听众人议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拳头紧攥。 爷爷的尸体呢? 虽说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爷爷的尸体到底去哪儿了? 从整个现场来看,被偷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但为什么要偷爷爷的尸体? 偷爷爷的尸体有什么用? 茅三道陡然间慌了神。 他想不明白,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众人也不敢上前安慰茅三道,只是小声的议论这触目惊心地现场。 难道是密室那人搞得鬼? 茅三道想了想觉得应该不可能。 因为密室那人当时说过,只要自己听话服从,他不会伤害爷爷跟其他人。 听口气,不像是骗人。 茅三道思绪如麻,心情陡然间变的极其狂躁。 草! 草! 草!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破事! 嘭!!! 他使劲甩了下头,拳头重重砸在棺盖上,整个墓穴仿佛都在颤抖。 “嘤……” 毛球儿被吓的身子一颤,快速闪在一边看着他。 茅三道深吸一口气,最大限度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十分钟,又或者半个钟头,他终于平息下来。 他慢慢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的尘土:“有劳张叔,帮我重新埋上吧。” 第二十九章:怨念不散 墓穴填土完毕,茅三道这才离开。 毛球儿愣了下,赶紧跟了过去。 既然一时半会查明不了原因,茅三道想想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 他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牛皮袋子,稍作犹豫,揣在身上。 刘爷爷住在村西头,离茅三道家不远。 准确的说,村民们住的都挺近,初心是为了大家之间相互有个照应。 毛球儿也想跟过去,茅三道没让,直接把它撵了回去。 带狗去别人家,有些不好。 不到二十分钟,茅三道便到了刘爷爷家。 刘爷爷家并不富裕,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土垒砌而成。 年轻时因为家穷,再加上当道士还俗比较晚,刘爷爷直到三十五六岁才娶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李翠莲。 李翠莲属高龄产妇,在分娩当天,因难产导致腹中孩子夭折。 李翠莲伤心过度,再加上分娩时落下病根,便在不久后撒手人寰,独留他一人。 刘爷爷年轻时跟高人习过一点道术,再加上为人还算厚道,故此,他在村里的威望颇高。 可即使这样,刘爷爷说到底也是个命苦人。 这次重病,想是也没人照顾。 “咳咳!咳!” 茅三道刚到门口,就听到刘爷爷的咳嗽声。 进入内屋,刘爷爷半卧在床。 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这女子,茅三道不认识。 大约40来岁,皮肤粗糙黝黑,想必也是个庄稼人。 “刘爷爷。”茅三道轻轻喊了一声。 刘爷爷吃力的扭过头,见是茅三道后,挤出笑容拍了拍床边:“三道来了,来,过来坐。” 刘爷爷脸色不太好,嘴唇已经干裂脱皮。 枕边放着烟袋锅子、烟丝袋还有打火机;床角地面散落一层烧完的烟灰,床腿上肉眼可见残留的灰迹以及磕出来的印记。 想必身体难受的时候,习惯性抽上两口用来缓解。 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些水果,估计是这位女子拿过来的。 “刘爷爷,这位是?”茅三道看着旁边的女子问道。 “哦,这是我侄女,我三弟的女儿。”刘爷爷介绍了一下。 “哦。”茅三道看着女子礼貌性笑了笑,打了声招呼,“阿姨,你好,我是这个村子里小茅,今天来看看刘爷爷。” “你好。”女子微笑了下,站起身,“你们聊,我出去收拾收拾。” 女子出门后,茅三道抓着刘爷爷的手,关切道:“刘爷爷,您怎么样?” 来之前还好,可此时见到刘爷爷憔悴不堪的模样后,茅三道心里的愧疚感逐步加剧。 他认为,如果那天没有让焦球儿来请刘爷爷,或许刘爷爷就不会病倒。 “咳咳咳!” 刘爷爷再次剧烈咳嗽起来,茅三道赶紧帮他顺了顺胸口。 刘爷爷没有说话,只是费力的摇了摇头。 “刘爷爷,您这病……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爷爷给伤的?”茅三道郑重的问道。 刘爷爷轻轻点了下头:“嗯,那天没什么感觉,回家后胸口就一直疼,现在是越来越严重了。” “刘爷爷,对不起。”茅三道眼底涩意渐浓,抓着刘爷爷的那只手紧了一些。 刘爷爷抽出手,反而拍了拍茅三道的手背:“这不怪你,我骗吃骗喝这么多年,可能这是我的报应……” “刘爷爷,您不能这么想。村里的大小事都需要您呢,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接着,他扫了眼屋内四周后问道:“家里也没看到药,刘爷爷,您去过医院了吗?” “没去。”刘爷爷苦涩的闭上眼,“家里穷,不敢去……” 短短几个字,茅三道一时语塞。 他很理解刘爷爷此刻的心情,对于穷苦人家来说,生病不敢去医院已成常态。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就是因为没钱才耽误了病情的最佳治疗契机。 并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苦于手中紧迫,所以只能选择硬撑。 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吃药时,绝对不去医院。 就算去医院了,能不住院的绝不会住院。 并且,多半病人在得知自己所患重症不能痊愈之时,会选择躺在家里静等死亡来临。 为的只是不想拖累家庭、苦了家人…… 到最后,只能痛苦而又不甘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无奈,更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茅三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牛皮袋子塞进刘爷爷手里:“刘爷爷,这些钱您拿着,让阿姨带您去医院看看。” 关于钱,其实茅三道完全可以找密室那人,毕竟那人曾经说过,只要做了书屋主人便可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钱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在茅三道心里,他对那份工作始终比较介怀,总觉得不太“光彩”。 所以,但凡自己能解决的事,茅三道绝不找他帮忙。 干净的钱用起来才是最舒心的。 刘爷爷赶紧将牛皮袋子推了回来:“这钱我不能要!三道,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茅三道又将袋子塞进刘爷爷被子里,故作生气道:“刘爷爷,这钱您不拿,难道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茅三道态度坚决,刘爷爷捏着牛皮纸袋,两行热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滑落:“好,好,刘爷爷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咳咳!咳咳!” 说完再次咳嗽起来,茅三道边帮他顺着胸口边说道: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都是你们在帮忙,三道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刘爷爷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微笑道:“大家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茅三道点了下,随即看了眼屋外,确认女子还在忙碌,他压低声音问道: “刘爷爷,您年轻时走南闯北懂得多,有个事我想问下,您说人死后尸体会有什么用?” 刘爷爷愣了下,他不清楚茅三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皱眉想了下: “常理来讲,?般死亡24?时左右就会出现?斑,?体变得完全僵硬。 48?时以内?体内部已经开始有?量细菌病毒繁殖。 72?时左右的时间尸体就会出现腐烂发臭的情况。 天?温度也是影响的主要原因,夏天会快?些,冬天会慢?些。 其实人死后,尸体就是一副臭皮囊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茅三道将声音压的更低,回道:“我爷爷尸体不见了……” “什么?咳!咳咳!”刘爷爷惊愕的直起身子,因为激动过头,激烈咳嗽了几声,“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发现的。”茅三道说道,“去的时候发现棺钉被人拔了,棺材里也没有我爷爷的尸体,我怀疑我爷爷的尸体被人偷了。” 刘爷爷眉头皱的更紧:“被偷不太可能,不过很早以前我听说过一种情况,说有人死后怨念不散,会寻找宿主寄托,你爷爷会不会就是遇到了这种事?” “寻找宿主?”茅三道有些惊怔。 “没错。”刘爷爷补充道,“不过,这只是传说,具体细节我也说不清楚,估计也只有一些有道行的人才会懂了。” 刘爷爷说完显得很疲惫,茅三道帮刘爷爷盖好被子,起身道:“刘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 看着茅三道的背影,刘爷爷再次热泪盈眶,犹如自言自语:“真是个好孩子……” 第三十章:半云道长 茅三道走出里屋,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他在全身口袋掏了下,从仅有的现金里抽出几张,走向正在收拾屋子的女子身边:“阿姨,这些钱您拿着,麻烦您尽快带刘爷爷去医院检查下,谢谢您。” 他腻烦推来推去,故此,未等女子反应,他直接走出了刘爷爷家。 方才,刘爷爷说人死后,怨念不化会找宿主寄托,茅三道深信。 毕竟解释不通的超自然现象不在少数。 他思前想后,也是觉得尸体被人偷的可能性很低。 也只有怨念不散、找宿主寄托这种说法才不算牵强。 但刘爷爷对具体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这让茅三道犯起了难。 按照刘爷爷最终的口述,想要知道爷爷的线索以及找到爷爷的尸体,只能找到有道行的人才行。 但,除了刘爷爷,茅三道一下子也找不出第二人选。 道行……道士…… 茅三道苦思冥想,在记忆里努力搜寻。 半刻,他一拍脑门,犹如大梦初醒。 半云道长! 茅三道之前听焦球儿提过,他认识一个道士道号“半云”。 说这人很有道行。 当年,焦球儿工作不顺,偶然间听人介绍了半云道长,帮他算了算命运。 半云道长测算出焦球儿乃水型人,身型特征为:肤色偏黑、头较大、腮部较宽,腰腚稍大。 手指短、头发密黑、体型较胖、偏矮、腹部大。 若在水型人群中,出现身圆、脸圆、身黑、脖子短、腰圆、腹有肉等特征,即为富贵之相。 巧了,焦球儿完全契合这所有特征。 果不其然,不仅开了公司,运转的也极为不错。 不得不说,算的真准! 焦球儿的发家事迹,茅三道得出结论,赚钱跟智商其实没有直接关系。 后来,焦球儿就把半云介绍给了他,可当时他并没有当回事,就把这事渐渐淡忘了。 今天若不是出了这个事,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想起半云这个人。 半云道长具体住在哪里,茅三道不知道,焦球儿也没说。 茅三道决定先去找焦球儿问个清楚。 他没有回家,在外面简单用了点餐,直奔焦球儿公司。 到的时候刚好焦球儿出去办事了,茅三道坐在办公室等至3点时他才回来。 “哟呵,是三帅啊!” 友人来访,焦球儿先是惊喜,不一会脸色开始变了。 自上次章淑燕的事情后,焦球儿认为,茅三道找他肯定没憋什么好事。 焦球儿走向办公椅,茅三道发现焦球儿走路有些颠簸。 “腿怎么回事?”茅三道指了指焦球儿的腿问道。 “不小心碰了下,小事,说吧,找我又有啥事?”焦球儿从公文包拿出资料坐在椅上。 茅三道扔过去一支香烟:“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香烟被焦球儿扔了回来:“小伤而已,烟我戒了。” “戒了?”茅三道一脸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你啥时候戒的烟?” “这几天。”焦球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茅三道还是有点怀疑:“你要是真能戒烟,老子就戒饭!” 焦球儿坏笑道:“这种毒誓就不要发了,你万一饿死了,爷爷来找我怎么办?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唠嗑吧?” 既然焦球儿戒烟了,茅三道将香烟重新插回了烟盒,问道:“那个半云道长你还记得吗?” “肯定记得啊,他可是我人生中的贵人哩!”提到半云,焦球儿显然来了精神,饶有兴趣地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他了?” “早上爷爷……” 茅三道话说一半顿然停口,他突然意识到焦球儿生性胆小,如果将爷爷尸体不见的事告诉他,这家伙估计又要被吓得整晚噩梦。 茅三道欲言又止,焦球儿连忙问道:“爷爷?爷爷咋了?” 茅三道想了想,勉强找了个还不算离谱的理由:“那个什么,爷爷早上给我托梦,觉得我过得不好,让我找个人算算命……” “我就说嘛!”焦球儿一拍桌子,“早就让你去找半云你不去,非要爷爷亲自跟你说才去,你就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点犯贱?” 被怼,茅三道也懒得反驳,抽一口烟后问道:“半云在哪儿,你还知道不?” “我想想。”焦球儿端着水杯歪起头,尽力回想,“好像是北子岭,岭上有一个道观,叫什么上什么宝观啥的,据说人家可是枣阁宗的掌门。” 茅三道不怎么关注道派,枣阁宗,对于这个宗门,他并不熟悉。 听焦球儿盛赞半云道长的语气以及又是枣阁宗掌门的身份,茅三道断定道观里的人一定众多。 “行,空了我就去找他。”听完去北子岭的路线后,茅三道再次抽出一根香烟递给焦球儿,“你真戒烟了?” 看着香烟,焦球儿喉咙剧烈耸动,猛吞了几口唾沫,头赶紧扭向一边:“真……真戒了。” “你这就像毒贩戒毒,赌徒戒赌,我咋那么不信呢!”茅三道一脸狐疑笑了笑。 茅三道极为纳闷,抽烟可以当饭吃的焦球儿居然突然间戒烟了。 奇闻! 有问题! 肯定有什么问题! 茅三道怀疑的看着自己,焦球儿心里一阵发毛,赶紧岔开话题:“你啥时候去找半云,我陪你一起去。” 茅三道摇了摇头:“你忙你自己的事,我自己去就行。” 茅三道想着,如果焦球儿也去,刚才编的谎言可就露馅了。 虽然,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确定不用?” “确定不用!” “那行。”焦球儿翻开桌上的合同看了起来,“注意安全。” 焦球儿的样子,茅三道感觉有种下逐客令的节奏。 他耸耸肩,故作委屈的说道:“唉……我这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 话音刚落,茅三道看到一阵白影突然朝他飞了过来,他身子本能往旁边一躲。 哒! 一声一份合同躺在地上。 接着听到焦球儿骂道:“滚!别他妈恶心我,都快奔三的人了,还孤儿?我说陪你去吧,你说不用,怪我咯?” “得嘞。”茅三道将地上的合同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在焦球儿跟前,“不打扰球儿哥挣大钱了,身为孤儿的我就先走了。” “滚滚滚!快滚!”焦球儿故意不耐烦的摆摆手。 “嘶……!” 茅三道刚离开,腿部突然传来剧痛,焦球儿眉头一拧。 轻轻卷起裤腿,按了按青紫发肿的腿,倒吸一口气: “见鬼,被撞的时候没事,现在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第三十一章:夜半着火 看了眼时间,已经近4点了,想着今天去北子岭不太现实,茅三道计划明天再去。 听焦球儿口述的路线,北子岭很远。 不过,他认为,路程虽远但去一趟还是很有必要。 ………… 每次生意上门都是半夜,短短几天,茅三道已经习惯。 看着对面站着的一位年轻男子,茅三道扬起生意人特有的招牌性笑容,打开《造访册》。 “怎么称呼?” “陶子谦。陶渊明的陶,子孙的子,谦逊的谦。” “年龄多大?” “28。” “需要换什么?” “爱情。” “爱情?”茅三道迟疑了下,“你是想让别人爱上你还是?” “嗯,是的。”男子点了点头,“我女朋友跟别人跑了,我想让她回来,重新爱上我。” 仔细打量对面穿着普通的男子,茅三道见他眼大且圆,眼神透亮。 看人先看眼,茅三道以前听人说过,这类人没什么心机,单纯善良。 “她为什么会离开你?”茅三道似乎有一些兴致。 男子低下头,神色有些忧郁:“她说我没钱,跟我在一起看不到希望,说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证实了茅三道心中所想,男子既然来书屋就说明放不下女子,那也就证明是女子负了他。 男子虽称不上高大英俊,但也颇为顺眼。 通过说话的语气来分析,男子的脾性应该也算温和。 所以,女子离开他的大致原因应该也就是没钱了。 “既然她已经离开你,那就证明她已经放下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又何必执着呢?”茅三道慢慢合上《造访册》。 “我爱她,没了她我根本活不下去,我好几次尝试忘记她,可根本没用;说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天真幼稚,自杀我都试过……” 男子摸着划着伤痕还未结痂的手腕,眼中饱噙泪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在意物质生活,我是没钱,可我全心全意对她好,哪怕让我把心刨出来我都愿意;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茅三道叹了一口气,递给他一张纸巾,背靠椅子默默点燃一支香烟,轻声道: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离开你只是选择了她认为更适合她的生活,只是这种选择在无形中伤害了你而已。 你大可不必这样,如果你真的爱他,应该选择放手,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茅三道并不是真的赞同女子做法,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为了安慰男子,另一方面,想在潜移默化中规劝男子不要出卖自己的灵魂。 情,可能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一刻会再回来。 而灵魂,一旦失去那便永远失去。 “不行,我不能没有她!”男子擦干眼泪,神情变的极为坚决,“我一定要让她回到我身边,我要让她觉得,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 “你…想好了吗?”茅三道抬头问道。 男子重重点头:“想好了!” “好。”茅三道掐灭香烟,拿着魂瓶慢慢起身,“那就跟我来吧。” 走进密室,不出几分钟,魂魄摄取完毕。 男子出了密室,他将魂瓶放置规定位置,心虚的捂住脸。 他猜测,刚才在书屋劝诫陶子谦的内容,密室这人估计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应的,可能……又要挨打了。 可他扫了密室好一会,也没看见之前的那双黑手。 难道, 他没听到? 茅三道微微松一口气走向通道。 “客人的魂魄收好了吗?” 刚走到门口,他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茅三道吓的赶紧回头,不由得捂住脸:“收……收好了,魂瓶也放在规定位置了。” “好。” “那没事的话,我…我就上去了哦。”茅三道语气中带着怯意。 “嗯,上去吧。” 咚咚咚! 似乎担心密室这人反悔,茅三道加快脚步跑出密室。 ………… 亚隆郡。 独栋别墅区。 2栋二楼的卧室,一男一女正睡的正香。 男女相互拥抱在一起,看起来恩爱有加。 这时,一楼客厅突然凭空出现一丝火苗,如同鬼火一般缓缓飘落在地上的地毯上。 黑烟过后,地毯开始冒出火星。 少顷,火势增大。 卧室床上的男子眉头猛地一紧,一股浓烈的焦糊气味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蓦然惊醒,从床上惊坐而起,啪!一声按下了电灯开关。 噗呲……!呲……! 灯,扑闪两下,彻底熄灭。他连忙打开床头柜的手电筒,看到卧室已被烟雾笼罩。 他迅速扫了扫四周,发现刺鼻的烟雾从门的底部缝隙渗进。 “不好!” 男子大惊失色,光脚下地,快速走向门口。 开门。 更加浓郁的黑烟迎面扑来,他下意识的捂紧口鼻。 透过黑烟,他隐约看到楼梯口,淡红色的火烧的正旺。 并且火势正朝着卧室方向袭来。 嘭! 男子极速合上房门,已经顾不上去分析着火的具体原因。 他极速走向阳台,朝下面看了眼后,返回床边使劲推了推正蒙头睡觉的女子: “张英,醒醒!醒醒!” 女子被突然而来的剧烈摇晃,昏沉的掀开被子。 “平阳,怎…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咳咳咳!” 女子刚揉了揉睡眼就被浓烟呛到。 “着火了!!!” 女子猝然清醒,就着光线发现屋内全是浓烟。 男子没有理会女子,而是把她拉下床。 他把被子扔在地上,扯下床单,一只手抓住一角,另一只手用力开始撕扯。 男子清楚,目前这种情况下,只有用床单连成一条绳,然后滑到一楼才有可能活命。 咝……! 床单应声被撕开。 咝……!咝……! 他又重复着动作,将一整张床单硬生生撕成了多条。 女子脸色惨白,害怕的拽着男子睡衣。 危急时刻,女子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 男子一把推开女子:“你起开,别碍事!” 床单全部连结好,男子大声说道:“推床,快!” 眼见卧室的气温越来越高,男子知道,这火马上就要烧到卧室了,他将女子猛推向床的另一边。 因为用力过大,女子腿磕在了床角,绊倒在地上。 男子没有心疼半分,瞪眼道:“真是干啥啥不行!” 男子绕到女子旁边,双手抵在床沿,用力将床推向了阳台。 接好的床单一头绑住床腿,另一头扔向阳台外面。 他往后拉了拉,确认牢固后,抓着床单爬上阳台。 “葛平阳!你……!” 女子脸上的惨白加剧,不顾腿部传来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北子岭(一) “葛平阳,你……你不管我了?!”女子死死抓住男子一只胳膊,难以置信。 “我管你干什么!你自己想办法!”男子使劲甩开女子,往下滑去。 听完男子的话,女子乍然一震。 当初,那个跟自己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舍弃她;不管在哪里,都会不顾一切过来找她;指天誓日说会爱她一辈子的葛平阳居然在生死危关之际弃她而去。 自己为了跟他在一起,不惜抛弃了在一起几年的男友。 即使,男友对她宠爱有加,在离开时又百般恳求,她也义无反顾。 她一直认为,跟葛平阳在一起后也会得到他的宠溺。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的海誓山盟在大难当前,一切都为浮云。 直到此刻看清葛平阳的真面目,她才意识到当初的选择是多么可笑、多么离谱…… 此刻,她才知道,有钱不一定就是对的那个人;而对你真心,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真正的爱,不是平日里巧舌如簧地甜言蜜语,也不是口说无凭的铮铮誓言。 而是在真正的困境面前,哪怕是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也能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自己认为的,永远只能自己认为…… 女子俯在阳台,望着往下滑行的葛平阳,心中恨意陡然而生,甚至觉得这种男人早就该死。 她返回卧室,决然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面色阴暗的走到阳台,刀口对准床单。 “去死吧……” 咔嚓! 床绳应声而断。 “啊……!” 葛平阳身体极速下坠,从开始的恐惧变的绝望。 这一刻,他或许已经后悔,后悔不该这样对待女子。 可一切都晚了…… 嘭! 头部猛然撞击在石头上。 葛平阳全身剧烈颤抖,不到一分钟,身体恢复平静。 轰……! 卧室的门已被大火攻破。 女子拆开被子,用剪刀将被套剪成几公分宽的长条,跟葛平阳一样,全部连接起来。 她快速走到阳台,一头绑在床腿,另一头挽在手腕上。 越过阳台,朝一楼滑去。 双脚沾地,她面色冰冷的绕过葛平阳尸体,消失在夜色。 佳园小区,一单元402室。 砰!砰!砰!陶子谦被敲门声惊醒,他赤脚着地。 走到门口。 打开门,女子一身睡衣立于门口: “子谦,对不起,你还能接受我吗?” ………… 出了书屋,茅三道没有回家,而是打了个车,直接前往北子岭。 因为太远,只能早些过去。 等到达北子岭后,天已大亮。 看着眼前景象,茅三道有些不可思议。 方圆几里光秃平坦,荒无人烟,唯有一座小山包矗立在这平坦之上,看起来格格不入。 小山包的脚下竖着一块石灰岩,上面歪歪扭扭刻有“北子岭”三个字。 旁边一条泥巴小路直通山顶。 山内,稀稀疏疏随意长了几棵树,犹如营养不良般叶子发黄。 此地,用鸟不拉屎来形容毫无违和。 茅三道抱着怀疑的态度踏上那条泥巴小路。 越往上走,他心里越是觉得不安。 路上依稀三两的脚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里很荒凉。 难怪司机听说目的地后,一脸的诧异,想了很久才启动车子。 想来,就是因为此地太偏。 不到半个钟头,爬到山顶,茅三道看到一个道观,他瞬间有种想下山的冲动。 不能说门庭若市了,可以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破败有些黢黑的墙面,虚掩的观门,门楣褐底黑字书着“上清宝观”四字。 本应竖贴在门两侧的匾牌倒在一边,上面字迹因年代久远模糊不清,茅三道看了许久,才看清楚写的具体内容: 乐得饱餐一顿,做成食饭神仙。 茅三道满脸黑线,这半云的心境得达到何种境界,才会挂此联。 此景,有种透不出的凄凉感。 按照焦球儿所述,这半云道长应该有些实力,常理来讲,道观应该宏伟壮观才对。 这种情况,不应该啊! 茅三道站在观前,在走与留之间辗转反侧。 留,通过道观外表可以判断这半云多半是个骗子。 走,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情况似乎心里有些不甘。 再说,打车过来可是花了不少钱啊! 吱呀……! 这时,茅三道看到一只手搭在门框,门正在缓缓向后打开。 接着,一个看起来刚二十岁出头的小道士走了出来。 小道士头戴一顶已经洗的有些发白的道巾,身着一件墨色长袍,胳膊处还缝了几个灰色大补丁。 脚踩一双破洞布鞋,隐约可见小道士的脚趾头翘动。 看到对方,两人均是一愣。 小道士:稀奇啊,上次来人应该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茅三道:可悲啊,这穿的也未免太寒碜了吧? “施……施主,请问您有事吗?”犹豫了下,小道士小心走向茅三道率先发问。 茅三道赶紧应道:“请问您是半云道长吗?我有事想请教。” 仿佛听到了什么大喜事,小道士瞬间兴奋:“半云是我师父,我叫帘风。施主等等,我去叫我师父,别走,施主千万别走哦!” “啊?哦……好。”茅三道不知所云的回了一声。 旋即,帘风迅速返回道观,一脚踹开观门,冲着观内喊道:“师父,出大事了,观里来人了,观里来人了!” 茅三道很讶异,听说要找半云,小道士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激动? “施主,我师父有点事,您先请进。” 不到一分钟,帘风便又走了出来。 “好。”茅三道应了一声走进道观。 观内大厅正中摆放着三清神像。 神像身上布满浓厚的灰尘。 并且,神像与神像之间也被蜘蛛网连在一起。 地上的三只蒲团也已经离开本属于它们的位置,被随意扔在角落里。 整体看来,这里应该是很久未打扫过了。 绕过神像,后面是一个院子。 茅三道扫了一眼,院子摆设极为简陋。 唯独显眼的是,院子正中放了一张四方桌。 桌上,摆了一只吃了一半的烧鹅与一堆吃剩的骨头。 烧鹅边是一碟花生米。 而离花生米咫尺位置放了一个壶,上面红笔大写一个“酒”字。 桌下横了两条板凳。 “师父,施主已经进来了。”帘风安排茅三道坐下,冲着院内角落被一块布遮住门的小房喊了一声。 “稍…稍等一下!哦…呃…嗯…”那人说话似乎很是吃力。 嘭嘭嘭……!嘭……! 接着,炮火般的声音刺激着茅三道听觉系统。 “哦,舒坦……” 小房内的那个人长舒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北子岭(二) “道长,不…不着急,您老慢慢来。” 茅三道不自然的抽着香烟来稀释身处的尴尬环境。 师父毫不遮掩的“炮火声”使得小道士帘风也是一脸尬色:“师……师父在上厕所。” “徒儿,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厕所不能叫上厕所,要称出恭,厕所就显得有些不太文雅了。” 说话间,布帘被一只短小粗胖的手掀开。 接着,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矮小不足五尺的胖道士走了出来。 那道士留有两撇八字胡,头发束在头顶随意扎了一个髻,髻上斜插一支簪。 呃……头上好像是一根筷子。 身披深蓝道袍,身下半截正被他用牙齿咬住。 此时的他一只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正提着道袍下的裤子。 相隔不远,茅三道清楚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 想来,刚才的出恭不是特别的顺利…… 外人一直盯着自己,胖道士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雅观,他赶紧放下布帘,回到了小房内。 “我师父就是这样,施主别见怪……”毕竟是自己的师父,在外人面前丢了形象,帘风脸也有些挂不住,赶紧替师父圆场。 “不见怪不见怪,你师父性格很…很…很洒脱。”茅三道挠挠鼻尖,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用作回应。 “施主,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不到一分钟,胖道士整理好衣服,一把掀开布帘,笑呵呵边擦着额头的汗边走了过来。 “道长,你好。”茅三道起身迎了过去。 “哎哟,啧啧啧!”走到茅三道跟前的半云一脸郑重的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透露着说不出的奇怪。 “道长,怎…怎么了?” 茅三道被半云看的很不自在。 “啧啧啧!”半云摇了摇头,扭头看向茅三道身后的帘风,“施主长的可真俊,徒儿,你跟这位施主的颜值相差甚远呐!” 茅三道很无语。 “师父,人家过来找你肯定是有事,你就别说笑了。” 帘风挠挠头,对师父的话也很无语。 “徒儿说的是。”半云赶紧招呼茅三道坐在院子的板凳上。 当看到桌上的烧鹅时,半云揉了揉肚子,一脸不快的嗤声道:“徒儿,你跟贫道说实话,这烧鹅哪里买的?” 帘风支支吾吾回道:“徐源记买的。” 听到答案,半云气的两撇胡子一阵耸动,弯腰将右脚上的鞋脱下来,朝着帘风用力掷了过去: “早跟你说过,徐源记的烧鹅每次买回来都是坏的,你就是不听!你想让为师拉肚子拉死吗?” 帘风赶紧低下头,不闪躲也不敢吱声。 “鞋捡过来!”半云又吼了一声。 “哦……”师父发火,帘风不敢犹豫,连忙捡起地上的破鞋,战战兢兢放在师父的脚边。 半云前后态度的极大差别,茅三道也不敢说话,在一旁如坐针毡。。 半云穿上鞋,抓起桌上的壶大灌了一口,恢复笑容看着茅三道: “我这徒儿就是不听话,让他不要去徐源记,他非不听,刚才没吓着施主吧?” “还…还好。”茅三道擦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道长,我在山下没有看到什么街道,你们这烧鹅哪里买的?” 半云手指南方:“往南30公里就有。” “3…30公里?”茅三道瞪大眼睛,“那你徒儿可够能吃苦的……” 看着桌上的烧鹅,茅三道猜想应该不是徐源记的问题,而是路程太远,回来时间太久给捂坏的。 “师父,其他地方太远了,最近的也就徐源记,就算是徐源记来回都要走好久……”帘风极小心的反驳了一句。 “还狡辩!”半云再次脱下鞋子扔向帘风,“错了就是错了,知错能改,你就还是为师的好徒儿。” “师父,我错了。”帘风宛如受委屈的小媳妇般赶紧捡来鞋子。 刚刚平静下来的茅三道再次被半云的吼声吓了一怔。 好一会,他才平复过来,疑惑的问道:“道长,你们道教不是讲究“三皈五戒”吗?你怎么还喝酒吃肉?” “是有“三皈五戒”,五戒中讲述不能杀生,贫道只是吃肉而已,没犯杀戒。”随之,他将手中的壶递给茅三道,“你闻闻,这是什么?” 茅三道迟疑的拿起壶,凑到鼻处闻了闻:“醋?” “没错,馋酒而不能喝酒,索性灌上醋,再写个“酒”字,权当是酒了。”半云再次喝了一口,一脸的享受之色,“烧鹅配醋,万事无误,妙!” 旋即,他笑着问道:“对了施主,找贫道何事?” 茅三道犹豫了下,决定还是把心中苦恼说出来,没准半云还真能帮上忙。 毕竟人不可貌相,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道长,我来找你呢,是想……” “等下,别说,你先别说!”茅三道话还没有说完,半云遽然打断了他,“容贫道猜下。” 半云眼睛开始上翻,右手大拇指来回掐着其他四根手指,嘴里还念着什么。 不时,停顿下来,睁眼问道:“测姻缘?” “不是。”茅三道摇了摇头。 半云再次翻上眼,掐指算起来。 “算事业?”半云再次睁眼问道。 “不是。”茅三道还是摇头。 “还不是?”半云又开始掐了起来,“看家里风水?” “也不是。”茅三道撇撇嘴,多少有点怀疑半云在故弄玄虚了。 连续几次被否定,半云睁开眼,脸色有丝难堪:“说吧,啥事?” “道长,您知道人死后,有怨念不散,找宿主寄托灵魂的吗?”茅三道盯着半云问道。 “知道。”半云似乎来了兴致,重新打量着茅三道,“这种事情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茅三道解释道:“我爷爷的尸体不见了,然后听人这样跟我说的,具体细节方面他也不懂,所以才推荐了您。” “哦?这个人很有眼光嘛。”半云兴致更浓,两眼开始放光,“他叫什么名字?” “呃……就认识几天的一个人,名字我忘了。” 茅三道不想说出焦球儿的名字,担心说的太多反倒会连累焦球儿。 “这样啊。”半云明显有些失望,说道,“所谓怨念不散是指含有怨念之人非自然死在阴之地,受阴之气的蕴养,导致怨念不散最终成为怨灵。 而这怨灵又不能长期离开阴之地,必须找一个魂魄已脱离身体的死人宿主从而进入他体内进行控制,这就是宿主寄托。 宿主跟怨灵合在一起是为灵魁,一旦成为了灵魁,那就很难对付了。” “灵魁?” 茅三道身体一震。 如果此事是真,那爷爷会不会已经成了灵魁? 第三十四章:帘风出一计 “对了施主,你刚才说你爷爷尸体不见了?”半云端正身子问道。 “没错,我就为这个事来的。”茅三道神色肃穆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施主跟贫道详细说说。” 半云道长难得正经下来,茅三道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悉数讲述出来。 半云听完后,捋了捋八字胡,煞有其事地说道:“照施主这么说,你爷爷应该不是被怨灵所控制。 怨灵的前者是怨念,而怨念即为怨气,说通俗些,就是暗然积蓄、隐而未发的一股负性能量凝聚而成的一种气。 怨怒于胸,憎恨难消,在人死后才会剥离躯体荡游世间。 怨灵只不过是怨气的升级者而已,哪怕再厉害,还不至于达到可以随意刨坟的地步。 除非是已经合二为一的灵魁才有这本事,可既然已经成了灵魁,干嘛还要挖尸? 通过施主刚才的口述来解析,坟是从外面开挖的,并且土堆积在墓穴一边,这种迹象明眼一看就是生人所为。” “人为?” 茅三道有些拿捏不准,谁知兜兜转转又回到人为身上。 他有些茫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 潜意识里,茅三道似乎更相信半云道长所述。 “那道长的意思是我爷爷的尸体被偷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讲了半天,半云道长口干舌燥,忍不住灌了一口醋。 “嗝……!” 响嗝酸气冲天。 这味刺鼻,茅三道抬手挥了挥,散去身前的酸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爷爷被挖去配阴婚了?” 茅三道猝然想到民间有一种专门给已逝去未成婚的男女找配偶的习气,他认为爷爷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偷走了。 半云听完连忙摇头,不赞同茅三道所说:“也不像,配阴婚要么就去世不久立刻配,不会等到下葬后再去挖尸。 一旦下葬就必须等三年以后,丧葬礼仪规定下葬后不满三年,丧事就不算结束,未满三年动土视为不吉。 本身配阴婚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数人心里都清楚,这种缺德事基本上不会有人干。 再说,施主应该快到而立之年了吧?怎么说施主爷爷也年过古稀,谁会找一个老头子配阴婚?” 这也不是,那也不可能。 茅三道烦躁的搓了搓脸,心情很糟糕。 不管这事缺不缺德,可事实是爷爷的尸体确实不见了! 悲哀,的确是悲哀! 茅三道本以为找到半云就能知道爷爷的一些线索,可没想到白跑了一趟…… “那难道我爷爷的尸体就找不到了?”茅三道情绪低落。 “客观上,这样理解也没错。”可见茅三道失望的样子,半云随即补充道, “施主,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可能在你不去刻意寻找的时候,你心里所虑可能自然就化解了。” 茅三道重重吐出一口气:“可能、大概这是我爷爷该有的劫难吧……” 倒不是已经放弃,只不过半云说的也没错,漫无目的地寻找,不一定是奏效的法子。 或许,就如道长所说那般,在某一天的某一刻,爷爷尸体的真相自然就出现了! 看了下时间,已是不早,五点还要去书屋,茅三道随口问道:“山下有车吗?我回去的路有点远。” 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帘风开口道:“下午2点有去市区的班车经过,施主可以去山下等。” “好。”茅三道拿出一些钱,放在桌子上,“这些钱就当酬谢,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桌上的钱,半云搓着双手,两眼蓦然放光,可还没来得及碰到钱身,桌子贸然出现了一只手将钱抓了过去。 只见帘风将钱揣进兜里,笑道:“师……师父,我先替你保管。” 半云胖脸一黑:“胆子大了,敢在为师手中夺食,拿过来!” “哦……”帘风嘟着嘴从兜里将钱拿出来又放回桌面。 半云赶紧把钱塞进衣兜,生怕再次被抢了过去,瞪了眼帘风:“没大没小!” “您徒儿还挺有意思,道长,那我先回去了,打扰了。”茅三道笑笑站起身。 既然没有找到什么实用的线索,茅三道觉得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拜别半云跟帘风,他走出院子。 “为师教你的驱邪咒学会了吗?” “还差一点……” “那你还不快练习!” 走到大厅听到半云跟帘风对话茅三道,脚步停顿。 驱邪咒? 驱邪? 想起密室那人行事诡秘,多数以黑雾现身,茅三道对他的身份早就有些怀疑。 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并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人。 此时刚好在上清宝观,倒不如试着请半云出山杀了他。 万一半云道长成功击杀,那以后不就可以不再受威胁了么? 对应的,生活也回归正常。 看了眼时间,离2点还有一个多钟头,他赶紧折返回去:“道长是不是会驱鬼?” 半云正啃着已经坏掉的烧鹅,茅三道贸然的一问,他手倏地一抖,手中的烧鹅险些掉在地上,迟愣的点了下头。 “正好。”茅三道坐回板凳,“我这边还有个事顺便请道长帮个忙。” 半云道长擦了擦嘴:“什么事?” 茅三道开始讲述最近围绕自己发生的所有诡事。 当然,也包括了爷爷的死因。 小半个钟头,茅三道才将龙去脉交代清楚。 半云听完微微皱眉,想是也不清楚茅三道口中所称的这“人”到底是什么。 “施主,你直接一把火给烧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一旁的帘风突然说道。 “不行!”帘风刚说完,茅三道决然拒绝,“首先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一直都待在密室,最重要的是附近都住有居民,如果贸然放火万一火势太凶控制不住,很有可能连累到其他人,这个方法肯定不行!” 不曾想,帘风直接反驳道:“就算火势太大,民居看见了难道不会跑吗?如果没来得及跑,那也只能说明活该命丧火海!” 此话一出,且不说茅三道,就连半云也是为之一震。 砰! “住口!”半云一掌拍在桌面,震得桌子差点坍塌,他脸色铁青,“古人有云,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 为师平日怎么教导你的?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於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半云气的胸口跌宕起伏,面部肌肉抽搐,五官几近扭曲。 他没有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的徒儿竟如同杀人恶魔一般说出这般恶语。 茅三道也是一怔。 他也没有想到,长相稚嫩,看似人畜无害的帘风小道会那么不惜人命,甚至视之为草芥。 第三十五章:请道长出山 “师父,我…我错了。”被好一顿训斥,帘风双膝着地,脸色苍白。 “帘风小道长也是无心,道长您就别生气了。” 看着眼前的“残局”,茅三道不得已充当起了和事佬。 “无心?现在是无心,日后就为有意了!”半云尽力平息情绪,看着帘风道,“起来吧,再有下次,师徒情绝,自行下山!”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帘风重重磕了一记响头,惊颤的站在一边,委屈的神色看着师父跟茅三道,不再敢乱说话了。 场面恢复短暂平静,茅三道接着道:“我想替我爷爷报仇,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斗不过他的,所以我想请道长出山,帮我除掉他。” “这……”半云捋了捋八字胡,神色为难。 他倒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是苦于许久未出山门,现在突然有人请他出山,他感觉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最重要的一点,求人办事难道就没一点表示? 通过半云犹豫的姿态以及根据半云先才看到金钱时透露出的“贪婪”,茅三道大概率已经猜出,光嘴皮子说说肯定不行,意思也得跟着到位。 于是,他即刻补充道:“道长放心,如果您愿意出山,我明天就奉上一大笔酬劳。” 半云仔细端详了下茅三道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茅三道极为郑重的表情,觉得不像是骗人,他拿起壶一饮而尽,重重扣在桌子上: “一言为定!” “好,不过……” 虽说达成初步共识,可茅三道仍有点怀疑,半云的实力几何,他并不知,如果给了钱万一他杀不了怎么办? 没杀的了再被密室那人知道是自己指使的,那这个篓子可就捅大了。 到头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半云似乎看透了茅三道心里所虑,他看着帘风说道:“徒儿,取几张草纸。” “好,师父。”帘风不敢耽误,赶紧跑向侧屋拿来三张草纸交到他手上。 半云将草纸一张张摊开平放在桌面,伸出右手食指在上面划动。 似乎在画什么图案。 少时,半云将三张草纸合在一起轻轻一抖,三张人形纸人散落在桌子上。 “施主,你看好了。”半云说了一声,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 一声令下,桌上纸人竟然同时整齐的立起身子。 茅三道赶紧起身,使劲揉揉眼睛,人,还能控制没有任何意识的纸人? 半云手指地面:“跳!” 纸人身子微微下蹲,继而,一个个从桌上直接跳到地上稳稳立住。 “鞠躬!” 三个纸人弯下身子,有模有样朝着茅三道深深鞠了一躬。 茅三道哑口无言,眼前的一切他觉得恍如梦境。 他在想,如果把今天的亲眼所见叙述给焦球儿听,他一定认为自己突然傻了或者精神变得不正常。 “这…这也太神奇了!”茅三道不可思议地盯着纸人。 半云见摆弄的火候差不多了,嘴里再次念了一通,纸人的身子骤然冒起黑烟,接着火苗从它们脚部开始燃烧。 不多会,化为一缕灰尘被风吹散。 “枣阁宗掌门,如果没有两手怎么能成掌门?”半云得意的摸了摸胡须。 茅三道肃然起敬:“明天这个时间,我带上钱再来找道长。” 倏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今天请道长出山这事还请道长替我保密,尤其是不能让密室那人知道。” 茅三道认为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半云不是密室那人对手,至少密室那人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怎么,不相信贫道的实力?”半云笑了笑。 “道长的实力毋庸置疑,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茅三道不好说出自己的担心,故此,只能打起马虎眼。 半云起身抱拳行一礼:“施主放心!” 茅三道也照样学样双手抱在一起:“那明天见。” 半云操控纸人,茅三道已经深信半云的实力应是不俗,此时,他的顾虑已经散去一多半,直接走出院子。 茅三道走后,半云抱着烧鹅大啃一口,嚼了几下旋即吐在地上,凑到鼻子处闻了闻:“越来越臭了!” 帘风战战兢兢地回道:“师父,对……对不起,下次我肯定不在徐源记买了。” “为师知道你辛苦,对你严厉其实也是为你好。”半云看着帘风,眼中多了一丝疼惜。 “这些我都知道。”帘风擦着桌子,问道,“师父,施主这个忙,你真要帮吗?” 半云迷惘扫着观内四周,宛如自言自语:“我们这个宗门到我这代怎么成这般了,连道观都没钱修,可悲,真是可悲……” “师父,莫担心。”帘风将抹布扔在桌上,“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咕隆隆……! “等等,不行了不行了!”半云眉头一拧,用力捂住肚子,极速冲进那间小房子。 嘭!嘭嘭…!噗……! 炮火连天,震得道观后,树上的鸟迅速振翅飞走。 茅三道本来计划着先回趟家看看毛球儿,然后准备给它投喂一些吃食。 这么久了,都没有管过它。 可等回到市区,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家已是来不及,他就随便找了个商店买了一桶泡面跟十几根火腿肠前往书屋。 火腿肠吃不了那么多,大多数还是给毛球儿买的。 用来抚慰它受伤的心灵…… 烧了壶开水。 撕开火腿肠放在面桶内,倒上开水。 简单应付了一顿晚餐。 吃完泡面后,茅三道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最近白天都有事,都没有好好休息,若不是在书屋还能趴着睡会,茅三道笃定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垮掉。 子夜。 几乎相同时间,客人来访。 茅三道熟练的登记好客人信息,这次客人要金钱,跟倭不懂一样,为了虚荣心。 茅三道将客人带到密室。 很快,便完成了所有流程。 自己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而跟半云承诺的酬劳,茅三道早已计划好。 目送客人离开后,他将魂瓶放在规定位置,问道: “那个……你之前跟我说,只要我答应做书屋主人,我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我现在很需要钱,能给我吗?” “可以,隐秘的角落,你凌晨回家后就能看到。” “不对呀……”茅三道斜着眼,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问我需要多少钱?” “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好。”茅三道狡黠一笑,“那……感谢了。” 走出密室,茅三道觉得此刻心情很是舒畅。 用仇人的钱来对付仇人,并且仇人还不知情,这种感觉……真是极好的! 第三十六章:是条好狗 “嘤嘤……!嘤嘤……!” 到家,茅三道还没来得及开门,毛球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 它不停摆动尾巴,因身高悬殊太大,它只能蹭着茅三道的脚裸,抬头委屈的望着茅三道。 茅三道这两天忙,忽略了它。 “不好意思啊,这两天没有顾上你,嘿嘿。”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毛球儿的头,“一定饿坏了吧?跟我来吧。” 开门,进屋。 茅三道从厨房找来一个瓷碗,还有一个盛菜的铁盆。 瓷碗接些清水,顺便撕开几根昨天买的火腿肠,掰成小截放在铁盆。 铛铛! “毛球儿,过来吃饭。” 茅三道敲敲铁盆,朝着毛球儿招了招手。 “汪!” 毛球儿叫了一声,一头扎进铁盆。 趁这个时间,茅三道检查了下毛球儿的腿,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 “恢复的不错。” 茅三道站起身,他现在要去找密室那人承诺的金钱。 茅三道不知道钱放在哪儿,至少客厅跟厨房没有。 因为他是从厨房出来的,现在就位于客厅。 会放在哪儿? 茅三道想起密室那人说,放在隐秘的角落。 而家里最隐秘的地方无非就是卧室。 对,一定就在卧室。 茅三道推开卧室的门,然,除了一张床跟上面铺着凌乱的被褥外,没看到其他不相干的东西存在。 他又在衣柜里翻了翻,也没有。 难道在爷爷卧室? 茅三道又走进爷爷卧室,除了那张表情严肃、似乎正在盯着自己的爷爷相片外,也无其他。 骗子! 狗日的,你就是个骗子! 茅三道有些失望,家里没有看到钱,他怀疑密室那人欺骗了他。 “汪汪!” 毛球儿将铁盆舔的一干二净,若不是铁盆为金属,或许毛球儿连盆都会啃食掉。 “汪!汪汪!” 毛球儿冲着茅三道叫了几声,跑过来咬住他的裤腿往一方拉扯。 “别闹,我没空陪你玩。” 茅三道踢开它。 这条裤子可是刚买不久,花了不少钱。 “汪!汪!” 被甩开的毛球儿再次咬住茅三道的裤腿,更用力往一边拉扯。 毛球儿有些反常,茅三道仔细观察,发现它并不像是在玩耍。 更像是在拉他去屋外的某个地方。 不明所以,茅三道顺着毛球儿拉扯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主人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毛球儿松开嘴,在前面引路。 走出屋外,茅三道发现毛球儿去的是西南角的厕所方向。 在农村,厕所很少设在屋内,基本都在屋外的西南角。 按照当地风水以及当地房屋格局来说,西南为“五鬼之地”,在八卦中煞位,只有污秽才能镇住煞位。 而厕所集阴气、臭气、沼气为一体,五鬼都要躲避,所以可达到“去祸增福”的效果。 再者就是,在我国一般夏天常刮东南季风,冬天吹西北季风,将厕所设在西南方角,能保证臭味吹不到家里去。 因此,农村的厕所都在西南方向。 他停下脚步:“我不去厕所,还没有来感觉。” “汪汪!” 主人停下脚步,毛球儿再次跑过来咬住他。 茅三道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房子,挠挠头:“你想上厕所,因为厕所门关着,所以想让我帮你开门?” “汪!” 人与动物之间的交流总归会有些费劲,恍惚间,茅三道好像明白了毛球儿想要表达的意图。 而毛球儿刚刚“汪”的一声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 “靠!没想到你一条土狗还挺有素质,拉屎还要专门找个厕所……” “汪!” 茅三道笑了笑,赶紧走过去将关着的厕所门打开。 随之,回头看着毛球儿。 此时,毛球儿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门开了,去呗!”茅三道用脚碰了碰毛球儿身体。 “汪!” 毛球儿走到厕所门口来回跺脚,并朝着里面叫了一声。 “啥意思?” 茅三道眉头一皱,根本看不懂毛球儿想干什么。 主人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毛球儿再次跺一跺脚,走过来扯着茅三道鞋带往厕所里拉。 “你…让我进去?” 茅三道指着自己鼻子疑惑问道。 “汪汪!” 毛球儿点了下头。 “你……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茅三道惊怔! 他清楚的记得,从抱回这只中华田园犬到现在,自己根本没有驯化过它。 它,怎么知道点头? 见茅三道还在发愣,毛球儿急得直接原地打转。 仿佛在说:你个憨逼主人,倒是进去啊! 不知道毛球儿想干什么,茅三道一脸疑问的走进厕所。 进去后,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袋子。 打开,茅三道看到很多钱! 茅三道这才明白,毛球儿想方设法拉自己过来,原来是想让自己拿走厕所里面的东西。 他提着袋子走出厕所,摸了摸毛球儿脑袋:“不错不错,是条好狗,一会多奖励你几根火腿肠。” “汪汪!” 毛球儿舔舔茅三道的手以示回应。 “什么味儿?这么臭?” 茅三道耸耸鼻,低头凑近袋子闻了闻,上面正散发着“夜香”特有的气味。 猛然间,他盯向毛球儿:“畜生,厕所位置你都知道,该不会在里面吃屎了吧?!” 茅三道蹲下身子用棍子拨开毛球儿的嘴,并没有发现“恶心物种”的痕迹。 他这才放下心,抬头看着井元路方向,嫌弃道:“什么玩意?你管这叫隐秘的角落?” 茅三道用一根手指头勾着袋子,最大限度减小手与袋子的接触面积。 走向屋内,他赶紧从家里找来一个新的包,稍微散下气味后将钱放进新的包里。 随即,将包跨在身上就准备出门。 “呜……呜……” 毛球儿赶紧走过来死死咬住他的裤子,眼中似乎渗着泪水。 它肯定以为,茅三道将要抛弃它。 茅三道明白它的意思,蹲下身子小声安慰道: “别怕,我只是出去办点事,并不是不要你。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里好好守着,千万别到处乱跑。” “汪!” 毛球儿仿佛已经听懂,它摇摇尾巴,松开茅三道裤子,慢慢走到纸箱窝里趴下身子。 茅三道看了下铁盆,里面连渣子都没有了。 他将剩下的火腿肠全部撕开放进铁盆,顺便又添了些清水,看着毛球儿说道: “这些应该够你吃的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狗粮,让你也体验下城里面高质量的生活。” 谁知,毛球儿一扭头,直接将头埋在后腿肚子处睡去了,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呵呵,你还有脾气。”茅三道拍了拍手,轻轻走出屋子,将门合上。 “呜……” 待茅三道走后,毛球儿慢慢抬头看着门口,眼中充满不舍。 昨天那辆车实在太破了,整辆车似乎除了喇叭不响,其他都响。 并且,减震效果极其不佳,过一个路坑,茅三道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被震掉。 没办法,高品质的生活往往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有了钱,茅三道放肆了很多,他直接包了一辆好车直奔北子岭。 第三十七章:美女上门 好车不仅舒服,速度也快,这次到达北子岭比昨天足足快了半个钟头。 到达北子岭,茅三道已没有多余闲心去欣赏这里的“美景”。 他提着包直接山顶道观。 他只想快些把钱给到半云,然后请半云下山干掉密室这人。 他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达道观后,半云跟帘风正坐在院子板凳上,似在闭目养神。 茅三道直接将钱放在院子的桌子上:“这些钱是给道长您的,烦请道长今晚就下山。” 看着桌上的包裹,半云连忙睁开眼睛。 待打开后,他很吃惊。 这么多钱,在他的印象里,大概是15年前才能见到的情景吧? 那时候师父淡藤真人健在,枣阁宗在他的带领下日渐繁盛,前来求助的施主络绎不绝。 后来师父羽化后,宗门交到他手上,不知为何呈断崖式落后。 直至今日,变成了这般寒酸样。 到此时,他都没有想明白这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先不说有施主前来求助,就连出山都不曾出过几回。 多年来,观里的存余,也都被用来解了嘴馋,几乎见底。 表面看来云淡风轻,只需吃饱喝足即可,可内心的那份不甘又有谁能够体会? 他深知自己已无能为力,只得将毕生所学之道传于帘风,希望他日后能令枣阁宗起死回生。 不曾想,今天遇到一位施主出手会如此阔绰。 这下,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记忆。 摸着包裹里的钱,他内心苦涩难当。 他将头埋进包裹,用力闻了闻金钱独有的气味,眼底涩意渐浓。 这么多年,这道观,总算可以修缮了。 “道长,您这是怎么了?” 见半云一定盯着包裹,眼神中泛着泪花,茅三道有些疑惑。 “没事没事。”半云偷偷抹了下眼角,看着帘风说道,“徒儿,把钱收好,一定要看好。” 随即看着茅三道说道:“施主如此信任贫道,贫道一定竭尽所能为施主除害。” “这不光是为我除害,也是为民除害。”茅三道连忙纠正了一下。 “哦对,是贫道肤浅了,呵呵。”半云慢慢起身,“施主稍等,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同你一起下山。” “先不着急。”茅三道赶紧起身拉住了半云,“为了不让密室那人起疑心,我有一个计划想跟道长说说。” “哦?”半云坐了下来,问道,“施主请说。” 茅三道清了清嗓子,将昨晚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半云听后微微点头,竖起大拇指:“施主明智,还是施主考虑的周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一来,这胜算就更大了几分。” “在其位,思其法。我也是想保证万无一失。”茅三道笑了笑。 “施主过谦了,那行,施主先请回,贫道与徒儿晚上必到。”半云抱拳行礼。 ………… 茅三道时不时看向门外。 过了今晚,一切将会太平。 他并不担心半云会拿钱不办事。 他认为,相信与怀疑不应该产生交集;既然选择相信,那就不该存在怀疑。 再者,这钱也不是自己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可心疼。 可此时已至深夜,茅三道并没有看到半云的半丝身影。 莫不是迷路了? 书屋的位置不属于闹市,相对于来说比较偏僻,一时半会找不准位置也属于正常。 茅三道走出门外,瞅了几眼两头巷子,再次确定,半云没来。 他回到店内,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籍,内心多少有些心急。 嗵!嗵!嗵! 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 茅三道一喜,佯装镇定,合上书籍。 不时,可当他看到门口的来人时,不由得一愣。 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位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子。 那女子戴着黑色口罩,身着一件白色羊绒大衣,一双深红高跟鞋将女子高挑完美的身姿衬托到了极致。 通过女子透露出的白皙水嫩肌肤,茅三道大胆臆测,这肯定是位大美人。 来书屋已经好几天,客人是女人,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你好……” 茅三道赶紧起身。 “你…你好。” 娇音萦萦,蚀骨销魂,女子的声音,茅三道全身不由得一阵酥麻。 而茅三道帅气的脸,尤其是他一直盯着女子,使得女子也娇羞地低下头。 “请…请坐。” 茅三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女子身后。 女子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问道:“我想问下,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用灵魂做交易?” “没错。”茅三道将旁边《造访册》拿了过来,“稍等,我先登记下。” 翻开册子。 拧开笔帽。 “美女叫什么名字?” “章淑燕,文章的章,淑女的淑,燕子的燕。” “行,章…淑…燕…这名字蛮好听的。”刚登记好名字,茅三道顿时抬起头瞪大眼睛,“你叫章淑燕?” “嗯,有……有什么问题吗?”女子眉头一蹙。 “没问题。”茅三道笑道,“只是跟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很像,呵呵。” “哦,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这个也不奇怪。”女子回道。 “是啊,同名同姓的很多。” 茅三道想起了同村的章淑燕,没来由的冒鸡皮疙瘩。 甭说其他条件了,单论身材,便无可比性。 “年龄多大?” 茅三道接着问道。 “26。” “美女,你需要换什么?” “我想换美貌。” “美貌?”茅三道抬头好奇的看着女子,“你是给别人换美貌还是?” “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茅三道咂舌,女子除了戴着口罩,可通过整体外观来看,她最不缺的应该就是美貌了。 现在要换取美貌,茅三道一下子有点懵了。 “你?”茅三道盯着女子,“你看起来已经很美了。” 谁知,女子摇了摇头,眉头蹙的更厉害,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看。” “呵呵,你自谦了。”茅三道转动手中的笔笑道。 “我没有自谦,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表面。”女子眼神中噙着泪水,摸了摸口罩边的脸。 恍惚间,茅三道似乎明白了女子的意思,他停下手中转动的笔:“你的意思是你的……” “嗯。”女子迟疑了下,抬手慢慢取下黑色的口罩。 当茅三道看到女子的脸后,手忽然一抖,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极品美女 女子两片唇白的毫无血色,似乎已经无法正常闭合。 整个下巴皮肤色为淡红,部分组织已呈现白色。 并且,看起来凹凸不平,隐约可见火痕。 整张脸,有种无法言喻地怪异。 这很明显是烧伤后留下的后遗症,并且,基本可以判定为深二度烧伤。 看到茅三道的惊诧,女子赶紧重新戴上口罩,泪下衣襟:“五年前,一场大火把我变成了这样……” 茅三道微叹一声,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眼前的这位女子。 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无疑是重要的,甚至有的人看的比自己身家性命还重几分。 本来一张几近完美的脸,而到如今却被一场大火生生摧毁,常年只能以口罩遮蔽。 可想而知,这份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不经意间,茅三道产生了怜悯。 女子此刻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且不说对面这位女子,就算换做其他人,但凡有一丝可以恢复容貌的可能性,他不认为有人会选择放弃。 哪怕,为了容貌而缩短寿命,也可能会在所不惜。 “那……你跟我来吧。”茅三道捡起地上的笔,起身拿上魂瓶。 吱呀…… 茅三道打开通道门,慢慢走了进去。 他觉得女子脸上的伤疤以及内心的创伤唯有带她去密室才能抚平。 女子拭掉眼泪,跟在茅三道身后,慢慢走下通道。 “我的脸确定能恢复吗?”女子在茅三道身后问道。 茅三道猛然顿足,这个问题犹如晴天霹雳。 能……恢复吗? 这个问题,让茅三道内心陡然咯噔一下。 从任职到现在,所有客人被摄取灵魂后,会不会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去关注过。 对啊,被摄取魂魄后,客人的要求都满足了吗? 他越来越觉得不安,《造访册》上面只是登记了客人的姓名跟年龄等常规信息,而客人的住处并未登记。 这些,会不会意味着密室这人在故意隐瞒什么? 看着通道尽头的铁门,茅三道不知道该继续前行问个清楚,还是该劝诫女子回去。 劝回女子,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若因为这事又彻底激怒密室这人,焦球儿跟章淑燕的性命可能也会受到威胁。 