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节 ?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作者: 半瓶猫 简介: 又名《和冤种舍友们一起穿越了》 崔小宛穿越了,带着整个寝室一起穿的。 其他人穿成了皇后郡主首富千金,混得风生水起。 唯独她成了女扮男装的将军崔晚,还差点被抓去当驸马。 长公主示好时,郡主和千金不得已给她当了挡箭牌。 民间盛传崔将军面如冠玉,惹得京城贵女为他争风吃醋。 小郡王找到崔将军想为自家姐姐出口恶气,多次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将军府…… 群聊信息—— [崔晚]:谁家弟弟赶紧给我领回去! [郡主]:没空,茶话会。 [皇后]:每次喊你,你都不来。 [千金]:当将军了,不想理我们。 [崔晚]:你们别太过分!我这身份,去得了吗?? [崔晚]:明儿就恢复女装! [皇后]:警告,欺君之罪。 这群她是没法待了! 写在阅读之前: 1 架空,群穿,bg 2 男主是上面那个挨打的小郡王 3 友善交流,评论自由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晚(崔小宛) ┃ 配角:佘凤,聂灵嫣,温如月,聂容昭 ┃ 其它:预收《醒醒,我是反派》《一狗血话本引发的血案》 一句话简介:和怨种舍友们一起穿越了 立意:不管身处何地,在困境中都要互帮互助 第1章 “噗——” 一口烈酒喷在手臂上,崔小宛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污血像蚯蚓般蜿蜒而下,滴落在茅草上,洇开一片红。 轻薄的衣袖裂了个口子,碎布底下有个暗红血洞,周围泛了点青紫,在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晃眼。 “药粉不剩多少,将军莫要挣扎。” 军医面无表情,拿了一个小瓷瓶,在麻布上倒出些许白色粉末,直接敷在她伤口上。 “卧槽!这什么药??” 痛死她了! 崔小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咬紧下唇,心里头把这破地方诅咒了千八百遍。 她是半日前穿越的,穿越之前正在宿舍吹着空调赶论文,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眼前一黑,就到这来了。 手臂还钻心地疼。 当时见周围站了好几个身着盔甲举止古怪的人,她还以为自己被绑架,直接跟人动起手来,结果动作太大,伤口裂开了。 在等待军医的空当,她揪着几个人问了一圈,才搞清状况——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崔晚,是一个特别牛逼的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还熟谙兵法,领兵打仗可以说是无往不胜。 此次大巍与南苍开战,原身临危受命,率兵南下,一路告捷,已经夺回数座城池。 只是两日前,他们对上南苍主力军,混战之中,一枚毒箭射穿崔将军手臂,令她陷入昏迷,再次醒来,灵魂便换成崔小宛了。 崔小宛心里憋着一股怨气,阴沉着脸看着军医给自己包扎伤口。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被送到这种鬼地方,替这位女将军遭这皮肉之苦? 军医被她盯得心里直犯嘀咕,只得加快手上动作,仓促将箭伤处理好。 包扎过后,崔小宛戴上盔甲,动了动手臂,没想到伤口一阵烧疼,似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 什么阴损玩意儿? 她回过头,转向旁边的副将参军,“你们可看清了,是哪个狗东西拿毒箭伤的我?” 两个副将刚刚一人被踹了一屁股,心里叫苦不迭,多少有点埋怨她,几人对视过后,杨副将站了出来。 “回禀将军,射箭之人似是南苍军一个无名小将,只射了那一箭便隐入千军万马,末将也未看清是何人。” 她咬了咬后槽牙,等她揪出这人,头都给他拧下来! “报——” 一个小兵踉跄着跌进主将营帐,鲜血染红半边战甲。 “将军!敌方主力军已截断要道,我们与湘城失去了联系!” 几位副将参军下意识看向营帐正中的崔小宛,而后又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指望不上了。 将军苏醒后,脑子似有些混乱,人认不全,对战况也是浑然不知。 一人来回踱了几圈,心焦如焚,“现在前路不通,后有骑兵追杀,兵力悬殊,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另一人拿了长矛重重杵地,意气慷慨。 “事已至此,不如回头跟敌方主力军拼了,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以身殉国,总比在这当缩头乌龟强!” “什么以身殉国,这是白白送死。” “难道你想继续向前?且不说地势受限,我军斥候可探清上边有多少兵力了?” “就算能杀到塔下,兵力估计得再折损一半,防御塔后不知还有多少南苍兵等着我们,这才是白白送死。” 先前交战,崔将军陷入昏迷,军心大乱,巍军损失过半,兵力已不及敌方三成,南苍又趁机占下湘蕴两城之间的高地,建起临时的防御塔。 昨日傍晚,高地袅袅升起炊火,浓烟滚滚,一看就知是几千人的伙食。 稍晚时巍军探子远远看过,高地上的营帐也不在少数。 巍军,已成瓮中之鳖。 