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和她的小鲛人》 第1章 觐见 这厢,楚衍在宫女的带领下到了皇后的长春宫,见到皇后本人,咂了咂舌,一袭华贵凤袍,看着像是二八年华的女子,轻施状容,虽艳却不觉得俗,这母仪天下的气势,这就是皇后,北国的公主,纳兰氏。 楚衍收了收心神,婉婷的跪下“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干脆的笑道“好孩子,起来吧,不必与本宫客气” 不客气?才怪 楚衍心里暗笑一声,一句本宫,便不动声色的与她拉开了距离。 楚衍虽顽劣,但也是要分场合分人的。 她了起身,正经的施了施身“谢母后” 怎么感觉这宫里的人跟她天生不对似的,说个话一直绕,楚衍最讨厌猜测人心,太麻烦了,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便要不嫌麻烦似的话里有话。 也是,这里只有满满的算计与权谋。 宫中从来就不是个好地方。 虽是这样子想,但楚衍终究没有露出一丝的不适。 太难了,这不是她的风格啊,偏有苦不能说。 太憋屈了。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而后帖心的问道“本宫听说大婚当天,九皇子没和你拜完堂,这孩子真真是无法无天了,他可没少欺负你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随便一番话,既给了她难堪,又给九皇子扣了一个不敬大帽子。 不愧是皇后,太“关心”她了,不知她那儿子四皇子又是个怎样的人物。 楚衍一下子泫然欲泣“母后你可不知道当日那情形,殿下本就受伤未愈,可为了儿臣与将军府的脸面,偏生的拖着伤坚持与儿臣拜堂,哪知半路牵动了伤口,最后还是儿臣不忍心看殿下受苦免去才罢” 李煜到达长春宫,刚刚进门进听到某人正言不由衷,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泣人肺府一番话。 这女人, 果然脸皮够厚,一本正经的谎话连篇。 李煜走入殿中,淡淡的说一声“母后” 楚衍看了他一眼,低眸沉思,见到皇后不下跪,嗯,要么后台够硬,要么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面上过得去,但实则心上却不屑。 再看看皇后她也不甚在意,明显是习以为常了。 皇后一如既往的笑道“九皇子来了,本宫与衍儿刚好说你呢” 一口一个衍儿,叫的好不亲切,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才不会当真。 楚衍面对着冰山脸,人家对她爱搭不理,偏生她要强颜欢笑,“殿下” 这其中滋味,冷暖自知。 李煜脸色始终都是冷冷的,像事不关己事似的。 楚衍暗自咬碎了一口牙,她做了那么多,她为谁呀,她容易吗她,如果可以,她一定弄死他。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皇后看了一眼两人,然后笑道“本宫也乏了,去见你母妃吧,别让你母妃等久了” 李煜牵身旁的人牵起,两人一同道“儿臣告退” 皇后看着两人远去,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直到出了长春宫,李煜才放开她的手。 楚衍也不看他,暗自用衣袖擦试手心。 李煜看着偷偷努力擦手的女人,脸色沉了沉,冰凉的出声“你嫌弃我?”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竟敢嫌弃他,他还没嫌弃她呢,她就开始嫌弃他。 第2章 回京 三天前,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爹娘疼着,兄长护着,府上的人谁不顺着她,伺候过谁呀她? 搞笑,这冰山脸他算老几啊,她凭什么要伺候他? 她压制着心里面正在窜起的小火苗,使劲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力抿着微笑,尽量以最温柔的声音,两只眼睛可怜汪汪的看着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解释道“殿下,你是受伤了,但你手没事啊,而且这俗话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不小心弄疼就不好了” 他手又没断,况且这西宁宫里的宫女那么多,随便叫几个来不就行了吗? 这不是故意刁难她的嘛。 反正楚衍知道这人就是想使唤她,让她不好受。 李煜不慌不忙的看着她“我己经锦衣玉食,不需要自己动手,况且你中午不是和父皇和皇后说了吗?你我是夫妻,既然如此,那替我更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去你的天经地义。。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这人莫不是失忆了,咋夜还跟她划清界线,各自安好来着,今天倒和她演起这夫妻情深的戏了,这冰山脸今日还学起了她的精隨。 楚衍真的想上去简单粗暴的揍他一顿,还将她的话还给她自己了,她这算是挖了个坑子给自己跳嘛。 看他那架势,这衣服她今晚要是不给他穿上,她还走不出他这雪阁的门了。 既然如此,她今天就好好伺候他,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一番费尽心思的苦心了。 楚衍心里有了打算,拿着衣服走到床上面上温柔的笑道“那行,来吧” 李煜站起身端详着她,看她还能装到几时? 聪明是聪明,只不过故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衍从小到大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啊。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她忍下心头之恨,将原本被竹青披在他身上的白色衣服取下放到床上。 顿时,男子的上半身就这样裸着暴露在了空气中。 楚衍在低着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始终是面无表情脸变了变,然后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那引人犯罪的身材,心里虽然是惊艳了一把,不过想她十几年阅美男无数,区区一个九皇子李煜她可不会饥渴难耐到去不怕死的招惹他。 楚衍一步一步的将衣服给她套上,那温柔细心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不过,李煜可不认为这睚眦必报的女人就这样完了。 果不其然,胸口开始传来一丝一丝的疼痛,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楚衍看着他明明很痛苦,却别过头极其忍耐的样子,心里头传来满满的快感。 舒服吧,不是叫我给你穿衣服吗,我就好好给你穿,我让你穿个够,这就是使唤她的代价。 虽这样想,楚衍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专注,只不过,在给他穿衣服的过程中,手却有似无意的故意往他的伤口上蹭,力度她控制的刚刚好,不小也不大,但也足够的他受的了。 楚衍心里明明爽的不行了,看着他却是一脸的愧疚,还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都说了我这人笨手笨脚的,殿下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一 第3章 色令智昏 不到一柱香时间,东西就被清空完毕了。 等事情忙完后,一些宫女专门跑到清荷院来道谢,表忠心:“王妃对我们这些下人的那么好,往后我们会拼尽全力,尽心尽力的伺候” 说完,又有一群人开始呼应“是啊,是啊,以后我们只对王妃忠心耿耿” “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好跟着王妃,尽忠尽责伺候好,往后好处是少不了的” 楠青与陈妈妈一一对付完,一番话说的他们心满意足了,她们才肯回房睡觉。 等一群人都走完了,陈妈妈和楠青相视一笑。 翌日清晨 楚衍还没睡醒,就被楠青温柔摇醒了:“小姐快起床了,四公主和五公主来找你了,正在客厅等候你,殿下也来了” 楚衍迷迷糊糊的擦擦口水:“她们怎么那么早,我都还没睡够呢” 打了个哈欠,突然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楠青问:“冰山脸,咳,殿下也来了” 这冰山脸来干嘛呢,一大早见到他,一定没好事。 终于打扮妥当,她今日穿的非常轻便,一袭白衣束腰,头发也是全部盘起,毕竟是去围猎场。 赶到正厅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楚衍悄悄张望,椅上除了四公主和五公主,果然冰山脸也在。 李煜就坐在五公主身边,一袭穿墨蓝色衣饱,姿态冷峻深沉。 他望着缓缓进来的人,只见一个白衣女郎缓缓的从厅外长廊上走来,淡淡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她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掠过走廊,向大厅内三人瞥上一眼,,体态轻盈,宛如明珠拂尘,清丽脱俗。 四公主月蓉满口赞美:“九嫂今日一身白衣格外的好看,真俊” 李煜没有看她,只顾低头玩弄着手中的板指:“雌雄不辩,来那么晚,就收拾成这样?”起那么晚,她上辈子是属猪的吗? 月蓉觉得她九哥是越来越过分了,也不怕以后孤独终老 “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皎如玉树临……难道我穿什么衣服还需要殿下你来管”楚衍气极反笑的看着他。 关你什么事?雌雄难辨,还拐着弯骂她不男不女,就算是女扮男装,她也依旧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照样迷倒一群小迷妹。 清萝觉得两人不对付,马上笑着出来打圆场。 “好了,我们快去吃早饭吧,还要去围猎场呢” 四个人一起去相安吃了顿丰盛的早餐。 竹青与楠青这次也要跟着去,先前就己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 然后就先去了宫门外等着与他们一起会合。 他们出发经过亭子时,沈清儿与曹月等几人正在亭子里嬉笑赏花。 看到她们,几人跟着沈清儿一起从亭子里亭亭玉立的朝她们走过。 “见过殿下,王妃,四公主五公主,你们可是去围猎场”她施了施身见礼,笑着询问。 她今日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曹月也跟着伏身见了礼。 她一身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李煜挑了挑眉,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只是间单的应了声:“嗯……” 曹月那目光自李煜来时,就时不时巧目盼兮的望着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如若她们不是妾而是正妃,她们何尝不想和殿下一起去围猎场,又何曾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第4章 混账弟弟 片刻后,香车抵达国师府。 早有人通知了祈宁,楚锦芊要来国师府,所以府中安排好了人在门口候着,国师府的人一见到楚锦芊立马毕恭毕敬的引人去书房见国师。 楚锦芊没让人跟着,只吩咐了红袖守在房外,独自一个抱着小柒独自敲了祈宁的门。 “祈宁,开门!” 里面传来声响,“门没关,自己进来!” 推门一进,楚锦芊眼见男子冰蓝色的眼眸神淡然看着她,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 “去乡下几年,还是没改掉你这一身的臭毛病。” “我来可不是听你说废话的,楚兰舟被下狱了,你应该知道,我来就是让你去和皇帝求一下情,把那混账给放出来。” 祈宁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 “就知道你亲自来国师不是什么好事,我堂堂一国的国师,收了你这么个人神共愤的徒弟不说,难道还要连着你的家人,本国师也要上赶供着不成?” 楚锦芊嗤之以鼻,在眉梢蕴了丝冷,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可没求你,你不想就算了,反正我不想做小国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锦芊摸着小柒的头淡淡的启唇,丝毫不在意,他拒绝或同意。 祈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手上扇子的力度都不由的加大了起来,楚锦芊这是明摆着对他赤裸裸的危险。 虽说如此,祈宁依旧狠心不下拒绝她,他咬牙切齿,“你…可真是好样的,小国师不愧是我祈宁的徒儿,本事没学到,厚颜无耻你倒是信手捏来。”祈宁扯着个臭脸,强颜欢笑。 楚锦芊见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坐在椅子上抬眸,“这才是我的好师傅,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现在?” “不然呢?” 祈宁白了她一眼便进宫了,他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这哪收了个徒儿,明朋是供了个祖宗。 … 午后,祈宁踏进皇宫。 他并非说话弯绕之人,所以到了正殿上后,直接表明来意,皇跟帝提了来意。 “国师!朕要不是看在你为东越国劳苦功高的份上,才没有第一时间要了你徒儿那混账弟弟的性命。楚兰舟目中无人、肆无忌惮,若是朕这一次不严加惩处,这京城里还有他楚兰舟放在眼里的人吗?” “这天下还会有人将皇家放眼里吗,还会把朕放眼里吗?”皇帝说。 “微臣明白,此事是楚兰舟犯错在先,恳请陛下将他交于微臣,微臣定会带回去严加管教,如有再犯,不用等到皇上动手,微臣与楚府先行解决了他。” 皇帝说到这里,执起笔不紧不慢地提字,抬头接着唤了他的名说:“前几日乐潼公主还跟朕说起京中的月湖水莲开的正盛,她甚是期盼能与国师你同舟游览一回,乐潼心仪于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懂待朕的的意思。” 祈宁指尖轻轻捻着手中的骨扇,须臾,抬起双眸,气质闲雅而透着几分凌厉,唇角轻轻扯开笑,道:“能与乐潼公主泛舟游湖,是微臣的荣幸,明日微臣会和公主一起游湖。” 皇帝眯着眼也开怀笑了笑:“如此甚好,甚好,李公公!传朕手谕。” 出了宫后,祈宁带着皇帝的手谕,去了一趟大理寺去放人。 半日后,祈宁将楚兰舟带到楚锦芊面前。 “谢了!”楚锦芊对祈宁说罢,也有些不耐烦待在这里了,便对下属下令,“把楚兰舟押回楚府。” 祈宁看着楚锦芊离去的身影,微眯了眯双眼,扇了扇手中的扇子。 初见她时,楚锦芊还小,只不过身受重伤,一身狼狈。只一个背影,穿着妖冶的红色衣裳,如墨的长发随风飞扬,岂是惊艳二字可以形容! 等他到走近时,才发现此女子双目似星,在这喧嚣的尘世中熠熠生辉,略显苍白的脸上被腮红掩去了几分孱弱,嘴唇没有多少血色,这倒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即使不用过多的描眉画眼,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终是乏力倒在草丛中,看到祈宁,她不甘心的望着他:“我不甘心就怎么死去,求你…救我。” 祈宁高高在上,一脸玩味,“凭什么要救你?” 楚锦芊脸上寒了层冰霜,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似若释然,“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得到,只要你肯救我性命。” 楚锦芊的话,至今都在祈宁耳边久久不散,不知想到什么,他在原地怔住,双眸一下沉了沉。 … 回楚府的香车上 “阿姐怎么一声不吭回来了?”楚兰舟佯作一副捂住胸口痛心状,悲忿指责道,楚锦芊看在眼里却一脸滑稽样。 楚兰舟浑身脏兮兮的,像几天没洗澡,人也憔悴了不少,少年英俊的脸甚是狼狈,看来在狱中的日子里,大理寺的狱卒可没少好好招待他。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我做事,还得知会三公子一声?” 楚锦芊才懒得听他废话,转头便命人把楚兰舟押回楚府了。 楚兰舟一听自己要被幽禁在楚府府里半个月,脸色苍白,吓得差点要从香车上翻窗跳出去,只可惜又被楚锦芊这个恶魔姐姐给面无表情拽了回去。 这个举动惹的楚兰舟破口大骂,“楚锦芊,你敢监禁我,我找爹说去。” “要不是他写信求我,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的出来吗?”楚锦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阴森林的,楚兰舟见状立马怂了。 “阿姐,我错了,你还是把我扔回大理寺吧,我心甘情愿,求求了,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我不怪你!” 楚锦芊淡淡地睨他一眼:“你是觉得楚府比大理寺还可怕?你宁愿死在大理寺也不肯回府。” “不是。” “那是为何?” “是阿姐比大里寺还可怕,我想起幼时被阿姐关在小黑屋小半月的恐惧……”楚兰舟忆起小时候,吓得身体哆嗦,一脸惨白,“至少,人大理寺天牢里至少一天三顿按时给饭吃呢,不像阿姐,只给水喝,让我差点没饿死在里面!” 楚锦芊听闻轻轻勾唇,嗤笑了一声:“瞧你这副怂样,放心,饿不死你的。” 得到了楚锦芊这句保障,楚兰舟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跟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如实招来?”楚锦芊看着他问。 “这,这个。阿姐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副臭德行,太子如此狂妄,一脸欠揍样,我老早就想揍他一顿了!我就是看太子不顺眼。”提到这事,楚兰舟眼神躲闪,气势发虚。 楚锦芊自然看得出楚兰舟不肯告诉她实情,她平静地偏头望出车窗,也就没再多问。 * 回到楚府后,她回了书阁处理政务。 怎料刚过半个时辰不到,红袖那边便着急过来禀报,说楚兰舟闯小苑,跟住在里头的小鲛人打起来了,这个混账,几刻也不得消停。 楚锦芊立即搁下手头上的书,起身往外走的同时侧目问了一句,“怎么样了?楚兰舟那小混账有没有把小鲛人打伤?” 说到这个,红袖满脸不可思议,她低声说:“这个…姑娘,你应该担心的人不是西辞公子,被打伤的是三公子,西辞公子毫发无伤。” 闻言,楚锦芊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楚兰舟混账归混账,但他毕竟将军之子,自幼又被迫跟着大哥楚兰萧习武,他武力方面放眼整个盛京城还是不可小觑的,否则也不能说把太子殿下打伤了。可眼下他竟然被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鲛人打趴下了?真是…有意思。 楚锦芊随即想到今日在盛京长街上看到西辞的确是让燕军动员了数名将士才堪堪把他逮住的。 不简单,看来,是她小觑了这个小鲛人。 到了小苑以后,楚锦芊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那个混账弟弟趴在地上边含混不清地骂着,鼻子见了血,狼狈不堪。 而小鲛人则站在池子边,仍是身体虚弱,身上除了衣袍被扯乱一些,并没有添什么新伤,这一幕,很是赏心悦目。 楚锦芊看着小鲛人,隐约带了一丝侵略性?,面若含冰,目光犀利,眉如远山,深邃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小鲛人注意到楚锦芊看过来的目光,用力抿住唇咳嗽,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撇开了头。 而这一幕落入楚兰舟眼中,就成了堂而皇之的眉目传情,气得他咬牙切齿。 楚兰舟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气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回去,对着楚锦芊义愤填膺一顿嚎叫—— “阿姐!他是谁,竟敢打我?你什么时候往府里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白脸! 祈宁哥他知道这件事吗?我要告诉祈宁哥,让他把这个小白脸从小苑给赶出去,小白脸你要完了!” 楚锦芊稳住心绪,不动声色地唤了身后的红袖,“把楚兰舟拖出去,不要随便放他进来。” “还不是让我进小苑,凭什么?我告诉你阿姐,我只承认国师是我未来姐夫的,这只小狐狸精想都不要想,没戏他。” “小白脸,你给本公子等着瞧,到时候我让祈宁哥找你老账新账一齐算。” “滚,别一口一个小狐狸精。” “好你个楚锦芊,居然为了这个小白脸让你弟弟滚,我告诉爹爹去,你欺负我。” 直至楚兰舟被拖出小苑,他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小苑终于清净,楚锦芊方才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打算安抚一下下跟前的小鲛儿。 “无事?” 小鲛人却明显是被楚兰舟那样一番话刺激到了,清冷漂亮的脸上染着一霜。 小鲛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睛里隐隐闪着怒意,但他终于没有发作… * 红袖突然前来寻她,打断了两人沉默诡橘的气氛。 红袖急忙上前,一脸担心:“姑娘,老爷和大公子在书房里等你。” “有说什么事吗?” 红袖摇头,“没有。只说让我来叫你。” 也怪不得红袖如此担忧,像楚远这种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楚锦芊的挂名爹,此次却如此郑重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锦芊帘目,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他们只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 那么快就放弃她了吗?她以为至少会多挣扎几天,看来是她低估了咱们这位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楚锦芊墨色的瞳仁似望不到底般,敛入了多少尘世的五味,随而同那岁月沉淀,又衬着如霜般的眸底,冰封了无尽往事。 她不是从小就知道他的本性吗,在她母亲去世不到一个月,他迫不及待的抬了楚锦宁她娘做正妻,也不知,他夜里是否睡的安稳? 楚锦芊没再理会小鲛人,只是讽刺一笑,离开小苑去找东越国大将军 ̄她的父亲… 第5章 一命换一命 等到随从一声起轿,楚衍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开始沉思了起来。 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也是,圣上亲自下旨,这九皇子又圣得圣上恩宠,十里红妆,算得上是王爷与公主婚嫁的礼制。新娘又是这将军府倾城的嫡女,难得一见,百姓自然想沾沾喜气,凑凑热闹了。 倒是街道上楚衍不乏听到许多九皇子李煌的故事了,她倒是想见识这市井传闻中的冰山哈九皇子李煜了。 她把楠青叫上车。 好奇问道“小楠楠,跟我讲一下九皇子的事呗” 好歹是要嫁给他的,不了解一下,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楠青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小姐,要说九皇子李煜那可是一个传奇。 想当年,他年仅十三岁,以一己之力在红川战役中扭转乾坤,带领三千骑兵对战敌军一万人,大败敌军。小小年纪,带兵打战无数战役,且无败战,被百姓称为“得胜将军” 不仅如此,九皇子人长得还好看,是京城许多女子的梦中情人,而且还特受圣上的恩宠。” 楚衍听到这有点咂舌,那么厉害,低头想了想“嗯,看来这李煜不是个简单的人啊,我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楠青惊呼,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周围道“小姐,慎言啊,不可直呼九皇子姓名,这可不比咱们楚府” 又轻声说“还有啊,这九皇子据说还有个心上人,只不过最后没嫁给九皇子做侧妃,倒是让户部尚书沈柯的女儿沈清儿做了侧妃” 楚衍掀开盖头好奇的问“那他除了我以外,还有多少个女人啊?” 楠青先将她的盖头拉了下来,答道“侧妃一名也就是沈清儿了,然后就俩妾,也不多,总共就三个” 楚衍暗想这小子艳福到不浅,虽长的好看,但己经被拱过了。 楚衍数了三根手指头“都三个了,还不算不多?” 那加上我不就四个了,完了完了,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往后日子定不安生了。 楠青又天真的说道“小姐你是不知道,在这些个皇子里,就九皇子的女人最少了,那按照皇子规制,像太子和四皇子妻妾成群才算合理的了” 说完她又一本正经说“话说回来,还好小姐你是正妃,听说不久皇上就要分封皇子些为王爷,那到时候你就是王妃了,不过九皇子的那几个女人听说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又是侧妃又是妾的,但那背景可都不简单” 楚衍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简单,往后可怎么办呢?” 楠青安慰道“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你可是正妃,背后又是整个楚府,量她们也不敢胡来” 楚衍弹了她的头道“希望吧,不过你也别忘了,你小姐我也不是个随便拿捏的主” 楠青昴首骄傲道“那是。不过小姐这九皇子受伤了不来接亲倒罢了,那拜堂呢?他总不能也让别人代替吧,真是太过分了” 楚衍拍了她一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知道如今有多少人盯着将军府和九皇子,自古成王败寇,如今不管是她还是她背后的将军府都和九皇子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所以她必须慎言慎行,不然一步错,则满盘皆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6章 蛇蝎美人 便宜了楚衍这个贱人,她根本就没资格和殿下在一起。 只不过,当她看到楚衍时,那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神却没有那么友善了。 唉,楚衍想,她跟自己上辈子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那眼神死死的盯在她身上,像要吃了她似的。 曹月狠狠的看着那个贱人握紧了袖子里面的手,她恨不得将她取而代之。 楚衍选择直接无视,她笑着对着沈清儿道:“那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赏花了” 月蓉也催道“快走吧” 曹月见他们走远了,愤怒的回亭子里坐着,心却烦躁的静不下心来。 她看着坐在对面抿茶的人,恨恨的道“姐姐,你才是西宁宫的女主人,楚衍那个小贱人根本就没资格和你抢……如果她没进府,你就是西宁宫的女主人,那今日陪殿下去围猎场的人应该是你,如今她一来,你一切的荣光都被她夺了去,还要处处被她压一头,我都替你不甘” 说完,她一边拿手中的萝扇扇风,一边抬眼暗自打量她的脸色,她就不信,这沈清儿能服气,还能这样心甘情愿的做她的侧妃。 沈清儿也不恼,只是两只美丽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笑。 “妹妹,还是慎言,不管怎么样,楚衍她现在是西宁宫的王妃,我们要想活的更久,还是得守住自己的本分,你也不必在我这儿扇风点火,挑拨我与王妃,这事儿我自有分寸……倒是妹妹你,与其将花费心思打到我头上来,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样才能让殿下多来来你这儿……” 曹月虽气恼,却也无话可说。 这厢,楚衍他们四人走路到了皇宫外,楠青与竹青等候多时,那马车也早己备好。 他们六个人,但总共两辆马车,楠青和月蓉清萝她们坐一辆。 她也只能和李煜坐一起,竹青坐在外头驾马车。 她心里自是极其不情愿的。 这马车里的空间小,到时她与冰山脸面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现在都能想象到那一副,两人相视无语,既尴尬又安静的坐在车上的场面了。 车上,一小茶几桌放置在中间,桌上有碟子点心和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楚衍如坐针毡,她看着对面看书一言不发的某人。 春光阳几许,穿透如意纹窗棂照落在马车里,少年俊俏,凤眼深沉,搭在书页上的指尖修长白皙,宛如一副很好看的工笔画。 楚衍怕打搅他又惹来厌恶,于是趴在窗台上好奇的看着街上的闹市,人来人往,各种贩卖声不绝入耳,很热闹。 渐渐的,她有些渴。 放下帘子,她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的一口将它喝尽。 李煜将抬眼将目光从书上移到她手中喝完的白玉琉璃杯上。 他继而看着手中的书,却嫌弃道:“粗俗……” 这女人也是出身将军府的大家闺秀,可行为举止却是粗俗不堪,半点不像闺阁女子。 “我粗俗?我不就渴了……倒了杯茶水喝,殿下你至于这样侮辱人的嘛” 羞辱她也就算了,还带着将军府。 真是士可辱,孰不可辱…… 第7章 醉酒 “这么说来,我还是你救命恩人了。”明明是罪槐祸首,楚锦芊却恬不知耻的给自己贴上了恩人的标签。 沈墨城浅蓝的瞳仁溢着透亮水光,好似偎着一抹凉意,沉默地看着她,没否认。 “如果你能让祈宁停止燕军继续杀鲛人会更好。” 楚锦芊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晃了晃空了的酒壶,随后有些消沉地将其随手搁弃,闭了闭眼睫。 “切…我虽然不赞成祈宁的做法,但也无权干涉他。” 小鲛人白了她一眼,径自跃下屋檐,结果刚一落地,咣当一声,是头顶上的某女子将空酒壶精确无误摔在了他脚边。 * 楚锦芊醉到在地,空了的酒壶歪歪斜斜放倒在石阶边。 沈墨城只得自己去收拾残局,等他整理好回房时,楚锦芊险些又倒下去,他不得不上前搀扶她。 也是这一举动,让楚锦芊得到了可靠的支撑点,干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明显感觉到他寒凉的体温熨帖过来,眼神迷迷荡荡的说:“你身上好凉啊……” 说话间,不温不凉的眼眸冷不丁一滞,她看到了小鲛人微微起伏的眼角的泪痣。 一时想到了什么。 “但,如果你愿意认我做你的主子,听我差遣,我不介意屈尊再走一趟国师府。” 她不反对祈宁对付鲛人,只是他的手段太过狠辣,如果可以,她可以保下鲛人。 不是她有善心,而是为了尽快找到“帝王鲛”,如若祈宁真将鲛人杀光了,她上哪去找帝王鲛,又谈何取鲛珠,去改变南月国被灭亡的命运。 楚锦芊有些失态地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鲛人的体温天生比常人低凉,楚锦芊只轻轻一碰就很快被沈墨城用力遏制住她伸过来的手,“一言为定!” 楚锦芊看到了小鲛人眼里酝酿的薄怒,总算稍稍有了几分清醒,兀自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回到自己房中。 * 楚锦芊在晃荡的视线中找到了床榻,再也支撑不住了,没什么体态地往榻上一趴,蹬掉了鞋子,白生生的赤足挂在床沿边,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留下的沈墨城被弄得呼吸微微混乱。 一双泛着水光的蓝眸也变得有些迷离。 他手腕有被楚锦芊推开前抓扯过的痕迹,衣衫上还余留着沾在楚锦芊身上的淡淡茉莉清香,以及她的唇不经意贴过他颈边的软热气息。 而此时此刻,罪魁祸首撩拨就跑了。 沈墨城推门第一次踏进她的房间,他盯着趴在睡枕上的罪魁祸首,一直等到楚锦芊的呼吸声逐渐变沉,确定了她是真的睡着了的这件事。 沈墨城抚平紊乱的气息,脸上的羞愤也不再,慢慢恢复回冷淡。 他低下头,那双漂亮勾人的蓝眸缓慢眨动,伸指碰了碰被楚锦芊摸过的眼角的泪痣,很认真地摩挲了两下,咬着嘴唇微微一笑。 桌案的灯盏投映过来暖澄澄的光雾,落在沈墨城那张近乎病态苍白的脸上,无形中透出了几分诡艳。 沈墨城俯身下来,替床上的人掖好被,方才转身走了…… 第8章 赴约 等到第二天了邀约的时辰,楚锦芊方才坐上了香车,让红袖去叫人。 隔了好一会,听到有脚步声从府里出来,楚锦芊随手撩开车帘往外瞥了一眼,眸中浮现一抹惊艳。 朝她走来的小鲛人一身青衣,淡淡的摸样恍若神诋俯视苍穹,发丝轻扬,如同墨莲刹那间绽放,风华绝代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略带一些憔悴。 而他手里抱着一把以绸布包裹好的古琴,少年的手腕骨明显突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很长,握在琴身上,显得指尖异常冰凉的白。 楚锦芊看着他坐了上来,她忽然按耐不住吓唬他,“西辞,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把你当成男宠养着?” 沈墨城抱着琴,听到这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并不上套,清冷的脸上仍然平静一片。 “男宠?” “就是跟花楼里的人一样,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心情好就好好疼爱你,生气了就晾着你,就像是一件物品一样。” 沈墨城正在认真地将指甲套一个一个缠上手指,没正面回答,只是拨冗说了一句,“……你弟弟说你外头有人的,还是当朝国师。” 大概是他的手指过于好看,楚锦芊看着他戴指甲这一幕都觉得甚是赏心悦目的。 一直到他抬起头,楚锦芊才稍稍回神过来。 她笑意渐深,凤尾一般的眼角撩得越发魅惑,“你再大一点我还真说不定会喜欢上你,毕竟你这张好看的皮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戏耍完人,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笑吟吟望向车窗外。 “你不会的……”那一刻,沈墨城看向楚锦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遮住的眸底轻涌着不明情绪。 “大人很喜欢西辞的的这副皮相吗?” 他摸着自己的脸,低垂的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 楚锦芊轻笑,“当然,人都是自私的,美的东西自然想占为己有,容不得别人有一丝沾染。” 沈墨城听闻望她,眼波流转,黑如深潭,不知其想,“是这样吗?” “正常。你是鲛人,自然不知道人的天性与情感。”… * 祈宁来得比楚锦芊早,等楚锦芊一到,见到乐潼,她才发现事情不简单,她施然看向正走来祈宁朝他帘了帘目。 祈宁眉目温润,气韵高洁,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却衬托他俊逸如谪仙,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持一柄扇子。 乐潼公主也在便从画舫里起身,楚锦芊脸上没有显出异常,行了礼,“参见乐潼公主。” 她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 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一言一行代表着东越国公主的体面。 “二姑娘不必多礼。”楚锦芊目光越过祈宁,看向他身后准备好的舟宴,倒也没跟这位公主客气,兀自选了座位坐下来。 “这位是……”乐潼公主注意到跟在身侧过于好看的少年,作迟疑状问了出口。 “府里新来的琴师,西辞。听闻乐潼公主和国师琴艺高超,我特意带西辞过来向公主请教,公主不会介意吧?” 乐潼也没想到她和祈宁的二人游变成了四个人,面色微微变了变,碍于祈宁在,尽可能让自己尽量保持颇有礼仪的微笑:“自然不会。” 祈宁听闻抬眸,高高在上的望着抱琴的西辞,男子浑身青裳,且肌肤白像没有一丝血色,给人一种弱不经风之感,可一脸的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他弹了弹茶杯眯眼对着楚锦芊戏谑道,“西辞?我竟不知你何时收了个如此好看的琴师。”他的语气虽无波澜,但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 于是,原本说好了的是祈宁带乐潼泛舟游湖,变成了楚锦芊一个人倚坐在宴席上吃喝,一个人聆听画舫屏风底下三人的悠扬琴声。 楚锦芊的目光大多时候是停在西辞身上的,鲛人微微垂着冷冽的下颌线,低眉敛目,优雅抚琴。 楚锦芊的目光大多时候是停在西辞身上的,鲛人微微垂着冷冽的下颌线,低眉敛目,优雅抚琴。 而他身后有船帆随风摇曳,碧蓝水面投映着水莲花叶,一幕幕春色。 不知不觉间,一曲尽了。 * 祈宁终于得以回到宴席座位上,笑道:“你身边的人果然了得,这位西辞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琴艺却并不比乐潼公主和本国师差。” 楚锦芊似轻描淡写:“一个小小琴师罢了,哪里能跟国师和公主比,是你妄自菲薄了。” 乐潼淡笑,命人端上美酒,又亲自给楚锦芊酌满一杯。 “我敬二姑娘一杯。”乐潼执起杯盏,看向楚锦芊。 楚锦芊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端起酒杯,拿在手心把转了一圈,懒懒地笑道:“这酒不错啊。” “之前国宴上,我听祈哥哥提过这酒甚好,我便让人从唯品阁带了些回来。”乐潼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听闻之前太子也派人去买了,可惜没买到。可见还是与二姑娘有缘。” 楚锦芊看着乐潼公主,自然听出了这位公主殿下喜欢祈宁,想要拉拢自己的言外之意,轻笑道:“公主有心了。” 乐潼向她敬酒,楚锦芊也不好推却,亦举起了杯。 只是还未来得及饮下,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杯盏夺了过去,一言不发就喝了。 楚锦芊愣了一下,抬头一看,祈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闻了闻满满一杯的酒,用力抿着唇,低头俯视她,俨然一副冷峻的姿态。 “怎么……你想喝啊?”楚锦芊眨了眨眼低声问。 “这酒有问题,有人害你?”祈宁也不管乐潼就在对面坐着黑了脸,对着楚锦芊细声说完,下一刻,整个人站起了来。 小鲛人见状,暗动卷绡梭。 楚锦芊眼神向上挑了挑,看了眼乐潼公主,她悄无声息按住祈宁的肩,侧身细语,“想害我的人多了,不是她。别打草惊蛇,我去查,等我消息。” “不用本国师帮你。” “不用。” “西辞,来!本国师敬你,喝了这杯酒。”祈宁抬头对着下方坐着的人打量道。 小鲛人抬眸无辜的眼睛看了看楚锦芊,“大人?” 楚锦芊不为所动。 他从祈宁手中接过楚锦芊的酒,仰头喝尽。 楚锦芊起身,“乐潼公主,我有点不甚酒力,我和西辞先行离开了。” … 第9章 重生往事 回到楚府,门口小鲛人静的跟着楚锦芊,眉似远山,薄唇微抿。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鲛人还真是不怕剧毒。” “大人把我当什么?”小鲛人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傲气凌人,根本不听楚锦芊的,扭头就走。 “真是个任性的小鲛人。” 眼看着小鲛人回内院去了,楚锦芊神色慵懒也没了哄的耐心,只得离开小苑。 楚锦芊刚回楚家,有诸多事都末忙完,过后一整天都在处理,等收拾完时天已黑。 * 傍晚,夜幕渐渐落下,渐拨开浓重雾气,楚府水亭雕花木栏旁,水光潋滟之中,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 小苑,披着松垮白袍的楚锦芊手里提着一壶酒,懒懒地踱步上了阁台顶。 她悄悄地融入一片温馨的夜色之中,微风徐来,往冰凉凉的石台倚坐下来时,白色衣袂很随意地垂在石台边沿,她一口一口的喝着。 她知道想让自己死的人多,但是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在酒里下毒却少见。到底是谁在酒里下毒,既要栽赃给乐潼公主,又想要害她呢? 小柒蹲坐在石台边睡觉,偶尔抬头瞄一眼百思不得其解的楚锦芊,没过多久,突然间扭头看向阁台的不远处“喵呜”了一声。 楚锦芊仍在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喝着酒,一壶酒很快见底,楚锦芊“啧”了一声,“扫兴。” 她将空的酒壶放地瓦上,正打算起身,眸光不经意瞥见阿柒眼巴巴望着远处的檐上,便也眯着眸望了过去—— 只见高低起伏的青瓦檐上,站着一个少年。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沈墨城披着一身单薄的青色衣袍,银发漂亮飘逸,伶俜清冷屹立屋檐顶上,楚锦芊和他对视,瞳孔一缩。 沈墨城晚上没有幻容,隐藏在夜幕中,楚锦芊不甚清楚,小鲛人更是在看到她时,立即暗无声息侧身。 这个眼神,怎会…如此熟悉?楚锦芊看了一眼就不知不觉的冻住,脸上惨白,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她身体一僵,小鲛人的身影,眼神,和楚锦芊记忆深处里的某人重合。 “玄铮?” 对…小鲛人的眼睛像天烬国的玄铮,天烬灭南月的那天,她见过玄铮两面,她挣大眼睛。 可为何小鲛人和他如此之像?以前他总不相信鬼怪之事,可经过重生,魂穿后,她却不得不信,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小鲛人的时候,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很古怪。 记忆全部浮现,在重生前的所有一切冲入她的大脑,楚锦芊怔住,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怎么会有如此之像的身影,是他吗,还是只是巧合罢了。” 楚锦芊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仿佛置身云海,她身体倒地,陷入了昏迷。 冰封了许久的往事,恐惧、绝望、仇恨,如潮水般全部浮现在脑中,仿若她又回到了南月亡国那一天。 * 几十余年了,她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可那些血漓漓的场景却让南沽漓成为楚锦芊每每午夜噩梦惊醒。 那是崇祯十四年的一个冬天,很冷很冷…… 天烬国联合盛宁国出兵百万大军杀到都京洛城,百万铁骑就这样一夜之间踏破了城门,杀进皇都。 天烬国的太子,宁晚舟带领五十万军队一路直逼南月皇宫,所到之处…伏尸百外,流血千里。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皇宫。 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远远望去,这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却显的凄惨。 而此时,在城楼之上,南沽漓被侍女拉扯着要下城墙,她一仰起头,便有无数的雪花袅娜落到发上、睫上、唇上。 她锦衣裹身,外披红色斗蓬,可还是觉得冷,冰冷刺骨。 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整个人不再有公主该有的尊贵,反而狼狈。 她眼睁睁的看着下面天烬国将领、士兵寒光一闪,却是一刀又一刀砍到南月国的士兵。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白雪之上。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宫中南月的余兵都已陨半,人人自危。 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南月兵疲惫而决,却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太子宁晚舟坐着马上举起弓箭,数不清的兵影簇拥着他的轮廓。 他身旁的一男子出声:“投降的人皆可不杀,不管是官员、士兵、宫女…!” “传本宫令!南沽皇族一个不留。”宁晚舟不满的看了一眼身旁之人。 玄铮一身黑色铠甲镇定自如,对于太子宁晚舟的话孰是无睹。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他身高约莫一米九左右,他很高大,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 “太子,做人留一线。” 宁晚舟发狠道:“你懂什么?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本宫做事从来就不会给自己留后患。” “玄铮啊玄铮,你知道你表哥比你强在哪儿吗?他沈肃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他不像你这般优柔寡断。” 名为玄铮的男子依旧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望着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似喃喃,“我志不在此。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王朝颠覆的国…就这样灭亡了。” 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的利益,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 宁晚舟对他不屑,没了耐心,要不是他手握军队,他懒得看他。 他阴笑连连哼了一声,“那你就等着,有此志向的人踏上你的尸体向上爬吧。” “那就要看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玄铮也不甚在意,余光看了一眼宁晚舟。 他在一瞬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脸抬头锐利的看向南沽离所在的城楼。 侍女一惊,立马将斗蓬戴上掩住俩人的面容。 南沽漓被侍女拉下梯的那一瞬间,她双眼凝望着那马上之人恨的双目充满血丝,却狠狠的没有闭上。 宁晚舟对着背后的军队拨剑阴笑:“本宫的兄长,我们的天烬五皇子,他就死在南月长公主南沽漓和她未婚夫萧煜的手上。今日,本宫定让她百倍偿还,谁要是捉住一个南沽皇族,封官加爵。” “给本宫杀!” 五十万铁骑跟着他,无数马蹄践踏在青石地上,空气中充满了烟尘。 宁晚舟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整个人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狠戾。 这便是亡她国的天烬国太子,她发誓,他的这张脸她南沽漓至死也不会忘… * “泌心,放开。我父皇和母妃还没走,还有阿景,他们怎么办?” 一条偏僻的宫道上,南沽离更咽,她甩开帖身侍女沁心的手,就要往回走。 泌心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公主!你要是对得起皇上和皇后,你就回去送死。” 南沽漓的脚就立在了那儿… 第10章 亡国奴 将军府小苑,楚锦芊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小鲛人替床上的人用冷水巾敷了脸,安静的守在床边。 他让人查了她的底细,和外界传言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在四岁时曾经溺过水,从那事后性情开大变,说的轻巧些,整个人多了些冷漠,一般人也不敢近身。严重的就像是从地狱来人间索命的,杀人不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据人说可能是因为天煞孤星众叛亲离,亲生母亲早早死了,父亲娶了外室,又带回一个女儿。 小鲛人回过神,眼晴盯着楚锦芊,没了无辜可怜的眼神,多了一丝锐刹,就像是看到了猎物,他拿茶润了润起皮的嘴唇,很是诱惑。 楚锦芊睡的并不安稳,双手紧握,嘴唇发白,梦见的都是重生,鲛珠,国亡。 那天,所有血腥场面,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放映,断断续续,挥上不去… * 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南沽漓的手脚麻木,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父皇,母后?” 她握住沁心的手咬唇,倒吸了一口冷气:“沁心,我不能走,也走不了。”天烬国的人正在到处杀人,她怎么身为南月的公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难道她这个女儿只顾自己,踩在他们的尸体是要跳跑吗,她不想…也不能。 “公主,你会死的。天烬太子不会放过你的。”沁心哭泣着说,整个身体在抖。 她不怕死的淒笑,像是释然,“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在地府又何妨?” 沁心的眼泪从面颊无声地滑落,她声声质问:“公主,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死了,南月就白亡了,死的人也就白死了。 沁心求求你,好好活着,也正是为了我们的南月国,南月血脉不能断。为了那些无数死去的人…就算是为了皇上和皇后。” 她就这么啜泣着,跪坐在那里,瑟缩在墙角看着公主的背影,她也怕死,她想活着,就算是亡了国,当个屈辱下贱的亡国奴,她也想让公主活着。 南沽离闭着眼睛,绝美的脸庞显露出痛苦绝望的神情,她转过身将地上沁心扶起来,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害怕吗?” 沁心大力点头,“怕,不是沁心想偷生,不满公主,我全家几口人全靠我,我要是死了,他们会活不下去的,我不想死。” 她南沽漓纵使再有傲气,今时今日也得向现实妥协,容不得半分矫情,因为她被逼到了死角,是生是死在一念之间。 她抱着沁心崩溃,咬牙切齿,“好,我们活着,就算沦落成了狗,我们也要拼命的活着。” 沁心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一阵酸楚,她的脸白得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以致额上瑟瑟抖动的头发在水里浸泡了一样,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 “今日我南沽漓以我南月国长公主的名字起誓,终有一日,我定会让他们付出十倍万倍的惨痛代价。” “公主,走吧!萧将军他可能已经…” 萧煜?长期的隐忍,南沽漓已忍受不住,她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流下了眼泪,那一滴滴泪,不知饱含着怎样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妥协,有不舍。 她的阿煜出兵十万到北川作战,他本可以抵御天烬大军的,却因为军中出了内奸。南月竟然有人…通了敌判了国,主动开了城门让敌军进城,敌人里因外和,他们浴血奋战却终究寡不敌众,受伤残重。 他率领的仅剩的几千残兵被天烬军队死死逼退至寒川谷,红川之役他们…败了,而身为将军的他至今生死不明。 * 此时北城门口,两个黑衣男子显然在等待着什么,他们对视一眼,踱步越来越快,眉头一直紧皱着,满脸焦急,把头抬起来一直盯着看,显得更加焦急了。 “长公主她们怎么还不来?再晚就真的走不了了。”洛竹着急的询问洛河道。 洛河看着北城门快速做了选择:“等不及了,走,回去接应。” 俩人运起轻功,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宫道上的南沽漓和沁心。 沁心看到洛竹和洛河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俩人向直沽漓俯身做辑:“长公主!南景小殿下已经和安丞相安全转移,此时应该出了洛城,公主你也快快随我等离开吧。” 阿景已经出城了?她苦笑,这是南沽漓目前听到的一个最好的消息,她心中的石头终于卸下一分。 “你觉得我能走的掉吗?” 洛河看着眼前身心疲惫南沽漓劝解道:“长公主,一面是万丈深渊,一面是千尺绝壁,现在只有妥协和容忍是其间的羊肠小道,也是唯一的出路,我们没有选择。” 容忍?这种心情像夜晚的飞蛾一样,盲目而痛苦地在南沽漓的心里颤动,她只觉一阵阵刺骨的冷风,冷的她身心冰冷。 “走!” 她没有多说,干裂的嘴唇只说了一下字,便转往城门走去。 沁心和洛河洛竹三人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形影,狼狈不堪,或在今日后,下场更惨。 只是谁都知道,从今日之后她便不在是尊贵的南月长公主了,又或许她不是她了。 *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洛河他们留在北城门接应的人已经被杀了,守城的人己经换成了天烬国的士兵。 沁心紧张问道:“公主!怎么办?” 南沽漓转身看了一眼三人沉着道:“走不了了,现在到处都是天烬国的士兵,只有一个地方,跟我来。” 洛河恍然大悟:“冷宫!” … 南沽漓一行四人悄悄的来到离他们最近的冷宫。 她进入荒凉破乱的房间中一顿乱翻,终于找到了几套破旧的宫女太监的衣服。 他们换好衣服就往人多的宫道上走,南沽漓在路上找到死人的血往自己脸上摸满,忍住为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将沁心和洛河洛竹脸也都摸上了血。 “投降的人皆可不杀,不管是官员、士兵、宫女…“,她记得这句话。 鲜血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第11章 该死 出了冷宫,不出她所料,在宫道附近就被士兵发现,身穿黑红骑甲的士兵大声抓住四人呵斥,“是南月的人。” 骑兵大喊,“太子有令,宫中的人全部压往南月的望月台,逃跑者,杀无赦!” 南沽漓等人被压解前往望月台,一路上,尸体焚烧的味道让人恶心的想吐,见遍了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 兵临池下,金戈铁马,原来…这就是战败的下场,弱者残喘,强者残忍。她自小就知道战争自古就是残酷不堪的,可亲身经历了一番她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一将成,万骨枯’。 局面只会更加残重,曾经盛极一时的南月,过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南沽漓不敢再想下去,她紧紧握拳头,就如握住了救命稻草。 