贸然去问,按照密室这人习性,也肯定不会说出来。说不准还是会连累到焦球儿跟章淑燕。 进退两难,茅三道觉得无论选择哪种,都是一种操蛋的局面。 “有……有什么问题吗?”见茅三道停滞不前,女子内心开始担心。 “应该……可以吧。”这个问题,茅三道回答的毫无底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试试才会知道结果。”为了容貌,女子似乎已经豁出去了。 茅三道深吸一口气后又重重吐出:“那继续跟我来吧。” 咯噔噔……! 嘭……! 拉开铁门。 他径直走了进去。 “这里好冷。”女子穿的略显单薄,不由得双手环抱胳膊。 茅三道摆好蜡烛,回道:“因为这里……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女子眉头一蹙。 她不清楚茅三道为什么会这样回答,这里就一密室,从台阶下来深度不超过10米,哪来深不可测一说? “好了,站到三支蜡烛中间,动作小点,蜡烛不能熄灭。”茅三道没有多余的闲心去跟女子解释深不可测的真正含义,他只想快些摄取完女子魂魄。 因为一会,他还有比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子犹豫了下,轻轻拎上垂落膝部的大衣边角,小心走了进去。 “请闭眼。” 待女子合上双眼后,茅三道抬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如果,我说如果,我恢复了容貌,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女子闭着眼问道。 突来的一问,茅三道一下子抽回手,内心失措:“这……” “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茅三道英俊的脸庞。 “切记,屋主不可与客人产生情愫,否则会害了你自己!” 茅三道耳边传来密室这人的声音。 他嘴角扬一抹弧度,看着女子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子有些尴尬,同样也有些失望:“既然这样,那你开始吧。” 说完再次闭上双眸。 茅三道再次将手放在女子头顶,随即也闭上了双眼。几分钟后,茅三道摄取完女子的魂魄,将魂魄放进了魂瓶,把地上的蜡烛收拾好。 “闪开一点。” 密室那人突然冒出几个字。 茅三道不明所以,赶紧闪到一边。 少刻,女子口罩由黑变的暗红,从内而外散出阵阵白色烟气。 并且还能清晰听到“嗤…嗤…嗤”声,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上面。 “你在干什么!”茅三道瞪着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女子脸颊,心里很是担忧。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不到一分钟,口罩自动脱落,女子的面容全然展现在茅三道眼前。 此时,女子脸上的疤痕已全然消失不见;此刻的她,肤如凝脂,宛如仙女降落凡间,倾世美颜不含一点瑕疵。 茅三道抑制不住的张大嘴巴,脸上尽是倾慕之色。 “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想起刚才女子的追求,茅三道心有不甘。 “总之,是为你好。” 茅三道撇撇嘴,一声感慨:“唉……亏了。” 不多会,女子睁开了眼睛。 “要不留个联系方……” 茅三道话还没有说完,女子面无表情,转身走向通道。 直到女子上了通道,茅三道才将最后的“式呗”给吐了出来。 他耸耸肩,埋怨道:“你这定的都是什么狗屁规矩!” “红颜祸水,如果你现在把持不住,迟早会让你后悔。” 茅三道翻了个白眼:“说到底,你就是担心我谈女朋友,耽误书屋的生意呗。” “你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斗嘴。”茅三道抬腿走向门口。 折腾了这么久,茅三道也不知道半云有没有到书屋。 “等等,现在可没时间跟我斗嘴?难道你还有其他事?” 茅三道陡然一惊。 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没……没其他事。”茅三道佯装镇定,“上夜班,困,我要上去睡觉。” 说完赶紧逃出密室。 彭! 关门。 可等他到书屋后,却并没有看到半云跟帘风的身影。 他心存怀疑走向店门口,只见巷子尽头半云跟帘风正朝着书屋缓缓走来。 第三十九章:战(上) 茅三道松下一口气,快速回到收银台。 随后,翻开《造访册》装作一副极为认真的状态:“一个客户,两个客户……三个……这几天生意还不错……” 自语间,半云跟帘风出现在了门口。 “施……” “嘘!” 茅三道连忙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个静声的动作,随之,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店。 半云跟帘风进店后,茅三道这才注意到半云头戴一顶大号鸭舌帽,头发裹在帽内。 上身一件崭新的蓝色中山服,下身一条黑色西裤。 细看,他衣领处还挂着吊牌,隐约可见字样: 原价¥1990,促销价¥19.9。 帘风则穿着一件灰色夹克外套,通过色泽分辨,应该是穿了多年。 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同样戴着一顶帽。 茅三道清楚,他们这是为了此次行动而特意换的行装,目的是屏蔽道士的身份。 茅三道将手指伸进水杯沾些水,在台面上写上: 千万不要多说其它无关话题,他就在密室,能听得见我们说话,不能让他跑了,待会你们跟我下去。 半云跟帘风点点头。 至于其他的,茅三道在北子岭时已经全部交代过了。 他摆正《造访册》,连笔帽都没有打开,故意提高音贝:“姓名?” 半云愣了下,跟着高声回道:“蒋……蒋全有!” “年龄?” “四十八!” 茅三道跟半云“严密”配合,在密室那人眼皮子底下做出一个生意上门的假象。 茅三道认为,既然做戏,那就要做的足一些。 帘风在一旁看着茅三道跟半云,就如同看着两个傻子在过家家一般。 其实半云也觉得无奈,茅三道怎么要求,他也只能配合。 毕竟,拿钱办事尽力满足广大客户需求是服务行业的最高宗旨。 “你想换什么?”茅三道接着问道。 “我想让自己变瘦变年轻一些。”半云毫不犹豫冒出一句。 “噗!” 听到师父的回答,帘风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茅三道也没想到,半云竟想出这么个答案。 这,该不会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吧? 一般来说,不加任何修饰、也不用思考便能脱口而出的,基本上就是内心最真的想法。 “不……不行吗?”见茅三道表情有些奇怪,半云皱眉试探性问了一句。 茅三道使劲搓搓脸,努力克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笑: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过分了。” 说完,他手指再次沾了点水,在台面写道: 一会看我眼色行事。 啪! 合上《造访册》,茅三道从椅子上起身,顺手打开抽屉拿一个魂瓶:“请跟我来吧。” 为了不用每次都去书架暗格,茅三道特意将魂瓶全部拿了出来放在收银台下的抽屉里。 大战在即,半云神色严肃,紧跟在茅三道身后。 而帘风紧紧被半云护在后面,以便他在危险时能顾得上他。 由此,三人组的“降魔”小分队搭建完成,茅三道在前,半云在中,帘风断后,一同小心翼翼地走下通道。 走到门口,茅三道深吸一口气。 咯噔噔……! 伸手拉开了门。 “进来吧。”茅三道走进密室中从烛台上取下蜡烛。 半云走进密室,他扫了眼屋内四周,脸色微变。 这里的一切,在他眼里,太过于不寻常。 并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间密室真正的主人,实力很强大。 他偷偷冲着帘风使了个眼色,告知徒儿要小心。 帘风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手伸进衣服口袋,死死抓着师父昨晚画好的符。 “站在三支蜡烛中间。”茅三道看着半云点了点头。 半云会意,慢慢走进了三支蜡烛中间。 茅三道抬手放在他的头顶,做出即将摄取魂魄的动作。 突然间,茅三道眨巴了下眼,半云神色骤然变冷,大声说道: “徒儿,关门,取符!” “师父,收到!” 帘风赶紧从衣服口袋取出一堆符交到半云手上。 彭! 旋即,迅速关上铁门。 茅三道猛地后退几步,极为震惊:“你……你们干什么?” 半云脸色一沉:“哼!贫道早就发现这里有问题!” “有点意思!” 密室四周想起了一道声音,如一道声波巨浪压迫着众人。 猛然间,室内温度断崖式下降,宛如寒冬腊月的凛冽刺骨黑色气流从四周朝着密室中心合拢。 渐渐地,茅三道清楚的看到密室中央上空,一缕缕黑流正在极速凝聚,最终呈一个头。 那头正在扩大。 最终,一个占据近乎密室一半的巨大黑色骷髅头悬浮在众人眼前。 那骷髅两只眼窝内,塞着两只猩红的眼球。 不对! 确切的说,更像是两团红色的火,因为那两团红正在燃烧。 半云身体一怔,他没想到,多年后的出山,竟会接到如此棘手的订单。 看着怪物体型以及气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而一旁的帘风已经胆怯。 自跟随师父后,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如“宏观”的场面。 就连习了多年的道术,他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实践过。 此幕,他很恐惧。 茅三道紧贴密室墙壁,之前见的最多也不过于一双手,这么庞大的一颗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头让他一下子全身冒寒气。 他突然想起这几天跟密室这人“抬杠”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后怕。 可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很庆幸,庆幸密室这人并没有跟他“计较”。 如若不然,自己就算跟猫一样有九条命估计也不够自己这样闹腾。 “找死!” 骷髅头裸露出来的牙齿正在上下咬合。 半云手夹黄符,看着帘风嘱咐道:“徒儿,退后!” 旋即,他嘴里快速念道: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 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 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秧! 我吉而彼凶!” 念完,半云大喝一声:“ 去!!!” 快速将手中黄符掷向半空的骷髅头。 多张黄符仿佛长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在距离骷髅头上空咫尺之距时全部散开将整颗头罩在下面。 “就凭几张破符还想灭我?” 骷髅黑头看着地上的半云,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屑。 “那你就试试!” 半云手掐指决,眼神杀气腾腾,与之北子岭时判若两人。 他手指半空黄符: “斗!!!” 咻!咻!咻!…… 顿时,符纸上的朱色符文剥离符纸,相互交织,宛如一张巨大的红色渔网将头颅罩在网内! 第四十章:战(下) “收!!!” 半云快速变换指决,再次喊了一声 红网散发闭眼光芒,逐渐开始收缩。 “就这?” 骷髅头似乎根本没有将这张网放在眼里,只见“他”抖动了一下头,迅速增大,利用头体扩大的方式撑破这层网笼。 嘭! 红网应声四分五裂。 半云被震的连退好几步。 “小心!” 看着场内,茅三道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此时半云后退才敢喊出一声。 而帘风,整个人紧靠墙壁,已经吓得说不出任何话。 半云额头渗出细汗,他顾不得擦拭,眼睛死死盯着半空的骷髅头。 他不经暗惊,没有想到自己连夜画的驱邪符压根不能伤到他半分。 这实力,强到可怕。 骷髅头微仰,嘴巴大启,不时,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正在凝聚巨型火团。 “不好!徒儿,拿捆仙索!” 看到骷髅头口中的火,半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帘风已然六神无主,一时间竟未听到师父的声音。 “徒儿!!!” 半云提高嗓音又叫一声。 帘风身体一震,这才猛地回过神:“师……师父。” “捆仙绳,快!” 半云一边盯着骷髅头,一边伸出一只手等待帘风拿出绳。 帘风掀开外套,从腰间解下一条金色的捆仙绳快速交到半云手中。 “元始天尊下天空,手拿捆仙绳一根, 捆上天天要崩,捆上地地要弓。 捆了水水倒流,捆了神神消散。 捆了人人長生,捆了鬼化为尘。 …………” 半云念完咒语口诀,手中的捆仙绳犹如一条金蛇直射骷髅头。 而就在捆仙绳距离骷髅头不到几公分距离时,那骷髅头倏然低头,从口中喷出无数拳头大小的火团。 火团与捆仙绳交会,捆仙绳的绳体顿时开始燃烧,以外的火团直奔半云。 “师父,你小心!” 帘风嘱咐了一声,可他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似是担忧,但又像带有一丝乐祸。 茅三道此时已经屏住呼吸,他眼睛极力扫着密室四周,在目所能力地范围内寻找一切能够替半云抵挡火团的防御工具。 然,密室太简陋了,除了那张沙发之外,再无其他。 可火团的威力太多于威猛,就连道家所用的捆仙绳都被烧为灰烬。 那么,以沙发作为防御,顶多支撑的时候不过眨眼间。 半云眼神中透露惊恐,他迅速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旋即快速在左手掌画了起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阵!!!” 半云将手掌对准火团,那手掌上用血液画的符文如同一把红色巨型护盾陡然横在半云身前上空,坚韧不催地将他肥胖身体护住。 嘭!嘭嘭!嘭嘭! 火团与半云的符文护盾碰撞,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每一次碰撞,半云的身子几乎都会跟着震动。 “你有阴间火,我有阳世血!” 半云吐出几个字,死死顶着火团的攻击,额头的汗珠如同淋雨般顺着脸颊滑落地上。 看情形,半云支撑的非常吃力。 奈何,那骷髅头的口仿佛是个无底洞,火团不停地从里面射出。 逐渐的,半云全身已经开始发颤。 此时,茅三道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过不了多时,半云就会被火团所吞噬。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自己。 他当时以为只要半云出山,密室这人不死也是重伤,可现在在他看来,事情越发糟糕。 可此刻场内,他根本找不到没有任何机会帮忙。如果贸然上前,说不准倒给半云添了负担。 “你别再打了!” 茅三道看着骷髅头,似乎带着恳求的语气,他只希望,骷髅头能够停手,不去伤害半云就好。 “一个臭道士伪装成素人,竟妄想杀我!” 骷髅头口中的火团戛然而止,似乎已经从了茅三道的劝。 可下一秒,茅三道更为震惊,骷髅头口中正在凝聚一个更大的火球。 并且,那火球已经慢慢接近唇口位置。 半云绝望了,惊恐感莫名的从心底出发,遍布全身。 看来……贫道的大限将至了。 帘风慢慢移动身子,对应位置正是通道。 他清楚,师父若死,那么,下一个将死之人便是自己。 如果此时能逃出去,说不准还能活下来。 “师父,对不起。” 噔! 帘风毅然拉开了门,决然跑了出去。 半云跟茅三道全然关注着骷髅头,谁也没有注意到帘风已经弃下所有人自行逃跑。 “别杀他!我求你别杀他!” 茅三道别无他法,只能双手合十不停朝着骷髅头作揖。 话音刚落,骷髅头口中的巨型火球似乎正在快速缩小,最终不到刚才一半的火球喷了出来。 嘭!!! 护盾瞬间消散。 砰! 半云身子仿佛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随即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噗! 一口鲜血从半云口中喷出,他整个人软绵绵瘫在地上。 “臭道士,今日不杀你,滚吧!” 骷髅头阴冷说了一声,随即便消失在密室里。 “你怎么样?” 茅三道快速上前扶住半云,只见半云脸色惨白,呼吸有些急促。 “死不了。”半云捂着胸口,极力平息伤势,“帘风呢?” “帘风?”茅三道看向密室四周,摇了摇头,“刚才还在的啊!” 半云叹了一声,双手撑着地板:“先不管了,扶贫道出去。” 知徒莫如师,半云已经猜到,自己的徒儿帘风已经跑了。 “好。”茅三道点点头,将半云从地上扶起身艰难地走出通道。 待出了书屋走出巷子后,半云有些支撑不住,坐在地上。 茅三道一脸愧疚:“对不起,要不是我,您也不会受伤。” 半云摇了摇头:“这并不能怪施主,施主也不知道这个灵魁会这么厉害,再说刚才要不是施主求他,贫道早就活不了了。” “密室这人是灵魁?”茅三道不解,“道长不是说灵魁是怨灵与宿主的结合体吗?” 半云微点了下头:“没错,并且他还是灵魁中的强者斗魁,斗魁一般存世最起码需要二十年以上,最为突出的攻击武器便是可集阴间之火,正如刚才凝聚的那团火。 成为斗魁,就可以用另外任何一种形态出现,例如你看到的黑雾等。 不过有些奇怪,他刚才以黑雾出现,贫道怀疑他似乎在特意隐瞒着什么。” 听到这里,茅三道全身一怔。 第四十一章:焦球儿不能死! “隐瞒?这话怎么讲?” “斗魁不用其他形态出现,实力非常强大,就算贫道师父淡藤真人在世也不一定是之对手。 反之,如果用其它形态出现,那实力就大打折扣。 他现在既然用黑雾形式出现,估计有什么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了。” 半云想了想,摇头继续道,“或许是贫道多虑了,可能他压根没把贫道当回事,所以不屑于用真身吧。 对了施主,你万事小心,斗魁摄取魂魄肯定有什么目的,具体原因贫道也不知。 施主现在所求斗魁能听,那就证明他需要你,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施主千万不要激怒于他,否则性命难保。” “谢谢道长提醒。” 茅三道起身看着书屋方向,突然觉得密室这斗魁太可怕了。 还有这密室背后隐藏的一切,就像面对深如漆黑的海,你永远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存在着什么不明物种,让人近乎窒息。 茅三道认为目前除了妥协,似乎也别无选择。 当初天真的以为,假以时日总会找到机会手刃仇人,可刚才通过半云跟斗魁大战一场来看,哪怕斗魁站在自己跟前,或许连他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相反,斗魁若想杀了自己,如同吹口气如此简单。 不过,茅三道始终相信,凡事必有破绽,只要哪天找到斗魁的破绽,他相信一定可以战胜他。 而妥协与忍耐也只是一时。 他认为,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道长所说的,我记下了。”茅三道重重点头,再次蹲下身子,“道长,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修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半云艰难站起身,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根据半云此时的伤势来看,斗魁已经手下留情了。 “奇怪,帘风小道长去哪儿了?”茅三道问道。 “他……走了。”半云叹了一声,语气中尽显无奈。 “走了?”茅三道眉头一皱,“道长的意思是他先逃跑了?他怎么能……” 半云微微抬手,打断了茅三道:“这不能怪他,自从贫道收他为徒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怯场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再怎么说,道长也是他师父,他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啊!”茅三道有些心疼半云,更替他觉得不值。 “施主错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生死攸关之际,该怎么做、如何去做,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权。 哪怕最后这个选择为世人所不容,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去加以指责。” 既然半云这个师父都不再追究,茅三道也不好再说下去。 半云其实说的也没错,帘风该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帘风做的很可耻罢了。 “施主,你快回去,免得斗魁起疑心,贫道先回北子岭,以后有机会再来杀他。” 半云推了推茅三道,他由衷的不想茅三道出事。 虽然他们只是接触了短短几天,可毕竟年长一轮,阅人也是无数,半云内心已经充分相信茅三道是个好人。 故此,也不希望茅三道受到伤害。 茅三道本准备离开,可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半云,又返了回去:“我还是送道长先回北子岭吧,我有点不放心。” 半云推开茅三道:“贫道真的没事,施主万不可大意,小心为妙。 对了,贫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斗魁有跟施主说过选择你做书屋主人的原因是什么吗?” 半云问到的这个问题茅三道也想了很久,至此也没有想明白,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过。” 半云看着茅三道,神色极为严肃:“斗魁既然选择施主做书屋主人,那就说明施主身上肯定有某些过人之处。 贫道猜测,施主这过人之处很有可能就是战胜斗魁的有力武器,施主日后可留意一下。” “嗯,我一定留意,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清楚,斗魁做事非常谨慎。”茅三道苦恼的说道。 “贫道在北子岭时跟施主说过,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有些事情不去刻意的时候,真相自然就出现了。” 半云说完,抱拳行了个礼:“贫道先走了,施主小心。” 茅三道点了点头。 寒风拂过树枝,那几片枯叶落在半云离去的街头,在路灯的映衬下,一同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看着步履蹒跚远去的半云凄然背影,茅三道犹如被鱼刺卡喉。 这背影太过于孤寂,就像一个悲凉的孤独老人正独自走完往后那丁点的余生。 “道长,您今天说的,三道都记下了……”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半云道长,茅三道深深回了个礼。 他心里压抑的难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 密室,一切都归于平静,斗魁已经匿于密室四处。 “臭道士走了?” “嗯,已经走了。”茅三道默默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对了,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轰隆隆…… 话音刚落,茅三道感觉整个密室都在抖动。 他快速放下手中活计,眼睛扫着密室四周。 接着,密室中央再次凝聚成一颗骷髅黑头,那一双燃烧的眼睛正盯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茅三道紧靠墙壁,睁大眼睛盯着骷髅头。 “戏演的不错!” “什么戏……戏演的不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茅三道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心脏急剧加速,他猜测,所有的一切斗魁已经全部知道了。 骷髅黑头移动到茅三道跟前一米之处停止下来: “每天有几个客人上门,我比你清楚;你在书屋里的一举一动我也清楚。你以为你做出不知情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没有立刻出现,是想知道你们这场戏演到什么时候,可惜了,你们演技太差! 茅三道,要不是书屋需要你,就凭你三言两语,你觉得臭道士能活着离开?” 茅三道全身已在颤抖,甚至他感觉牙齿都在发颤,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你杀我爷爷这事不能算!有……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 骷髅头返回密室中央,冷笑了一声:“也对,我杀了你爷爷,你确实应该报仇。 现在杀你还不到时候,不过我早就警告过你,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杀了你朋友。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你就给焦迈奇收尸吧!” 骷髅头说完,空中分解、消失。 茅三道一下子愣住了。 焦球儿不能死…… 焦球儿千万不能死…… 盯着上空已经消失的斗魁,茅三道在心里反复重复这句话。 焦球儿如果死了,自己便再无亲人…… 所以,他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他两腿“吃力”的缓缓向前弯曲。 扑通! 双膝着地。 身体与地面产生接触的声音,他感觉分外刺耳。 当友情过渡到亲情的层面时,一切有价将不再有价。 即便男儿膝下有黄金,也在所不惜。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杀我朋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杀我朋友!” 可密室很静谧,他没听到斗魁任何回应。 第四十二章:皮卡司机 “求求你!别伤害他!” 斗魁许久没有回应,茅三道越是焦急。 看这情形,斗魁很有可能去找焦球儿了。 茅三道赶紧站起身,冲出通道。 焦球儿坚决不能被伤害! 他不敢耽误,极速跑到街上,他想拦下一辆车赶在斗魁之前到达焦球儿家。 可午夜的路上,只有寥寥无几地车辆驶过,车速极快,似乎都在赶着时间。 茅三道站在路边不停朝着过往车辆招手,然而,并没有一辆车留意到他,都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不行! 再晚下去肯定不行! 茅三道急得原地跺脚。 这时,远方一辆皮卡快速行驶而来,这一刻,茅三道似乎已经忘记所有。 他不顾一切冲向马路中间,用力伸开双手。 嘀……!!! 呲……!!! 汽车急促喇叭声与紧急刹车声打破了并不“喧闹”的黑夜。 车子在离茅三道身前几公分距离时刹了下来。 “你他娘的想死是不是!”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司机被吓得脸色苍白,从车窗内伸出头冲着茅三道破口大骂。 刚才若不是紧急踩下刹车,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果真的出了事故,司机知道,他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真对不起!”茅三道双手合十,不住的朝着司机作揖,嘴里不停道歉。 看茅三道一脸焦急,司机知道他肯定遇到了什么急事。 “你不要命了?啥事这么急?”司机打开双闪,将车子靠边,以免影响其他车辆通行。 “大哥,求你带我去趟雅鹭名苑,我有很急很急的事要处理!”茅三道边说边拉着司机往车上赶。 司机不知道对面的这位男子到底遇见了什么事,但看茅三道的样子,他知道,这个事一定很重要。 不然,他也不可能大半夜冒着生命危险跳出来拦车。 他决定帮这个忙,虽说茅三道刚才的做法让他尤为生气,可当一个人真正遇到了事,谁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坐视不理。 他相信多数人都会跟他一样施以援手。 毕竟,助人为乐是这个社会遵从的优良传统美德。 司机拉开车门:“上车!” 茅三道连忙感谢,快速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麻烦大哥快点,这个事如果耽误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茅三道上车后连忙交代了一句。 听茅三道如此一说,司机陡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兄弟,你放心吧!”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一个猛冲向前驶去。 ………… “呼!终于完了……” 办公室内,焦球儿伸一伸懒腰来缓解一天的疲劳以及全身的酸痛。 忙了这么久,手上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习惯性伸进裤兜掏了掏,这才发现已经戒烟了。 抿一口冷却的茶水算是慰藉了下繁忙过后的自己。 “呸……!” 早已失去茶味的茶叶被抿进嘴里,焦球儿嫌弃的随口吐了出来。 他苦涩的笑了笑。 唉……又是加班到这么晚。 可眼睛扫过办公桌上的照片时,心中一暖,一天的疲劳在这一刻他感觉彻底消失。 这张照片是前几天在公司附近的照相馆拍的。 照片中一男一女,将面积本就不“富裕”的相片挤的满满当当,不留多余空隙。 照片中的女子身材魁梧,微扭向男子一方。 脸上,那犹如两根香肠的嘴微微一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子。 那男的,焦球儿不觉得自己不认识,相反还极为熟悉。 能与女子达到如此高度般配的,他不认为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能够胜任。 猛然间,强烈的思念之情从焦球儿心底油然而生。 应该……三天没见了吧? 想到远在百里之外的某个人对自己的深深挂念,他感觉自己……好幸福。 或许,在外人眼里,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可焦球儿认为,余生共度不需要多么宏观的理由。 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以及合适的人,那就是合适。 看了下时间,已至凌晨1点多,他揉了揉僵硬疲惫的脸。 收拾好桌面,拿上车钥匙。 起身时,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痛苦。 他一只脚先迈出一步,另一只脚再跟上。 熄灯。 锁门。 看似有些艰难地走出公司。 按下车钥匙,停在公司门前不远处停车场的蓝色汽车大灯闪烁两下。 拉门。 焦球儿将公文包扔进副驾驶座椅上,右腿先踏进驾驶室,待身子坐正,双手用力将另一条腿也扶了进去。 关门,启动车子。 缓缓驶出停车场。 ………… 司机直接绕向小路,因为小路几乎没有什么红绿灯。 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故此,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雅鹭名苑。 “到了。”司机将车子停在雅鹭名苑门口。 “感谢师傅。”茅三道从衣兜里胡乱掏出一些钱丢给司机,快速推开车门。 茅三道的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迈出去,司机拉住了他,苦口善劝起来: “兄弟,你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哄哄她,只要你态度诚恳,我相信她会回心转意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跪下来求求她。 男人嘛,在女朋友面前,面子不值几个钱,所以该抛开还得抛开。 对于女人来讲,哄哄就好了。当年,我老婆闹着要跟我离婚时,我就是这样做的。”说完,司机拍拍胸脯,“你看,兄弟我这不是过的好好的嘛。” 茅三道听的一愣一愣,唠了半天,敢情这司机是误会了,以为茅三道过来是求女朋友复合的。 “大哥,你可能是……唉算了!”茅三道本想解释下,可他太担心焦球儿了,索性也懒得去解释了,随意附和道,“谢谢大哥,我知道了。” 