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道机李修》 第一章 不似少年 吾峰,千机洞。 “义父,白马湖江家的那个小子既然已经带了回来,这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不知道义父打算怎么处置他?”一个胖道士问道。 “先关押在洞中,暂时不要动他!”一位穿着黑袍,稀疏的头发上插着骨簪的中年盘坐在洞中,背对着胖道士说道。 “义父高见,将那小子藏在这千机洞里,想必即便是太上长老,也发现不了!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声渐平,自然什么都是我们说了算!” “我听说最近门内新晋了一名执事长老,年纪还不满十八岁,你去盯紧他,不要让他破坏了我们的好事。” “好的义父!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正纳闷了,小小年纪,他怎么会有那种本事?难不成是天柱峰仝霸盟主派来的第二个天才细作不成?他可真是舍得,上次那个小天才不久前才被我杀死,剁成肉泥,想不到又来送菜,嘿嘿。” “你去吧,办你该办的事情,别让我失望!” “义父放心,此事好办!” @@@ 西楚大域之极北,北冥海,并非茫茫之大海,只因这片广袤之地群山跌宕,常年云深雾绕,沼泽遍布,山中多瘴气,毒花毒虫和猛兽成灾,自春末及秋暮,不雨旱爞,是为不毛之地,不要说是寻常百姓,即便是那些个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误入其中,鲜有生还者。入冬之后,云雾瘴气稍散,若有仙人乘鹤于云端,眺望之下,可见那云海之中竟有群岛若隐若现,岛上奇珍异兽,八宝飞泉,不计其数,当真是流光溢彩,宛如那天府仙境。 北冥海三十六岛自然也因这一奇观而闻名于世,其实北冥海非真海,那三十六岛自然也非真岛屿,而是三十六座大峰而已,据说北冥海中偶有入世之仙人,自称为岛主,能够吞云吐雾,手段逆天,杀人于无形,鲜有人能敌,故而口口相传之下,千百年后,以讹传讹,北冥海三十六岛便也成了那所谓的海岛之居所了。 时值深秋,正是北冥海旱爞之气鼎盛时期,山中并无人迹可寻,入山无路。但这时,一处乱石之间,却是突然钻出了一个只有八岁来大的男童来,这男童浑身溅满血渍,而且蓬头垢面,已然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他的身高与平常的八岁孩童并无差异,但他肩宽背阔,双臂很长,自然垂下,可至膝盖。他身上仅穿着一件粗麻短衣,下半身并没有任何遮羞物,手里倒提着一把比他身高还长的宽刀,另一只手却不得空闲,因为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大块血淋淋的肉食。这块血肉少说也有上百斤重,小小男童钻出乱石碓之后,却是健步如飞,兔起鹘落,转眼就消失在树林深处不见了。 “咦?你这么快就得手了?”在林子的尽头,视野豁然开阔,耳边也能听见水流声,一泉瀑布飞流而下,男童刚来到瀑布潭边站定,在那瀑布上方却忽然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长老,弟子颇费了点手脚,总算将那头剑齿牛杀死,还带回来这么多肉,够俺们吃两顿饱的了。”男童放下肩上的肉食和手里的长刀,重重地喘了口粗气,随即又将背挺的笔直,认真而恭敬地对那少年说道。 “剑齿牛是杂食动物,不过它最爱吃的还是小妖花,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你看那花儿多么美,却被牛嚼了牡丹,大煞风景,未免可恶!”少年背靠在一块巨石上,双臂枕着后脑,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尖,说话的时候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道:“你能这么快杀死一头成年的剑齿牛,足以见得此番随我下山的历练没有白费。哦,对了,我不是教过你,做人要低调,怎么你还总是长老长、长老短的叫?” “嘻嘻,这个……长老对俺有大恩,俺娘生前就常教俺要知恩图报,俺怎么可以对长老有丝毫不敬?况且您还不嫌俺笨,不嫌俺年纪小,不嫌俺拖您的后腿,还时常教诲俺,给了俺那么多好处,俺就服您!”男童咧嘴憨笑,挠了挠后脑勺,他满脸污垢,但一口白牙却又细又密,而且非常整齐。 “切,你可不笨,听过‘大智若愚’不?而且你小子这一身根骨极佳,是棵好苗子,未来定有一番成就。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这倔性子我倒也颇为欣赏,等哪一天你这脑瓜开了窍,你自会明白我先前对你说过的那番话,知恩图报是没有错的,但可不是表面功夫,心里记着就行了。你的思想不能被迂腐的观念所框架,否则就会成为你修行的一大障碍,等你明白了这一点,那时你叫我一声李哥,或者李修都没有问题。”少年没好气的说道,但依然不吝给予淳淳教诲。 男童闻言,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是,俺这回记下了。” “无趣无趣真无趣,木鱼脑袋!”少年李修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可惜我此番下山寻找的那几株灵药还缺一味‘神仙断魂草’,不然就功德圆满了。虎子,你速去水中清洗干净,我亲自来烤肉,咱俩吃一顿就得立刻回山门去了。” “……”男童虎子明显愣了一下,这才出来几天,怎么就回去了?但他对于李修的话只有服从,所以并不多问,转身去下游的山泉之中洗了个干净,又从背篓中拿了一身粗麻短衣短裤换上,回来之时,只见李修已将那剑齿牛牛肉处理了一大半,虎子没有看到过程,但知道李修的烤肉并不高明,不过是胡乱洗了洗,抹上一些简单的佐料,然后就上了烤架。 虎子早已经饥肠辘辘,他同样不是一个精细的人,此时口齿生津,两眼放光,小小的喉结滚动,吞了几口唾沫,苦苦等待。不过这次李修明显也着急赶回去,居然不惜耗费功力,施展了一门虎子从来没有见过的掌法,双掌居然在喷火。 “呵呵,我看你是嘴馋又眼馋,得了,我最受不了你这样,等下我就将这手功夫传授给你。”李修瞥了虎子一眼,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道:“不过我这手‘烈焰掌’要想有所成就,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你得下苦功才行。” 虎子两眼发亮,大喜过望,连忙抱拳作揖,想要跪拜道谢。“嗯?”李修眉头一挑,这一举动并没有让李修有丝毫好感,他眼中精光闪过,不等虎子跪地,随手一挥衣袖,虎子顿时如草人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入水潭之中,由于力道太猛,虎子沉入水底,脑门一下子撞到潭底的石块之上。 “唔!”虎子如遭雷击,剧痛之下虽说熟知水性,这一下也难免被呛了好几口水,他爬上岸后,额头上已是鲜血长流,而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出,来到李修面前,垂着头,不敢直视。 “知道我为什么会揍你不?”李修问。 “俺……知道。” “哦?说说看?” “长……长老说过,繁文缛节等于是自缚双手。”虎子的嗓子里像是卡着一口痰,说话也囫囵不清,说完这句话,一丝鲜血居然从嘴角溢出,可见刚刚被一袖扫飞,还受了些内伤。 “很好,这个道理原本我想给你一段时间自己去领悟,但我刚刚接到飞蚂传信,那些老家伙要我火速赶回去,接下来可能有大事发生,到时候连我也未必能够自保,今日你当引以为戒,要时刻记住我的教诲,明白了这一点,我方可传你绝活,增强你的生存能力。”李修的口气依然非常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但虎子明白,这位年轻的长老,性子向来如此,而且深不可测,不然门内高手如云,一个少年,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凭什么高居长老之位? “是,俺记住了。”虎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道:“俺明白长老是为了照顾俺,可是俺不明白,繁文缛节有什么不好,更加不清楚繁文缛节有什么好处,总之您说不好就是不好。” “小子,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知恩图报,要藏于心中,表面功夫是对付外人的手段伎俩,你明白么?你要跪我,到底是真正的那个你想跪我么?”李修难得的认真起来,看到虎子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觉得这回自己没有白费苦心,算是听进去了。 二人随即饱餐了一顿,李修又给虎子敷药疗伤,这才启程回山门,一路上李修传授了一套“烈焰掌”给虎子,几番讲解之下,又手把手教导,所以延误了不少行程,待回到山门,已是夜幕降临。 这虎子原名陆小虎,原本是一名外门厨房的杂役,出身卑微,是吾峰山下的村民子弟,自幼丧父,两年前其母也因病去世,陆小虎那时才六岁,靠着村民的接济,勉强度日。因其体质颇为特殊,这才被从吾峰山下来的征收队伍选中,收入门下,后来有一次李修嫌伙食不合胃口,带了几道野味,去厨房中要亲自动手,却看中了一伙夫,便是陆小虎无疑。此子的体质何止是特殊,简直是万中无一,这才带在身边教导。其实北冥海三十六岛内部区域,还是有很多原住民的,却因北冥海地势复杂,毒虫猛兽多不胜数,且有瘴气笼罩,气候更是变化无常,外人难入,而寻常百姓也根本出不去。而这些原住民的价值,就是给三十六岛提供人员物资的重要途径,粮食、药草、庄家、牲口等,几乎大部分都是从这些村民手中征收,偶尔发现好苗子,就带入山门。这种循环模式,世世代代已有千年之久,真要说起来几乎每个村落都和三十六岛内部沾亲带故,因此各村之间的竞争力也是异常激烈,久而久之,很多村民也渐渐懂得了一些粗浅的吐纳之法,已成悍民之风。 吾峰山上,李修带着陆小虎一路畅行无阻,李修一路感应之下,发现明岗暗哨,人数明显增加,最起码是平日里的三倍以上,他心中估计了一番,吾峰山为北冥海三十六岛之一,外界流传的吾岛就是吾峰了,实力排行居中上,但进不了前十。吾岛之上大约有上百名杂役,仆从丫鬟不计,之上就是两百外门弟子,十八名入室弟子,五位执事长老,一位大长老和一位太上长老,并没有所谓的门主。外门弟子都是些颇有天赋的弟子,修成之后都会被遣下山去俗世中打理营生买卖,供养师门的同时,也受师门保护;入室弟子就是长老亲传的弟子,天资卓越,本领不凡;至于五大执事长老分别是:传功、传法、刑罚、丹房、藏经,主管着门内五大区域,大长老坐镇主峰中枢,太上长老则是在流云洞中闭门苦修,在破生死玄关,不问世事已久,是吃供奉保平安的神仙般的人物了。 李修自入吾岛之后,身负奇功,震慑住了那几个老家伙,且有很大功劳,才破例成为第六执事长老,因为他的医术实在是惊世骇俗,故而成为第二位丹房长老,但李修并没有管理丹房之事,回到自己的居所,便在院落门前立一石碑,碑上刻“诊所”二字,以此二字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专治疑难杂症而已,行医之事,不去触丹房长老的霉头,毕竟他深知一个门派中,像丹房这样的所在地,可以说是最好捞油水的地方。果不其然,稍加打探,他已知丹房的利益关系着大长老,而大长老据说是太上长老的长孙。李修屈居于此,不过是为了寻个歇脚之地,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他曾言明,自己挂个长老之名,不过是为了图个方便而已,如果不是个人修养问题,李修不想坐在那几个比自己爷爷还老许多的老家伙头上拉屎撒尿,给他个太上长老的头衔就更方便了许多,以此来打消了老家伙们的诸多顾虑,奇怪的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李修的嘴里说出来,大长老和五位长老除了满脸尴尬之外,居然只能苦笑不已。 第二章 太上长老疯了? 一路上李修心思略转,心想着还在白虎岭采药之时,接到飞蚂传信,必有大事发生,自己在吾峰住了这么久,如有出力之处,自己怎能含糊?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前行,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回到住处梳洗更衣什么的,和虎子各自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就去了主峰的议事厅。