轰轰的喊杀声还在继续,雪白的砖土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雪无法散开反而越下越大,宫中的屠戮还在继续,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 下午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雪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在南沽漓经过望月台门前时,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号角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 南沽漓瞳孔一缩,她直直看着台上,“……” 那里上面双腿跪着的是从小疼爱她的父皇母后,后妃嫔,皇子公主,还有她们南月的皇族,披头散发,满眼屈辱。 她看到他们眼中的狼狈不堪、羞辱…还有恨,紧张与恐惧仍然占据了他们,脑中一片空白,他们瑟瑟发抖,对于天烬人又恨又怕。 唯有一人,她的父皇,虽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但是他在面对天烬太子宁晚舟时,傲气长存,不屈不卑,他忽然大笑:“天烬太子,朕以前不知道阿漓为何要杀了你们的皇子,现在知道了,因为他该死,你们也该死!” 宁晚舟听此眼皮上涌,他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不怒反笑,“南沽泉啊南沽泉,都这样了,还在垂死挣扎。本宫倒想要看看,等本宫杀了你的公主皇子,灭了你宗室子弟,再将你的妃嫔充军妓,你还笑的出来吗。” 年过半百的老皇帝南沽泉握紧拳头站起来大骂:“畜生!” “本宫就是畜生又当如何,你女儿杀本宫的兄长,本宫灭了她的国,让她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给我跪下。”宁晚舟说完拔刀砍向他的双腿。 刀砍断了筋骨,南沽泉顿时双脚倒地,他捂着溢出来的血,双眼腥红。“可笑至极,这不过是你天烬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你们早对南月国起了心思,你兄长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想要堂而惶之的入侵南月的借口而已。” * 短短的一天,她经历了生死,国破家亡,看着阴笑的宁晚舟,南沽漓恨不得亲手手刃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台下跪着的朝廷官员,宫女太监,乌鸦鸦的一片,他们早已两脚微曲,不敢绷直,一要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没有力气来支撑,他们亲眼看着皇帝被砍了双腿,却苟且偷生,怒不敢生。 人的天性都是自私的,南沽漓强求不了他们的所做所为,也没有立场去批判,他们没有投敌算是有最后的底线了。 天烬队伍像一条灰黑色的带子一样,在空旷的地围着望月台,只听到低微的“沙沙”的脚步声,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 突然,大路远端腾起弥漫的尘烟,像一阵旋风卷来,渐渐听到急雨般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纵骑疾驰而来。 马上有三个领兵之人,最前面的那个她记得,是她在城墙之上看到和宁晚舟对话之人,宁晚舟叫他玄铮。 宁晚舟下阶看着他质问:“怎么样了,南沽漓呢?” 玄铮翻身下马,朝他俯了俯身:“安丞相等一半的人早已经离开洛城,还带着南月的小殿下南沽景,不知下落,至于南沽漓至今尚未找到,或许是跟着跑路了吧!” 同时,南沽漓实然被士兵狠狠推搡在地。地上很凉,寒风象刀,严霜象剑,气候寒冷,刺的她的肌肤和膝盖生疼。 可她觉得比这够疼的是堂堂一国皇族竟被人如此对侍,畜生不如,简直耻辱。 宁晚舟大发雷霆,他随手杀了一名皇族,血流了一地。走到玄铮面前将滴着鲜血的剑指着他身旁的容羡和慕如风。 “什么叫尚未找到?都给本宫往死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沽漓呼了口气,南景没事。 玄铮嘴角上挂着似笑非笑,似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不慌不忙的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弹开剑尖。 容羡发觉两人烟焇弥漫,马上出来缓解:“太子慌什么,如今南月整个皇宫都在你掌中,她的亲人都在你手上,你还怕她不现身吗?” 慕如风也附合,“太子殿下消气,她必定还在这宫中。” 宁晚舟阴笑一声收起手中的剑,他望着四周喊:“南沽漓,怎么这会儿当起了缩头乌龟,本宫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本宫逼你出来。你的未婚夫萧煜早就被本宫的铁骑踏死在了寒川谷,真是可惜。” 沁心跪着,发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生怕她冲动做傻事。 想到萧煜,南沽漓思绪凌乱,一阵隐隐作痛,她紧紧掐住自己的衣服,好像恨不得把它撕得粉碎! 沁心见状,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宁晚舟耐心终于耗尽,他走到台上看着南月皇帝和众皇室,突然笑了。 “既然不出来,那本宫就杀到你出来为止,看是你的心硬,还是本宫的剑硬。”说罢便把剑对准了皇后。 “等等。” 众人一惊,听到声音,立马转头四处望寻找声音的主人。 南沽漓猛的抬头,好熟悉的声音~ 恐惧猛然揪住了心,她脸色发白,两个膝盖冷得硬挺挺的,不得不赶快抓住沁心的手,免得一头栽下去。 “是她。” 第12章 抽筋扒皮 众人望向不远处,望月台对面的白色城墙之上。 南沽漓静静的看着,一种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越发明显,因为萧月身上穿着的是她平时的衣裙,白纱衣,绿萝裙。 为什么是萧月? 萧煜生死不明,她再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城墙之上,站立的女子俯瞰整个诺大的皇。 萧月立于城墙,扯起一丝苦笑,抬手摸了摸被她用石头划杀的脸,脸上的血如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滑伤口落,“嗒”,滴落在裙摆,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 血流是暖的,心却冷了,她亲手将自己脸毁了,丑陋不堪。当石子在脸上无心一划的时候,鲜血象箭一般喷涌而出。满脸的鲜血,那种感觉…记忆深刻,很痛很痛。 她白皙的素手卷着手里的头发,讽刺一笑。 有人仔细一看,顿惊悚,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竟然是南沽漓,“这是…长公主。” 她原以为临头她会怕,会退缩,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没有感觉,反而觉得平生中做了一件很勇敢很勇敢的事。 萧月俯视所有的人,不惧生死:“我乃南月国长公主南沽漓。” 她直直盯着拿剑的宁晚舟,“宁晚舟!宁卿泽是我杀的,有本事你就亲自来杀我,别动我母后。” 站在这里,她面对的是侵她国灭她家的天烬大军,生为萧煜萧大将军的妹妹,她应该有所傲骨的,所以在仇人面前,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宁晚舟锐利如剑,冷若寒冰的目光扫向城墙上的女子。 “我们尊贵的长公主终于现身了,怎么样,国破家亡的长公主,后悔了吗?” 萧月面容尽毁,但举手投足尽显公主尊容,看着宁晚舟不屑一顾:“后悔?你兄长和他那位意中人楚楚的根本就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不后悔杀了他示众。” 宁晚舟眼神冰冷,旧恨新仇一齐涌上他的心头,化成一团火熊熊燃烧,“死有余辜。” 他重重一拳击在面前桌子上,震得一个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一个死有余辜,好一个不后悔。” 他抢过宇文风手上的弓箭,疾速眯眼,对准城墙上的女子。 “南沽漓,今日本宫就亲自让你为我兄长偿命。” 箭一呼而过,直射臂膀,萧月摇晃着身子,伤痕累累,脸上无半点血色。 容颜尽毁,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好似黄泉路旁盛开的彼岸。 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使劲拨出手上的箭,迈着沉重的脚步移动着,疯狂大笑,“你就那么点本事吗” 伤口再一次被撕裂,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手臂流淌下来,滴在雪地上。 萧月望着南沽漓笑所在的地方笑了,她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对她说了两句话。 她笑着,却显得那样凄凉,“我们虽亡了国,但是宁晚舟,我告诉你,你们今日在场的每一个天烬士兵,终有一天,我南月国会有人为我们报仇的,我在碧洛黄泉看着你们,看着你们…生不如死!” * “本宫倒想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来人!将南月皇族尽数杀尽,女子就为充军妓为娼,本宫倒想看看还有谁会为你们报仇?” 骑兵听到命令,上阶抓人,几乎在片刻,一片哭嚎声传来,响彻天地。 血染红了衣襟,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了下来,身上的伤口,血顺着脸庞流下来,在锦上缀出一朵殷红的花。 那殷红的鲜血,将那大大小小的雪染红了。 她誓死如归的看着宁晚舟:“你会不得好死的。南月会东山再起,南月永远不会亡,身为南月公主,愿得此身长报国。” 她的话声声不绝,康锵有力的声音围绕在众人的耳边,久久不散。 萧月冷冷地看着宁晚舟,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怨恨,却像刀子似的插在南沽漓的心上。  ̄ 萧月低头从胸口拿出一块绣着鸳鸯的丝帕,眼中饱含深情。 ‘李盛,这一世恐怕不能嫁给你做妻子了,阿月先走一步了,对不起’ 终究是她辜负了他。 她低晖微微往下看,高高的城楼此刻显得那么空阔。 她释然了,将丝帕从城墙外空中甩去,望着它喃喃自语:“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女子纵身一跃而下,风吹乱了长发,衣裙摆摇曳在空中,少女显得单薄无力,向后倒去。 少女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落下,雪地上,四周像是开满了红色的妖姬,鲜血染红了地上雪白的雪。 “阿月”看着倒在雪地下的女子,南沽漓眸底猩红,眼神疯狂又隐忍,她代她死了。 她一个闺中女子,本该一辈子锦衣玉食,嫁人生子,她不应替她承受这些的。 她知道阿月死前对她说的什么话。 “我不后悔…替我活下去,还有…帮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洛河紧皱眉头,握紧双手缓缓展开。 他拿过南沽漓的手掌写道:“她为南月而死,也为护你而死,不要让她白白死去。” 南沽漓看了看他,满腔的怨气,愤恨,无奈,无处发泄。 她知道萧月便是安丞相和萧大人的筹谋,在最后关头牺的命拿来保她南月长公主的命,就是替她死去。 她恨天烬人,她也恨自己,看着这萧月的躯体,她心里埋藏已久的仇恨涌上心头,一股热血在胸膛里翻腾不息,冲得一张脸通红。 洛竹低头隐忍,他抬头望着这个可恨的天烬人,他们都该死。 他握紧了双拳,告诉他自己不得狠狠地隐忍,血色掩藏了他脸上所有恨的表情。 宁晚舟一脸可惜,“真是便宜了她,让她死的如此轻松。” 他一顿,“只不过,她以为她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吗,本宫要将她抽筋扒皮,剁了喂狗,让她死不超生。” 玄铮全程未言一语,听至此,眼神涟漪波动,眼角下的小泪痣衬的他越发慢不经心。 “人己死,仇已报,殿下又何必再执着,残忍了些。” 听了这番话,宁晚舟禁不住冷笑起来。 “我兄长死时可是被她挂在城墙三天三夜,我的楚楚侥幸逃过一劫,却被她们逼疯了,你说这个账本宫要怎么算?” “玄铮,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不用本宫提醒你了吧。” 他说罢转身看着老人阴险地嘿嘿冷笑,面孔狰狞,像要杀人一样:“老头儿,亲眼看着自己女儿死在面前的感觉好受吗?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他狰狞凶恶的面孔,不知要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南沽漓跪在下方手心冒着冷汗。 洛河他面色难看,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手指的关节处因为用力地紧握,已变得有些发白,佛如受尽万般折磨。 * 突然人群骚动,有一名忠臣冲出人群,誓死如归,高声大唱:“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长公主是好样的,我南月死为鬼雄,也绝不会卑微求饶。” “臣,三代忠良,受南月禄,死也不会降于天烬,委身于天烬。此等耻辱,愧对列祖列宗,臣等不会做。”说完竟自刎长阶而尽。 宁晚舟拍手鼓掌,“真是个忠臣。” “来人,拿去鞭尸,打到尸体腐烂为止,还有谁要当忠臣的?本宫看看。” 风呼啸而过,安静的可怕,如此残忍行径,让人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第13章 活活烧死 这天对于南月国而言是不平凡的一天,对南沽漓更是。这场战争,天翻地覆,对南月而言注定是血雨腥风,血迹斑斑,在史策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 崇贞九年冬 皇宫众人亲眼目睹长公主南沽漓在望月台跳城楼而亡,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冷彻的让人心寒,南沽漓人群中跪坐在地,风起雪落。 生下来就是南月最疼爱的公主,尊贵万千,一辈子锦衣玉食,风华无双的南月长公主,说到底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凄惨女子,尤如飘在水上的一块浮木。 也只能卑微的躲在萧月为她拼命弄的遮阳伞下过活,萧月死了,她欠萧家一条命,南沽漓对不起她,愧对她的兄长萧煜,同样也愧对李盛,她知道萧月的死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这个傻姑娘自小爱新衣裙,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她却将自己的脸划成那样。 她那么爱美,南沽漓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如果她选择没有出现,没有为了她放弃她的命,她是不用死的。 她本该继续过着她那无忧无虑日子,陪着她的家人和她心爱的男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可以…可以平安喜乐的度过她圆满的一生。 萧煜,阿月死了,南月我守不住了。 * 南沽漓闭上眼睛,心中一股凄凉之意油然而生,她的将手从雪地里伸进去,零散的雪在她手中揉捏成一团,手指出了血,美丽隽秀的指甲断了,断进了雪团中,灼热的眼泪滴在血迹的手背上,灼人心痛。 她亲眼看着国土被侵,皇族的傲气被踩在脚底下蹂躏。 她却只能像一个嘶哑的凤鸟,声嘶力竭,却也只敢身处泥里,不能抬头,没了凤凰般的贵气,平添了一份落迫,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竟给人一种残缺的美感,就像是一件白色的瓷器被打碎了一个缺口般。 南月皇帝像是一样老了十岁,但双目湛湛有神,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 就算是亡了国,天烬的屠刀生生的架在他的脖子上,也没有卑微求饶。 老人弹开龙袍上的灰尘渍水抬头嘲讽一笑,他知道南月今时今日算是彻底的在这场浩劫中灭亡了,南月昌平盛世了几百年,没成想……最后竟是在他手中被亡了国。 他是罪人,对不起南沽的列代祖宗,对不起南月国。 “没想到曾经盛极一时的南月,如今却亡在了本宫的手上,瞧瞧你们这些个皇室贵族现在的样子,真是卑贱如泥。” 南沽皇帝眼神如鹰般锐钝:“因果报应,事事轮回,卑贱?你一个小小宫婢之子,本就不得天烬天子喜爱,要不是你兄长死了,你以为你父皇会对另眼相看,太子之位会落在你头上。” “你血统不正,生来低贱,就算你登帝位,世人也会揭你的疤。论卑贱,谁又比的上你宁晚舟?” 满地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宁晚舟不敢置信似的张大瞳孔看了一眼玄铮:“玄铮,本宫没有听错吧,居然有人骂天烬的太子卑贱?” 玄铮不语,只是盯着南宫泉,不知在打量什么。 “要杀要寡痛快点!但是朕赌你一生功不成,名不就。” 宁晚舟一步步走向南宫泉,剑尖划地,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魔鬼,让人心惊胆战。 “宫婢之子,生来低贱,功不成,名不就?本宫一身血气从地狱而来,本就没想过去走一走那阳光道,至于本宫的功成名就?你就去黄泉路上等着吧,看我宁晚舟到底会不会位临天下!”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就像一张弓上的琴弦,弦满了弦,没有人敢呼吸。 宁晚舟阴翳一笑,手起刀落,漓漓血液溅落到他衣角。 他拿起随侍给的手帕擦了擦剑气凌人的刀,何等的得意,傲世群首。 这一剑像一场突来的暴风雪,使人猝不及防,人们惊愕,皇帝就这样死了,后宫妃嫔伤心欲绝,一片哀悼。 血色溅到了玄铮的脸上,容羡一看脸色立马一变,他知他有严重的洁癖。 玄铮缓缓抬起中指轻扶过脸上的血莫名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杀他的,只会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宁晚舟阴雨密布:“他该死!” 玄铮低沉一笑,或许这就是南宫泉激怒他的目的。 “你阳奉阴违,可是会牵累了旁人。比如我,我没你那么大的志气,就只是想安安心心的做我的纨绔,可不想因了你而被皇上怪罪。” “胆小怕事,如何成就大业?” 楚兰舟掩饰眼中的精明,要不是他家有兵马,他又怎会带着你这个拖后腿的,他就搞不明白了,几代名将,怎么就出了玄铮这么个玩意? 玄铮墨染般的发丝在风的吹拂下,张扬着,飞舞着,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 他也不气,神情松松垮垮:“这你就得去问我的父亲了,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心知杜明,就因为南宫泉当众揭了他竭力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阴暗。 不可否认,这是事实,宁晚舟的生母确实是一名宫婢,皇室秘辛。 南沽皇帝被宁晚舟一剑斩于望月台,一时间人群搔动,有人害怕瑟瑟发抖的有,有人气愤、怒气冲天的也有,但终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树倒猢狲散,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亡了国的皇帝,陪上自己和家人的命。 他们都惜命。 “父皇!” 她的心往下一沉,几乎没有叫出声来,一股寒气从上到下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下流。 南沽漓红了双眼,用手捂着嘴,努力咬着手,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来人,传本官令,烧皇城,一个人也不要放过,点火。” “从今以后,九州大地再无南月国。” 南沽漓喃喃:“再无…再无南月了。”她摇了摇晃身子终无力倒在地上,她高估了自己,抵估了宁晚舟的狠。 洛河红着眼立马低头将她扶起,把她靠在肩膀,用手把支点给她跪着,哑语,“我们不怕死,就算是死了,也一起。” 见状,立马有几百号,几千号士兵拿来了油桶,全部泼向南月人。 第14章 死后魂穿 烈火掩盖了烛光,皇宫迅速燃烧起来。火光冲天,雄雄大火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霎时间恍如白昼,空中弥漫着肉体烧焦的味道,让人恶心的想吐。 火焰在宁晚舟的眼中窜跳着,“所有挡我者死。” “你要遭报应,我们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有人开始害怕,大声痛骂他。 宁晚舟笑了,疯魔了一样。 “哈哈哈,鬼?从地狱而来,又何惧鬼神,本宫遇鬼杀鬼,遇佛杀佛。” 上百年的紫檀木及各种名贵木材纷纷倒在火海中。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宁晚舟会如此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几千个活人统统都要被活活烧死,痛苦和哀嚎声穿遍了皇宫的每个角落,乌鸦也似哀鸣,在天空中乱窜。 惊慌而不知所措的人们拼命想逃离死神的火海,却一个接一个的倒地。 * 看着这残绝人寰的一幕,容羡等人不忍,挣扎的看向玄铮。 “玄铮…”。玄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容羡墨色黑发优雅的束在头后,一缕随着白皙的脸庞垂落,一双丹凤眼中,尽是无奈。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淡淡的愁绪。 玄铮启唇无奈,“你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宁晚舟被恨蒙蔽了双眼,他这个人最是手狠心狠,把他惹急了反而赔上我们自己,他已经不是曾经软弱宁晚舟了。” 容羡闭紧了双眼,他满脸通火光,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心冒着冷汗。“他已经杀疯了。” 沈墨城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他看着天边的火光眼眸渐变:“这个冬天注定是黑暗漫长的。” 他突然恍惚,白天的场景又浮现在脑中,那女子… 没错,城墙上南沽漓被侍女拉下的那一幕,他看到她了。 他肯定,跳城楼自尽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南月长公主,虽然那女子面容尽毁,可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那不是她。 他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邪笑让人不敢小看,站了一会,他唤上容羡等人下阶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下阶时他与火光中跪在地上的南沽漓擦身而过。 南沽漓被火光烧灼了身体,她似有感应似的抬眼一望,见着他眼睛了。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南沽漓清楚的看到了他。不同的是,他一袭戎装高不可攀,而她卑微的跪着,任人践踏。 玄铮忽然停滞脚步,转头看向她。 她一惊,那双眼,他的眼睛竟然是墨蓝色的,突然火势袭来,火光照的她的脸发红,她忽然想起她以前做的一个梦,有个声音一直说‘传说找到帝王鲛人,打碎鲛珠,可逆时空,改国运。’ 在梦里南月国亡国,所有人都被活活烧死,她不信,没有放在心上,她想,怎么可能呢?南月怎么会亡,原来她真的有预知未来的梦。 真是可笑,就算有人替她死了,她照样没能活不下来。 南沽漓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痛苦死去,她满脸痛苦,她好后悔。 她知道她要死了,想她一世英明,半生都被人捧在手里,下场却落得个活活烧死。如果可以,这场生与死的赴宴,她一个人走就好,不要同伴,不要陪衬,也不要有人替她走,她伸手一遍又一遍的下擦试地面上的血。 一阵晕眩,女子脸色苍白但是眼里却充满不甘,身体一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在了火光里。嘴角处渗出丝丝血迹,衣服染上红梅。她最后一眼是看着玄铮走的。 * 玄铮看着她被淹没在火海中,火光照在他的眼睛上,明明灭灭,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冲过去,不知为何,在城楼见她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看着那张脸庞渐渐消失,他痛感袭来,容羨和下属都没想到,他突然倒地吐血。 容羡一慌,蹲身询问,“你受伤了,奇怪,也没见你身上有伤?” 玄铮看着地上朱红的血,脸色苍白,他好像遗丢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看着那张脸,他好像梦里梦见过。 “将军,我带你回家,好吗?”他说,是他亲手杀了她。 女子和他相视一笑,她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他,那个愿意拼尽一切去守护她的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对他一笑,那笑容宛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她,也是他曾发誓愿意守护一辈子的人,如今她遍体鳞伤倒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躺在他的怀里说道:“别难过,重言!我不怪你,我怕是回不去了。 南郡失守,叛贼进京,这江山早已改朝换代,偌大的天下可有我这战败将军的容身之地,如果有下辈子,我愿宁可不当这个将军,只和你在一起。”说罢,女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抱着将军的尸体缓缓的走出皇宫,此时的宫墙之中宛如修罗战场,残留的禁军缓缓向他们靠近将他们包围,男人缓缓的道,“将军,这辈子我们无缘了,下辈子希望我能和你在一起。”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她,看着周围如山的禁军和夕阳的残辉,挥刀自尽……… 玄铮眼眸流了泪,他看着火光自语,“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说完话的一瞬间,玄铮整个人摔倒在地,任凭容羡怎么呼唤都不见醒,雪下的越来越大。 * 瞬间,原本金碧辉煌,美丽既高贵的宫殿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中。火势很快蔓延到宫殿内部,后院百年的樱花树在充满血腥的火海摇曳着,粉红花瓣零落在火海中。一场大火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为乌有。火光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变小。 一场大雪冲洗着烈火留下的痕迹,只见被摧毁的宫殿只剩下几根柱子坚强的倾斜伫立着,柱身已被烈火燃烧得犹如黑炭一般,冒着白烟,顶端挂着雨珠。 曾几何时的辉煌已变成如今凌乱不堪的废墟。 各国使者八百米急件,短短不到半天,九州大地都知道,南月是真的亡国了。 她死也没想到,她竟然没死成,她重生了,魂穿在四岁的楚锦芊身上,真正的楚锦芊早就溺水身亡了,这都是命。 第15章 想和大人生猴子 夜深了,月光皎皎,楚锦芊噩梦惊醒,微风中夹着一丝清香,烛光笼罩在半爬在床补眠的小鲛人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 楚锦芊侧身下床,发现这是小鲛人的房间,她没吵醒小鲛人,她披了件衣服光着脚走到半开的窗,夜色凉如水,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暖身体,拿了一壶烈酒,边呡边赏月。 十几年过去了,被活活烧死了的她早就是楚锦芊了。什么阴狠毒辣,什么天煞孤星?她全都不在乎,她如今是东越的小国师,一般人看见她都要绕着走,世家,权贵到了她跟前,都得折下腰,恭敬得喊她一声,“小国师。” 在这个强者为尊,弱者连狗都不如的时代,只要能达到目的,找到称帝的鲛人,打碎鲛珠,改南月亡国运,她宁可罪天下人,不惜一切。 *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手中的酒,烈酒灼喉,让她略微清醒了番。 “大人,夜凉。”楚锦芊听闻转头,小鲛人移步,两人并齐靠在窗户边。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楚锦芊脸色微红,打量小鲛人这张和玄铮相像的皮相,看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他们除了长得像一点,俩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点,似是想到什么,询问少年,“醒了,喝点?”也不等小鲛人同意与否,将手中的酒壶放他手上。 小鲛人拿着酒到鼻前闻了闻,抬头惊讶,“这是竹叶青?” 楚锦芊对他越来越另眼相看,“还算识货,上好的竹叶青。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 小鲛人接上后半句,“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大人,你很喜欢喝酒。” 楚锦芊邪魅一笑,素手撑着下巴盯着少年,“你知道吗?酒刚入口时如火般的浓烈,浓烈过后幸辣刺鼻,可慢慢细品却有一丝甘甜,人生百态,一杯酒,却能让人感受到酸甜苦辣。” 小鲛人摇头,看了一眼手中味道刺鼻的酒,“我平常不喝酒,特别是这么烈的酒。” 楚锦芊淡淡的摸样恍若神诋俯视苍穹,拿过他手中的竹叶青,打量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装的,她淡淡的说,“啧啧,你个小鲛人真是不懂得什么叫做风情一词,如此美酒、美景,来,喝点。” 小鲛人眼眸透露看拒绝,楚锦芊呵声,“祈宁给你毒酒你都喝了,我给你,你不喝?你嫌弃这是我喝过的。” “大人强人所难,大人也明知那杯酒是有毒,却看着我喝下,我知道在大人眼里,我这种人是可有可无的,但大人就真的不怕我死了你舍不得吗?”。小鲛人无辜的眼睛盯着楚锦芊声声质问,活像被欺负的媳妇儿。 楚锦芊认真的审视他,看来还在为让他喝毒酒的事气她呢。月色下,小鲛人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头发有些微乱的她仿佛一阵风吹就会把她那憔悴的弱不禁风的身子给吹到。 “你半宿都守在床边,怎么不让红袖他们来?”她没回答他,反而问其他。 楚锦芊悄悄地瞥见她,他的气还是没消,皱着眉头,一把抢过她的竹叶青一吟而尽,“我这样,大人可喜欢?” 小鲛人虽身体弱,但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说实话还好楚锦芊的定力好,不然真该垂涎他皮相了。 楚锦芊撇了撇嘴唇,很不道德的笑了,“你这小鲛人,看来楚兰舟叫你小狐狸精,真不是白叫的。” 不一会,小鲛人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上身渐渐开始无规律地摇晃,他只好将两臂紧张地支撑在两侧,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片刻之间,双颊已经绯红。 楚锦芊有点不相信,这就醉了?不过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你才十七,我可下不去手,再说你这酒量,我还真是不敢恭维。” 小鲛人心思无定,不知何时,两只鲛人耳冒了出来,看着楚锦芊神情恍惚,“大人模样生得真好看,比西辞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我想和大人生猴子,我娘亲说了长得好看的人生下的猴子也好看。大人,是不是我酒量好了,大人就会喜欢我。” 生什么猴子?楚锦芊被他酒后一顿操作听的有些意乱情迷,不过她只想撞南墙,她只想当他主子,他却想着和她生猴子。 她终于发现这小鲛人正在发情,她曾在古书上阅过,未成年的小鲛人在成年前,意志力都比较弱,在每隔几个月却会发情。 瞧他言语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这要是换做旁人说,早被楚锦芊一脚给他踹回家,不过谁叫这是西辞呢,小鲛长的好看,特别那鲛人耳甚是梦幻。 虽然身子虚是虚了点,但也不妨碍欣赏,反而多了一股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去怜爱,这哪是什么小鲛人,这是苏妲己转世。 楚锦芊在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玄铮了,她勾住小鲛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醉了,小小年纪不学好,说谎可是要长针眼的。” “我没醉,大人,我很清醒,不信你看我走路。”小鲛人身子摇晃,双手环上了楚锦芊光洁诱人的脖颈,整个重心压在她身上。 他呼着气,淡淡的酒香,盯着楚锦芊的眼睛舔了舔嘴唇,一脸认真,“大人,我想做那个只喜欢你,也只被你喜欢的人。” 楚锦芊捂住他引人犯罪嘴,“啧啧,你要是再大一点,我要早一点遇见了你,说不定。但圣上下旨,我被许配给九皇子了,不过也无妨,我是你主子,除了我,谁也不能抢了你去。” 小鲛人口齿不清的说,双眼深情的望住她,“大人,喜欢这种东西,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楚锦芊松了手,小鲛人立马沉了脸严肃道,“那大人喜欢那个九皇子吗?西辞的命是大人给的,往后都会跟着你,大人的影子在哪儿,西辞就在哪儿。” “你是认真的吗?” “嗯。” 楚锦芊得到回答,双眸沉下,甩下小鲛人的双手,漆黑柔亮的发丝随意飘飞,精致绝美的脸庞仍是一成不变的冷静淡漠,小鲛人动人的话也未让她有一丝的动容,冷厉逼人。 “喜欢又当如何,不喜欢又当如何?” 小鲛人身子倒地,酒壶应声而碎。小鲛人的手碰到了碎片,划破了手指,满眼无辜的看着楚锦芊,“大人,疼。” 楚锦芊归然不动冷漠傲然,冷厉逼人,薄唇动了动,“西辞,今日我便纵容你了,往后主人便是主人,不可越界,今日多谢你照顾我。”楚锦芊没扶地上的人,手足脚快的泠然离开。 小鲛人见着她的背影融入黑夜,他白晳的小脸甚是好看却冷淡,收了鲛人耳,目光在掠过楚锦芊躺的床时,多停留了几分,嘴角隐隐出一抹戏谑。 他低头用舌头舔了舔手上的伤口,捡起酒壶碎片打量片刻,缓缓起身,站在楚锦芊站过的位置望着窗外的月色,眼睛恢复了清明。 第16章 女子进朝堂 竖日天还没亮,正院的丫鬟婆子们早早开始了大将军上朝的准备,小厮穿梭于环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在正院中,柳如霜着睡裙媚眼如丝替楚远更衣,只见她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透过那半透明的红色的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她似不经提起,“将军,绾绾回来,我是打心眼里替她感到高兴的,我身份低微,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把我当做夫人,她怎样我都好。就算咱们唯一的儿子因她没了,我也不怪她,只是让她回了田庄生活,谁让我自作自受呢?但是我只剩下锦宁了,她是我的命根子。” 楚远听看她一袭话觉得奇怪,觉得有些反常,他抓住她的手询问,“怎么回事,她又欺负你们娘俩了?”在楚远眼里,锦宁和她不像楚锦芊嚣张霸道,她们一直温柔体贴,处处为他着想,为这个家着想。 柳如霜说着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似是犹豫不决,娇媚地嗔怪,“没有的将军,只是因为前两日,锦宁听说她回来了,想着两姐妹许久未见,就带着礼物去小苑看她去,我竟不知为何,锦宁回来时手上却无故多了条血疤,像是被鞭子打的。”她没有直接点名是楚锦芊打的。 楚远却知道是楚锦芊,他听完鼻孔出气,脸色有些不好,整个楚府乃至整个盛京,用鞭子的人除了楚锦芊还有谁,她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可这次却将手伸到了自家人身上,他是气的,却也管不住她。 “她原对我们有怨气,前两日,我又和他说了圣上赐婚一事,她心中有气,于是把怒火牵连到锦宁身上。” 他唉声叹气,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她这次回来像变了个人,还对我一顿冷嘲热讽,别说锦宁了,如今我是管不了这个孽女了,你往后让锦宁绕着她点走,别去惹她。” 柳如霜听完,纤细身体靠在他身上,“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她如今是小国师,今时不同往日了,翅膀硬了。但她今日敢打锦宁,往后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打锦宁便算了,但将军身为他的父亲,他对你最起码伦理纲常还是要有的。” 楚远一介武官,没有女儿家那么多的弯曲心思,他抱着柳如霜叹了口气,“我会提点她的,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夫人多多包含,你往后也别说什么身份低微的,你是我楚远正儿八经抬进门的,那就是楚府名正言顺的夫人。” 怀中女子她抚了抚头上青丝,抬头嘴角勾起,捶了捶他的肩膀,舒眉展眼,“嗯,我会的。”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楚远见状心头顿痒,于是俩人又厮靡了一番。 * 这边楚锦芊对于正院的事情一无所知。 “姑娘,快快起来!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楚锦芊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锦被,侧过身,一房古代女子的闺房映入眼帘,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这是楚锦芊第一次上朝,出不的半点错,这不红袖早早起来准备,但任凭红袖使出浑身解数,楚锦芊躺床上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半点的动静。无奈,红袖只得出去乖乖准备她上朝穿戴的飞鱼服。 在东越国,前有皇太后听政的案例,后有小国师楚锦芊不输男子可当朝议政,楚锦芊认为朝廷也有女子的朝廷,战神也有女子的一席之位,名臣宰相也有女子之名。 女子进朝堂,如此荣光,这要是放在任何一个臣朝身上,定是觉得前世祖坟上冒了青烟,可在楚府却无人问津。 这也是为什么楚锦芊一个人人喊打的天煞孤星,不管暗中如何,明面权臣见了都要给她一分薄面的原因,虽然圣上疑心病重,但对国师祈宁很是看重,而祈宁也是争气,首次出征即打胜仗,让他一时之间权期朝野,他的徒弟谁又敢惹?那将来可是要继承国师的。 半柱香后,楚锦芊神气十足的从床上起来,神色从容的喊,“红袖,起床更衣。” 红袖老气横秋的推门而入,“姑娘终于舍得起了。” 她漫不经心询问,“姑娘昨日去哪儿了,后半夜才回来,是不是去找西辞公子了?”说完她笑逐颜开,笑容可掬。 楚锦芊若有所思,想起昨夜的小鲛人,百感交集,一时噤若寒蝉。 楚锦芊若无其事动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回到楚府,你这小丫头小日子过的不错,看来是时候该给厨房那面说一下,让你少吃点。” 红袖哑口无言片刻,一会矫揉造作,“嗯呀,姑娘,人家给你更衣呢。” 楚锦芊忍俊不禁,站起身,由她捣鼓,手脚麻利的穿戴完。红袖见她一袭红黑相间的飞鱼服,外面绣着精美的飞鱼纹,配上从容自若冰冷的气质,让人望尘而拜,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 坐上楚府的香车,她和楚远一前一后的进宫,东越的律法很严,刑法更是数不胜数。 早朝时,大臣必须天不亮起床,坐车穿越半个盛京城前往宫门,大臣到达宫门需步走。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钟声响起时,百官依次进入朝堂。 天已经大亮,皇帝坐在殿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俯视万生。 大臣在下面一般站着,手拿笏板,按官职站成两列,楚锦芊站在祈宁身后洗耳恭听。 皇帝正襟危坐说,“国师此次凯旋而归,那些鲛人如今已经不足挂齿,该赏。朕要在宫中大宴,贺国师,就定在明晚,由礼部操办,李大人,交给你了。” 祈宁身着官服仪表堂堂,他抬步走到中间,不骄不躁,“谢圣上,此次必非臣一人之功,燕军功不可没。” 皇帝抚掌大笑,慷慨陈词,“那是,燕军要赏,你也功不可没。” 众大臣众口齐呼,“圣上英明。” 太监公公大喊,“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楚远走出来痛心疾首,“回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帝抬眼,扫去楚远,“楚爱卿有何事?” “启禀圣上,臣觉得让臣女嫁给九皇子甚是不妥,臣女楚锦芊没有规矩礼仪,九皇子体弱,她怕是会冲撞九皇子。” 楚锦芊始终冷淡的脸抬起,仰首伸眉望着正殿中央的男人,她没想过他会出面为她拒了这门婚,眼眸沉了沉,不过,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为了留住他手中的兵权? 祈宁虽知皇命不可为,特别是皇帝这次是铁了心,但瞧了一眼后面事不关己的人,叹了口气,真是为她操碎了心,“臣也附议,楚锦芊配不上九皇子。” 一时间朝堂上窃窃私语。 丞相林暮走到中间,双手拿着笏板,半弯腰来悲愤填膺,“臣抗议,楚将军此言诧言,圣旨已下,岂是你反悔就能反悔的,圣旨岂能当儿戏。” 李暮长着一张国脸,眼里闪过一抹精算,他和楚远不和,一个文将之首,一个武将之首,恨不得置对方而死地,为自己谋私利,皇帝架空他的兵权,他求之不得,也喜闻乐见,哪能让楚远这个老东西给插足了。 楚远哑口无言,看着李暮,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老匹夫。 林暮幸灾乐祸,谁让他手握重兵,功高震主,还处处与他作对呢,更何况今日这楚锦芊是祈宁的徒弟,不仅沾了国师的光,还进了朝堂, 女子进朝堂,别说他唯一的女儿林音了,他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女子进过朝堂,所以他怎么能够容忍楚远压他一头作威作福。 皇帝不苟言笑,薄唇紧抿,眉头紧皱,看向楚锦芊,“丞相说的是,楚锦芊,你可有异议?” 第17章 下毒凶手 不管楚家怎么选择,都会合了皇帝的心意,久居帝位,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就算楚远这个大将军曾为他为东越国久经沙场,立下汗马功劳过,他也照样算计。自古王候将相,功高震主的没一个下场是好的,还不如主动一点表明立场,还能留得全家性命。 楚锦芊从容自若走出来,“臣无异议,圣上英明。”她当然不敢,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抗旨,杀头的。 皇帝见此眉目舒展,“好,那此事不容在议,退朝。”… * 楚锦芊跟随祈宁等一众大朝出了玄武殿准备下阶,却有几位官员礼貌上前,心潮澎湃的搭讪祈宁。 “国师留步,我等有事询问,国师年龄也不小了,不知可想过成家?这个,不满国师,我家中有一女,自小倾慕国师,国师可有意与小女。” 听到这儿,相信目的已经很明郎了,原是这位杨大人想让家中女儿嫁于权势如日中天的国师祈宁。楚锦芊揪顺了自己的飞鱼袖口,搂着双臂在旁边站立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祈宁一听,那张俊俏的脸忧心重重,硬生生叹了口气,他尴尬而不失礼貌道,“杨大人,你太高看本国师了。本国师一个人过惯了,也不习惯照顾人,实在是没想过这方面。杨千金惊才绝绝,亭亭玉立,不愁嫁。” 这位杨大人听其中言语知道这事没下文,还好,国师言语还算是比较委婉,没让他落下脸难堪。 他踱步上前,用手袖轻擦了汗额尴尬着说,“多谢国美言。” * 到达宫门,楚锦芊师徒没有分开走,而是坐上了同一辆香车,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城中街道挤满人,香车内,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 楚锦芊提看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眉宇间隐藏着淡笑,“国师,去哪儿?” 祈宁拿起骨扇了扇,虽然脸上带笑,却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半点笑意。 “望湖楼。” * 望湖楼,名义上是楚锦芊的产业,但实则背后的东家是祈宁,为掩人耳目,才由她经手。它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西子湖,景色极佳,一向是盛京城中游人登高饮酒的所在。 到达目的地,二人下了香车,上了二楼阁间,看着对面坐着面色凝重的人,楚锦芊勾起嘴角,“能不能别摆着个脸,有人看上你,是福气,你瞧你那一脸不乐意的样。” 祈宁面色没得到缓解,反而是带着逼人的凛冽锐气,直直的望了过来,“你还有心思说笑,楚锦芊!我告诉你,本国师的婚姻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你可长点心吧,亲事被人左右便算了,还有总有人想杀你,你这事情大了。” 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楼宇内女子艳丽,琴奏舞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欣赏着。 楚锦芊一听摊手,“这么给你说吧,想除掉我的人多了去了,这满的大盛京城,我一个刚回来的人,连脚根都没立下,想找出那个想杀我凶手,难。” 望湖楼来往的过客游人甚多,位置和地段极好。上下楼层底下一层是普通平凡人吃饭之处,上层为高档贵客食住之处,小二忙的焦头烂额数钱数的手发抖,桌上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让人流连忘返。 祈宁摇头不信,他炯然看着她,满脸肯定,“别卖关子了,你有怀疑的人,以你的能力查他并不难。快点说来听听,本国师给你分析,出一下对策,不然哪天你被人悄无声息害死,本国师亏大了,都不晓得上哪儿找你去。” 楚锦芊从阁间窗户望过去,可看到一整条街,往前走几步便是青楼,名为‘常春楼’,那才是楚锦芊的楼,别小看了这些青楼,那可是个情报站,打探江湖天下事。楚锦芊看着有的女子在门口招揽生意,遥看醉云楼女子卖艺不卖身一舞倾城回眸一笑百花羞,窈窕身姿引人入胜,让人赞不绝口。 她转过头,薄唇呡着,脸上不悦,“你可别咒我,我活的好好的。” 她清了清嗓音,沉思说,“你想想盛京城想杀的我虽多,但是放眼整个盛京,有这个胆的又有谁?目前有三个怀疑对象,你也知道,我们家那两位是日思夜想恨不得除我之后快。” 楚锦芊说着起身,对面是家当铺也因为对面招揽了很多生意,但仍然十分寂静不予喧闹,祖传家宝金玉玛瑙当铺典当,随意欣赏几番都令人感慨万千,再往前行几步便是赌场,人声嘈杂鼎沸,主人坑蒙拐骗,害的不少人倾家荡产,但人群仍是不散。 “你继娘和继姐?查出来没有,有没有直接证据。” 楚锦芊盯着他冷声笑着,“证据?她们娘俩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时候柳如霜借口她那快病死的儿子嫁祸于我,将小小年纪的我赶出盛京城,那时我才三岁。” “这倒也罢,我原以为她会留我一条活路,可她却背着楚远派江湖杀手取我性命,要不是我命大掉入水中,你此时已经见不到我了。” 确实见不到了,因为真正的楚锦芊真的在那次刺杀中溺水身亡了。 “为何从不与和本国师说?” 她面无表情,轻描淡写,“不用,那两个跳梁小丑,我应付的过来。其次一个对象便是九皇子。” 祈宁拍手,恍然大悟,“有可能,圣上赐婚,但他不想,可不想也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死,这就说的通了。不过换做任何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愿意,毕竟你楚锦芊的名号除了我,在盛京城可是人人避之如蛇蝎。” 楚锦芊沉冷的眼睛飞向他,祈宁浑身一哆嗦,扇了扇风喝了口茶水压压惊,“你别生气,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话说回来那第三个呢?” 楚锦芊眼眸一沉,嘴角吐出两个字,“太子。” “试问凶手为什么杀我还要嫁祸给乐潼公主,说明有仇。太子侧妃是因乐潼而被皇帝赐死的,所以他恨乐潼。” 祈宁也严肃了起来,端坐身子,咬了咬嘴唇,撑着下巴思考,“太子?可是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你呢?” 突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一女子推门而入。女子年纪二十出头,发辫乌黑,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头戴金丝绣纹纱幔,身着大红色绸纱舞裙,腰身纤细,腕缠细镯,足系银铃,一举一动散发着撩人的异域风情。 第18章 太子逛青楼 茶雾缭绕,在祈宁微微惊讶的表情中,楚锦芊素手纤纤,十指如葱端起茶杯,茗了一小口,淡淡扫了眼祈宁,“别大惊小怪的,这是符苓,我常春楼的头牌,在西域过活过。符苓!这位是国师,符苓做的茶快赶上我了,今儿你有福可以尝尝。” 美人低眉顺目,“符苓见过国师。” 祈宁盯着楚锦芊,“你在出盛京城的这几年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你不是在田庄生活嘛,怎么还到过西域?” 楚锦芊怼回去,反问他,“柳如霜母女将我赶回乡下,那照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得安分守己,听天由命,哪也不能去?” 祈宁说不过她,“你看你,也,又冒起了,本国师只是好奇,关心你还不成。话说回来,你做的茶本国师身为你的师傅,可是一口也没喝过,什么时候…” “看心情,符苓,砌茶。” * 东越国南方地理位置和气候极利于种茶,因此东越国上至王候下至百姓都极其爱茶,茶于是作为东越的商贸的货品远销别国。盛京城更是每年都有封地上的诸侯固进贡的上好叶,东越也算是茶叶大国。 符苓蹲坐下来专注地沏茶,白瓷小杯中汤色青幽,她眼中微露出一丝满意。 一旁坐着的祈宁面容慈善,蠢蠢欲动,伸出手端起一杯,微眯着眼在鼻端一嗅,嘴角露出微笑,转过杯口,小口吞咽品尝,眉目舒展。 “嗯,好茶。符苓姑娘,本国师也爱茶之人,不知可否教教本国师。” 符苓点头,她用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楚锦芊看着,茶烟中渐渐沉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涤静了胸中的苍凉,她开始询问置茶中的西域女子,“可查出前几日,太子与楚兰舟因为何事打起来的?” 三人一边泡着茶,一边说着事情。 符苓将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置于她的面前,“回主子,楚三公子和太子原是同时看中了小乔,当时小乔在陪三公子,太子殿下一来便指明道姓非小乔不要,闯进房间于是俩人闹了起来。” 楚锦芊动手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太子逛花楼她是没想到的,堂堂一国太子,既然逛青楼,喝花酒,怪不得楚兰舟那混账问他时支支吾吾的。 祈宁也来了兴趣,“太子居然敢逛花楼,还和他人抢个青楼女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不怕皇帝发现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符苓将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她抬头望着楚锦芊,“远不止于此,三公子觉得太子仗势欺人,于是放了狠话说他蹦跶不了几天,等主子嫁给九皇子,看着他几时被废掉。” 楚锦芊和祈宁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眸色渐深,原来如此。 楚锦芊看向祈宁,事情已然真相大白,“太子与乐潼公主有仇,他心思缜密,怕真如楚兰舟所说,我嫁给沈墨城会危及他的太子之位。” 祈宁讳莫如深,眼神飘过杀心,“真是好计谋。杀了你,又嫁祸给乐潼公主,一箭双雕,他可真有胆,你往后要多加小心,他这次没得手,就还会有下次了。” “我会注意的,有第一次教训就够了,岂能容忍他再来第二次,想杀我,他还没这个本事。”楚锦芊平静冷漠的说。 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 祈宁端起茶,拿开茶杯盖子,用茶杯盖子拨开茶叶,吹一吹上面的茶,闻一闻茶香,抿一口茶,喝一大口茶,看着楚锦芊大喜,“青顶也能泡的如此好喝,真是妙哉!姑娘好茶艺,本国师佩服。” 符苓开口,“一样的茶叶在不同人的手里,泡出的味道是大相径庭的,原因和性情有关,而所有茶中青顶价格虽最便宜,但是它的浸泡功夫却是最为讲究的。 青顶最为讲究冲和,静照。泡茶的人须忘人间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为了磨我浮躁的性子,父亲逼我泡了六年的青顶。青顶须用山水来泡,普通茶泡三次已能出味,而青顶却需泡七次,才能尽出其味,茶泡好倒入青瓷中,不能趁热而饮,要静静地等待茶叶三沉三浮。” 茶杯凉透茶叶慢慢卷起,此时品饮入口甘润绵延,如果茶叶呈其他状,则茶水会略有清苦,但苦而不涩,苦中回甘。 符苓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懂茶之人,其茶艺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止是漂亮。这也是楚锦芊从西域人犯子手中将她重金赎回来的原因。 “我用茶夹将茶渣自茶壶夹出,用温水洗净,侧置茶杯于茶船中旋转,以热水温烫后,取出置于茶盘中。将茶叶拨入壶中,青顶的茶形宛如一位身着精致旗袍的女人,芽叶紧裹,秀颀饱满,视觉清爽,堪称清丽,水浸入其中,纤毫四游,却亮却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七浸匕泡,香气层层分明。” 第一层水沏过,暖香自杯中升腾,扑鼻而来;第二层水沏过,醇和甘香;第三层水沏过,浓郁不衰;第四层水沏过,一丝淡淡花香;第五层水沏过,一片清香,渐渐弥漫;第六层水沏过,味淡久而清雅,香寂静而转幽第七层水沏过,水过无声留清韵。 祈宁动了心思,不怀好意的盯着楚锦芊,“能不能将心灵手巧的符苓姑娘借我几天,我将她带回府,让厨房那边学一学她做茶,这样本国师每天也能喝上好茶了。” 楚锦芊一口否决,“不行!符苓是常春楼的头牌,哪能跟你回去,况且她还有很多正事要做,走不开。” 祈宁脸色不好看,垂头丧气,不知想到什么,一会儿打了鸡血似的,慷慨激昂表示抗议,“兰舟可是写信给本国师了,你口中的那个琴师西辞,可不单单是你楚锦芊的琴师,兰舟可是多次撞见你俩有私情。” 