可他一只脚刚迈出去,司机师傅再次拉住了他:“兄弟,记住哥说的,好好哄。对了,如果哄还不行,哥再教你一个方法……”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我这事真急,改天,改天我再请教!”茅三道赶紧打断司机的话,掰开他的手,快速下了车奔向小区。 茅三道感觉自己快急死,没想到司机还在这儿慢条斯理传授关于“男女朋友或夫妻矛盾之后如何复合”的经验。 “不行就强亲她,或者把她抱到床上那个,这事肯定就成了!” 生怕茅三道错过机会似的,司机师傅从车里探出脑袋连忙补充了一句。 茅三道也没听清司机师傅最后说的是啥,他直接跨过道闸杆进入了小区。 小区的保安估计是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的死沉,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入了小区。 焦球儿的公司茅三道不经常去,可他住的地方,茅三道常来。 所以,他对焦球儿住的单元楼特别熟悉。 不到两分钟,他就跑到了焦球儿的单元楼下。 第四十三章:砸门 咚咚咚咚……! 茅三道没有犹豫,快速爬上焦球儿家的楼梯。 302室,焦球儿住的房间号。 站在焦球儿的家门口,茅三道的心急剧加速。 他在路上几乎在与时间赛跑,可他粗略算了下,从书屋出发到这里,还是过去了40来分钟。 而斗魁速度肯定比他快。 他不知道,焦球儿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如果斗魁先他一步,那此刻,焦球儿已经出事了! 茅三道嗓子眼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给堵住,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极为不畅。 抬起颤抖的手。 砰!砰砰! “球……球儿?” 茅三道脸几乎贴在门上,他认为这样能减小门的隔音强度。 对应的,焦球儿在卧室便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焦球儿!” 砰砰砰! 茅三道加重了拍门的力度。 此时的他,担心程度加大了好几分。 “焦球儿,你说话!” 茅三道尽可能将耳朵紧贴在门上,他急切想听到焦球儿从卧室传来的动静。 哪怕,能听到他的鼾声也好。 可除了鱼缸里的金鱼游动跳水的声音,就是听不到焦球儿的动静。 茅三道瞪大了眼睛,他不愿意相信焦球儿已经出事! 砰砰砰砰! 砰砰砰! 咣!咣咣! “焦迈奇,你说话!” 茅三道使劲拍打着门,不仅如此,一只脚也跟着用力踹着门。 可任由他怎么敲门、踹门、叫喊,焦球儿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对面301的住户在十天前就已经搬走了,所以他并不担心声音过大。 或者说,人命关天,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茅三道感觉自己的心即将要从嗓子口跳出来。 遽然间,他看到了门口一个消火栓箱。 嗒! 他弯下身子,快速按下消防栓的启闭锁。 嗒!嗒! 或许是由于太过于心急,又或许是消火栓箱的启闭锁长时间没用而坏了,他按了好几次,绷簧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弹起。 嗒嗒嗒!!!嗒嗒!嗒……!! 茅三道面色铁青,不耐烦地使劲按了好几下,可那锁似乎就是坏了,消火栓的箱门始终没有打开。 草! 咣! 哗呲……! 茅三道似乎疯了般,一脚踹在了消火栓箱上的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 他拽出里面的灭火器,对准门锁狠狠砸了上去。 嘭! 门剧烈晃动了一下。 嘭! 茅三道又朝着门锁狠狠砸了一下。 门把手彻底松了。 他握住门把手,明显可以感受到门把手已经可以上下晃动。 茅三道提着的心落下一分。 就差一下! 就一下! 到时候用力一拉,我就可以进去了! 球儿! 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来救你了! 你可千万挺住! 茅三道将灭火器举过头顶,准备给门上的锁最后来一次重击。 “你……你在干啥呢?” 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茅三道全身一怔,举过头顶的灭火器定格在半空。 他机械般别过头,只见焦球一脸懵逼地站在楼梯中间。 他看看茅三道头顶的灭火器,又看看门上那歪七扭八地把手,满脸黑线。 “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你不休息,你砸我门干啥?” 也不知道焦球儿是在克制怒气,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语气少有的平和镇定。 “球儿,你……” 看到焦球儿,茅三道难以置信。 他……没事?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脑壳有病,你砸我家门干啥?” 焦球儿眉头拧的更厉害,他非常不理解茅三道此时的举动。 好端端的,这家伙为什么砸我的门? 发神经? 还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粪瓢盖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茅三道砸门的动机是什么? 看着活生生的焦球儿,茅三道将手中的灭火器放在地上。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急火攻心产生的幻觉。 啪啪!啪啪啪! 他又用力拍打几下自己的脸,更认为这是一场梦。 直到揉完眼睛,焦球儿依旧站在自己跟前。脸颊被拍的生疼,他才明白这不是一个梦。 一切都是真实景象。 焦球儿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还活的好好的! “太好了太好了!”茅三道快速上前查看着焦球儿的身体,“球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茅三道突感鼻子一酸,接着眼底涩意翻滚,他险些哭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焦球儿了。 咯吱!咯吱! 焦球儿推开茅三道,走上前摇了摇松垮的门把手,反过身摸摸茅三道额头后又摸着自己的额头。 经过对比,发现茅三道没有发烧。 他黑着脸说道:“你丫的有毛病,看你把我的门砸的。请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茅三道挠了挠头,也不敢说出实情,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回道:“我…那个什么,我做了个梦,梦…梦见你出事了,所以我就半夜过来看看你。” “出事?”焦球儿胖脸更黑,“梦见我出什么事了?” “就是…嗯…那个…那啥…呃…被人拿刀捅了…” 茅三道觉得说严重点,按照焦球儿的智商,可信度可能、大概、应该、估计会高一些。 “确定?”焦球儿一脸的狐疑。 “嗯,确定!”茅三道重重点头,尽量表现的诚恳些。 “哦。”焦球儿白了茅三道一眼,“你就不能盼我好一点?拿刀捅我,就这么想我快点死?” “啊呸呸呸!”茅三道赶紧往地上碎了好几口,“别说晦气话,你是我兄弟,我一直都希望你好,并且希望你好好的!” 看焦球儿的样子,茅三道已经确定,刚才所说的,他信了。 “你都是往死里坑我,别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焦球儿懒得跟茅三道多说,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顺势插进锁眼。 钥匙是插进锁眼了,可门把手伤的太厉害已经连累到锁芯,焦球儿怎么扭转钥匙,锁就是打不开。 “完了!完了完了!”焦球儿双手向前一摊,“打不开了!” 茅三道撇撇嘴,内心多少有些愧疚,他安慰道:“锁应该不会坏吧,要不…我来试试?” “别!”焦球儿伸手拒绝,“还是等天亮吧,到时候我去找个开锁师傅来。让你试,你这家伙肯定给我试坏了!” 嘣! 焦球儿话音刚落,听得嘣一声,扭头,只见茅三道手里拿着已经脱离门体的门把手一脸慌张地看向他。 第四十四章:腿伤 “茅三帅,我真服你了!”焦球儿一把夺过茅三道手中的门把手,胖脸气的抽搐,几乎扭曲,“你要死啊!” 被骂,茅三道也不敢大声还嘴,小声喃喃道:“那么大声干嘛,大…大不了赔你一把锁得了呗!” 焦球儿尝试着将门把手安装上去,可连续试了好几次,却是怎么也安装不上了。 咣当! 他将门把手扔在地上,看着茅三道大声说道:“赔?赔个屁!你知道这把锁跟我多少年了?从我搬来这里都没有舍得换它。 这么久都处有感情了,你倒好,直接给我干废了!” “就一把锁而已,你怎么看得比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还重?”茅三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吧唧下嘴,感到很无语,不就一把锁,焦球儿至于这么激动吗? “哎?这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焦球儿头一仰,“锁,可以保护我的财产以及隐私。你?除了给我捣乱还能干啥?” 茅三道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倒不是因为赞同焦球儿的言论,而是他在理亏一方,毕竟锁确实是被他弄坏的。 被焦球儿数落,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那现在怎么办?”看着已经打不开的门,茅三道问道。 焦球儿白了他一眼:“能怎么办?天亮找开锁师傅呗!”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台阶上,看样子,他是准备这样坐等天亮了。 茅三道也坐在了他旁边,顺手掏出烟盒,抽了一根递给焦球儿。 焦球儿用胳膊挡了回去,没好气道:“说了,戒了。” 吃瘪,茅三道直接叼在自己嘴里,问道:“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焦球儿两腿耷拉在楼梯上,眼皮有些沉重,靠着墙壁回道:“还能干什么啊,加班呗。” 咵呲……! 茅三道点燃香烟,猛抽了一口,说道:“加班到这么晚,你也是够拼的。” 透过楼梯口看向窗外那微风拂过的老樟树,焦球儿眼神迷离,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不懂,当你为某个人而奋斗时,你就会觉得你现在的拼其实都是值得的……” “嗯?”茅三道扭头看着焦球儿,“为某个人奋斗?啥意思?” 突然间,茅三道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焦球儿这话中的意思。 什么为某个人而奋斗,还有什么都是值得,他听的有些迷糊。 他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跟焦球儿在一起时的点滴情景,从来没有发现焦球儿像今天这样矫情反常。 所以,茅三道觉得焦球儿肯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说吧,这些天你背着我干什么了?”茅三道碰了碰焦球儿的胳膊,一脸坏笑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能背着你干什么?”焦球儿赶紧低下头,尽可能避开眼睛的对视,顺便也调整了一下坐姿,“就…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不对,你这样子肯定不对!”别人不了解焦球儿,茅三道可太了解他了。 两人相识多年,焦球儿基本上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尤其是焦球儿那双眼睛,遇事时总会不受控制的飘忽不定。 这,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恍惚间,茅三道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猝然问道:“你不会是看上南门巷某个女人了吧?” 闻言,焦球儿迅速反驳道:“老子品味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茅三道还是有些不相信,焦球儿目前这样子,他认定就是心里有人了。 而焦球儿此前经常“光顾”南门巷那些按摩店做些“腰部肌肉运动”来达到心灵以及身体上的慰藉。 所以,除了往这方面去想,茅三道实在也想不出其他。 故此,茅三道断定焦球儿是看上了按摩店其中的某位女子。 他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球儿,这个事我老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了,南门巷那地方不要去。 你看那些按摩店女的,个个穿的花枝招展,妆化的跟吊死鬼似的,你看着就不瘆得慌? 再说了,她们见人就往小房间带,身子也不干净,你就不怕哪天得病啥的吗? 你以前去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你咋就是不听呢? 如果你再不听劝,本人事先声明,万一得病,我可不会陪你去医院!” “滚!老子现在是南浦市三好青年,早不去那些地方了!” 看着旁边茅三道宛如长辈说教般唠个不停,焦球儿没好气的回怼。 不过,仔细想想,茅三道能这样苦口婆心,焦球儿知道这是为他好。 只有真朋友才会真心的劝,只不过,真心朋友在劝的时候,大多不会拐弯抹角,并且说的也会直白难听一些。 相反,只有那些虚情假意地朋友,在劝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话说的很圆润以及很漂亮。 并且,漂亮话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可真遇到某些事的时候,将暴露原形。 “不是?”茅三道歪着头盯着焦球儿,极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你别这样看我。”焦球儿推开茅三道的脑袋,“真不是!” “行吧,我希望也不是。”茅三道看了眼时间,离天亮还早,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下的灰尘,“走,去我家吧。” “去你家干啥?”焦球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茅三道。 “天还早,难道你准备在楼梯间一直待着?”茅三道一只手穿过焦球儿的腋下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茅三道其实还是担心。 虽说他不清楚斗魁为什么没有来伤害焦球儿,可他担心自己离开后,斗魁突然来此,那焦球儿就完了。 而焦球儿跟自己在一起,多少还可以保护一下他。 “是有点困了。”焦球儿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眼门,再次埋怨道,“都怪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茅三道耸耸肩,无奈地笑道:“怪我怪我,改天给你买个新门装上去。” “再说吧。”焦球儿推开茅三道走在前面。 当茅三道看到焦球儿右脚先迈,左脚再跟上的走路姿势时,他脚步却是一顿:“你的腿?怎么还没有好?” “是啊,好像还严重了。”焦球儿不以为然,继续走下楼梯。 茅三道不认为这是轻伤,通过走路姿势明显可以看出,比前两天见到时更严重。 他赶紧跟上去,拽住了焦球儿:“别动,我看看!” 随即,蹲下身子,小心撩开焦球儿的左裤腿,发现膝盖往下一点的位置已经青紫肿胀,甚至有些发黑。 “你咋不去医院?”茅三道抬头看着焦球儿,俊脸一黑,责备道,“已经这么严重了,你还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焦球儿弯下身子,将裤腿扯下,满不在乎地回道:“哎呀,没准过几天就好了,去医院多耽误事。” “耽误?!”茅三道责备语气加重了好几分,“身体重要还是事重要?已经肿成这样了,你还指望过几天就能好?” 茅三道刚指责完,焦球儿就感觉到伤处传来的剧痛,他眉头一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或者被疼痛折磨到已经无法承受,他连忙说道:“行行行,天亮就去医院。我现在只想先找个地方睡一会,越来越困了。” 焦球儿满脸的疲惫,茅三道只得叹一声:“天亮后,你必须去检查下!” 第四十五章:起锅烧油 半云已经坐上了回北子岭的汽车。 车子是花了去书屋近三倍的价钱请的。 毕竟,地处偏僻又远,又是空车回去,司机也是不愿意,价格自然高了些。 当然,半云不介意。 这次,茅三道可是给了不少酬劳,生活上倒也不用抠搜紧巴了。 车子行驶在偏僻的小路,半云记得来时也是这一条路。 或许,北子岭到这里,也仅仅只有这一条路。 半云时不时捂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 其实,跟斗魁大战后,他清楚自己伤的并不轻。 跟茅三道说没事,只不过是他强忍身体不适,伪装出来的而已。 一方面,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多么不堪,毕竟乃枣阁宗的掌门。 另一方面,他担心茅三道会为了他找斗魁算账从而受到牵连。 当然,半云也不清楚茅三道会不会真为了他得罪斗魁。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他将自己短暂放空,轻轻靠在椅背,尽最大努力缓解身体的痛苦。 “这么偏僻的一条路,居然还有人在溜达。” 司机看向窗外,一个年轻男子正步行在小路上。 半云吃力的坐起身子,瞥了眼窗外,趁着夜色,半云越发觉得那人很熟悉。 “师傅,停车!”突然间,半云用力敲了敲司机的座椅。 呲……! 司机不知道后面这位乘客为什么会有过激反应。 不过凭借他的判断,外面正在步行的人肯定跟后面这位乘客认识。 所以,他踩下了急刹。 车子停稳,半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帘风,你去哪里了?知道为师有多担心你吗?” “师…师父。” 帘风看到师父,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担心师父因为自己的逃跑而怪罪。 “走,随为师上车。”半云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帘风上了车。 两人上车后,司机再次启动车子朝着北子岭驶去。 “师父,对…对不起。”沉默片刻,帘风扭过头看着“伪躺”在车座上的师父,有些心虚。 半云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不怪你。” “我其实不想跑的……”帘风认为师父不可能不会介意自己临阵脱逃,所以,他还是想努力解释一下。 半云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帘风肩膀,安慰道:“那种情况下,你逃跑是应该的,如果你不跑,反而会连累到为师。” 帘风点了点头,发现他面色不太好,似有关心的问道: “师父,密室那怪……”话到一半,帘风看了眼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迅速改口道,“密室都处理好了吗?” 休息会,半云感觉身体有了一丝的恢复,他坐直身子:“输了。” “哦。”帘风似乎不觉得奇怪,更像早就猜到师父打不过密室斗魁一般,“那您身体怎么样?” 半云揉了揉胸口,缓缓说道:“死不了,修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可能需要徒儿照顾为师一段时间了。” “好。”帘风表情有些异样,偶然间的路灯扫在他脸上,极为诡异,令人没来由的发寒,“放心,我一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半云显然没有注意到帘风话中之意以及脸上的反常。 他调整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闭上眼。 ………… “终于到家咯。”焦球儿车子停在茅三道门口,重重吐出一口气。 茅三道推开车门,率先走了出去。 掏出钥匙,插进锁眼。 咔嚓! 表示门已开。 “汪!汪!” 毛球儿一惊,头探出纸箱叫了两声。 以为是陌生人来访。 嗒! 茅三道打开灯。 “毛球儿!” 看到茅三道,毛球儿迅速从纸箱站起来,几乎连滚带爬朝着茅三道跑了过来。 “呜呜……呜呜……” 它以两只后腿作为支撑,直起身子,两条前腿用力不停上下扒拉茅三道的腿。 这是狗狗欢迎主人回家的基本礼仪,也是传达对主人深深思念的特有方式。 茅三道蹲下身子,轻轻搂着毛球儿,托在胸前:“干嘛这么激动,又不是不要你了,呵呵。” 毛球儿将嘴伸到茅三道脸上,接着,伸出舌头开始舔舐。 “哎哎哎!别这样!” 脸上一阵湿滑刺挠,茅三道赶紧放下毛球儿,用纸巾擦了擦脸。 茅三道自认为很喜欢毛球儿,可他也接受不了动物与人类之间如此般的示好接触。 “你啥时候养了条狗?” 焦球儿站在门口,见这一人一畜生玩的正欢。 “前两天捡的。”茅三道走进里屋,准备帮焦球儿收拾一下床铺。 陌生人到访,毛球儿龇牙冲着焦球儿开始低吼,以此来捍卫自家领地。“畜生,你再凶,信不信我把你剁了起锅烧油?” 焦球儿用力跺了下脚,想来吓唬一下它。 “呲!!!” 见焦球儿朝着自己耍横,毛球儿耳朵向后缩拢,眼神变得凶狠,尾巴直立起来,嘶吼声加重。 并且,它的四肢正朝着焦球儿靠近。 焦球儿有些怕了,不由得开始倒退:“你这畜生怎么这么大脾气?” 焦球儿不敢再得罪它了,只能先认怂。 他觉得,被咬一口,说不准还得打狂犬疫苗。 人嘛,干嘛要跟一只畜生一般见识? 可焦球儿越是退缩,毛球儿越是紧跟,似乎铁了心要咬他一口,或者将他赶出毛家。 “毛球儿,放肆!”茅三道在里屋听到动静,出来后看到毛球儿正准备攻击焦球儿,连忙制止。 他掐住毛球儿的脖,指着焦球儿说道,“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不准咬他!” 主人来到身边,毛球儿眼神回归常态,直立的尾巴摇了摇。 它看了眼主人,又歪头看着焦球儿,似乎很想知道这个跟自己脸一样圆的胖子到底是谁。 不一会,它似乎明白了过来,小心地走到焦球儿的脚下,试探性蹭了蹭焦球儿的腿。 “嘿!这家伙有点意思,刚才还准备咬我呢!”焦球儿摸了摸毛球儿的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它很聪明的。”茅三道骄傲的笑了笑。 焦球儿小心抚摸着毛球儿的头,可摸着摸着,他貌似发现了什么问题,眉头一皱:“刚才……你叫它什么?” “毛球儿啊。”茅三道随口而出。 “哪个毛?哪个球儿?”焦球儿脸色变得难堪,听语气仿佛带着质问。 “毛发的毛,焦球儿的球儿。”茅三道满脸坏笑。 焦球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破口骂道:“茅三帅你个狗日的,你拿我跟畜生比呐!” “我取这个名字的初衷主要是因为它跟你脸一样肥,所以就随便取了这个名。” “呲……!汪汪汪!” 焦球儿怒语刚到嘴边,还没有来得及怼回去,毛球儿冲他一龇牙,眼神再次变得凶狠。 焦球儿投降式双手一抬,再次认怂:“行行行,毛哥,你要是喜欢这个名字你尽管用,我…我不计较行了吧?” 说完,他赶紧逃向屋内,在一脚踏进卧室后,还不忘瞪一眼毛球儿:“护主人的畜生,让你凶我,老子迟早一天起锅烧油把你给炖了!” 第四十六章:百腾医院(一) 茅三道看着毛球儿,总觉得有个事好像忘记了。 毛球儿慢慢走向铁盆,用一直前爪拨弄了下。 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茅三道这才恍然想起来,他一拍脑门:“毛球儿,忘记给你买狗粮了!” 毛球儿似乎已经听懂,狗脸一愣,伸出一只爪将铁盆推翻后走进纸箱,头埋进肚皮也不看他了。 看样子,毛球儿是生气了。 茅三道走进厨房,看了下,火腿肠已经被吃完。 他只能煮饭,然后想办法弄些菜拌在一起给毛球儿当餐食。 作为农村的土狗,它们不像城里的那些宠物狗,娇生惯养到只吃狗粮或者肉食。 土狗一般都不挑食,哪怕只有米饭青菜也能吃的很香。 打开电饭锅。 取出里面内胆。 舀上几大勺米。 走到水龙头,拧开。 哗啦啦……! 茅三道开始淘洗起来。 其实毛球儿吃不了这么多。 茅三道想多煮点,正好起床后可以熬粥,也是不错的选择。 米已经淘洗干净,茅三道用抹布擦了擦内胆外部的水渍。 重新放进电饭锅,插头插入电板。 滴! 按下煮饭按钮。 茅三道走出厨房,看着正在整理床铺的焦球儿,说道:“腿都成这样,就别弄了!” “唉!寄人篱下,总不能不能白吃白喝加白睡吧。”焦球儿继续整理着床铺,问道,“对了三帅,你去北子岭见到半云了吗?” “嗯,见到了。”茅三道端着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半云怎么说的?”焦球儿坐在床上,饶有兴趣问道。 “什么怎么说?”茅三道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爷爷给你托梦那事。”茅三道没反应过来,焦球儿补充道,“你不是说你过的不好吗?你爷爷托梦让你找个人算命这件事。” “什么算命?”茅三道愣了下,刚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了,赶紧回道,“哦对对对,半云说我35岁以后才会有好转。” 茅三道本来就不是去算命,焦球儿突然间问起来,一时间,他竟然忘记当初撒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 “那也快了。”焦球儿面色一悦,“我跟你说哦,半云道长的能耐可大着呢,他说35岁以后,那你35岁以后肯定能好起来!” 茅三道其实心里有苦却难说。 他很想告诉焦球儿,现在的他已经财务自由了! 只要老老实实做书屋主人,荣华富贵任他享用。 可他又不能说,一旦说了就触犯了斗魁的警告。 “或许吧。”茅三道耸耸肩,对当下自己所面对的局面显得很无奈,“我只希望我一帆风顺,不想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就好。 现在想想,其实,平平淡淡也是福……” 刚说完,一记鼾声吓了他一跳。 焦球儿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茅三道叹了一声,独倚窗台,看着青空半轮沁凉明月,内心复杂的默默抽出一支香烟。 这些天遇到的一些事,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咵呲……! 点燃。 他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烟,是个好东西。 它可以带走你的烦恼,宣泄你的寂寞,稀释你的无助,也能抚慰你的忧伤。 看着指上烟头袅袅青烟被一阵轻风拂散,他笑了,笑的很苦涩。 燃尽人间悲凉,坦言历尽沧桑。 滴!滴!滴! 滴三声,意味着厨房的饭已经煮熟。 茅三道扔掉烟头,揉了揉僵硬的脸,轻声走出卧室,拿上毛球儿的铁盆走进厨房。 从电饭锅里盛出一些米饭,又从橱柜里翻出一包榨菜,拌在一起。 偷偷放在毛球儿的纸箱外。 ………… 百腾医院,南浦市专注于骨科的医院。 通过排队,挂号,等了近个把小时才轮到焦球儿检查。 通过专家医生初步诊断,焦球儿属于骨骼损伤导致伤部四周有淤血以及炎症,从而导致出现了肿胀青紫。 需要先拍片看看具体情况。 看医生的神色,焦球儿的伤似乎并不是几副膏药就能解决。 焦球儿有些懊悔,当时只是轻微疼痛,并没有当回事,没想到伤到了筋骨。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早点来医院,这下倒好,耽误公司正事不说,还越来越严重遭这么大的罪。 医生安排了一个号,茅三道带着焦球儿前往二楼的ct室。 虽然号已经排好,可等他们去了以后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十几号人。 而焦球儿眉头一直紧皱,额头渗着细小汗珠,很明显,疼痛感比昨天有所加重。 茅三道在最后面找了两个空位,招呼焦球儿坐了下来。 他也坐在焦球儿旁边,看着焦球儿已经不能自由屈伸的腿,问道:“你这伤肯定不是自己碰的,跟我说实话吧,到底咋回事?” 焦球儿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实情:“被车撞的……” 他知道,一旦茅三道追问起来,想瞒住他,很难。 “被车撞的?”茅三道瞪着眼睛,“你没找司机算账啊?” 焦球儿摇头道:“当时我活动了下,觉得没啥大问题就让司机走了,他是个新手司机,看到人多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嘛。” “你倒是好心,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放司机走?怎么着也得来医院检查下啊!”茅三道没来由的一肚子火,“车牌号多少,我空了找他去!”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焦球儿也发起了无名火,“什么事差不多就得了,那司机听口音是个外地人,人家来我们这里谋生不容易,就不能包容下吗?!” “成成成!”茅三道黑着脸回道,“反正受伤受疼的是你。” 茅三道也是好心,焦球儿觉得刚才话说的有些冲,笑嘻嘻道:“为了感谢你今天陪我到医院,改天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 “再说吧。”茅三道摆了摆手,再次问道,“你好端端怎么会被车撞了?” “这个……” 这话彻底问住了焦球儿。 其实焦球儿这几天心里一直在盘算,跟章淑燕在一起的事要不要跟茅三道说。 想当初,茅三道只是让他伪装成喜欢章淑燕,从而替他解围。 没想到,解围过后却弄假成真,在茅三道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勾搭”在了一起。 如果这事被茅三道知道了,按照他的个性,指不定怎么嘲笑或者挖苦他。 “有啥好吞吞吐吐的?说,到底咋回事?”茅三道不依不饶。 “我告诉你实情了,你可别笑我,你发誓!”焦球儿看着茅三道小心翼翼的交代了一句。 焦球儿一本正经地样子,茅三道瞬间来了兴趣,郑重地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我跟章淑燕好上了,腿受伤也是为了救她造成的……”焦球儿尽量将声音压的很低,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茅三道没能听到。 “啥?!”茅三道一脸惊愕,感觉就像听到了一件天下奇闻,“你跟章淑燕搞上啦?!” 因为激动导致声音过大,几乎所有人都扭过头看向他们。 第四十七章:百腾医院(二) “嘘!嘘!”焦球儿快速用力捂住茅三道的嘴,“你要死啊!能不能小点声?!” 他胖脸一红,看着所有人不自然地笑了笑,来掩饰住茅三道刚才给他造成的尴尬。 被焦球儿捂住嘴巴鼻子,茅三道连呼吸都觉得变得困难。 不一会,脸已经被憋的通红。 “什么叫搞上了?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难听!”焦球儿放开茅三道,连忙纠正。 茅三道大口喘着气,不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再次确认道:“你真跟章淑燕好上了?” 焦球儿点点头,不知不觉中,脸上洋溢出幸福笑容。 茅三道做梦都不会想到,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搞上了。 看情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 在茅三道心里,以章淑燕那性格应该不会招人喜欢。 更别提焦球儿了,当年章淑燕暴打小偷时的场景,焦球儿那可是亲眼所见,并且还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当时焦球儿就坦言过,章淑燕这种女人谁娶回家谁倒霉,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谁知,焦球儿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啧啧啧,球儿哥的口味竟然这么重。”茅三道嘲笑道。 “没办法。”焦球儿笑意更浓,嘚瑟道,“都是缘分惹的祸。” 这该死的缘分,不仅能让人忘掉初心,还能使人彻底迷失自我。 “听你的意思,你们在一起应该蛮久了吧?”茅三道追问道。 “嗯。”