不料还未走到议事厅,早有一弟子恭候,道:“六师叔,弟子已在此等候您老多时!” 这人名叫吾飞云,年纪三十开外,是大长老的弟子,也是吾岛的首席大弟子,颇有些能耐,不过却根本不敢在李修面前撒野,可谓是毕恭毕敬。 “何事?”李修淡淡问道。 吾飞云道:“大长老和五位长老都在‘流云洞’相候。” “哦?”李修眉头略微皱了皱,不过没再搭话,转道正要去流云洞,却听吾飞云忙客气说道:“这位陆小师弟还请留步!” 李修闻言,知道此番之事或许非同小可,此子看似是在此等候自己,实则是在守护主峰的重要路段,李修不好多言,示意陆小虎不必在此等候,让他先回“诊所”,李修则索性放下背篓和锄头,给陆小虎一并带回,这才转身朝流云洞走去。 议事厅在吾峰山的主峰之上,流云洞则不然,李修转道又下了吾峰,来到山半腰时,向西走入一条羊肠石道,他倒是不慌不忙,迤逦而行。此时明月当空,烟雾云绕,月光透过烟云,给这重重大山增添了无限的神秘气息。近处几盏灯光摇曳处,可依稀瞧见一些简易的建筑物,在李修看来,北冥海穷乡僻壤,三十六岛也不过只是掌握着一些生存技能的土著而已,和自己的故乡不可同日而语,他心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吧,时间好长,但也好快! 李修的世界是科技峥嵘的世界,进入了星际掠夺时代已有了上百年的历史,而且李修出身不凡,自小就受过最高端的培养和教育,可惜第一次进入星际,第一次成为掠夺者,飞船就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变故和危机,被吸入了一个类似极磁雷暴的浓密区域旋涡当中,破烂飞船被一道磁暴击中,四分五裂,李修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但是当他的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知道他居然并没有死,但肉身破烂不堪,受创太重太重,幸亏李修掌握了一种修复技能,那是他们李家在科技时代赖以生存的保证,李修修炼的段位已经很高深,也许就是因为段位高深达到了某种程度后,身体可以自行修复,才不至于让他死亡。之后李修又在土坑中像死尸一样躺了五天五夜之久,不吃不喝,再创奇迹,五天后,他已能勉力行走,修复技能让他捡回一条命!他吃野草,刮树皮,嚼野果,吃虫子,分不清是不是有毒,他的运气向来不错,伤势恢复后,他独自在北冥海中一路修行,远离人群,走了数年之久。 “呵。”李修想到这里,嘴角上挑,只是淡淡一笑。 李修走的较慢,不过石道也终有尽头,尽头处有一山谷,谷中嶙峋山石遍布,且有人影晃动,李修稍加感应,已然知道足足有八名入室弟子在流云洞前守候。 而且凭李修多年来的经历和敏锐的第六感,他觉察到这流云洞中似乎有些异样。那是一股气流的变化,这种变化就算是大长老那样的人也极难感应,但却瞒不过李修的第六感。 “难不成……太上长老吾道子要突破了?没理由!”李修早知道那吾道子卡在一个玄关口,此生进阶已然无望,当初若非自己凑巧出现,救了那老不死的一命,早就全身经脉逆行,寸寸爆裂而死,这也是李修能够被破例一跃成为丹房长老的原因所在。转念又想:“如果吾道子突破了,飞蚂传我回来,是要对我不利?” 这样一想,好像也说不过去,毕竟李修是唯一一个能医治吾道子的人,医术高明,世所罕见,而且他不是个简单角色,除非吾峰的老家伙们脑子秀逗了,不然不会对自己采取强硬手段才对。 唰唰唰,见来人是李修,八名入室弟子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警惕防备起来,在洞口站成两排,错落有致,剑拔弩张,摆了个防御阵型。 李修心中微沉,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他抬头看了一眼洞口上的古老文字,有点像先秦文:“流云洞”,他背负双手,并没有强闯,而是轻笑一声,道:“呵,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速去通禀吾古都,让他来见我!” 八名入室弟子闻言皆纷纷面露怒容,并不答话! “怎么,难不成尔等不知‘吾古都’乃大长老的名讳?滚开!”李修是个身高一米八几,但却瘦骨如柴的家伙,虽不至于尖嘴猴腮,但不修边幅,也谈不上帅,此时他却非常拉轰地甩了下头发,眼中有精光闪过。 呼!呼!呼! 地上的落叶和碎石无风自动,李修毫不掩饰释放出一丝凌厉的杀机,脚步一跺地面,乱石横飞。 “杀!”八人见李修要动手,顿时怒喝围了上来,李修毫不在意,他屈指连弹,几道微光乍现,然后他身形一闪就入了洞中,八名入室弟子纷纷倒地。 “怎……怎么回事?” “我动不了了!” “我也是……” “什么魔法……” 身后传来八人惊恐的声音,李修哪里还有闲心去理会他们,入流云洞后,脚下移形换影,忽听前方有交手打斗的声音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出现在李修的视线,夹带着一股血腥气顿时扑鼻而来! “吾古都?”那道身影李修当然不会陌生,此人正是大长老,一看就已身受重伤,神情萎靡,很明显是被里面的强敌击退,狼狈至极! “李长老你总算来了,请速来助我!”吾古都见李修出现,顿时大喜。 李修漠然说道:“呵,吾道子不听我劝,想必又强行去修炼那本古经,冲破了我当初在他体内留下的禁制,已然是神仙难救,吾古都,你们六人联手也远不是他的对手,速速退出来,省得白白送了性命!”言毕根本不打算逗留,转身就走。 “李兄弟留步!”吾古都大急,老眼通红道:“只要你肯出手相救,我吾峰上下无不唯你号令,藏经典籍任凭翻阅,绝无二话如何!” “呵。”李修嘴角一挑,道:“并非我不肯出手,实则是哪怕我出手,太上长老除非肯散去九成功力,或许方可保一命,但吾道子乃是吾峰的砥柱,这样的代价只怕他情愿一死,也断然不从。” 吾古都道:“事急从权,已顾不得那许多,只能如此为之!” 李修道:“也罢,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可以一试,况且你我虽非同门,好歹我们也是同住在一个山门之内,算是邻里,我也在贵处挂名。你刚刚承诺的东西我并不感兴趣,如果你非要觉得事成之后无可报答之物,便让我在这流云洞中静坐七日如何?” “你此话当真?”吾古都精神为之一正,连忙问道。 李修笑道:“呵,吾老头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我说话何时含糊过?”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啊,李兄弟若不嫌弃,别说在此静坐七日,便是七年也无妨。”吾古都道。 李修道:“我早知道你们吾峰中有好几个类似的去处,这大概也是你如此爽快答应我的原因,好了,不多说了,迟则生变。”说着手腕一抖,掌中已有四枚银针,每一枚都有香骨大小,道:“眼下太上长老狂性大发,功力暴增,为防万一,你们六老当竭尽全力周旋,我唯以‘六壬刺穴’之法,先让他恢复清醒,方可为续!”言毕不等答话,身形一闪,纵入洞中,吾古都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流云洞里,视野豁然开朗,李修以前没有入过这流云洞,也想不到居然是别有洞天,这洞中四壁流光溢彩,像是琉璃石,上面刻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古字和古画,更有天然的石笋和石钟乳,还有一口突泉池,也是琉璃见方,里面有青莲三五株。池宽六七丈,长达九丈有余,内置一块浮台,方圆丈许,像是玉石打造。而那玉石浮台之上,一个蓬头盖面的白发瘦老头,赤着瘦骨如柴的上身,全是道道血痕,在那里嗷嗷乱叫,时而指指点点,作俾倪群雄之状,时而又抱头痛嚎,在地上打滚。另外的所谓五位长老,早就七零八落,个个衣衫破烂,口鼻溢血,不省人事。李修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此洞果然不愧是吾峰历代太上长老养老的首选之所,可惜此番这些老头子在瞎折腾,未免大煞风景! 而吾古都却哪里知道,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李修居然还有闲情雅致观赏风景,否则鼻子非得气歪不可! 吾古都见五位长老不仅丧失了战斗力,而且人事不省,顿时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不瞒你说,这种情况其实还在我的预料之中。”李修道:“当初我给太上长老诊断过,并且找到了对症之法,你我都明白那种法子不过是纸包火,治标不治本,不过如若他不妄动真气,可保三年无虞。我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我早已在琢磨另一套方法,要为他去除病根。”那边大战已过,太上长老疯疯癫癫,在地上痛苦哀嚎打滚,李修反倒也不急于一时,居然对吾古都讲解起来。 吾古都闻言,老眼中不由得又有了一丝希望,道:“愿闻其详!” 第三章 生死玄关的秘闻 李修道:“当初我和你说过,他卡在一道生死玄关,不破不立,破则生,不破则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吾古都道:“不错,你的确嘱咐过我,是我愧对先祖。李兄弟,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上长老如果仙逝,我辈尚且后继无人,则吾峰危矣,到时候消息一旦外泄,势必被各大峰主派兵攻打,吞并和瓜分,从而取代之。” “这一点我知道,但这又岂是你个人之错?你又何必这般自责?”李修不解。 吾古都道:“上次听了你的话,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去商榷了一番,此乃本门生死存亡之际,正当众志成城,共度难关,最终我们都关注起一则民间的秘闻来。” “什么秘闻?” “白马江家,前朝遗留的宝藏。” “请恕我孤陋寡闻,可否细说?” “这……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不过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吾古都道:“相传千年前,西楚大域的楚庭、剑门、西山大佛寺、千刀峰蓝月洞、天罗古刹、红莲寺,还有我北冥海三十六岛,实力之雄厚,远非如今可比,那时候的七大派,打破生死玄关者多如牛毛,甚至返老还童的元婴至尊也大有人在。但不知为何,后来天地剧变,便再无人打破生死玄关,更不要说是返老还童的至尊之境了。你应该知道,即便是突破到金丹大圆满,寿命也不过区区两百到三百岁之间,而且天地间的灵气日渐稀薄,这一代代下去,到时候只怕连金丹都已难以企及,更别说什么元婴大道!我实在不敢想象,也许再过区区数百年,我辈修行中人,只怕皆如那凡夫走狗而已。” 李修颔首道:“的确有可能,所以我曾说过的那番不破不立的话,其实等于没说,是么?” 吾古都道:“也不尽然,西楚大域共有三国鼎足而立,数百年来,互不用兵,都在内讧。南国九黎、西域藩蠹、北土不乐,都是近百年来内乱之新政,尘土之间乌烟瘴气,较我等方外之地犹胜数倍,这且不说。在北土不乐国之前,乃是大观国,相传大观国的国师就是一位打破了生死玄关的高人,可惜山河破碎,仅凭他一己之力,终疲于逆转,便留下宝藏,领着大观国的幼皇子飘然而去,曾放言待他回归之日,便是不乐尽灭之时。” “大观,不乐。大观之象而成净土,不乐之地而化地狱。”李修若有所思,道:“看来那笔宝藏的确有可能藏着打破生死玄关的秘密,你说到的白马江家,莫非得到了那个秘密?呵,也不对,如果那个秘密真的被白马江家所获,修炼有成,只怕又不是你吾峰可以撼动得了的了。” 吾古都道:“无论真假,一试又有何妨?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事到如今我也直说了,李兄弟,只要你治好了太上长老的疯病,我便将那个少年交给你,任凭你处置如何?只要你能撬开他的嘴,似你这等天纵之资,势必在近年来就会接触到这天地的障碍,我将他交给你处置,如果获得那个秘密,你将再无生死玄关的忧患,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你太小看我了,老头,原来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和你虚与委蛇,说白了还是不相信我,以为我想以太上长老作要挟,换取好处。”