私情,楚兰舟这胆儿可是越来越肥了,不仅给她闯下祸事,让她差点没命不说,让他禁足在府中寸不不出,还想着给祈宁写书信。 祈宁再接再厉,一股作气,更是搬出了西辞,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趋势,“你今儿要是不答应,那本国师就要走一趟你这将军府了,再次拜防一下这位勾引你的…小狐狸精,实话实说,那琴师本国师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你要真把持不住,就从了吧。” 楚锦芊闻着白瓷杯中,汤色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而来。茶水入肚,口中仍感到甜津津的,回味无穷,冷眼认真望着祈宁,“老狐狸,你危险我?” 祈宁摆手,一脸欠揍样,“不敢,难道你看不出来本国师这是在求你?”… 第19章 厨房里的小鲛人 楚锦芊喝着茶,内心是真有股一巴掌打死他和楚兰舟那混账东西,瞧瞧祈宁那副得意洋洋,欠揍的模样。可她一顿,突然想到与小鲛人约定一事,松了口。 “那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楚锦芊深知,祈宁爱茶就如她爱酒一般,而且杀鲛人也不是他的本意,因为就算他不出手,皇帝也会另派他人剿杀鲛人,所以她不担心他不答应。 果不其然,祈宁两眼精光,“你说。” “你不是奉命,杀鲛人,平天下,现在目的已达到,鲛人溃不成军,也被杀的所剩无几,已经对皇帝构不成什么威胁,你何不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祈宁甚是惊诧,喝了口茶压压惊,也不禁讳符苓,“啧啧,这不像是从你楚锦芊口中说出来的,本国师从来不知道你有那么善良过,本国师可是亲眼见过你杀人的,难道是你因府中那琴师。” 楚锦芊重重放下茶杯,没了耐心,“你不觉得过于残忍了些。行了,别废话,答不答应?” “这个没问题,本国师也不想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符苓!咱们走。” 祈宁高兴把带走,临走前不忘敲打叮嘱她,半开玩笑,“你府中那位美人可得盯着点,万一他没有表面那般人畜无害,那你可就惨了。” 楚锦芊按住杯子,她怕忍不了,将茶杯子甩他脸上,“走不走?不走我就反悔了。”她肌肤胜雪,双目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祈宁一见躲在符苓后面,“又开始冒起了,你这暴脾气,本国师要看看,除了本国师将来谁能忍受的了你楚锦芊。” 符苓拂身,提上面纱掩盖面告别,“主子告辞,太子那里我已经让小乔盯着了,不用担心。” 祈宁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祈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这西域,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极为少有。 * 看着楼外下两人坐上香离去,楚锦芊才把目光移开,她独坐长倚,看着湖面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使其美丽的身影并不那么真切,湖面平静得像一面明镜,阳光一照,跳动起无数耀眼的光斑。 看着湖面,她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诚如祈宁所说,太子心胸狭窄,失手第一次,必定会再来第二次,今晚的宴夜,怕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皇帝盯着楚府,还有柳如霜楚锦宁母女巴不得她死,哪能眼睁睁的看她平步青云,这可真是前有虎,后有狼,找到帝王鲛,道阻且长。 楚锦芊坐了很久,直到了下午才起身回府,夏日,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下去了,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燕雀的狂噪穿过暮霭,在天空回绕。 楚锦芊怏怏的回到小苑,回到房里换下飞鱼服,这红黑的飞鱼服对她的品味,好看是好看,只不过这大热天的穿着着实难受。红袖和丫头婆子见她回来,立马去厨房端吃的。 房间里楚锦芊看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陷入了沉思。说实话,她是穷了,青楼虽赚钱,但赚的钱还不够她日常开销的,更何况她还有一大众丫鬟婆子要养。 楚府富有,但管家的是柳如霜,给她每月的月银少的可怜,楚锦芊要想做她的手里面搞到一点银子,简直比登天还难。看来是时候计划赚点银子了,要想做点大事,没点银子还真转不开,她不仅要发家致富,将来还要买一处自己的院子,搬出楚府。 虽说现在东越国泰民安,可谁也知道只是暂时的,天灾人祸,战争,说不定哪天就来临了。她要多多赚钱,囤点米粮,以备不时之需。 楚锦芊走出房门,端坐在凉亭的石倚上,她换上了一身身清爽干净的青衣。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红袖看到凉亭上的姑娘,便把绕路赶往凉亭,将一大碗实惠的鱼面摆在了她的的面前,“姑娘,饿了吧,离晚饭还早,先吃点东西。” 楚锦芊点头,面碗用的是最简单的土黄色的土陶碗,白嫩的面线泡在清淡的汤里,上面漂着几根绿色的菜叶,卖相上看起来勉强及格。 楚锦芊用筷子捞起几根面线,正准备往嘴里送,面线断成了两截,随便吃了一口,她实在没有心情吃下去。 “很好吃啊快吃。”见楚锦芊吃了两口放下筷子不吃,红袖抬起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她轻轻拍着桌子,盯着红袖,“整碗鱼面,除了面汤做得还算精良外,其它简直狗屁不通,不说别的,这鱼去腥味这一关就没做到佳,怎么厨房那里现在什么东西都敢往我嘴里送,我记得那个厨娘做饭挺好吃的,怎么今天。” “姑娘,你忘了,今日九娘告假回去了,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楚锦芊想是时候叫赚钱的计划提上日程了,小苑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什么狗屁厨师也敢进小苑,随便做两口东西来糊弄她。 楚锦芊摊手,眼神示意红袖吃。红袖不解,于是低头尝了一口,虽然没到那难以下咽的地步,可这鱼腥味,却重的让人想吐。 红袖面色难看,灿灿的看向一脸凝重的姑娘,“嘿嘿,姑娘息怒,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说完便有些踉跄的跑去厨房。 * 红袖走后遇到三公子,楚兰舟听说他阿姐回来了,便马不蹄停的跑到小苑来蹭饭。 见她在凉亭坐着,他汗流浃背在她对面坐下招呼。对前面的事一无所知,他看到桌上大碗的鱼面,两眼放光,“阿姐,鱼面,我吃一点,反正你也吃不完。” 楚锦芊见是楚兰舟想到祈宁说的,没有好脸色给他。只一瞬,楚兰舟“呕”的一声吐出来嘴巴里的东西,面色铁青。 “谁做的鱼面啊?那么难吃,想吃死我吗?阿姐,你小苑什么时候有做饭那么难吃的人了。” 楚锦芊没搭理他,只不过听楚兰舟的话,察觉到不对劲儿,小苑只有一个厨娘就是红袖口中的九娘,她回家了那在厨房的人是谁? 她施施然的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楚兰舟见状,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去。 俩人走到厨房门口外,楚锦芊停步,红袖喋喋不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唉呀,西辞公子,你的那碗鱼面,那么重的味,你也敢拿给姑娘吃,你到底行不行?” 第20章 遭人暗杀 楚兰舟一听是那个小狐狸精,立刻大步流星闯进厨房,破口大骂,“本公子就说嘛,谁做饭那么难吃。原来是你这小狐狸精,你是不是想吃死我?” 做饭的是小鲛人? 楚锦芊面上略微惊讶,步履轻盈踏进厨房。小鲛人一件浅白色的敞口纱衣,一手拿菜刀,一手拿着小黄瓜,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小鲛人听闻抬头,看也不看对他大骂的楚兰舟,见楚锦芊一身青衣,冷眼端站在门口,淡淡阳光照在她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他眼波流转,放下刀有些不知所措,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半天才憋中一句,“大人,厨房乱。” 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这是楚锦芊继昨日之事后第一次见小鲛人,她站石在门口,眼前斗然一亮,一眼望去,小鲛没了昨晚的发情时的迷离模样,此时厨房的他略微狼狈,发丝松散,苍白好看的脸上沾了好多灰,额上有出些许汗,却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有个婆婆见状,出声解释,“姑娘别误会,九娘不是告假回去了吗,西辞公子听说小苑没了给姑娘你做吃食,怕饿着你,这不就在厨房做着。” 说话的妇人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 楚兰舟走几步到婆婆面前,唾沫纷飞,一顿说,“就他?还做饭给我阿姐吃,不毒死她就不错了。婆婆,你是不知道他做的那碗鱼面,看着好看,但别提有多难吃了,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婆婆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三公子和姑娘有所不知,这是西辞公子第一次做饭,做的不好也是应当的。” 楚锦芊看着失措的小鲛人,淡漠的微笑挂在嘴角,漠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回答他的话,“你也知道厨房乱,那你还进。” 小鲛人看着她,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怕大人回来饿了,我只是想做点吃食的给你吃,昨晚。” 楚兰舟打断他的话,凛然生威,“九娘走了,自有人给我阿姐做,你上来凑什么热闹。还有什么昨晚,难道你俩背着我在干啥了?” 楚锦芊没管楚兰舟,询问他,“吃了没?” 小鲛人摇头,举手举手投足间,清冷而优雅,一袭白衣,飘飘胜雪。 楚锦芊收回目光转身,“跟我来,去吃饭。” 小鲛人白晳的浮现淡笑,一双眼眸清澈如水,轻抿的薄唇,“好,大等等我。”小鲛人放下黄瓜,抬起修长的腿跟上她。 厨房内,楚兰舟气的很,眼睛瞪大,学着西辞的样给红袖和婆婆看,“好,大人等等我,真是个狐狸精。不对,吃饭?本公子也还未吃饭呢,阿姐,等等我,我也要去。”楚兰舟走远了,却逗的红袖婆婆和一众人哈哈大笑。 红袖插腰有样学样,俏皮着说“阿姐,等等我。”… * 与此同时,正院 楚锦宁衣着华服的跟着自家母亲吃着燕窝。 体态轻盈的她和柳如霜心情愉快,不紧不慢的吃着,楚锦宁柳叶眉下的丹凤眼微微的抬了一下,看着自家母亲,打着坏心思小心翼翼询问,“娘,刚刚下人来报,楚锦芊已经出门了,你找的那些人靠谱吗?” 柳如霜俏目一抬眸闪过一丝狠毒,她放下勺子看着家女儿,丹唇稍开启,“放心,那可是本夫人花重金的江湖杀手,让她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就算他这一次相安无事,在今晚的夜宴上,我还有所安排,定叫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看她还怎么做小国师。”… 出了楚府的楚锦芊三人坐上香车到了盛京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属于最繁华的东街。 楚锦芊点了六菜一汤,等菜上齐,楚兰舟看着肥嫩的肉质被焦黄脆嫩,浓香的包裹在周围,在光下泛出点,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 楚兰舟瞪了眼西辞,这菜五色俱全,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再看看其它菜,眼花缭乱,他边对楚锦芊说边开动,“阿姐,吃吃,可快饿死我了。” 楚锦芊在楚兰舟嫉妒的目光中,动手夹了块豆腐放小鲛人的碗里,“多吃点补补,瞧你这虚弱的身子,虽说跟着我不用武功高强,可至少我身边也不会带着拖后腿的。” 小鲛人嘴角泛笑,尝了一口碗里的豆腐,“谢大人。” 这一声大人可把楚兰舟气的半死。他双眼怨恨的看了俩人互动,他大口的吃着菜,选择性的不听不看,多吃菜。 楚锦芊也开始动筷,夹了一只烧卖,它碧绿的颜色,透出蒸熟后薄如纸的面皮,犹如翡翠一般,这天香楼不愧是第一酒楼。 楚锦芊轻轻地咬上一口,皮一点便破,吃到里面由虾仁、韭菜和鸡蛋制成菜茸,爽口清润。吃下去后嘴里还充满虾仁的香味,真可谓齿颊留香。 楚锦芊边喝口酒边淡淡的说,“西辞,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往后我就是你主子,要是知道你背叛我,行不忠,不义之事。你要知道我捧你的时候,你是茶杯,我松手的时候,你就是碎片渣子。” 小鲛人起身,弯身低头,“西辞的命是大人给的,西辞说过,大人的影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说到做到。” “甚好,楚兰舟打包点吃的,回去给红袖,然后去结账,回府。”三人吃饱喝足,楚锦芊喝完最后一口酒交代楚兰舟。 后者一听激动的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凭什么呀?阿姐,你你,不是你请客吗?” …… 楚兰舟一脸心痛的捂着所剩不多的银子,夸着个脸不情不愿的跟着楚锦芊上了香车,他如今算是明白了,别看她阿姐长得人模人样的,实则就是个土匪强盗。 香车进到小巷时,没有行人,很安静,小鲛人的耳朵动了动,同样楚锦芊也很敏锐,她正想出口让车夫停车,“快停车。” 身后践踏着的马蹄声娓娓而来、听不出丝毫破绽、就这样近了、更近了、不觉的回过身、视角里那辆褐色马车在移动着、一寸、一寸、乍一看、这车里的贵人怕也不是什么王侯世家。 但见那掀起的一角中,一抹雪白若隐若现。随即,一双纤纤玉手撩开了帘子,像是揭开了迷人幽雅而迷惘的面纱。那双手,指尖微翘,修长如葱,指甲粉润如玉,肤色如雪,楚锦芊好奇,本以为里面坐的是寻常百姓,哪能想到是个妙人。 驾车的车夫像是预谋好了没有停车,刹那时,几名蒙面男子疾驰至巷子,抬眼看了一眼俩马车,犹豫片刻,立马冲下来,楚锦芊面色一变,她知道车夫被人收买了,凛然的双眸,“小心。”… 第21章 小鲛人被抓 巷口这里离城门口很近,两辆马车的马皆受惊,车夫早有预谋,驾着马冲破小巷,跑出城门。 楚锦芊和另俩马车同时进入竹林,几个弹指间,马车突然停下。 小鲛人拉住她袖口示意她不要下车,楚锦芊翻身下车对小鲛人只交待了句,“楚兰舟,你们俩在这里待着,护着那两位姑娘,千万别离开。” 楚兰舟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就有那么多的变故,看着楚锦芊下车,担忧大喊,“阿姐,你一定要小心。” 一群黑衣人便蜂拥而至,以三人为一组,她立马抽出绣鸯软鞭向杀手挥去,娇小的蛮腰随之扭动,霎时间,鞭影,上下翻飞,相击作响。 杀手用剑一挡,她再一使劲,鞭如灵蛇缠住剑身,一扯一送,青峰剑就被打落在地,楚锦芊冰冷的眼神闪过杀意,“说,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斜刺里连退几步,“无可奉告,只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本是取你命之人,却没想你功力竟如此厉害。” 楚锦芊讥诮,“就凭你们。” 杀手突然从袖中发出几枚飞刀,她惊呼一声,连忙躬身避让。杀手见势,消失在树林里。 楚锦芊看着那人跑掉没追,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下,突然脸色滞寒,“不好,调虎离山!” * 她立即回到楚兰舟那里,果不其然,回到那里时,一片狼藉,楚兰舟和小鲛人都不在车里。 只有另一辆马车里的女子摇晃百着纤细的身子。 女子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好似黄泉路旁盛开的彼岸度,她的小丫鬟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知,惊慌失措的直哭,“姑娘,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被叫为姑娘的女子虽然也惊恐,看起来才十五六岁,但看到楚锦芊,迈着沉重的脚步移动着,伤口再一次被撕裂,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手臂流淌下来,她艰难对楚锦芊开口,“这位姑娘,你走后,又有一大批杀手涌上来,那俩位公子为救我们,将人引到树林子里了,你快去看看。” “这里危险,你们也快离开这里。” “多谢姑娘,我们这就离开,你小心。” 楚锦芊点头,不过未走几步,他就见到了楚兰舟,少年一丝帅气的脸庞被利器轻刮一道血痕,印痕刻在脸上是多么清晰可见,少许鲜红的血液滑落更是多添了几分怜人之色。 “阿姐!” 楚锦芊只见到他一人,没见到小鲛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跨步走近扶住他,目光有些复杂,“楚兰舟,西辞呢?” 楚兰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迈着沉重的脚步移动着,“被抓了,阿姐,是我没用,杀手直冲他而来,还被散了迷药,他再厉害也终寡不敌众。” 楚锦芊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冷气,牙关紧咬,“好一个掉虎离山,一石二鸟。看得出来,这是一批武功高强的江湖杀手,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但同样也是西辞,能杀了我最好,杀不了我,就把他当作人质。” 楚兰舟也知此事不同寻常,“可阿姐,西辞才来府里几天,只是个下人,他的抓西辞做甚?” 楚锦芊说出自己欲待出口的话,“我刚走到一半我就想明白了,这其中定有隐情,西辞的事只有府里的人知,是楚锦宁母女做的,” 楚锦芊盯着他,“其实你也在猜测是她们,是吧?。” “阿姐,我,我不能相信。” 楚锦芊她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你知道吗?其实这许多年,换成他人,我也许会悄无声息的把她们除掉。 刚才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容忍成为她们肆无忌惮的资本,本想着动她们脏了我的手,可这次竟然将手伸到我身边的人。柳如霜,楚锦宁,你们可真是勇气可加。” 楚兰舟反常的心寒,烦躁,失去耐心,隐隐担忧,“阿姐,你不要做傻事。我并不是无知孩童,我不当如此,我知道她们对你不喜,可我不信锦宁和夫人会歹毒至此。 阿姐你别担心,看看那些人并没有想杀了他的意思,而且如果真是她们,西辞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别看他没心没肺的,实则心里面对府里的事看的清明。 何止是不喜。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冷笑,“我担什么心,不过一个琴师而已。我倒要看看她们接下来要玩什么把戏?” 楚兰舟沉眸,他知道阿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 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 皇宫宴,楚锦芊坐在席间,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烛光映照着她光洁的脸颊,她回头,下方坐着的事柳如霜母女,楚锦芊似有感应,抬头便对上楚锦芊阴森森的目光,她立马低头。 楚锦宁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害怕轻声道,“娘,楚锦芊压根没死,怎么办她好像知道是我们做的。” 柳如霜不在意的喝了口茶,抬眼看了眼四周,胜筹帷幄,“怕什么?知道就知道,我自有安排,接下来才有她的好戏看。” 夜宴开始,双台上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睥睨天下的皇帝。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皇帝先是赐赏燕军,论功行赏,之后又说了一番感动天地,发自肺腑的一些话,祈宁谢赏。 底下,歌姬开始上台表演,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楚锦芊想到一词,‘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 如今,她也将成为这莺莺切切中一人吧。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 楚锦芊亦觉得是,特别是今日,如坐针毡。彼时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太监公公大喊,“有请福宁公主吹奏一首笛子。” 福宁公主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白皙的脸庞,线条柔和,“福宁斗胆献丑,祝父皇国泰民安,国师凯旋归来。” 福宁公主? 楚锦芊听到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然而这东越的公主她只见过乐潼公主,没见过其她人。 她于是抬眼淡淡望去,只见福宁公主娥眉黛青,手拿笛子,颇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第22章 鞭打 原来是她,她就是东越皇帝的爱女,福宁公主。 福宁没了白日的狼狈,今晚的她,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灵动聪慧,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腰肢纤细,双手柔若无骨,玉香双肩,并不庸脂俗粉,清秀中透露出非凡的气质,才才十六岁。 楚锦芊收回目光,似想到小鲛人,她弹了弹衣袖。那时,她们遭到刺杀时遇到的那位女子,楚锦芊初见她时,只见她行为举止不俗,倒也没想过她救的人竟是位公主。 福宁也在人群中注意到了她,她眼神有些笑意,指腹灵巧滑向某个笛孔,精致的唇角边便溢出激越的笛声,那肆意的曲调好像挑起了狂风,留那长长的青色发带于狂风中与不远处对岸飘来的落花相舞。 * 福宁闭着双眸,骨节分明的手在笛上有规律的点按。下一刻,笛声又于极高昂处陡然收敛,几乎同时,微风阵阵。好似这笛声本就与自然万物一体,而在这天地间肆意起伏的笛声,却也大方的显出了吹笛人的超然心境。 歌妓随笛声浅唱,“楚山修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龙须半翦,凤膺微涨,玉肌匀绕。木落淮南,雨睛云梦,月明风袅。自中郎不见,桓伊去后,知孤负、秋多少。” 一曲落,皇帝龙颜大悦,拍手鼓掌,“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怡人心脾!不愧是朕的女儿,来人,赏福宁公主。” 福宁拂身,娇小玲珑,“多谢父皇。” 夜宴又恢复了笙歌,席间,柳如霜端装上前,站到中央站定,“皇上,事关政事,臣妇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锦芊冷冷的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是多想让她死呢。 “讲,朕恕你无罪。”皇帝今日心情愉悦。 柳如霜跪地,声音哄亮,“臣妇发现有人勾结鲛人,暗中与鲛人往来,不仅如此,还与其……私相授受。” 皇帝坐上龙椅,他的猜忌心全部自于僭越东越天下的人,想到那首童谣‘帝王鲛’,双手握紧像龙椅的龙头,双眼咪紧,“哦,是谁?” 柳如霜眼中满是笑意,看向楚锦芊的方向,“禀皇上,那人现在就在现场,鲛人就在我手上,请稍等片刻,臣妇这就遣人将鲛人带到皇上面来,让他指认。” * 与此同时,在一处幽暗隐秘的水房。 小鲛人被绑在架上,浸过盐水的皮鞭如雨点在小鲛人的身上,鲜红的血一落在了地上,新伤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终是昏了,一阵冰凉刺痛了他的神经,醒来,又是一顿毒鞭。 他硬是咬着牙,牙龈一片青色,不肯求饶,他也不知是第几次了,但是,他只知道他不能死,地们还在外面,大人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回来,他要见她。 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的人进来。那人皮肤粗黑不用说,双眼细长的说,“来人,给他松绑,皇上要见他。”… 太极殿,人群骚动,舞妓退下站在一旁。楚锦芊随众人看向门口的守卫士兵紧抿嘴,看着小鲛人人,手里的葡萄被她捏碎。 西辞摇晃无力,伤痕累累的他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好似黄泉路旁盛开的彼岸度,迈着沉重的脚步移动着,伤口再一次被撕裂。楚锦芊见状,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他比初见他时,伤的还要严重,也更狼狈。 小鲛人被丢在大殿中央,大臣不敢言语,小国师竟与鲛人有染,那是死罪。祈宁面色凝重的看着楚锦芊,一时,场上寂无声,皆等待皇帝如何处置。皇帝一看,放下酒杯,细细打量,“楚夫人,他是鲛人?” 柳如霜眼里兴奋,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了楚锦芊的下场,“是,皇上,前几时,锦芊带他回府,这个原本我是不甚在意的,直到…有天晚上,我房里的婢女经过她住的小苑时,竟看到了他异与常人的耳朵,一番打听才知道,那是鲛人耳。 更恐怖的是,我害怕她有什么危险,就让人暗中盯着小苑,但下人回报的是,锦芊居然与鲛人私交甚密,还睡在了他房里,臣妇怕她年纪小,又与九皇子有婚约,万一闯下祸事。” 皇帝勃然大怒,搜的站起,看着西辞,质问,“竟有此事,你是认得小国师?” 小鲛人虚弱的抬头,看也不看楚锦芊,只道,“不曾见过。” “楚锦芊,朕给你一个机会,这人你可认得?” 楚锦芊悄悄擦了手指上的汁,淡淡的迈起脚步,站在柳如霜右侧,柳如霜低着头,眼角笑意渐深。 “认得,不过不是什么鲛人,皇上,此人是我寻下的琴师西辞,他绝不是咱们这位楚夫人口中的什么鲛人。倒是在几日前,我回京遇到一个鲛人,不过已交给国师处置。” 祈宁在坐席上出声,“确有此事,臣可以证明。” 场中人窃窃私语,一时也不明真相。 柳如霜见状不妙,立刻反驳,“锦芊,你,到了圣上面前,不要为了个鲛人撒谎,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楚锦芊转身,看着地上跪着柳如霜,羽睫微垂,灵光慧黠的眸子里除了冷漠疏离,“欺君?那我到想问一问夫人,我的琴师是为何在你手上,还伤的如此之重?” 皇帝也察觉得不对劲,“楚夫人,你说这是小国师的人,为何却到了你手中。” 柳如霜有点慌,握着双手,总不能说是派杀手抓的,她呼了口气抬头,“自然是派府中的人拿下的。” “府中?夫人,说谎之前也要打好草稿,今日一天西辞和我都在外边,只不过,回府中却遭到几个蒙面人刺杀,西辞被抓,我很惊讶,他为何在你的手上,难道。” “什么刺杀?谁能证明。”柳如霜彻底慌了。 福宁携宫女上前,做礼,“父皇,女儿能证明,今日我去替弟弟寺庙祈福,与小国师一同受到蒙面人追杀,多亏她和这位公子。”福宁看了一眼西辞和楚锦芊。 柳如霜口不择言,吸了口气,“臣妇也不知,只是有人将昏到的人放在我府中,定是贼人离间。不过,就算如此,那鲛人耳是怎么回事?” 楚锦芊不慌不忙抽出鞭子,对半跪地上的人一断乱抽,小鲛人胸口一阵血气上涌,他一个没忍住,‘噗’地吐出口,染红一片前襟,就连面前也扬起一片血雾。他却视而不见,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不相信竟会是她出手伤他。 柳如霜和众人见了,都不忍吸了一口冷气,那人的背被打的皮开肉绽。 楚锦芊曲线优美的轮廓上,黛眉浅淡,几分英气,还有一丝隐忍的小火苗在颤动,她转身,“皇上,这琴师不知轻重,实在是该死,那日他从别处重金买了死去鲛人的耳朵,竟不知他从何得知,将鲛人耳接在人耳上,可有保容颜之效。” 皇帝半信半疑,祈宁信步上前,“民间有此传闻,争先买卖鲛人耳,皇上若不信,可遣人打听。” 柳如霜面如死灰,这事她也知道,难道真是南柚那死丫头看错了。 楚锦芊看向柳如霜眼神冷漠,一双灵眸更为晶莹灿亮,融合在那样一张容颜上,夺魄惊魂,“夫人!还不信?” 柳如霜尴尬一笑,拢了拢袖子,“皇上,可能是臣妇那婢女看看错了,关心则乱,锦芊自小没了娘,臣妇也是怕她受骗。” 事情水落石出,皇帝按了按眉头,不耐烦,“行了,都下去吧。” 夜宴继续,楚锦芊拜别,先行将西辞带回楚府看医。 * 看着床上上了药昏睡的小鲛人,楚锦芊眼眸渐深,路上小鲛人昏迷前,摇摇欲坠却吊着一口气倔强说,“我不怪大人,我不想大人救我,我宁愿大人不认得我,如果出了错,你就会有危险。可我不想大人有危险,我只想大人平安喜乐。” 小鲛人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脸色痛苦,泛白的嘴唇艰难开口,“如果我死了,大人会难过吗?” 楚锦芊拂过半躺在香车上素指小鲛人的脸,为他擦去嘴角的血丝,手停留在他的泪痣,“你做这么多,值得吗?” “值得!只要你能开心就值得,我想着,只要我能一直陪着你,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你发烧了。”楚锦芊轻扶他额头,滚烫似火。 … 桃苑,楚锦芊坐在床前重复他的话,“可我不想大人有危险,我只想大人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会难过吗?她不知道。他真傻,他说他死了,她会难过吗,她想不会…她没有心,她已经死过一次,素来恣意潇洒,潇洒不羁,从不会为一人停了迈出的步子。 那日回京之时,也只是觉得那个看起来冷冷的小鲛人很是倔强。她抬下头,撞进了那双纯真无邪的眸子里,心下一颤,第一次,她停下了步子,蹲了下来,嘴角挂着邪肆的轻笑。 挑着眉问“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纯真的眸子眨了眨,“西辞?” 小鲛人略带祈求的看着他,望着那双带有祈求的眸子,第一次,她的心软了一下,她救了他。 * 小鲛人伤的很重。 楚锦芊寻得几位名医给他诊治都不见醒,大夫都摇头束手无策,直到,符苓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子 ̄ ̄慕怀瑾。 第23章 喜酒 半月后,在慕怀瑾的医治下,小鲛人醒了,他原就身子不好,经过此事更是雪上加霜。楚锦芊遣了人帖身照顾他,她自己除了每日上朝,就在忙着打理生意…… 这天,细雨濛濛,在盛京城外一处森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森林格外地神秘诡异。 森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却出奇地安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树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风再吹起来时候,树枝像老人一样很笨重摆动着,湿答答的。 小鲛人一袭白衣拿着伞站树下,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朦朦胧胧,好不真实。不似人间凡人,倒像是从画中走来的贵公子,楚锦芊早出晚归,他出不出来,她不曾知道。 树林被雨洗过绿得发亮,叶子滞着一层层水珠.风一吹,圆溜溜滑落,滚落到地面。 他修身站定,对着树林低沉出声:“南胭,公子秦,出来吧!” 话毕!从林中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一人身穿红色衣裙,背后别着一把长剑,妖艳风情万种,一出场就惊艳众生。全身上下可以用妖艳一词来形容,只可惜,洁白的脖子一侧竟然有一道可怖的剑疤。 另一女子相反,一身男子装扮,黑色衣服,面上戴着黑色面具,头上扎着男子发饰,手握一柄镀着金凤鸟的黑扇。 此两人便是李煜安排在边关的南姻…公子秦。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同一时间抽出剑和扇子向沈墨城攻去。 南烟剑气袭人,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小鲛人面无表情,轻轻反手拔伞,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南烟的手。 南烟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她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逼人的内力,摧得枝头的树叶都飘飘落下。 公子秦见状,凌空倒翻,一扇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沈墨城当头洒了下来。 可只听“叮”的一声,扇子已落地。 手里的伞,竟不偏不倚迎上了扇锋,他内力深厚,公子秦不敌,就在这一瞬间,树上的叶子伴着雨落了下来。 身上微湿的公子秦和南烟有些狼狈,小鲛人与两人打斗许久,可身上却始终一雨未沾。 他低头理了理衣袖,不轻不重的说,“去了边关,就长了那么点本事?” 公子秦捡了扇子,向南烟伸出一只手。南姻也不娇情,不顾自己的狼狈,接住他的手臂站起来。 南烟随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她和公子秦一同低伏手作道:“属下南烟(公子秦),见过九殿下。” 南烟脸色有些不好看,除公子秦,她的武功在所有暗卫中也是属上乘的。 “南烟有负殿下的期望。” 公子秦抢话道:“负什么负?连本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你。 殿下,你就别再难为我们了,此次去边关功力自然是有些见长的,不然也不敢找你切磋不是。” 她伸手摸着脸上的面具可惜道,“啧啧啧!我俩刚从红川城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不知道本公子去了那苦寒之地之后这原本水嫩旳皮肤都变的不好了,早知道那么辛苦,本公子才不去受这份苦了。” 他又看了一眼南烟可怜兮兮:“对吧,南烟?” 南烟朝她翻了个白眼,抬头说道:“娇柔做作,屁话多!” 公子秦抿嘴憋屈,沈墨城开口,“边关情况怎么样了?” 南烟将密函拿出,让公子秦帮她打着伞,“好消息!南楚国撤回了在红川城外的十万大军。” 小鲛人看着兴致缺缺,眼睛一凌,“哦…怎么回事?” 南楚皇帝竟然舍得在这时候放弃攻破红川城。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南楚在几十年前时,原只是个蛮夷小国,位置又处于贪脊之地,一直以来向东越和别国进贡以求得毕佑。 但这几年来他们军事国力逐渐强盛,兵强马壮,他开始们野心勃勃,渐渐不满于荒凉之地,他们想要广大的中原土地。 这一年更是肆意派大军驻守在东越国边关…红川城,有意向东越开战。 “据我们安插在南楚国的密探来报,是因为南楚国大皇子南宫启发动兵变,结集了军队直逼南楚的皇宫,南楚皇帝自顾不暇,只得动用守在红川城外的大军去压制南宫启。” 沈墨城接过南烟手中的密函,捻着手轻笑一声:“原来是内院起火了。” 南烟抢过他手中的地图笑道:“南楚此时自顾不暇,殿下何不趁此时与南楚的密探来个里因外合,端掉他们的边防城,省得日后等他们缓过来时再来出兵打咱们东越国。” 沈墨城若有所思,将密函收入袖中,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罢了。 公子秦抢话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唐延国对我们虎视眈眈,唐延与我天启向来不对付,万一到时候……,东越国虽是大国,却也驾不住唐延和南楚两国的联合。” 南烟被更住,公子秦说的也不无道理。 “理是这么个理,但南烟就是忍不下南楚这口气,南楚小国竟然敢攻打我们东越,真是气死我也。” 沈墨城不言,心中自有打算。“行了,南楚现在还动不得,叫南楚的密探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公子秦突然用黑扇挡着嘴坏笑,“听说皇上给你和那天煞孤星赐婚?本公子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一下这位小霸王?” 南烟也着实好奇,“这楚锦芊是将军府的二姑娘,祈宁的小国师,皇上让殿下与将军府联姻,不就明摆着告诉太子,告诉天下人,将军府站在殿下这一边了。” 她担忧道:“那太子一派和九千岁必定会恼羞成恕,他们接下来会不会对小国师和将军府不利?” 沈墨城想到楚锦芊,苍白的脸淡淡的,“太子还没那个胆敢动皇上重用的楚远,至于上官块,他不会。 你们先去万春楼等我消息,晚上竹青会去找你们,他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是。” * 夜晚,这边,楚锦芊去常春楼,找了一圈都不见符苓,到是见到了救小鲛人命的神医,慕怀瑾。 楚锦芊站在阁楼往下观望,只见老板娘这便嚷嚷道,“哟!慕公子,可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时辰也不早了,你看……?”眼前翩翩公子,醉态朦胧,一袭白衣绣青云,迷蒙着眼向戏台上望去。 这慕怀瑾也没应这老板娘,眼睛望着别处,老板娘自是自个儿来化了这尴尬,拍拍手,“今儿就到这吧!都散了散了!”老板娘招呼着戏子们。 第24章 符苓的情人 只见那慕怀瑾寻了位坐下,“拿三两酒。” 不过多时,酒已端了上了,慕怀瑾倒酒的手却微微在颤抖,少年无奈的笑了笑,一个人独自喝了起来。不久少年醉醺醺的走出了房,准备离开,却神使鬼差的向后院走去了,楚锦芊下楼,跟在他身后。 不过,在慕怀瑾刚刚跨入院门就被老板娘给喊住了,不禁有点心烦,素性装没听见,突然他直勾勾的看向一个女子。 楚锦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刚回来的符苓,楚锦芊只知慕怀瑾肯医治小鲛人是因为符苓,却不知道她与慕怀瑾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她为何落在人贩子手中。 符苓一头青丝盘珠翠,眉若轻烟,清新淡雅,粉嫩的脸蛋儿娇媚润红,一身浅蓝长裙,罩上淡色轻纱,留有青丝垂腰间,看到慕怀瑾,脸色微变,站在原地怔住。 “符苓姑娘不愧是咱楼里的白牡丹,这素脸蛋跟那京城的美人可有的一比。”花装男戏子调侃道。 慕怀瑾一听,踢翻了桌子,沉脸怒骂,“不想死的闭嘴!” 符苓无视他,准备离开,突然一面袭来清酒味,她被慕怀瑾堵在木廊,符苓耐着性子询问,“什么事?” 慕怀瑾醉醺醺的微红脸颊对着眼前人儿唤道,“苓儿!你……还是那么好看,”他忍不住一勾其下巴,凑近,温和的鼻息…… “慕怀瑾,你醉了,请你自重!”别过头,呼吸急促。 慕怀瑾看着眼前粉嫩的脸蛋,一时有些痴迷,轻轻叫道,“苓儿,离开这里,跟我走吧。”说完不顾旁人的眼光,一把抱住眼前人,声音略带更塞,“跟我走,好吗……..” 符苓感受他胸膛的温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酒味,听着他伤心的更咽,一愣神,竟手足无措。“符苓姐你没事吧!”花装男戏子喊道,符苓清醒过来,闭着眼将眼前人一把推开,“都过去了,往事不可追,请你自重!” 慕怀瑾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一头撞到了木廊上的柱子上晕了过去。昏迷前嘴里还在迷糊地说着什么。 符苓手僵在空中,害怕地缓缓睁开双眼,心里尽是紧张,眼前已经围了一群人了。老板娘见状急了起来,“符苓,这慕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神医,你还愣着干嘛,这伤了你负责不起啊。” 这慕怀瑾…是符苓的情人? 楚锦芊心中已猜到一半,她没跟上去,坐上香车趁着夜色回楚府… * 符苓整顿好了一切,寻了个医馆,她守在榻边,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苓儿。” 符苓打了盆热水,为其敷上热毛巾。手腕竟被慕怀瑾抓住,一拉,没有丝毫防备地倒入他怀中,她想尽挣脱,他手却越发使劲,“不要走,不要走……” 慕怀瑾还是慕怀瑾,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眉如墨画,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红唇,高挺的鼻梁,清晰的轮廓,可她却不是她了。 这夜依是静的,而此刻符苓的心开始乱撞,对于慕怀瑾,她终是狠不下心。他就这样抱着她,紧紧的抱着……符苓依偎在他怀里,熟睡了。 清晨,楚锦芊问了男戏子才知道符苓一夜未归,她怕出什么意外,于是询问了符苓与慕怀瑾所去的医馆。 慕怀瑾头撕裂般的疼,想到昨夜,抬眸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自己怀中抱着的符苓,愣了愣神。 楚锦芊准备推门而入,却听到两人的对话,她静静的站在门外。 “离开吧,以前的易符苓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个怜人。”符苓迅速下了榻,冷漠说。 慕怀瑾闻其言,心略有落空,不敢相信,“在我心中,你只是我的苓儿。” 符苓背过身,淡淡冷笑,兰花指抹唇,“随你的便,慕怀瑾,劝你别在自作多情了。” 符苓讥讽一笑,盯着他,“当我站在万丈悬崖之上时,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一切都结束了。”…… 心微动又如何?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亦非。 * 三年前,寒风凛凛荡起她的青丝,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渲睫末端低垂,自嘲望着眼前淡雅如玉的男子说道:“慕怀瑾,原来是你……” 男子清逸绝尘,白衣墨发,腰间垂萧。 “对不起,苓儿。”他懊恼地微低下头。 “呵……”她迈着细碎的步伐,杏眸浅垂,一缕流苏拂至额前,抬指拭去,淡抿唇齿,轻轻对上他微慌的双眸,似若释然,似若恍悟。 久久地,她没有出声,却咳出一抹鲜血,跌落在地,血渍染白了她的青衣,一身狼狈却不减风华。 “苓儿,怎会、这样?” 他终是慌了,急急地想要来扶她,却被她瞳中的冷漠所震住。 她嘴角流出淡淡鲜血,却被她毫不在意地拭去,缓缓起身:“你要娶郡主,她们仗着权势杀了我父亲,我这个正妻又怎能幸免?” “不会的,不会的,你跟我走”他的心慌的厉害,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 她又恢复成了初见时那般冷漠的样子,静静地扶着佩剑,挥剑断发,发断如情灭,疏离地看向他,仿若是不认识的人罢了:“你去做你的附马吧!守着你的荣华富贵。” 慕怀瑾看着她那般决绝地利剑入身,一步步退到了悬崖边上。 他想要追她一起去,她却冲着他笑语盈盈地说着些什么,唇瓣一张一合。 刹时间,他仿若心死,犹如木柱一动不动,脸上苍白一片,血色全无。 她转身跳入了万丈悬崖,他却没有再去追。 他无神地捂着心脏,闭上双目,他听见了她说的话。 她说—— “慕怀瑾,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不配,你千万别死,轮回路上我易符苓不愿见你。” 他面如死灰,眸中再也没有了生气。从天堂到炼狱,不过如此…… 想到这儿,慕怀瑾紧紧抱住她,“苓儿,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你。我没娶什么郡主,我只想要你,我只要你。”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只有你了…” 符苓挣脱不开,甩了他一巴掌,用力将他推开,“你娶不娶与无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爹爹,因为你死了,别再跟着我,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慕怀瑾看着她绝然离开,满目怆然…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脸红相遇,眼红散场而己,故事的开头总是极致温柔,结局却配不上整个开头。 符苓一出房门便看到楚锦芊,她拂去脸颊上的泪苦笑,“主子,你都知道了。” 楚锦芊点头,她不知道符苓的身世这般坎坎坷坷,她不会安慰别人,只是将她带上香车送回去。 第27章 遇上宦官上官玦 正月十五那日,国公府设宴,柳如霜一大早携楚府女眷赴宴,她们的车开出帖街道,在一个绿树丛阴的气派大院前停了下来。 朱红色大门上有两个黄色明亮的圆铜狮子头,大门上明亮的灯光照得那两个铜狮子头象金子似的熠熠发光,处处显示着主人的与众不同,院子里宽大通明,到处是怒放的鲜花和翠绿的娜娜不认识的树木。 府内杯觥交错,人声鼎沸,楚锦芊觉得大厅噪热无趣,独自走到无人处透透气。 * 国公府势大,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楼宇众多,小亭林立,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名贵花草。 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听红袖说这院子名为清荷院,确实是实至名归,楚锦芊蹲在池边拍了拍水,确实不错! “北方有佳人,遗世独立,一见人倾城,再见人倾国。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楚锦芊抬眼,只见树上,只见那人俊美绝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男子微勾唇角,妖冶的眸子中化过一丝玩味,轻挑眉目,浅笑吟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楚锦芊微微意外而迷茫,但立即神色从容,若无其事询问,“你是谁?” 那男子抬眸间,一抹白引入眼底,美男子轻倚在树干上。白衣飘飘,眉目如画,银色的发丝迎风而起。一双妖冶的绿色眸子泛着戏谑的光芒,“将军府的二姑娘,东越国的小国师,这么漂亮的脸蛋,真是可惜,是个心狠的。” 他轻抹手中的银针,半响,才吃吃一笑,惹得人心神一震,上官玦从树上跳下来,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飘逸恍若幻影。 男子扣住她的皓腕,轻轻一扯,意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 楚锦芊冷冷对视她丹唇勾起一抹冷笑:“不知死活。”说着指尖探了出去,这要递上他的咽喉,一腿往他跨间踢,快,狠,准。 上官玦勉强躲过,“不错嘛!我低估了你。” 楚衍嫌弃的擦了擦衣,脸色一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谁还敢这样,真是该死,报上名字。” 上官玦抿嘴眠嘴笑了,“在下姓上官名玦,小国师安好!” 上官块? 太监!锦衣卫督主九千岁。 楚衍惊讶微微一滞,这人她听说过,但此太监非彼太监,上官玦权势盛大,性子却阴阳怪气,阴晴不定。据说他喜欢摧残美人,只可惜是个太监。 整个盛京城都知道,上官玦是祈宁的宿敌,两人向来不对付,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种。 楚衍在他大腿处多停留了几分,嘴角隐隐勾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我道是谁那么器张?竟敢闯进国公府后院,原来是督主九千岁。” “本督主看上你的脸蛋了,你说…要不要把你抢去当本督主的贴身丫鬟?” 楚锦芊讥笑:“我堂堂一小国师给你当丫鬟,督主怕是无福消受。” 上官玦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怎么办呢?本督主看你这心狠手辣的性子,真是越发的喜欢了。” “传闻督主喜欢美女,果不虚传,只不过,我倒好奇一事,你那里行吗…可受的了?”楚锦芊一招制敌。这九千岁长的人模人样,特殊癖好却不少,楚锦芊对上官玦得出一个结论,‘阴阳怪气,有病的’太监。 上官玦也不恼,盯着楚衍邪笑,“行不行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小国师,我们还会再见的,后会有期。”说完不见了人影。…… * 这厢,等楚锦芊回到大厅时,国公府的下人已经经将饭菜端上桌,正准备开席。见她回来了,红袖偷偷着推她坐下,“姑娘回来的正好,吃点东西。” 楚锦芊吃着吃着突然想起小鲛人,“西辞今早出门没?” 楠青听了,拍了一下额头,“你还未醒西辞公子就走了,对了!西辞公子走时说了,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等姑娘赴完宴,去天香楼寻他,有灯会。” 楚锦芊喝完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嗯。” 正与红袖说着,国公府的婆子进来了。“夫人,沈侧妃她们来了,正在偏殿等候,要见吗?” 国公夫人脸色没有异常,吹着茶气,“进来吧,可不能让人家久等,免的以为我这个夫人是个不好的,苛待她们。” 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世人皆知鲁国公与其夫人不睦,妾室无数,国公夫人不喜,用雷霆手段打死发卖了几个。 香炉里结美得花瓣已经化作缕缕幽香、白色的灰烬沉没在炉底。 红袖轻声为她介绍三人,楚锦芊坐在倚上才趁着喝茶的空隙仔细的端看坐在下面的三人,深宅妇人,无非就是那点子事。 国公夫人只是嘴角含笑,妖媚的单凤眼巡视着每一个人,目光在掠过三人。 楚锦芊一看,别说,这鲁国公艳福不浅。那沈清儿,一袭白衣,端庄美丽,仪态万千,小脸骄小清纯。 而坐在沈清儿右边的两位,据妈妈说那身袭红衣,身材丰满,长相艳丽,正满怀敌意的看着她的是吏部曹弦的庶出女儿曹月,这人一看便不是好相处的。 而坐曹月身旁的不时咳嗽的骄弱女子名为璇玑,身着青衣,她虽然漂亮,但体弱多病,脸色苍白,这个看起来倒是挺温柔的。 沈清儿起身娇娇笑道:“今日盛宴多亏夫人,各位夫人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妾身说,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国公夫人温柔回道:“哪儿的话,清儿不用客气,我虽是国公府的夫人,但还有很多地方少不你们的帮忙,我还指望以后你们能一起辅助我,伺候好鲁国公呢。” * 楚锦芊有点佩服她的隐忍,不仅要对丈夫的女人温柔大方,还要有身为国公府夫人的气度。 名为曹月的女脸色一摆,将茶放桌上,嘲讽笑了,微眯了眯双眼目光锐利,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 “清儿姐姐,她一个不受国公侍见的夫人,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她已配?连国公都不想进她房门半步,你也给她好脸色看,也不想一下…她有没有这个夫人的命。” 众人:“……” 第28章 杀人灭口 在座的都是夫人,听完脸色都瞬间难看,他们最痛恨的就是府里的小妾,爬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意料之中,开始有看不过的夫人对她群起攻之,“没有尊卑,只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国公夫人也是能忍。这尖酸刻薄的模样,要是我府中有这样的人,看我怎么收拾她,早给她发卖了” “是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说的就是她。” 国公夫人的婆子听罢,勃然大怒,整个人气的发抖,脸色微红,气冲冲的,“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我们夫人也是你配说的,你把尊卑放在何处?把夫人放在眼里吗?。” 庶女,曹月缓缓站起来,差点没被气的吐血,怒火功心,“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婆子来插嘴了?夫人,你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既然你管教不来,我就替你管教管教,星儿,给我掌嘴。” “我看谁敢?”国公夫人坐于首席,吹了吹茶气,波澜不惊,拉着冲动的婆子。 “原客至,相互致礼,迎入客厅小坐,先以茶点敬客。待宴会陈设具备,宴请客人,皆大欢喜的日子。不过因家有粗鄙无理的人,让人看笑话,我不出声,当我死了不成。” 席的坐次以左为上,称为首席,相对者为二座,以次递推。 国公夫人坐于首席双眸微抬,看着曹月没有生气,反倒是掩着嘴,“曹月,吏部尚书曹弦的庶女不但无礼,扰了大家的兴致。本夫人要说明一点,我不受国公爷的喜欢,那也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就算再不济也是嫡女,你是什么东西?” “我忘了,你不是个东西,你可是曹尚书的庶女,鲁国公的妾。 我本想着今日宴会的人多,失礼就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你想以下犯上闹事,我不介意治一下你,就算是闹到国公那里去,我也是有理的。” 曹月眼里一片阴毒,她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议论她身份,如今她竟敢如此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她的疤,连沈清儿都不敢,她真是好样的,这个仇她记下了,此仇不报她就不叫曹月,她甩杯怒道:“你…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告诉鲁国公,让他治你的罪吗?” * 楚锦芊看到她明明气极却要不能奈何的模样,低头眠了一口茶波丝毫不在意,就当时看了一场戏,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然而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却是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这里面的水深,这名为曹月的女子恃宠而骄,咄咄逼人,看似是她厉害,实则是那位夫人占上风。 “好啊,我拭目以待,我倒是想看鲁国公会不会为了你一个小小庶女,跟我这个正室夫人闹。” 曹月无言以对,怒声指着她,“你…贱人。” 终于原本一发不语,看热闹的夫人们终于出声制止了她。 “行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别闹到鲁国公那里去,到时白白惹人不快,大好的日子,别煞风景。” 楚锦芊低着头沉思,她还以为这个曹月能有什么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找茬不说,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倒是这国公府夫人是挺聪明的,一张嘴伶牙俐齿的。 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璇玑也出声温柔相劝。