焦球儿回道,“那天从大兴餐厅出来后,我救了她,之后我们就没有断过联系。” “要不是我,你们能在一起吗?” 看着焦球儿脸上那该死的幸福感,茅三道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倒不是不希望焦球儿幸福,而是受不了焦球儿这副在自己面前臭嘚瑟的样子。 焦球儿白了他一眼:“要点脸不?” “焦迈奇,焦迈奇在吗?” 这时,ct室出来一个医生站在门口喊了几声。 “在在在!”焦球儿举起手,连忙起身一瘸一拐走进ct室。 几分钟后,焦球儿走了出来,茅三道赶紧把他扶回原位坐下。 “报告单要等一会才能拿。”焦球儿将腿伸直,尽量使其舒服一些。 “报告的事不着急。”茅三道看着焦球儿,再次回到上一个话题,“说吧,准备怎么感谢我?” “你还没完了是吧?”焦球儿揉着腿,不耐烦地回道,“吃饭,请你吃饭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茅三道满意的点点头,“威汀斯不错,海鲜正宗,咱们就在那儿吃,怎么样?” 说到底,茅三道觉得自己间接性替他们搭了个雀桥。 当时要不是自己想出的那个办法,焦球儿能跟章淑燕在一起? 而焦球儿并不缺钱,所以茅三道决定好好宰他一笔。 听到这个餐厅名字,焦球儿脸色一阵发白:“你知道在哪里吃一次要多少钱吗?几千啊兄弟!” 焦球儿恨不得踢茅三道一脚,真是狮子大开口,不怕嘴脱臼。 “小气了不是?”茅三道鄙视道,“你又不缺钱,那么抠门干啥?” 斗嘴,焦球儿自认为不是茅三道对手,所以也懒得争论下去,只得答应:“请你吃,撑死你得了!” “焦迈奇,你的报告。” 不久,ct室的医生拿着几张报告走了出来。 焦球儿拿着报告,跟茅三道再次回到门诊医生处,将报告单子放到医生的桌子上。 医生拿着报告单仔细看了起来,刚才还比较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老话说: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眉眼低。 看到医生凝重的样子,茅三道跟焦球儿心里越发不安。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医…医生,咋…咋了?”焦球儿有些害怕的问了一句。 “嘶……” 医生吸了一口气,眉头一皱,似在思索。 “对啊,医生,你别…别这样吓唬人啊,有啥事你就说啊。” 茅三道也急了,凑到医生跟前小心问道。 “要手术。”医生将报告单放在桌子,“里面有些骨头碎片,要手术取出来才行。” 茅三道跟焦球儿松了一口气。 “医生,你这表情,我还以为我的腿要残疾了呢。”焦球儿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我给你开个住院部的单子,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医生语气严肃,看样子平常也不是一个善于开玩笑的主。 不一会,给出一张单子。 “谢谢医生。”焦球儿拿着单子跟茅三道走出会诊室。 住院部不远,就在门诊后面一栋。 到达住院部,茅三道替焦球儿办理好住院手续后,又独自一人前往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他本以为医生看了以后,会开几副药吃吃或者买几副膏药贴贴完事。 不曾想,居然严重到要住院。 结果,什么也没带,还得重新买。茅三道给焦球儿买了毛巾,脸盆,牙刷以及一盒牙膏。 另外,他找老板要了一个信封袋。 当然,他还买了一些水果。 病人嘛,总得需要补补。 “医院附近的东西果然贵!” 看着手中提着的东西,茅三道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并没有着急回住院部,而是去了趟旁边的银行,取了一些现金。 在茅三道出去备货期间,焦球儿将他这边的情况告知了秘书小文,顺便也交代了接下来的的工作。 茅三道匆匆上楼,刚走进病房,就看到一个大约不到35岁的医生正站在焦球儿跟前,手里正拿着报告单。 这应该是焦球儿的主治医生了。 而医生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医生,手中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茅三道猜测,可能是个实习医生。 主治医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焦球儿的肩膀,以示安慰或者打气: “大概情况我了解了,不用担心,心态放好,今天下午就安排手术。” “医生,今天下午就手术吗?”茅三道以为手术得明天,没想到会这么快。 医生回过头看了眼茅三道,问道:“你是?” “我是他弟弟。”茅三道赶紧回道。 “报告我看了,手术还是要早点做才行。对了,我叫许青禾,是你哥的主治医生,你可以叫我许医生。” 主治医生许青禾看着茅三道微笑了下。 看着许医生,不知道为什么,茅三道感觉如沐春风般全身一暖。 他长相并不帅气英俊,但这治愈系的笑容,很温馨也很阳光。 另外,许医生的声音也很细腻,犹如陈酒一般棉柔,听闻者极为舒适。 仔细打量了下许青禾,茅三道这才看清他白大褂里面穿着一件深红高领毛衣。 脚上,一双锃亮棕色皮鞋里也是套着一双深红色袜子。 “行,那就听许医生的。”茅三道点头道。 “正好,你跟我来下,术后有些事情交代你一下。”许医生拍了下茅三道肩膀后走出了病房。 茅三道将手中的水果跟生活用品放在柜子上,冲着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的焦球儿说道:“我去去就来。” 可当他出了病房,看到许医生的走路姿势时,面色一愣。 许医生走路时,身子忽高忽低。 茅三道跟在他身后,直到走进医生办公室,他才发现许医生两腿不齐。 他,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第四十八章:百腾医院(三) “你坐这儿。”许医生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旁边的座椅。 茅三道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随之,许医生转身又看着年轻医生交代道,“对了,212病人家属好像有事要问,你先去了解下情况。” “好的,许医生。”年轻医生出了办公室。 许医生笑了笑:“实习的。” 随后开始交代起术后的注意事项。 其实也比较简单,也就是该如何修养以及饮食方面需要注意些什么。 不到十分钟,许医生便叮嘱完毕。 “行了,你让你哥心态放宽,就是一个小手术,让他别担心。”许医生笑了笑,继续道,“心态很重要,有些事情不能多想。” “行,我知道了许医生。”茅三道将手伸进衣服里,拿出一个信封偷偷塞进许医生的白大褂口袋,“许医生,这个是给你的,你千万要收着,我哥的手术就拜托你了。” 信封里面是钱,茅三道在进病房前就已经装好了。 刚好目前办公室就许医生跟他两个人,所以茅三道觉得此时给红包最为合适。 其实潜移默化中,病人手术前,家属偷偷给主治医生塞红包的行为已成常态。 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医生在手术时能够更加用心、尽力一些。 再者,万一医生大意,在病人体内留下个什么“物件”,那对病人来说可就痛苦了。 看着兜里的信封,许医生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 并且,对于做了多年主治医生的他来说,这种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他变得严肃,将信封推还给茅三道:“抱歉,这个请收回!救死扶伤,治好每一个病人是作为一个医生应有的责任,我觉得你不应该用红包来衡量一个医生的责任心。” 许医生很肃穆,茅三道拿着信封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有些为难。 他现在非常不确定许医生只是客套下,还是说真的如此正直不阿。 许医生似乎看穿了茅三道的心思,笑着补充道:“行了,我说不收肯定是不收的。你快收起来吧,一会有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许医生,谢谢你。”许医生已经这样说了,茅三道也不好再把钱塞给他,只好重新揣回衣兜。 “谢什么,这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吗?”许医生拿着焦球儿的报告单再次看了眼,“你哥这个问题不算太严重,如果手术顺利,在医院观察一周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修养,后期只需要每隔一个月定期复查就行了。 毕竟,你们年轻人挣点钱也不容易,在医院多待一天就多花一天钱。回家后小心修养,适当做些运动也是可以的。” 许医生后面的的几句话,茅三道听的很感动。 这,才是好医生。 不仅什么事都为病人和病人家属着想,并且在这个已经浑浊不堪的社会里还能保持一个医生本有的纯净的心。 可茅三道想了想,认为即使能够保持初心又能如何呢? 在那些被利益冲昏头脑,全身已经黏满“泥污”的人眼里,许医生这股“清流”无疑是他们讨伐与排挤的对象。 他破坏了他们好不容易共同营造起来的风习,也间接性阻挡了他们本可光明正大就能得到的利益。 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便是一种罪过。 “许医生,病人虽然痛苦,但他们遇到你也是他们的福气。”茅三道脑海里酝酿许久,也不知道该用哪种词汇去夸赞许医生。 许医生摆了摆手,欣欣然:“夸我的话就不说了,你先回去陪陪你哥。” 说完拧开笔帽,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起来。 “好。”茅三道刚准备站起身,看到了许医生桌前的一个相框。 那相框照片上是一位女子,女子看起来不过刚三十出头。 面容生的顶好,皮肤白嫩,身材修长,披肩长发随着微风飘扬。 “这一定是许医生的爱人吧?”茅三道指着照片问道。 “嗯,结婚4年了。”许医生面色却是遽然一冷,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声。 “许医生有福气,她真漂亮。”茅三道竖起大拇指。 “嗯。” 许医生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短短回了一个字。 通过侧脸,茅三道明显看到许青禾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茅三道挠挠头,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什么话了。 可他仔细回想了片刻,也没发现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他带着疑惑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那…那许医生,我先回病房了。” “去吧。”许医生这才抬头看着茅三道,恢复笑容。 可这笑容,在茅三道看来,似乎是硬生生挤出的。 茅三道刚走出办公室,许医生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少刻,笑容消失,他看向桌上照片,面色似被一层阴暗笼罩。 哐!!! 相面朝下,相框被他重重扣在桌上。 ………… 回到病房,茅三道推了推依旧躺在床上的焦球儿:“球儿,采访你一下,下午就要做手术了,现在啥感觉?” 焦球儿坐起身子,揉了揉脸:“说实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做手术,还蛮紧张的。” 茅三道粲然一笑:“你这算是因祸得缘了,腿虽然光荣受伤了,可不也收货了完美爱情嘛。”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咯。”焦球儿再次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说章淑燕啊?”茅三道问道。 焦球儿缓缓说道:“除了她还能说谁?” “你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茅三道扫了眼焦球儿的身材,“人家那体格比你还生的健硕,担心个毛!” “你不懂。”焦球儿看着病房窗口位置,仿佛思绪已经飘出了窗外,“这跟体格无关……” 自焦球儿谈恋爱以后,犹如变了一个人般。 准确的说,像变成了一个情感专家。 只要讨论到情感问题,焦球儿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认为茅三道没谈过恋爱,对于情感方面一窍不通,总会用各种理由反驳。 这让茅三道很无语。 “跟你说个事。”茅三道感觉有些无趣,重新换了一个话题,“我发现许医生的……” “你是说他一只腿长一只腿短吗?”茅三道还没有说完,焦球儿便打断道,“他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说他一个骨科医生,居然医不好自己的腿。” “可能……医者难医自身病吧。”茅三道附和了一句,接着道,“我不是说这个事,我发现他老婆好有气质好漂亮。说实在的,许医生好有福气,这么好看的女人被他娶到了。” 焦球儿将枕头竖挪到床头,头靠在上面,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三帅,我可得提醒你哦,挖墙角的事咱可不能干,小心锄头坏了又折了腰。” 茅三道狠狠白了焦球儿一眼,义愤填膺道:“我茅三道再怎么着,也不会去找一个有夫之妇!” 第四十九章:百腾医院(四) 一辆尾部冒着浓烈黑烟的出租车停在“大胖搬家”公司门口。 随之,后座车门被打开。 咚! 一只粉色高跟鞋踏在地面。 鞋里的那只脚,仿佛是被硬挤进去,鞋的边缘已经被脚上的肉给“放肆”的塞满,不见一丝缝隙。 一个被黑色蕾丝连衣裙包裹的巨臀慢慢移动到了车座边缘。 伴随着她的移动,还有车子的晃动。 接着,巨臀下的双腿开始朝着车门处挪动。 可能由于车内空间狭小,她双腿挪动的有些费力,几乎贴着前座椅。 不时,一位体格健硕的女子从车内走了出来。 女子齐耳短发,脸涂的很白,与脖处的呈现出的皮肤本色显得极为不搭。 嘴上涂抹着口红,眼四周画了烟熏,而两眼上方是两条漆黑粗壮的眉毛。 整个妆容看起来有些奇怪。 准确的说,有些诡异吓人,完爆鬼子国艺妓妆。 黑色蕾丝连衣裙外套着一件短款粉色外套。 “车子这么小,差点憋死老娘!” 嘭! 女子不爽的用力合上车门,整车震动,司机刚叼在嘴里的烟吓得掉在了脚垫。 咚咚咚咚! 女子走进“大胖搬家”公司。 听到脚步声靠近前台,前台小何赶紧放下手中工作起身。 当她看到眼前女子时,吓得差点再次坐下。 “请…请问您找谁?” 若是晚上,她肯定认为碰到灵异事件了,这是一定的。 “我找你们焦迈奇焦总。”女子尽量扯着嗓音让自己声音变得温婉动听些。 用本音,她觉得影响不好。 “哦,焦总出去了,不在公司。”前台小何尽量保持着职业微笑。 “出去了?”女子“浓眉”一皱,“他去哪儿了?” 听语气,明显可以感受到女子有一些失落。 “这……”小何面露难色,“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请问您找焦总有事吗?或者您有预约吗?” “没事就不能找他?我去他办公室等他。”女子朝着公司内部走去。 “小姐不可以!”小何双臂摊开,拦住了她的去路,“如果没有预约,您不可以进去。” 小何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何人,并且她也没有说明具体来意。 所以,按照公司规定,不经过同意是不能允许任何人擅闯公司的。 女子有些生气,不过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推了推小何:“你放心,我只是去他办公室坐坐。” “小姐不可以。”小何再次挡住女子,“您就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我说你这人怎么是个死脑筋呢,起开!”女子推开小何,“我长的像个坏人吗?!” “不可以的。” 小何已经很努力在拦着女子,可两个人的体格跟力气终究相差太大。 就像对方是老虎,自己是小猫一般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到了一边。 就在小何为难之际,秘书小文抱着资料走了出来。 “怎么了?” “小文姐,这位小姐找焦总,也不说什么事,我不让她进去,她非说要进去。”小何死死拽着女子。 “行,我知道了,我来处理,你去忙吧。” 小文将手中资料放在一边,仔细观察着女子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 越看越像焦总桌上相片中的那位女子。 可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虽然体型相似,但相片中的女子面相并没有这么的“别致”。 故此,她并不是很确定对面这位女子就是焦总桌上的那位。 “我是焦总的秘书,你可以叫我小文,请问您是?”小文面带微笑的问道。 看着对面年轻漂亮的小文,女子微愣,顿时心生嫉妒,她没想到,焦球儿秘书居然这么漂亮。 甭说秘书,就连前台她都感觉比自己好看几倍。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面色沉重,语气也难听了些:“我是他爱人!你就告诉我,焦总去哪儿了就行!” 女子的“直率”介绍,小文不敢怠慢了。 她之前听焦球儿焦总提起过,说他女朋友脾气有些不太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连忙回道:“焦总现在在百腾医院,据说在做手术。” “医院?做手术?!”女子瞪着眼睛,很吃惊。 “具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医……。” 小文话还没有说完,女子快步走出公司,通过步伐频率,可以看出她很担心。 女子走后,小何走过来扯了扯小文衣角:“小文姐,她真是焦总爱人啊?” “那还有假?”小文转身重新抱起资料。 小何满脸惊诧:“这……这焦总的口味也太重了吧?这女的看着怪吓人的……” “这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儿了,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问。”小文笑了笑,转身走进公司内部。 “哦,知道了。” 女子焦急的等待着出租车,只想快些赶到医院。 可想到秘书小文跟前台小何,她气的直跺脚,咬牙骂道:“死球儿!你招这么漂亮的员工干什么?!” ………… 许医生叮嘱过,病人手术前不要吃东西。 临近饭点,茅三道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 接下来,焦球儿就要开始手术了。 可越临近手术,焦球儿越发紧张,最后犹如受凌辱般全身裹着被子,似在发抖。 茅三道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极为克制面部表情,安慰道:“许医生说了,就一个小手术,别想太多,让你心态一定要放好。” “球儿!” 焦球儿快速看向门口,猛地将身上被子掀开。 茅三道也被声音吸引,扭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女子正站在病房门口。 “淑燕?” 若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看到此女子,茅三道认为自己肯定会不认识的。 这脸化的是个什么鬼? 或者说,已经快成为了一个鬼! 看到章淑燕,焦球儿倒一点也不害怕她的妆容,竟然忘却了腿上的痛,走到门口用力抱住了她。 而章淑燕也紧紧抱住焦球儿,眼中闪着泪花。 相互间,他们恨不得将对方的身子融入到自己的体内。 两个人站在门口抱在一起,将整个门堵的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他们似乎也忘记了病房内还有茅三道的存在。 茅三道看着他们,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子,尽自己最大努力避开这尴尬的一幕。 爱情的力量,果然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让人忽略所有。 第五十章:呸,渣男! “嗯哼……!” 茅三道捏着嗓子咳嗽了一声。 倒不是他没有眼力劲,非要破坏两人的腻歪。 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旁若无人般抱在一起太久了。 门被堵着,茅三道有些尿急。 “三道哥……”章淑燕这才意识到茅三道一直在病房内,不舍的松开焦球儿。 “要不你们坐下聊?” 见两人进到病房,茅三道站起身走出门外。 潜意识里,茅三道觉得自己在这个病房内似乎有些多余。 就连当个灯泡都有可能被嫌弃…… “你干什么去?”见茅三道出走,焦球儿连忙在后面问道。 “wc!”茅三道回了一声。 “你怎么搞得?怎么到医院了?”茅三道走后,章淑燕眼中尽是心疼,轻轻抚摸着焦球儿的腿。 在章淑燕的触感世界里,她摸着焦球儿的腿已经格外小心了。 可对于焦球儿感知世界来说,她虽然动作轻微,但还是让焦球儿感到一阵钻心刺痛。 他忍着腿部带来的疼痛,在章淑燕脸上深深吻了一口:“上次被车撞了以后没怎么留意,结果骨头有些损伤,要做个小手术,不碍事。” 刚说完,他觉得嘴唇似乎沾了什么东西,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发苦。 “啊……噗!” 没憋住,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 再看了眼章淑燕的脸颊,上面深深留下了自己的肥厚的嘴唇印。 他这才发现,嘴上沾的是章淑燕打的粉底。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章淑燕将头别在一边,嘴巴一嘟,“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让人家省心!” “没事啦。”焦球儿轻轻捧过章淑燕的脸,安慰道,“医生说了,就一个小手术而已,术后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的?”章淑燕扬起头,半信半疑。 “真的。”焦球儿态度坚决的点点头,随之再次将章淑燕搂在怀中,“你今天真好看。” 章淑燕脸色一阵发烫,娇羞的将头靠在焦球儿胸膛。 大概是她脸上的粉底太厚,并没有看出一丝害羞固有的娇红。 “我才不信!”章淑燕抽出胳膊反搂着焦球儿的腰,抬头盯着焦球儿的脸,“我今天去你公司了,看到公司好多美女。” 焦球儿笑了笑,将她搂的更紧:“你放心,我从万花丛中过,肯定片叶不沾身,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工作需要。燕儿,我只喜欢你。” “屁!你招那么多美女在公司,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能做到不沾身?”章淑燕从焦球儿怀中起身,再次将头扭在一边, “呸,渣男!” 焦球儿自认为对感情专一,更不喜欢沾花惹草,莫名被骂成渣男,他感到冤枉。 不过他又觉得,女人嘛,可能自来对感情的事比较敏感,所以,有些时候怀疑也属正常。 他扶过章淑燕的肩膀,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出门就……” “好了好了!”话还没说完,章淑燕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拉下他发誓的手,“我不允许你发毒誓,我信还不行嘛。” 此时,茅三道已到门口,听到两人极其肉麻的对话,赶紧又退了出去。 他很无语,两人说情话也不知道挑个好地,那医院后面的小树林不就蛮好吗? 嘭! 这时,茅三道听到一记关门声,抬头看去,许医生正朝着他们病房走来。 茅三道知道焦球儿到手术时间了。 “你哥在病房吗?”许医生走到茅三道跟前笑着问道。 “在里面呢。” 茅三道率先走进病房,看到焦球儿跟章淑燕仍然抱在一起,赶紧小声道,“许医生来了。” 焦球儿跟章淑燕如两根弹簧倏地分开,各自端端正正坐在床上。 “准备一下,一会手术,待会有人带你们过去。”许医生交代了一声,便急匆匆离开了。 本已经轻松下来的焦球儿听到“手术”两字后,身子再次不受控制的发抖。 “瞧你那出息!”茅三道忍不住嘲笑了他一下。 章淑燕也很担忧,她不停抚摸着焦球儿的后背,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抚慰他。 “焦迈奇在吗?” 不一会,茅三道看到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蓝色褂子的医护人员。 身前停有一辆平车。 “在呢。”焦球儿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吐了出来,然后又使劲搓了搓脸。 在医护人员的助力下,焦球儿吃力的躺在平车上。 手术室外,医护人员拿了一份协议书让焦球儿的家属签。 茅三道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章淑燕便直接拿了过去,随即在上面写下她自己的名字。 章淑燕已经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当成焦球儿的家属了。 协议书签完,焦球儿跟随医护人员走进手术室,临走时,医护人员交代家属在外面等候。 等待之际,茅三道很淡然。 而章淑燕却一脸愁容,一会不停搓手,一会起身来回踱步。 “焦球儿没什么事,小手术而已。”茅三道安慰了一句。 “哦。”章淑燕冷漠的随便应了一声。 咯呲!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个啥……都挺好的哈。”茅三道看着章淑燕,突然间,他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变得无话可讲。 “嗯。” 不知道是因为担忧过度没听到茅三道的话,还是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章淑燕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 茅三道无趣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刚准备点燃,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他将香烟重新插回烟盒: “其实……焦球儿挺好的。” “我知道。”章淑燕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冷冷说道,“他比某些人好太多了。” 某些人,茅三道听懂了章淑燕话中之意,这所谓的“某些人”大概指的就是自己。 茅三道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他认为,自己也仅仅只是拒绝了章淑燕的爱意,并没有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情,章淑燕如此说话带刺,如同仇人一般,他觉得没有必要。 再说,当初如果没有拒绝,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说到底,茅三道觉得她还应该感谢自己才是。 “你跟焦球儿挺合适的,希望你们一直幸福。” 茅三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奉上自己最真心、最真诚的祝福。 “一定会的。”章淑燕没有看他,而是靠着椅背,慢慢闭上了眼睛,“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谢谢。”茅三道叹了一声,“我出去抽支烟。” 他想找个理由逃离。 这里,气氛太压抑,他觉得有些踹不过气。 第五十一章:邋遢男 抽完烟,茅三道顺便在外面溜达了一会。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热脸去贴章淑燕的冷屁股。 近两个半小时后,茅三道才回到医院。 刚好焦球儿的手术也在这时完成。 医生将焦球儿推了出来:“手术很顺利。” 章淑燕赶紧上前抓着焦球儿的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听到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后,茅三道也松了一口气。 焦球儿回到病房,茅三道随便嘱咐了几句后就以银行有事为由先离开医院了。 他觉得焦球儿有章淑燕陪着也比较放心,正好也不用在病房当一颗闪亮到闭眼的灯泡。 再者,时间已经不早,他要回书屋“工作”了。 在去书屋之前,茅三道决定先回趟家,他想带上毛球儿。 毕竟毛球儿在身边,一来可以给自己无聊的工作中带来一丝乐趣。 另外就是,可以更方便的照顾到它。 他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经常这样晾着毛球儿不管,说不准哪天这畜生心寒意冷离家出走了。 抱着毛球儿回书屋的路上,茅三道顺便买了一袋狗粮。 当然,是价格最贵的那种。 答应过毛球儿的事,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做到。 想象总是美好的,可茅三道真把毛球儿领到书屋还没有来得及进店,毛球儿从他怀里跳到地上,眼神惊惧的冲着书屋低声呻吟。 毛球儿有些反常。 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尾巴紧紧夹在后两肢之间,并开始往后倒退。 狗是通灵的,茅三道认为,毛球儿一定是发现书屋内部的斗魁。 故此,本能的畏惧。 “毛球儿,没事,跟我进来。” 吱呀……! 茅三道推开了门,朝着毛球儿招了招手。 毛球儿没有理他,目光转向书屋内部,死死盯着。 茅三道上前轻轻抚摸着毛球儿的头:“别害怕,有我在呢。” 他将毛球儿抱了起来,抬腿走进书屋。 毛球儿在茅三道怀里,眼睛不停瞅视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书屋内最后面的那道门。 并且,嘴里一直发出“嘤……嘤……”的吟声,全身已在颤抖。 看来,斗魁的气场足够强大,让毛球儿很惧怕。 待毛球儿恐惧心理平复下来后,茅三道这才坐在收银台,打开《造访册》看了起来。 不出所料,换取容貌的章淑燕名字下面跟所有来访客人一样,也被打了一个红色的叉。 关于叉的出现,让他很头疼,斗魁说以后自然就知道了,可他不知道这个以后到底是多久。 毛球儿钻进收银台下,靠在他的脚裸蜷缩成一团。 茅三道暂时抛开这个问题,他放下《造访册》,小心的挪开脚,在店里找了一个小纸箱子放在收银台下,算是毛球儿的居所。 他找来一把小刀,在狗粮袋子一角割出一个缺口,因没有找到器皿,他直接将狗粮倒在了地上。 “毛球儿,吃饭了。” “汪!” 毛球儿从收银台下极为小心地走了出来,看到地上的“不明物体”后,凑上去先嗅了嗅。 顿时,狼吞虎咽。 听它口中发出的吧唧声音,这狗粮的味道应是不错。 茅三道有种想去尝一尝的冲动…… 摸着毛球儿的头,茅三道陡然觉得它有些可怜。 这,大概是它吃过最奢侈的一顿饭了吧? 等到毛球儿吃完地上的食物、重新钻进收银台下面的纸箱后,茅三道这才重新拿起《造访册》,仔细看着上面登记的名字。 他想将这些名字全部记在脑海里,计划过段时间去查清这些人在被摄取魂魄后的“副作用”。 当然,最主要的,他想搞清楚客人所提要求斗魁是否都已满足。 眼下要紧的,就是不能让斗魁起疑心。 书店待的有些无趣,本指望逗逗毛球儿来缓解无聊,可毛球儿却在纸箱内睡得舌头外露,肚皮朝上。 它已全然放松来时的警惕。 茅三道抿了下嘴,这狗还真不闲家穷,这么简陋的环境都能睡的像死狗。 无奈,他起身走到书架,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女人能顶半边天》。 这本书是作家冷风所写。 冷风,原名任风,当下畅销书作家。 前年刚荣获“南浦十大杰出作家”称号。 其实,茅三道之前并不刻意关注冷风,甚至可以说对他的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自从看了他所撰另外一本书《女性的魅力》后,逐渐有了一丝兴趣。 主要是因为他将女性在社会上的重要性解析的极为透彻。 并且,在当下这个社会,女性的存在从某些方面来讲已经远远超越了男性。 冷风尤为擅长书写这类文。 故此,他的女性粉丝基础尤为庞大。 茅三道静静翻着《女人能顶半边天》,而毛球儿就老老实实趴在收银台下。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余晖来到深夜。 自从看了冷风《女人能顶半边天》这本书后,茅三道认为自己已经从一个“过客”变成了他的铁杆粉丝。 