李修笑道:“可笑你一大把年纪了,尚且不知道生老病死向来都是自然规律,盛盛衰衰也都是自然法则么?你乃是太上长老的长孙,可见他更老迈不堪,你们非要逆天而为?老头,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你们这些老头子,自诩为仙人,个个仙风道骨,自由自在地修行有什么不好,非得去为非作歹,杀的血流成河,还绑票,就少不了去恐吓人家、动酷刑等,而你居然还言辞凿凿,冠冕堂皇,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啊,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看老天爷的命是不是也能吃你强买强卖的这一套,看老天爷会不会把寿命施舍给你!得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白费唇舌,就这悟性,啧啧……呵,似这等事情你们还是自己玩吧,我可不奉陪。” “你……”吾古都愕然,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觉得非常难受,远远比刚刚被太上长老打中一掌难受得多。但是,这小子说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似乎有那么一点玄机在里面,嘶,究竟是什么呢?他越发看不懂李修这个年轻人了,难不成连打破生死玄关的秘密,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这样一个人,来到自家山门,住进山门,看似无欲无求,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吾古都根本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当初留下此子是祸还是福啊…… 李修的确不想白费唇舌,根本看不见吾古都的脸色,因为他已一步跨出,朝太上长老吾道子疾掠而去。 “吼!”觉察到李修的靠近,正在地上抱头痛嚎打滚的吾道子,凶相毕露,虽然他神志不清,但出于本能,他似乎正急需某种发泄!他一掌拍击地面,借着这股力道,他年迈身躯旋转如陀螺激射而来,速度快到一个人体的极致!待到近前,他双手呈爪,蹬腿如脱兔,四肢并用,毫无章法,状如疯魔! 好家伙!这种打法,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毫无破绽,看似无招,但招招致命! 李修没有冒进,而是倒退三步,同时一声长啸,厉喝道:“吾道子,‘吾’乃俱生我执,‘法’乃俱生法执,‘识’乃遍计所执,真假不分,愚不可及!还不速速醒来,更待何时!” “嗯?”疯魔般的吾道子闻言居然微微一怔,这当头棒喝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修哪里会错过这等机会,捏拳成捶,背如大弓,拳如利箭,一拳将其击退!李修也感觉到了此刻的吾道子功力已在自己之上,不过有心算无心,尚且可以应付。身形一闪,如影随形,翻身而落,手中银针一下子刺中吾道子的头顶百会穴! “吼!”吾道子吃痛,像是疯狗般反击起来,但他的动作明显迟钝了一些。 “呵。”李修嘴角一挑,心中有数!依旧不去硬碰,找准时机,一针又刺中吾道子的大椎穴,这一针下去,吾道子的身手更慢,李修躲开吾道子一腿,贴地反手一刺,刺中吾道子下阴的神田穴,三针刺中穴位,吾道子身形一晃,满脸凶相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神色,这是恢复了不少神志的征兆。李修原本准备了四根针,见状他果断收手,改刺穴为点穴,拍击吾道子胸口璇玑穴。 璇玑通肺系,肺主气,为百脉所朝,一击之下,吾道子一声剧咳,踉跄而退,咳出几口淤血,然后轰然倒地! “成了?”吾古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他们六个老家伙做不到的事情,竟在李修举手投足之间搞定,这让他看李修的眼神再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离成了还远着呢。”李修道:“你不会不明白,气阻则导致六脉不通,神乱皆由阴阳起,阴阳失衡皆乱,阴阳平衡去疾。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这股气,是太上长老力求打破生死玄关的一股强悍真气,如今已成乱流,分散在他的大小周天和四肢百骸之内,他纵然恢复神志,要想调和恢复几乎不可能!须知人的身体再强横,也不可能如大象,相反,哪怕修为再高,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和骨髓也依然十分脆弱。所以我认为打破生死玄关的关键,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吾古都道:“即是如此,李兄弟,倘若我等集众人之力,助其疏导,有没有可能成功?” 李修道:“明显已经晚了,腠理之疾,烫熨所及;肌肤之疾,针石所及;肠胃之疾,火齐所及;骨髓之疾,司命所属。我能以六壬针刺之法,配合我独门真气,可保太上长老性命无忧,之前我已说过,如不能散其九成功力,一切都是无用功,每次发作,都会痛不欲生,深入髓脑,直到最终痛嚎惨死!除非……” “除非什么?”吾古都连忙问道。 “还是那句话,破能立之,那打破生死玄关的秘密究竟如何神奇,我也不清楚,如果能找到,或许还有救。”李修道:“白马江家的少年落入你等之手,惨案已成事实,倘若能拿来救命,则可保你吾峰上下数百口人命,不至于血流成河,我对那所谓的秘密也颇感好奇,这样好了,我去游说,事成之后,你须依我一件条件。” “如此好极!”吾古都道:“如果你能办到这件事情,便是我吾峰的大恩人,任何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李修淡淡笑道:“呵,我希望到时候能留那少年一命。” 对于这样的条件,吾古都仿佛并没有感到意外,道:“一切全凭李兄弟你做主就是。” 李修颔首道:“立刻将太上长老送往我的诊所,我尽可能为他保留三成功力,也许到时候等拿到那个秘密,还能有所用途。” 吾古都明白李修的意思,如果太上长老被散去九成功力,那就等于是废人,没有真气护体,说不定还不如凡人之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说不定很快就病魔缠身,甚至老死。 李修出了流云洞,吾古都亲自送到洞口。至于那五位长老根本不必李修操心,吾峰不缺内外伤痛的灵药。 “这是……”一到洞口,看到倒了一地的入室弟子,吾古都怎么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故意问道,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他曾亲自下令,闲杂人等擅闯流云洞,一律格杀勿论! 李修心知肚明,淡淡一笑,并不解释,迤逦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吾古都若有所思。 第四章 施救 回到诊所,时辰还尚早。院落中并未掌灯,李修对虎子还是很满意的,还蛮有警惕心,这是生在乱世的生存之本,虽说李修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出过北冥海,但无论是翻阅吾峰的纪事,还是从别人口中打听的消息,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文明正饱受着战火的洗礼。 虎子等待李修的法子也比较特殊,那就是扎马步,还不忘记勤练功,这就更难得了。他隐藏在一个昏暗的角落,身体被一棵名叫“还阳树”的老树所遮挡。这棵还阳树枝繁叶茂,枝茎似榕,叶如银杏,其状稍异,宛如婴儿之手,还阳树两年开花,两年结果,其实不论是树皮,树叶,还是花果,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药,且用途不一,这种树在李修原来的世界没有,所以李修只得去丹房借书,很多药材都是如此,需要他亲自尝试和研究,方知药理和药性。 虎子的藏身之法对于李修这样的高手来说根本没有用,但凡能称得上高手二字的人,眼、耳、鼻、舌、身的感觉都较为灵敏,但李修已超越了这五感境界,早已掌握了第六感“意”的精髓,并且经历过星空中九死一生之大劫,李修知道“意”并非终点,究竟是什么,他也还在琢磨当中,隐约已经触摸到那个层面。 “出来吧。”李修道。 虎子看到李修平安回来,顿时松了口气,不料李修却道:“你去收拾行囊,带上我的药箱,从后门走。” “长老,你……”虎子顿时急了,他自幼丧父母,懂事很早,且在吾峰经历过人情冷暖,又得到李修的教诲,如今早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八岁男童的智商,他听出了一些不对劲。 李修挥手打断了他说话,道:“我那药箱之中不但有可以救命的药,还有着十斤黄鱼,你且下山回你旧屋等候,三日后你如果等不到我,药箱就归你,也不枉你跟我一场!” 虎子明白黄鱼其实就是金条,听李修话里的意思,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交待后事一般。虎子眼睛顿时红了,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还不中用,只是个拖油瓶,留下来只会成为李修的负担。 “好,俺走!”虎子的口气却出奇的冷静,这时候,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出口,但他看着背着双手的李修,如刀削一般的轮廓,透着些许冷意和自信,虎子吧嗒了下嘴巴,过了片刻,他才鼓足勇气说道:“长老……不,李哥,你多保重,你是做大事的人,俺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如果你死了,以后俺一定给你报仇!” “你这小子,你终于肯叫我李哥了?”李修被逗笑了,感到很欣慰,他摸了摸虎子的脑袋瓜,道:“放心好了,我岂会那么容易死掉?去吧!” 虎子却笑不出,道:“我会一直等你的!”说完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转身就走。 对于虎子的离开,李修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让虎子走,不过是为防万一,在李修看来,虎子的天赋绝对不是吾峰上那些所谓的入室弟子吾飞云之流可比。李修从流云洞中出来之后,一路上思之再三,隐隐觉察到事情绝对不简单,白马江家的那个打破生死玄关的秘密,对于类似吾道子那样的老家伙来说,太过重要,别的不说,各岛的太上长老那可都是金丹大圆满,有的人甚至比吾道子还老迈,只要能打破桎梏,非但寿命增强数倍,而且立刻成为举世无双的强者,为此,他们将会不择任何手段!要知道只要打破生死玄关,便是质的飞跃,届时,三十六岛这盘散沙将会迎来一次重大革命的洗礼,重新布局,也许用不了多久,北冥海将会拨开上千年的云雾,彻底显化在世人的眼前,北冥海三十六岛势必要与当今北土的不乐国一教雌雄。 白马江家遭吾峰洗劫一事,就算再如何隐秘,根本不可能不透露任何风声,吾峰将有大难临头!李修站在院落中静静思考着,大长老吾古都并不是笨蛋,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既然如此,他们当初为什么甘愿冒险去动白马江家呢?难道真的只是事急从权,单纯地只是为了救吾道子么?这也是李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此过了一小会儿,不等李修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他忽然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大约在数百米之外,而且人数不少,想必是吾古都等人护着吾道子来了诊所。李修的感应能力非常敏锐,而且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当下毫不迟疑,快速入诊室掌灯,收拾出了一张木床,又烧了一炉柴火,给铁壶加水,李修的动作非常麻利,待准备妥当,出了诊室,背着双手,站在庭内等候。