“各位夫人说的对,我们都是服侍国公的人,可别伤了和气。” 国公夫人起身俯视,目光淡淡扫过曹月,“这俗话说相安无事的过日子,总比上赶子找骂的好。本夫人虽身为夫人,但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但是…要是别人要是冒犯了我,那她就得想好付出这个代价。” 曹月抬头盯着国公夫人,恨她恨的咬牙切齿,该死的贱人,偏偏这时候打碎了牙齿只能自己肚里咽,不过…这笔账她记住,她最好别有把柄落在她头上。 沈清儿微微伏身道:“夫人说的是,那各位夫人姑娘就吃好喝好,妾身先行告退。” 曹月满脸不屑一顾的扫了众人一眼,甩袖离去,璇玑放下热茶起身笑道:“妾身也告退了。” * 国公夫人笑着示意,等一行人全部离开,国公夫人转头盯着众人,“家宅不宁,让各位夫人姑娘们见笑了。” 柳如霜出声,善解人意道“哪有,这些个贱货,勾引男人不说,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众夫人咐和,“是该好好收拾她们,让她们长点记性,看看这个家是谁做主,不然今日可下犯上,往日可还不知会做出什么?” 楚锦芊半笑不笑,柳如霜荣登将军夫人,怕也忘了她从前低贱的身份。 三人离去,宴会恢复了正常,国公府盛宴,褥金盘对对插名花,玉碟层层堆异果。簋盛奇品,满摆着海馐山珍;杯泛流霞,尽斟着琼浆玉液。珍馐百味出天厨,美禄千钟来异域。梨园子弟唱的北调南音,洛浦佳人调的瑶琴锦瑟。趋跄的皆锦衣绣裳,揖让的尽金章紫绶。齐酣大酺感皇恩,共乐升平排盛宴。 直至下午,宴会才结束,楚锦芊没回府,与小鲛人约定的时间还早,楚锦芊原是去常春楼,走到一处荒凉的地,才发现脚下的不是枯枝烂叶,却是一片片血红的鲜血;头上的传来一阵阵乌鸦啼叫······ 顺着打斗声,楚锦芊上了屋檐,从上往下向,一群人围杀一人,楚锦芊一看,那人竟是上官玦。 只见上官玦闪出腕中的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所在的风中,只听得那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人一转手臂,那剑竟然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搅动了那弥散在天空里的声音坠落下来,几乎把另一名男子的手搅进去。 而几名男子则松开手,用真气一震剑端,化解了他的攻击。再次不约而同的锭纷跃起,在尘挨之间跳跃,两人的剑气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 那快得只能听见的战斗,很快地耗尽了他们那闪电般的速度,终于,其中一人突的一震,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这是…杀人灭口。 楚锦芊则定定地站着,没有现身,在屋檐上惆怅与冷漠交织地看着上官玦,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那人真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第29章 逛花灯 地上,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你瞧着,就算我们死了,庄主也会有派人至你于死地,往后只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前仆后继的来杀你,直到你死为止。” “那我等着便是。”只听见一声厮叫,上官玦一剑封喉,那两兄弟当场死亡。 楚锦芊靠在斑驳的墙上沉眸,这是有多大的仇和怨,话说上官玦一介宦官,位高权重,又与太子一派,平常人也不敢得罪他,是谁要杀他? 上官玦笔直的身段,俊俏的脸盘,外表上简直看不出是个宦官,眼睛散发出无边的杀气。 他朝楚锦芊走去,在她面前十厘米处停下,修长的手随意地撑在一侧的墙面上,微微俯身,眉宇间有一种不可反抗的压抑,墨色长袍掩不住清瘦,任不明的笑意似纱游离。 楚锦芊侧身帖墙,警惕不回头。 上官玦低低的笑,表情多情邪魅,眼里却似笑非笑,红唇妖异艳丽,邪邪地勾起,突然,上官玦轻蔑的笑笑,“小国师,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楚锦芊一惊,忍不住浑身一震,上官玦有着如此异于常人的敏锐。她藏的如此深,却还是被他察觉,此人不可不防。楚锦芊几个旋转落地,“怎么哪儿都有你,阴魂不散。” 上官玦收剑,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小国师这么说就不对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咱俩这叫做心有灵犀。小国师竟跟我到这,你说是不是对我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楚锦芊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明骚易躲,暗贱难防’,上官玦…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她嗤之以鼻,目光中寒意逼人,澄如秋水,话语寒似玄冰,“督主竟然不要脸成这样,亏你长成人样。啧啧,你说你一出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可别给我惹祸上身,殃及池鱼,你这等人物还是抱成一团圆润的走开吧。” “小国师聪明伶俐,才华横溢,我没认识你之前,我真没发现原来你有以貌取人这毛病,走吧,往后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别说。”上官玦双手环抱,上前一步,揶揄着说。 “真不好意思,让督主见笑了,比不得督主凶神恶煞,心狠手辣,还以为撞见了你的丑事,你也要将我杀了灭口呢。”楚锦芊霜冷凝菲颜,朱唇深如铁…… * 是夜,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集市熙熙攘攘,叫卖灯笼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各式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灯会热闹非凡。 小鲛人着一身黑色绸衣,领口是暗金的花纹,绣着繁杂贵气的牡丹,轻轻地解下衣袍,露出白玉般白净晶莹的肌肤,宛如珠玉,在月光下泛着莹莹之光,慢慢的,一步一步他向河边走去。清澈见底的河水漫上他的双足,直至脚底的墨发微微浸湿,铺散水中,宛如妖娆的水草,如玉的脸庞上,有一抹淡然,一抹肆意。 旧病复发,他轻轻沉入水中,闭上眼睛,睫毛微微抖动,遮住了墨眸中的一切,把伤痛留给自己默默承受...... 回到天香楼,小鲛人恢复如常,微仰着头坐于桌前,看着丰盛的菜和酒,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罕见的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 这等模样,若是教竹青等人看见,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一柱香后,店小二火急火燎端着一壶酒放在他面前,“我说这位小公子,人都要散了,你那朋友还来不来,不会放你鸽子吧。” 沈墨城起身看了看窗外人愈加少的街道,轻抿着一张嘴没有搭理小二。 他眼里波澜不惊,周身却弥漫着暗暗地令人压抑的气息。 掌柜的出现呵斥小二,此人一袭白衣,点尘不染,乌发不绾,发梢湿润,显然刚刚沐浴过。月华如水,映在他莹白如玉的脸上,似有宝光流转,令人几不敢直视。通身清贵洒脱的气派与那抹懒散疏狂结合的天衣无缝,屋中诸人,无不心折。 掌柜的很会察言观色,悄悄的几番打量,便知此人气质就非富即贵,得罪不得,得好生伺候着,他上前好心询问,“胡说!人定是有事耽搁了。” 呵斥完小二,转头笑盈盈的说,“这位公子,菜已凉,要不你先吃,等你的那位朋友来了,再重新给你上一份?”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沈墨城面上无喜无忧,幽深黑沉的眼眸里甚至沾染着一份令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与疏理,说话清清冷冷,“不用了,多谢掌柜的。” * 沈墨城漫步出了天香楼,在经过小街巷时,看着远处突然停下,整个身影露出在灯光下。 楚锦芊端站在暗处,仍然掩盖不了姣好的容颜,她含笑看着他,一双微微上扬的媚眼中眸光清润,却莫名的让人觉得看不清楚。 “我原以为你不来了。” “有事耽误了,那么不信我?答应的事,我楚锦芊自认还是做得到的。”楚锦芊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嘴唇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小鲛人不言,似是有很多话说,但犹豫片刻,只蹦出来五个字,“大人,我没有。” “不识趣。不是要观灯,走啊。”楚锦芊走至他面前,无奈拍他了拍他廋弱的背,走在前边喊。 小鲛人喜笑颜开,似是欢愉跟上她的脚步,“大人,我带你去一外观灯的好地方。”… 一路上,俩人途经繁华热闹区,在正月十五到来之前,满街挂满灯笼,到处花团锦簇,灯光摇曳,到今晚更是达到高潮,正月十五的“观灯”已经成为民间百姓自发的活动。 小鲛人带她来到一处热闹的街头,俩人站在人群中,看着行人走走停停,小鲛人温声道,“大人,是不是很热闹。” “嗯,是热闹。” 红灯高挂,有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吸引着观灯的群众。 如此热闹的场景,楚锦芊难得有些惆怅,她多年在外,许久未曾见过这等热闹场面。她看着身边的西辞,未曾想过,上元佳节和家团圆的日子,没想到跟在她身边不是亲人,不是楚府,有的只是这个捡的小鲛人。 生身母亲走了,外祖母也不在,可真是够惨的,身在楚府,如同外人,何其薄凉,何其可笑。 “大人不开心,因为什么?”小鲛人发觉她的不对劲,转头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踌躇问道。 第30章 祭拜亡灵 楚锦芊摇头,看着一身病态孱弱,虽然面色苍白,但容颜俊逸,姿态雅致的少年,“许是乐极生悲,西辞!你有过绝望的时刻吗?” 她说着站定在小摊上的花灯前,盛京的灯是很有名气的,以品种繁多、制作精巧、外观让人喜欢。 小鲛人不看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落寞的眼神,却立马被他掩盖,岔开话题答非所问,便抓住她的袖子往前走,“或许吧。” “走,明日就参军了,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常见到大人了,只能今夜多瞧瞧。” 楚锦芊却突然询问,“瞧什么?” 少年在摊位上拿起一面具,那飞鹰雕梅的湛金面具将他遮得完好,只露出那高挺鼻梁下的半张脸和一双纯净无害的眸子,“瞧花灯,还有…瞧大人。” 他顿了顿眼底透着清澈又不羁的芒光,“我娘说过,人与人终是不同,若能半路相逢,一路至终,两魂厮磨,那便是三生有幸。” 楚锦芊只觉他温和淡泊,又柔魅神秘,真是像雾像风又像沙,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他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 俩人到深夜才回府,楚锦芊亲眼看着小鲛人进了小苑才进自己房间,但她不知道,少年片刻后一袭黑衣扮相悄无声息出了府… * 西城中,女子推开吱呀的窗,点了烛火,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突然一声哨声响起,她站起,拿起黑色斗篷,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整个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 女子出声,在夜深人静中显得格外明显,“主人,既然楚锦芊答应了你让祈宁保下鲛人,目的己经达到,为何不立即脱身还要去军营?” 沈墨城身穿黑衣,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背影清瘦如竹,碎发低遮住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他的眼神一样闪着犀利的光芒。 “今时不同往日,此一时非彼一时,有些东西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此时脱身,定会暴露。” 他话锋一转,“况且我好像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或许,这将是我颠覆皇途中一颗不错的棋子。” 沈墨城远远望去,只见女子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月光挥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微风拂来,只见她将几束散乱的乌发捋向耳后,此人便是那日与竹青争执的落姝。 落姝好像懂了什么,勾唇,“楚锦芊,主子深谋大略。”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趣了。皇家的争斗如同恶鬼抢食,不知哪一日我也会变成那争斗的恶鬼。我要让所有人的都看到,为了我的复仇,能付出多少。” “你怕吗” “怕是什么?我已经恶贯满盈,无所谓,我只是怕输而已。”他初绽锋芒,眉眼间皆展野心,重墨而不见底,然则负天也。 落殊看着她忽然说:“主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变得心狠手辣了。” “心狠手辣?只不过是我的方式而已。”他似笑非笑,一仰头,遥不可及,高不可傲。 沈墨城一身墨黑劲装,淡淡的摸样恍若神诋俯视苍穹,发丝轻扬,如同墨莲刹那间绽放,风华绝代,冷漠傲然!此刻看来,更是显得撩人心弦了 今夜他的外貌和神情不同于面对楚锦芊无辜清白的样子。 落姝知道,每年的这一天,他总是肃杀的,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俩人心照不宣的沿着一条贯穿整个院落的笔直甬道而行,踏过地上斑驳的树影,慢慢走向宅院的深处,举目四望,但见两旁树木葱郁,盆景铺陈,一簇簇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微风拂过,花树随风摇曳,簌簌作响,隐约的草木清香在空中缓缓地漂浮,和那若有若无的花香混杂在一起,在令人心旷神怡,叹为观止。 可不知怎的却越走越偏僻,越走越破败。 走至破败的庭院,沿着院子中央的直的甬道而行,踏在平整干净的青石板上,但见道旁栽种着各种花木,树影婆娑,花卉鲜艳夺目,绿叶盈盈,苍翠欲滴。 女子打开一房间的门,黑漆漆一片,竟没想到,只见前方有一张供桌,供桌上面点燃着香烛,供奉着瓜果,而供桌的前方则是一排排的木阶,上面摆满了一排排的灵位,布置得庄严肃穆。 沈墨城透过月光,看着一地的灰尘眼神落寞,抬脚走至一灵牌前垂直跪下,抱着头,痛苦的蹲在了地上,眼睛红得不成样子,却透露着十分的恨意,“母妃,明日我就要出远门了,不能常常来看你。” “你且再等等,要不了很久,我会一步一步让害死你的那些人从那高高的位置上拉入地狱,一个都跑不了。”少年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布满了狠戾。 落姝看他一身病态孱弱,面色苍白,听见他的话,轻轻的叹了口气,想要上前安慰,却停住脚步,“主人,娘娘不喜欢你难过。” 落姝瞧少年容貌俊美,透出几分文雅之气,看似温和,实则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令人难以亲近,还有他不喜人靠近。 沈墨城抬起发红的眼睛,忽然伸手掐住她脖子,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他倏尔想起楚锦芊的话,“难过?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千刀万刮,痛不欲生,都不过是提醒我活着复仇罢了。” 落殊双脚离地,呼吸室息,她看着眼前的他满身戾气却肆意的大笑,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眼里是对世间的悲凉和自嘲。但她愿意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他放不下对仇恨的执着,那她便舍命相陪。 “主子。”落殊眼神渐渐闭合。 沈墨城在最后一刻甩开她,转身看着灵位。在所有人眼里他生下来就是罪,只有利用,尔虞我诈。他似乎都忘记了有过东西叫做绝望,期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经历了一次次的期待和失望,最终忍痛放下了,因为你在意什么,什么就会折磨你。 而今,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知是深渊但却也无法回头。 * 楚府小苑,楚锦芊斜斜靠在锦织的软榻,一头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雾般的忧愁。 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呼吸一紧,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微微凌乱的绫罗。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谁?” 楚远沉默片刻后,说了话,“绾馆,是爹。” 看着门外的人影,楚锦芊深以为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微卷的黑发极为慵懒地垂下。伸出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支撑着半边头颅,头发被抓得微乱,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我要睡了,你来做什么?” “今日元宵,爹给你拿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芙蓉糕,见你白日不在府里,便让厨房挑灯重做了一份,还是热乎的,给你尝尝。” 第31章 军营之行 “你放门口吧。”楚锦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 “你一定要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你娘以前说不管爹多忙都要在节日陪你,你娘走的早,爹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对不起你们母女,但也希望你能理解爹。” 平静的话语随着门传来,楚锦芊下榻看着门口的人影,厉声打断,“住口,我说了,往后你不要在提她,你没资格,你也不配。” “你娶聊如霜那日,你便要想到有今时今日。”楚锦芊似在回忆,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做了对不起死了几十年正妻的人,居然还妄想得到原谅。只可惜我娘活了大半辈子,最后伤她最深的人竟是你。这种迟来的关心,我不需要,你走吧。”楚远生性良薄,所做所为,娘在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 见人影已离去,楚锦芊怅然若失,光脚蹲下,拿了一壶桃花酿,喝完了一整壶却怎么也不醉,红唇上似乎还遗留着一滴酒露,就如那娇艳的红唇太过饱满而渗出的一滴玉露。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但她的眼睛里罕见的凝着深深的忧郁……这一夜,她未眠……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大雾尚未消,楚锦芊知西辞以及一不情愿的楚兰舟坐上香车,去了城外燕军军营驻扎地。 山间雾气缭绕,营地设在乌龙山下的清水河边,营门都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除了拿来训练的空旷地,庭院到处是帐篷,各个帐篷要从帐篷出来直着面对中间场地,如果不能及时出站出来报道,轻则受罚,重则砍头。 东越国众所周知,燕军不是无名之师,乃东越的王军,由国师祈宁统领,楚兰萧为副将,除了皇帝的金吾卫,燕军兵强马壮当得第一,燕军军法甚严,军营中流传这样的说法:点将时三通鼓毕,不到者斩。 内军账里,楚锦芊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帐外十万燕军的训练声,看副将楚兰萧对清瘦的西辞和懶散散的楚兰舟义正严词道,“身在军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战场凶险,身死不论,看你身体不怎么好,可做的到。” 楚兰萧不过一个年纪二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这些年身在军营,他渐渐英姿飒爽,傲然挺立,充满了阳刚之气。 东越百姓称赞他血战沙场,少年英俊,才华出众,虎父无犬子。 “万姓厌干戈,三边尚未和,碧血洒江山,露宿风餐誓不辞。众生皆苦,既然选择了军营,西辞便不会给自己留退路。”西辞面色淡然。 楚兰萧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从原先的看不起有了一丝改观,挥起袖来拍了拍西辞的肩,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可是私下对将士很照顾,将士们是既怕他又敬他。 独独楚兰舟很是不情愿,她阿姐明知军中苦,偏让他向军中行,他憋红了脸,小声抗议,“上战场谁想上谁上,我可不想死。” 楚锦芊冷眼看了角落里楚兰舟一眼,后者立刻低下了头,楚锦芊将举起酒壶,将清冽的琼浆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看来是一壶后劲很足的烈酒,已有一丝淡淡的醉意,看着少年,“西辞,你一向身体瘦弱,望你在这火热的军营里变得强大,建功立业,觅得封侯。” “多谢大人。”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楚锦芊的耳中。 楚兰萧要带西辞和楚兰舟熟悉周边环境,于是吩咐士兵招待好她,楚锦芊拒绝了,拿了玉笛一个人去了河边。 乌龙山四面环水、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江流澎湃。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苍翠山林间,犹似蒙着浅绿轻纱。 楚锦芊洋洋散散走至河,却发现有一男一女在谈话,女子着燕军战甲,是楚兰萧手下的人。她停下脚步,后背靠树,盯着那俩人…… * 青衫男子身长八尺,风姿特秀,略显敦厚,他猛地看向身穿燕军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的女子,怀着笑意:“来左翼骑为督主效力吧。” 女子听到这话,原本温柔似水流光溢彩的眼睛,现在犹如一潭死水,仿佛已经惊不起一丝的波澜,绝望而哀切的望着天空,绯红的薄唇轻启:“我死都不可能背判燕军的,今天来,是有正事与你说。” “你说,我听着。” “我们结束吧,往后相见便当做是阳生人。”她常年奔波,四处征战,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带着蜜色光泽。 他的身体上前,脸靠的很近,至可以看到她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变得灼热,“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我不允许。” “我是认真的。” 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看到她的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让他情难自禁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 男子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他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明明是你招惹的我,明明是你先动的心但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不舍得的是我,还爱的是我,痛苦的也是我。” 她聚力一掌打向他的胸口,桃花眼中饱满泪水,眼角染上丝丝殷红,“逢场作戏而已,你心中明知道我俩不可能的,你效忠的是上官玦,我效忠的是国师,立场不同,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他看着她绝决离开,他如同浸入冰水,心完全凉了。 “你赢了……”他喃喃,看着女子背影笑了,血红的液体从嘴里流出,在牙缝上布满失望,“我爱上你了,你可不可以,回来?” 周围种着青翠的竹子,微风吹过茂密的竹叶互相摩擦沙沙作响。楚锦芊难得心静,靠在树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身穿铠甲的女子离开后,男子失魂落魄似的站流水静谧的河边。 好一个痴情种。楚锦芊看得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将箫凑到唇畔,伴随着山林中传来淡淡的鸟叫声,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男子听到声音一回头,脸色赤红,见是一女子,抱拳行礼,“敢问姑娘是?” * 第32章 安小公子 楚锦芊哂笑,手提玉笛,抬步走向河边伫立的人,打量男子,“陌路人而己。” 男子皱眉,知道她没道实话,这里是乌鲁山下,燕军驻扎地,寻常百姓家压根不会接近,看此女子谈吐穿着不凡,定不是京中的寻常世家。 “既然姑娘不想说便罢,在下安启,还请姑娘莫将方才之事说出去。” 楚锦芊帘目,抬手转了转手中玉笛,素手摸着下巴思索,“姓氏安,若是我没猜错,是远在荆地的安候爷家,你是安小公子?” “姑娘猜的没错,正是。” 楚锦芊从他口中才知道方才那着燕军凯甲的女子名为凤青衣,他俩原是在三年的金城一役中相识,当年金城外敌兵临城下,左翼军为守百姓死守金城,伤亡惨重,九皇子提议皇帝让燕军派兵支援金城,凤青衣于是带兵前去,于是认识的安启。 安启发笑,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絮絮道,“经历血战后是樱花盛开的季节,那一年,我不知她竟是燕军的人,她也不知我的身份,我对她一见钟情,于是不顾一切只为她。” 楚锦芊听的入神,半靠在断桥边,“然后呢?” 安启以为只要他一直陪伴着她,她就会动心,可是他错了。当身份暴露,凤青衣是个狠人,只把他当做了一颗棋子,一颗要用就找,不用就丢的棋子。 “然后,她交给我一个任务,可是不巧,我中了敌人的计,事情败露,本该被上官玦赐了毒药,所幸朝廷动荡,用人之际,督主留下了我一命。” 她怎样都好,只要能看见她那俯视众生的喜欢,只要他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夺得,双手沾满鲜血如何,被她利用又如何? “后来我明白。她是燕军的统领,而我,只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她要比我活得开心啊。她应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同我在阴暗里苟活,可我舍不得,我是自私的,我想为什么和她站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呢?” “值得吗?” “我也想过,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后来,我突发恶疾,她为我遍寻天下名医,终日在她的病榻前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而邻国却开始蚕食起东越的天下,她为了照顾我,甚至不顾边关吃紧的战事,身为燕军副将,被人口诛笔罚,军规重如泰山,原以为逃不过一个死字,九皇子出手却救了她。” “哦…九皇子沈墨城,年仅十三岁,以一己之力在红川战役中扭转乾坤,带领三千王军对战敌军一万人,大败敌军。”楚锦芊来了兴志,越听越有趣。 “听说此人长相容貌上乘,具有一对蝴蝶骨。是京城许多世家女子的梦中情人,受圣上的恩宠。” “姑娘说的是,九皇子人中龙凤,小小年纪,虽体弱多病,但带领王军打了无数战役,且从无无败绩。问普天下,能在他手上生还者,能有几人?只可惜皇帝赐婚,将要娶那楚锦芊。” “可惜什么,你也觉得小国师惊才绝绝,嫁九皇子实属可惜了。” 安启面容怪异,斜看她反驳。“姑娘怎么这样想,不管是容貌,才华,权位,楚锦芊何德何能配的上九皇子。她虽然是小国师,终其一生不过一介女子罢了。” 楚锦芊:“……” * 楚锦芊告别安启,回到主账休息。到夜晚,沉幕悄悄降临,乌鲁山下在朦胧微浅的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宁静。 唯独在东北处的一外帐篷的灯还亮着。凤青衣爬在雕木床上,嘴巴眠紧,极力的忍耐着后背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 师姐轻轻的掀开她的衣服时,不忍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目疮痍的后背,竟有些不忍直视。 原本光洁美丽的后背,如今映在她眼里的只有用木棍的伤痕,隐隐还泛出点点的血丝。 师姐轻声道:“青衣你这又是何苦,主子让你杀了便杀了,不过一个男子而已,为护他你竟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师姐不必相劝,我知轻重。我只是不想亏欠与他。” “这药可能洒时有点痛,但胜在效果好,你忍着点。” 等凤青衣默认之后,她便匀一点在手上,开始帮她擦药。 凤青衣皎洁的面容己满是汗水,却愣是不吭一声,面前暗红色桌子上的蜡烛,明明灭灭,却依然能看得清她脸上的不甘和眼里面的隐忍。 她脸上扯起了一丝悲催的笑意,这点伤比起她每年所受的穿骨之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片刻后,师姐替她擦完药,挽上衣服,坐起来对她说。 “谢谢师姐,你去休息吧。” 后者看了她一眼,觉着无事,对她说了声好好休息,便为她掩上房门,往自己房里走去。 凤青衣见她走了,立马从床上下来,忍着疼痛,用手撑着桌子。对着空中说了一声。 “出来吧。”话落,便出现一蒙面黑衣人,不知长何模样,不过以体形上可以看出是一个男人。 凤青衣见到他,便不卑不屈的下跪行礼,“计划失败,我对不起主子,实在该死。” 黑衣男子见道,轻笑了一声,扶她起来。“你确实该死,行了,起来吧。” 凤青衣起身,有些小心翼翼询问。“是主子让左护法带了什么消息给我吗?” 那黑衣人声音略显沙哑的道,“主子让我给跟你说,如果他交给你的事,你完成不了的话,你就不必再回去了,你的大仇也别想报了。” 凤青衣放在桌子上的手紧了紧,她笑道:“左护法回去跟主子说,让他放心,我今天本来都要成功杀了安启的,不过出了点意外,不过没事,只要一有机会,他必死,也还请主子不要忘记承诺我的事。” 黑衣人回道,“好,还请莫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说完,黑衣人一转身便消失在夜幕中。 等黑衣人离开,凤青衣的笑容立马消失,脸上只剩一脸的冰冷。 不必再回去。意思是如果我凤青衣对他不再有用了,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弃掉我这颗暗棋吗。 她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终有一天,我不会再任任何人利用,控制我,我要让所有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报仇雪恨。” 第33章 共处一室 另一边,由于军账蚊虫多,楚锦芊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出了营账,便看见了西辞。 透过月光,人影背对着她,只一个背影,她发现自己烦躁的心,奇异的平静了,血液中的躁动不知何时温柔的流淌,他的清幽,如仙落凡尘,遗世独立,风姿绰约。 片刻间,楚锦芊已将他打量清楚。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秀美,当得起安启那句“人中龙凤”。 西辞轻轻的转身,遥望月色里的她。 “半夜不睡觉,可是刚来军营不习惯?”楚锦芊不轻不重的声音,有点冷然。 他僵硬了身体,“大人呢?” “蚊虫多,睡不着。”楚锦芊打破安静。风过处,扬起衣衫,勾勒出她修长的腿。 西辞发笑,“我带了驱蚊艾蒿烟熏,我去拿与你”。 * 楚锦芊营帐中,西辞将手中的熏香制成火绳,边点熏边向她解释,“在第一年秋天,将艾草收集制成粗绳,悬挂房屋,第二年夏使用。蚊香有雄黄成分,硫化砷矿石,东越蚊香工艺提高,含有松香粉,艾蒿粉,烟叶粉,砒霜,硫磺,还有驱蚊香囊。” 西辞吹灭了火种,看着椅子上端坐的她,坐其对面,递给她一样东西,“上好的菊花酿,不易醉,第二日头不痛。” “谢了。” “甚是无聊,大人也睡不着觉,不妨听我讲个故事,解解闷。” 楚锦芊摇头,一声柔润低语,拂入心湖。“嗯……说说看。” 西辞动了动唇,长长的睫毛一瞬,清雅出声,“好!”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失神,闪亮……“有一个世家之子与一民间女子相恋,那年男子继承家业,不负与她昔日承诺,以天地为媒,十里红妆为娉,迎娶她为妻。 那日的十里红妆,是她此生见过最难忘的景象。 他待她很好,即使府里侍妾无数,她膝下也并无子嗣,他却只独宠她一人。她应是这幸福的女子,她想。有那么一个只钟情于她一人的夫君便足已,后来她怀有一子,本想避开了纷争,因为男子她却惨死,只留下二子于世。” “大人觉着男子该死吗?” 看着他的下巴,楚锦芊的眼神与他对视。要说西辞,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一双冷静,清澈,看穿世情的眼。 楚锦芊不堪一握的腰肢,雪白的肌肤,斜靠着躺椅,琉璃般的眼睛淡淡一扫,犹如层雾沙轻覆着,不堪一握的腰肢,雪白的肌肤,斜靠着躺椅,琉璃般的眼睛淡淡一扫,“你想说明什么,那男子负了女子荣享富贵,那位女子却坟头草立,枯骨成沙。” “有时候并不是你想避开纷争,纷争就不会找上你的,世上多纷扰,谁又能够真的摘掉自己。” 西辞也不反驳,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墨发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他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柔和,晃眼,又似乎带不曾察觉的凌冽,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大人活的通透。” “不,是你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楚锦芊打量他意有所指。 她在上一世长在宫廷,身为长公主自小就懂得,生在皇家,那就注定要你争我夺,不会平淡一生,宫墙里面,不管是前朝还的权谋之术,还是后宫的勾心斗角,永远不会消失。 西辞眼睛犹如层雾沙轻覆着,嘴角发笑,“我只知道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心狠,活的就长久,势弱的人则会永远被人踩在泥泞里。” 他的衣裳虽然不贵,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莫名的矜贵。“大人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楚锦芊想到重生前她还是南月的长公主,如今想来,好似过了很久,如果没有天烬大军进犯,没有南月的人投敌,就不会有南沽皇室惨死,那她还是她的长公主,衣食无忧,可这一切只是如果,现在的她只是楚锦芊,天煞孤星。 “很小很小的时候,每年的冬季,在爹娘的凤引阁中。我与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喝着烫好的酒,伴着景色。” 楚锦芊想到南月的事,冷淡的脸柔和了一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喜欢饮酒,父亲也是。” 那时整个皇宫的人都打趣她,她父皇母妃的才华,她是半点没学到,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事倒一件也不曾落下过。那时候,没有战争,百姓安康,父皇也不用忙于政事。 “想想那时候真是幸福,无忧无虑的,爹娘虽疼我,却管教的非常严,每日的念书习字,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下,但我却总是顽皮,经常一个偷偷的跑出府去玩,回来时,被发现总是被罚。但次次都有人替我求情,或是赔我一起罚跪在院子里。” 西辞入了迷,眼眸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弯了弯,“相比于大多数人,大人确实很幸福。” 楚锦芊突然腹部传来阵痛感,紧咬着嘴唇,面色遂渐苍白,额上逐渐冒虚汗。 “怎么了,不舒服吗?” 西辞发现她似乎不对劲,他身体向前倾斜,难得的伸出手轻轻扶她坐起! 楚锦芊浑身发热,身体冒汗,她苍白的唇难受说不出话,艰难的对他点点头。 她微微沾湿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而略显得稚嫩的脸,美得让人窒息。 西辞四处查看,在附近桌上找了个水壶给她倒了杯水,楚锦芊一看是凉水没喝,“有热水吗?” “热水,大人等等,我这就去给烧。” … 这里虽是军账,但离盛京城较近,所以条件没有那么苦。此次出来楚锦芊并没有带侍女出来,西辞烧了水回到帐内,一人忙前忙后的照顾她。 楚锦芊早在他去烧水的时间换好了干净的衣裙。 这个营帐小,条件并没有像盛京城里一般,甚至有些寒酸,但还算是干净。 不过附近有一家客栈,楚兰萧原考虑军中环境不好,提议她去住客栈。不过她嫌麻烦没去住。听兄长楚兰萧说,客栈老板是一对夫妇,原是省吃俭用,做小生意赚了点小钱,所以从乡下去准备去京城过活的,但是途中偶遇山上的强盗匪子将手中的钱财都掠了去。老板看到这里的商机,这儿虽离盛京城不是很远,但客栈却很少,老板才无奈将家中的牲畜买了与妻儿在这里开了家客栈。 此刻她有些后悔没去,客栈总比军营好,至少睡一个安稳觉。 …… “大人,好点没?”见楚锦芊落坐在桌上,西辞关心道。 楚锦芊优雅的坐在那里拿起筷子拌了拌碗里的糖水,好似在刚那虚弱的人不是她一般。 “无碍,我没事!”楚锦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异样,她看不出半点情绪,若无其事的抬头。 西辞见状,用手轻轻扶去嘴角边的水渍,楚锦芊冷静的看向他。 西辞慵懒,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庞淡定的说:“有水渍。” 西辞咳了咳,“大人好点没。” 楚锦芊:“喝完这糖水,好多了。” 突然感觉帐内氛围怪异,西辞眼睛狭长而慵懒的注视着她,嘴唇微启带着点点魅惑。楚锦芊不言,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 第34章 分别 楚锦芊放下碗抬眸,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你是在与我做戏。” 她也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不就是她和小鲛人的相处方式,为什么此刻的她竟有些复杂。 “大人听说过,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你就是西辞心中的青山。我说过,会一直陪你在侧,愿得一盏问心酒,使知吾心向君心。为什么大人就一定觉得是西辞在做戏,而不是真的关心你?”西辞暗哑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他抬脸看她,满眼灼热。 “你救了我的命,将我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我既想缠着你,又想放弃你,又很怕失去你,终其一生,不想满是遗憾,与你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与我而言,却是希望,救赎。算了,我与你说这做甚,大人应是无法与西辞感同身受的。” 他那好看的眉眼,嘴角仰起淡淡的笑定定的盯着楚衍看,活脱脱一只会勾引人的狐狸。 “说实话,你很果敢,除了你没人敢这般接近我,也不敢与我这样说话。” 楚锦芊眯眼,通身清贵洒脱的气派与那抹懒散疏狂,自她重生以来,好似让她除了冷漠待之外的人就西辞一人。 “不过,西辞敢这般,是因为我与旁人不一样,所以大人不与我劲较罢了。” 楚锦芊点头承认。“你确实和旁人不一样。我克弟,克府里,世人皆视我如克星,避如蛇蝎,要不是我有权有势,躲我还来不及,要是我没了这些,怕是要杀我泄愤。可你不一样,偏要往上凑,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无畏,我阴晴不定,要是哪天我不想留你了,你不怕死吗。” 西辞痞笑,“大人倒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不过世人不了解你,你虽然凉薄,但你做不来那罔故性命,乱杀无辜的事来,更何况是西辞。你送我来军营,让我有朝一日建功封候是其次,保我性命才是主要原因,所以,我赌你舍不得。” “何以见得。” “经过上次刺杀和宫宴,已经让许多人知道了西辞的存在,皇帝也注意到了我。” “你若将我继续留在楚府,定会让有心之人利用,我无权无势,别人想算计我,只需一个由头便够了。楚府有夫人想害你,她想利用我,也不是个长留之地,最好的去处便是燕军。” “你心思细腻,让你来军营倒让我觉着有些大材小用了。” 楚锦芊顿了顿,淡然的双眸中,柔和了些,看着小鲛人白皙的脸色,“你身体虚弱,别受凉,早先回去休息吧。” 他站起身弯腰,双手抱拳,“大人过奖。你应该知道有人想杀你,西辞不在你身边,万事记得以自己为先,别逞强。军营森严,明日一别,我不能送你,西辞在军营愿祝大人一路顺逐。” …… 清晨,余辉将天畔映影得多彩而绚丽,无人的山道上,一辆香车缓解行驶,楚锦芊抚开帘子,看着窗外。 这里没有炊烟,因为这里并没有依着山麓而结庐的人家,大地是寂静的,甚至还有些沉重的意味。 宫道上,三骑马前后奔来。楚锦芊向后看,当先一匹马上之人,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双手都缩在衣袖中,这人不是上官玦又是谁。 同行白马上乘的女子竟是福宁公主,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相貌却极为俏丽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 楚锦芊放下帘,不一会,几人追上了香车,车夫见人拦路便停车。 “姑娘,令弟重病在身,不宜骑马奔波,看你也回盛京,不知可否稍我们一段。”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 楚锦芊掀开帘子,露出面容,打量三人,见一小男孩,确实脸色苍白。 福宁面容惊呼,似是没想到是她。“原来是你,楚姑娘。” “又见面了,小国师。” 上官块只见她一身黑衣,更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福宁微笑询问,“督主和楚姑娘相识?” “认识” “不熟。” 上官玦翻身下马,看着车里的女子摇头,“小国师不厚道,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楚锦芊起身,不想与他废话,扶袖下香车,指了指小男孩,“我不想多管闲事,公主和他坐车,我骑马,到了盛京你们自行下车。” 她并不想惹事,也不想问这三人从何来,干什么?若她没猜错,福宁的弟弟,重病在身,这男孩便是九皇子沈墨城同父同母的弟弟,天启国的十皇子沈长风,与九皇子一样,生下来就是病秧子。 天启皇室总共两个公主十个皇子,长公主乐潼,及二公主福宁,而皇子虽有十人,但有五人天折,没能活下来,长子就是太子,二皇子和六皇子被皇帝派往封地,在皇城的就只剩下九皇子,太子,十皇子。 福宁感激道:“多谢楚姑娘,姑娘帮我两次,我欠姑娘一个人情。” * 楚锦芊见香车离去,便看也不看身旁的上官玦,一跃上马,往盛京赶路。 “若本督主猜的没错,小国师是从燕军中来,不知小国师一个姑娘家去燕军是做何事。”上官玦驾马跟上,与她并驾齐驱。 “无可奉告,不过我倒想问督主,听说督主与九皇子素来不和,可我分明见你知福宁护送的男孩是沈长风,九皇子沈墨城亲弟,难不成传闻有假?” 凉风拍打在两人脸上,吹乱了发丝,上官玦晒笑,“原来小国师也喜欢听传闻八卦。” “督主怕不是忘了,你结下的宿敌,九皇子,祈宁都与我有关,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师傅,和未婚的夫君,这两个可不是简单的皇子朝臣,而是权倾四方的掌权人,稍有不甚,万丈深渊。我楚锦芊若再不长点心,将军府什么下场,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楚锦芊一笑而过,只是转头看向窗外,上官玦就是只千年老狐狸,何必与他聊聊斋,谁又能够真的摘掉自己。 上官玦许是想到了什么,浓黑深邃的眼眸,晃眼,似乎带了不曾察觉的凌冽,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叹了口气,“小国师……楚锦芊,果真心思玲珑,本督主我倒是小瞧了你。” “这是实话,督主谬赞!”她回过头来。 …… 第35章 添香酒楼东家 两骑马在官道上的,两人坐在马背上,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打了个寒颤。 “小国师,咱俩也算狭路相逢,顺势生风了。” 楚锦芊精致绝美的脸庞仍是一成不变的冷静淡漠,双漆黑灵动的眸,她唯一的耐心用在了西辞的身上。 上官玦转脸打量楚锦芊,一身墨黑劲装,淡淡的摸样恍若神诋俯视苍穹,发丝轻扬,风华绝代。 “本督主只可惜小国师没有生为男子,要不然,以你的才智,东越朝堂上定有你楚锦芊的一个位置。”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同男子一样,古有花木兰从军,今有太后娘娘听政,督主这话是看不起女子?”她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 楚锦芊吁一声停下马,难得给他一个翻眼的表情,安启这样说便罢,他上官玦也重男轻女。 “身为女子,孩童起,父亲教你服从,出嫁了,婆家教你贤良,老了来,子女教你慈爱,他们将女人所有的向往,都注入在你身上。 你不是自己,你是女儿、妻子和母亲,他们告诉你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你不可以拥有金钱、权利,甚至是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不公正,上天生你为女人,是要你受到呵护,受到宠爱,得到幸福,而不是自讨苦吃,没有女子,没有妻子顾家,男人又能如何在战场上,朝堂上一展拳脚,可到头来,却数落女人的各种不是。” 上官玦被一番理论下来,沉默片刻,后面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竟觉得有些搞笑,“说的有道理,不过本督主认为女子便是女子,再利害又能怎么样,世上如你,如太后者又有几人,除非天时,地利,人知。” 楚锦芊眼神,语气,动作,神态无一处是不透露着霸气,“我来这世上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为了看这个世界花怎样开,水怎么流,太阳如何升起,夕阳如何西落…” 她冷眼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督主当真是宫中长大的,不过我认为不分男女,人生下来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全城陪葬,一无所有。你这性子,我倒开始有点好奇你那通天义父了,世人皆说那老太爷杀人不眨眼,从前收了好几个男孩从义子,皆命丧在他手上,你是怎么从一个近乎变态的人手中活过来的。” “所以本督主说世上如小国师的没几。本督主自小被义父收养,在宫中人心叵测,世道艰险,有好心肠,未必有好下场!天下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其实并没有。” “从小我就知道他或许只把我当作一把刀。没关系,都没关系的。用完即丢也罢,逗我玩玩也罢,只要能活命,我走到今日,是一步步拿命爬上来的。” 说到此外上官玦脸上表情淡淡,一双眼眸同样是淡无颜色。 “督主是厉害人物,但如果将心思用在别处也是无用,但要是一切都是以国为重,特别讲究礼制,讲究仁义,忠勇等,以报国战死沙场为荣,那我楚锦芊才对你佩服五体投地。” “小国师高看我了,本督主可没有这等胸怀,仁义,忠勇这辈子注定与我无缘。” … 另一边,福宁公主也没有一帆风顺,楚府香车上,福宁刚知弟弟下车,就在长街中遇上一马惊,她大惊失色,惊呼一声立马将长风推开。整个人抱头蹲直了下来,她紧闭双眼,紧张害怕到浑身瑟瑟发抖,却久久未觉痛意,她小心翼翼得慢慢张开眼睛,她看到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棱角分明,英气俊朗的脸,她呆愣片刻,惊觉还在男子怀中,而男子的手此时还放于她盈盈可握的腰间,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立刻回过神,连忙从男子怀中挣脱出,理了理额前碎发,脸颊泛红,娇喝道:“你这浪登徒子!”他眨巴眨巴眼,做出一脸无辜状,又略带痞笑,身形微微前倾,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姑娘这话在下真是活久见,见你一命非倒不知感恩,倒编排起在下的名声。” 他只是低头嘴角微含笑,妖媚的桃眼巡视着,目光在掠过苍白的脸时越发得意。“这俗话说的好,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福宁身为娇贵贯了,没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也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握着拳头看着男子,光洁的额头上已开始沁了些丝丝的冷汗,“我……” “算了,不逗姑娘了,欺负女子就是在欺负自己,所以说要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要找女人的麻烦,因为她们真发起火来连自己都拦不住。” 男子拂了拂衣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巾,双手递给她,“擦擦吧。” 福宁看着身上的灰尘,脸上忍住的尴尬,低头接过,不过她心里憋着口闷气,小声嘟囔,“谢谢。” 这男子虽然救了他,但她觉得有点不正经。 男子看他那样子就很舒服,伏身行了礼,脸上微露喜色。“在下叫景淮,是添香酒楼的东家,姑娘以后来添香酒楼可报在下的各讳,请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姓甚名谁。” “本…我叫宁儿,还有事先走了。”福宁立马改口,拉上沈长风就走。 景淮看空气中少女留下的淡淡梅花清香,低着头眉眼迷离。她整理好心中那莫名的情绪,抬头时又恢复了模样。 他回到酒楼,走到楠木桌旁坐下,自顾自的倒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夏炎,进来。”话落,一青年男子开门,走到他面前,他的身材很高大,甚至比周围那些人还要高许多,体格壮硕而矫健。 夏炎很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东家似乎心情很好样子,看到他还笑着眨了眼睛。 他站直立马收了收心神。“东家!” 景淮着玄衣,他看着手中的茶,然后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看暗红色的青丝楠木桌。 夏炎猜不透但也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开口:“去帮我查一个女子,如果查不到就去百邪密林找老头子。” 夏炎一惊,百邪密林,正如其名,深山老林,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因为那森林看上去阴森可怖,神秘莫测,很少有人敢到这片森林里去,即使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片土地之所以与外界隔绝,原因就是有森林与沼泽双重阻隔,黑暗森林阴森恐怖,外界人几乎不敢涉足。 什么女子值得他费尽心思去查,夏炎也不敢多想,低头抱拳:“是,东家!” …… 第36章 围猎场 楚锦芊和上官玦到城门口,将马和上官玦留下,便独自下马回将军府。 刚回到桃苑便被红袖马不停蹄拉到她的书房。 书房是楚锦芊回到将军府时亲自按自己的喜好布置的。书房虽小,但五脏俱全,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楚锦芊好不容易寻到的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卧榻是悬着葱绿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书房正中央,楚锦芊知红袖一起望着一屋子赏赐的东西,楚锦芊抱着猫转身坐椅上挑声询问红袖,“怎么回事,谁送的?” 红袖解释,赞叹道,“送来的人是宫里的,据公公说是二公主,福宁公主送与姑娘你的,特感谢你救命之恩,应该是在刺杀一事姑娘救了她。啧啧,不愧是皇家,出手那么大方。绸缎,贺礼,全是名贵稀罕的宝贝,什么千年人参、红玉玛瑙、翠玉屏风、黄金镇纸等,姑娘,这是一笔不小的赏赐。” 楚锦芊低头顺着小柒绒绒的毛,抬头一看,“白玉,首饰珠宝,上好的狼毫,还有从未见过的小玩意,锦衣,砚台……确实是笔大财,这福宁公主赏的是时候,我刚来需要。” “红袖,去叫陈妈妈。” 随红袖进门的陈妈妈也听说了她家二姑娘得了公主的赏赐,但也没见着,所以当她看见那一众的东西时着实吓了一跳,抓住红袖的手臂,满脸惊讶,“二姑娘,红袖老奴没看错吧?” “陈妈妈!你没看错,姑娘是得了福宁公主的青眼。” 陈妈妈虽然也惊讶,但更多的是替自家姑娘高兴。 楚锦芊看着红袖和陈妈妈的大惊小怪的表情有些好笑,她把小柒抱给楠青。 “陈妈妈,你们俩喜欢什么一人挑一件,然后再拿些银两赏给桃苑的下人,其余的就收放在我库房里头,妈妈也知道那位什么人,你看好,别让正院的惦记了去,我有些乏了,先回房里睡个觉,晚饭就不必叫我了。” 楠青与陈妈妈也不和她客气,“是,姑娘放心吧,老奴懂。” 俩人开心的选了东西,然后麻利的将银子赏了下去,又喊了人搬东西。下人们得了赏赐心里乐开了花,干起活来,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不到一柱香时间,东西就被清空完毕了。 等事情忙完后,一些婢女侍卫专门跑到桃苑来道谢表忠心,“陈妈妈,二姑娘对我们这些下人的那么好,往后我们会拼尽全力,尽心尽力的伺候。” “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的,别做些吃里扒外的事,,尽忠尽责伺候好主子。”