就在茅三道舔舔手指准备翻开下一页时,毛球儿身体一惊,脑袋从收银台下探了出来。 “汪!汪汪!” 它冲着店外巷子吠了几声。 “毛球儿,别叫!” 茅三道合上书籍,安抚着毛球儿,他清楚,来客人了。 一会,书屋门口出现了一位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那男子穿着花里胡哨,大约30来岁,头发脏乱,似乎已经很久未清洗。 疲惫的脸上尽显胡茬。 男子走进后,茅三道发现男子眼睛四周有浓郁的黑眼圈,且双目有些无神,并布满血丝。他隐约还闻到从男子衣服上散发出的作呕气味。 是霉菌大量繁殖,排出酸性物质而产生的异味。 还附带着一些劣质烟味。 茅三道耸耸鼻,起身扬起招牌性笑容,伸出一只手:“你好,欢迎来到井元书屋。” “嗯。”男子没有伸手,而是顺势将手插进裤兜,眼睛扫了几眼店内四周。 从男子眼中,茅三道察觉到一丝嫌弃。 茅三道抿了下嘴,收回手,内心虽有些不悦,但还是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汪汪……!” 男子还未来得及坐下,毛球儿从收银台下跳了出来,冲着男子就是一阵吼叫。 “死畜生!你…你瞎吼什么?!” 男子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毛球儿怒狠地一跺脚。 “毛球儿听话,回去待着。”茅三道呵斥了一声,看着男子笑道,“我养的狗,它一般见到恶人就会咬,别害怕,它可能是误会了。” “真是一只畜生!” 男子眼睛寸步不离盯着毛球儿,不安的坐了下来。 “它是畜生不假,可有的人还不如畜生呢!”毛球儿被骂,茅三道有些不爽,他拐弯抹角,又不留痕迹的回了男子一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茅三道眼里,是在这个社会生存所遵循的最高准则。 “给我一个准话,我要换梦想,能做不能?”男子似乎并没有听懂茅三道话中的弦外之音,在确认毛球儿回到收银台下面后,他直接了当开始询问。 “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茅三道打开《造访册》,语气加重,“有几个问题我先问下。” “嗯,问吧。”男子靠在椅背上,右腿码在左大腿上,不停晃动。 茅三道脸色一黑,他极讨厌眼前这位男子。 “叫什么名字?” “韩宇,韩非的韩,宇宙的宇。” “年龄?” “33。” 茅三道登记好,问道:“你想换取梦想,具体说说是什么梦想?” 男子摆摆手,不耐烦地回道:“问这么多干嘛?” 茅三道强忍着男子给他带来的浑身厌恶感,耐心解释道:“有些情况我要先了解清楚,就像你去买东西,你不告诉店家需求,店家怎么知道有没有这件商品以及怎么给你找这件商品?” 茅三道重重吐出一口气,极力遏制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 妈的,服务业真难做! 听完茅三道“专业”的解释,男子貌似觉得不无道理,回道: “很简单,我喜欢上网,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给我钱,我看现在很多网吧生意火爆,就突然想开一个自己当老板,那我就可以天天上网了。对了,要很大的那种!” “网吧?” 茅三道这才明白,男子之所以变成这副邋遢模样,大概是刚从网吧出来。 应该还是泡了好几天。 第五十二章:不为之努力的梦想,都是扯淡! “怎么,有问题吗?能不能做?”男子二郎腿晃动的幅度加重。 “可以做,不就是想自己当老板嘛。”茅三道拿着魂瓶,站起身,“跟我来吧!” 他只想赶紧完成摄魂工作,将这个讨人厌的“大爷”送走。 “去哪儿?”男子放下脚,连忙追道。 “换个隐蔽的地方。”茅三道随手打开通道门。 看着门内漆黑一片,男子心里有些慌,握起拳头在胸前晃了晃: “我警告你哦,如…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砸了你的店哦。” 茅三道嗤之以鼻,刚才就好像听到一个笑话,又像是闻到了一个屁,又臭又恶心,他冷笑道:“想当老板就跟我来吧。” 男子迟疑了下,从椅子上起身,虽有不安但还是跟在茅三道身后。 茅三道很看不起该男子。 宁可用灵魂交换,也不为之努力奋斗的梦想,在茅三道看来,全是扯淡! “我说,这里黑黢黢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男子跟在茅三道身后,看着诡异的通道,尤其是那昏暗跳跃的烛光,就好像一支支鬼火一般躁动,他全身不由得开始紧绷。 “跟你说话哩,哑巴了?” 茅三道不吱声,男子心里更是敲起了鼓。 这里,该不会是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店吧?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双脚不经意间停了下来。 “别担心,不会害了你!”茅三道本不想跟这男子多说一句话,可见他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 “如果想快速实现梦想,就老老实实跟我下来。” 男子站在石阶中央,有些踌躇。 这里太过于诡秘,看着尽头那道铁门,他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怎么,怕了?”茅三道轻蔑的看着他。 男子深吸一口气,头一扬:“怕?我怕个屁!小…小爷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走就走!” 茅三道没有说什么,走到通道尽头。 咯噔噔……! 拉开铁门率先走了进去。 毛球儿或许是因为害怕,所以并没有跟下来。 同往常一样,茅三道将三支蜡烛呈三足鼎立之势摆在密室中央。 男子如临深渊地走进密室。 当看到密室里面的景象后,他更加忐忑。 这里,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四周摇曳的烛光散发着诡谲气息。 而支撑着蜡烛的烛台,在他看来就犹如一根根刨心的钢叉令他全身倒竖汗毛。 正中,是一套全体漆黑的沙发。 整个密室,很空荡。 并且,气氛压抑到极点,他感觉压的有点喘不过气。 他想逃离,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我……我不换了!” 男子快速返回通道口。 等茅三道反应过来,男子离通道口已然只剩几步之距。 “他跑不了!” 突然间,茅三道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霎时,他感觉耳边极速拂过一阵刺耳的风。 嘭! 就在男子脚步刚刚靠近通道口时,那铁门一声巨响,猝然合上。 男子身体几乎同时一震。 他惊惧地盯着铁门,感觉后背寒意滚滚。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靠近这道门,而门突然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拉上,这让男子双腿瞬间发软。 这一刻,心仿佛也要裂开! 诡异! 这是他的直观感受! 他伸手去拉了拉铁门,铁门纹丝不动。 男子迅速扭头看向茅三道,眼神也在此时变得凶狠。 他认为这一定是对面这个店主搞得鬼! 他一定是不想自己出去! 他拳头攥的咯吱响,缓缓走向茅三道。 如果这里真的有问题,他认为一搏或许还有逃出去的希望。 茅三道看着男子,不由得倒退。 他仿佛闻到了一种从男子体内散发出的,要将自己生吞活剐的极端气息。 猛然间,男子顿下脚步,眼睛盯着茅三道身后,眼神也由凶戾变得极度恐惧。 茅三道觉得有些不对,迅速转身,只见头顶上方的黑色浓雾如同一条巨蟒正在盘旋。 旋即,黑雾射向男子。 看到黑雾朝自己袭来,男子极速转身,双手扣在铁门的凹槽内,几乎用尽全力去拉那道门。 可那道门如同焊死,哪怕已经借助了一只脚的力量,也未拉动半分。 看着男子,茅三道冷笑了下,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他已经被浮华以及物欲占据了全部。 并且,不懂得尊重别人外,还称呼自己的父母为“老不死”。 对于这种不懂得感恩的渣,就该遭到唾弃,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斗魁出面,茅三道反倒觉得自己省下不少力气。 虽然,茅三道不认为斗魁是在帮自己,只是不想让到手的“猎物”逃脱而已。 那黑雾如同巨蟒缠绕猎物一般紧紧缠绑男子全身,随之,朝着三支蜡烛漂浮过去。 “啊!!!” 不知道男子是恐惧到极致还是身体过于痛苦,开始嘶声尖叫。 他拼命地挣扎,可无济于事。 最终,他看向茅三道。从他的眼神中,茅三道看出一丝在向他求救的信号。 然,茅三道并不想为他做些什么。 他觉得给男子一些教训也好,他也知道斗魁不会杀他。 不多时,男子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不过几秒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男子被黑雾稳稳放在蜡烛中央,接着,黑雾原地分散。 “该你了!” 茅三道耳边响起斗魁的声音。 他抬手放在男子头顶,静下心,将男子一魂三魄取出,放入魂瓶。 几分钟后,男子睁开眼睛,形同木偶走出了密室。 “我……” 茅三道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嘴唇微启。 “怎么,有事?” “我……”再三犹豫后,茅三道深深吐出一口气,问道,“那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焦迈奇?” “对。” “我本来是准备杀了他,可想了想,觉得你如果不替你爷爷报仇反倒不像你,毕竟你爷爷是被我亲手杀的,为亲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再说,你既然已经下跪求我,那就说明真的害怕和知道错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再去杀你朋友? 毕竟,我现在需要你,而你朋友是我手中最大的王牌,有他们在,我不怕你不服从于我。 如果他们这么快就死了,那这个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换做之前的炮仗性格,听完这席话,茅三道肯定会毫不犹豫回怼一番的。 可现在,他是真的怕了。 在经历半云跟斗魁大战后,他不敢再继续“放肆”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现在你根本没有不服的资本。 你别忘了,我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也不值得我把你放在眼里。” 茅三道默认了斗魁所说,目前的自己,何来被他放在眼里的资本?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似乎除了忍耐什么也做不了。 “我上去了。”他努力放松心态,缓缓走向门口,“不过还是要谢你放过焦迈奇。” “焦迈奇是你救的,这是你自己的功劳。哦对了,你养的狗不错,叫毛球儿对吧?看起来好像比你听话多了。” 茅三道猛然看向密室四周:“你也别动毛球儿,我以后保证听话就是了……” “这才是一个屋主该说的话,你做好自己的事,间接性也是在保护你的亲人和朋友,懂吗? 哦对了,也在保护你的宠物,那条狗,毛球儿。” “谢谢你的提醒,我先出去了。”茅三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走向通道。 第五十三章:另一个世界 午夜的街道,死寂无声。 寒风瑟瑟扰乱了叶落。 一男子面目僵硬走向那前方不远处的老破小区,他步伐时而稳重,时而踉跄将要跌倒。 是的,对面小区是他租的廉价住处,百凤新村。 自从跟父母索要钱财被拒后,双方大吵一架,他偷了父母苦存的不少钱来到了这里。 细算,已经租住快小半年。 这里,距离他老家几十公里,他父母并不知情,大致以为他只是出去找了一份正经工作。 当然,他也不想让他父母知道他住在这里。 因为这里,更加有利于他“网吧游戏事业”的发展。 步入小区,走过阴暗巷弄,踏上楼梯,站在住处门口,男子待了许久。 终于,他伸出僵硬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咔嚓! 吱呀……! 门已开。 如同往常一样,他顺手按下门旁边的电灯开关按钮。 嗒! 屋内顿时明亮。 刹那间,他愣住了。 他看到,客厅正中悬浮着一个犹如拳头的黑洞正在极速增大。 少顷,那黑洞的直径已达两米上下,赫然地挡在他的正前方。 那黑洞洞口,隐约可见水波纹般的纹路呈平面朝着四周荡漾衍生。 伸手触摸,触感冰凉,宛如寒冬腊月的空气直刺心灵。 洞内,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尽头位于哪里。 对应的,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他更不清楚。 并且,里面似乎有种令他难以抗拒的力量正在暗示着他,让他不得不进去一探究竟。 他伸出右脚踏了进去。 脚没入黑洞,全然不见。 接着,他身子前倾,另外一只左脚也随之跟上。 待他走进黑洞后,眼前的景象令他再次一愣。 一间几百平方的网吧显露在他眼前。 并且,生意极其火爆,虚无空机。 键盘声、笑声、叫骂声、吃泡面声,声声入耳。 “韩总好。” 一位拿着扫把的保洁阿姨走了过来,朝他毕恭毕敬叫了一声。 男子猛然回头,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收银台前,网管正盯着电脑。 网管旁边,正围着五六个吵着、闹着、嚷嚷着要马上给他们开机器的年轻人。 而他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营业执照正本。 他看到营业执照上面的经营者后面,写着韩宇。 男子笑了,笑的让人捉摸不透。 ………… 南浦市的凌晨,万籁俱寂。 茅三道领着毛球儿行走在寂静的马路上。 下班了。 虽说书屋离家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可茅三道还是觉得每天这样来回太过于折腾。 他决定过段时间在书屋附近租个房子。 书屋虽然大,但茅三道并不打算住在里面。 与斗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眼下,茅三道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等天亮后去看看刘爷爷。 最近几天太忙,也不知道刘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到家后,茅三道匆忙洗漱了下,趁时间还早,他准备补充下睡眠。 可不知怎么了,他刚睡着,梦里就浮现出刘爷爷的身影。 刘爷爷站在家门口,腰间别着烟锅子,正笑着朝他缓慢地挥手。 刘爷爷脸色很白,在茅三道眼里,白的极为不正常,就像涂了一层白漆。 他问道:“刘爷爷,您怎么来啦?” 刘爷爷没有说话,依旧笑着挥手。 “刘爷爷,最近太忙没去看您,您身体好些了吗?” 刘爷爷还是没有说话,而他的那只手始终有规律的挥着。 就连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有消失过。 茅三道觉得有些诡异,他朝着刘爷爷走近几步:“刘爷爷,我是三道,您……您怎么不说话啊?” 而就在此时,刘爷爷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始终与他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茅三道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刘爷爷,您…您怎么了?” 他再次抬脚朝刘爷爷走了过去,几乎同时,刘爷爷再次后退。 刹那间,刘爷爷背后一阵白雾渐起。 慢慢地,白雾越发浓郁,不时,包裹住刘爷爷全身,将他整个身子湮没。 “刘爷爷,这……”茅三道快速跑了过去。 可等他到达刘爷爷站立的位置,双手散开周边白雾时,发现刘爷爷早已经不见踪影。 “刘爷爷?” 茅三道原地打转,大喊了几声。 最终,他再也没有看到刘爷爷的身影,似乎刘爷爷从来没有来过。 茅三道使劲揉了揉双眼,等他睁开眼抬头看向四周时,发现自己正处于卧室,并且,躺在床上。 呲呲……! 遽然,他听到了卧室的门把手正在转动。 咔嚓……! 吱呀……! 门,正在被人推开。 嗵!嗵!嗵!嗵! 迟缓的脚步声从门口开始往床边延伸。 此时的这种情况,茅三道总觉得似曾相识。 猛然,他脑袋一震。 爷爷去世前的那一晚,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 难道,那天掐我脖子不是梦? 今天,他,又来了? 茅三道想大声呼喊,可他嘴唇乃至整个身子已经全然动弹不得。 嗵!嗵!嗵!嗵! 茅三道已经明确感应到,脚步已经到达了床边。 接着,他感觉到一双手正抓住盖在他身上的的被子。 接着,被子正被往上提。 最终,被子盖在了他脖子处。 “汪!汪汪!” 毛球儿的叫声突然从客厅传了进来。 茅三道身子一震,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而起。 嗒! 打开灯。 屋内空无一人。 他又快速看向门口。 发现并没有看到门被打开。 而毛球儿的叫声也没有再出现过。 “草!原来还是个梦……” 茅三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看了下时间,不到5点。 经过这么一场梦,茅三道认为再睡着不太现实了。 索性,他从床头柜拿过香烟,从烟盒内抽出一支。 咵呲! 点燃。 “咝……!” 猛抽了一口。 砰砰砰! 砰砰砰砰! “谁?!” 刚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此时的急促敲门声将茅三道吓得全身一震。 手一抖,手中的香烟掉在地上。 “汪汪!汪汪汪!” 陌生人敲门,毛球儿在客厅大声吼叫。 砰砰砰! 砰砰砰! “三道!” 通过嗓音的辨别,是张叔的声音。 “张叔,稍等,马上来了!” 茅三道猜想张叔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也不会凌晨过来敲门。 他胡乱披一件衣服,套上拖鞋,连裤子都没有来得及穿,迅速走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刘爷爷走了! “张叔怎么了?” 打开大门后,茅三道看到张叔一脸的凝重。 “你刘爷爷走了!” “什么?!”茅三道大惊失色,“刘爷爷走了?!” 在农村,人“去世”大多数会用“走了”替代。 对于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的茅三道来说,自然知道张叔口中所说“走了”的含义。 他只是没想到,刘爷爷怎么会走的如此突然? 不容多想,茅三道抬腿就往刘爷爷跑去。 隐约中,他认为刚才那个梦似乎是刘爷爷离世前跟他的告别。 毛球儿从客厅跑出来跟在茅三道身后,被他撵了回去。 到达刘爷爷家,茅三道看到刘爷爷床边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 他们个个面色沉重的同时,也可以看出疲倦。 茅三道猜想,他们应该是一夜未眠守着刘爷爷。 他看了一圈,之前照顾刘爷爷的那位阿姨也在。 她坐在床边抓着刘爷爷的手正在小声抽泣。 刘爷爷脸上盖了一张苫脸纸。 其实就是一张黄纸。 一是担心逝者出现“假死”,而通过盖纸可以知道逝者是否有呼吸。 二是,人去世后,一般面容不太“美观”,也是为了不让守灵奔丧的人感到恐惧。 更深一层的含义,也是为了尊重逝者,有逝者安息之意,故黄纸金面盖脸,以求吉祥。 再者,防止外围的细菌通过嘴巴进入逝者体内,加速腐烂。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如果不给逝者盖脸的话,他们的灵魂就无法安息,甚至会到处游荡,不能有个安定的居所。 刘爷爷静静躺在床上,枕边放着烟袋锅子和烟丝布袋。 烟锅里还塞着没有点燃的烟丝。 看的出来,刘爷爷最后关头还想抽上一口,可最终……没有撑住。 茅三道内心极为难受,感觉就像在心脏上吊了块重铁。 他慢慢走到刘爷爷床边,眼底涩意翻滚。 刘爷爷的离世对他来说,很是突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的思想准备。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阿姨,请节哀。” 他叹了一声,安慰了一下刘爷爷床边的侄女。 女子抬头,这才发现茅三道到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道:“你来了。” “嗯。”茅三道点了点头。 “伯伯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你,说你是个好人。”女子眼睛看着刘爷爷,眼泪再次涌出。 茅三道理了理盖在刘爷爷身上的被褥,眼底涩意越发浓烈。 没想到,刘爷爷临死前还想着自己…… “三道,别太伤心了。”张叔走到茅三道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张叔,我没事。”茅三道点了点头。 张叔又扭头看着那女子说道:“秋云妹子,你也是,一定要节哀。” “嗯。”女子也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茅三道,“你刘爷爷走的时候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什么东西?”茅三道问道。 “跟我来。” 女子起身走向外屋,等茅三道跟出去后,她将一个牛皮袋子交到他手上。 茅三道仔细看了看,发现这袋子正是前几天自己给刘爷爷的,他问道:“这是我给刘爷爷的……你们没去医院?” “嗯,没去。”女子苦涩的摇摇头,“当时我准备带他去医院,可你刘爷爷他执意不肯去,他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命数,就不要浪费钱了。 他还说,当时如果不收这个钱,你肯定不让,所以只能先收着。这钱他一分没动,全在这里。” 茅三道拿着牛皮袋子,内心五味杂陈,他看着里屋的刘爷爷,喟叹道:“刘爷爷,你怎么这么倔呢?如果你去医院,身体不就好了吗?” 女子也叹了一声,解释道:“其实你刘爷爷也是为你着想,他说你挣钱不容易,现在又只有你一个人,让你把这些钱好好留着,以后娶妻生子用。” 茅三道鼻子酸楚难当,泪水开始打转。 他很懊悔。 当初就不该丢下钱就转身离开,而是应该亲自带着刘爷爷去医院。 如果及时去医院,或许刘爷爷就不会这么快离开。 现在想想,一切都已经晚了…… 并且,刘爷爷的去世跟爷爷有很大关联,说到底,刘爷爷的死是爷爷直接造成的。 想到这里,茅三道更是愧疚不已。 “阿姨,谢谢你照顾刘爷爷。”茅三道将牛皮袋子塞到女子手中,“这钱就给你了,就当是你照顾刘爷爷的酬劳。” “我不能要!”女子连忙将袋子推了回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我真的不能要,再说你刘爷爷是我伯伯,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的。” “哎呀,这些钱不多,阿姨你就拿着。”茅三道再次将袋子塞给女子。 女子连忙后退,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做人得看良心,你对你刘爷爷已经很好了,我再拿你的钱成什么样子了?”女子弯腰从地上捡起袋子,继续道,“如果拿你的钱,我相信你刘爷爷肯定不会瞑目的。” 说完再次将钱还给茅三道。 话已如此,茅三道也不好再推脱下去,可终究还是自己的爷爷害了刘爷爷。 他轻声说道:“其实,是我对不起刘爷爷……” 女子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你刘爷爷都跟我说了,这事我们都不怪你,谁也没有想到你爷爷去世后会出现这种事。 再说,你爷爷已经走了,逝者为大,咱们就不要再说这个事了。” “好。”茅三道点了点头,神色坚决,“阿姨,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您尽管说,我茅三道保证不推辞!” “行。”女子欣慰的说道,“你有这份心,刘爷爷如果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女子说完走向里屋。 茅三道将袋子揣进衣服里也跟着走了进去。 等走进后,发现屋里聚集了更多人,想来村民已经得知了刘爷爷去世的消息后特意赶来的。 此时,张叔他们几个正在为刘爷爷的丧事犯难。 茅三道询问得知,其他的事情由张叔牵头基本上已经安排妥当。 入山下葬定在明天。 正常来说应该停尸三日,可听张叔说,刘爷爷临终前特意交代过,说自己膝下无儿无女无人奔丧,不需要停尸三日,更不想给村民们多添负担。 据说,下葬的位置,刘爷爷也有过交代。 目前主要是法事这块,因为村里就刘爷爷一个人会做些法事。 而现在,刘爷爷突然去世,那村里便再也没有会做法事的人了。 张叔走到茅三道跟前,问道:“三道,你见识广,你想想,你这边有没有认识会做法事的人?” 茅三道摇了摇头:“张叔,这个……” 其实当众人说出这件难事时,茅三道便已经想到了半云。 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因为半云刚受重伤,现在急需修养,从北子岭来这里,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茅三道担心会加重半云的伤势。 见茅三道没有认识的人,张叔回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每天工作很忙,不关注这类人也正常。” 茅三道点了下头,内心很苦闷。 不管是刘爷爷还是半云道长,他总觉得这一切后果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 “龚宝,隔壁村的龚宝会这行!” 人群中李全有喊了一声。 第五十五章:傻子跪棺 “那估计不行,龚宝我听说过,那就是个典型的二流子,可不好应付啊!” “据说他在他们村里也不招人喜欢……”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唉,这事确实不好弄……” “……” 李全有说出龚宝名字后,大家开始对龚宝进行探讨和分析。 结论,这人不咋地,品行不端正。 十几分钟过去,众人也没敲定此事。 “我说管他呢,现在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拿他顶顶也是可以的嘛!” 见大家都沉默,人群中的李全有又冒出了一句。 可大家还是对龚宝持有怀疑,默不作声。 最终,村里的李来喜看着张叔说道:“老张,你来拿个主意。” 张叔低头思索片刻,回道:“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人,也只能请他了……” “可我听说,龚宝这人虽然是个半吊子,可张口就是漫天要价,我担心这个价格要的可不低啊!”李来喜补充了一句。 张叔眉头一皱,也很为难。 “这钱我出!”茅三道上前说道。 “不行。”张叔听说茅三道要出钱,急忙摇头,“这钱怎么能让你出呢,这事肯定不行。” 说完,他转向在场众人:“大家伙再一起凑凑,不管怎么说,这事得解决。” “张叔,这钱就让我来出吧,就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其实在茅三道内心,还是觉得愧疚,想着在最后关头能替刘爷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再说,村民们大多也不富裕,张罗丧事已经平摊了不少钱。 如果法事的钱再一起平摊,无疑给各个家庭加重了负担。 他觉得自己出一些钱也是理所应当。 “这……可是……”张叔面露难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哟张叔,你就别可是了,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钱,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顺利帮刘爷爷把丧事办完才行。”茅三道态度坚决的说道。 “嗯……那行吧。”张叔叹了一声,算是应允了茅三道的请求。 他转身看着众人说道:“行了,事情已经安排妥了,大家都忙去吧。老李,你这边赶快去寿材店把寿材买回来。” “我现在就去。”李来喜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众人走后,茅三道坐在刘爷爷身边,心情再次变得沉重。 他觉得自己毕竟是男子汉,只能忍着内心的伤愁安慰一旁的女子。 等女子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茅三道才走出刘爷爷家。 出来后,他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大亮了。 屋外,几个村民已经合力搭了一个棚。 不到两个小时,李来喜也买回了棺材。 村里的收敛人帮刘爷爷换上衣服后,张叔跟其他几个村民齐力将刘爷爷的尸体放在棺内,摆放在堂屋正中。 遗像用的是刘爷爷年轻时照片的放大版。 前提工作准备妥当后,李全有将龚宝请了过来。 龚宝个头不高,茅三道经过目测,应该不到一米七。 体型微胖,寸头短发,圆脸塌鼻,眼睛小如米粒,皮肤黝黑。 全身一套黑色着装。 若不是手中拿着一把木剑,茅三道怎么也不会将他跟会做法事联想到一块。 不过,龚宝也仅仅只是拿了一把木剑,几乎属于轻装上阵。 村民笑脸相迎,龚宝却是昂起头,带着一股“神气”大摇大摆走到堂屋坐了下来。 支客递过去一支香烟,他看都看一眼,单手接过,极为“潇洒”的隔空将烟扔进嘴里。 哗呲……! 拿出打火机,墙壁上用力一划,火机随着滑轮划动冒出火苗。 点燃。 “嘶……!” 抽了一口。 随即,背靠墙壁,右脚盘在左大腿上,脚开始上下抖动。 将自身的“享受”与“得意”展现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龚宝一系列的操作,茅三道鄙视的笑了下。 别人介绍了龚宝,张叔满脸堆笑走进堂屋,看来准备是去商量一下法事的费用。 刘爷爷丧事有长辈们操持,茅三道也插不上手,索性坐在棚下默默抽着烟。 并且,将怀里牛皮袋子里面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揣回兜里。 可不久,他听到了堂屋传来争吵声。 将烟头扔在地上,茅三道赶紧起身走了进去。 “嫌贵?嫌贵别请我来啊!请他妈稀罕你们这破地方!” 龚宝坐在椅子上,凶神恶煞看着张叔。 “怎么说话呢!”张叔气的直瞪眼,“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我们这里怎么了?!” “谁不知道你们村是最穷的!”龚宝冷笑了一下,看了刘爷爷屋内四周,伸出食指上下点着四周,不屑的笑道, “看看,看看,你们这里应该都是这么穷吧?真是穷山穷水又穷人,脾气还像疯狗一样!” “你说什么!”张叔上前一步抓住龚宝的衣领,瞪着眼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龚宝一把扯开张叔的手,扬头怒目道:“说了又怎么了?疯狗,就是一群疯狗,你打我啊,有本事来打我啊!” 张叔握紧拳头,刚准备朝龚宝挥上去,茅三道赶紧拉开了他,并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张叔,别置气,今天是刘爷爷的丧事,忍一忍。” 张叔也意识到在丧事上闹事不好,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拳头。 龚宝冷笑道:“妈个巴子,没钱还办屁的法事!” “那你也不能漫天要价啊!”张叔不甘的怼了一句。 茅三道强忍内心的怒气,走到龚宝跟前,努力扯出笑容: “呵呵,龚哥这说的什么话,就算没钱该有的程序还得有不是?你放心,需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给你。” 茅三道话音刚落,张叔迅速把他拉至一边,降低声音说道:“他这是狮子大开口,太高了,不能白便宜他。” 茅三道朝着张叔眨巴了下眼,回道:“张叔放心,他拿多少我会让他一分不少的全退回来。” “嗯?”张叔不明白茅三道的意思,疑惑的挠挠头。 “张叔你就别管了。”茅三道笑了笑,转身回到龚宝跟前,“说吧,龚哥要多少?” “总算来了个还算明事理的人。”龚宝竖起一根手指:“我也不多要,一万,就一万!” “你怎么还涨价了?刚才还说五千呢!”张叔看着龚宝,再次怒涌心头。 旋即,他扭头看着茅三道:“三道,这个钱不能给他,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茅三道拍了拍张叔的胳膊,以示张叔不要担心,回道:“好!