果然,吾古都和五大长老都来了,八名入室弟子也在场,搀扶着吾道子,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待行到近前,吾古都大袖一挥,众弟子立刻会意,全都守在了庭院之外,并主动关上大门,几个老头子则是分出两人,接手了搀扶吾道子的工作,一伙人鱼贯而入,随李修去了诊室。 期间都无话,李修暗自观察,发现除了吾古都之外,另外五老全都脸色凝重,仿佛即将大难临头,太上长老吾道子虽转醒过来,也是神情萎靡,呼吸沉重而紊乱,被扶上木床躺下后,默不作声。 对于吾古都的淡定从容,李修忍不住也多看了他一眼,随即才发现,这老头子居然也在看着自己。 “李兄弟,可全仰仗你了!”吾古都表示出相当的客气和尊重,道:“为了避免小辈粗心大意,我们几个老家伙决定亲自来给你打下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李修道:“呵,大长老言重了,我看诸位长老都疲惫不堪,且伤势不轻,诸位都是这吾峰的支柱,不能轻易倒下,我看这样好了,就让游长老先留下来,游长老精通药理,经验丰富,无疑是留下来帮我的最佳人选。” 吾古都略有犹豫,思考了一下才道:“此言倒也合理,何况游长老一直掌管丹房,医术也很高明,这样好了,我们轮流前来值守,下去的兄弟先行调息疗伤,诸位觉得这样的安排如何?” 有一位长老插嘴说道:“这样一来的话,游长老就少不得要辛苦一番了,我等可是占了大便宜!” 李修看这插嘴说话的人,也是姓吾,乃是传功长老吾长风。 游长老连忙说道:“分内之事,谈何辛苦二字,况且李长老年纪虽小,但医术无双,能涨我的见识,荣幸之至!” 吾古都道:“很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六人,两人一组,分为三班轮流值夜,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吾古都都拍板了,剩余的四老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当下分配,第一班由大长老吾古都和丹房长老游长老值守,第二班由传功长老吾长风和藏经长老张鲁直值守,第三班由传法长老吾铁胆和刑罚长老农太黎值守,一班四个时辰,三班倒。 这样的分配几个老头子都没有任何意见,李修却是嘴角一撇,觉得很有意思。嫡系一脉乃本姓吾,纵然是丹房的游长老,据说是吾古都的表亲,但也同样被吾古都岔开来分配,这吾古都能坐上大长老的位子,显然并非侥幸。 事实上,李修早就知道吾古都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并没有老糊涂,正是因为这样,李修才怀疑吾古都决定洗劫白马江家一事,过于草率,定然有些蹊跷之处。 对于太上长老的事情,诸人都是雷厉风行,没有人墨迹,四位长老很快退出诊室,自顾疗伤调息去了,吾古都和游长老留下,也没有多嘴,一副全凭李修来主持的样子。 “我们开始吧!”李修更不会含糊,道:“我的这套治疗方法有一整套方案,所幸太上长老此番变故虽突然,但我之前也做了两手准备,只要严格来执行,将会有四成的把握成功!” “四成么?”吾古都皱眉。 游长老说道:“大长老有所不知,这行医问诊,开方施药,四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但凡有一线希望,尚且一博,何况四成?” 听游长老如此一说,吾古都这才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 “这第一步就是六壬针刺之法,此法是我专门针对太上长老而研发,之前我在太上长老身上已施三针,从目前的成效来看,我之前的推断没有失误,所以接下来我会继续用针,并以药灸相辅,这是第一步。”李修转身去一个木柜之中取出两个琉璃瓶,继续说道:“这瓶中是我上次抽取太上长老所剩余的血液,以特殊方法制作而成的样本,你们看。”说着将琉璃瓶递给吾古都,吾古都揭开瓶盖,只见瓶中似乎只有小半瓶清水,还有一滴血液,不过这滴血液凝而不散,却又不像是凝固的血块,而是非常新鲜的一滴血,果然是经过特殊手法制作而成,两瓶皆是如此。 第五章 装疯卖傻 “接下来我需要做的是输血,或者说是换血,根据我的多番试验,这血型之理,同者相吸相溶,异者互斥,太上长老乃是金丹圆满期的高手,鲜血并非等闲,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同型血液,配合我的独门真气,加以提炼。”李修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脸红,道:“验血之时,我只需同型血,记住,验明后,便叫他们来我这里排队,我要亲自抽血”。 血型?排队抽血?吾古都愣神,诧异地看了李修一眼,似懂非懂的样子,显然还是第一次听闻过血型这样的词语。 游长老叹道:“想不到李长老的医道居然有这等造诣,单从这‘同者相吸相溶,异者互斥’几个字来说,我在古籍之中竟然从未见过这等言论,可见李长老也是煞费苦心,致力于实践,并非纸上谈兵,实乃我辈之楷模!我看,这件事情还是我去办吧!” “这件事情还得大长老亲自去办。”李修道:“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何况是取他人之血?此举非大长老而不能办成。” 游长老说不出话来,的确如此,他虽然是丹房长老,但要想众多弟子全都服从他的安排,只怕还真的难度不小。 “也罢,我亲自去办!”大长老以身作则,对李修的安排选择了信任,不疑有它,转身就出了诊室,不一会李修就听到了外院的大门“嗞啦”两声,一开一关,并且李修暗暗感应之下,的确感觉到大长老已经朝主峰掠去。这个世界的人哪怕是修仙之人,思想也并未彻底开化,什么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等等言论已经深入骨髓,要想吾峰弟子心甘情愿地献出宝贵的鲜血那是不可能的,只能以其尊贵的身份去号令或强取,至于用什么方法,则不是李修操心的事,所以大长老亲自去办,的确最合适不过,再也没有第二人选。 然而李修的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挑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李修随即不再理会游长老,而是自顾在诊室一旁的药柜之中捣鼓草药,煞有其事的样子,过了片刻,李修开了个方子,声称两味重要的药材没有,问游长老的丹房有没有。 游长老能成为丹房长老,并非徒有虚名,接过方子一看,好嘛,这方子之中足有近十种药材,都是剧毒之物,比如五毒,离奇的是居然还有鹤顶红和化骨粉,饶是每一味药量都并不多,也是把游长老惊出了一身冷汗,缺少的那两位药材更是不得了,李修画着勾呢,一味是神仙断魂草,一味是九阴雷公诞。 “李长老,这……这能行吗?”游长老看着李修像是看怪物一般,说话都不利索了。 李修顿时沉声说道:“游长老,你是觉得我这个方子不行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太上长老所患之症你有更好的方子么?” 游长老一听这话,才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应犯了医者大忌,李长老如果因此生气,撒手不管太上长老的死活,他们也拿人家没办法。 “呵。”李修忽又笑了笑,拍了拍游长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游啊,我知道你们游家可是世代行医,并且掌握着炼丹之术,有极深的造诣,你如今在吾峰中更是德高望重,地位超然。你岂不知这重症当下猛药的道理?更不会不知道以毒攻毒的经典,你在给人治病疗伤之时,恐怕也用过这种方法对吧,何况,我还会无故谋害太上长老的性命不成?” 游长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李修开的药方未免也太猛了而已,至于说李修要谋害太上长老,他倒的确没有想过这茬,连忙道:“不,我绝无此意,我这就去丹房找找,看能否凑足神仙断魂草和九阴雷公诞。”说到这两味药,他嘴角的肌肉都忍不住扯动了好几下,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股肉疼的模样,依然让李修暗觉好笑。那两味药材怎么可能是等闲货色?如果不是事关太上长老的生死,想要他如此轻易拿出来,只怕难如登天! 游长老很快就离开了诊所,这诊室之内,立刻就只剩李修和太上长老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喂,老头,别装死,不起来聊聊?”李修对太上长老吾道子说道。 吾道子没有动静,不予回应。 “要不我再来给你下面扎几针?”李修满嘴嘲笑道:“呵,别装了,我知道你并非真疯,你的功力现在也还并没有损失,换句话说,现在的你是个正常人。刚才我们交手的时候,你之所以那么容易被我制住,其实是在借我的力,顺坡下驴,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否则故意出手打伤了那几个小老头,连你也说不过去,我说的没有错吧。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这样,凭我目前的功力,在百招之内,根本不可能在发疯时的你面前讨到任何便宜,更加不可能轻易将你制服。既然你给足了我面子,想必是有所求,说吧,反正你已经欠了我很多债,再欠一些也无妨!” “臭小子,可曾听闻‘过慧易夭’的道理么?人还是要学会藏拙的好!”太上长老忽然睁开了老眼,既不气喘了,精神也不萎靡了,两眼炯炯有神,哪里有丝毫病入膏肓的征兆? “哟呵?我配合你演一出戏我容易吗,你不给出场费也还罢了,怎么还诅咒人?会不会过慧则夭那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李修大翻白眼。 “不错不错,你小子虽说骄横难缠,但这就是天才与凡夫走狗的区别,你有骄横的资本,与我年幼之时一般无二!”吾道子道:“可惜,我老了,你却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走,你刚刚说的没错,你对我有恩,我还欠你的债,这一点说的很好,账要算清楚,这一点你比我年幼时强。其实你既然明白了我是装疯,为何还要给我打掩护?难道你就不怕亏本么?” 李修道:“账也不是非得那么算吧,半年前我还是在山林中四处流浪的野小子,能够刚好出现在你这吾峰山脚下,当初我是观察到气流的变化,以为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想不到是你在破死关,最后险些挂掉,被我所救,那是你走了狗屎运!真要说起来,当时我是正好无家可归,便在你门下挂名,做了个什么鸟长老,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吾峰给了我片瓦遮身,你明白么?我会给你打掩护,正是还这份情而已。” 吾道子道:“我明白。” 李修道:“明白就好。” “你这样的人,未来定有一番成就,我并不是在捧你。”吾道子起身而坐,道:“也许你需要一个师父,才能走的更长更远,这样好了,我决定今天破例收你为徒!” 李修却不屑一顾道:“你未必是我的对手,还想收我为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咳!”吾道子满脸尴尬,道:“这个……互相切磋切磋总行吧,来,你看看我这手本事如何?”言毕,他老迈的身躯忽然敏捷如猫,嗖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这吾道子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七,比李修矮多了,比李修也更瘦,但是这嗖的一下,却是高居木床之上,个头就高过李修许多,只一下,他整个人犹如一尊魔神降世,对李修进行了一种如渊似海的压迫,他探出一掌,要将李修镇压在深渊之中! 这一刻,一股浓浓寒意从李修的脚底板直冲脑门,他瞬间就觉得自己无比弱小起来,而且对自身失去了所有控制,只能僵在当场,任人宰割。 “噗”的一声,李修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一掌拍的稀烂。 “假象而已,想不到你虽然没有突破,此番反而因祸得福,获得了‘意’的真谛。”