楠青与陈妈妈一一对付完,一番话说的婢女心满意足,等一群人都走完了,陈妈妈和楠青相视一笑。 … 翌日清晨 楚锦芊还没睡醒,就被红袖温柔摇醒了:“姑娘赶快起床了,国师来找你了,符苓姑娘也来了,正在客厅等候,对了,国师说了一起去围猎场,不能拒绝。” 楚锦芊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红袖,掀开被子打了个哈欠,她这个人最是烦被人扰清梦,“让他们等着,我先洗澡更衣。” 终于打扮妥当,她今日穿的非常轻便,一袭白衣束腰,头发也是全部盘起,毕竟是去围猎场。 赶到正厅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楚锦芊在远处,就看到慵懒的祈宁半躺椅子上,坐在符苓身边,今日祈宁一袭穿墨蓝色衣饱,手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骨扇,姿态悠闲。 闻声,祈抬眼,望着缓缓进来的楚锦你,只见一个白衣女郎缓缓的从厅外长廊上走来。 淡淡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清清冷冷,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她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掠过走廊,向大厅内两人瞥上一眼。 符苓眼中出现一抹惊艳,她站起来伏身见礼,“符苓见过主子。主子今日别有一番风韵,一身白衣格外的好看。” 上官玦没有再看她,只顾低头玩弄着手中的玉板指,心想,她起那么晚,上辈子定是属猪的。“符苓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不过我这徒儿,啧啧…雌雄不辩,来那么晚,收拾成这样。” 符苓沉默,觉得上官玦相处久了嘴巴是真的欠,这个人也不怕以后孤独终老。 楚衍反笑的看着他,“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皎如玉树临……难道我楚锦芊穿什么衣服还需要国师你来管,国师未免管的太宽了。就算是女扮男装,我也依旧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符苓觉得两人不对付,马上笑着出来打圆场,“主子,我好饿!我们快去吃早饭,还得去围猎场呢。” 三个人一起去相安无事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红袖这次也要跟着去,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先去了城门口等着与他们一起会合。 出发经过亭子时,柳如霜与楚锦宁等几人正在亭子里嬉笑赏花,亭柱古老的墨绿,母女俩坐石桌石椅上,好整以暇的看过来。不过看起来楚锦宁脸色不怎么好看,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似以前那么圆润了,也是,与人苟且,被自己的亲生爹娘抓了个现行,就算对象是太子殿下,但她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怪了,更何况自那之后楚远就不怎么宠爱她了。 亭旁绿树掩映,流水潺潺,蜂歌蝶舞,犹如走进仙境一般,清风拂面。 柳如霜拉着楚锦宁起身,从亭子里亭亭玉立的朝她们过来。 “臣妇见过国师。锦芊,你们这是去哪里?”柳如霜施了施身见礼,笑着询问,像一贤妻良母,好像宫宴那天揭发她,置她于死地的人不是她。 柳如霜身披淡蓝色的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楚锦宁也跟着伏身见了礼,却是对着国师祈宁,自动忽略了楚锦芊的的存在。她故作轻快娇嫩,半带轻笑道:“锦宁见过国师。” 她一身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无力。 楚锦芊挑了挑眉,对柳如霜一如既往的冷漠,祈宁惜字如金,只是间单的应了声:“嗯~去围猎场。” 第37章 狩猎鲛人 楚锦宁的注意力自楚锦芊来时,就时不时盯着楚锦芊,眼睛像是淬了毒,就因为她母亲以前的身份,她没有楚锦芊高贵的身份,她就要低人一等,还好老天有眼,让她自己把自己的娘亲给克病死了。 如若她母亲娘家背景强大,她又何尝不想成为国师的徒弟。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楚锦芊一个天煞孤星竟然阴差阴阳错的成了国师的徒弟。 楚锦宁想到这里,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妹妹真是有本事,一个让所有人避如蛇蝎的人,却让国师另眼相看。” 楚锦芊忽略她眼里迸发的火,弯首云淡风轻,意有所指,“我可没有你有本事,我可做不来你盛京才女做的事,人前光鲜,人后可不一定了…。” “你…你什么意思?”楚锦宁听着言外之意,立刻想到与太子殿下那晚的事。 柳如霜一听意有所指的话拉着冲动的女儿沉默了,柳如霜出声,“不是去围猎场吗快去吧去晚了就不好了。” 楚锦芊看着心虚的母女俩挑眉内心冷笑,头也不会的出了亭子,祈宁知苻苓也追随她而去。 柳如霜见三人没了人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才松了楚锦宁的手。 楚锦宁嘴唇有些发白,看向柳如霜,“娘,她什么意思,是不是她发现什么。现在父亲己经不喜欢我了,要是楚锦芊知道到盛京乱传,那我的名声岂不是…不,不可能,知道那件事的人死都死了,没有人会知道。” 柳如霜见她越说越离谱,双手握住她紧张到发抖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涉世已久,锐利的目光盯着水面,“别慌,我教你教了那么久,你怎么就学不会,万事冷静。别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事过去了那么久,她却没说破,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不敢。况且此事有为娘亲自办的,该消失的人都已经消失,没人可以知道。” 楚锦宁擅抖的心在她坚定的眼神中安静下来,她吐了口浊气,嘟着嘴委屈道,“还好宁儿有娘,宁儿才敢在楚锦芊面前有底气。不过娘,这碍眼的克星什么时候才去见阎王,自从她回来,我是一天舒心日子也没过过,福宁公主赏赐不说,我还听说中秋晚上,父亲居然亲自去送吃的给她。” 柳如霜勾笑,像是一条毒蛇,兰花指顺了顺头发,“慢慢来,聪明的虎,只会一步步接近猎物,最后突然致命一击,咬断它的勃子。你的东西,有我在,谁也抢不走。” … 楚锦芊自然不知柳如霜母女俩的对话,三人到达围猎场就被人簇拥着。楚锦芊并不想动,只可惜被祈宁推搡着,好说歹说上了马。祈宁在府中就知道了符苓会骑马,于是一并上了马。 红袖有些谨慎,知道打猎不似寻常之事,容易出现意外。况且姑娘要出了事,她罪该万死,将军和大公子定会剥了她的皮,还有西辞公子,去军营前特别吩咐照顾好她,她自己倒时肯定会伤心死的。她越想越后怕:“小姐,你还是别去,万一危险…” 楚锦芊从侍卫手中拿过箭筒和弓箭,听闻红袖的声音,挑眉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无妨。” 说罢,看到匹红粽色的马,行云流水的甩袖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一群人驾马踏过草地赶往密林狩猎。红袖望着她,草原上,她一袭白衣,盛世容颜,鲜衣怒马,红袖觉得她家姑娘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自信的眼睛。 进入山林深外,国师和符苓见森林上空一只大雁飞过,正准备架弓时,却看到楚锦芊急取雕翎箭,端直了燕尾,搭上虎筋弦,箭发如飞电。觑高低无侧偏,正中一只大雁。 有侍卫将射中的死雁扯出血箭拿回来,周周坐在马上的那些人看到这一目,竟一时看呆了眼,而周围的人还在大声喝彩,符苓得十分激动,忍不住拉着祈宁说:“天哪,我现在才知道主子射箭也那么好。” 祈宁笑着开玩笑道:“你要喜欢,赶明自己也好好学学。” 符苓无限钦羡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叹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了。”说完发现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抓着祈宁的衣服,立马放开,除了尴尬,只剩脸上一片红晕 有青年男子恍了恍心神,目光看着她的动作称赞,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见到此等场面,也忘了她不是不他们敢提及的天煞孤星,只剩去惊艳。“小国师不愧是师出国师,楚大将军的女儿,有将门之风,好箭法。” 祈宁背后冒上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他记得,楚锦芊的骑马射箭都是小时候楚兰萧去偷偷到乡下教的,那时她胆小,只敢骑一只小马,在心惊胆战中僵硬地跑了一会,全是楚兰萧凭着耐心一点点把她教会。 祈宁走至楚锦芊身旁,“走吧,还有任务呢?” “你诈我,不是来狩猎的?” “一会儿细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一行人走至空旷地,见草地有一笼子,外面士兵把守,细看竟是二十几天鲛人。哒哒的马蹄和无言的叹息划过尖锐的长空,楚锦芊驾的一声,如风似的迅速走到山坡看着下面笼子里满是恐惧的人。 他们中绝大多数身上都有血痕累累的伤,身子瘦弱不堪,着破布麻衣,脚上几乎全是光着的。 楚衍压下心中疑惑,调马转身对着祈宁冷着脸。“这是什么意思?” 祈宁看着她眸眼轻动,猜她心里己猜到了半分。他咳了一声,走到楚锦芊面前,悄悄道,“我得到消息,今日,太子会在这里将活捉到的二十几个鲛人作为猎物将其猎杀,我上次应你将燕军手上的鲛人全放了,太子却抓着不放,我正当豪无头绪,突然听说这个消息,便马不停蹄带你来,随机应便,你思量好。” 正说着,楚锦芊见迎面走来一青年男子,长相一般,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是暗云衣袍。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祈宁笑着跟她介绍,“这是太子沈寻,你小时候见过。” 楚锦芊当然识得他,与楚锦宁偷情的人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嘛,她摇头,“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心。” 第38章 与太子打赌 只要是皇族就有争斗,一场解决完了,还有下一场。 祈宁没听清,正想问她,太子沈寻等人却已经走近,“国师大人,真是稀客,本宫听人禀告说国师也来了,这不立马出来迎接国师,这位姑娘是?” 祈宁微微伏身,“太子殿下。我的徒弟,将军府的二姑娘楚锦芊。” “国师请。” 太子看着楚锦芊稍微恍了恍,这天煞孤星到跟传闻中的凶神恶煞不一样,反而生的一幅好模样,一袭白衣箭袖,和锦宁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令人深刻的是那双冰冷的眼睛,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围猎场分为一大片草原和森林,草原上分布着小沙丘,太阳高照,蓝天白云,远远的望去一望无际,让人看不到尽头,面积相当的大。 由于是贵族子弟围猎的场地,历来建有一块遮风蔽日和供人休息的房屋和亭子。 这里的人己经很多,这些人锦衣华服,满脸得意,多半是盛京城的贵族和高门子弟,众人看到国师时,循规蹈矩的行了礼便散去。 … 沈寻看着转头身后的一群人,将手里的弓箭瞄了一眼下面笼子里的鲛人,却又笑着放下,“这样杀了甚是没意思。” 祈宁见机会来了,便出声对着他沉声笑道:“太子,这样,我们分为两队,在他们鲛人身上帖上两队的标签,你队的可以随意猎杀对方的人,而一队,而随本国师的人则护。” 沈寻奸笑,“行!本宫同意。国师说的是,大家说是不是甚好?”他也想看看国师和楚锦芊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救得了一人。 众人欢呼声四起,在他们眼中鲛人是没有身为“人”的资格的,他们只能算是“物件儿”。这是一场游戏,就像奴隶如牲畜,被一群达官贵人射杀的围猎游戏。 空旷的原野上,楚锦芊一身白衣坐在马上,盛世一凌,青丝飘然,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今早的太阳不怎么热,但符苓手心早冒出了汗,她看着笼子里的恐惧的鲛人握着拳头,太子人多,凭主子和国师之力,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们,“主子,国师是不是有点犯险了?” 祈宁看着符苓嗤笑,“符苓姑娘不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如果这事儿我要是没遇见,这些事照样会发生,他们也依旧会死,咱们尽力而为便好。” 楚锦芊面容恬静,今日难得和祈宁有一致的想法,“尽人事,听天命,我楚锦芊恶名在外臭名昭著,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为了救别人搭上自己。” 她能做这些,迈出这一步,只是因为她答应过西辞那个小鲛人而己。 沈寻手拿缰绳,抬手大声,他对着后边的人道,抬手大声喊:“狩猎即将开始,各位自己站好队,可得擦亮了眼晴,别跟错了人。” 听得太子一番话话,二十几人立即驾着马去站队。沈寻那边几乎有十七八个人,祈宁身后除了楚锦芊,符苓就五个人。不过也是,在场的都是世家的公子,一个是东越国师,手握燕军,一个是太子,未来储君,择其一,众人自然知道选谁对自己有利。 沈寻见状,有些幸灾乐祸,很是满意。 符苓怆然的咬了咬嘴唇,看着太子那幅令人讨厌的嘴脸,很是恶心。 “在下不才,我愿意与国师一队……” 众人闻声,皆好奇的左顾右看,翘首以待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在人群中身后有一位身穿青衣的俊俏男子骑着白马缓缓朝她过来,少年的脸庞,皮肤竟也白皙似雪,清秀的面孔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 楚锦芊抬头,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不时遮挡着阳光,望向他,那人笑着与她点了点头。 符苓看到他那和煦的笑容,心里传来一丝暖意,一时间只觉得那人的笑声那么的泌人心。 众人一见到是他,窃窃私语。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景家的小子景淮,添香酒楼的少东家。 太子肉眼可见的眼神阴沉了下去。他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说的,没想到还有人敢与他作对,不知死活。 他讥笑道:“本宫道是谁呢,原来是你,真是勇气可嘉啊。” 在他的的眼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站出出落他的面子,小小酒楼老板,真是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别人一听太子这话看景淮的眼神都变不一样了,好似不想与他有什么瓜寡。 这人楚锦芊听小乔和陈妈妈说过,皇商景府的嫡长子,也是闻名东越的添香酒楼东家,年纪轻轻己走遍南北两方,见多识广。可惜没走仕途,不然科举考榜,已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彦。 太子殿下沈寻为太子不贤,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身上透着股邪气,阴险狡诈,狠毒至极,只是不知道与他一派的上官玦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景准弯腰,不紧不慢出了声,“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国师。太子殿下严重了,以少胜多,岂不没意思。” 景淮看着沈寻平静的面容,心里的紧张也跟着松了去。沈寻看着景淮似笑非笑,“也是,不然到时候本宫赢了也不光彩。是吧,国师。” 祈宁笑笑,“太子殿下还没开始就已经想着结果了。” 楚锦芊抬眼淡淡的看了沈寻一眼,她始终周身冰冷冷的,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一眼,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竟看得沈寻心里有一丝丝的憷意。 “一切未知,太子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些。” 楚锦芊见状,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如何的冷笑,楚锦宁看上他,这二人性子也相似,外面披着羊皮,背地却做着狼狈为奸的事。 太子用洁白的手指,细致淡淡的玩弄着手上的玉板指。他从小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根本就不屑与祈宁争,国师算什么东西,他是未来的皇帝,到时听上官玦的,斩他个满门。 他沈寻的东西,就算是他不喜欢不待见的人或东西,别人都不配沾染,哪怕是半分。 太子阴笑,无耻的看着她,“楚姑娘,不然与本宫打个赌,如果狩猎本宫赢了,就跟本宫一天,你赢了,随你提要求。” 符苓出声打断,“无耻。” 祈宁见状,转头看楚锦芊。墨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她的目光毫无波澜,带着冰冷销魂的寒意与洞彻灵魂的睿智,径直望着他。 “行啊,你输了便打自己一耳光说自己是废物,再放了这些活下来的鲛人,太子敢吗?” …… 第39章 平安喜乐 “哈哈哈,就你克星一个,还跟太子殿下比,真是痴人说梦。”一个肥胖男子看着楚锦芊满眼蔑视,大言不惭。 众人默然,连太子也没说话。 祈宁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上前一步,撑起懒洋洋的下巴,上下细细打量,啧啧称奇,“傅云,你一个小小知府之子,却在本国师面前大放厥词,看来是时候要找皇上召你父亲,让他教教你说话做事。” 他平时都是自称我,而此刻用的是本国师。 肥胖的傅云僵硬的转头看向他,顿时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他惊悚的从马上摔下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脸色涨红,渐而发青,立马拖着肥重的身子起来对国师跪着,不停扇自己的脸。 “国师小的知错了!楚姑娘,小人向你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那手也没空着,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啪啪啪的,那响亮的巴掌声,听着都痛。 楚锦芊从此悟了! “傅云是吧,你是不知道国师位极人臣,还是楚家掌军权。你就算再膨胀,也不该惹我。”楚锦芊一出破天惊,抬起她的额头。 “废物,楚姑娘你也是你能说的。” 沈寻佯作脸色骤然大变,怒容满面。 “滚下去!” 蠢货一个,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傅云一听这话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才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我这就滚下去。” 他暗自松了口气,拖着肥胖的身体狼狈的起身,太子此举,实则是放他一马,要是落入国师之手,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 楚锦芊知道的沈寻的计谋,没出口揭穿他,她朝祈宁使了个眼色。 祈宁会意,倒也没说什么,依了她的意。她只是想给傅云一个深刻的教训,也没真打算要了这畜生的狗命,嫌脏不说,万一还有牢狱之灾就得不偿失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傅云突然脸红摔倒在地,众人感到疑惑,不知何时他竟然害怕的……一群人闻到一股尿骚味,便什么也明白了。 他们皆拿袖捂鼻,嘲讽到:“哈哈,竟然是吓尿了。” “哎,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大个人,也不嫌害臊。” “你们还笑得出来,这味道臭死了。” “是啊,是啊,快滚吧胖子!丢人现眼的玩意。” 楚锦芊低头一看,俏脸凝霜,一个大男人还被吓尿了裤子,她表示沉默。 听得众人一番言语,傅云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烫烫的热,弊着个脸青红一片,恨不得钻个洞躲进去。他往后是要做大官给他们傅家的光宗耀祖的,这事要是在盛京传出,一传十,十传百,他什么脸面出去见人,还怎么做大官? 傅云低着头恨恨咬了咬牙齿,这所有的一切都怪楚锦芊这个扫把星,不然他何故这副狼狈的模样。她要是要毁了他,毁了傅家,他傅云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沈寻见他那样,巴不得没认识他,耐心渐失,大声吼道:“还不快滚。” 傅云头更低了,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他也顾不得被人笑话,着急的拿着马慌慌张张逃离现场。 见他走了,一群人才对沈寻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别管他了,咱们还是快开始吧。” 太子侍卫仰着个脸,对下面一脸慌张的人大声道:“三十多个人,记住了,你们只能活一个。殿下,国师,开始。十九,十八,十七……” 笼中的人一听脸上皆面如死灰,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机率率那么低,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的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由不得他们自己。心下一狠,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万一到时候死里逃生。 他们一哄而散,一行人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只管使劲的往山丘,森林深处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使劲的逃命。 “七,六四,三,二,一……” 楚锦芊见符苓耳边听着一声声的倒数声,看着空阔无垠跌倒又奋力爬跑的人,脸上紧张的出了汗,这不是儿戏,是活生生的命。 祈宁侧头温柔的看着她,真是个傲气的姑娘,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符苓朝他艰难的笑了笑,小声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楚锦芊全程都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眼眸含笑。 沈寻拿起疆绳,将箭筒装满了箭。众人一切准备就绪,驾的一声是策马向干枯低矮的草原肆马狂奔,只要一看到鲛人就进行射,抬手瞄准弓箭,几乎一击必中。一刹那间是可怕的,一群鲛人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人倒中箭倒地。 楚锦芊见此情形,抓紧双脚使劲的蹬了蹬马:“驾,驾。” 马一受惊,速度更快了! 她亲眼所见,一位抛头垢面的年轻女子被一瘦瘦高高的男子射中了腿,立刻从山丘上面滚了下来,瘦高男子高兴的停下马再次准备往马侧的箭筒里拿出一只箭。 楚锦芊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手指拉长了弓箭对着他,咻的一声。那人被射中了肩膀,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楚锦芊将弓放下来,紧张的呼了一口气,策马奔向女子摔下的地方。随着楚锦芊离她越来越近,她僵直身体松了松。 她将弓箭驾在马上,正想着准备下马,却突然听得一声哀叫,她抬头看去时,心里沉了沉,女子心口上明晃晃的插着一只箭。 她掉马转身看向身后,是太子沈寻。沈寻还保持着举箭的姿势,面带春风。 “楚姑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失手了。” “我改变主意了,加一个条件,你到时给她跪下,抽自己。” “本宫奉陪。”沈寻说完驱马离去。 楚锦芊向女子走去,她口吐鲜血,使劲抓住楚锦芊的手,断断续续说:“我…弟弟才十一岁,求你…一定要救他。” “好,我答应你。” 一句话落,年轻女子抓住楚衍的手直线下坠,没了气息。楚锦芊用捂住她睁着的眼晴轻轻合上,拿了个丝巾轻轻将她脸上的沙土擦干净。 “愿你来世能够平安喜乐!” 楚衍从身上撕扯下一块步,小姑娘家都喜欢漂亮,最后一面可以选择让她走的舒服,希望能够走的干净。 楚锦芊从地上起来,时间紧迫,多耽搁一秒,就多个人命悬一线,她转头上马,脸上虽苍白,蹬腿驾马,往沈寻的方向追去。马上女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目射寒江,腰插匕首。 林中有一蒙面男子伫立看着楚锦芊消失在视线中,一身黑色绣金龙袍被风吹起,墨发也狂乱地飞扬着,潦黑深邃的眼眸里面颜色很深。 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但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虽然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他长发垂肩,手拿弓箭,革履青马,旖旎如画,他的目光紧紧看着女子的背影,许久未动。 ------题外话------ ps:谢谢[巴巴的罗萨]以及其他书友每天的票和追更支持 第40章 蒙面男子相救 楚锦芊眼眸极黑,驾马跑到一块山丘上,借助陡坡的地形,她可以见的更多。一眼看去,只见一处上坡腰,竟然足足有三个男子在追着她先前的小男孩,惊心动魄。 楚锦芊垂下眼睫! 男孩身体瘦弱不说,大腿上还有一处箭伤,血淋淋的不停流着鲜血,他双腿就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异常,难易再迈出一步。可他却咬牙往上面跑,楚锦芊在他身上看到了西辞的影子,一股执着劲,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突然,马啼声响起。 楚衍听罢,凝神暗中拿紧了手中的弓箭向后看去。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风驰电掣地纵横在天地间。 “景淮!” 见是他…楚锦芊怔怔松了口气。 “你来做甚?” “在下看到你便跟来了,帮小国师来救人。” 楚锦芊也管不得他,正要驾马奔往男孩的山丘。“谢谢。” 身后传来他略清的声音:“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望小国师恩准在下。” 闻声,她迅速吁的停下马,景淮静静的看向她,她就那么浴着阳光看着他,那双眼就像无边无际的宇宙,一不小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攫住,最终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楚锦芊,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楚锦你启唇:“好。” 楚衍神情淡漠,好似早知如此。 “说到做到。” 景淮看着她细致的脸,内心波涛暗涌,他骑马走到她身边,“再不走,那小孩就真死了。”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景淮与楚锦芊并驾骑着马,并辔而行,从丘上如风似的赶往那里。 景淮抬箭对准了两个男子,小声说,“这几人交给我,你去救那男孩。” 马匹上不去坡,楚锦你只能下马拿着弓箭,奋力往山丘上爬 … 此时,一男子拿着箭,缓缓笑着往沙丘上一直往后退的男孩走去。 爬到山上,楚锦芊见男子拿着箭,可怖的向后退的男孩走去,她敏捷的追上了他,拉满弓箭,三箭齐发,正中后背。 狂风忽止,“砰”一声闷响,三个男子来不及惨叫,嘴角流血倒地。 楚锦芊丢下箭,运起轻功跑到小男孩面前,俯伏在地,似查看他的情况,男孩受了惊吓,极其抗拒她,害怕的双手抱着头。 楚锦芊敛了眸,轻声道:“怕什么,我不是坏人,是来救你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有一个姐姐?” 男孩一听,抬头悄悄的看着她点头,一番打量,这才开始松了松紧绷的身体。突然…男孩看着她瞪圆了眼睛,面色惊悚,推了她一把。 “小心!” 楚锦芊闻声转身,有一蒙面男子身着黑衣,金龙点缀,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站在沙地上看着她。 在蒙面男子对面,太子沈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幽光,手中已将箭对准了她,电光火石间,蒙面男子的箭直直向太子向她射来的箭,在空中相撞,在离楚锦芊几厘米的地方两只羽箭迎面掉落。 楚锦芊来不及思考蒙面男子的身份,在沈寻片刻的惊愕中,驾起弓就射向他的大腿,谋害太子是死罪,不过在狩猎中,不小心腿受个伤挺正常的。 沈寻面目惊恐,想闪躲,可她手中的箭分明朝他射来了。小腿传来疼痛,他艰难的抬头看到楚锦芊,步子踉跄,单腿跪地。 楚锦芊回首,有些诧异,刚才的位置上蒙面男子已不见踪影,她沉默片刻。 楚锦芊启步走到小孩身面前,见他伤口血流不止,顿了顿,随即弯腰蹲下直接横身扶他。 经过太子沈寻前,楚锦芊眼神沉眸,难得在他面前装的那手啥,“弓箭无眼,太子殿下真是太不小心了。太子殿下输了,殿下毕竟是中宫之主,竟然已经下跪了,就不用打巴掌说废物了,虽说是太子的赌注,但传出去未免落人口舌说我僭越,影响不好。” 沈寻将手中弓箭狠狠的往地上砸去。他愤怒的脸扭曲,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可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楚锦芊,你敢动本宫,你不怕本宫杀了你连累你的将军府。” 楚锦芊脚步一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似乎对他的想法极其不耻,“满朝都知道国师,将军府都与太子一派掣肘,水火不容。我为什么还要掩饰,再退一步,都这样了,你还想我配合演与太子和睦的假象。” 有些事既然开了头,就没有半路收回的可能了。 楚锦芊叹气,又道:“储君之位太重要,要么德才配位,要么给百姓安居乐业。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子,不出来也罢了,省得一出来,只会让人看的忧心,给百姓皇室带来不良影响,平白惹出很多事来。” 沈寻脸色铁青,一时语咽,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微张着嘴,愕然:“行事奸邪,诸般邪说,侵犯皇权,每句话都该活刮一万遍,本宫是父皇亲封明正言顺的太子,此言论传出去,这可是谋逆,诛九族都有的!” 楚锦芊一脸冷漠,牵着衣衫褴褛的小孩下了山,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我知道。我便是要与你作对,你又能耐我何。你不会说,免得只会让皇帝…让百姓觉得这个太子是不是该换换了。” 太子拔出箭,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 从山上下来,楚锦芊才知道符苓受伤了,祈宁带她在围猎场中的房间看大夫。 楚锦芊和小男孩站在门口,房外有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侍女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符苓不适的动了动,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鼻间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 红袖见她醒来,急的都快哭了,她么慌忙上前:“符苓姑娘!你终于醒了,你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我家姑娘交待?” 天知道红袖见着她浑身是血的被国师抱回来时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符苓难受的看着红袖,面色僵硬的扯出了一个苦笑变相安慰她。 “别担心,我福大命大,死不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符苓还想抬起手挥挥,却不想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面色一瞬苍白。 楚锦芊将男孩交给婢女去看伤,踏进门时正看她那模样,不忍直视,脸色沉冷,“符苓,别逞强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祈宁关心:“符苓姑娘,你伤还没好,你还是乖乖的躺着别乱动了。” 第41章 符苓受伤 楚锦芊见祈宁语气温柔关切,又待了一阵,找来圈椅坐下摆弄手指,她的手极其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背色泽如雪,而指甲因刚拉弓而微微红,指甲似玉。 这样的一双手,应是执笔染香,而不宜执刀沾染污浊血腥。 好一阵子之后,大夫终于来了,老者低头看看,写了药笑道:“万幸,只是伤了手臂,没伤到要害,这是配方,吃个半月,注意休息。” 祈宁还没来得及道谢,楚锦芊已从圈椅上起身,“辛苦,红袖!送一下大夫。” 红袖挥挥手,信步和大夫出了房门。楚锦芊转身就走,祈宁眼底光茫复杂,跟在她身后,挣扎着要说什么。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待着。”楚锦芊出声,身后符苓偷噗嗤一笑,祈宁挑眉,再回头时楚锦芊已经走了。 对楚锦芊有些的愤青祈宁皱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说:“她阴阳怪气,怪怪的。” 符苓脸上笑意不减。 楚锦穿过长廊去看小男孩,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大腿上的伤已经上了膏药然后又白布包扎完毕,侍女给他洗了一番,换了身红袍,夺目却不艳俗,红色发带胡乱扎了一头黑发,飘散在空中。 男孩的肌肤风吹日晒,还有些粗砺感,不仅黑还很清瘦,唯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纯净如不染人间烟火的天池,这打扮,这容貌不由让她想起一人。 侍女端了吃的,可他半是一口不动。 楚锦芊见此眉头微挑,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小小年纪,经历此等际遇,自然多会敏感,小心翼翼。 楚锦芊当面吃了一口,说:“你看,我都吃了,没下毒!” “我认得你,我阿姐呢?她说…要回来接我走的。”男孩见她有些激动,抬起脏兮兮的脸,满眼认真。 侍女都疑惑不说话,只有楚锦芊知道死在她怀里的姑娘,便是他口中的阿姐。 楚锦芊内心叹息一声,微微侧身道,“我见到你阿姐了,但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说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长大了,她就来接你。” “真的吗?” “真的!我从不骗人。” 可能他不明白有时候说谎,不一定都是恶的。那么小的孩子,要是知道与他相依为命的阿姐被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权贵玩弄至死,他此生都会放不下,带着仇恨过活,而她阿姐定是不愿他如此。楚锦芊宁愿不计后果,选择欺骗,去做这个恶人。 男孩听闻放心地松了口气,楚锦芊见他的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他开始动手,将点心使劲的往嘴里塞。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他几天没吃饭,侍女倒了水给他,男孩彻底松了防备,默默的喝了。 半响之后,楚锦芊起身,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抬脚缓缓往门外走,外头枝杆斜斜映着苍蓝的天,这儿虽然不大,没有那么华贵,几座房子一排一排的,却修的格外的精致。她挺直背脊,静静的看着天边。夕阳下的草原格外的美丽,橘红色的夕阳仿佛给它洒上余晖,格外的赏心悦目。 祈宁透过窗见她,手拿骨扇,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他出门,在她旁边站定,看着远处的夕阳,愠面有愠色,对着身旁的楚锦,说,“楚锦芊!” “叫魂呢?”楚锦芊瞥了一眼李煜。 “我就是想问聪惠的你,想好怎么处置那些鲛人了吗?” 楚锦芊脸色阴晴不定,转身看他:“什么怎么处置,自然是放了。盛京他们是待不下去,就算他们想待,太子绝不会轻易放了他们。明天一早护送他们出城,给他们点银子,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过活,种田也好,什么也罢,永远也别回来。” 祈宁假装咳了咳,神色幽怨地望着他,像是一个被夫君遗弃了的深闺少妇,那般神情殷切,丝毫看不出作假来。 “嗯。”祈宁抬手轻轻的掸了掸衣裳,眼波潦动。他顿了顿,又说,“你既早已想好了打算,去做便是,只是你带来的那个小鲛人怎么办?” “让他明早跟他们一路离京。” 祈宁抬眼:“那本国师就放心了,待会儿,我让人去准备。” “不愧身为国师,真是大善人,深明大义,佩服。”楚锦芊玩弄着手指。 “既然人是你想救的,主意也是你想的,所以所有支出算你的,我先帮你垫着,回去我会让人去将军府要的,我可是听说,福宁公主赏了不少东西。”祈宁看着她一秒变脸,在他目光牛生生僵住笑容。 “我没钱,你知道的,将军府归柳如霜管,我月银都被她克扣完了,只靠这点赏赐救命。” 祈宁听罢,心口传来挖心蚀骨的痛,怒目圆睁,“真穷的叮铛饷饷?” “真穷。”楚锦芊意味深长,眼睛都不眨。 祈宁:“……!!!” 他满脸疑惑,听闻无言,恶狠狠的朝她做了个鬼脸。 “怪哉,本国师今早分明见到桌上有燕窝,且你饮的酒都是上上品的竹叶青。” 楚锦芊不耐,侧头盯着他,“东越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师,居然和徒儿谈钱,当真是…可笑至极,贻笑大方。” 祈宁见她俏丽的面容骤然一冷,刹那间恢复到了她惯有的冰冷味。 他不说话了,收了骨扇,生气的往地下摘了朵干花,放在掌中,将它捏的稀巴烂,宛如手中的不是花而是楚锦芊。 祈宁扶额,脸色更难看了,“有事徒弟,无事大爷。” “景淮走了吗。”她问。 “早回京了。” 楚锦芊的脸色有微微的变化,她有自己的计划并不多说,几句话的功夫,楚锦芊想到救她的蒙面人,那人声音低沉,磁性,还不知是什么身份,又为何恰巧出现在那里救她? 祈宁见她不说话,“哼”了一声,楚锦芊不理会,柳眉一挑,“你哼什么?” “本国师牙痛。” “我看是嘴痒,看不顺眼,想打我?敬请一试。”楚锦芊冷笑。 第42章 突遭太后召见 第二天早上,一场绵绵的春雨,细无声的飘洒在大地上,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湿湿的空气中混着花的香气和混泥土的气息,让人格外的舒畅,楚锦芊有心事起的格外早。 红袖原是想先去备好车,再来叫姑娘起床的,没成想一出房门,她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院下懒懒倚靠着树。 长春树下,楚锦芊一身白色褶裙,银红色束腰,束带飘扬在裙角,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色则分明,另一侧垂着的不是常见的玉佩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与往日的凌峻不同,头发随意挽起,尽显慵懒之态。 红袖愣是静静看着没出声,似是不忍心将这副岁月静好的画面打破。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或许正是形容的此时此景吧! 楚锦芊,“红袖,你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 红袖一身绿衣,兜着一衣襟花花果果,踩着小碎步,走到她面前嗤嗤的笑着:“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楚锦芊擦了擦一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星眸闪烁,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红袖笑了,笑缓抬手掩面,问道:“姑娘有何感想?” 楚锦芊道:“红袖姑娘貌比天仙,美绝尘寰,小生得睹姑娘芳容凤仪,深感荣幸,眼福不浅!” 红袖佯装道:“感想只是如此么?” 楚锦芊点头道:“是的,姑娘。” ?红袖笑道:“我名红袖,就是‘红袖添香’的解语,来自巫山。” “是了是了,走罢!”楚锦芊看她一眼。 祈宁扶着符苓也出了房门,手持油纸伞,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祈宁说:“活下的鲛人稍后会护送出京。我们不能多待,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突然传召你入宫,该启程了,红袖吩咐你的怎么样了?。” 红袖弯腰,“国师,香车已备好。” 楚锦芊皱眉,她没见过太后,也不知她因何突然要召见她。听闻太后以前把持朝政两年,扶持过两代皇帝,不知她在皇权中扮演什么角色,宫里出来的女子,在笼子里最凶猛的,总不会是个简单女子。她慢丝条理回了房,拿上纸伞,一行四人在烟雨中上了香车。 围猎场中,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 香车出了围猎场却突然停下,车夫说:“有人挡路。” 楚锦芊掀开帘子,脸色微微变色,草地上站着小男孩,目光落在他脸上神情不安的看着他们,昨日的红袍还穿着,只不过雨打在他身上,头头湿湿的。 祈宁见楚锦芊什么话也不说,过了半响,男孩抬头,盯着楚锦芊说:“我想和你一起,我阿姐还没回来,我怕她不回来。” 几句话后他没有再说话楚锦芊也没有说话,脚上包扎的白布隐隐直血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祈宁愣了一会,就,很复杂,带他回京,势必多生事端,他干咳一声,佛仿什么都没听见看见,递过一钱袋子:“你还是跟着族人回去,跟着我们我危险,我们顾不过来你。” 男孩禁不住打一个寒蝉,听完这话,直直在雨中跪下,半响他道:“求姐姐让我跟着。” 楚锦芊盯着他的身影,忽然道:“明日,你要是能出现在京城门口,我就收下你。” “我一定会来。”男孩起身,抹了抹脸,转身跑了。 祈宁眨眨眼,心中难掩咤异,“虽然特别不想你跟他有任何的瓜寡,但这小孩不过十一岁,让他孤身一人走到京城,怕是…” 符苓摩挲着下巴,她知道主子此举为何,“国师也说跟着主子回京,一不小心是要丢性命的,他执意要跟主子,可以答应,但他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只会拖姑娘后腿。” “无亲无故,要我时时护他,我自认做不到。我只是受人嘱托让他活着,他怎么样,我都不会插手,看他造化。”楚锦芊帘目看着连绵的雨。 符苓叹气,“虽说心狠手狠,但也不无道理,只是苦了这可怜的孩子。” 车子辘辘前行,没回府直接到南宫门,符苓和红袖在外等候,等到宫门已是响午,雨停了,空气中湿湿的。祈宁和她进宫,很是不巧在途经太后宫的路上遇到了太子沈寻,祈宁见他走路姿势怪异,说:“太子殿下,腿怎么了?” 沈寻见到楚锦芊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指甲被深深镶进肉里,最后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要冲动。 楚锦芊好整以暇看着他。 沈寻没想过,有一天会像此时一样,满心满脑的只想把楚锦芊杀了碎尸万段。看着祈宁,硬生生把一切掩去,佯笑,“无事,昨日围猎不小心从马上摔了,劳国师挂念。” “太子殿下怎么那么不小心,还是要做个法事才好,只怕是刀下鬼,冤魂不散,来找太子殿下,你是未来储君,伤了病了都是东越百姓的一大损失。” 李括脸色刷地沉了下来,脸一下子黑沉沉的,十分吓人,但他没有发作,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说:“本宫是太子,不管是人还是鬼,只要挡我路者,是人是鬼,皆杀!” * 在太后宫殿,凤翔宫 一入目,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 太后年过花甲,面色苍白憔悴的靠在卧榻上,身着一袭白色华袍不似往日风光,只留些许烦躁和担心。 “萧副统领,本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若再找不到麒麟令,到时候可别怪哀家不留情面,你知道哀家的手段。” 第43章 麒麟令 萧山见她犀利的眼神,缓缓低着头,语气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太后。” 自九皇子,十皇子生母去世后,东越皇室手里可号令九州江湖,让天下人垂涎的麒麟令至今下落不明后,太后也不知为何从此便病了,动不动就发脾气,责罚宫女。 “行了,下去吧!”她伸出手按了按额头。她提着个心恍恍不可终日,她可以后忍受一切,但麒麟令是她最后的底线。 萧山离开凤翔宫后在路上碰到了正赶往风翔宫的乐潼公主。 乐潼见萧山对她熟视无睹与她擦身而过,她默然半响,转身跨前一步:“站住。” 萧山一脸淡漠停住脚步,没有转身,抬起目光直视前方。 “萧山见过乐潼公主,我还有要务在身,你若没有什么大事,便走了” 乐潼只对祈宁宽容,她表面和熙但内心是记仇的性格,宫里没人敢惹她,这个萧山敢对她不敬。“萧寒,你是知道姑母的脾性的,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好自为之,你可一定要找到麒麟令,不然你的妹妹……” 萧寒的眼神动了动,只不过原就冷漠的眼睛此时更像是一汪寒潭一样。 乐潼公主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不关心。可萧山都蓦然转身,缓缓走向她,不知怎么的,她看着他走近,那战甲铮铮铁骨混着踏着的脚步声就像踏在她的心上。她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居然有一股冲逃离这里的冲动。 太可笑,他萧寒在她面前连提鞋都不配,他亲妹妹的性命都在太后的手里,她怎么可能怕她?想到这里,她心里好受了点,抬高下巴,嘴角挂起挑衅的微笑直视萧山,“你要放肆不成。” 萧山的声音音就像他的盔甲一样冰冷,他握紧拳头,隐忍的眼里没有一丝血性:“你要是敢伤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你该知道她是我最后的底线,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不管是你、太后娘娘还是任何人,我必血债血偿,说到做到。” 乐潼见眼前噬杀的人慢慢逼近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不像是在说玩笑,好似下一刻他会豪不手软的杀了她。她微微的吸了口冷气,详装大笑出声。 她压住内心的恐惧和微弱的粗喘气息大声,说:“你敢?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副将。真是可笑至极!一个连自己妹妹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无用之人,还想妄图对抗本公主和太后,你简直在痴人说梦!” 萧山冷洌离去,空气中只剩下一句。 “你可以试一试。” 每个人生来或多或少都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东西。而他萧山只想护他妹妹周全,只要为了妹妹,他可以不择手段,背弃自己,背弃本心,成为太后的爪牙,替她杀人。 * 大臣不得进后宫,皇帝要见祈宁商讨国事,便去了勤政殿。楚锦芊到至凤翔宫,由太后身边的嬷嬷引路。楚锦芊一边跪,一边用眼神瞥了四周一眼,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 “拜见太后娘娘。”楚锦芊凝神。 楚锦芊察觉轻轻皱了眉头,心中早已了然看穿了一切。殿内鸦雀无声,只剩鼎内熏香弥漫,过了许多,太后说:“起来吧。” 楚锦芊抬头,见到她的样子,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暗墨萤亮,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脸色苍白,却并没有老去的迹象。 “你个小丫头,膝盖跪疼了吧,起来吧,哀家逗你玩呢。”太后说着话,却不曾督她一眼,只是低眸看鸽血红宝石。 楚锦芊咯塔心中一声,这太后娘娘她从未见过,不过现在看着不慈祥,如此庄重严肃,见太后转头吩咐嬷嬷拿了个精致的黑盒。她从里面拿出一只铁做的令牌。 那令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令身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可一看就是仿的。 她缓缓说,“哀家问你,你们家可有相似的?” 楚锦芊悟了,看一眼榻上的太后,原来这才是召见她的目的。太后端坐在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笑里带着点威武严肃还有一点精明,果然是笼子里最凶猛的。 “禀太后娘娘,我从未见过此令。”楚锦芊这令牌不知何物,看太后此举,必是重物。 太后声音阴冷,“真的?若是哀家知道你欺满哀家。” 楚锦芊站直身体,不卑不亢一拱手,说:“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楚锦芊心中有了打算,已经暗暗记下令牌的样子,什么令会让太后紧张,忌惮成这样。 太后目光在她脸上掠过,又看了看她,道:“如此便好。” * 勤政殿 祈宁:“皇上,南楚的军队来势汹汹,我军边防已被悉数攻破,现在他们的军营已驻扎在红川城外不足百里处,不出两日,便可攻下城。” “朕明日下令,让燕军前去支援红川城。” 皇帝和祈宁商量着边防战事,刘公公却着急忙慌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来皇帝让祈宁先行离开。 刘公公低头说:“宝贵嫔晕到,身体抱恙。” “什么?赶快传太医。”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这,那太后和皇后……”刘公公有些讶异的开口。 “无妨,只要朕在这活在这世上一日,她们便一日动不得她。”他开口,垂下黑眸,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去给朕传御医,快去!”刘公公应声退下。 宝相殿 “御医,贵嫔的恶疾是否真的是不治之症。”他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御医,缓缓开口。 “是,是,贵嫔娘娘的病,想要痊愈是并无可能的,微臣只能够用汤药为其续命。”御医惶恐的开口,身子伏的更低了。 “不能痊愈,不能痊愈就罢了,但朕命令你,用最好的汤药去给朕吊着贵嫔的性命,她能活一日,你便安宁一日!”他一下将御医从地上拽起,猩红着双眼冲着御医咆哮,御医唯唯诺诺的退下。 他年过半百,在屋内的榻上静静的听着,然后扯着嘴角,垂着阳冷的眸。 第44章 燕军支援红川城 楚锦芊走后,太后收起笑容,她看着下面站着的人,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 “哀家知道你不愿意娶她,但如今局势动荡,哀家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皇帝怕李家外戚专政独权,越来越忌惮李家,你母后和我只能在后宫韬光养晦,虽然有哀家和李家在,那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但你只有得到了丞相的助力,会有更大的胜算,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从屏罩后出现一个人,太子沈寻,他静静的听着眼中浮现一抹不耐烦,不想多待。 太子沈寻直接打断她的话,眼神急切,“太后,本宫知道太后,母后都是为本宫好,但本宫实在不喜欢丞相之女,长相丑,身材肥胖,琴棋书画,样样拿不出手,粗俗不堪,太子妃之位只会是楚锦宁,将军府也不弱,也可助本宫皇途大业。而且本宫想要的东西自己会亲手拿到,而不会去靠一个女人,你不要随便替我决定,本宫希望没有下次了。” 太后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不管他的冷漠,继续缓缓的说道:“哀家说过,在皇位面前,所有人都是垫脚石,包括楚锦宁,坐上皇位,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不然你就会有弱点,到时候一败涂地。” “是,太后。” “南楚挥师红川城,你父皇准备朋日让燕军去支援红川城,太子知道应该怎么做,要想人前显贵,必得去人后受罪。” “本宫会请旨和国师一同率军前去。” 沈寻等她说完,便走了,太后看着他背影,重重的咳了咳,好半天才说话。 “他还是不喜哀家了,怪哀家多事,可要不是哀家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十多年前,他和他母后又怎会在那个事中活下来,一个封太子,一个封皇后…” 嬷嬷见状,匆忙忙立马劝慰太后娘娘,看了眼四周。 “太后娘娘莫要多想,那位已经死了多年,事情已经封尘,太后娘娘莫要在皇帝跟前提这事,特别是九皇子,十皇子。十皇子刚出生一无所知,虽说九皇子八岁,但也是记事的年龄了。太子的事娘娘放宽心,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太后目光落在手中的血丝,“哀家知道。” … 第二天上朝 南楚即将攻红川城,红川兵少粮少,已快守不住城,皇帝当着文武百官龙颜大怒,命令燕军大将军楚兰萧为元帅,先前去增援,太子和国师祈宁在京将粮食马粮等其后送往红川城。 “远在盛京外安平县闹出几条人命,百姓怨声载道,安平县的巡抚说,安平县的县令不作为,但国师说此是有疑点,朕派国师的徒弟楚锦芊去安平县一探究竟。”皇帝说 她伸手接了旨,埋头叩谢圣恩。“幸皇恩浩荡,幸不辱命。” * 楚锦芊下了朝立刻动身去了燕军军营。 楚锦芊在河边找到楚兰萧,眼见他不以寻常日,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 “兄长,多久出发?” “今晚。” 她在军账中已看到三万燕军整装待发。