一万就一万!” 没想到茅三道答应的如此爽快,龚宝有些不敢不相信,赶紧补充道:“那得先付钱,后办事!” “行,听龚哥的。”茅三道从兜里数出一万块钱递给龚宝。 看着一沓钱,龚宝的双目骤然冒光,使劲搓了搓手。 他刚准备接钱,茅三道握钱的手陡然往回一收,笑嘻嘻道:“如果法事没做好,龚哥可别怪我不客气哦。” “放心!”龚宝一把夺过钱,脸上的肉笑的差点堆积在一起,舔着手指数了起来。 “爷……爷……呜呜……” 门口突然响起了声音。 茅三道闻声看去,只见傻子朱大刚摇摇晃晃跨过门槛,边抹着眼睛边走了进来。 扑通! 傻子跪在刘爷爷棺前。 “傻子,你干什么!” 茅三道上前双手架着傻子胳膊,想把他搂起来。 “三道,别管他。”张叔走上前拉了下他,“你刘爷爷经常把他带到家里吃饭,有时候还留他在家里睡觉,这朱大刚啊,估计是已经把你刘爷爷当亲爷爷了。” “这样啊。”茅三道抽回手,擦了擦傻子挂着脸上的泪,微叹一声,“都是可怜人……” 第五十六章:可怕的眼神 龚宝数完钱,极为谨慎的将钱塞进衣服里,嘲笑道:“你们村不光疯狗多,就连傻子也比别人更傻,所以说啊,你们村活该……” “闭嘴!”茅三道倏然回头,面色骤然寒冷,眼睛殷红,凶光乍现,“你再哔哔,信不信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在茅三道世界观里,自己可以欺负傻子,外人,就不行! 龚宝被吓的全身顿然一紧,迅速闭上嘴。 茅三道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感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戳进他的心脏。 并且,听茅三道说话的语气,他觉得这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甭说龚宝,就连一边的张叔也吓了一跳,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过茅三道的眼神这般凶戾。 突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茅三道一直盯着自己,龚宝心里发毛,不安的坐回椅子上。 坐姿也比此前端正了不少。 茅三道收回目光,看着朱大刚鼻孔处欲滴的鼻涕,他找来一张纸巾帮他擦拭了下,然后轻轻捏着他脏兮兮的脸蛋,语气变得柔和: “大刚,爷爷只是睡着了,走,跟我回家吧……” “我不!”朱大刚别开脸,“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我要陪陪爷爷睡,我就要!” “好好好,在这里睡在这里睡。”茅三道很无奈,默默起身。 可他想了想,总觉得朱大刚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他再次上前,轻声哄道: “大刚,你爷爷呢就在这里,可你这样一直跪着可不行,如果爷爷醒来看见了肯定会担心你的。 你看这样可以吗?你到旁边椅子上坐着,这样就可以好好陪着爷爷了。” “爷爷会心疼大刚……爷爷会心疼大刚……”朱大刚不停重复这句话,眼睛也一直盯着刘爷爷的遗照。 “是啊。”茅三道双手顺势穿到他腋下,将他扶起身,“爷爷那么疼爱你,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听话,不让爷爷担心对不对?” “大刚不让爷爷担心……”朱大刚重重点头,推开茅三道,自己径直走到龚宝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叔拍了拍朱大刚的肩膀叹着摇摇头,对朱大刚的遭遇很同情,但也很无奈。 刘爷爷的丧事现场布置比较简陋,因为时间仓促,大家也就一切从简。 茅三道也是早上才得知,女子的父亲,也就是刘爷爷的三弟在前年也已经去世。 至于其他的亲人,听说多年未联系了。 所以,除了村里面的人,茅三道再也没有看到其他来此的陌生人。 茅三道陪着张叔坐在棚内,两人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聊的最多的,还是刘爷爷的苦难经历。 “呜呜……”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 “呜呜……” 这时,堂内传来骂声,伴随着还有哭声。 茅三道跟张叔赶紧起身走进堂内,看见朱大刚坐在地上,双手抹着眼睛,两脚乱蹬。 而旁边的龚宝正双手叉腰,一副气势汹汹。 “你干什么!”茅三道赶紧将地上的朱大刚拽了起来,边帮他拍打裤子上的灰尘边质问道,“你欺负他干什么?!” 张叔将朱大刚拉了过来护在身后,双目死死盯着龚宝,也是气的胸口起伏。 “干什么?你们自己看看!”龚宝身子微微下蹲,将肩头凑到茅三道和张叔跟前,一脸嫌弃,“睡觉就睡觉,靠我肩头干什么,你们看看这口水,又臭又恶心!” “那你也不能打他啊!”张叔说道。 “打他?”龚宝看着张叔身后的朱大刚问道,“你们自己问问他,我有没有打他?我就说了他几句,谁知道这傻子直接往地上一躺就开始鬼哭狼嚎。” 通过龚宝此时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候的硬气。 明显是被茅三道先前的气势吓住了。 茅三道转身看着朱大刚:“打你没?” 朱大刚躲在张叔身后,探出头摇了下。 “没打你就好。”茅三道看着龚宝说道,“你准备什么开始做法事?” 谁知龚宝想都不想,直接回道:“老子不做了,你们请其他人吧!” 可脚刚挪动两步,茅三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色顿然暗下来:“你敢收钱不办事?” 龚宝看了眼茅三道,心里莫名的发寒,低头甩开茅三道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现……现在还早,晚上吧。” “行,希望你到时候别让大家失望!”说完,茅三道便拉着朱大刚往屋外走去。 龚宝话虽如此,可茅三道还是担心他耍心眼。 故此,茅三道拉着朱大刚走到门口后,叫了声张叔。 张叔意会的跟了出去,茅三道交代道:“张叔,我回趟家,你替我看着点龚宝,如果稍不留意,我猜这家伙肯定会溜走。” “行。”张叔拍拍胸脯,“如果他敢溜走,我就敲断他的腿!” 茅三道笑了笑,领着朱大刚往自己家走去。 朱大刚或许是被龚宝吓着了,此时也不在吵着闹着要陪爷爷,而是任由茅三道牵着他。 到家后,茅三道看了下时间,也已经到饭点,他走进厨房,随便弄了些饭菜。 当然,也给毛球儿准备了。 吃完饭后,茅三道见朱大刚有些犯困,便在爷爷屋内铺好床,让朱大刚睡在里面。 他不太想领着朱大刚去刘爷爷那儿,毕竟智力有限,他担心朱大刚会在丧事现场闹出点什么。 安顿好朱大刚,茅三道再次返回刘爷爷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力所能及地事情可以做。 等他到达刘爷爷家后,发现龚宝不见了。 他连忙叫来张叔,询问得知,龚宝说肚子痛上厕所去了。 茅三道赶紧前往厕所方向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龚宝身影。 他怀疑,龚宝跑了。 茅三道顿时窝火,认为当时就不应该回去,而是该守着龚宝。 龚宝住在哪里,茅三道也不知道,一下子有些着急。 对了! 茅三道恍然大悟,找李全有,龚宝可是他找来的。 他赶紧返回去,准备找李全有问下龚宝的住处。 可他屋内屋外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李全有。 就在茅三道焦急之际,他看到龚宝朝西头的小树林快速走去。 不容多想,茅三道偷偷跟在后面,与龚宝维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那龚宝钻进小树林后,茅三道赶紧趴在茂密的草丛里隐起来。 奇怪! 这龚宝来树林干什么? 茅三道眼睛死死盯着龚宝,迫切想知道龚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来了!”龚宝冲着树林四周小心的喊了一声。 听到龚宝好像在叫其他人,茅三道迅速低下头,轻轻将身前草丛扒开一条缝,屏住呼吸看着树林。 这时,从不远处的一颗大榕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看到此人,茅三道整个人一愣。 这个人茅三道认为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李全有。 第五十七章:干架 “老龚,法事这块,你随便走个过场就行了。” 李全有皮笑肉不笑走到龚宝跟前,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指尖来回捻擦,“快,钱呢?” “妈的,还用你说,老子随便糊弄一下就找机会开溜。”龚宝语气有些不善,“你这人真妈的不识好歹,我说晚上结束了给你,你非现在要,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这不急用钱嘛,老子好久没去“夜浪漫”了,小美都问我好几次了。” 李全有猥琐一笑,伸手便去翻龚宝的口袋。 龚宝甩开他的手,从衣服里拿出一沓钱交到他手上:“喏,给你。” 李全有笑嘻嘻数了起来,可数着数着脸色就变了:“1……1000?” “嗯,1000。”龚宝奸诈一笑,“不少了,你别忘了,你只是帮我介绍了这个生意而已。” 直到这时,趴在草丛里的茅三道才明白,搞了半天,原来这一切都是李全有跟龚宝串通好的。 他气的牙痒痒,刚准备起身找他们讨个说法,只见李全有迅速将钱塞进裤兜,一手抓住龚宝的衣领。 茅三道顿时来了兴趣,再次趴下身子。 哈哈,这是要干架了!!! 李全有瞪眼道:“你个狗日的,我明明看到茅三道那小子给了你1万,你只给我1000?就你这点招摇撞骗的把戏,要不是我找你来,能拿到这么多?” “怎么,想打架是吧?”毕竟身高有悬殊,龚宝踮起脚尖,一手掰着李全有的手腕,另一只手指着李全有的鼻子骂道, “你也就值1000,说实话老子连1000都不想给你,妈个巴子,快给老子放手!” “就不放!”李全有抓的更紧,叫嚣道,“除非你再给我4000!” “哼!你想的美!”龚宝改指为抓,也揪住李全有的衣领,“就不给,你能怎么能?” 李全有眼睛瞪的像个铜铃:“那你试试?” 龚宝回道:“试试就试试!” 随后,两个互相开始瞪着对方…… 茅三道很无语。 吃瓜群众看吵架,最讨厌的莫过于就是一直瞎哔哔不动手。 妈的,急死个人! 茅三道拳头捶地。 他恨不得上前把他俩揍一顿。 嘭! 转眼间,茅三道听到肉体与肉体的碰撞声。 他抬头,看见龚宝正捂着脸。 龚宝被打了。 嘭! 被打挨一拳,龚宝也不示弱,也是一拳头狠狠挥在李全有的脸上。 接着,两人近前,拉扯住对方耳朵。 两人如两头水牛顶架般,弓着身子歪着脑袋并斜着眼,谁也不让谁。 好! 终于打起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茅三道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盯着两人。 “你给我放手!” 李全有抓住龚宝耳朵的手往下一拉。 “啊!” 龚宝整张脸瞬间通红,疼的直咧嘴。 同样的,他抓着李全有耳朵那只手也往下一扯。 “啊!” 李全有也是疼的直冒冷汗,满脸通红。 茅三道白了他们一眼,觉得这架打的没一点意思。 憨逼! 这么近,不会偷袭裤裆么? 勾下巴啊! 踩脚趾头也行啊! 草! 这都啥玩意! 茅三道一只胳膊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握紧拳头不停地左右比划,恨不得身临其境亲自教学。 这时,龚宝瞅准机会,迅速抬起膝盖顶在了李全有的裤裆处。 “哦……!我草!!!” 李全有一下子松开龚宝,仰天撕心吼了一声,双手捂住裤裆在原地来回旋转、跳跃。 好! beautiful! 漂亮! 对! 就是这样! 看到这一幕,茅三道露出欣慰的笑容。 若不是怕两人发现,茅三道恨不得鼓掌来表示自己的喜悦。 或许是疼到失去理智,李全有从地上拾起一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龚宝狠狠扔了过去。 龚宝侧身一闪,石头与他擦肩而过。 嘭! 未等龚宝稳住身子,李全有忍痛飞身一脚踹中他的裤裆。 “啊!!!我日你……” 龚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捂住裤裆来回打滚。 “老子让你也断子绝孙!” 李全有跑上前,双腿岔开骑在龚宝身上,用拳头对准他的头就是一顿乱挥。 龚宝动弹不得,只得松开裤裆,双手抱头紧紧护着脸。 “好!” 没忍住,茅三道情不自禁大叫了一声。 “谁?!” 李全有跟龚宝几乎同时看向茅三道草丛方向。 茅三道这才意识到,因为激动而不经意发出的叫好声暴露了自己。 索性,他也懒得藏着了,他扒开草丛,慢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继续打啊!我想看看你们两个谁最先被打死!” 见是茅三道,李全有跟龚宝竟忘记了对方给自己造成的身体疼痛,慌张的赶紧从地上爬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警: 完了,我们的事情暴露了! “应该快要做法事了,我得先走了!”龚宝偷偷看了眼茅三道,快速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估计是过于心虚,龚宝走了好几步后脚步突然停滞,抬头看了眼四周,这才发现方向走反了,又迅速掉头往刘爷爷家跑去。 茅三道他也没指望找龚宝的麻烦。 李全有跟龚宝的对话,他听的很清楚,他虽然已全然知道龚宝就是一个半吊子骗吃骗喝又骗钱的主。 可现在已是下午,目前除了龚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会做法事的人。 故此,也只能作罢,让龚宝先顶一顶。 再说,茅三道觉得,这龚宝再怎么不济,念几句咒语做做样子应该不成问题。 并且,他心中计划已落成,很快就会让龚宝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而令他最气愤的就是李全有了。 什么玩意!李全有见茅三道一直盯着自己,内心更慌,脑子里努力寻找一个开溜的理由。 他知道,现在不走,一会,茅三道肯定会给他难堪。 “我家里也有事,先……先走了。” 李全有思虑良久,也没找到一个连自己都信服的理由,故而随便说了一句就急匆匆离开。 “急什么?”茅三道伸手拉住李全有的胳膊,讥讽道,“你整天游手好闲,光棍一条,你家里除了你就剩几堵墙了,能有啥事?准备回去藏钱?” 茅三道的一番话,李全有感觉脸一阵发烫,但还是故意展现出一副不知的样子:“钱,什么钱?你……你胡说什么?” “是吗?”茅三道脸色一黑,指着他裤兜说道,“龚宝给你的1000块钱应该还没捂热吧?” 听茅三道的口气,李全有知道,刚才的一切肯定被看的一清二楚,此时如果想抵赖是行不通了。 另外,李全有也有些不敢跟茅三道动手,他深知,论打架肯定抵不过茅三道。 就在前年,村里来了两个以卖保健产品为由的骗子,有几个老人信以为真,结果被骗光了养老金。 很快,村里有人发现这是个骗局,趁骗子还没有来得及出村就被他们拦住。 奈何,两个骗子手中都拿有利器,村民们谁也不敢上前,只是将骗子围了起来。 而茅三道在回家途中看到这一幕,断然上前,在趁骗子不注意时,顺利夺走他们手中利器,并且空手将两个骗子暴揍到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也顺利帮那几个老人要回了被骗取的钱财。 这些,当时李全有在场,看的真切。 所以,至此,他也一直不敢当面得罪茅三道。 他摸了摸裤兜,将1000块钱掏出来塞到茅三道手中:“还你就是了。” 茅三道看了眼手中的1000块,叹道:“李叔,你有胳膊有腿的,就不能踏踏实实找个事干吗?非要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刘爷爷跟咱们是一个村的,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难道你就不怕出门遭报应? 对了李叔,你知道村里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不起你?就是因为你不懂得自尊。 一个人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别人怎么尊重你和看得起你?” 面对茅三道的多次灵魂拷问,李全有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内心也是羞愧难当。 是啊,他也知道,在村里很多人都看不起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 甚至,村里的小辈都不拿他当回事。 就这次建议龚宝的事,要不是村里实在没有法子,他相信,这个提议,所有人就会当成一个屁来看待。 唉……! 此时的他,默默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全有的脸一阵发红,茅三道清楚这些话已经戳到他心坎了。 故此,他也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另外,李全有好歹也算自己长辈。 既然现在钱也已经还回来,所以,茅三道也不想再继续打击李全有。 “李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茅三道瞟了他一眼,握钱返回。 第五十八章:请假一天 李全有揉了揉裤裆内那还在隐隐作痛地“小玩意”,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坐在一块石头上。 目及远方,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茅三道回家安顿好毛球儿跟傻子朱大刚,又回刘爷爷家嘱咐张叔留意龚宝后,就独自前往书屋。 他准备去跟斗魁请一天假,想晚上陪陪刘爷爷。 另外,跟斗魁还有一件事商量下…… 到达书屋后,茅三道没犹豫,直奔密室。 “请问,在吗?” 茅三道刚打开密室的门就直接问道, “我很惊讶,难得带个“请”字,有事?” “嗯。”茅三道坐在沙发上,“请你帮个忙呗。” “说。” “那个……”茅三道停顿片刻,说道,“帮我教训一个人,只是教训一下。” 茅三道心想斗魁实力强横,耍些手段教训教训一个人应该是小菜一碟。 “难道我的存在就是帮你教训人?” 从斗魁的语气,茅三道听出有些不太友好。 茅三道抿了下嘴,回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听话,你可以帮我解决我认为棘手的事和保护我认为最亲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你说过的话怎么不承认啊?前几天刚说的,我可记得很清楚。”茅三道从沙发上倏然起身严肃说道。 “吃火药了?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说过不帮你吗?” “哦,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我不该激动。”茅三道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 “不过,什么忙你得先说说看,我需要分析一下。” “帮我吓唬一个人。”茅三道坐回沙发,说道,“我只要求你帮我吓一吓他,但不能伤他性命。” “如此简单?” 茅三道郑重的点点头:“嗯,如此简单。” “有意思,那你具体说说为什么要吓他?” “他这个人……” 茅三道将这个人在刘爷爷丧事上,如何刁难他们以及怎么辱骂村民的经过通通叙述了一遍。 “我只需要你吓他一下,然后让他把钱乖乖退回来就行,千万千万不能伤害他性命。” 茅三道担心斗魁下手太重,再三重申教训途中不能伤害这人性命。 他可不想因为这事闹出人命。 “这事不难,看在你是书屋主人的面子上,这忙我帮了。” “好。”茅三道犹豫了下,从沙发上站起身,“另外,今天我想请个假。” “不准请假!”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我总得陪刘爷爷最后一程吧?”茅三道连忙解释道。 “不准,工作第一!再说,只是死了一个老头而已。” “你他娘没……”茅三道刚准备骂一句,猛然间想起之前斗魁的警告,骤然闭嘴。 “你刚才是不是又准备骂我什么?!”斗魁语气明显加重几分。 “没……没有。”茅三道心虚的说道,“不准就不准呗,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你爱怎么理解都行,总之,不准请假!” 斗魁语气坚硬,似乎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茅三道想了想,觉得再争取也是同样结果。 他听张叔提起过,刘爷爷下葬时间为早上七点,他想,等这边结束后赶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所以,斗魁不准假,他也懒得去计较了。 他也清楚,如果惹怒了斗魁,没准又得挨一顿揍。 “还不滚上去!” 见茅三道磨磨蹭蹭原地未动,斗魁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茅三道偷偷翻了个白眼。 催! 催个毛! 就知道催! 就算上去不也没客人么? 忌于斗魁实力,他内心纵有万千不爽,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句。 “哦。” 茅三道慢悠悠朝着通道口走去,可还未踏上石阶,他脚步一停,回头问道: “你能让死人复活不?” “你爷爷?” “不是。”茅三道摇了摇头,“我爷爷去世很久了,我知道不可能复活。我说的是刘爷爷,他是苦命人。” “不能!”斗魁说道,“没人可以让死人起死回生。” “好,我知道了。” 问这个问题之前,茅三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回答,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失望。 刚才也只不过是偶然想到,随口一问而已。 人死而复生,想想也是天方夜谭之举。 再者,就算斗魁真的可以令人死而复生,那首要条件,肯定也得用灵魂交换。 谁又愿意用灵魂去换取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人的生还呢? ………… “龚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去做法事?” 自茅三道嘱咐后,张叔就一直紧盯着龚宝,毕竟是花了大价请来的。 可此时已夜幕降临,龚宝似乎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张叔实在看不过去催了一声。 “催什么催!什么事不得有个准备过程?”龚宝瞪了张叔一眼,拿起一旁的木剑慢悠悠地起身。 他扫了几眼人群,并没有看到茅三道的身影,内心忍不住一喜。 茅三道不在,一会开溜,应该没人能拦住自己。 眼下,他觉得溜走的时机还不成熟,认为还是要先装模作样做一场法事。 不然,可能会被打成半残不说,还缺德。 走到棺前,龚宝高举木剑,原地快速旋转三圈,高声念道: “日出东方一点红,此宅原来福人住,前有……前有……” 念了几句,龚宝突然眉头一皱,挠了挠后脑勺。 面带便秘般的痛苦之色。 前有…… 前有啥来着? 完了! 那个咒怎么念来着? 他偷偷瞟了眼四周,见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龚宝急得脑门冒出细汗。 妈个巴子! 什么时候忘词不好,非得这时候忘! 见龚宝没有继续念下去,在场人员大多已猜出了大概,纷纷说道: “怎么龚宝,你该不会忘词了吧?” “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警告你哦,不会的话,你今天可走不了!” “这都啥玩意!” “……” 张叔也跟着怒斥道:“我告诉你龚宝,今天这事你要是搞砸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见众人指责,龚宝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内心有些慌张。 这不完了吗? 这么多人围着,看来今天我是走不了了。 怎么办? 他握着木剑的手渐渐也渗出一丝冷汗。 有了! 龚宝眉目一亮。 反正他们都不懂,我随便添几个词糊弄过去不就完事了? 他狡诈一笑,扬头扫着在场众人:“谁说我不会了?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 日出东方一点红,此宅原来福人住,不许凡人久停丧。 天苍苍,野茫茫,风…风吹草地见牛羊。 前有……前有野狼出入,后有猛虎奔山岗。 两边排下……排下……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犸。 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 今奉祖师亲口诀,退避一切苦厄,亡人…亡人早登吉祥!” 旋即,龚宝胡乱转了一圈,木剑指着刘爷爷遗像大喊一声: “呔!早登吉祥!” 龚宝的咒文听起来怪怪的,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尤其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大多数人感觉这更像是一首什么诗。 还有什么打什么喇叭、哑巴和五斤塔麻又是个什么鬼? 可毕竟也不懂,所以,最终也没人站出来反驳。 龚宝念完咒,拍了拍手:“好了,结束了!” 他将木剑夹于腋下,大摇大摆走出人群。 张叔快速跟上去,在后面一把拽住他:“这……这就完了?” “嗯,不然你还想怎么样?”龚宝反问道,“你告诉我,哪里做的不对?或者还需要做什么?” “这……”张叔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去接龚宝抛过来的问题。 “不知道就别瞎哔哔!”龚宝圆脸一横,用力挣开张叔的手。 张叔被怼的哑口无言,愣愣不语。 龚宝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木剑竖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懒散地抽起了香烟。 “老张,你过来下。” 这时,李来喜在内屋叫了一声。 “来了。” 张叔不放心的看了眼龚宝,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龚宝余光瞟了眼张叔,见他已经走进里屋,顿时窃喜,趁所有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快速丢掉香烟,提着木剑偷偷从堂屋溜了出去。 几分钟后,张叔回到堂内,发现龚宝不见了,大喊了一声:“龚宝呢?” 所有人都摇头。 “坏了!”张叔一拍大腿,大声叫道,“李全有!你死哪儿去了?!” “已经好长时间没见李全有了。”场内有人回应了一声。 张叔一慌,赶紧跑出堂外。 第五十九章:坟地惊魂 张叔在外面寻了几圈也没看到龚宝身影,气的一跺脚: “龚宝,你个王八蛋,明天一早的法事怎么办!” 龚宝从一棵树后走出,随手扔掉木剑,冷哼道: “关老子屁事!” 看着张叔急匆匆进屋后,龚宝掏出香烟。 咵呲……! 点燃。 吐出一个烟圈后向自己村子走去。 龚宝的村子离这里不算特别远,满打满算差不多也就两公里左右。 不过,如果想更近一些,可以走小路,但是需要经过一块坟地。 十来分钟后,龚宝走到分叉路口。 他看着眼前的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后停下脚步。 抬头,他看了下青空,虽说已至夜里,可此时明月当空,视线也还算明亮。 他又看了眼时间,有些晚。 犹豫片刻,踏上小路。 是的,他准备抄近道。 对应的,也要经过那块坟地。 对于龚宝而言,他没有觉得害怕,这条路他粗略算了下,也走了不下四五次。 “嘿嘿,到手9000,够老子潇洒一阵了。张家的小妞水灵灵,张家的姑娘叫郎亲,张家的女儿笑嘻嘻……” 心情大好,龚宝手夹香烟,一时兴起,唱起了用仅有的知识储备编的一首小曲。 他命名为《龚郎有情,张妾有意》。 这支曲是龚宝多年前专门为同村张友谅的女儿张灵所编。 张灵是他们村的村花,词穷的龚宝,只会用“肤白貌美”来形容。 直到今日,一想到张灵,龚宝的心依旧一阵瘙痒难耐。 然而,龚宝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怕张灵父亲张友谅。 张友谅,人高马大,一脸络腮,看到他,龚宝没来由的发虚。 故而,表白也就成了永久性的奢望。 唉! 单相思,真他妈痛苦! “咝……!” 龚宝将烟送进嘴里,猛抽了一口,缓解内心那不甘的情绪。 不知不觉中,龚宝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步入坟地。 毫无“整齐感”的坟墓肆意矗立在路的两侧。 有的立有碑文,能清晰看到上面的刻字。 有的因为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还有的,是无头坟。 所谓“无头坟”便是不知道主人和也不知道家属是谁的坟。 “鲜艳”的祭祀用品随意铺在坟头,由于最近刮风下雨,有的已经拦在了路中央。 龚宝厌恶的踢开挡在路中的用品,往地上使劲啐了一口: “呸!妈的真晦气!” 他瞟了眼四周,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此地的气氛有些不对。 很阴森! 静谧的也有些吓人! 这种感觉,他很确定,此前从未有过。 温度下降了好几个纬度,近至冰点。 就连光线也暗下来几分。 恍惚间,龚宝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一个封闭的冰窟窿。 另外,他还感觉到似乎又有一双眼睛正在无时无刻注视着他。 龚宝背后开始发凉,他猛抽了一口香烟,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不到两米的树丫上,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低头盯着他。随着龚宝脚步的移动,乌鸦的头也机械般的跟着他缓缓扭动。 “啊……!啊啊……!” 乌鸦叫了几声,声音回荡在整片坟地。 陡然的鸦叫,龚宝全身骤然一抖,叼在嘴里的香烟顺势掉在了地上。 溅出火花,尤为显眼。 “叫!我让你叫!” 龚宝面色铁青,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乌鸦狠狠扔了过去。 嗒! 石头砸中乌鸦站立的树枝。 而乌鸦仿佛并没有受到惊吓,反而依旧站在树丫原地,眼睛仍然不离的盯着他。 这时, 龚宝看到周围慢慢开始衍生白雾,少时,弥漫整个坟地。 四周,更是静到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妈的! 真是见鬼! 看到白雾渐起,龚宝有些慌。 “张家的小妞水灵灵!张家的姑娘叫郎亲!张家的女儿笑嘻嘻!遇到郎来扑怀里……!” 龚宝大声唱着小曲,想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同时,也再次加急脚步,近乎于慢跑。 十来分钟后,龚宝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身子上下起伏不停喘气。 几分钟后,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应该, 出坟地了吧? 他直起身子,可刚准备抬腿离开时,整个人一怔。 这……? 他清楚的看到,四周景象跟之前别无二致! 脚下,那支因为自己受惊而掉在地上的香烟正冒着丝丝青烟。 “啊……!啊啊……!” 不远处,那树枝丫上的乌鸦盯着他再次叫了几声。 龚宝全身一阵紧绷。 什么情况? 怎……怎么又回来了? 龚宝使劲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观察四周。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敢多做停留,再次往前,朝着自己村子方向奔去。 十几分钟后,龚宝彻底懵逼。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原地。 香烟、乌鸦仍在。 不好! 我得回大路! 龚宝摸索着方位,随即,快速向着自我判断方向无误的分叉口跑去。 他此时极为后悔,后悔刚才不该为了抄近道而选择这条小路。 这里, 太诡异了! 可跑了好几分钟,他并没有看到来时的那条三岔口。 反而,眼前就像一条无底深渊般根本看不到尽头。 刹那间,他刹下脚步! 他再次看到了香烟,那支还在地上慢慢燃烧的香烟! 他, 又回到了原地。 并且,他清晰的感受到,此时整个坟地的气氛比之刚才,更为浓郁。 不对! 这里肯定不对! “妈个巴子!!!” 