烂西瓜一样的李修并没有倒下,很快,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稀碎的血肉重新回归,同时那尊如渊似海的魔神也消失不见。李修的淡淡笑容出现了,他的左手成拳,和吾道子的右掌对击在一起,正因为他已看穿了假象,所以真实的李修才能抵挡吾道子的一掌。 掌拳对碰,并没有气流轰动的迹象,显然刚才他们的确只是互相切磋,互相试探,没有真正的出手。 “意的真谛?”吾道子收手而立,道:“我并不叫它为‘意的真谛’,而是一种‘明吾之境’。” “明吾?怎么说?”李修问。 “吾执,吾明,吾丧,乃是本门的三重境。”吾道子道:“你方才在流云洞中对我所言的‘三执’,‘吾’乃俱生我执,‘法’乃俱生法执,‘识’乃遍计所执,令我茅塞顿开,虽说肉身的桎梏难以突破,但我的内丹扫去了尘埃,进入一个新的领域,故名‘明吾之境’。” 李修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有道理,吾执,吾明,吾丧,对应着三籁,人籁之趣,地籁之德,天籁之美。悦耳之声,畅目之色,甘爽之味不过是因一道念生,米粒和黄金,碎石和白玉是如此,成住坏空皆是如此。”李修道:“我所见之物,其实都只是对我的念头而已,就算你之前是金丹大圆满,其实也还执著在我的遐想念头之中,只有扫去这种迷雾,才能如你所说,达到‘吾明’,心如明镜,但光明白还不够,要身体力行才是根本,故而你将它称之为‘吾丧’。其实就是将一滴水,抛入大海,便得永生;一粒微尘,融入大地,从此归根的道理。” “咦?想不到你的确已经走在了我的前面,看来我的确不配做你的师傅,日后还得向你讨教才对。”吾道子吃惊不已。 李修道:“这个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看你虽然精神境界超脱束缚,但还有所执念,从刚才你的精神所化的那尊魔神来看,你目前的明吾之境,还有所缺陷,你的那块明镜还不能真正的无尘。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和你装疯脱不开关系,我不明白,凭你目前的功力,这吾峰上下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殊不知在绝对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只不过是下策而已。” 吾道子道:“小子,我的确还有放不下的东西,而且你太小看吾峰了,你来吾峰差不多已有半年光景,有没有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李修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 吾道子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我吾峰为何只有一个大长老和五个不中用的执事长老,却没有门主,而且所谓的首席大弟子吾飞云,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这正常么?” 第六章 密谋 李修道:“的确不正常,没有门主也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有大长老在主持吾峰,但包括大长老在内,六个长老连最年轻的传功长老吾长风,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从年龄层上来看,三代弟子的确都太年轻了,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吾峰并没有禁令通婚生子,这么说起来,像吾飞云之流,更像是第四代弟子才对,缺了真正的第三代弟子?难道……” 吾道子道:“看来你已经用不着我多说了,知道了问题之所在。” 李修道:“难道是分裂?” “就是分裂!”吾道子道:“你如今所见,都是以我为首,主张保守的一派,力图稳步发展本门。然而有人却违背了我的意愿,虽说并未另立门户,却也抽走了本门绝大多数的精英和主力,他们想要在乱世之中有所作为。数十年前,不乐国推翻大观国的统治,攻入国都,犁庭扫穴,大获全胜,脱不开三十六岛联合的一大帮激进派高手,你懂我的意思么?” “保守和激进,是自古以来团体之间所存在的必然定理,因为竞争是进步的关键,只是我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脱离你的掌控?”李修觉得事情并没有吾道子陈述的这么简单。 吾道子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已老朽,这个回答你满意了么?” 李修顿时嗤笑道:“无所谓我满不满意吧,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么多原本不该让我知道的话,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好看么?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那个违背你意愿的人,应该就是这吾峰的门主吧?” 吾道子道:“不错,那不但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的重孙,他的名字叫吾丧。” “能以吾丧为名,可见你曾对他的期望很高,能违背你的意愿,导致吾峰彻底分裂成两派,而你至今仍束手无策,可见这个吾丧的本事并不在你之下,或者说他的城府之深,已超越了你。”李修道:“说吧,我不喜欢玩虚的,你既然找上了我,必有所图才对!” 吾道子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我希望你能帮我继续伪装,我怀疑有人想要暗中害我。” “哦?怎么说?”李修若有所思。 吾道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盯着李修,仔细打量起李修来。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李修最好提条件的时候,但是李修却根本没有提任何条件,这出乎他的意料。 李修自然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这次肯帮你,是为了这半年吾峰给予我片瓦遮身的情分,除非我力所不及,否则我当尽力而为!” “好,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年轻人。”吾道子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你知道吾古都是我最亲信的孙子吧,原本我不该怀疑他,但他趁我最近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无心理事的时候,居然除掉了一个人。” “谁?” “白马湖江家的江不匪,那是一位金丹大圆满的高手。” “哦?”李修这下也是感到很意外,一个俗世的豪门,居然也隐藏着这样一位高手? 吾道子道:“在流云洞中,吾古都对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但他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白马江家虽然有一位金丹大圆满的高手,但他们得到的前朝宝藏一事,早已经是公开的秘闻,为何至今都无人去强取?”吾道子不等李修说话,已自问自答道:“因为谁都明白,在这则秘闻的背后,一直暗流涌动,一旦有人强出头,无论成功与否,都将有杀身之祸!” “原来你早已经看透了这一点。”李修颔首说道:“吾古都想必更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去做了,并且还嫌事不大,居然还将白马江家的少年留了下来。” “因此我只有装疯。”吾道子道:“半年前那次我破死关,差点身死道消,正好是个契机,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成了废人,卸下对我的防备,我要看看吾古都会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还有,你这个地方并不安全,流云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你可以考虑一下。” 李修道:“既然你如此信得过我,接下来的伪装,你也须全程配合才行,否则要想瞒过众人,只怕并不容易!” 二人正说间,忽感应到有人正在快速接近诊所,片刻间就已推门而入。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吾道子连忙躺下,又伪装成一副垂死的模样,而李修则取了针匣,快速给吾道子扎了十几针,吾道子很配合,很安详地睡着了。? 夜渐深,虎子躲过明岗暗哨,悄然离开了吾峰,他背着简单的行囊,肩上斜挎一口药箱,一口气奔出二十多里地,这才稍作休息,夜色朦胧,他回望身后的大峰,影影绰绰的山峦,增添了几分陌生感。自己明明是吾峰的弟子,在吾峰上住了一年多,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很熟悉,可是此刻怎么会有这样的距离感?他想起和李修分别前的话,约定七日后再会,如果七日之后李修下不了山,自己又该怎么办?他知道李修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下不了山代表着什么虎子很清楚,到时候自己是继续逃走,还是替李修报仇?如果报仇,自己能行么?李修总说自己天赋异禀,但却从来没有说自己的天赋如何异禀,难道只凭白天传授给自己的一套烈焰掌,就能打败吾峰的高手么?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虎子思绪混乱,只得强打起精神,正要继续奔逃,忽听一人喝问道:“小子,鬼鬼祟祟在此作甚,你是什么人?” 虎子骤听人声,大吃一惊,并不答话,脚下一划,宛如野猫一般,毫不犹豫朝一旁的草丛中钻了进去。 “还想逃么?”那人见状,微微一愣,显然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胆小如鼠的家伙,待他回过神来,只听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那小子只在他愣神的这几个呼吸之间,居然已在十几丈开外,更不可思议的是,紧接着他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这下可就轮到他吃惊了,同时也气急,他一声长啸,身形如燕,踏草而飞,速度比虎子更快。但奇怪的是,他居然失去了虎子的踪迹,来回在这片区域搜了一遍,却无收获。 又听一人说道:“怎么回事?” “一只小猴子闯入我们的区域,我非得揪他出来,扒了他的皮不可!” “莫非你眼花了不成?我一直盯着这条小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小猴子。” “绝不会,你没有看见他,那是因为他才刚刚从吾峰山下来,此人年幼,是一个八岁孩童,而且胆小如鼠,你不必紧张,他逃匿的功夫倒是真不弱,我们仔细搜索,务必要将他擒获,如果走漏了风声,你我没办法和上头交代。” “明白!” 虎子用土掩埋自己的身体,并且用枯叶和杂草做掩护,将自己的行囊和药箱也都伪装成石头,他小小年纪就能猎杀成年的尖齿牛,正是因为这方面已深得李修的真传,剑齿牛的嗅觉非常灵敏,能在两里之外闻到小妖花的存在,但却照样被虎子猎杀。 在草丛中,荆棘遍布,本身就是一层厚厚的伪装,虎子在赌,因为如果遇到的是李修那样的人,他这样的伪装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事实上,他赌赢了! “找到没有?” “可能被小猴子逃走了。”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追!” 耳边又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但是虎子并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 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先前的那两个声音又传了过来:“看来他的确已经走了,可恶!” “师兄不必为了这等小事而坏了兴致,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里出现过一只小猴子呢?