笳鼓旌旗改色,弓刀铠甲增明,攒花簇队马蹄轻,禀听元帅号令,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带有一张长弓和马鞍桥上挂着的一柄四米长矛。 楚锦芊从楚兰萧口中得知西辞所在,去了一处竹林。 西辞换上了铠甲,遥若高山之独立,身高近七尺,偏瘦,但好像比上些日子晒的黑了点,强壮了些,但他原就白,所以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她语话轩昂,“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了。” 西辞看到她,眸中惊讶,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他原席地而坐,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他身披一副黑色铁叶攒成铠甲,看到楚锦芊立马站起身来勾笑迎她。 “大人!西辞没想到你会来,十几日不见,大人比上次送我来时瘦了。”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西辞的面庞感染到了楚锦芊。看着他,楚锦芊好似又看到了在苑中,他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的样子。她忽然想,他虚弱的身子,铠甲不适合穿在他身上。 他修长分明的手不应该是手拿兵器的手,应是舞弄琴弦的。 楚锦芊微微飘拂,望着军账,望着远外的山,似是感叹,说:“我听兄长说,你们晚上开拨,我只希望世上再无战争消烟,山河犹在,国泰民安,这盛世如百姓所愿。” 楚兰萧在远处望着,不知何表情,凤青衣站他身旁,说:“他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甚至有些贪恋。” 楚兰萧转身离开,“喜欢是贪念,贪念便是喜欢。”楚兰萧转身离开。 凤看衣看了眼两人摇一摇头去追楚兰萧。 西辞听着她的话恍然,不言。 楚锦芊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他闭眼,说,“我阿娘说,分久必何,合久必分,相离相伴,生生不息。” “你阿娘?”楚锦芊好奇。 “她,不在世了。她死于我弟弟出生那天,是个冬天,寒冷刺骨。” 楚锦芊见小鲛人突然收了笑,布了一层霜。制度森严的皇宫,像是一个冰冷的铁桶,用等级和规矩压制一切逾矩行为,而她像是宫中一团热烈的火焰,对人性的追求,对爱的追求,远远大于礼教的顺从。明明是个绝情的人,偏偏做了最长情的事。 “弟弟刚出生,她就死了,他是我照顾大的,走路是我教的,说会的第一句话也是哥哥。那时候所有人都对我说照顾好弟弟,和弟弟说乖一点。一条生活在大海里的鱼怎会知鸟儿溺在水里的感觉。” “我没有退路没有庇护,每一日都在想能不能撑到明日。”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 明明不冷,可楚锦芊却感到一股凉意袭来,他那般清晰可见的泪欲坠,欲言又止,让她多年后仍记江边他笑意凄然。 “那时,身处深渊退无可退的时候,眼前就只剩向上的一条路,就是活下来。可直到我遇到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诚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西辞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但我相信你。” “我并不值得任何人相信。”楚锦芊盯着他。 “如果能回来,我带大人去看故乡的百何花。” 第45章 檀县令 “好,我就在盛京城等着你回来带我去看百何。凡事不要急躁,要知进退,刀剑无眼,命就一条,愿你平安。” * 当晚,楚锦芊让桃苑的小厮去城门囗等三天,若见到那小男孩就接入府。 安平县,贪官当道,利用手中的权力坑害百姓让老百姓受罪的事就数不胜数,多年以来,多有折子递到盛京城,都被县主打通层层拦下来,据说他貌似忠诚,生性狡诈,善逢迎合。 可楚锦芊到了安平县后,才知道事情不简单,她混在百姓中,却听到与传闻相悖的东西。安平县百姓口中的奸邪小官不是檀县令,而是巡抚王贵。 檀县令两袖清风、廉洁奉公、刚正不阿、勤政爱民、爱民如子,相反王巡抚,贪污腐化、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滥用职权、贪墨成风、卖官鬻爵、草菅人命, 楚锦芊暗中查探到,王贵上任安平县的巡抚后,檀县令便没了实权,他说是要整顿当地的风气,他个人认为本底风俗不好是由于女性惹的祸,他本人对女子非常歧视,家中妻妾不许出门,只能穿领子高过喉结得衣服,他认为基本上在街上抛头露面的都是不守妇道。 “姑娘,为什么那王巡抚作恶多端,传出盛京城,怎的变成了檀县令。” “没有为什么呀,权力就是一切,百姓只会随波逐流罢了。人们只愿相信大多数人承认的,也就忘了去查实……” 檀府 楚锦芊老大远就听到檀县令和夫人的对话:“老夫这个年纪哭成孩子是没戏了,倒是能哭成傻逼。” “放宽心,你对安平县已经心力交瘁,仁志义尽了。” 楚锦芊对符苓回眸抬步进门,红袖掩面轻声对符苓道:“人家是回眸一笑解千愁,而我家姑娘却是回眸一笑百杀生。”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檀县令是位五十多岁的人,朝冠顶饰,着青袍,绣鹭鸶。他看到朝廷终于来了人,心里高兴,起身相迎。 “三位屋里请,想必阁下就是小国师了。”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国师请坐,看茶,夫人让厨房准备午饭。”县令夫人许玲就躲在堂后的屏风下,听见她夫君开口邀请,眼里一喜,就立马应下,让侍侍女倒了茶,便叫侍女去准备好酒好菜。 符苓弯腰:“多谢夫人。” “姑娘大老远从盛京赶路,不用那么客气。” ?楚锦芊知县令相对而坐,她望了四周,只见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书桌,一头是书架子,另一头却只有墙壁。地下铺着泥砖,真是一尘不染,但是很潮湿。她垂眼,说:“檀县令护百姓一方平安,可终遭来奸邪小臣不满,县令可否将事情细细告知我,我好为查明真相,主持公道。” 楚锦芊见檀县令嘴唇发紫,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红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他痛心疾首:“王贵官位比老夫大,多年来盘根安平县,手眼通天,老夫竟拿他没办法,只好向京城递折子,却都一去不复返。 他强抢民女,纳人为妾,在自己府里为所欲为便罢了,残忍的是,凡是送王贵手里得案子,只要涉及到妇女的,他都坐镇,让府衙往通奸杀人的路子上去审,而东越国妇女通奸杀夫的罪是非常重的,最高可凌迟。每每有妇女不肯招供,他便命衙役脱了妇人的衣服裤子,然后用衙门里击地的粗棍子打人,有女子不堪受辱现场撞墙自杀的。” “老夫身心交瘁,身为安平县县令有过罢官念头,但终不忍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久中,幸得坚持过后,盛京终于来人了,可小国师千万小心,这王贵胆大包天,不好对付,老夫猜测他背怕是有主谋,稍有不甚,性命不保啊。” 这世道,所谓的弱就是一种罪,西辞是这样,小男孩和县令也如是。 楚锦芊只觉得可怜,又听到他描述,冷笑一笑:“王贵啊,好大的本事。能在阳光下看见蟑螂了,可想而知在黑暗的角落还有多少蟑螂。小人惟所遇,寒暑不可期。” 楚锦芊挺直脊背,摆摆手应了:“县令放心,我天生反骨,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百姓为刍狗,李贵,这条命,我替老天爷收了。” “老夫幸何汝之。”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刺眼的黄光夹杂着一抹惊心的绯红,一如那战场上千人的赤血,妖娆,而又美艳。 燕军经过两方战场,三万燕军止步于此,只见平原沙地上,兵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闭眼,好似眼见时鲜血染红了战袍,耳听见战鼓鸣鸣呐喊声声。 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远处,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明天早上又将多几万具尸体。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楚兰萧心觉得心寒:“边疆如此苦寒,而盛京那群天天将民生挂嘴上的,却是在红门大宅中饮酒作乐,贵族子弟无作为,整日吃喝玩乐,简直讽刺。” 西辞在军中见到这幕,没有震憾,没有慌张,他说:“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 “南楚一万骑兵,在红川三百公里外的嵬坡驻扎。” “挥军去嵬坡。”楚兰萧一鼓作气。 三日后 嵬坡硝烟弥漫,遮云蔽日。天色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沉沉的天压下来,没有太阳、没有云,只是一片毫无情感的、冷漠的灰色。 南楚士兵出现在南楚边境主帐中,跪在南楚大将军铁容面前,士兵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铁将军,东越国燕军来了红川城,我们猝不及防,一万骑兵皆皆命丧在嵬坡。” * 第46章 破案 半柱香后,楚锦芊与檀县令的交谈中大概了解了王贵王巡抚,心中有了计划。高县令已脱去旧貌换上新颜,县衙一片光鲜,美童艳婢,不离左右,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舟车劳顿,身子不免有些乏累,去了县令准备的客房休息。 下午县令夫人出府回来有些不高兴,县令知道这事后,赶紧进里屋,问自己的夫人怎么回事?县令夫人说:县丞夫人说她姓陆,主簿夫人说她姓漆,因为我姓伍,所以她们就故意戏弄我、压制我!其他官员夫人,幸亏我还没问,若问,她们肯定会说姓八姓九了 伍夫人面目美丽端庄娴静,清新素雅,不施粉黛的脸上更显出一种自然美,与他端坐在并排。 县令听后,大笑着说:“人各有各的姓,何必如此鼠肚鸡肠、斤斤计较呢?他又让夫人赶紧出去,与大家和谐相处,说:你若能与大家和谐相处,那才算是官太太的最高境界,人人都会说你好!” 正说着,县令夫人看到帘子后躲着一女子,眉头紧皱,“张婉,你不在自己院里侍着,出来晃悠什么,今日府里有京城来的贵人,冲撞了就不好了,你快些回去罢。” 张婉是檀县令外出公务是救下的怜女,为报恩,死也要嫁给县令。县令夫人虽不满,却也没法子,只能见县令将她纳入府里做个妾室。不过,在东越国,妾窒在家中完全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倘若很受宠幸、生有子嗣还能好些,如果没有子嗣,甚至有时候连使唤丫头都不如。 张婉出身低微,到了檀府中,县令夫人基本都是让她从丫鬟做起的。所以做了小妾之后,却也并不代表就成了家中的主人。家中的主人只有县令的父母、县令以及正室才算。所以,小妾充其量也只不过用来满足欲望本能和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张婉诺诺的出去了,只不过转道悄悄去了别的地方。 茶楼,张婉看着坐在对面抿茶的人,恨恨的道:“姐姐,你才是王家的女主人,那个小贱人根本就没资格和你抢……如果她没进府那今日陪巡抚大人的人应该是你,如今她一来,你一切的荣光都被她夺了去,还要处处被她压一头,我都替你不甘。” 说完,她一边拿手中的萝扇扇风,一边抬眼暗自打量她的脸色,她就不信,这傅清身为王贵的正室却被一个丫鬟抢了风头能服气,还能这样心甘情愿。 傅青也不恼,只是两只美丽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笑。 “妹妹,还是慎言,不管怎么样,那丫头现在是巡抚的女人,我们要想活的更久,还是得守住自己的本分,你也不必在我这儿扇风点火,挑拨我与她,这事儿我自有分寸……倒是妹妹你,与其将花费心思打到我头上来,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样才能在檀府中获取更多情报,尽早让巡抚扳到县令,那样,你才可继续回到王家,不是吗。” 张婉虽气,却也无话可说。 * 晚上,楚锦芊袭素色抹胸襦裙,外穿一件轻纱褂子,皓腕上戴着一只古朴玉镯,腰间系着同心结,袖上搭着一条黛色水纱,出了客房门。 王巡抚听说盛京朝中派人来衙,王巡抚先是一惊,既而换上一副面孔,忙整装而出将一行迎入衙内。一面置酒接风,一面将楚锦芊三人安顿就绪。待一切都粗粗安排妥贴,夫妻二人才于房中坐下,丫环端上茶来,在灯下对起话来。 巡抚夫人傅青招待,“小国师,这次舟船劳顿,所为何事?” 楚锦芊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傅夫人之话,淡淡说, “圣上听闻安平县有人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特派我等来查探真相。” 王巡抚汗颜,“小国师所言也对,县令此人乃奸邪小人,不好对付,不过国师放心,我身为安平县的巡抚,定会协助你。只是可怜我们为安夫妇膝下还未有一男半女,未享天伦之乐,人生之憾事……” 楚锦芊抿了桌上的红茶,抬眼撇向他,“王巡抚怎的知道我前来是因为安平县令,我听说这奸邪小人不是县令而是巡抚你。不过此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任什么魑魅魍魉,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罪犯。” 话未说完,王巡抚又抢过话头,说道: “小国师明查,我为官一直清濂,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怎会是奸邪小人。且容我想想,有可能我在外对女子过于苛求,拘泥礼节,不妨像在家时那样随意交谈,被人诟病。” “你一口一个清官,我岂敢对此事随意。平日听说衙门规矩森严,百姓更不敢造次。” 王巡抚沉吟半日,又开口道: “这样吧,我必须先修书一封给小国师,说明缘由,有些公务也要略作交代。今日疲劳了,还是衙内安寝吧,改日还可再议。” 楚锦芊红袖主仆,苻苓三人在官衙内住下,楚锦芊有些不习惯。起居饮食,一应都有僮仆伺候,闲得发慌。衙内事务她不能插手,又觉得怪诞不解。堂上及牢房不时传来喊冤之声,鞭打刑笞,呼号惨叫又不绝于耳,当然,这是朝廷之事,自己不便多问,况且又不明就里,难免说话不当。 两日后,安平县江边来了艘大船,又置办不少箱笼,大小什物装箱入笼,上下忙碌异常。 王巡抚白天忙了不说,夜间又亲自清点,书写帐单。妻子不禁开口询问: “老爷,来时一担,回去一船,到底装了些什么?为妻不明。” “夫人,不必过虑。我这几年略有节余,想回去置点田产,重修祖屋、祖坟,整修祠堂,祭祀祖宗,也是光宗耀祖之意。祖宗保佑,再得几个麟儿,老来无忧了。” “老爷,你在家攻读时,常言圣人之道,我们为官要秉承朝廷圣谕,遵循孔孟教导,上治国安邦,下抚慰黎民百姓。官僚,不会在俸禄之外,有太多节蓄吧?妾胆小怕事,这一切……” 傅青小心翼翼说着话,心中忐忑不安。偶然看到装箱的金银珠宝珍品,吃惊不小,官人为官是否清正?犹豫再三,还是婉转说话,探个深浅。 第47章 黄雀在后 “夫人在乡时间久了,外面事理一概不知,还是宽心吧。这些事理,我是知道的,也是力行的。我大堂上不是悬挂着‘清正廉明’匾额嘛,这正是黎民送的。话说回来,做官,还是为了一个‘钱’字,俗话说:‘有钿能使鬼推磨,无钱逼死英雄汉’,夫人在家时,不也说过谁家婚娶威风,妾奁十里,人人啧啧,道理一个样的。今天也让高家光鲜一下门楣吧。夜深了,我有些困顿,夫人有话,以后再谈不迟。” 傅青被这一席高论噎住,低下头来。从王贵开口闭口一个“钱”字看来,他让张婉作为暗探接近县令,加上小国师来访和平日所见路人冷冷的目光,撇嘴侧目,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起来。一日,又听见外面一片喧哗声,虽不便出来,事后听说是公差为了收税事将一老妪的铁锅掀了,又抢走了床上的最后一条旧被子,老人一时气急,投河自尽。 傅青内心更为恐惧,渐渐打定主意,还乡后一定劝诫丈夫,为官之道要有一颗正直善良之心,最好还是辞官返田,耕读传家为好。 “妇人之见,不谈了吧。你继续帮我就看好张婉,你若是留恋家乡祖屋,不如去乡间,家中上下也应有人照料。你如果清静无事,不妨烧香颂佛,祝我平安,尽了夫人一番美意。” 傅青听罢,脸色雪白,顿时头晕目眩起来,再说下去,他要休息了。她喘着气,轻声说: “我一时身子不爽,先回舱房休息了。” * 一日后,铁容因为燕军的到来,一拍既合挥师五万出发红川城,嵬坡战败了,那就拿下红川城。早上,天蒙蒙亮,五万铁骑出征,马蹄滚滚,没有任何秩序,如雨一般乱凑,如雨的马蹄哒哒哒,奔向战场。 话说铁容跃马驰骋,带领手下将士速至红川城下,霎时马蹄声声,鼓鸣震天。铁将军威风凛凛横塑向天,大喝道:“来将何人?爷爷不斩无名鼠辈!”只一声喊,可无一丁点要战斗的意思。 铁荣身形高大欣长,年满二十二,如松挺拔,俊脸英挺坚毅,一双黑沉的眸子十分沉静凌然,浑身带着一股极为强大和悍然的气势。 “燕军主帅楚兰萧!”楚兰萧站立于城墙之上。自古以来,都是一场战场下来,丢盔弃甲,满堆尸骨。可却不管怎么生灵涂炭,战争永不停息。 “赤色燕军军旗立于国土,东越国不容任何人践踏,开始吧。” 话毕,一阵烟尘,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 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 安平县,第二天王巡抚设大宴,请京城来的小国师。 几日春雨不绝,冲刷着大地,天空似洗净般,蓝到透明。 今日难得晴朗,楚锦芊吩咐红袖备了茶点,换好衣衫,便出了阁楼,绣鞋轻沾尘埃,粘上了一层春泥,兴致不减分毫,兴冲冲的奔向亭中,湖水绕着凉亭,长长走廊挂满红灯,桃红纱帐曼妙垂落,两旁帷幔用香囊轻轻束起,扬着惬意的笑容,时不时挽起轻纱戏水,香汗水盈盈而出,敛裙落坐,红袖摇扇,缓风拂晓,饮下一杯菊花茶,百无聊赖的赏着美景。 席间,他介绍一女子精通琴艺,请她弹奏,林相如就当众弹了两首琴曲。 符苓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服,涂着口红,画着淡妆,十分美丽。楚锦芊见王贵登台唱罢,眼皮子也不抬。 结束宴会后,香车上,一小茶几桌放置在中间,桌上有碟子点心和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红袖如坐针毡,她看着对面看书一言不发的楚锦芊及和气的符苓。 春光阳几许,穿透如意纹窗棂照落在马车里,少女俊俏,凤眼深沉,搭在书页上的指尖修长白皙,宛如一副很好看的工笔画。 红袖怕打搅她又惹来厌恶,于是趴在窗台上好奇的看着街上的闹市,人来人往,各种贩卖声不绝入耳,盛京城,很热闹。 渐渐的,她有些渴,放下帘子,她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的一口将它喝尽。 符苓抬眼将目光移到她手中喝完的白玉琉璃杯上。 楚锦芊不理,继而看着手中的书,口中却嫌弃道:“粗俗……” 红袖也是出身将军府的一等丫鬟,可行为举止却是粗俗不堪,半点不像女子。 “我粗俗?我不就渴了……倒了杯茶水喝,姑娘至于这样侮辱人的嘛。” 红袖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看了一眼他,素手叉着腰,眼神幽怨道:“不喝了,喝个茶还能扯出那么大一堆道理,姑娘就知道拿我打气,为什么那么喜欢管我,姑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慈悲为怀的装作没看见不行吗。” 楚锦芊咪眼看着她,淡声说道“不行……” “为什么?”红袖怒嘟囔着嘴抗议。 符苓见红袖握着拳,憋着笑实在是忍无可忍,噗的笑出声。 “污眼,看着不舒服,你要受不了就下去。”楚锦芊眼神疏离。 红袖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红赤,“污了你的眼,行,行,姑娘说了算,姑娘赢了。 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生气的直接转身托着腮继续看外面的景象。“还是外头的空气舒服些,不像某人,这个人难伺候的不说,脾气还臭烘烘的。” 楚锦芊见状,不经意间勾了勾唇。 符苓想起正事,正色道:“主子,王巡抚又是递书又是设宴,这是个鸿门宴,他是想干什么?” 楚锦芊开口:“书中说,古代有一大户人家小姐,遇到一个上京赶考的穷书生避雨,小姐备纸墨求书生赋诗一首,发现书生真有才华,小姐以身相许,次日垂泪并送书生穿资,君若高中,莫负妾身。 书生发誓后走了。小姐让丫环把书生的名字纪录在册,丫头说这已经是第五十个书生了。” 楚锦芊看着符苓舔唇角:“小姐说,没办法,总有一个会真的考上进士吧。王贵对我怀柔政策,那我便还他,继续盯紧张婉。” 符苓面色稍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子的意思,符苓明白了。” 红袖知道她们话中有话,却听不懂什么意思,只知张婉是个关键人物。 香车在雨中行驶,雨洋洋洒洒下了半个月,安平县离鹿山近,楚锦芊站在燕军走过的鹿山之巅,俯瞰红川的方向,她希望西辞能够遵守承诺,他虽然有武功,但他那病怏怏的身体。楚锦芊难得闲时就想起那个傲娇小鲛人,想他的安危,可等了一日又一日,都没看到燕军的身影。 第48章 联手 红川城,楚兰萧一夜间身受西域重毒,至今未解,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外界只知他此次红川之战受伤,却不知他在红川已中毒颇深,武功尽失。他平躺在寒酸的床上,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因冷汗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微面色苍白,他低头看了眼胸口处的血,他将衣袖用力一址,绑成一团启唇咬住。 楚兰萧召集将领商讨要事。 “诸位,眼下铁容的军队虽退至红川城外,可盛京城的粮食补给却迟迟未到,燕军虽然是能征善战,却也不是不吃饭的铁桶。” “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当务之及是解决眼下的粮食,要是敌人知我军弹尽粮绝,定会攻上来,末将认为怕是等不到京城来的粮食了。”青衣着甲严肃道,眼神充满坚定,顽强,倔强,失望,无奈,绝望。 “我们的战士吃不饱穿不暖,被打的节节退败,好像要守不住了。” * 楚锦芊从鹿山回来,便有人悄悄通知她,王贵的夫人傅青要见她。在一名婢女的带领下,到了郊外的青云寺。 下了香车符苓有些惶恐,“如此见不得人,这王巡抚的夫人到底玩什么把戏?” 楚锦芊白晳的脸娇媚却冷淡,一双美眸看着寺门清澈如水。 她望着她,轻抿的薄唇,粉嫩晶莹。举手举手投足间,清冷而优雅。 “进去不就知晓了吗。”说完带头踏入这快佛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古寺,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寺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下面一个遮满浮萍的废井,已成了青蛙们最好的隐居地方。 楚锦芊被僻静吸引,因为在那几乎没有人迹的草径问蝴蝶的彩翅翻飞着,而且有着别处罕见的红色和绿色的蜻蜓。就如自己也就和那些无人注意的草木一样静静地生长。 寺庙里,松柏参天,每一棵都长得十分茂盛。各式各样的怪石异花点缀在园内。 寺庙里的和尚见这个冷艳的女子有着雪光萦绕的肌肤,如寒梅,清丽中透出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骄傲。她一袭素白长袍,净的有些扎眼,这也倒可以反衬出她豪无表情的脸上的一丝红晕。细察她这冷艳无暇的脸,不难发现她是位绝世佳人。 和尚合掌低头,“施主!” 楚锦芊深处是冷酷无情的冰冷,挺直的鼻子,如点绛的朱唇,身上散发这淡淡的栀子香,眉间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让她冰冷的气质中透着一丝妖冶。 符苓对和尚回礼,“我们找人,一位夫人。” “施主跟我来,她在禅房等候。” 楚锦芊对众人并不理会,但是那笼罩在她周身的冰霜仍是另众人胆寒,随意寻了个地儿,一双如秋潭的双牟隐藏在细蜜的睫毛下眼中似乎有利箭射出,让人不敢直视。 傅青位坐中央,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符苓见到本人,咂了咂舌,一袭华贵衣袍,四五十的人,看着却像是二八年华的女子,轻施状容,虽艳却不觉得俗,这就是王贵的发妻,傅氏。 傅青看来人收了收心神,婉婷的起身跪下。 “民妇见过小国师,此次找寻国师是因为王贵的事,不可泄露,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地儿,还请见谅。” 傅氏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看到楚锦芊微微一凝,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起来吧,不必客气。” 她了起身,正经的施了施身。 “谢小国师,请小国师救我一命!” 红袖怎么感觉这里的人跟她天生不对付似的,说个话一直绕,她最讨厌的就是猜测人心。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偏要不嫌麻烦似的话里有话。但她知道,这里只有满满的算计与权谋,虽是这样子想,她终究没有露出一丝的不适。 不知对方的目的,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符苓抿嘴一笑,楚锦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救命,夫人有什么事?你和王巡抚拜过堂的,没人敢动你吧。” 傅氏面色一变,一下子泫然欲泣。“小国你可不知道这情形,我父母本就重病未愈,可因撞见了王贵的丑事,为了我与王贵的脸面,偏生被王贵囚禁至乡下。哪知半路上波奔劳累奄奄一息,最后还是我不忍心看父母受苦,苦求王贵让他们,才肯做罢,现在京城来了人,他知此次恐忧,利用我父母的性命控制我替他做事。” 楚锦芊淡淡皱眉,看了她一眼,低眸沉思,“你凭什么以为我为信你?夫人的话我们自会查明,不过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王贵,何不联手掰倒他。” 楚锦芊巡视禅房,对傅青的话半信半疑,夫妻反目,要么狼狈为奸登台唱戏。要么真有什么深仇大恨,虽面上过得去,但实则貌合神合。再看看这位傅氏神情也不甚在意,明显是习以为常了。 符苓看破不说破,看了一下傅氏,一如既往的和煦。“这一口一个小国师,叫的好不亲切,人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青面对着楚锦芊的冰山脸,人家对她爱搭不理,偏生她要强颜欢笑,这其中滋味,冷暖自知 “王贵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是定王。” “定王?”楚锦芊眼神向上一挑,眼睛里充满了野心。 “是,我知道王贵私自与敌国做着兵器卖买,近日总有大型船只来安平县,但背后的人是定王。民妇只知道私藏兵器一直是王贵在做,他背后有定王,所以才有恃无恐。我这几日留意一下,让国师捉人捉赃,人赃并获,我愿意和小国师里因外合,不过此事万不得露出去,否则我一家必被王贵灭口!” 楚锦芊脸色始终都是冷冷的,私藏兵器是死罪,王贵若是数罪并罚,小命不保。可半路杀出来定王,水越来越深,也让这事越来越棘手了,事关定王,出不得半点错。 … 第49章 定王娶妃 傅青见此,暗自咬碎了一口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楚锦芊看了一眼两人,眼波流转,“我答应你,如果你找到他私藏兵器的地方,扳到王贵,我保你一家无忧,至于定王,你别惊动他。” …… “我出来太久,王贵会怀疑我,先回去了,书信联系,对了,今日定王娶妻,小国师有兴志,就去瞧一眼。”傅青携婢子离开。 符苓看着两人远去,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主子,可信吗?” “留个心眼,盯紧点。” “红袖,你去查。”楚锦芊勾唇。 红袖踌躇不前,准备伸出去一半的脚就这样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她将手里的柳技扔的远远的,生气的拍了拍手,然后就轻轻的推了门,蹑手蹑脚的进入房内。 “是,姑娘。” 寺里一片寂静,竹林带着清新降临人间,楚锦芊进庙堂难得进了香。 * 回府衙的路上,如傅青所说,忽见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联姻。 楚锦芊和符苓相视一眼,“如此大场面,这定王招摇过市,就不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无畏就无所谓,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是个厉害人。” 香车停下,忽传来声音,“唉,知道吗?林家的姑娘今天出嫁了。” “这不正常吗?这林昭音也到了适婚年龄啊!” “这定王虽腿脚不便,但在怎么说堂堂一王爷,怎么会以如此重礼迎娶一县尉之女。” “哎,你不知道……” 楚锦芊掩帘,目光思索片刻,“跟上。” 终于在三个时辰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一声干脆利落的“停骄”,到达了定王府,定王是异性王,所以另有建府。 放眼望去,整个定王府张灯结彩,可定王的下人却目露悲色。丫鬟低声道:“姑娘,该下骄过火盆了。” 林昭音轻轻的擦去脸上的泪珠,又挂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一旁的丫鬟挤出几个字:“走吧!” 彼时红娇内,一貌美女子一身嫁衣,头戴金钗,那张绝美的脸上画者淡淡的妆。 女子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一旁的丫鬟却苦着脸抽泣着。女子明明在笑,脸上却无声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楚锦芊混在人群中,今天的街上似乎格外热闹,人群熙攘吵闹,即使是花轿从人群中穿过,人们也未曾发现异样,只见新娘的下了骄子。稍等待了片刻,随后立马有一青衣男子从王府赶来,走到她面前伏手。 新娘身边的丫鬟怒骂:“你们怎么办事的?我们家姑娘可是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王爷府正妃!你们就抬这么三辆红花轿来。” “是怎么回事?”林昭音拉住身边的婢女翠竹的怒喝,询问男子。 三辆红花轿,那可是纳妾的! 用纳妾的形式去接正妃,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耻辱! “这是王爷的命令,奴才们只是照办罢了。”那抬着红花轿的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王爷还说了,要是王妃娘娘不愿意上这红花轿,那么这婚,便不结了!” “王爷行动不便,已在大殿等候。特派属下接王妃去大殿,还望王妃见谅。”一中年男人俯身。 “无事!既然王爷不便,那便不便走动,是该好好养着。”林音昭随意摆弄了一下红裙,正色道:“也罢,走吧。” 楚锦芊看了一行人,又暗自打量了一下林昭音,眠唇看了朱红正门,随贺礼的人一同混进了定王府。 一众人到了大殿上,两旁早己人满为患。 楚锦芊看到一位身装喜服的男子,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出完美身材,洁净而明朗,却又不皇室失威严。头戴银冠,腰系玉佩,长发慵懒散落于肩后,坐于轮倚上。 这尊贵的模样,看来此人就是定王。 红锦的地毯早已经铺好,站在两旁的仕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中,挥发出迷人的香味,延绵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无比的尊贵的身份。 明媚清光的日子里,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映上了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房门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林昭旨抬头打量了一会他,浑身一凛。他低垂的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眼角有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如匕首一般。 她觉得定王那目光像是将她看透一般,甚是不自在,她详装咳了欶。 定王眼波流转,黑如深潭,不知其想,他将目光从女子身上转移。神色慵懒,那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随后他用冷冷的声音说道:“刘妈妈,开始吧!”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楚锦芊还是听出了一种如坠冰窘的感觉。 一群妈妈一阵忙话,然后将绣球的一边,往林昭音手里放,让她牵着,又将另一边让定王拿着。 林昭音倒挺规矩的,安分的拿着。只不过,当她听到那一声不男不女的一声,浑身一抖,:“是,王爷。” 这…尖细的声音在楚锦芊耳里来甚是刺耳朵,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受。 那一身藏青色太监服的刘管家看了一眼定王,有些汗颜。 楚锦芊见定王始终面无表情的,半点都不像是要娶妻的人。 刘管家善察言观色,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一拜天地!” 他看着俩人拜完后,郎才女貌,还算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第三声喊:“夫妻对拜。” 林昭音便听到定王出声。 “刘管家,就到这儿!夫妻对拜就免了。” 霎那间,围围世家子女眼睛圆睁,煞是疑惑、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些感到好奇,这也太不给新娘的面子了吧。但更多的人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题外话------ ps:感谢“吾即天“,“知命本尊“的月票子支持 第50章 林昭音 刘管家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也难以抉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难为情的道:“这,王爷?” 定王淡淡扫了一眼林昭音。 “我说了,就到这里。” 定王看着林昭音,心里冷笑,倒是挺沉着淡定的。 他冷哼一声,似远山,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符苓在楚锦芊耳边念道:“这位王妃的毅力倒是不错,你要换做平常的女子受此屈辱,可做不到她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昭音没多大的感觉,她看的通透,他这样做的原因莫非就两个,要么是早己有了心上人。要么就是想做给外头人看,九皇子给她这新来的王妃一个下马威,让她难堪,混淆视听。 定王拜不拜,她也不稀罕。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了希望那他也就没有任何的期待。不拜也好,正合她心意,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睡觉。 林昭音红唇微抿,看破不说破压了压声音:“刘管家!想来王爷腿脚不便,撑到现在已是万般不易,就按他说的办吧。” 红丝下被一阵风吹起,楚锦芊看的仔细,林昭音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那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楚锦芊看到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刘公公面露难色,“这……” 大厅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堂外太阳透过树影是明明暗暗的,堂内人听完她说这一番话瞬间又不淡定。人群角落里一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一身青衫,一脸嘲笑。 “这林昭音人没傻吧?她林家的颜面都人如此被人打脸了,她还一脸淡然。往后在这安平县,她林昭音名声可算是完了。” “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有什么好惊慌的?世人都知道,这林家在定王眼里不过一棋子,我爹说了,这只是一场交易。” 蓦见面前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满是不屑。 那人被当众羞辱,她不服气:“林昭玉!你见过世面,你又知道了。你爹的官职不就是比我爹大了一品,至于狂妄自大吗你。” 林昭玉讥讽一笑:“关你孙瑶何事,有本事你也去让你爹去打探一下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大概意思是哪有人不想自己的夫君和自己拜堂的,这往后可是要被人诟病的。 楚锦芊寻了个地儿坐下看戏,只见林昭音的丫鬟咬了咬嘴唇,暗地里掐着林昭音的手。 “姑娘…” 林昭音一身红衣,慵懒地看向人群,大喝一声:“你们闹什么!” 人们愣愣地看着她,她拍案而起,一口把杯中之酒饮进。 “我先干为敬!这是我林昭音自己的事情。你们,听我一句的,喝了!不听的,滚出去!” 众人鸦雀无声,这大小姐性格那么猛的吗? 连两位当事人都这么说,事到如今,刘管家也只能按两人说的照办,他招呼下人道:“来人!将新娘送入洞房。” 林昭音变了脸色,松了口气,伏了伏身便立马笑着:“王爷身体不好,还是早早下去休息了吧。身体为重,不必顾着我的脸面?” “王妃!随奴婢来。”说完一妇人便带着新娘等人往婚房走去。那妇人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锐利,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她名为王茜,膝下育有一儿一女,丈夫程鹏是定王府看门的。 … 楚锦芊复杂的看着林昭音的背影,对符苓说:“这女子倒是有趣的很,再暗中调查一下她,然后再派个人盯着定王,一切事无巨细。” 定王见林昭音背影消失不见,吩咐管家好好招呼客人,便转身去了书房。 这厢,楚锦芊混进了新房,寻了个墙角,只见一个安静的屋子里,墙上贴着囍字,林昭音穿着吉服。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楚锦芊悄无声息的移动在窗户外,望着房里的林昭音。她正在取下贵重的头饰便一股脑的躺在榻上闭眼歇歇。 丫鬟担忧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这要是被传出去,于礼不合。” 林昭音捂着耳朵,无可奈何的道:“你们就让我休息一会儿,我这一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如果你还不放心,那就派个人到房间外守着。” 楚锦芊贴紧墙壁,耳边是外面传来的,依旧笙歌,热闹不凡。 林昭音从桌子上拿起一盘点心就着果酒吃,吃了几块,丫鬟和陈妈妈慌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姑娘别吃了,快收拾好,定王来了。” “真是够倒霉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林昭音将手里的点心全部塞嘴里,随手擦了擦嘴。妈妈迅速的将头饰戴头上,将红盖头盖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待到定王进来时,她已经规规矩距的坐着了。 定王坐着轮椅看了一眼主仆三人,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沉默不语,他将妈妈与丫鬟遣了出去。他便缓缓向林昭音走去,启唇道:“你倒是会享受!” 他在桌上拿起一杯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林照音见他没有为她掀盖头的意思,她自行将盖头掀去,温声笑道:“彼此彼此。” 林昭音两只眼睛直直看着他,无辜道:“定王,我知道你想要我林家的石矿才娶的我。” 定王听闻,面无表情,他冷声道:“你知道就好,我来是有正事与你说。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总不算太丑。” “如果我猜的没错,定王要与我说的应该是日后我身为王妃该怎么为你取石矿,特意来鞭策我的吧。” “还算不蠢。现在不管林家再家大业大,都没有用了,你父亲为了攀附定王府将你视为棋子,“你也真是可怜啊。” 林昭音:“能不可怜吗?……” 她摸着腕上的镯子喃喃低语道:我终于可以嫁给人了,可是…你不能陪我了。 当真是半身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句凉。 …… 第51章 父子相残 定王眯眼看着杯中的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明眸红唇,一身红裙明艳夺人,眼睛干净清纯,此时倒像个小狐狸,一脸狡猾! “你倒是挺聪明的。” 林昭音拿素净的手指淘了淘耳朵,心里已经对他好感全无,她将耳后垂下的一缕青丝别于耳后,“还好,哪能王爷你比,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的筹码。” 定王将手中的酒杯放在红木桌上。推椅至床前,用手指勾起女子的下巴。“不管怎么说,既然你已嫁于我,那与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你安安分的当你的王妃,看在你爹和石矿的脸面,你在王府不会太差,该你得的东西,你都会有,要是越界了,别怪我杀了你。” 林昭音只想踹他一脚,她许久未见过如此狂妄自大,厚颜无耻之人了。她深知,如果想过安稳的日子,在定王府站稳脚根,便少不了他庇护,所以不能把他惹了,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她自己。 “杀我怕是不能,我还有利用价值呢。” 他们都明白! 他娶她,为权为矿。 她嫁他,为林家。 世间何来残破?因争权夺利,因贪欲不满,但终究成空。 林昭音把他的手轻轻拂掉,毫不势弱的抬头直视他。“没问题,各取所需!我也要与王爷说清楚,在我安分的前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然,到时候王爷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也深知我与你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够守规矩,相安无事。” 定王勾唇一笑,他倒是小瞧了她,还敢与他谈条件,她有胆。 定王启唇:“还有一事,如今你我是夫妻,所以在外,总要把戏做足了,所以你应该懂得逢场做戏。” 定王一顿,又道:“但是奉劝你一句,别自作聪明耍到我头上。” 林昭音无所谓,一笑而过,“这个……你大可放心。” 她求之不得,井水不犯河水。 林昭音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安生日子,吃喝玩乐,潇洒人间。 定王听罢,轻挑眉,嘴划出一抹冷笑,霎时间,日月尽黯然失色,他牵着她的手说:“做戏可以,都别认真,等我拿到石矿,保你林家富贵。” “你可不要背叛我,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好好待在我身边。” 林昭音只觉得恶心,甩开他的手。“定王说的是我一介女子,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希望定王得偿所愿了。”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奋力挣扎的样子,哈哈哈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 楚锦芊在外讥讽一笑,逢场作戏,这定王是个疯子,一声惊响,看到对面人影顿时警觉,呼吸一滞,身子一动不动。 屋子内,林昭音突然被他猝不及防的压在床上,那力道痛的她惊呼一声。 “定王这是干嘛?” 他做了安静的手势,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影,轻声道:“嘘!门外有人盯着。” 楚锦芊瞳孔微缩了一下,看到人随即马上恢复,她望着对面的符苓。 “走。”说出这一个字便飞身消失,另一人也紧随其后。已经打草惊蛇,楚锦芊怕被追上,趁里面的定王出来前先行翻身过墙离开了定王府。 楚锦芊看符苓因用力过度气息都喷在她的脸上,脸上红彤彤的,远离了定王府,她才松手。 符苓喘息,“主子,你跟踪定王是想从他身上查什么。” 楚锦芊回首看向她,符苓咳嗽,难受的推了推她的手臂。 “杀头的事。” 香车上,楚锦芊斜身躺着红袖插着腰朱唇轻启:“姑娘,这就回去了。” “回去吧。” 回到府衙,楚锦芊食欲寡淡,一直想着着定王,安平县没她想的那么简单,牵一发动全身。 私藏兵器,石矿,这定王明摆是要反,如今东越国内有诸侯王想叛乱,像定王这种还不知有多少,外有南楚虎视耽耽,这盛世的表象之下,只剩一副无用的皮囊,就和她的南月国一样,稍有不慎,国破家亡。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符苓面色焦灼:“主子,京城来信,粮草在半路遇到山匪,怕不能在几日内到红川。” 楚锦芊轻轻皱眉,“诸侯烽火起,定王用石矿私造兵器,将军府与九皇子联姻,多年安分的南楚突然间攻打红川,祈宁的粮草迟迟未出发,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符苓心中有一个恐怖的猜测,看着楚锦芊脱口,“矛头像是对准沈皇族,发动战争,瓦解东越江山,可代价却是东越数万计百姓的命,这城府未免太过可怕。” 楚锦芊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是啊,机关算计。” … 第二日晚上,楚锦芊一身黑色紧身的薄衣,整个人仿若充满了神秘和诱惑的气质,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充满夜色的魅惑。她一路跟踪张婉到了定王府,进张婉慌张和看门的说什么便进去了。 楚锦芊不敢离近,站在远处观察着定王府,今日定王府戒惫森严,粗粗一看,人头攒动,进进出出都是士兵,围的水泄不通,像出了大事。 “小国师是在找我吗。”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一身紫衣,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竟是本该身在盛京城的上官玦。 “你来安平县干什么?”说罢楚锦芊凤眸潋滟,看他有些警惕。 “你能来本督主也能来,本督主可是定王的贵客。小国师还是多操心你的案子吧,瞧你比上次见面多了些愁善感呢,看来是事件不顺利。”上官玦督了一眼楚锦芊,嘴角扬起了一抹戏弄的笑容。 上官玦出现在安平县,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也罢,随我来吧。”上官玦摇头。 “去哪儿。” “你不是喜欢“看戏”吗?带你定王府看定王父子相残的戏去。” * 楚锦芊随上官玦上了屋檐,轻掀一瓦片,室内的声音传入耳朵。 “义父,你以为我变了,可我本质就是这样,你说的对,我就是只养不熟的狼。”定王身穿水墨衣、头戴一片毡巾的,坐在轮倚上。 被他称为义父的男人名为杨锋,五十多岁,唇上蓄胡,发浓须密,胸口血迹斑斑,有些溅到了定王的衣角上,唯有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看着定王。 “是义父老糊涂记错了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自认对你不薄,你这一生都荣华富贵,从小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之人。” 定王讽刺玩味看着他:“不薄?我这条腿怎么废的你忘了吗,你让皇帝随便赐我个挂名的王,就将我打发拘在这小小安平县,永世不得回京。” “是义父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我推下深渊,我以前对你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我原想着…只要你要的,不管是权势,天下,我都可以替你夺下可你对我千防万防,眼里只有那个杨绪小子。是你先放弃了我,我不怪你,谁让你是我义父呢。” 第52章 送死 “原想让你再过几天安生日子,京中来了人,保不齐会查到我头上,到时你定不顾我死活,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委屈义父了。那么多年怎么就败在了一个你不看好的孩子手里呢,义父,您也老了,你不是想把这个家传给杨绪嘛。” “呵,这下你没有机会了” “你!”杨锋吐血。 “你该还我了。” “你变了~” “义父,孩儿没变,只是是您不了解孩儿罢了,我长大了,懂得权利的可贵了,义父难道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当时心软只断你一条腿,应该断了你的命。” “这都是命啊。您不是一直都看好杨绪吗。” “您说,他为什么还不来救你呢。” “哈哈哈哈哈~” “义父就好好休息吧,看我怎么把你想要的权势玩弄于鼓掌。” “来人!传令下去,义父身中剧毒,需静养,府中一切事物由本王带为掌管。”定王偏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 * 定王坐着轮倚办召见了一女子,那人竟是楚锦芊跟踪的张婉,空气中飘来一股幽香,他仰起头,把烛光他的脸映出淡淡的阴影。 “张婉拜见定王,祝定王新婚燕尔。” ?“被我踩到尾巴了。你竟敢偷喝我的酒!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脸皮厚的人,骂都骂不走。” ?“还笑?看来我对你是太仁慈了。来,你不是喜欢喝我的酒吗,把这杯都给我喝了。” 定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笑了笑,“那就罚你给我更衣。” 张婉压制着心里面正在窜起的小火苗,使劲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力抿着微笑,尽量以最温柔的声音,两只眼睛可怜汪汪的看着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解释道:“人家容易吗,为了你东奔西走的。你手没事啊,这俗话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不小心弄疼定王就不好了。” 定王不慌不忙的看着她:“我已经锦衣玉食,不需要自己动手。” 张婉见这架势,这衣服她今晚要是不给他穿上,她还走不出他这雪阁的门了。既然,如此,她今天就好好伺候他,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一番费尽心思的苦心,心里有了打算,拿着衣服走到床上面上温柔的笑道:“那行,来吧。” 定王坐起端详着她,看她还能装到几时?聪明是聪明,只不过故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婉将原本披在他身上的白色衣服取下放到床上。顿时,男子的上半身就这样裸着暴露在了空气中。 楚锦芊在低着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始终是面无表情脸变了变,然后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那引人犯罪的身材,心里虽然是惊艳了一把,不过想她十几年阅美男无数,区区定王,她可不会饥渴难耐到去不怕死的招惹他。 楚锦芊抬头对夜色中的上官玦用唇语问:“他想干什么,这张婉和定王是何关系?” 上官玦摇一摇头,楚锦芊不说话了。 只见张婉一步一步的将衣服给她套上,那温柔细心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专注,只不过,在给他穿衣服的过程中,手却有似无意的故意往他的腿伤上蹭,力度她控制的刚刚好,不小也不大,但也足够的他受。 她看着定王却是一脸的愧疚,还明知故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都说了我这人笨手笨脚的,定王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楚锦芊和上官玦飞身一跃离开了雪阁,来到定王府一外破旧的院子,黛瓦青墙,残墙烂瓦,庭院已然残败不堪,百草丛生。踏进院落,光滑的木板已然腐朽,堆满了灰尘的釉里赭花卉宝座,静静地躺在那里。 上官玦有感而发:“?这深宅大院,究竟有过怎样兴衰沉浮的故事,还有这定王。” 他转头看着楚锦芊,又道:“想必这些时日,你应该知道安平县这事事关生死,我好心劝你一句,定王查不得,皇帝的手伸不到定王这里,便让你来送死。”上官玦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挖到金矿般的炽热。 “定王要反,难道皇帝也不管?” “皇上想管,可是比起定王,南楚大军才是眼下之急,不然你以为定王敢这么无法无天,这定王啊腿断了,可那心思可是一点也没断过。” “张婉是檀县令的妾室,怎么和定王。” ?他竟笑了,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像是在积聚能量,许久,他说:“我怎么知道定王,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他理直气壮。 ?呼吸停顿三秒,楚锦芊对他念起一串长文:?“你干点正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无趣。”他摆手。 “或许张婉和那王贵原就是定王的人。”楚锦芊突然悟了。 “二位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这定王府。。。找我有事吗?梁上偷听,实非君子所为。”门外几十个侍兵,定王坐着轮倚一个身披长袍,张婉站他身后满脸警惕。 定王见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那女子,她那双眼睛,令定王有些惊艳。 楚锦芊和上官玦蒙上面转身,空气莫名的感到一股杀气,楚锦芊手开始握紧腰上佩戴的短剑。 “我早就发现有人跟我。”张婉讥讽看着两人。 “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动手。”楚锦芊了然。 “因为你们出不了这院子,瓮中捉鳖。” “上。”张婉抬手。 兵士举着刀就砍了过来,随即眼前黑影一闪……就觉四周刮过了一道急风,地上的落叶石子都飞到了半空,一道黑影环绕而过,围上来的兵士们发出了一阵惨叫声,凄厉异常,然后就是纷乱的倒地之声。