龚宝近乎疯狂,几乎使尽全力再次揉了揉双眼。 这一定是幻觉……! 这一定是幻觉……! 肯定就是幻觉……! 龚宝努力促使自己镇定,他无法相信眼前一切是真实的景象。 啪啪啪!!! 又狠狠朝着自己脸上打了几个耳光。“嘶……!” 龚宝疼的直咧嘴,可他还是看到了两米外的那只正盯着自己的黑鸦以及地上燃烧的香烟。 此刻,龚宝心脏急剧加速,似乎也一下子顶在了嗓子眼。 而后背,不知何时也已经被冷汗浇透。 “啊啊……!啊……!” 乌鸦冲他又叫了几声! 本就已经慌惧到极致的龚宝,听闻乌鸦叫声,头皮骤然发麻。 这一刻,双腿彻底放软,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 他颤抖的手伸进裤兜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送进嘴里。 他想抽支烟迫使自己冷静。 咵呲! 滑动打火机。 可打火机除了划出一丝火星外,没有看到火苗。 咵呲!咵呲! 龚宝慌乱加剧,他不相信今天刚买的打火机会在此时、此地如此“凑巧”的坏掉。 咵呲咵呲!…… 他不愿放弃的连续尝试,最终,打火机还是除了划出几丝火星子,火苗始终没有冒出! 草! 草! 草!!! 龚宝疯了般将打火机用力扔了出去。 嗒! 打火机不偏不倚正中碑文中“之墓”的“墓”字上。 随即,那黑体“墓”字慢慢被红色液体填充。 接着,红色液体从“墓”字底端渗出,顺着碑体缓缓流进草丛。 龚宝没有看到这一诡异现象,他此时用力扯下嘴里的香烟双手拼命将其撕的粉碎。 完了! 出不去了! 怎么办? 龚宝狂躁的双手抓着自己并不浓密的寸发,他觉得自己进入到一个无限死循环的环境中,根本逃不出去。 他的心态已在崩溃边缘徘徊。 遽然,他看到地上那刚刚还燃烧的香烟霎然抖动了一下,刚刚还烧着的香烟仿佛被什么掐了一般戛然熄灭! “啊啊……!啊啊……!” 接着,他又看到树丫上的乌鸦也在此时快速振翅,随之犹如一道黑色利箭朝着远方飞去。 龚宝顿时高度紧张。 直觉告诉他,这种现象很反常,也肯定不正常! “龚宝~”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龚宝身体猛地一震,猝然扭头! “谁?!” 他刚清楚的听到,身后正有人叫着自己名字。 并且,这声音幽长尖细,直击龚宝灵魂令他全身惊颤。 在龚宝的感知里,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发出的! “谁?谁……谁在叫我?” 龚宝立马起身,转过身子,双目极力扫着目所能及地每处。 他笃定,刚才确实听到了声音。 “龚宝~” 声音再次响起! “你到底是谁!!!” 龚宝盯着前方,对这个未知“生物”充满着恐惧,他奔溃的大吼一声,声音都变的嘶哑。 “嘻嘻~龚宝~” 龚宝倏然瞪直眼睛,立即屏住呼吸! 他感觉脖处拂过一阵寒意,而这次的声音来源就在背后。 他机械般扭过头,骤然全身发软。 他看到了一张笑脸! 一张跟刚刚丧事遗照上一模一样地笑脸! 第六十章:还我死人钱 那张脸悬浮在半空,白的瘆人,似是糊了一层白漆。 嘴巴弯成月牙形。 龚宝清楚的看到这月牙弧度还在扩展,正慢慢朝着耳根撕裂! 完全不符合人体构造学,也不美观。 而且,他也只看到一张脸,脸下,没有身子! “鬼……鬼……鬼……” 龚宝一个踉跄,猛然坐在地上。 脸朝他缓缓逼近,最终在他身前几公分处俯视着他。 恶心! 你这张丑陋的脸! 龚宝感觉全身汗毛倒竖,双手撑在地上,两脚向后用力蹬着地面,快速往后挪动身体。 看着眼前这东西,龚宝已经明显感受到心脏已经跳动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突然间,他感觉后背碰到了什么,回头,发现自己的背正顶在石碑上。 无路可逃,龚宝紧闭双目,将头别在一边,全身已经剧烈颤抖。 恍惚中,他发现裤裆内好像涌现出某种不明液体。 紧接着,那液体流淌至屁股。 就像是某个杀千刀的趁他分神时,偷偷往他裤子里倒了一杯水。 还是热的。 这股温暖的液体,龚宝觉得很不舒服。 他知道,这是因为身体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而超过耐受水平后,大脑神经系统受到过度刺激导致尿道括.约肌松弛,而发生的尿失禁。 嗯,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 “救……救命……救救我……” 龚宝的牙齿在发颤,舌头也已经开始在打结。 此刻,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路人身上。 他急切希望,此时有人能经过这里,听到他的呼救,从而搭救于他。 可除了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还有这张鬼脸外,四周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龚宝将眼睛小心眯开一条缝,他看到那张脸离他更近了几分。 而且,嘴已经彻底开裂到耳根。 似乎“笑”的更欢。 月牙嘴内,没有牙齿,里面极为漆黑,龚宝没有看到任何内部组织。 例如舌头、扁桃体…… “龚宝~” 那张脸发出了声音。 “别害我……求求你……别害我……别害我……” 龚宝双膝着地,跪在脸的跟前不停作揖。 他认为或许只有这样,这张脸会就此离去。可他失望了,那张脸不仅没有离去,反而贴他更紧。 龚宝瞪大眼睛,不由得屏住呼吸,额头冷汗如同泄闸般的洪水流淌在衣襟。 龚宝感受到来自死亡的讯息! 他看到,脸上的嘴巴正逐渐扩大,而自己眼前一切景象已被一片漆黑充满。 他感觉仿佛一下子进入到一个黑洞世界,快要窒息。 难道, 我要死了吗? 他不敢想象,自己还没有跟张灵告白,更未经历过婚姻的快感,就要死去。 他的心,一下子仿佛坠入了谷底,是那般无助。 他慢慢闭上眼睛,静等死亡的来临。 他不知道自己在经历死亡的过程中会承受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痛感就被咬成稀巴烂? 还是犹如进入到一个庞然大物肚中慢慢被腐蚀殆尽? 或者,被带入到一个未知的可怕之地? 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龚宝很确定,就是此时彻底的绝望! 快了! 很快,我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张灵,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你这狗日的鬼老头,你尽情来吧,老子如果变成厉鬼一定找你算账! 龚宝全身神经已经不自觉地绷紧,等待生命最后一刻。 嘭嘭嘭嘭嘭……! 龚宝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高频率加速。 几秒钟过去了…… 十几秒过去了…… 半分钟…… 一分钟…… 最后,几分钟过去了,龚宝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的异常。 难道, 我已经被那张脸吃下去了? 为什么我会没有任何感觉? 迟疑许久,龚宝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一片坟地,而不远处,还有一支已经熄灭的香烟。 嗯? 我还…活着? 龚宝扫了眼四周,发现那张看起来极其“可恶”的脸已经不见。 这是,走了吗? 他双目再次四周搜寻了下,努力想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终于,他松下一口气。 脸,确实消失了。 谢天谢地! 总算离开了! 龚宝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双腿疲软的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身。 可猛然间,龚宝再次坐在了地上。 那张脸仿佛从天而降,自头顶上方陡然间垂在了他眼前。 “啊!!!” 龚宝魔怔般大喊了一声,整个头皮在这一瞬间几乎炸裂。 他从地上一弹而起,发疯似的握紧拳头,狠狠朝着那张脸挥了上去。 拳头穿透那张脸。 然而,龚宝并没有感觉到拳头砸中实物而带来的充实感,反而像是一拳头砸在了蓬松的棉花中。 并且,惯性使然,他身子往前一个猛冲险些摔倒。 “嘻嘻~” 破裂的脸恢复原貌,那张已经开裂到变态的嘴上下咬合一下,似在嘲笑更像是在“调戏”。 龚宝不甘心,再次握紧拳头朝着脸挥了上去。 结果亦是如此。 未等龚宝收回拳头,那张脸猛然朝龚宝更近一分。 并且,嘴再次无限放大。 龚宝看到眼前的景象又一次被黑暗充斥。 他彻底奔溃了。 扑通! 龚宝两腿向前弯曲,双膝猛然着地,泪水如淋雨般滑下: “呜呜……呜呜……你还是快点杀了我吧!太他妈吓人了,不带这样玩人的……呜呜……” 龚宝说完,一头磕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龚宝~还我死人钱~” 脸慢慢向后飘离,在龚宝身前几米处定格,并且,嘴也慢慢回归正常。 龚宝不停磕头:“还,我一定还!只要你不害我,多少钱我都给你!” 龚宝害怕到极致,他认为,只要能保全性命,现在、此时不管“脸”说什么,哪怕倾家荡产都会一股脑全答应。 “今天~你必须把一万送到我的棺前~”脸笑了笑,倏然冲到龚宝跟前,“不然带你下地狱~” 龚宝不敢直视,一直趴下身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我马上就去,我现在就去!” 龚宝跪伏在地上,直到几分钟后,他才谨慎的抬起头。 他环视周围,发现脸再次不见了。 与此同时,雾气渐渐消散。 龚宝站起身,隐约看到来时的岔路口。 “还钱!还钱!对,还钱!” 龚宝不敢停留此地,迅速擦干眼泪,几乎连滚带爬朝刘爷爷家跑去。 至于“脸”所说的那一万,龚宝自然清楚,无非指的是白天骗过来的那些。 第六十一章:保持初心 “老张,龚宝又回来了!” 场内有人看到了龚宝,连忙冲着内堂焦头烂额地张叔喊了一声。 张叔赶紧走出堂外,看到龚宝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狗日的,你死哪儿去了!” 张叔一把拽住龚宝,恶狠狠骂了一句。 龚宝甩开张叔的手,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刘爷爷棺材前,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了香案上。 旋即,跪在棺前,不停作揖磕头:“大爷,钱我已经还回来了,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找我了……” 张叔很诧异。 龚宝这抽的什么风? 他疑惑的从棺前拿起钱,数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对死者不尊重,而是他压根不信任龚宝。 虽然此时的龚宝给他一种虔诚感。 果然,他发现了不对! 他明明记得当时茅三道给了龚宝一万,而此时只有九千。 张叔抓住龚宝衣领,将他拎了起来:“王八蛋,还有一千呐?” 龚宝这才想起来,其中的一千给了李全有。 唉! 倒霉! 龚宝见对面正揪着自己的张叔俨然一副要吃他的模样,他觉得此刻说什么可能他都不会信。 于是,他伸进衣兜里,将身上所有带的钱悉数掏出来放在香案上:“都在这儿了!” 张叔拿来大概看了下,应该有一千多,他更加困惑了。 张叔认为,按照龚宝的习性,不可能多给。 并且,现在的龚宝无论怎么骂他,他始终没有顶嘴,也没有反驳。 整个人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全身还有一些颤抖。 总归,就是很反常…… 恍惚间,张叔隐约闻到了一股尿.骚气。 他耸耸鼻,顺着气味,他看到龚宝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 张叔猛然想起白天时茅三道跟他说过,会让龚宝拿了多少钱全部还回来。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笑着摇摇头。 三道,真有你的,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龚宝害怕成这样了? 居然都把他吓的尿裤子了。 龚宝瞟着刘爷爷的遗照,心里再次没来由的一阵发毛。 他推开张叔,刚准备离开就被张叔死死拉住衣角:“怎么,又想跑?明天一早还有一场法事!” 龚宝回头两眼一瞪:“钱都还给你们了,还做屁的法事!” 张叔本准备开骂,可看到手中的钱后,又觉得龚宝说的不无道理。 这钱都退回来了,要求龚宝再做法事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如果强制让龚宝留下来,觉得有些理亏。 可他又想到,如果龚宝走了,那明天一早入山怎么办? 这是件头疼的事。 趁张叔分神,龚宝瞅准机会,身子用力一扭,衣服“咻”一声从张叔手中脱落,赶紧往村口方向走去, 可龚宝刚走没几步,脚步倏然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黑灯瞎火的夜色,眉头一皱。 我现在回去,那脸,该不会又出现吧? 不经意间,龚宝感觉寒气从后背遍布全身。 他偷偷扭头看了眼忙碌的众人,踟蹰不前。 这里人多,阳气又重,待在这里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犹豫一会,龚宝转过身,看着张叔扯出一丝笑容道:“那个……我不走,刚才…刚才我只是想散散心,我今晚就守在这里了。” “嗯?” 张叔对龚宝的突然反悔有些迷,不过,他也没有细究。 他只知道,此时龚宝答应留下来,对他来说,那最好不过了。 张叔松下一口气,回道:“行!” 龚宝没有说话,而是走进棚内坐了下来,眼睛一刻不离观察着刘爷爷棺椁。 那样子,就像一只躲在洞内的老鼠探出头观察着藏于暗处的猫…… 棺材应该、不至于被打开吧?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在四周快速扫了下。 最终,悬着的心放下。 还好,没看到脸。 ………… 凌晨。 茅三道走下密室,将《造访册》放在沙发上:“信息都登记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 “对了,事情办完了吗?”茅三道问道,“我说的是吓人这件事。” “办完了。” “那就好,对了,你没伤害他的性命吧?”茅三道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办事,你放心。” “就是因为不放心,我才会再三叮嘱你。” “等你回去的时候,你估计还能见到龚宝,钱的话估计已经还回来了。” “好。”茅三道点了点头,抬腿就往通道口走去。 他不想跟斗魁继续闲聊下去,只想快些赶回去陪刘爷爷最后一程。 刚走到通道口,茅三道听到斗魁在后面追问道: “我很奇怪,对于钱,只要你开口,要多少我都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龚宝把钱还回来?” 茅三道顿足,喟叹道:“如果是真需要钱的人,我给多少都无所谓,也不会心疼,但对于龚宝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来说,给一分我都嫌多。”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还挺有性格。” “这不叫有性格。”茅三道回头,缓缓说道,“这叫明辨是非,保持初心,坚守立场。” 说完,茅三道便踏上石阶。 “怎么,帮忙都不说声感谢?” “龚宝确定没事?”茅三道反问道。 “确定没事。” “感谢!”茅三道非常不愿意说出这两个字。 尤其是对斗魁。 “不客气。” 斗魁简简单单回复了三个字。 “你是真无聊……” 茅三道撇了撇嘴,陡然觉得,这斗魁仿佛是在百般无聊中拿自己消遣取乐。 “日子很寡淡,需要增加一些盐巴。” 茅三道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快速走出通道。 他不敢再耽误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他觉得单靠双腿走回去太慢了,索性,在路上拦了一辆车。 等他到达刘爷爷家时,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还好,没有错过时间。 走进棚内,茅三道看到龚宝正靠在椅背上打着盹。 仔细观察了下龚宝,他并没有发现龚宝有什么异样之处。 看来,斗魁确实没有伤害他。 茅三道径直走进堂屋。 “三道,你来了。”张叔看到了茅三道,打了声招呼。 “嗯,来了。” 张叔走进后,茅三道看到他黑眼圈严重,知道张叔肯定一夜未休息,关切道:“张叔,一晚上辛苦了,你要不去休息会吧?” 张叔摇了摇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到茅三道手中: “也不知道龚宝发什么神经,居然把钱给还回来了,现在这钱就物归原主了。” 随之,张叔凑到茅三道耳边小声说道:“我数了下,你本来给的是一万,昨晚龚宝又多加了几百,现在是一万多,这小子出了点血。” 茅三道有些吃惊,这样算下来,龚宝不相当于没拿到钱还倒贴了进去? 茅三道将钱收好,瞟了眼堂外棚内的龚宝:“这是他活该。” 张叔也是笑了笑,突然将他拉至一边:“三道,你昨晚到底对龚宝做啥了,看把他吓得,尿都屙裤子里了,哈哈。” “昨晚……”茅三道抿了下嘴,“昨晚我扮鬼吓他了。” “嘿,你小子真行!” 张叔拍着茅三道肩膀哈哈一笑。 第六十二章:人生就像苦瓜 “爷爷……” 这时,傻子朱大刚从里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凌乱的头发,睡眼朦胧,似乎是刚睡醒。 “张叔,大刚什么时候来的?” 茅三道有点奇怪,他记得自己去书屋前明明把朱大刚安排在自己家里,现在怎么从刘爷爷里屋走出来了? “他上半夜就来了,那时候你估计刚好出去吓唬龚宝去了,我想他过来应该是为了找你。” 张叔看着朱大刚无奈道,“我们看他怪可怜的,就让他在里屋睡了。” 茅三道摇头道:“大刚虽说智力有限,但心里多少还是清楚一些,我想他过来应该不是找我,应该是担心刘爷爷。” 茅三道说完,上前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朱大刚,想要将他扶坐在椅子上。 朱大刚推开茅三道,径直走到刘爷爷棺前跪了下来。 他看着刘爷爷遗照,眼中包含泪水,见者心疼。 “别管他,就让他跪着吧……”张叔叹道,“他应该是看出你刘爷爷不是睡着了。” 看着朱大刚,茅三道对他也很是怜悯,毕竟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他走进院子,找来一个盆,从热水瓶内倒出热水。 试了下水温后,茅三道取下毛巾,打湿。 拧干后,回到堂内,轻轻帮朱大刚擦拭了下脸,又帮他擤了个鼻涕后再次回到院子。 毛巾搓了搓,晾好,倒掉热水。 “三道,你来啦?” 茅三道刚将盆子放回原位,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回头,只见章淑燕母亲王阿姨抱着碗碟正在他身后看着他。 “王……王阿姨。” 茅三道不自然的笑了笑。 此时的气氛,他觉得有点尴尬。 自上次在王阿姨家吃饭后,茅三道就有些害怕见到她。 毕竟,自己可是当着她的面以各种“歪把子”理由拒绝了她的宝贝女儿。 此时见到王阿姨,茅三道有些头疼。 唉! 算是得罪人家了! “三道,好几天没见了,你怎么瘦了?”王阿姨走上前,心疼道,“你肯定没好好吃饭,等阿姨空了给你炖个排骨汤。” 茅三道摇了摇头:“谢谢阿姨,我没事,可能最近工作太忙了吧,休息几天就好了。” “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等老了后悔都来不及了。”王阿姨故作生气,“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茅三道挠挠头,点头道:“谢谢王阿姨提醒,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呵呵。” 茅三道有些拘谨,王阿姨大概猜出茅三道的心思,说道:“三道,阿姨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感情的事儿不能强求阿姨都知道。 当时你拒绝燕儿,阿姨从来没有怪过你,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作为长辈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不是?虽然这个比喻不是特别恰当,但道理没错。 所以啊,你别自责,也千万别放在心里,阿姨呢,当然也希望你能找一个你自己喜欢和也喜欢你的女孩子过日子。” 王阿姨的一番话,茅三道很感动:“谢谢王阿姨的理解。” 王阿姨笑了笑,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燕儿说找了一个男朋友,叫焦什么什么齐的?” “焦迈奇。”茅三道立即道。 “哦,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王阿姨拍了下额头,“听说还是你朋友,他怎么样?” 似乎意识到这话问的有些唐突,王阿姨赶紧解释道:“三道你别误会啊,你的人品阿姨是肯定信得过的,但毕竟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家女子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不是?” “嗯,这个我能理解。”茅三道一脸郑重,“焦迈奇为人憨厚,心地善良,对待朋友和家人都很好,他公司在南浦的口碑也不错。我相信他对淑燕一定很好,淑燕也一定能幸福!” 这不是茅三道夸大其词,焦球儿确实如此,在茅三道心目中,除了爷爷之外,没人能顶替这个好哥们的位置。 当然,他在焦球儿心目中的位置怎样,茅三道就不知道了。 不过,按照自己经常坑他的情况来分析,茅三道觉得,地位应该是第一。 不是正数…… “那就好,那就好。”王阿姨欣欣然,“有你这句话阿姨就放心了,你人品端正,他又是你朋友,阿姨想他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呵呵。” 被夸,茅三道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这是高看我了……” 王阿姨将一边的碗碟抱在怀里:“阿姨不是高看你,阿姨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人阿姨都清楚,不然怎么敢把燕儿介绍给你呢?你说对不对?” “阿姨您太会夸人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茅三道苦笑着挠挠头。“阿姨说的都是实话,你是个苦命人,阿姨其实很心疼你。”刚说完,她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继续道,“但是三道,你要记住阿姨的话,你也千万别怪阿姨多嘴。 这人生很苦,就像一盘苦瓜,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口会更苦,但千万不能因为苦,把本心给丢了。” 茅三道重重点头,坚决道:“王阿姨,您说的话三道一定谨记于心。您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心!” “那就好,那我去忙了。”王阿姨欣慰的笑了笑,抱着碗碟进入厨房。 王阿姨所说的话,茅三道深受触动。 人生两大悲剧,能力配不上梦想,收入配不上享用。 人在社会中经历沉浮,当现实残酷到无法承受、被生活压迫到无法呼吸; 或者,发现经济实力再也支配不了自己的享受时,进而会慢慢丧失本性。 例如,时有发生的抢劫案等…… 整理好心情,茅三道走出屋外,看到龚宝正一手拿着一块木板,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镰刀,正在用力削。 “你搁这儿削什么?”茅三道走过去问道。 “剑。”龚宝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削起来,“一会法事用。” 茅三道扫了眼他旁边:“我记得你昨天不是带了一把吗?” “不小心丢了。”龚宝头也不抬的回道。 茅三道忍不住吐槽:“你说说你,还能干啥?吃饭的家伙都能丢!” “你管我,我乐意!” 虽说心里有些怕茅三道,不过性格使然,龚宝还是没憋住的怼了一句。 茅三道凑上去看着龚宝裤裆,上面清晰可见一大块深色污渍,就像一大杯浓茶打翻在上面烘干后的深黄色。 茅三道嘲笑道:“怎么,昨晚喝水喝多了?” “什么喝水喝多了?”龚宝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显然不知道茅三道话中之意。 可当他看到茅三道一脸讥笑正盯着自己裤裆时,圆脸一红,身子往旁边侧了侧,两腿夹紧: “女人的腰、男人的裤裆不能看,这点常识你不懂吗?” 茅三道回以白眼:“你给我拉鸡儿倒吧!你这裤裆骚气冲天,给我看,我都不乐意看!” 龚宝没有继续跟茅三道顶嘴,他看了眼时间,手中的动作不经意间加快了许多。 茅三道知道,入山时间快到了。 第六十三章:送别 “时间快到了,龚宝,你怎么还没好?”这时,张叔走了出来。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 龚宝放下镰刀,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站起身。 “这样就好了?”茅三道拉住龚宝。 “不然呢?”龚宝晃了晃手中看起来极为不规则的木剑,“一次性的东西,差求不多就行了!” 茅三道当即反驳:“你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削的跟个搅屎棍差不多。” “就这样吧。”龚宝径直走进堂内,站在刘爷爷棺椁前。 他握着木剑在棺椁前胡乱挥舞了一下,开始念道: “鲁班造屋不许久停丧,今有新故亡人,男子刘真柱,真魂正魄,生从大门入,死从大门出。 一百二十凶神尽行打出,八大金刚将那咤迎帝神,丧车随口出,粉碎化为尘。 亡魂亡魂,身有三魂,一魂上天庭,早成上果,一魂在坟墓庇佑儿孙,一魂径西方,早操人道,蓬莱不远,云路请登。” 龚宝原地转了三圈,大喊了一声: “起棺!” 这段咒是昨晚龚宝坐在棚内努力想出来的,自从在坟地被吓后,他再也不敢懈怠了。 不仅如此,连下葬时的咒语也一起想好了。 此时,唢呐高鸣,鞭炮乍响。 “一!二!三!起!” 定好的“八仙”合力抬起刘爷爷棺椁。 刚刚抬起棺椁的“八仙”还没有来得及走,朱大刚便一把按住刘爷爷棺椁,开始大声哭闹: “我不让你们带走爷爷,爷爷要在这里陪大刚!不让走……” 几个阿姨见此,只得上前轮换抚慰,直到好一会他才安静下来。 或许是哭的累了,朱大刚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最终,一个阿姨将他安排到自己家里休息去了。 队伍朝着墓穴方向缓缓走去。 墓穴不远,十来分钟后便已到达。 八仙抬着棺站在早就挖好的墓穴边上,等待着龚宝发话。 一些必要程序龚宝大概还是懂的,他绕墓穴绕了三圈,念道: “日时吉良,天地开张,吾今封山大吉昌,天圆地方,人在中间安则居; 竞如室,殁则葬于山岗;一生一死,赖土墙养,安葬亡人,用上封坟。 此亡人,此亡人,如今听我说分明。 春一不怕雷公响,夏来不怕洪水涨。 秋来不怕狂风荡,冬来不怕雪霜露。 千安葬,万安宁,建千年之坟墓,立万代之佳城,大吉大利,大发大旺。 ……” 念完后,龚宝木剑点了几下墓穴:“埋吧。” 听龚宝说下葬,八仙齐力将刘爷爷的棺椁放入墓穴。 众人围上来,一起将墓穴填充完毕。 半个时辰后,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回去。 临走时,茅三道跟张叔看到龚宝跪在刘爷爷坟前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龚宝反常举动,张叔笑着道:“有意思。” 茅三道撇了撇嘴。 斗魁老贼,你到底是怎么吓唬的龚宝? 龚宝磕完头,没说话,旁若无人般直接从茅三道跟张叔身边匆匆走了过去。 回到刘爷爷家,吃完早餐,茅三道给毛球儿盛装了一些残羹剩饭放在墙角,又往信封里塞了两千块钱。 他走到即将离开的龚宝面前:“虽然我不欢喜你,但还是愿意给你一点辛苦费。” 茅三道认为,无论怎么说,也不能让龚宝倒贴钱进去。 再者,早上茅三道也看出,龚宝也算尽心尽力了。 人嘛,凡事留一线,做人要有度…… 看着信封,龚宝刚准备伸手去接,脑子里突然蹦出昨晚的事,全身一紧,迅速给推了回来:“这钱我不能要!我也不敢要!” 茅三道知道龚宝在担心什么,说道:“你放心,这人不做亏心事,不会有鬼敲门的。” 龚宝再次盯着信封,内心蠢蠢欲动,手欲抬非抬。 钱真是个好东西,令人无法抗拒。 他很想拿着,可一想到坟地里的事就不由得一阵后怕。 他再次把信封推了回来:“那个……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随即,离开了。 犹豫了许久,茅三道才将信封放回兜里。 个把小时后…… 村民们悉数离去。 张叔送别刘爷爷侄女后,慢慢走到大门处。 “咯噔噔……嘭!” “咔!” 缓缓关上刘爷爷家的大门,将锁挂了上去。 这里,再次恢复往日平静。 茅三道清楚,不久,这里将荒草萋萋,变得一派凄凉…… 张叔走到茅三道身边,回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刘爷爷房子,感慨道:“唉!这老房子啊,一旦没人住了,慢慢就会塌下去,最后也就成了一堆黄土。 就像人,一旦上了年纪,你会发现越老越快,最终也就是尘归尘,土归土。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无法预料。 有句话说的好,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爱之所爱,爱之能爱,能平安过完一生也是福。” 茅三道点了点头,笑容很苦涩:“是啊,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明天的事,只有到了才知道……” 茅三道扭头看着张叔,这才发现他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渐深。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深受张叔以及村民照顾,这份感激之情他一直藏于心底,未曾袒露。 “怎……怎么了?”茅三道一直看着自己,张叔不自然地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茅三道神色郑重,“张叔,我希望你…一直健康长寿下去,还有村里的所有人。” 张叔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爱怜道:“这孩子,你想让村子成为王八村啊?呵呵。” 茅三道也跟着笑了笑:“嗯……是长寿村。” 张叔说道:“好,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正好让你婶给你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茅三道看了下时间,轻轻摇头:“不了,我一个朋友在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张叔略显失望:“那行吧,有时间一定来张叔这儿,好好陪你张叔喝几杯。” 茅三道重重点头:“一定。” “行,那我不耽误你正事了,你先去医院,我这边就先回去了。” “好。” 张叔最后扫了眼刘爷爷屋子四周,确定全部安排妥当后,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过,茅三道有些奇怪,自从树林事件后,他再也没有见到李全有的身影。 回来的路上经过李全有家,也是见门上挂了一把锁,似乎并不在家。 茅三道原地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没脸见乡亲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吧。 又或许,就跟在树林说的那样,去“夜浪漫”找小美寻求慰藉去了…… 茅三道揉了揉疲惫的脸,走到墙角,托着给毛球儿准备的吃食往家走去。 又怠慢这畜生了…… “呜呜……” 刚到家,毛球儿便跑了过来,使劲摇晃尾巴,后腿撑地,前爪扒拉着茅三道裤腿,极力想跳起来与茅三道亲密接触。 茅三道将饭菜倒进铁盆,摸了摸它身子:“你怎么还瘦了?快吃饭。” 毛球儿脸凑到铁盆嗅了下,蓦地大口吃起来。 等毛球儿吃完后,茅三道给他清洗完铁盆,说道:“我去趟医院,到时候带你一起去书屋。” 毛球儿头使劲一摆,懒得再看他一眼,阔步迈着四肢,独自走进纸箱,屁股冲着他,头朝里,匍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