何况,不过是一只小猴子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走,刚刚我看到那边有一只狍子,小弟这就去抓来下酒,咱们好好喝一杯!” 说着,二人再次走远,这次虎子足足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那两个人不会再回来了,这才探出脑袋,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好险,李哥说的没错,欲擒故纵,是江湖人士常玩的把戏,我得小心应付!”当下用手刨了个土坑,打开药箱,只见药箱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些药瓶和药包,虎子全部一股脑儿取出,塞入自己的包袱里,而下面一层则是十条黄鱼,整整齐齐的,虎子并不犹豫,随手只拿了一条,也放入包袱之中。重新将包袱背好,虎子便将药箱和剩余的九条黄鱼埋入土坑,掩埋后,稍作伪装,就快速离开了这里。 背着那么大口药箱,行动实在不方便,不得不这样做。他不敢走明道,悄悄穿行在布满荆棘的杂草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虎子四肢并用,动作时而敏捷如灵猴,时而趴在地上如野猫,偶尔又探出脑袋,望着天空中的朦胧月晕,以确认自己不会迷失方向。这种程度的潜逃非常耗费体力,虎子全身早已湿透,汗出如雨,但他的呼吸依然富有节奏,没有彻底紊乱,他尽量用李修交给他的方法在控制呼吸频率,将喘息声降低。隐藏在一处灌木丛中,虎子心中估摸着这下应该已经安全了吧,并且他也从那两个神秘人的对话中知道他们控制了一片区域,虎子不清楚这片区域有多大,也无暇深入思考为什么在吾峰山下会出现这样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总之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就是了,他主要想的是,这一下自己已经翻过了两个山脊,最少有十来里地,大概的方位他也能判断出是哪里。 第七章 不想成为累赘 虎子休息了片刻,正要冒头出来,忽然,他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朝他袭来,这种危机感极强,虎子根本无法产生任何的反抗念头,这一刻他判断出这是一位绝顶高手,本能的危机感让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屏住呼吸,放弃了所有的防备,瘫在地上,并且幻想着自己是一块石头,或者一坨大便。这是李修给他上过的课程,虎子本身是藏匿在灌木丛中,又是在夜间,哪怕绝顶高手的眼力再强,也有个限度,所以李修告诉虎子,真正的高手,可怕的不是眼睛,也不是鼻子和耳朵,而是一种直觉。所以真正的伪装,不但要将身体伪装,更连想法都要伪装,才是最上乘的藏匿手段! “唰”的一声,疾风刮过,一道黑影踏草而飞,速度远远在之前的那两个神秘人之上。这道黑影掠过的轨迹,距离虎子只有五六米的样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虎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幸的是,那道黑影并没有片刻停留,疾掠而过。 “这股味道……”正所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那道黑影虽说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连双手也戴着黑手套,虎子当然不可能看出来此人的身份,但他的鼻子却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师弟,你受伤了?”黑影去势飞快,眼看就要消失在虎子的视线之中,霍然间,一道浑厚而苍老的声音响起,让那道黑影身形一怔,顿时在数十米远的树林中落地。 “师兄,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的容貌居然还是没变,此番你飞蚂传我前来,所为何事?”黑影的声音很是淡漠,但虎子听得出来,这淡漠中明显对那浑厚而苍老的声音有着防备,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 浑厚而苍老的声音道:“为兄亲来,当然是有好处给你,你何必对我这般防范?且先随我来,再容我细谈不迟!” 话音刚落,那树林中不但没有了任何声音,虎子也看不到了人影。 夜忽然变得很静,静得可怕! “是他?”虎子活动了一下颈项,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心中嘀咕道:“如果真的是他,那就麻烦了,李哥曾经说过,吾峰上除了大长老之外,就数此人最为神秘莫测。可是李哥显然遇到了麻烦,这才将我打发下山,此人虽然厉害,但他三更半夜偷偷来此与神秘人相会,明摆着是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会不会就是他们联合算计李哥?我如果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回到山上,说不定有用,到时候李哥说不定就会将我留在身边,再也不会赶我走了,嘿嘿……”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虎子心中时刻念着李修的恩情,片刻都不想离开李修左右,要知道,若非李修的出现,他现在还在厨房里当伙夫,受尽了嘲笑和冷目,因此此时一时脑门发热,哪里还能真正的做到权衡利弊得失? 说干就干,虎子没有忘记李修传授的隐匿技巧,缓缓朝树林那边接近。 随后他发现,这片树林四周人影晃动,明岗暗哨有很多,更远处还燃着篝火,虎子知道目前他已不能再前进,否则就会暴露。隐匿技巧毕竟是一种技巧而已,用李修的说法那是科学,虎子不明白科学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学问,总之能被李修所推崇,必然了不起就是了。 由于距离还比较远,虎子只能隐约瞧见篝火旁围坐着五个人,都是穿着夜行衣,有三个人并没有蒙面,可惜虎子依然看不清楚面目,另外两个人都是戴着黑头套,蒙着黑布,看他们的样子明显在商谈着什么,至于他们说的什么话,虎子更加不可能听得到。 虎子对此并没有丝毫不耐,他要等待机会,打听到更多的东西。 月已偏西,已到了后半夜了,那五人也不知道在商谈着什么事情,居然谈了这么久。一入后半夜,尤其是等过了丑时,这北冥海气候诡异多变的特性就显示出来,气温急剧下降,寒气逼人,虎子也感受到这一点变化,但他依然没有挪动身子,因为这时候他感觉到四周哨岗的黑衣人明显放松了戒备,只见之前的那堆篝火旁边,居然也烧起了两堆柴火,有人就地取材,做起了简易的烤架,拿起了野味,开始忙活着宵夜,有宵夜,自然少不了酒,酒能驱寒,也同样能提神和壮胆! 见此情形,那五个围坐着篝火的人似乎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尤其是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打了声招呼,只抱了抱拳,便展开身形,快速离开了。而另一人也起身告辞,身后有人起身将他叫住,他走了几步只能又停下道:“师兄莫怪,我老张家一脉,在吾峰三代负责守护藏经,从来不参与本门的派系之争,我已把我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给你,已经仁至义尽,多余的话休要再提!”蒙面黑衣人道:“依我之见,师兄你这几年虽然功力大增,要想战败太上长老,胜算依旧不大,何况如今吾峰上有一不速之客,更加深不可测,我猜测那人或许是太上长老请来的外援,这几年太上长老的性情大变,应该是感觉到大限之期不远,所以他会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也不是不可能,你此刻应当远离才对,何必要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其实以你的天赋,只要再等上几年,又有何不可,唉!” 这说话之人,虎子听声音,正是先前从他身旁掠过的那人,虎子对此人谈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因为此人就是吾峰五大执事长老之一的藏经长老,张鲁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另外一名蒙面黑衣人刚刚离开了的原因,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所以虎子勉强已能听清说话内容。 “你又提起那不速之客,他姓甚名谁?能被你如此重视,不至于是个无名小卒才对。”篝火旁的三个黑衣人居中之人问道。 “他名叫李修!”蒙面黑衣人张鲁直话音刚落,再不停留,扬长而去,同样很快就彻底隐没在夜色当中。 “朋友,夜里寒意正浓,偷听了这么久,身子也该冻僵了吧,何不过来喝杯酒?”张鲁直前脚刚走,那居中的黑衣人顿时看着虎子这边,大声说道。听到这样的话语,所有的黑衣人反应极其敏捷,只一下便分散开来,错落有序,可攻可守,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还隐隐簇拥着那三名黑衣人。 “糟糕!”虎子目光一凝,暗呼不妙,被发现了?不料,这时候却听左边有什么动静,虎子看去,只见从那树冠上落下来一个灰色人影,嘎嘎笑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吾岛掌门果然厉害,竟能看破我的障眼法,不错不错。” 居中的黑衣人道:“敢问是何方高人?” 灰色人影道:“高人二字我可不想再背负了,虚名而已,见过我真实面目的人,都叫我一声灰瞳上人。” 这样的回答,让居中的黑衣人目光微闪,道:“灰瞳上人,你深夜造访,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灰色人影灰瞳上人道:“吾岛掌门,你不认得我也没关系,也无须打探我的来历和虚实,我只不过是替人传句话给你。” 居中的黑衣人道:“什么话?” “你可能不知道,上峰的人,性子可比我急多了。”灰瞳上人道:“你办事的速度恐怕还得加快才行,不然恐怕没你的好果子吃,限你在七日之内,务必完成任务!”言毕,扬手一挥,打出一块黑芒。居中的黑衣人见状,并没有伸手去接,在他左边的黑衣人极有默契,已率先出手,脚下连踏七步,五指一张一合,那黑芒便已到手,他又倒退了七步,道:“是八寒地狱令。” 居中的黑衣人道:“八寒地狱?原来是大将军府的人,失敬。”他嘴上说失敬,但人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那股冷意,连半点失敬的意思都没有。 “不止八寒地狱,据我所知,八热地狱令也到了。”灰瞳上人道:“不过他们什么时候出现,我也不大清楚,吾岛掌门,你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其实你应该明白,这北冥海三十六岛,就算超然于世,也还是不乐国的版图,一直不服王化而已。我还要透露一个小道消息给你,为了助你即将荣登的宝座,这次还有个大人物来此,八热八冷到时候都得归她调遣。” 居中的黑衣人沉吟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灰瞳上人道:“好了,话已传到,我也不便久留,不过在我离开之前,一只小小的臭虫还得帮你处理掉才行。”话音刚落,灰瞳上人霍然出手,目标正是虎子,一爪抓去,要将虎子拘拿! “是枯骨手!”虎子虽说年幼,但经验老道,早就对此人防范着,而且跟着李修翻阅过很多武功图集,认得这门功夫,属于至阴至毒一类,一被抓住,施者如影随形,立刻将对手分筋挫骨,中者全身骨骼将会在顷刻间寸寸断裂,伤重者死状极惨! “一柱擎天!”避无可避,无须再避,何况李修在看图集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寻思破解之法?