满地卷刃的刀剑,和仰面倒地的兵士——各个身上带伤,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剩下的士兵都惊得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定王见此,有些惊诧,看着张婉笑道:“看来是咱们轻敌了呢。” 张婉不说话,举剑向两人刺去,衣袂翩飞,她微乱的长发无风而动—— 猛然间提气跃起,剑声破空之声响彻云霄,电光火石之间直击上官玦的剑身。上官玦“啧”的一声,折腰而下闪过乘虚而来的张婉起身的一瞬间勾手回旋。楚锦芊左拳忽然腾空,倒身冲下,手中银剑耀眼,张婉手臂见了血。 张婉死死的抿着唇,握着银剑的手紧的泛白,好强的功力。她眼睛血红,瞪的几乎要滴出鲜血来:“你们...你们都得死!” 第53章 剜去双眼 楚锦芊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这时她手中血刀正和刘乘风的长剑相交,要向前推进一寸都是艰难之极,还好上官玦向后挡架,一脚踢下张婉。他心念转动奇快:“快走。” 张婉倒地,眼睁睁看着两人逃走,她起身欲追。 定王平静的眼神盯着她,张婉心中无名的恐惧又猛然揪住了她的心。一个像陀螺似的黑色的东西忽然在她眼前旋转着,嗡嗡地响起来,两个膝盖冷得硬挺挺的,她不得不赶快抓住栏杆,免得一头栽下去。 定王笑了笑,看过去:“你很害怕吗?” “定王饶了我吧。” “别追了,去让人查查,安平县最近有没有来了可疑之人。” “是!”张婉眼里不甘。 半夜雪阁,熄灭了灯,?黑暗中,张婉全身都僵硬着,定王则却一点也不介意。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边辗转地亲吻着她,一边缓缓抚她的身体。张婉紧咬着牙,她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渐渐不能承受,于是两只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脖子,然后低声叫喊了他的名字。 突然门外一声碎声,?闻言,定忽然冷冷一哼,然后看着张婉,“逮进来?” 张婉低头三两下穿了衣服,疾步开门,闻一声惊叫,张婉将慌张的女人甩手在房间里。定王也完整无暇坐在床角。 ?林昭音这时已经吓得不能说话,只得瞪着两眼,无话可说。 定王盯住她,朝一旁撇了撇肩膀,抬头朝窗外看去,他的眼神旋即变得极其愤恨:“看了不该看的,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昭音闭了眼,见了此情此景,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我什么事也没看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张婉将她推在定王面前,?林昭音惊得直往后退,可定王大手却盖上她的脸,月色下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待张婉松开手,已然剜了林昭音两眼。后面的侍女闻声跑出来,只见定王立在屋影里,如同妖魔。他却闲转过身,对着最近的一个婢女道,“看到什么了?” ?婢女吓得浑身发软,赶紧回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定王点点头,“王妃得了失心疯,关入地牢,好好看押。” 他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帕擦拭,边擦边抬头一笑,觉得这夜甚美,月色皎皎。 ?定王离开,张婉跟着,走时在林昭音喉咙上补了两刀,只见的几个血窝子溅了一地红。 * 这厢,楚锦芊和上官玦逃出定王府了,楚锦芊带他寻了个花楼,突然底下一阵火噪热,两人从二楼雅间看向。 只见台上正中央,那红衣女子盘坐在地上,一头如瀑青丝,散发着暧昧而又迷人的气息。银色的冰眸闪着妖异的光芒。她伸出手,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是那么的柔婉动人,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像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弦。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缓缓停止,但那乐声好像仍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昆山玉碎,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 上官玦心情却意外的好:“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 楚锦芊将视线收回,不时暗里瞧着上官玦,在黑夜的修饰下,他显得十分英俊而神秘,身材修长挺拔,气质卓越非凡。 ?楚锦芊望了文一眼,神情冰冷莫测,“你来安平县到底干什么?” “玩山玩水。”他噗嗤一笑。又道:“我们算是朋友吗?” “不得不说,小国师你可真是个怪人。” “如果没记错,是敌人。” 楚锦芊见他不打算说实话了,便自走到阑干边。 忽然,对面一块木板朝红衣女子头上倒下来。看客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只来得及尖叫,楚锦芊却已经抱着女人摔在一边,离倒下的木板只有半步之遥,只要晚一步,或者两人,都完了。 红衣女人惊魂未定,吓得说不出话,楚锦芊起身,然后回头对红衣女人说,“姑娘也没事,只是吓到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完,回到二楼雅间。 上官玦看了看回来的楚锦芊,又回头看了看红衣女人,侍女出现,准备将已经吓得脚软,坐倒在地送回房间休息。 红衣转过头看向二楼,第一次想了想,她说:“谢谢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楚锦芊闻言,一手端了杯酒,说:“客气了。” 上官玦于是给楚锦芊倒了一杯酒,“定王嘛,我不用告诉你当年我都使了什么法子做了什么事,这都不重要了。总之呢我为他向皇帝求过情。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他报答我,完全没有。他很有出息,成了东越的异性王,也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易怒,变得更加暴躁,他这次书信给我,是我让帮他做件事。” 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她沉默地坐在一边,上官玦不经意叹了口气,“定王城俯深,他要是知道你想查他,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将军府之女,国师的弟子。” 楚锦芊侧一侧头,“所以呢?” “其实我一直想给你个忠告……”楚锦芊下意识地问,“什么忠告?” “回盛京城吧,继续当你的小国师,大小姐。” 楚锦芊不说话,上官玦便问,“怎样?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纵容王贵残害百姓,私藏兵器,就该付出代价。我不想活的像傀儡,不想将我这一生,锁在那块腐败丑陋之下,当作一切未发生。我就好奇,定王当真以为没人能治他,大不了我破罐子破摔,我也没想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的货色。” 上官玦听得讶异,楚锦芊倒似无所谓,又说,“这个世间有太多不公平不公正的事,一旦被挖掘出来往往让人看得想作呕,也让人深感无力和无奈,定王罔故人命,撞上我心气不顺,我偏见不得他祸害遗千年,所以我等着,早晚弄死他!”。” 上官玦着酒杯,内心却是万千感慨,摇头道,“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不详的,是煞女,就算你做的再多,他们依旧根深蒂固,永远不会感谢你,你这是何苦?花开有期,人心无常,你所爱的,所守护的,未必爱你。” “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只是觉得这定王可称上是个对手。人活世上,没有对手,那寂寞是适应不来的。” 楚锦芊撒了谎,众生皆苦,她其实是俯仰无愧天地罢了,自从南月有人投敌,天烬攻上南月后,她讨厌战争,讨厌背叛,讨厌作恶的人。她出生就是公主,拥有常人不能拥有的荣华富贵,但也感受着平常人感受不到的悲哀,一个公主,国破家亡,但她并没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怪只怪命运捉弄。 “你。” “就是想和定王作对,还需要什么理由。道义永远都得自己掌控,我亦可撑起一片天,寻心中所求之路。” 上官玦闻言,倒是沉默了,也收起了脸,坐在一边发呆,他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但她这种永远无畏无惧的勇气,在他身上没有过。在没遇见楚锦芊之前,他已经厌烦了皇宫里无休无止的谩骂和痴狂,刀光白刃,以及被人死前最后的凝望,这一切,他其实厌恶透顶。 上官玦低头。他永远想的利益,要不要做,从风险出发,该不该博,利益第一,感情倒数第一。人心这么黑暗,他也想找一个不再痛苦的秘密。 * 三月初八,晴,西辞终于来了书信。 ? 第54章 西辞来信 房内灯火辉煌,侍女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楚锦芊已经起身,很快就要出去,如今已经知道安平县的主谋是定王,楚锦芊就全身心搜查定王,定王也察觉,几日前就多次邀她进府一叙,她知道,这便是起杀心了。 这时,忽听见红袖说红川城来了信,大喜过望,飞扑上去,从红袖颤抖着手中接过,一共两封信,她先坐于榻上,打开纸笺。 一封是兄长楚兰萧。绾绾,不负所望,西辞已是少将,但南楚大军驻扎在红川城外,虽进不来,京里传来书信,国师和太子护送的粮食遭劫匪,定是有人有意为之,只是再重新从盛京运粮,实在来不及。而今我中毒,可红川粮草却迟迟未到,我想来支撑不了数日,安平县离红川近,绾绾可有法子弄到? 第二封…笺上明晃晃写着两个隽逸的字 ̄西辞,她缓缓打开,入目几行。 知道大人在安平县,听你兄长说,皇上并不真正让你为百姓平反,而是给定王警个醒,让他不敢妄动。大人切记小心,西辞安好,勿念。 楚锦芊将信重新装入信封内包好。想起西辞透亮光洁又清冽表情,和掩不住的清贵和遥远气质。 他是第一次遇到能给她这种感觉的男子,感觉遥不可及,摇摇欲坠,觉得他出淤泥而不染,觉得他不可亵渎只可远观。 红袖出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姑娘,西辞公子说了什么?” 她从她颈项抬头,望进她迷蒙的眼里,“坏消息,兄长中毒,红川城粮草支撑不了几日,盛京城的粮草指望不上,兄长问我可以不可以从安平县运粮。” 红袖担忧:“可安平县,并不富庶,连百姓都吃不饱,哪儿来的粮食?” 楚锦芊黑瞳划过狠厉,“错了,安平县最富有的人是准?” “世家?” “是定王,他不是多次邀我吗,那就见一见。咱们就向他要。” “太危险了。” 红袖未来得及反应,楚锦芊却动声色地盯梢着信。 ?最后听见她冷硬掷地的声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找上官玦,准备准备,会会这定王。” * ?定王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话,却听他也笑,脸色变了又变,狠厉万分,“粮草?小国师啊小国师,本王没听错吧,向我要粮草,我有什么好处?” ?楚锦芊侧过头,如所见,这次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定王府,定王断左腿坐于上首,她却没见着上次见到的张婉,她淡定说:“督主上官玦,定王不陌生吧?” 定王笑一笑,斜睨着看她:“你想说什么?” “昨日幸得一见,他来安平县的目的你应该不知道,皇帝下旨让你负责粮草一事,限你在三日内,务必将粮草备好,让督主护将送入红川城。”楚锦芊这次没说谎,昨夜她与上官玦在花楼,饮酒到半夜,上官玦道了实情。 她松一口气,这是近来最好的消息了。 定王怒视着她,将牙磨了又磨,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声音冰寒入骨:“圣旨呢?上官玦呢?就凭你也能诓骗我,不自量力!” 这时,下人来报贵客来访,定王皱眉:“让他进来。” 上官玦到通传就进去了,垂着眼对定王掩口笑了:“定王,别来无恙。” “敢问督主,皇帝当真要我出粮?” “这是圣旨。”楚锦芊见他从怀里拿出明黄黄圣旨递给他。 ?定王看着圣旨,眸色越发地厉,藐视皇威,“凭什么?皇上是逼我,我抗旨,他又能拿我如何。” “藐视皇威,当诛。欺君罔上,该死。”楚锦芊冷淡地扫他一眼。 上官玦看她一眼,楚锦芊假装看不懂他的暗示,严肃认真地道:“还请定王抓紧时间,我等告辞。” “等等。” 楚锦芊转身,,定王阴沉着脸,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朝她招手。 “定王还有何事?” “本王可以出粮,但三日后,督主留下,你运粮去红川城。”定王眼神狠戾,这人被皇帝派到这里,说是查命案,而今,查到了他的头上,实属碍眼,对于碍眼之人,他一向的做法就是让他永远消失,让她去红川城,死在半路上,不明不白,一箭双雕,就算没有死,到了红川,他随便休书一封给南楚,她也离死不远了。 楚锦芊行礼:“定王原谅我有眼无珠,慢待了你。虽然皇上的命令是让我在安平县查命案,所以哪怕是死,我原也是不应该离开安平县的,不过,事关红川城生死,我可以走一趟,但督主必须一起走。” 这话说得平心静气,半点怨怼都没有,但定王就是从中听出了许多怨愤敷衍之情。 定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声寒入骨:“小国师,你有种。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在安平县,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你动不起,不要得寸进尺,自己找死。” “谢定王提醒”。她转身往外走去,上官玦打了声招呼,立马跟上他。 出了定王府,上官玦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盯着她看,满是愤愤不平:“这事我来就行,你踏这浑水作甚。” “无妨,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 来来回回,楚锦芊看着信封想了一下午,身心乏累,她将信置于桌下,脱去鞋袜,光脚步上她的床榻,床榻很凉,但是楚锦芊已无心去介意,躺上床深深合上眼。 她很累,想好好地歇一会。 ?然而并没能歇上哪怕一会儿,房外符苓急凑的敲门声响起。 符苓见她,说明情况:“主子,京畿大营出了事,太子和国师被皇帝下了诏狱,好像是因为粮食的事。” 楚锦芊些许无奈摇了摇头。她已经将粮草一事想的清楚,祈宁知太子护送粮草有失,皇帝必然大怒,才会将他们下诏狱,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楚锦芊此时没了睡意,再也睡不下,出了房间,坐在院外圆石椅上,白衣凛凛,眼睛透过烛光看着黑夜,恍若片云,黑珠长发披垂,星眸微敛,唇片单薄,叹了口气,自她回了盛京,一直都是多事之秋。 红袖让厨房做了饭端她面前,楚锦芊,瞧了几下,有海带汤,清蒸鱼,青色的不知名的菜,和清蒸的虾仁,还有米饭。 “姑娘,国师会有危险吗?”红袖坐在对面,她撑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第55章 命不久矣 楚锦芊刚举箸,此时被她这么一问,“不用操心他,皇帝不会真处置他的。” “主子,我去了。”符苓今夜要彻夜未眠,赶回盛京向祈宁报信。 楚锦芊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她,停下脚步,回眸盯着她:“一定要给他。我三日后要去红川城,让他不要有顾虑,我走后,可以向定王动手了,这几日我已经暗查到那批被山匪劫去的粮食,就在定王府,这里定王私藏兵器的地方,还有他和南楚勾结的书信。” 红袖一惊不敢置信地捂着脸,尖声道:“什么?” 符苓解释:“前两次主子潜入定王府,还有跟踪张婉,就是国师让她查查定王府,有没有粮草的下落,没成想,还真是定王做的。” 楚锦芊嘴唇紧抿,目光偶尔不经意地落在远方,威压十足:“定王和南楚人勾结,想让红川之役败,让燕军支援红川,皇城兵力少了大半,他为的就是趁皇帝和所有人无暇顾他,招兵买马,一举攻下皇城。” “行了。符苓你尽早动身,万事小心。”理一理袖子,平淡地说。 符苓温和顺从:“是,主子去红川城,保重。” 微风徐徐送凉,树荫斑驳,符苓走了,她也没了味口,让红袖撤下去,回了房,半躺半卧在美人榻上。 * 来了安平县已小有半月,三日后,楚锦芊和上官玦启程去红川城。 楚锦芊和,定王,上官玦三人站在安平县城楼上,红袖被楚锦芊去清点粮草。 定王看着城墙楼下,面无表情,说:“督主,小国师,一路珍重,我可还等着你们呢。” “多谢定王。”上官玦回道。 “哎哟!” 突然楼下传来声音,红袖叫起来。声音娇娇的。“姑娘,督主,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红袖站定了,说完这句便在香车旁等着,便被迫的站直了。 楚锦芊和上官玦下了楼。 “红袖!你先上车,我和督主骑马。” 红袖大大的眼,瞪圆了豹子眼似的,炯炯有神。此时她的眼珠在发红、潮润。眼看着自己的名字,从那双线条柔美的嘴唇间被叫出来,没点头,也没摇头,眨了眨眼,反问:“姑娘有车不坐,为什么?” “车里只能坐两个,你不会骑马,督主身份尊贵,定不能怠慢。” 楚锦芊走近些站住,她知道是定王有意为之。 上官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着他的一声叹息,那个背影转了过来,看着她,“你坐车吧,我骑马。” * 红川城, 楚兰萧这些年经历了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他的脾气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沉默。少有能让他完全放松的时候,也少有能让他完全放松的人。 凤青衣忙倒了杯水,坐到床沿上,将楚兰萧搂在肩上,给他喂水。 西辞摘了军帽拿在手里,他是跟了楚锦芊的人,楚兰萧见了他,多少能说几句家常话的。西辞将军帽放在一边,待他端起喝完药,说:“大人要来红川吗。” 楚兰萧抬头看他,说:“南楚定会去拦截,五日后,你带兵去迎她。” “将军你身体。”西辞欲言又止。 凤青衣跪坐在床前,泪眼模糊 楚兰萧死死抓住一旁的凤青衣。凤青衣竭尽全力看向他,喉间“格格”作响。 “一个月内,若无解药,将军命不久矣。” 西辞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思绪,冷漠得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 楚兰萧眼里闪过一丝苦笑,看向一旁伺立的西辞,:“如果我未中毒,我会亲自去接,用不着你,希望你能将她完整带回红川。” “就算将军不说,西辞也会尽全力将她迎回。” 楚兰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阖上了眼睛。 凤青衣红着鼻头,无声地抽泣着,再悄悄看一眼西辞。 入燕军多年,楚兰萧待她不薄,南楚军随时攻城,他身中奇毒,她真的很难过。 士兵来报,街道出现暴乱,凤青衣不能多待,跟着西辞点了一队士兵,街上极混乱,凤青衣刚到,不知是谁狠命推了她一把,她一个没挺住就摔了下去,将两手和膝盖摔得火辣辣的疼。 挣扎着站起,还没站稳,又被人使劲推了一把,不受控制地朝柱子上撞去,当即眼前一黑,星星乱跳,匍匐倒地,昏昏沉沉间,只听得西辞声音响起:“有南楚人混入红川,立即疏散人群,你们在这守着!” 凤青衣愤怒地抬头,想要找到那个想逼死她的南楚人。却见不远外跪在地上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她,黑幽幽的眼里满满都是怒意和憎恨。 凤青衣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竟然忘了起每,只管愣愣地对上男人恶狠的眼睛。 那男人唇角勾起,一把从地上起来,从背后拿出一把黑色匕首,朝她走来。 匕首入背,温热的液体从衣间流出来,一直往下淌,凤青衣伸手一摸,血糊了满脸满手。她有晕血症,当即脸色一白。 “嗤……,燕军不过如此。”那男人笑出了声。 “是吗!” 西辞和颜悦色地看向男人:“难得你如此忠心,总要成全了你才是,……” 边说边手上的剑抬起,那南楚人未反应过来,飞剑刺入胸口,他抬头看西辞,硬生生倒地。 凤青衣硬生生又被吓清醒过来,南楚人毒辣,这是要趁机弄死她啊。 她匆忙爬起跪倒,死死抓住怀中的剑。 西辞不屑冷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拖下去!” 士兵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抓住尸体的胳膊,想要把他拖出去。 凤青衣摇摇晃晃地起身走了出去。士兵匆匆跑来,焦急地使劲摁住她的伤口,她看着西辞一迭声地:“虽然很看不顺你,但是,多谢,这你就交给你了,我去去就来。” “不用。” 凤青衣不知道他说的不用是不用回来了,还是不用谢。未细想,突然被士兵这一摁痛得死去活来,看着士兵:“死不了。我自己走!” 士兵哭丧着脸道:“先扶您去哪儿歇一下,再弄点药来止血。” 凤青衣惆怅地看向街道,打起精神,应道:“我的值房离这里不远,屋里有伤药,走。” 这会,士兵又架了几个南楚人到西辞跟前,那三个人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瞪向西辞,冷声道:“南楚不日会攻下你们国土,你们等死吧!” 侍卫不顾他们的挣扎,只管拽着南楚人的胳膊往下拖。 西辞外表温涧明、面色看起来纯然、眼神如鹿,但有时,一闪即逝之间充满了邪气,瞟过去,对他恍若未闻,从他身边站定:“你们到是忠心,但是我现在是我要弄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将两根手指压在那人的眼皮上,使劲往下抠:“你这双眼睛最招人烦,我要是一不小心弄瞎了它,会怎样?” 西辞拔下士兵的刀,手起刀落,准确无误地刺进他的大腿里,那人凄惨地嚎叫。 … 第56章 久别重逢 出发后第三日夜晚,楚锦芊他们日夜兼程,可遇到大雨,寸步难行,由于雨不是一般的大,还夹杂着冰雹,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在外的士兵已经全身湿透。天也黑了,不能在赶路,上官玦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附近的客栈。 上官玦人也湿透,见她看过来就下马,小跑着上去,递一把伞,再往前引路,略带些讨好地道:“天黑雨大,小心些。” 楚锦芊地抢过伞和灯笼,一头扎进雨中,指挥着数百士兵:“赶快将车马粮食运到客栈里,不要渗入雨水。” “是。”几百人得了话就忙活起来。 红袖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喝水的空闲都没有,半柱香后,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坐下来吃饭,楚锦芊想让她休息。 楚锦芊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遗露的,才进客栈的房间,她没吭声叫红袖,将伞靠墙放着,自进去脱了湿衣服,深更半夜没有热水,她随便擦擦就躺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半夜时,红袖爬在她床角来叫她起床:“姑娘,吃点东西再睡。” 楚锦芊见她脸色有些许苍白,不似平时,手捂了捂额头,得出结论:“发烧了?” “姑娘我身上疼,大概是淋了雨生病了。” 红袖背过身,懒怠得动。她此刻最不想动,恨不得病个半死,被挪出去,再不用进来。 楚锦芊还是冒着大雨去了前头找客栈老板。 老板是个老婆婆,听说她来找风寒的药,兴奋地道:“您运气好,我孙儿昨夜也感了风寒,昨了刚好还有剩余,老婆子这就顺便拿给您。” 楚锦芊抬起下巴,点头,真心实意地给他行礼:“多谢。” 楚锦芊等接过黄色的纸包的药,半侧了头,整个身子一顿。她沉默地注视着客栈门口,夜色中,那远处的一抹人影。 楚锦芊手上的药紧了紧,两人久别重逢,伞下的西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露湿重衣,华美如斯。她不期然间想起这一句,半月不见,他还是如她记忆里的一般。 西辞撑伞站在门口,在雨垂下眼去看,盯着她看了会,有满腹的话要说似的,最后不过一句:“大人,我来接你了。” 何为西辞?干净,淡漠。 “傻站着做甚?你这身子要淋湿吹风了不得生病,还不进来。”楚锦芊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心情复杂。 她吐一口气,从门口迅速抽一把伞,走了几步,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看到他在整被他弄皱了的衣袖,两人并肩走去客栈:“只有你一人?” “其余侍兵在前面的客栈等着你们,西辞不放心你,便自己来寻…” 上官玦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视着他们,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声音冰寒入骨:“这位是?小国师不介绍一下!” 西辞见他怔住,道:“我是大人的人。” 上官玦闭闭眼,“哦,原来是你,上次那宫宴我虽没去,但听人说过,竟不想,你去了燕军,幸会!” “幸会。”在燕军数月,他始终独行独坐独卧,众人下见他冷淡,话少,也不敢过分接近,此时一如既往,除了两字,看不出是何表情。 上官玦眼睛有些疲倦,出了门:“小国师,我去睡会儿,记得天亮准时出发!” “嗯。” 等他不见了,西辞见她手上的药,毫不犹豫地把药接过,皱眉循问:“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红袖。”楚锦芊走在前头,西辞跟紧随身后。 已经过去了半月时光,西辞抬眼仔仔细细瞧她,仍然完好无损,可惜沾了脚沾了泥土。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楚锦芊十分不自在。 但是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他们人很多,客栈已经满了,她无奈带他进她的房间,她房里安静清冷,除去睡着的红袖,物件书柜的影子之外,就只有她两个的影子。 楚锦芊不由失笑,有些怪异,她起身看看夜色,想起了西辞手里的药,淡淡说:“这里没有客房了,只能将就将你安置在这,你坐着休息,我去给红袖煎药。” 楚锦芊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从他手里接过药便要去楼下的厨房。 西辞看到她的表情,说:“你赶路日夜操劳,你休息,我去。” 楚锦芊回头看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不用。你若要想去…就跟着吧。” 楚锦芊气定神闲拉起裙摆擦拭手,睥睨他。 “好。” * 厨房,楚锦芊见壶里的药煎起了,就拿了把扇子与他面对面相坐。 他拍拍手,起身,整整衣服,接过她的扇子,又坐下,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俩人的脸上,两人都好像有心事,但都没说话。 西辞打破寂静,不确定地道:“在安平县,上官玦一直和大人在一起吗?” “你问这做什么?”她抬头。 他手里的扇子停了停,小声道:“就随便问问。” “他只是奉圣旨让定王出粮,帮我了些,药好了,走吧。”见药煎好了,她边倒入碗里边边说。 收拾好了厨房,二人拿着药就上楼进房,西辞坐在窗户边等她给红袖喝药。 红袖醒来咽下一碗药又躺下了。 楚锦芊洗了个脸,认认真真地把头发梳了一遍,使劲捏脸颊,再抿抿嘴唇,舔一舔,觉着自己要精神许多了,就走到前面去。 先问西辞否是否饿了,请人送上来,西辞摇一摇头:“离天亮还早,有酒吗?” “你燕军学会了喝酒。” “大人爱酒,长夜漫漫,西辞这人又无趣,陪大人喝喝酒也是好的。” 他的态度太端正,楚锦芊十分诧异,最终还是往外传话了拿酒,等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来送来酒。 西辞低眉垂眼的往桌上走,楚锦芊听见,也没有抬眼,跟着坐下。见他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楚锦芊不理他,他就自动坐在腿上,安静等待。 楚锦芊眼瞅着旁边放着的酒和糕点,整个人魂都没了,手先于思想行动,等她意识到不对,已经抓住了糕点送入口中,再一本正经地坐好给他倒酒。 西辞看着她的小动作,他专心地拿起杯慢慢品,他目光不离她,她一饮而尽杯里的酒,她的眉眼映着灯火,减少了几分凌厉冷硬,凭添了几分温柔。 西辞怔怔地看着她,脸色憔悴,想起了在桃苑那些岁月,没由来一阵心酸。 “大人,我在红川城收集了一套墨玉牙瓷茶具,精心保留到现在,等到了红川城,送于你。” 钟唯唯低垂了眼,全然没有注意到西辞放下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被他这话惊醒,睫毛动了动,西辞立时垂下眼,抿紧了唇,一脸投入地。 楚锦芊抬头看着他,正襟危坐。“为何想送我茶具了?” “大人,听将军说,你在楚府喜欢制茶和品茶, 楚锦芊心房微窒。等待片刻,她才打破动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谢谢你。,我兄长为什么会中毒?” “与南楚将领铁荣作战,他刀上抹了毒,军医束手无策,除非铁荣肯给解解!”他言简意赅,怕她担忧。 第57章 逆鳞 夜风微凉,几点寒星挂在天际,天边一弯淡淡融月。 老树上的乌鸦凄厉地叫着,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呼”地一下,极快地跑出一团黑影。 上官玦来串门,将银茶放到身旁的案几上,温和地注视着楚锦芊:“睡不着,看房里灯亮着,讨杯来喝。听红袖讲,你会制茶,既然如此,你做个好茶拿来给我尝尝。” ?红袖喝了药好多了,见上官玦和西辞愣了愣,起身出门叮嘱了老婆婆几句,笑眯眯地在楚锦芊身边坐下来。 他们坐的距离很有讲究,隔着半尺远的距离,既不显得生分拘谨,又不显得不敬不矜持。 ?楚锦芊听闻,看上官玦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说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小狐狸,占便宜的事是一点不放过,不过没兴致。” ?上官玦抿唇微笑:“在宫中时常也曾这样说我,?聪明与否是天生的。” 他?又说:?“若你是不喜欢,我便可装得蠢笨些。不过依着我看,小国师不是容不下聪明人的人。”上官玦言笑晏晏,光风霁月。 ?楚锦芊挑眉:“何以见得?” ?上官块笑言:“看西辞小公子就知道了。聪慧多才,品行端正,短短时间为少将,可见他是真的聪明。 小国师又将他留在身边,长相伴侧,可见是真的信重他。你若是容不下聪明人,又怎会如此?” ?“贵人谬赞。”西辞半垂了眼,唇角带着浅淡的笑容,只当自己是个真正的局外人而已。 楚锦芊冷笑,用筷子蘸了一点点酒递到红袖唇边,红袖张嘴含住了,满足地眯起眼睛,如同猫儿似的。 红袖贪婪地道:“还要,还要……” ?忽听“噗”的一声笑,上官玦却是狂笑,红袖突然反应过来,红了脸羞窘地躲到楚锦芊身后,找了个借口出门。 ?“脸皮太薄可不行!”楚锦芊面无表情地看她出门,一本正经地问上官玦:“笑什么?” ?上官玦反而被问住,将扇子一叠,抓过一旁伺酒的美貌侍女说道:“想请小国师将你这个侍女赏给我。” ?美貌侍女红了脸,羞答答地垂首不语。?楚锦芊突然想起来,上官玦好美色的传闻。 “别闹!我有一事不明,太子跟国师一起送粮,皇帝怎么准了? “皇帝陛下虽准了太子跟去国师运粮,却是安排了让太子历练,并曾放下狠话,倘若太子不能成事,皇帝越发不信任太子。而太子在跟国师当差之时十分勤奋尽职,私底下却放浪形骸,是莲峰青楼的常客。 ?有人主动依附他,劝他不要这样,别让帝后臣工失望,他醉意上头,吐了人家一头一脸,弄得人狼狈不堪。太后说过他两回,见他不听也只好由着他去,只让人盯着不让闹出事来。 ?自粮食被劫,回到京城之后,他更加出格,府里藏了十二个美人,号称十二金钗,有人送他美人,更是来者不拒。” ?楚锦芊不知他是为了故意避嫌呢,还是想要在她这里得到更多情报,因此掩藏演戏? ?楚锦芊眯了眼睛,战意凛然——不管是什么意思,她都要做到防范!“哦。” 上官玦有似有意:“说来太子知你家姐姐走的近,京中不是一直传着楚锦宁与太子的美事吗,若成了,那小国师和将军府算是和我们一路人了。” 楚锦芊微眯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上官玦和她对了会儿眼神,到底不敌她凌厉,便识相地退一步: “楚锦宁生得俊俏好看,想要瞻仰一下而已。还没来得及伸手呢,大人就目光如炬发现了我的不轨之心。” “将军府的一切,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别学别人那套来恶心我。”楚锦芊不耐烦,扬手要叫人来收拾他。 “大家都挺忙的,就别麻烦他们了!话说,你母亲,也前将军府的夫人死的时候明明是在府里被残忍杀害的,怎么在盛京却变成了被你克死的,这其中。” “住嘴!”楚锦芊突然起身,拉住他的胳膊猛地往前一拽。上官玦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撞到她肩,再狼狈摔倒在地。 “是我越界了。” 楚锦芊怒视着他,将牙磨了又磨,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声音冰寒入骨:“你确实越界了!” 楚锦芊闭闭眼,咬牙切齿:“下去!” “大人?”西辞皱了眉头,目光犀利地在上官玦脸上扫了一遍,知道他不怀好意,冷声道:“请督主与我离开。” 上官玦很平静:“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但此事事牵扯涉广,我义父让我严查。” 众人全都不出声。 楚锦芊眼睛都红了,看着他青筋暴跳:“下去!你不带耳朵的?” 楚锦芊看到他的表情,讥讽他:“你查着它做什么,千万别说你是为公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找楚府的把柄我管不着,但你别将我娘扯进去。” 上官玦和西辞出了门,微风徐徐送凉,把红袖清脆欢快的声音也送了进来。楚锦芊沉着脸坐在床上,一肚子的气。 红袖小心问道:“姑娘怎么那?”侍女在她耳边细语,红袖听完不语,她默认打起纱帐,让侍女接了卓上的温茶奉到她面前:“姑娘请饮清心茶。” “滚!”楚锦芊骤然爆发,猛地将侍女的手推开,茶碗滚落地上,应声跌碎。 红袖身后几个侍女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姑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几人被定在原地不敢动弹,钟红袖拍拍手,整整衣裙,不急不躁地捡拾地上的东西,“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姑娘的话吗,还不出去,今日之事谁要是敢出去!” 侍女立刻赌咒发誓:“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半个字,让我们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红袖收拾完,默默关门出去,有两个侍女拿着饭坐在角落里边吃边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手里还抓着个白面馒头,红袖就守在门外。 等了约有三盏茶的功夫,终于房内的人来叫她进去。红袖低眉垂眼的往里走,楚锦芊独自一人坐在案后练字,听见她进去也没有抬眼,更没有搭理她。 红袖规规矩矩地跪下来,不理她,她就自动坐在地上,安静等待。楚锦芊好似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她专心地写字,脸映着灯火。 * 第58章 好好活着 红袖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了以前的苦难,心里一阵难过。将军府于她,真像是个不得善终的预言。 红袖低垂了眼想着心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想流泪,全然没有注意到楚锦停下笔墨,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红袖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红袖被惊醒,睫毛动了动。红袖掩饰难过地冲她讨好一笑:“姑娘有空了啊。” 楚锦芊盯着她看,目光炯炯,藏有杀气,亮得吓人。 一如当年那个雨夜,她生母去世之日,她和她手拉着手跑到后山,躲在那棵丁香树下的草丛里。微雨夹杂着落花洒了她们一身,她握着她的肩头,她知道姑娘嘴上不说片语,但她心里知道,不管是将军府的还是她生母的死都是她的逆鳞,而今,督主上官玦揭开了这块疤。 那时她的目光便如此刻这般灼人,红袖闭一闭眼,收回目光。 楚锦芊面无止水,心却不止,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感受,当年母亲人死亡,她自病重,只想一个人待着。那时就像重生时,南月有人突然背叛了她,天烬烧皇城一样。 一只鸣蝉突兀地叫了起来,把殿中的安静瞬间打破。有人敲响了门,红袖她道:“姑娘不见人!” ?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又敲响了门,敲门声一阵响过一阵,就和疾风骤雨似的,吵得楚锦芊人心烦。 “红袖!开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突然发出一声响。 ?红袖开门吓了一跳,从门缝里伸出头去,只见西辞小公子站在门口直直地注视着她,红袖回头。 “姑娘,是西辞小公子,我先出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楚锦芊放下狼豪,抬头看门口,灯笼的光从他后上方照射下来,让他瘦弱的身体看上去格外高大有气势。他身后没有跟着人,整个房里也十分安静,就好像只剩下他们俩似的。 ?西辞疲惫地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请大人恕罪,近几日日夜兼程,我身体弱,吹风不得,厚脸进来休息。” 楚锦芊没心情也没力气应付他,哪儿凉快哪儿去吧,只是看了他薄弱的衣服,开口,转身回床躺起:“进来吧。” ?西辞走入房里,右脚往后随意一勾,门便关上,将小小的隔间和外面隔成了两个地方。 西辞在她床边坐下,淡淡地道:“其实是怕你想不通。” ?楚锦芊突如其来的生起一股怒意:“我知道,我若是想不通了,与你又何关系?” “那你的敌人难道不该更高兴吗??他们也恨你入骨,巴不得你不好。你自己死了,正好他们给你留下恶名。” ?楚锦芊冷冷地注视着她:“这个话,应该反过来说吧?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长。” 西辞抬手,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楚锦芊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手。虽是在黑暗之中,她仍然闭上了眼睛,他的冰冷指尖在她掌心划过的所有痕迹。眼前仿佛有一张雪白的纸,他的指尖便是那笔,一笔一划,画出了他的意思。 他要她冷静不要... “两个人的性命,所以大人不会的。”鬼才知道,他在路上经历了什么。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伤春悲秋,还要强作笑颜,故作潇洒。 “但我骨子里认为既往不咎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虚伪了,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有些人扬威惯了,殊不知,今日的人上人,就是明日的坟中骨,活不长了。” 楚锦芊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那种感觉,如鲠在喉,只要想到她母亲的死,南月的烧皇城,就好比是先被人逼得死去活来,光脚在火焰和刀尖上走了一圈,受尽折磨痛苦。 西辞另一只冰凉的手准确无误地攥住她的手腕,楚锦芊冷笑,她的声音暗哑地在他耳边响起,语气既悲苦又自嘲,西辞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在他眼里心里,她向来都是做事又快又好,性子强横果决,骄傲又霸道的。 他想,惨淡无聊的人生,怎能只是他一个人孤寂地行走呢?多一个她陪着他,哪怕就是折磨,也总比行尸走肉好一些。 ?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那就报仇,人活一世,谁都会有折腰的时候,今日是被人拿捏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往后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儿。” ??楚锦芊的声音十分冷淡,抬头眼神锋利冷淡:“不要以为我不说,我就是容忍,欠我的,迟早会还。” “这才是小国师。” 西辞的手,搭上床角,食指和中指在无意识地轻打着节拍。他转头都在看外面。楚锦芊并没有关注她,所以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正要往嘴里倒,西辞突然端起酒杯,幽深的一双眼锁着她。 “我有一事相托。” “什么事,说。” ?楚锦芊照旧面无表情,放了酒壶,目光涣散,额头鼻尖浸出一层细汗,脸上的粉红之色也越来越浓厚。 ?西辞撑着下颌,满意地看着她醉眼朦胧,着急抓狂,再悠悠来了一句:“好好活着。” “傻子。”楚锦芊摆摆。 ?“我早说过我是个傻子,天生少根弦,胆小又懦弱。” 他的一双手本就美,忽明忽暗的光里,手指渡着浮光,虚幻不实。 ?酒壮怂人胆,楚锦芊甩他的手,突然站起来,俯身逼近了他,鼻息咻咻,把带着酒香味儿的温软气息吹到他脸上:“二傻子,别以为做了少将很了不起,别以为长得好很了不起,别以为琴弹的好很了不起。” “我在这守着,大人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 … 第二日,又走了一天,楚锦芊上官玦一天没说话,以前是她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对太子一派的人失了警惕。晚上,车停在了路边,对面迎来一队士兵。 ?车上跳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西辞抱拳行礼,楚兰舟笑眯眯说了几句客气话。 ?“阿姐。。” “楚兰舟!”楚锦芊下香车,见到楚兰舟也来了。 ?车窗里露出一张少年的脸,他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十分出色。 “我们今晚住哪里?”楚锦芊西辞询问美男。 美男一掸袍脚,举止之间有说不出的风流意味:“当然是要住个好地方。只是要走过一段崎岖的路,到了红川城自家地方就不用那么累了。” ?楚兰舟十分期待,却又牵挂着阿姐:“阿姐,我好想你。我知道你来了,一直在担心呢。” ?“兰舟,你阿姐那么聪明,用的找你操心吗?” ?楚兰舟在她耳边解释,他是兄长新的军师意重,楚锦芊向他点过美男一笑,右边脸颊露出浅浅一个酒涡,随手在路旁挑了一枝半开的荷花。 楚锦芊见快到红川城了,心也松了半分,看上去,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她放心下来,按照原来的计划,将要做的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六月初的天,已经很热,傍晚时分,太阳照在脸上,晃得人眼睛酸。 第59章 遭遇伏击 天边被初升的太阳染成了胭脂色,楚锦芊见西辞苍白的脸被霞光照着,显得红润了许多。 众人到了按意重说的崎岖的路都沉默了,不只是口中的崎岖。此地势险要,山十分陡,露出狰狞的岩石。 “这山,不亚于黄山,云雾十分厚,那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 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远远地望去,那悬崖是那么高,那么陡,好像是被人用巨斧劈峭过似的,如西辞公子所说,要是有敌军埋伏此处,伏击我们,我们定是劣势。”意重严肃分析道。 众人走近些,只见山上云雾缭绕,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令一行人感憾万千。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 “果不其然,还是西辞公子会猜测南楚人的心计,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所有人保护好粮草,后退。” 楚锦芊看着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楚锦芊瞥见意重和西辞虽重视,但脸色并无惧色,她心里猜测了半分。 果然,只见西辞抬手做了个手势。炮声一响,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一阵烟尘,山上忽现一队骑兵,巨大的石头上往南楚骑兵的位置滚下。 忽听喊声四起,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逃走,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头发散落,身上的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杀。” 天际一阵烟尘,碧色的天空染上尘埃,身后众兵上前银色的兵器击打得铛铛作响,尖锐刺耳。 ?混乱中,楚锦芊觉得有道目光,地望向四周,果然,前上方有个黑衣女子,戴面具,正抬头看向他们这里,眼视相视,女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楚锦芊才觉得不妙,女人已然用力朝他掷出两个鸡蛋大小的弹丸。她闪身躲过,那弹丸砸在地上,发出两声巨响,烟雾四起,火星四溅,灼人的气浪和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楚锦芊喊一声:“捂住口鼻,有毒……” ?现场后女人在上面:“所谓小国师、燕军,也不过如此而已。” ?前方一片喧嚣,西辞大声叫道:“快离开!” ?西辞面无表情地站在石崖之上,张弓如月,上面搭着三枝羽箭,冷森森地对着女人。 ?女人轻笑一声,抓起两颗弹丸,准备朝楚兰舟和粮食扔去。 ?“楚兰舟,小心!”楚锦芊想要冲过去,把他甩出去。 西辞几次瞄准又放弃,最终,女人占了上风,再趁着众人去接楚兰舟之时,准备再扔几颗弹丸,借着四散的烟雾走,万幸弹丸没扔下,因为西辞射掉了弹丸。 她身形飞快,实在是不可多见的高手。 西辞并不去管粮草,也不受烟雾的影响,屏声静气,“铮铮”几声轻响,箭矢穿破烟雾,射向女人的后背。 ?“噗”的一声轻响,女人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如同断线风筝一样跌落下去,她纵身而起,往重重叠叠的石缝中逃走。 楚锦芊看到她的腿骨断了一只,后背的伤也很重,五脏六腑也受了伤,看来得静养很久了。 ?楚锦芊有些走神,她气愤地问楚兰舟:“你不会躲开吗,万一西辞没射中,你就一命一命呜呼了。” ?红袖连忙道:“三公子方才被伤着了,因为生怕惊到姑娘,就没说。” ?楚锦芊想到之前楚兰舟为了护她,被南楚人一脚踢飞的情形,便道:“伤得可重?” ?楚兰舟道:“撞着了头,半边脸擦花了,其他还好。” ?楚锦芊心里一阵烦躁,安排红袖,避开人暗中说:“明天,对外传出我重伤将死的消息。就趁这个机会,告诉符苓,让他们派人去盛京城传到皇上耳里……” 众人抓紧时间出山,等到走过崎岖不平的路,天已经快黑了,意重找了个树林整顿。 楚锦芊靠在树下,旁边传来楚兰舟微弱的声音:“阿姐,我头痛。” 楚锦芊让红袖找了纱布等物,就着送来的热水,道:“你忍着啊,我给你上药。” 楚兰舟脸色苍白,愉快而温柔地对她笑道:“阿姐,辛苦你了。” ?“闭嘴。” 红袖抿唇一笑,低声道:“三公子还是快将伤养好吧。” ?楚锦芊看到上官玦身边的小厮把他叫去,楚锦芊将手中的活交给红袖。悄悄跟上去。 她不敢出身,只听得上官玦隐隐约约淡然道:“不,蛰伏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个局面,今日却被毁于一旦,我不甘心!你让义父放心,我自有安排。” ?小厮愁眉苦脸,却知道劝不动他,只好低头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楚锦芊听闻眼神有厌气,今天潜伏在暗处的南楚人被清扫干净,上官玦心有城俯,可现在上官玦奉圣旨送粮,她不能将他如何,只能按兵不动。 * 盛京城 ?国师和太子入诏狱,国师上书皇帝,说劫粮的压根不是山匪,而是定王,国师觉得立刻将他捉拿归案,消息一出,朝廷大臣中反对和支持的各占一半。 ?反对的人是认为,定王势大,就算劫粮,太后与定王约定永不取定王的命,是早就定下来的,这个约定从未被毁,现在也还继续有效。 ?既然有效,那就没有必要出只与定王敌对,劳民伤财的,没有意义。 ?支持的人则认为,前些日子,因为红川城外乱的缘故,粮食一事,稍有不甚,轻则破城,重则无国。 ?但双方极力克制,各执一词,两方人马整整吵闹了三天,这才想起皇帝陛下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表态。于是同时调转矛头,对准皇帝陛下。 ?皇帝只知,东越和南楚之战,双方死伤的军民也有上千,?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暇管定王。但没有人敢僭越东越江山,于是皇帝下旨,让定王归京,探探他的态度。 ?皇帝主动提出邀请,而定王不得不来,否则就是谋乱的罪名。他不敢应约,岂不是显得太胆小没有气魄了? ? 第60章 暗潮汹涌 皇帝下了朝到宝贵嫔住的宝相殿,不到片刻,太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太后就已经坐着肩舆往宝相殿了。 ?已是仲夏,天气渐热,她却还披着厚重的皮裘,肩舆落地,也不下来。 ?装模作样地靠在肩舆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又咳嗽。 ?皇帝六十多岁,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龙教子珠冠,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金龙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他多年忙于政务,面颊清瘦,褶皱丛生,写满了沧桑与忧患。 皇帝面无表情地上前,亲手扶她下来:“母后既然病着,就不要出来了,不然着了凉风,病情加重,那就是儿子的不是了。” 李太后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叹气:“这些年,你只来看过我一次,匆匆忙忙就走了,茶都没喝一口,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都没来得及。 不过想着,你是皇帝,要忙国家大事,不好打扰你,也就没有留你,但这几天,我听说宝相殿里召太医,想着是你或者宝贵嫔不舒服,实在不放心,特意来瞧瞧。” ?皇帝咳嗽,发冠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让母后担心了,是朕吹了风,偶感风寒,已经快要好了。” ?李太后自动往里走:“十皇子是住这里吧?怎么不见他?” ?宝相殿的嬷嬷牵着十皇子迎上来,像模像样地给她行了大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李太后一脸慈祥:“快起来,祖母瞧瞧,几天不见,小脸蛋上长肉了啊。看来把你照顾得很好。” ?说到这里,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咦,宝贵嫔呢?怎么不见她?” ?皇帝平静地道:“朕生病时她日夜照顾朕,过了病气,这会儿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呢。” ?李太后点点头:“她对你忠心,我听着也高兴。挪出去了么?” ?皇帝淡淡地道:“不过偶感风寒而已,一服药就好了,何必折腾。” ?李太后皱起眉头:“旁的我不说,但她是照料十皇子的人,病了就不该再和十皇子一起。” 皇帝眼神沧桑,眉宇间杂着愁苦,勾起唇角:“母后究竟是来关心朕和十皇子的呢,还是特意来关心宝贵嫔的?若是担心病气过给朕,大可不必,朕住在仁和宫,十皇子也跟着朕一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李太后喊冤:“皇帝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关心你和十皇子的。得了,得了,何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我母子的感情。你爱让她住哪里就住哪里吧,我也去看看她。” ?皇帝不让她去:“母后身体欠安,还是别去了,不然过了病气,儿子也心疼。” ?李太后也就不再坚持,含着笑,袖着手,朗声道:“是了,自十皇子看病回来,还不曾给他办过宴会呢。我打算在寿祥宫给他办一个家宴,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你看如何?” ?李太后之前对待十皇子的态度一直都是不痛不痒,她愿意特别为他办家宴,就意味着她愿意承认十皇子的身份地位。 ?不管真心假意,这对十皇子是有利的。 ?皇帝当即就应了:“好。” ?李太后太后道:“让宝贵嫔也来。” ?皇帝皱了眉头:“到时候看吧。” ?“一定要的,她若是病没好,咱们就等她好了再办。” ?李太后侃侃而谈:“她是你的人,是照顾十皇子的人,尽心尽力,怎能少了她?” ?皇帝兴致不高:“嗯。” ?李太后见他不怎么配合,越发意兴阑珊:“我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大好,还能活多久呢?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咱们母子赌气,占便宜的是外人,何必呢。” ?皇帝道:“母后明理。” ?“算了,你不乐意见着我,我也不久留了。” ?李太后叹口气,告辞离去,仿佛她真的只是来关心儿子和孙子,顺便请他们过去吃顿饭,真心来缓和关系似的。 ?皇帝沉着脸走回去,他身边的太监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 寿祥宫,徐公公弓背哈腰把李太后从肩舆上扶下来,笑着问道:“娘娘此行所获如何?” ?李太后勾起唇角:“意料之中。” ?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样,宝贵嫔激发了病症,看皇帝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病得不轻。 ?“想必很快咱们陛下就会暗里让人在民间搜寻名医偏方,为他心爱的人治病。” ?李太后把皮裘往肩后一推,慢悠悠走进去,接了徐公公递来的凉茶,饮下一口,道:“知会柔儿,照原计划行事。 * 皇帝寝殿 ?“陛下?”宫人的声音娇滴缠绵,就好比小猫的爪子一样,轻轻地在人心里挠了两下,又缩回去,却引得人更想把它按住狠狠逗弄一番。 ?