这枯骨手李修至少想到了十六种方法可以破解,虎子只想到了一种,那就是一柱擎天,但他自认为功力尚浅,老树盘根、一柱擎天的方法他担心不灵,便来了个倒栽葱,双掌撑地,脚尖代替手指,如同毒龙钻,朝天一顶! “咦?”灰瞳上人手到擒来的一击,此番却反被克制,凭他的功力,就算被击中,也照样可以一掌将虎子劈死当场,但这电光火石之间虎子的应变能力,让他稍微有了点兴趣。他同样快速变招,变爪为掌刀,削虎子的脚踝,同时他的脚尖也是一点,踢虎子的下颚。 这一削一踢,看似简单,实际上死在他这一招之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尽管此时他心存戏耍,如果被他击中,虎子照样非死即残! “来得好!”虎子虽说是倒立的姿势,但他的上肢先天发达,倒立行走如喝水吃饭一样容易,所以眼睛尚有余力时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此刻他不慌不忙,双手撑地改为单手撑地,身体倾斜,顺势一倒,来了一个驴打滚,这样的应对方法,居然再次发生了奇迹,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灰瞳上人的杀招,然后虎子四肢并用,快速钻入了草丛中,想要溜之大吉。 “好小子,有点意思,不过你爷爷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忙,就不陪你玩了,你还是乖乖地去死吧!”灰瞳上人单掌又化为爪形,猛然之间,在他掌心多了一股玄乎其玄的吸力,其间吸来的石块杂草等,全部化为粉末状态,这股吸力虎子根本摆脱不了,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地飞起,被迫朝着灰瞳上人飞去。眼看虎子即将命丧当场,突然,从昏暗的林子中闪出一道白光,直指灰瞳上人的眉心,虎子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灰瞳上人却看见那是一支判官笔,由于事发突然,他也只能勉强偏头闪躲,只听“咄咄”两声,判官笔接连捅穿两株大树,最后轰爆了一块巨石,可见此判官笔的速度之快,威力之强! 趁此时机,一道黑影猛然窜出,提起虎子,快速消失在林子深处。 “想走没那么容易,吃我一掌!”灰瞳上人的一双眸子在瞬息间变为一团灰雾,他并不追击,而只是隔空打出一掌! 林子深处仿佛传来一声闷哼,灰瞳上人伸手一抓空气,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容:“就算逃走了,得到及时的医治,勉强捡回一命,也是浪费汤药,废人一个,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傻子,活该倒霉,嘿嘿。”自言自语了一句,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不见了。 第八章 黑夜中的交手 李修为了配合吾道子,假戏真做,挑选了十名年轻力壮的和吾道子血型相同的弟子,轮番给其输血。这十名弟子都是外门弟子,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什么出身背景,天赋也都不高。这个世界没有科技产物,所谓的修仙,并不是万能的,所以李修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制作出真空输血袋,来储存大量的血液,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活人换血法,不过李修把持着度,每个人都不超过八百毫升。输完后,李修就让那些弟子回去休息,并给他们每人一本练气秘籍和一支百年老参,那些弟子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先前被大长老强压着来抽血的不忿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对李修心存感激,因为他们的出身背景不行,天赋也不怎么行,代表着他们即使修炼有成,下山后给宗门带来的利益也很有限,而那些名门望族子弟则不同,宗门会得到他们想都想不到的一笔数字的供奉,因此对于这两样他们急缺的东西,早就眼馋了很久,可惜在宗门里换取这些东西,都是要贡献点的,比如立下大功,或许就能得到更多好处,现在好了,损失点鲜血,就能少奋斗几年,自然满心欢悦! 修仙的段位很明确,开光,练气,筑基,金丹,灵寂,元婴。李修很热心,亲自将最后一名底层弟子送出外院,站在门前看了一下天色,大约已过了丑时的样子,丑时一过,便是寅时,就是第一班长老和第二班长老值守换班的时辰了。他回到诊室,果然瞧见大长老和游长老居然都已经不见了,传功长老吾长风已恭恭敬敬垂手立在病床前,看到李修进来,他也并不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李修点了点头,那模样是告诉他吾道子的“病情”很稳定。吾长风会意,自行退出了诊室,独自立在门口守护,像个门神似的。李修才发现这位传功长老,对吾道子很是敬畏,能够避而远之,绝不热脸倒贴,这让李修觉得颇为有趣。 李修观察了一下吾道子,见这瘦小老头,面色红润,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看到这一幕,李修的眼神怪异。感受到李修的不怀好意,吾道子睁开眼睛,朝李修挤眉溜眼。 “便宜你了,腹黑的老头子。”李修小声嘀咕。给吾道子换血,配合针灸,并非真的做戏,李修还是拿出了真本事的,那是一套非常科学的养身之法,可以说吾道子得到了李修的疗养,虽说不可能脱胎换骨,但也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你什么时候决定搬到流云洞去?”吾道子也小声询问。 “这个随时都可以。”李修道,随即狐疑:“怎么,流云洞中难道布满了机关暗器?否则凭你的功力,也用不着总想着躲到那里去吧,这可不像是高手所为。” “高手?你太年轻。”吾道子根本不在乎李修话里的嘲讽之意,道:“总之听我的没错,一山总有一山高,记住我的话!”说完就偏过头不再说话,李修见他这副模样,也是若有所思起来。 夜更深,距离天亮也就个把时辰,李修搬了把椅子,就在诊室里闭目养神起来。忽然,他感应到有人接近诊所,隔不多时,有一守门的入室弟子入内禀告,门口的吾长风询问了一下情况,得到了答复,这才入诊室将李修叫出门外。 “何事?”李修问。面对李修的询问,那名入室弟子不久前在流云洞前吃过李修的大亏,心怀畏惧,不敢直视,低着头道:“六……六师叔,藏经阁张长老座下弟子钱师弟前来传讯。” “张长老?也对,轮流值守的时辰已经过了,他没有准时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修问。 那名入室弟子道:“这个弟子不知内情,不过钱师弟说有要事要与六师叔您面谈。” “唤他进来。”李修皱眉。 那名入室弟子不敢耽搁,转身传话去了,不一会,只见一个和李修差不多身高的高瘦男子来到近前,李修觉得很面生,并没有见过此人,不过他知道藏经阁的张鲁直并无子嗣,的确收有一名入室弟子,名叫钱不缺。高高瘦瘦的一人,皮肤略黑,普普通通的样子,穿着黑色的道衫,肩披灰色短褂,脚上套白色长袜,穿着一双草鞋。 钱不缺远远地走来,看了吾长风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有迟疑,行至近前,礼数周到,分别给吾长风和李修深深作了一揖。 李修察言观色,洞察入微,心中微动,但表面很却淡淡问道:“你叫钱不缺?” 钱不缺道:“正是。” 李修沉声说道:“这个时辰正是你师父张长老和吾长老来此值守的时辰,你看到了,吾长风长老很守时,你师父没出现,你却来了,是何缘故?” “这……”钱不缺看了一眼李修,发现李修满脸不悦,钱不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虽说他隐藏得极好,却瞒不过李修,钱不缺唇齿微启,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先留在此地,好好照顾太上长老,凡事都要听从吾长风长老的安排。”李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微有怒意,道:“这个张鲁直,好大的派头,胆敢如此懈怠,我去找他理论理论!”言毕,黑着脸,扬长而去! 这突来的转折,即便是吾长风也是感到很意外,但随即满脸的幸灾乐祸。李修如今在吾峰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而且人家忙活了大半夜,他想想就觉得定然是累得够呛了,这下轮到自家的长老来轮班值守,居然派了个弟子来顶替,的确是玩忽职守,李修不肯吃亏,这事可大可小,接下来恐怕够张鲁直那老小子吃一壶的了,李修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李修自然早就知道吾长风和张鲁直二人不和,一个负责传功,一个负责藏经,有着直接的利益冲突,据说张鲁直和传法长老吾铁胆的关系也很一般。如果没有这一茬,吾长风不可能看不出自己这点小把戏,原因无他,李修知道钱不缺此番来诊所,原本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自己单独相谈,可能也并不是来替他师父顶替值守,这一点从刚刚钱不缺的反应上可以确定,无奈刚刚被自己传唤进来,且有吾长风在旁,有口难言,难道仅凭一弟子,居然要屏退吾长风?李修也不好意思当着吾长风的面,去和一个弟子窃窃私语不是?所以只能化被动为主动。 李修快速朝藏经阁掠去,并且全力放开第六感,意动四周,感应气流的微妙变化,他的面色随即略微凝重。这虚空之中的气流之变化,李修尽管踏入这重境界有很长一段时间,但依然是个无底洞,越是深入参悟,越是感觉到自身的渺小。或许唯有超越了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感,踏入第七重境,也许就是吾道子所说的“吾丧之境”,才能有更深的了解。 知道自身不足,李修从不气馁,第六感意动四周,他已感应到藏经阁里的不同寻常,暗道:“咦?张鲁直的生命特征居然如此微弱,怎么会?这股气息,是虎子的?虎子怎么回来了?”李修很是疑惑。 正在这时,他居然感应到另一股意识在查探这边,李修知道是吾道子,吾道子明显已经察觉了一些端倪,看穿了李修刚刚的小把戏,不过没有戳破,而是释放第六感,一路尾随而至。有幸的是,吾道子的吾明之境,虽说同样可以意动四周,但他才刚刚突破不久,还做不到随心所欲、进退自如的程度,李修很轻易就避开了吾道子的感应,同时释放出一种假象,形成一种障眼法,除非吾道子的第六感强过李修,否则都是徒劳。 一路飞纵,距离藏经阁越来越近,突然李修的面色大变,他感应到另一股意识的入侵,甚至那股意识还要略胜吾道子一筹,但是和自己比起来,依然远远不如! “是谁?”就算不如自己,李修这一惊也同样不小,按照李修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们的修仙水平在近千年来可谓是一落千丈,就算是普通的金丹大圆满都是屈指可数,接触到第六感吾明之境的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吾峰上居然还有高手,境界上超过了吾道子? 这下李修便不再急于入藏经阁,这突如其来的窥探高手,敌友不明,不搞清楚情况,接下来会很麻烦。他选择了一处隐秘之地,将自身稍作伪装,意识延伸,他要追寻那股意识的源头所在。 在吾峰脚下,虽说是夜里,但山门所在的轮廓,用修仙者的肉眼已经可以看出一个轮廓,这里距离吾峰大约也就十里左右。在一处杂草间,四名黑衣人宛如木桩似的静立着,在他们当中,则是盘坐着一名黑衣人。这名黑衣人并没有蒙头面,所以如果虎子在这里的话,就不难看出,此人正是先前在树林中与张鲁直等人密谋的所谓“吾岛掌门”无疑。 吾岛掌门此时缓慢睁开双眼,他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他居然只在吾峰上探查到一团白雾,导致最终无功而返,只能放弃。难道吾道子的修为境界近年来打破了谜障,居然进入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仰视的程度? 忽然,一人临空虚渡,出现在吾岛掌门的视线里,那人居然踏空而来,只一瞬便出现在吾岛掌门的跟前。