李柔躲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透过屏风的缝隙,屏声静气地偷看外面的动静。 ?只等皇上乱情,她就出去斥走宫人,然后取而代之。 ?这样,哪怕就是后来东窗事发,她也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把这个貌美的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再深挖一番,把黑锅推给吕氏背。 ?至于皇上爱或是不爱她,会不会怀疑,她都顾不上了,先怀上龙胎才是最要紧的。 ?生为李氏女,不争就是死,早就没了退路。 ?宫人跪到地上,把身上的衣裳褪了一半,再大胆伸手去摸皇帝。 ?李柔垂下眼,静静数数:“一、二……” ?“三”尚未数出口,只听宫人惨叫一声,李柔吓得一颗心揪成一团,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她颤抖着,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看。 ?看到皇帝抓住宫人的头发,暴虐地把她按到地上去,再一把扯下她腰间的荷包,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姑母不是说,春霖酒加上神仙丸的香味,天下无人能敌吗? ?前几辈的皇帝们,不是都屈服在这个下了吗?难道说,他早有防备,或者是春霖酒喝的量不足? ?还是说,神仙丸的香味对他来说没多大作用。 “出来!”皇帝呵声,李柔被吓一跳,他大走几步到屏风,掐住她的脖子,“柔嫔,朕是不是对你太宽柔了。”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也是为了皇上。” “柔嫔!想想你母亲是怎么死的,除了太后,谁还理你?” ?他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李柔的手上便添了一条伤口,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抓住她道:“皇上!” ?李柔不管不顾、疯了似地挣扎,“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皇帝咳了咳,气愤地骂道:“疯女人!你找死啊。” ?“臣妾不怕死,但皇上若杀了我,姑母只会更讨厌宝贵嫔!” ?皇帝把她压在供案上,只是呆了呆,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把她推到在地,冷冰冰地道: ?“再敢放肆,朕划花你的脸!不管是太后也好,皇后也好,李家也好,朕都会为解决掉!” ? 第61章 借宿 另一边,楚锦芊几百人,又找了一处寺庙借宿过一夜。 厨房,红袖捧着书小跑着回去,楚锦芊看过就笑了。 ?红袖好奇地探着脖子要看:“写了什么?” ?楚锦芊拍她一巴掌,不客气地道:“看什么看?你又不识字。” “我识得,虽少,是吧玉树临风的西辞公子。”红袖不服气。 楚兰舟便挖苦道:“红袖,你居然叫狐狸精玉树临风,一根还未长壮实的竹竿而已。” ?红袖皱皱眉头:“就算是竹竿,也比长不高的矮栀子好看啊。” ?楚兰舟平生最痛就是自己的身高,闻声不由大恸,冲着的楚锦芊喊道: ?“阿姐,您还管不管她?脚痛不要踩人脚,她咋尽揭人伤疤呢?” ?楚锦芊懒洋洋将手支着下颌,勾起唇角,先和西辞交换一个眼神“不容易啊,孩子终于长大了”的眼色。 ?“红袖,刚才我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未长壮实的竹子,有这回事吗?” ?楚兰舟红了脸,气呼呼地抬起木盆往水井边走:“不和你们一起了,全都欺负我。” ?楚锦芊见没事儿了,就继续拿起书来读。 突然,楚兰舟看着屋檐上的人影,眼睛睁得有铜铃大,目瞪口呆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西辞平静地道:“我们被南楚人盯上了。” ?“啊……”楚兰舟被热汤呛住,咳得死去活来。 ?意重嫌他丢人,皱眉伸手,先灌半瓢凉水下去,再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拎出了厨房。 ?西辞注视着楚锦芊的眼睛,平静地说:“是有两个刺客,潜伏在这里,身上带了一大堆淬了剧毒的兵器。 意重和上官玦在窗外说:“他们追出门,才发现他们就已经被人杀死了。有人在暗处保护我们,而且不止一个,很多,是吧,西辞。” 厨房里,西辞和她两个人静默相对,说不出来的和谐养眼。 ?上官玦隔着厨房的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手起刀落,狠狠剁下一块白菜。 ?“咄”的一声巨响,砧板跳了三跳,厨房里心事重重的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意重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他淡定回头,淡定瞟一眼上官玦,淡定地说道:“督主是不高兴吗?” ?上官玦抬起头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点点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意重指指眼睛:“你的眼睛,看人要看眼神,你不开心,很生气。”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意重就知道她到了哪一步。看着上官玦,意重愉悦地笑起来,心里不可遏制地充满了得意和欢快。 “明日就到红川城了,现在需要两个功力好点的人上山,这座山,山上有种药材,金银花,可以暂时缓解楚将军毒症,正好出去打猎,再打点野物,西辞知道药草,他提议小国师和他一起去,我们没有异议。” 既然躲不过去,那也只有承受了。楚锦芊叹口气,精神抖擞地出去。 ?西辞着了方便骑射的箭袖,仍然是玄色暗纹的衣料,干净利落的款式。 ?头上简简单单戴个遮阳用的笠帽,长靴长刀,马鞍上挂着弓箭和水囊。 ?楚锦芊在立在门口,神色严肃冷漠,见着西辞装束,眼睛里才算是有了几分亮色,微抬下巴:“走吧。” ?干脆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 ?侍兵牵来黑马马,楚锦芊踩蹬上马,西辞地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走。 ?上官玦打招呼,西辞冷冷淡淡地微微颔首,气派十足,楚锦芊骑马装没看到他这个人,从他身侧经过。 ?上官玦侧脸看她,暗红色的箭袖袍服把她健美的身材衬托得非常漂亮,下巴又冷又硬,迎着初升的朝阳,动人心魄的美。 ?意重站在后面,又想看,又不敢看,满肚子的官司,“嘿,这俩人!” * ?走远了,她不出声,西辞也不出声,二人之间只隔着半个马身的距离,倒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似的。 ?小黑马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又是半大的马,难得有到野外撒欢的机会,一路上格外活泼,东啃一口草,西扯一口叶子。 ?西辞淡淡地道:“有道是马如其主,原来是真的。” ?楚锦芊看他的马都是规矩肃然,尤其他骑的大黑马又拽又傲慢,再看看自家没见过世面的马,她深觉十分丢人。 ?立即勒住缰绳,夹住马腹阻止它乱来,然而这马一点儿都不怕她。我行我素,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还俏皮地打着响鼻,扭着脖子、翻着白眼瞅她。 ?楚锦芊恨得咬牙切齿,十分想要狠揍这不争气的东西一顿。她瞟西辞一眼,拍拍马的头,低头看马的眼睛,沉声说道:“好好走路!” ?黑马居然立刻收了那副惫懒样儿,老老实实地走,再不搞怪。 ?西辞洋洋地看了楚锦芊一眼,再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坐姿前所未有的端正英挺。 ?“真了不起!” ?楚锦芊撇嘴,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就连畜牲见了都害怕! 然而黑马刚啃了路边鲜嫩的青草一口,就被大黑马翻起嘴唇狠狠一口咬来。 ?她的马吓得怪叫一声,急速往后退了两步,耷拉着头不敢动。 ?大黑马瞅它一眼,转过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小黑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目不斜视,再不敢偷懒耍花样。 ?西辞瞅了楚锦芊一眼,转过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这一连瞅她三次是什么意思? ?她愤愤不平,使劲磨牙齿,西辞突然停下来,递一包东西过去。 ?楚锦芊免不得要问:“是什么?” ?西辞十分严肃认真地道:“瓜子。” ?“……”楚锦芊恨不得把瓜子扔到他脸上去。忍了又忍。 ?西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施施然往前面去了。 西辞说金银花或是生长在悬崖峭壁旁,或是生长在密林深处,马匹并不能到达。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弃马改步行。 ?山路虽然崎岖,楚锦芊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她生来就爱这种地方,空气清新,风景优美,走走看看很舒服。 ?西辞打头走着,不时从眼角瞟她一眼。 ?见她脸颊微红,眼睛发亮,暗红色的修身窄剪袖裹在身上,越发显得小蛮腰不堪一握,身形玲珑有致。 ?就像一枚熟了的果子,等着人去摘。 ?西辞眸色一沉,大步走到楚锦芊外侧,和她并肩而行。 ?楚锦芊原本自得其乐,见他突然跑过来站在她身边,立刻就不自在了。 第63章 跟踪 次日晚上,?一行人风驰电掣,在将士们用刀击打着刀鞘,发出热烈而巨大的声音,欢呼中到了红川城。 楚锦芊骑在马上,心事重重地看向前方。 ?许多红川城的百姓用赤诚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年老的将领们则目光复杂的互相交流着。南楚军队知道他们进了红川城,短时间也不能攻下便在当天退后三公里,红川有救了。 当夜,营地里,燕军将领和他们大碗酒,大块肉,谈笑风生,豪爽大气,一点没有平时的阴郁乖张。 ?西辞他卷起袖子,亲手给将士们分他猎来的鹿肉。刀法漂亮利落,姿态优雅,出众不凡。 ?楚兰舟酒喝到酣处,他起身和一个壮得像熊、向来以勇武著称的勋贵子弟摔跤。硬生生把一个将近两百斤重的大汉摔倒在地上,再和颜悦色把对方拉起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折服了对方,身手气度甩了以前几十条街那么远。 ?楚锦芊带着红袖坐在树下用餐,看着不远处的一幕,心情非常复杂。?她知道这天夜里,上官玦一直称病,没有参与到其中来。 一柱香后,西辞出现在树林里,他轻轻拍手,竹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影处:“请主子吩咐。” ?“盯着上官玦,还有通知宫里,盛京一有异常立刻来报,再派两个人在暗处保护楚姑娘。” ?竹青抿了抿唇,很不情愿地说:“是。” ?他暗叹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沾沾自喜地表态: ?“不过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让最擅长追踪的公子衍让她在皇宫打探,一有消息,她就会传信回来的。” ?西辞面无表情地回了篝火旁,侍兵赶来,颤抖着声音,小声道:“二姑娘,大公子病危,已经去请了军医。” ?楚兰萧病危? 等楚锦芊到时,只见老者手起针落,扎入楚兰舟的百会穴中。 ?楚兰萧剧烈地喘了两口粗气,痉挛了几下,松开手,头一偏,眼珠子不再乱转,真正昏睡过去。 ?军医长出一口气,拿起帕子帮他擦汗。 ?意重很快赶来:“发生什么事了?” 军医并未说有大碍,是今日用过几次伤药之后才越来越不好。 “?这些日子每天都是高热,多亏救治及时,好不容易拖到现在…… ?老夫封存了将军用过的伤药,看了之后,里头加了不干净的东西,还好发现及时,否则不堪设想。” ?楚锦芊脸色突变,这燕军里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楚兰萧呢?显然是上官玦的嫌疑最大,很方便下手。 ?西辞显然也想到了,淡漠地道:“你们先退下去。” ?士兵仓惶退出,帐中灯火辉煌,上官玦,楚兰舟,凤青衣都到齐了。 ?凤青衣则怒目而视: ?“将军的身体在你们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文么?活生生的人自你们进城来,病上加病,究竟是谁在药里下毒。” 军医开口赶人:“交给老夫,你们在这里也没办法,先回去。” ?楚锦芊厌憎地扫了上官玦一眼,对他沉声道:“兄长重病未愈,有些事情不知情,就不要胡乱插手了,回去歇着吧,麻烦军医。” 意重走上去和上官玦并肩而行:“这些日子你一直郁郁寡欢,精神也不好,今日难得有此雅兴,何必打扰,去饮一杯。” 上官玦没理他,先走一步。 西辞见人都离开了,只楚锦芊站原地,忙着上前两步,拦在楚锦芊面前,笑道: “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太累了对你也不好的。” ?楚锦芊听话地跟着红袖和他转身往客栈走去。 ?他们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街角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带着斗笠的人蹲在墙根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等他们走远了,就又起身,慢悠悠地跟上去。 ?一直看着他们进了客栈,才又在客栈附近找个角落,顺着墙根坐下去,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月上中天,一双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呆了呆,身形暴起,准备逃走。 ?刚往左边挪动一寸,一把油纸伞便“咄”地一下擦着他的鼻梁插在了墙上。墙面“噗”地一下,溅落无数灰浆,喷得他一脸都是。 逃无可逃,竹青索性不逃 ?上官玦微笑着朝他走去,伸手要拉他:“跟踪我。看你衣衫褴褛,两眼无光,想必很久没有吃好睡好了吧?让我招待你如何?。” ?竹青毫不犹豫地往后退,沉声道:“不要起坏心眼儿,不然我只要大喊一声,有人就会听见并出来。” ?上官玦遗憾地收了藏在手里的毒针,笑道:“为何你都能看出来我要动手?” ?竹青平静地道:“因为我知道,我的主子不会和你提起我。” ?他是九皇子的人,在西辞的周周,见不得光,见光者死,再不然就会失去作用,成为废棋。 ?他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成九皇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局势复杂,容不得半点变故。 上官玦半垂了眼,睫毛遮去所有的神思,修长白皙的手缓缓转动手里的伞柄,浑身的杀意并没有减轻半点。 ?“我来时,有一拨人发现了你的行踪,南楚人,被我解决干净了。” ?竹青全身紧绷,自袖中抽出两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不知道,上官玦若要杀人,从不犹豫停顿,此刻停顿,其实就已经是在犹豫。 ?“你是骗我的!” ?上官玦不闻不问,挺直转动伞柄,抬头看着他,淡淡问道:“不信?” ?竹青摇头:“我不知道。” ?“吃了这丸药?”上官玦摸出一颗药丸,递过去:“此药名唤勾魂,只我有解药,你吃了。” ?竹青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我宁死也不接受任何胁迫。” ?哪怕就是要死,也不能服用这种会让自己被胁迫的毒药。 ?用主子的话来说,有过第一次胁迫,必然就会有第二次。 ?怎样才能防止自己被人胁迫呢?斩断被胁迫的根源。 ?上官玦微微一笑,收起药丸:“虽说功夫差了点,不过其他地方可以弥补。” “放你一路。”上官玦随手将伞扔地上,背起手,当先往客栈走去。 第64章 楚兰萧病重 竹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官玦居然就这样放过他了? ?楚锦芊到了客栈,坐在院子里,这客栈前面有个小院子,四间房,半间厨房,还有口井,后头有块菜地。 西辞相继坐下,歪头盯着楚锦芊漂亮得不像话的侧脸。 ?红袖端来一汤罐放桌子上,鲜美的排骨汤在汤罐里“咕嘟嘟”冒着热气,西辞仍然聚精会神的看她,一点不为所动。 ?红袖夹一块排骨出来,蘸上酱料,端过去,跪坐到楚锦芊身边,让她张口:“张嘴。” ?楚锦芊回头,看到红袖调皮灵动的样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张口咬走排骨,三口两口剥了肉,歪着头正要吐骨头,西辞把掌心送到她面前。 ?楚锦芊虽然把骨头吐到了他的掌心里,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他何曾对她如此周到过? ?当然,除了红袖,从前在穷乡僻壤下,多数情况是,她靠在红袖身上吃喝,不管是果子也好,啃鸡爪子鸭脖子也好,都是要吐核或者吐骨头时,她懒得动,就抬着下巴,蹭蹭红袖。 ?每当此时,红袖就必须端碟子过来伺候她吐掉果核或者骨头,再不然就是直接伸手过去,让她吐在她的掌心里。不然她达不到目的,势必不会罢休,无所不用其极。 ?红袖是不乐意这么伺候她的,她觉得姑娘得有点女人样儿,惯得太厉害会惯坏。 ?可是每次都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只能嫌弃又皱眉地满足她的无理要求。 可现在成了西辞,她觉得不自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肯定没安好心。 ?楚锦芊警惕地离西辞远了些:“你想做什么?” ?西辞往她身边又贴近了些:“看大人辛苦,心疼你照顾你。” ?她张开手臂,询问他:“饿么?厨房里才送来的排骨汤,用瑶柱吊味,食盒里是各种菜蔬小食,烫着吃,新鲜又美味。天天大鱼大肉的,换下口味,你吃着,我去拿件衣裳。” 红袖此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转身、开门、往外,一气呵成,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跑出了院子在门口守着。 ?竹青原想来找沈墨城,一直在外面臧身等着,静听吩咐的,却听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暧昧。 ?竹青半死不活地守在一旁瞅着门外的红袖,有其主必有其仆,一看就经常为里头那两位把风的? 竹青见红袖忍不住害羞地捂住了脸,真是的,这会儿倒娇羞上了。 ?忽见一个人一阵风似地狂奔进去,两个人都呆了,楚兰舟。 ?“三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红袖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西辞板着脸走出来,阴沉沉地扫了楚兰舟一眼,火气很旺地道:“去把里头的吃食收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因为三公子? ?红袖满腹疑问,忍不住多看了西辞一眼。 ?“看什么看?!”楚兰舟出声。 ??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复杂得令人发指,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楚锦芊手上拿件青色衣裳,出来劈头盖脸一巴掌搧在楚兰舟的头顶上:“是不是你和他说什么了?” ?好冤枉啊,他好冤枉啊,六月飞雪啊。 ?楚兰舟抱头鼠窜,哀叫:“阿姐明鉴,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她侃侃而谈:“大战在即,你和西辞应该带头遵守规矩。有四个好处。 ?一是可以增进交流。 ?二是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避免给你增加不必要的口舌麻烦; ?三呢,可以让燕军专心备战。 ?第四,我得探探虚实。” “是啊,阿姐!我早就有类似的想法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西辞有点不高兴,却知道她的选择是最理智的,他只能支持。至于那些阴谋诡计嘛,有人想死,他怎能拦着他们呢? 楚锦芊盯着他看了又看,“楚兰舟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 “那你气什么。” … ?突然门口“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纷纷冲了过来。 ?楚锦芊和西辞原本聚精会神,被他咋呼呼地一吼,全都吓了一跳,她和西辞经过的事儿多,虽然被惊吓,仍然能做到手稳不抖。 ?楚兰舟却不同,手一抖,他怒道:“凤青衣,你做什么?” ?“坐吧。”楚锦芊一指刚坐过的地方:“不要拘束。”凤青衣端坐如松,垂下眼皮静静等候,她知道楚锦芊在打量她,目光非常锐利。 按说,她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少了,但如此具有压迫力的目光,还是第一次遇到,总让人无端紧张。 凤青衣看着她道:“小国师,将军的病。” ?楚兰舟激动地冲过去,抓住楚锦芊的胳膊。 “松开!”她厌恶地使劲一挥胳膊,冷声道。 ?楚兰舟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红袖跑过来帮忙:“三公子,你松开!” “发起了高热,烧得一塌糊涂,闭着眼睛只管说胡话。” ?楚兰舟被吓得半死:“阿姐,兄长许久没有这样病重了。” ?楚锦芊满怀忧心,吩咐她:“走,去看看。” ?军医忙得满头大汗,他毕竟不是毒道中人,虽然楚兰萧留他在这里,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 军医开口:“虽然金银花可解毒,但因为解药同样性烈,若是身体状态不好,很可能会被解药弄死,而他现在的情况,明显就不适合服药。” ?该怎么办呢?军医一时下不了决定,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楚锦芊稳稳接过他手里的药,淡然道:“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他若死了,你同样逃不掉一个死。可是他若活了,你就是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军医对上她的眼睛,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皱眉问道:“可是这药就算是给将军按时服下,并让他平安渡过服药期,也还不算是就完全治好了。” ?凤青衣道:“是啊,这药服下去之后,也不过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将军他。” ?楚锦芊目光沉沉,眼睛有着与平时不一样的黑。 第65章 刺客 “这里谁作主,如今将军昏迷不醒,谁跟老夫到外面来下?” ?凤青衣刚想吱声,楚锦芊已经淡淡地道:“我作主。”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凤青衣立刻警觉,有什么病情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非得拽着能作主的人去外面说? ?“你们全都围在这里,会让病人喘不过气来。都出去,弄点东西给吃喝。” ?凤青衣不肯走,楚兰舟也不肯走,眼巴巴看着她:“阿姐我陪阿兄。” 楚锦芊没强求,楚兰舟自己跟着她和军医去了外头。 “二姑娘啊,将军以前小时候的日子是否曾经大病过一场?这么说吧,他从小吃过太多苦头,身体自来不好,底子太差…… ?而今又在中过这种毒药…是缠绵之毒。这毒单独来看都不厉害,也不引人注目,但就很要命…… ?它不似其他毒药,都有明显的特征,它只会让人的五脏六腑慢慢衰竭,让人越来越虚弱。本不想和你本人说这个事儿,但因为这涉及到小命,毕竟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军医的嘴一张一合,雪白的胡子上下抖动着,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话. “能治吗?还能活多久?” ?军医缓缓道:“如果再没有解药,今年冬天,就会病倒在床,若能熬过明年冬天……大概还能再活个两三年吧。” ?楚锦芊垂下眼沉,楚兰舟两大滴眼泪啪地砸了下来,他匆忙擦掉眼泪,“求你一定竭尽全力,解药我楚兰舟定会从南楚蛮子手里抢过来。” 楚锦芊摆摆手:“重谢这位老大夫。” 楚锦芊在楚兰萧床边发了很久的呆,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些,她决定回去:“时辰不早,该走了。” ?楚兰舟突然发了怒:“你就那么怕心狠吗?阿兄病成这个样子还要急着赶回去?他还要不要命?你不许走!走了就永远别认我!听见没有?!” ?红袖吓了一跳,突然觉得非常无限委屈。 ?从小到大,三公子从来没有冲姑娘发过火,就算是他犯了错,他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教他下次再不能再犯。 ?但是在这种时候,三公子居然吼姑娘骂她了! “你发什么疯。”楚锦芊冷眼看他,一动不动。 ?“阿姐,我害怕,阿兄他。”突如其来的打击击溃了楚兰舟所有的坚强,他再次流泪,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脸。”楚锦芊绝然离开。 * 半夜,楚锦芊辗转反侧,便披衣起身去找西辞,看到角落里一盏灯幽幽亮着,他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一本书,将落未落。 ?好不好的不睡觉,看什么书。 ?楚锦芊嗔怪着,弯腰拿走重华手里的书,顺便瞅一眼书皮,就愣住了,医书。 ?西辞睁眼。 “大人” “我有事。” “你兄长的事?你要找解药。” “是!” “我陪大人一起去。” ??楚锦芊皱起眉头,西辞这是知道了?也罢,不走也好,多一个人帮忙,总比她一个人瞎挣扎的好。 客栈外,在马车刚动的之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微微吹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露出一抹月牙白软袍,两人趁着夜色出了红川城。 挺拔的峻峭的山岩上,几朵野花点缀在荆丛之上,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一时之间划破了寂静的暮色笼罩的林荫小道。 ?车厢月白色绸布,马车前方垂着一帘浅蓝色的珠帘,四角车盖都缀着两个不起眼的银色铜铃,行走之中不时的扬起一串清脆的铃声,悦耳的声音霎时让人心旷神怡。 ?“西辞,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马车内传出一道声音,那声音不娇不媚,透出几分慵懒。 ?“现在是申时了,大概在酉时可以到南楚大军驻扎地”。 ?伴随着西辞的回答,楚锦芊一双素白的柔荑也撩起了一浅蓝色窗帘。 ?只见那面车内的楚锦芊扶靠在车内红木案上,模样说不出的慵懒迷人,三千青丝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的摇摆,划出柔和的光晕。她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古书翻阅,眼睑微抬,只是那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目光。 林间突然响起几声鸟鸣,楚锦芊感觉空气刹那间变得压抑起来,空气之中竟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不待诧异之际,枣红色的马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长长一个嘶鸣,前蹄扬的很高,鼻孔喘着粗气,而自己虽然被落在了后面,但自己的马儿似乎也受了惊吓,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大人,有刺客”。 ?西辞话末,从两边的林间一下子飞跃出百十道黑色身影,身形敏捷矫健,在他们前方一字排开,虽然已经是傍晚,可那杀手手中拿着的长剑还是明晃晃的刺得人泛疼,那些人莫非是在这里等着她么? ?来人气势汹汹,从中站出一个人黑衣人,脸色狰狞:“楚锦芊,奉我家主子的命令,速速让你把麒麟令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马车内响起一个西辞的声音,这声音低沉清悦。 ?“既然如此,那就格杀勿论!” ?“大人,您且安生修养,这等狂徒交给我来办”。话末,只见那个马车前的少年纵身一跃,伴随着一声高喊,而后是长刀出鞘之音。 ?黑衣人见势,扬臂一挥,两方人马便进入惨烈的厮杀之中,第一批黑衣人和拔刀而出的西辞已经交上了手,场面十分混乱,这些黑衣人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下手狠辣,且只是攻击不防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即便那个西辞再厉害,一时也寡不敌众,手臂和背脊已经遭到了长长的刀伤。 ?太后口中的麒麟令?又是它。楚锦芊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眉梢微微蹙起。 又是一阵狂风肆意,吹得四角盖子上的铃铛玲玲作响,忽然,轿子前的帘子猛然扬起,楚锦芊人影瞬间从马车里闪现在地上的人面前。?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一点声息都没有。 ?“大人!”?西辞看着她从轿子里出来,顿时大惊失色。 香车上,一黑衣人,出其不意,长剑刺向她 楚锦芊胸口一痉挛,顿时一口鲜血涌了上来,瞬间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她拔出短匕首,反手闭眼向身后人的喉咙刺去,一刀封喉,男人气绝身亡。 第66章 与铁荣谈判 楚锦芊全身的力气都早已用光,她全身软软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西辞修长白皙的手指中拿着一粒红色的药丸,修长挺拔的身躯微微俯下,将药丸放至她的唇边。 暗中跟他的竹青着看着主子这般的举动,眼中顿时闪现惊愕之色,这可是主子自己的救命药,哪里又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然而他居然就这么将它给了地上的这个人! ?此时身穿月牙白软袍的男人站起身,将身上的软袍解下来,一挥手,那抹似月华般皎洁清冷的长袍就那么盖在了她的身上。 ?顿时温暖之意,包裹住了楚锦芊的全身,温和了她体内冰凉的血液,她的手,死死的抓住了身上的软袍。 “大人。” 楚锦芊听他的声音清清淡淡,透着几分凛冽。 … 第二天,疗好伤的楚锦芊和西辞到了南楚军营。 “我看不少人说...连年战争,对百姓压力过大,所以要休养生息?”铁荣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弧度。 ?楚锦芊面上没有展露喜怒,声音也同往日一般,清清冷冷的,不带任何起伏,“我且问你们,你们丢失的两座城池,你们以为继续打就会拿得回吗?” ?“是等东越缓过劲来再打一仗?还是说,直接不要了,拱手让东越换个安稳?” ?“我等绝不是这个意思!”铁荣身边的副将闻言,面色一变,赶忙出声解释,“我们完全可以在恢复元气之后...” ?然,他话尚未说完,便见铁荣一收之前慵懒的神情,狠狠一拍身侧的龙头扶手,冷声呵道,“休想,就你们会休养生息,南楚就不会了吗?!” ?“我们尚有国土被他们国侵占,你们一个两个的,竟开始想着要休养生息了?!” ?稍微一顿,他又冷笑道,“彭副将!作为副将,我国北方的边防图,你可有仔细看过?” 楚锦芊抬头:?“那本来就是东越昀。原本最北的关口北关,是北方唯一一处山峦。贝尔草原向北,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向南,也大片是地势较缓的丘陵,是我大意了。”那位彭副将开口。 她一顿:?“可铁将军你们唯一一处能够倚靠地势优势轻松建立防御带的,就是北关。再往南的天门关虽然也能筑建防御,但效果明显远远不如北关。而今你们是劣势,我们是优势。” ?楚锦芊说着,唇畔不由溢出一丝冰冷的笑,“你们是真的对自己的边防布置一无所知,还是...在装傻充愣,拿东越寻开心?” ?“不敢!”彭副将被他一席话说得冷汗直流。 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铁荣连磕几个响头,“将军,末将认为从民生角度出发考虑…!” ?“恕罪?”铁荣垂眸,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你有几条命可以抵罪的?!” ?“等南楚没了,你们再去与他们东越国谈恕罪吧。!” ?“将军息怒。” ?西辞稍微一顿,他又道,“再说副将的初心也是好的。” ?“为人臣子,是要为君、为国分忧的。有的事情,不是一句疏忽就能撇开所有过错的。”铁荣冷眼看着下方两人,语气淡淡。 ?俄顷,他眸中又浮现出一丝冷意,“之前领兵打仗的将领,一个疏忽大意,就被你们燕军打了败战!” ?“这里是边境,不只有我们的百姓,还有你们南楚的百姓,如果继续打持续战,会有多少流离失所,又有多少死于战争、家破人亡?你们说得上来吗?!” ?楚锦芊冷眼瞥了跪在地上的彭副将一眼,“铁将军,战事不是儿戏,你是打还是来与我讨论撤军!” ?铁荣只留下一句,“若想我退兵,百姓安居乐业,剩下的两座城池必须拿回,不得推迟,给你们两个时辰想,好了通知我!”,人便挥袖离开了。 * ?彭副将一路追着铁荣快步行走,同时还不忘低声劝慰,“将军,您之前不是已经把后边儿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嘛,又何必在此时置气呢?” ?“哼,休养生息!”铁荣冷哼,“我看他们是据悉叵测!说什么连年战争我国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实际他们东越还不是。” “可现在确实是军队的补给被那些士大夫拦下了。” ?“拿去打仗、犒劳将士叫浪费,装到他们口袋里,就叫物尽所用了?!”铁荣一席话,仍旧带着明显的怒气,那双藏着冷意的琉璃般的眸子,更是让彭副将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看来是真被气得不轻… ?揣摩铁荣的心情的同时,彭副将也忍不住腹诽之前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那群人。一群人说话不动脑子,惹恼了铁将军,最后胆战心惊,唯恐走错一步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 * 半小时后 ?西辞和楚锦芊被士兵跟着出了帐,在银杏林和池塘中间,便是一片作为过渡的花圃。 ?楚锦芊刚行至花圃旁边,还没来得及采摘,一名少年的身影,就先行印入她的眼帘。 ?少年身型修长,眉目清秀,小小年纪就已展露俊朗。但引她注目的却不是这些外在条件,而是…他似乎是踩在水面上蹲马步的?! ?听说过踏雪无痕草上飞,但那也是有借力的,直接站在水上扎马步…当真是闻所未闻! ?正是对方有了这等壮举,才引得楚锦芊瞧着他。 ?她这般直白的注目,很快就引起了那位扎马步的少年的注意。对方顺着她的目光回望,见她一副神色,不由奇怪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露出些许疑惑。 ?以往别人见了他,都是谄媚、讨好的神情。再加上他生得好看,就算没被惊艳,几句关于俊俏的夸赞也是有的。 ?可…这位姐姐,怎么瞧见他跟瞧见鬼似的?她眉目安宁,姿容静美,宛若一副意境悠远的水墨画。分明半点不怕他,半点不把他放在心上。 ?虽然起得早,没有特意打扮自己,可他也没有不顾仪容啊。再说了,就算他不洗脸不梳头,底子也还是好的,把人吓着…不至于吧? 第67章 交易 男子一双桃花美目生的极炯炯有神。燕平瞧着陌生的面孔,眯了眯眼眸。 却见两人突然直起身子,朝这边走过来。男子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燕平瞧着突然走上来的人,咬了咬牙:“你们俩是何人?” ?西辞冷扫了燕平伯一眼,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在燕平眼前晃了晃。 ?燕平瞧着令牌,面上瞬间变了色。 ?“是南楚人,听说你们是来谈判的”。”男子眉头一蹙,已露出几分怒意。 ?士兵愣了一瞬,最后看了他一眼。 ?楚锦芊垂眸想看看西辞手中的令牌,却见他已将令牌收入怀中。 ?燕平稍退后半步,同那他拉开些距离,距从未见过,并不相识。 ?楚锦芊看上去,他似乎位高权重,楚锦芊盯着男子,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她缓了缓,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燕平听着楚锦芊的问,低笑了笑:“早闻东越小国师容貌凶神恶煞,今日得见却不想世言诓我。”燕平盯着北歌的小脸,一字一顿说的颇为认真:“人言所描绘的,竟及不上你真容一二。” ?楚锦芊听着他的油腔滑调,面色不变,只又问了句:“你究竟是谁?” ?“小国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身份?你觉得你们还能走的出去吗。” ?楚锦芊看着燕平眼中的笑,扯了扯唇角:“公子方才在一旁时,我想来也是一样的好奇。” ?“公子觉得,我们手中有楚大将军玉佩,铁荣敢动我们吗?” 能让铁荣如此忌惮的,无非就是南楚皇室,以及燕军。” ?楚锦芊见眼前这位太过眼生,不像是南楚皇室中人。莫非,他是铁荣手下的人?楚锦芊瞧着他那未及眼底的笑,他若真是铁荣的人。 ?她对上西辞投来的目光,正想着如何开口,就见从一侧长梯走上来一位中年女子和彭副将。 中年妇女泪眼婆娑:“小人没有什么能再帮到世子了,小人只是希望您去幽北的路上能少吃些苦。等您到了幽北,若是能给小人寄一封信最好,小人也可安心了。” ?“若是您不方便,小人便等,等世子归京那日。只是这条路不好走,小人只盼世子平安。” ?徐娘抱住他,哭得厉害,直到有人来催促。徐娘擦干面上的泪,燕平看她被兵士搀扶着登上马车。 徐娘不止的抬手擦眼泪。红着眼对徐娘挥了挥手,随后一狠心将车窗关上。 “徐娘!此番北上,无论她结局如何,都不会再连累到徐娘,亏欠徐娘太多,若能活下去,必结草衔环为报。” “世子,保重。” ?楚锦芊听得几声鼓响,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狭小的马车颠簸起来,一路向外而去。 “原来你是世子。” “小国师不是找铁将军吗,快去吧,去晚了就不好了。”… “铁将军,你们退兵,我们可以还你们南楚一座城,不过你得拿样东西来换。你应该知道是什么。”见到铁荣,楚锦芊站在营地,斩铁截钉道。 “解药可以给你,成交。”铁荣一笑。 * ?香车上,楚锦芊和西辞是寅时从南楚军营出发,按照现在的车速,进红川城时天色应该彻底黑了,楚锦芊紧握藏在衣袖下的匕首。 ?日光透过窗牖的缝隙照入狭小的车厢内,颠簸了一日,夕阳落却,车厢侧壁上昏黄的小烛灯在愈黑的天色下被点燃。 ?楚锦芊绷了一日的神经,在夜色降临时松了片刻。摇晃的马车慢慢停下,楚锦芊推开一点缝隙向外看,月色下,紧闭的城门威严肃穆,他们的车队正在受检。 城外的两名看守对视一眼,放了行。 ?“请问,马厩在哪边?”西辞出声。 ?“在西边。”其中一人已有些不耐烦。 ?楚锦芊和西辞闻言俯身道了谢,随后牵马,快步向马厩处走,本坐在正堂喝酒的一个兵士突然拿起身侧的刀,起身一路跟随着他们出去。 ?听见脚步声,西辞示意着她上了停在一侧的马车。车厢左右燃了两盏烛灯,将两人的容貌都照的清晰起来。 ?楚锦芊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出鞘,她盯视西辞,强装镇定的问道:“可能昨日那拔人混进了红川城,小心。” ?西辞闻言扯了扯唇角,只是道:““你也是。” 话音刚落,行驶的马车被人拦下,楚锦芊心上猛地一紧。西辞瞧出了她的紧张,安慰一笑,他半推车窗向外问了句:“何事?” ?“要搜查,有南楚人混进城。” 西辞?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楚锦你,抬手从怀中拿出令牌递了出去。 ?令牌很快被还了回来,接着,便听见外面一声高呼放行。 楚锦芊顺着西辞望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昨晚的画面,他的眼神,他衣服上的气息,还有他略有冰凉的指尖……她转头看向别处,想让自己混乱的气息冷静下来。 ?这一路上,她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差点将命丢了去,只为了楚兰萧的性命,所幸皇天不负人。 * 晚上服了解药的楚兰萧终于转醒,他微微仰头,插在巍峨帅帐上,绣有燕字的军旗正迎风猎猎作响。 ?楚兰萧凝眸望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睡了多久。” “三日两夜。” ?凤青衣余下的话皆卡在喉咙里,她沉默的望着。 白的月隐匿在天边的薄云里,四下燃起的火把在暗夜里将军营照的通亮。 ?凤青衣看着归来的楚锦芊,快步迎上前,俯身行礼:“楚姑娘。” ?楚锦芊抬了抬手,算作免礼,正要向帐内走,却被她挡俯身在面前,楚锦芊挑了挑眉:“有事?” ?凤青衣垂着头:“…今日晌午楚兰舟来营前见我,出城找你去了。” ?凤青衣话音刚落,便听楚锦芊鼻息停间一声:“他在哪?” ?“至今…未归,将军还病着,这事先别告诉他。”凤青衣说完抬头打量楚锦芊的神色。 ?楚锦芊闻言眯了眯眸,她眼中的神色藏在夜色里,瞧不出喜怒,楚锦芊大步走到帅帐前,令西辞留在帐外,独自撩帘进了帅帐。 ?宽敞的帅帐被一扇高大的万马图屏风隔出内外,楚锦芊站在帐门前向内环望,最后看床上的人,楚锦芊走过去,垂眸看着床上闭眼休息的人。 ?楚锦芊站在坐床前眯眼看了楚兰萧半晌,随后在他身侧坐下。 楚兰萧是养子,从小在将军府长大,楚锦芊只有在几岁前与他一起,后来被柳如霜算计,便被送走了,和他也算不得多亲,但她知道,楚兰萧是好的。 第68章 山匪窝 楚兰萧是好的,对她和楚兰舟也是极好的,所以她和楚兰舟都不希望他死。 十几年前,她重生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楚锦芊身上,一个正经的将军府嫡出小姐一身狼狈地站在门口,遭受了委屈苦难的她回到府里,承受的是全盛京城的责骂,老爷子的失望,父亲的厌烦,整个府里的指指点点和笑话,她委屈地大哭大闹了一场,楚锦宁牵着她弟弟,故作好心要带她下去梳妆换衣服,楚兰亭在她面前摔了一下,楚兰亭死了,人人都说是她克死了楚兰亭,更加证实了她是天煞孤星,于是等待她的下场是禁足,也成了将军府放弃她的开始。 那时候,唯一疼爱她的身体不好的老夫人去了北方幣暑,不在府里,这也是柳如霜敢这样明目张胆对她的原因。将军府还是有些老人见过老夫人的风姿的,那是真正世家高贵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从容,那才是名副其实的贵女风华。 楚锦芊记忆犹新,整个府里只有一个不受待见的义子替她求情,却被柳如霜打的皮开肉绽,那人便是七岁的楚兰舟。 她记得那日被压上车的时候,柳如霜冷冷看着她,“那你可听好了,我知道你祖母疼你,但是,你是个孤星,你会给将军府,给所有人都会带来不详,所以伤才会克死我的兰亭,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父亲方才说让我不要恼了你,放你回乡么下过活。 你说老夫人回来饶不了我,这明摆着就是挑拨我与祖母之间的感情。可是你一个不详之人,没准老夫人的病就是你克的,你自己想想,我有没有说错?所以啊,你不该活着,但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让你多活几年。” “我会回来的。”楚锦芊只记得她走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她记着楚兰萧的恩情。 “你的毒已经解了,南楚大军已退军,好好休息吧,不日可回京复命。” “多谢绾绾,这次多亏了你。”楚兰萧看着少女,嘴角由衷地扯了一抹笑。 * 出了门,楚锦芊让人通传西辞,然后就和一名侍女马不停蹄的骑马上山去找楚兰舟,有小道消息,楚兰舟被山匪绑上了山。 可山匪早有理伏,楚锦芊还没进土匪窝,就被土匪发现,一番打斗撕杀,身体渐渐力不从心,身上的刀杀也多了起来。 楚锦芊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然而身后的山贼很快追了上来。 ?她身体已经相当虚弱,眼前朦胧,几乎看不见前路,她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突然几支箭矢嗖嗖射向她身后,山贼应声而倒。 ?西辞一直皮肤很白,红唇乌发,漂亮得惊人,但因为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睛,并没有显得女气。 ?楚锦芊撞到他时,他一动不动。但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他略微惊慌地转开眸。 ?少年扶住她,低声说:“对不起,大人,我来晚了。” ?楚锦芊无力,只好摇摇头。 ?几句话的功夫,山贼们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已经逃命去了。 ?楚锦芊想起那个推开自己,让自己先跑的小丫头,抬眸道:“我侍女还在他们手中,请你帮忙找找了侍女。” ?少年黑眸看着她:“好,我让人去找。” ?少年低眸,询问道:“你受伤了?” ?还不待楚锦芊答话,他默默打横抱起她。 ?猛然被陌生少年抱起,楚锦芊有几分抗拒,她弄不清状况,一时半会儿不敢挣扎,抬眸打量他。 ?他怀里一点儿也不暖和,反而和冰冷的空气有得一拼。 ?楚锦芊身体一僵,抬眸,西辞果然来了。 “放心,楚兰舟不会有事的。” ?楚锦芊点头,她看着竹叶落在少年发间,衬得他眉眼也如冰。 ?少年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轻声问:“大人,你冷吗?” ?他黑眸乌发,看上去孱弱而无害。 ?见楚锦芊打量他,他安静垂下目光,显得恭敬卑怯。 ?楚锦芊身体更僵硬。 ?她抿紧了唇,掩盖住眸中情绪。 身体又冷又疼,早就维持不了清醒,楚锦芊勉强撑到现在,已然到达极限。 ?她试图挣扎着离开这个邪物的怀抱,但她早已没了力气,下一刻她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少年行走的步子顿住。 ?她晕过去后,他这才低眸,看着怀里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这张平时别人嘴里张扬跋扈、惹人厌恶的脸,竟然在竹林的衬托中,显出几分柔和圣洁之气。 ?他皱了皱眉,随即漠不关心地转开眸光,往山贼窝外面走。 ?没多久,竹青带回来了一个照顾楚锦芊的丫鬟。 ?那丫头倒在草地中。 ?沈墨城静静看着地上那具尸体。 ?少女身上数十道刀伤,衣衫凌乱,腹部一个血洞,脸已经血肉模糊。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 ?竹青问:“主子,怎么处理?” ?他只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死了啊,那就烧了吧。” ?语气就如同轻飘飘地说,今天天气真好。 黑色的斗篷包裹着身体,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毫无感情。 ?沈墨城肤色惨白,他撑着下巴,睥睨着她。 * 楚锦芊苏醒,身下的床铺温暖,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暖香。 ?炭火烧得正旺,让她脸颊染上浅浅的绯红。 ?眼前一个十五六岁大的丫头,小心翼翼行礼:“姑娘,你醒了。” ?她扶起楚锦芊,喂她喝了口水。 ?楚锦芊喉咙很痛,呛得咳嗽几声。小丫头脸色瞬间惨白,跪在地上:“姑娘饶命,春林不是故意的。” ?说罢,便磕起头来,一声一声,撞得地面砰砰作响,不带含糊的。 ?显然怕楚锦芊怕得要命。 ?东越人眼里的楚锦芊,性格乖戾,几近凶残。看看她一个咳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就知道了。 ?楚锦芊摇摇头,尽量不吓到她,说道:“你起来吧,不怪你。” ?春林忐忑打量楚锦芊的脸色,怕不会轻饶了她。 ?她仔细观察姑娘脸色,见她确实没打算惩罚自己,春林松了口气,连忙把茶杯放好。 ?“这是在哪里?”楚锦芊问道。 ?小丫头说:“已经不在寺里,回到了客栈。姑娘,你烧了两天。” * 第69章 卑贱的人 另一边,红川城的一处妓院。 沈墨城靠着门框,没有走进去,冰冷的目光落在竹青脸上:“这种事为什么要给我传话?” ?竹青一愣,忙转脸窗户外去看。 以往楼里也出现过寻死觅活的事,但都没有惊动过沈墨城。他们揣摩着惜雪是他亲自带进来的,对于他来说也许有点不一样,所以不敢出了差池,却没想到办了件蠢事。 门口的人脚步动了动,缓缓走进来。 他没有低头,只有眼神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惜雪那张清秀的脸。 ?“为什么割腕?就为了见我?” 沈墨城双手抱胸,声音很淡,语气里没有怒意,只是寒冷。 惜雪任凭一旁的竹青帮自己缠纱布,她眼神在他脸上匆匆一扫又迅速避开:“主子,我怕你赶我出去。” ?他闻言理解的点了点头,这座楼里很多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惶恐,怕自己年老色衰,没了生存的仰仗。可是那不是理由:“你知道其他的女人,怕自己被赶出去,会怎么做吗?” ?惜雪惶惑的抬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即便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也明白那方法绝对不会是寻死。 ?“她们会更努力,更努力的取悦我,或者是我让她们去取悦的男人。” 沈墨城抬手,手掌落在惜雪的头顶,然后缓缓下滑,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 “用嘴,用手,用她们身体的任何地方。你还这么年轻,不会有人不喜欢。来到妓院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地位,我养着你们是因为我高兴,而有的时候我也不想白养,想得到点回报,这并不过分。你只是陪着几个男人玩了几次而已,还没让你去伺候那些脑满肠肥的高官呢,你凭什么觉得委屈?我问过你了,是你自己选择要来的,你不是来找乐子的,你是供人找乐子的。” ?惜雪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却抿着唇不敢哭出声。 沈墨城似乎是心疼她,毕竟这个女人哭起来梨花带雨。他这次算是彻底记住了她的名字,手缓缓从她脸上离开,去握住她缠着纱布的手腕。伤口割的很浅,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花招子,他素来最讨厌这些:“可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不高兴,不管是作为一个伶人还是一个自杀者,你都不够专业。” ?他说着去拿桌上还沾着血的短刀,惜雪的眼神一顿,身上的粉白袄子一片脏污,发髻散落下来,脚上绣鞋也掉了一只。 “我错了,主子饶命。” ?“惜雪,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是教教你,做戏要做足。”沈墨城说完,嘴角那抹微凉的笑意也消失了,几乎是不加犹豫的,手起刀落。鲜红入眼,耳边是惜雪凄厉的惨叫。 他丢开刀子站起来,对着平静站在一旁的竹青挥了挥手:“竹青,收拾一下,别让她死了。” 盛京城楚府人人自危,因多年在北方的老夫人,终于回呆京了,而太子在前几日向将军府的大姑娘楚锦宁提亲了,皇帝也赐了婚,举国皆欢。 楚锦宁走出老夫人屋子,她的丫鬟巧儿连忙迎上来:“大姑娘,今日怎么出来得怎么早?” ?“二叔家的死丫头楚研来了。” ?巧儿心中了然,酸道:“老夫人也太偏心了,只喜欢二姑娘知三姑娘。” ?见楚锦宁没有阻止,巧儿继续说:“小时候三姑娘当着太子的面,推你下水,老夫人都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以前都以为,丞相之女会是太子正妃,没想到转眼太子纳了大姑娘你为正妃。” ?楚锦宁眸色动了动。 ?是啊,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提亲,求娶的竟然是楚家长女楚锦宁。 ?当时巧儿远远看见,太子的眼里,全是对自家姑娘的爱意。 楚锦宁忽然狠狠攥紧了帕子,都是楚家女,楚锦芊楚锦宁能被老夫这样爱重,自己却只能讨好老夫人,寄希望她将来给自己好些的嫁妆。 ?楚锦宁心口堵得慌,直到看见对面坐石椅上的楚研,她神色终于缓和些。 ?连巧儿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楚研和楚锦芊是得老夫人疼爱又如何,她楚研被许配给一个低贱如斯的商人之子,后半辈子,还有什么荣宠可言? ?还有楚锦芊,都知道,九皇子沈墨城六岁前一直被囚困于宫里。 ?听说他给太监洗过脚,连狗食都吃过。 ?这样卑贱的人,或许连大字都不认得一个,哪里比得上文韬武略的太子子半分。其他皇子对他又发脾气又谩骂。长大才稍微好了些,但也不把九皇子当人看。” ?楚锦宁用帕子捂唇,掩盖住嘴边的笑意,她虽然只是太子妃,可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她要把楚锦芊踩在脚底,她要做东越的皇后,要人上人,母仪天下,名留史册。 丫鬟巧儿说道:“姑娘说的是。?东越推行武道,听说那个九皇子,小时候不仅体弱,还根骨被毁。孱弱不堪的少年郎,放在以前,二姑娘她不可一世,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子,到时候能给楚锦芊什么?她这辈子还不是任人磋磨的命。哪能比的上我。” ?楚锦宁一顿,又若有所思道:“听说管家都在卵石上被老夫人罚跪两天了,奴婢看他脸色,恐怕快要坚持不住。大姑娘,需要给他一件披风吗?” ?平日里,楚锦宁十分喜欢施舍下人,在府中口碑很好。 ?温柔善良的名声,可比二姑娘楚锦芊得人心多了。 ?楚锦宁有几分意动,她看向管家。总的是个奴婢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不过她颔首,默认巧儿去做这件事。?她自己则站在凉亭之上,冲楚研温柔颔首。 ?楚研也看见了府上的大姑娘,?她踱步走过去。 ?“大姐姐,你让巧儿做什么?” ?巧儿吓一跳,没想到三姑娘出来这么快,自己被当场抓包。 ?楚锦宁连忙说:“三妹妹,你别误会,我是想着天气这么冷,管家跪在石地里,万一出人命不太好,于是让巧儿给他一件披风。” “哦。” 楚研的唇微嘟,似乎有种不满的情绪。粉粉的,小巧可爱。 ?这幅模样,与楚锦宁的歹毒,倒是半点儿也不沾边。 ?楚研顿了顿,没有再看她,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和这位表姐不是很亲近。 ?楚锦宁视线里,少女粉白色绣鞋上,开了一朵朵粉嫩的桃花,生机勃勃,不由生出一抹嫉妒。 ?楚大将军晚上没回府,老夫人上了年龄,知道楚锦芊不在府里,没什么精神,让众人在自个儿院子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