吾岛掌门的眼睛并没有瞎,但他明明看清楚了此人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靠近自己的,可是他就是无法躲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那短暂的一刻,他居然因为极度的紧张而产生了肢体的僵硬,这种只在凡人身上才能体现的一种身体反应,居然出现在他这样的高手身上。 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头,站在吾岛掌门的跟前,对他俯视着,这个枯瘦老头,居然是吾道子的模样。 但是吾岛掌门却问道:“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枯瘦老头饶有兴趣。 吾岛掌门道:“我当然认得你的模样,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他,你的幻术虽说高明,但也只能欺骗我一时而已。”言毕,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朝他自己盘坐在地的大腿狠狠扎入,鲜血飞溅,吾岛掌门满脸的痛苦之色,脸皮直抽搐,他猛地睁眼,却发现那枯瘦老头依然还是眼神古怪地站在自己跟前,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吾岛掌门愕然。 枯瘦老头淡淡笑道:“呵,依靠痛觉想刺激你的大脑获得对身体的控制权,想法不错,不过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在此之前你其实已经可以拿匕首了么?” “装神弄鬼,要你的命!”吾岛掌门闻言第一时间惊醒过来,话音刚落,他猛然弹起,匕首如毒龙般接连刺出三十六招。 第九章 藏经阁 “呵呵呵,重孙子,要想归宗认祖,为何不光明正大来吾峰呢?昔年你背弃祖训,不痛改前非也还罢了,仅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想搞偷袭,只怕还办不到啊,哈哈哈哈……”枯瘦老头完全游刃有余,吾岛掌门尽管招招致命,一副拼命三郎的打法,却奈何不得他老人家。只因为枯瘦老头形如鬼魅,快如闪电,这种身法已经完全打破了吾岛掌门的修行常识,笑声中,枯瘦老头脚尖轻点地面,临空虚渡,转眼消失不见。 “呼——”望着夜空,吾岛掌门重重地喘着粗气,这时候,凉风吹来,他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随即他目光一凝,因为他发现,守护在他四周,为他护法的四名黑衣人,居然全都惨死,他的匕首上有血,不是他大腿的血,他的大腿居然完好无损,可见四名护法居然是死在了他自己的匕首之下。 “该死的!”吾岛掌门吐了口唾沫,神情略显狼狈。透过朦胧的夜色,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高高的吾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瓶化骨粉,来了个毁尸灭迹,草草了事,并不停留,转身就走。 “居然是他?”李修睁开眼睛,脸上泛着三分笑意,他追踪那股窥探的意识,不但已识得那人的身份,而且还以意念化身为吾道子,将吾岛掌门戏弄了一番,如果仅有此人,不足为虑,势必因此而知难而退,如果对方还有同伙,且修为与之相当,恐怕也不敢再贸然用类似的方法来窥探吾峰的一草一木了,李修倒是希望对方能明着来,是龙是虫手底下见个真章,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修行之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李修的意念能无声无息洞察那吾岛掌门的许多秘密,反之,吾岛掌门就做不到这一点了,在和李修的意念接触的时候,吾岛掌门的大脑皮层受李修的干扰,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反将自己的四名好手杀死,这个教训李修认为已经够了。 起身朝藏经阁走去,战败吾岛掌门,如果传开,势必要惊动整片北冥海,但李修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吾峰的藏经阁,坐落在主峰偏南方的一片林间,林子的树木粗壮茂盛,枝干皆是状如虬龙,一段青石小路,曲径通幽处,可见一片低矮屋舍簇拥着一墙古院,便是吾峰的藏经阁了。 此时大约寅时三刻,即便是最勤快的弟子,做早课也不会起得这么早,所以目前整个吾峰,就数李修的诊所最热闹,内院不但有六位长老轮班值守,外院也是由八名入室弟子分班站岗,像藏经阁这样重要的地方,也不过区区两名外门弟子看守大门而已。 吾峰的外门弟子一律都是穿统一的道服,佩百炼淬剑一把,入室弟子和长老则就随便了很多,当然了,不穿统一道服的也可能是杂役或者丫鬟,如虎子以前当伙夫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待遇。 李修翻墙而上,闪身入内,并没有让看门弟子发现。李修早就对藏经阁仔细感应过一番,此时径直朝正堂中的一尊道祖神像走去,在神像身上左右来回敲敲打打了一番,转而又去了神像背部,才发现背部中空,应该是一道暗门,李修轻轻一推,果然不假,门一推就开,在李修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下行通道,通道并不宽敞,仅供一人通行。李修没有犹豫,快速进入,反手将暗门掩上。 李修并没有刻意压低响动,一进通道,只听下方立刻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人是谁?” “是我。”李修看到了虎子,通道虽暗,但虎子此刻手中却端着一盏油灯,想必已在此久候。其实李修刚才和吾岛掌门交过手之后,又观察到张鲁直生命特征垂危,联想到虎子去而复返,已经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但为了确认,还是问道:“虎子,你是不是在山下遇到过一群黑衣人?” 虎子远远地看着李修,非常吃惊道:“李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修道:“看来你是大难不死,我没有猜错,是张鲁直救了你的命,废话不多说,速带我去见他,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对于李修的能耐,虎子从来不怀疑,所以对于李修的未卜先知,他一下就觉得正常了,果然不废话,转身就在前面引路,李修随后跟上。 通道四通八达,地下室足有十几间,其中三间空置着,其余的都是摆着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这些书籍有的是竹简,有的是布帛木筒,还有大量的纸本,而张鲁直隐藏之所,则是在一道暗门之中,隐于墙壁之内,虎子节奏性地在暗门上敲打了好几下,门开了,李修才发现,这间暗室居然是从内部开关的,外面并没有开关按钮,控制机关的正是张鲁直。 一股浓烈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随即李修他们看到,张鲁直此刻正盘坐在一张石床之上调息,但他的气血虚弱不堪,普通调息和药物已经作用不大,这个时候的张鲁直头发都已经花白,凌乱披散开来。 “你来了。”张鲁直睁开眼睛,看着李修。 “我来了。” “钱不缺没有随你同行?” “并没有。”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能察人所不能察觉之事。从你走进这间暗室,一共走了九步,你的呼吸,你的气血,你的整个内丹,在这九步之中快速转变,现在你的人虽然站在我的跟前,但我已经看不见你。” “呵,既然你看不见我,又为什么和我说话?” “此刻的你无处不在,你要取我的性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你时刻都保持着一种高深的境界,也许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太上长老不如你,他也不如你。” “他?”李修道:“你说的‘他’是不是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头子,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欲念,告诉了我他就是这吾峰的主人,他就是吾丧吧,你难道是被他所伤?” 张鲁直诧异地盯着李修,说不出话来。尽管他从李修进入暗室开始就一直在警惕,也在强装镇定,可是此刻李修的一句话无疑将他打回了原形,这种几乎等于是未卜先知的能力,让他产生了无力感,甚至是挫败感,仿佛是牛皮鼓被一刀狠狠地划破了口子,张鲁直一直憋着的一口老血,终于咳了出来。 “老了就不要逞强,你应该知道我能来说明对你并无恶意,好吧,你的这口血咳出来,对你也有好处!”李修道:“我来了,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情,别总想看穿别人,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好好躺着,你不要运气,放弃所有的抵抗,从这一刻开始,把你的性命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如果你肯听我的,这点伤其实也不算事。”李修并没有胡说,说到伤,当初他艰难地活了下来,那种伤才是真正的致命伤,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神仙都难救,但是李修挺了过来,并且因此而感悟了第六感的真谛。 张鲁直面色惨白,嘶哑着嗓门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所中之掌,正是寒狱掌,传闻寒狱掌共有八重,伤我之人已将这门掌法修炼到极深的境界,他要将我送往八寒地狱,我已必死无疑,你何必骗我。” “我吃饱了撑的不成?废什么话?你到底还要不要治病了?”李修瞪眼:“管他什么寒狱掌还是热狱掌,我给你扎几针,在我的发功治疗之下都是小意思,不信就拉倒!” “……”张鲁直愕然,但还是乖乖躺下,太上长老两次都是被此子从阎王殿前拉回阳的,他可是亲眼所见,尽管觉得李修说得太轻松,但也不能不一试。一旁的虎子见状也忍不住抿嘴想笑,却被李修呵斥道:“臭小子,你在这看什么热闹!还不快去干回你的老本行,去烧一锅热水来!” 烧热水?虎子不解,烧热水干什么?难道又有什么绝招需要借助热水才能有更好的疗效?虎子眨了眨眼睛,感到很好奇。 “还愣着干什么?等下我要好好的泡个澡,忙活了一整晚,都累成狗了,你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李修那叫一个气啊,反手就给虎子脑门一个爆栗,吓得虎子捂着脑瓜,落荒而逃。 天亮了,钱不缺忙前忙后,吾长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守在门口当门神。吾道子果然不愧是演戏的高手,李修走后,他一直在折腾,一会儿说这不舒服,一会儿又说那里难受,时不时还咳点血出来,可把吾长风和钱不缺给吓坏了,但吾道子对吾长风似乎并不待见,将他赶出诊室,留钱不缺给他推拿按摩,根本就没停过。最后吾道子嚷着要回流云洞,说有人要害他,神经兮兮的模样,这装疯卖傻还真像那么回事,可叹二人根本不知情,最后没有办法,吾长风只能亲自去了藏经阁找李修。 李修正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听吾长风说起此事,言下之意,居然还在责怪李修擅离职守,害他被吾道子数落,李修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当人家的出气筒?顿时没好气地点着吾长风的鼻子道:“你个糟老头子,先不说你贵为堂堂的长老,当断则断才对,何况太上长老都多大年纪了?你乃是他的侄孙子,同情心不说,孝心有没有?这点小事也好意思来找我叽歪,他要回流云洞你就送他去流云洞,来找我作甚?” 吾长风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义正严词道:“此事还须大长老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