崔小宛听了老半天,烦躁地扯扯领口,素白脖颈泛了一片红,汗水涔涔。 也不知道里头裹了什么东西,勒得她胸闷气短。 之前不是说他们这仗打得特别顺利?这会儿就腹背受敌,死路一条了。 原身不过昏迷两日,这就让人翻盘了? 这帮副将参军都是干什么吃的…… 几个人各执一词,乱作一团。 “够了!” 崔小宛拧了眉,沉声喝了一句,整个营帐安静下来。 她抓起武器架上的大横刀,撩了帐门往外走。 “别争了,向前,冲防御塔。” 左右都是死,不如随便选一个,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 运气好没准还能赶得上交论文。 她原先学过武,虽不精,却能碾压普通人。 凭她自己这身功夫,难说能不能抵住万千箭矢,冲破高地防御,但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帐外炎光灼灼,热焰扑面而至,七八月的三伏天,在外头站久了,皮都能脱下一层。 崔小宛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翻身上马,然后顿了顿。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灵敏轻盈,可惜,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摇摇头,驱马向前,身后众将士也均是稀稀拉拉跟上,毫无斗志。 临时搭建的防御塔上,南苍军远远注意到异动,弓/弩手纷纷挽弓搭箭,静待时机。 “嗖”! 巍军距离防御塔还有一里地,一枚弩/箭破风而至,直逼崔小宛心口,离得近的几位副将心头一紧。 好快。 崔小宛眼神一凛,抬手挥刀,只听一阵劲风扫过,弩/箭齐齐断作两截,斜插进草地。 低头一看,面前一丈内的野草全都弯了腰,蔫巴巴趴在地面。 大横刀又是轻轻一扫,压迫感随之蔓延开来,逼得面前的野草又低了一寸。 崔小宛眼睛一亮,闭眼感知,一股气团在丹田迂回,遒劲有力,沿着经脉游走全身。 她怀疑这是内力。 正走神,箭如雨至。 崔小宛挥刀便砍,断箭残枝簌簌落下,一时未能伤她分毫。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节 她惊喜地发现,除去内力,这具身体还有点肌肉记忆,一抬手,便是全套动作一气呵成,虽能感到阻滞,发挥不出这具身体原来三成的功力,却也足以应付当前的情况。 看来原身还是留了点东西给她。 呵,南苍那帮小崽子,等她杀到跟前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在动武这事上,崔小宛就没怕过谁,如今多了几分胜算,更是嚣张。 她夹紧马肚,扬鞭纵马,直冲高地,气势汹汹。 防御塔上的弓/弩手见状,忙加快拉弓的速度。 明明隔了大老远,看到巍军匹马当先的崔将军杀气腾腾朝塔楼奔来,捏着弓弦的手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这阵仗他们没见过! 这阵仗,巍军的兵士们也没见过。 他们眼中的崔将军文武兼备,用兵如神,对战之时却十分保守,从未有过这般勇武骁悍的时候。 一时之间,众兵士受到感染,热血沸腾。 “杀——!” 巍军将士斗志昂扬,疆场上沸反盈天。 高地上,滚木轰隆隆落下,几名前锋人仰马翻。 崔小宛一跃而起,跨过滚木轻盈落地,继续向前冲杀。 眼看防御塔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松。 一支羽箭贯穿她的手臂,血珠滴滴落下,将沙土染红。 崔小宛倒吸了口凉气,大横刀一翻,将箭尾砍去。 他大爷的,旧伤未愈,这帮王八羔子又补了一箭上去!射的还是同一条手臂! 她仰头怒视防御塔上一众弓/弩手,眼神狠厉,大横刀舞得更是生猛,看得他们心里一寒,搭弓动作也是滞了一滞。 周围杀声震天,不断有兵士倒在身侧,她加快脚步,长驱直进。 终于杀到了敌军眼前。 南苍精兵舍下滚木机关,一拥而上,将崔将军层层包围,只可惜对上她,一触即溃。 战场上,犹豫一刻便是死,崔小宛迅速收割了几个人头,势头猛劲犹秋风扫落叶。 与此同时,巍军主力杀到。 众寡悬殊,被近了身的弓/弩兵也失去大部分战力,不到一刻钟便沦为俘虏,眼睁睁看着巍军占下防御塔。 原来守在高地之上的,不过就百来名弓/弩手和数十精兵。 “哼,南苍人真是狡猾,一点炊火几顶帐篷,硬是让他们生生造出几千大军的声势来。”杨副将嗤了一声。 “将军英明!” “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赵参军开了个头,其余副将参军,甚至还有好几个小兵也都跟着附和,言语间皆是对将军的钦仰佩服。 崔小宛站在防御塔上,一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手扶着护栏,神色不耐。 狗屁的神机妙算,运气好罢了。 不过是拿下一个百来人驻守的高地,一个个高兴得跟过年一样,那儿不还有两万敌军还未解决吗? 还有,谁来管管她手臂上的箭伤,又流血了啊…… 崔小宛回身低头看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皱起。 防御塔下,除了安营扎寨布置兵防的将士,到处是负伤哀嚎的士兵。 算了,军医应该也顾不上她。 主将营帐已搭好,崔小宛取了些绷带和金疮药,回营帐忍痛将自己的伤口处理了,又命人准备了一盆水,打算将身上那层血汗泥全擦洗干净。 小兵放下水盆,见将军没别的吩咐,自动自觉退了出去。 水面泛了几圈波纹,又归于平静,映出一张清俊瘦削的脸—— 柳眉杏眸,鼻子秀挺,纵使沾了斑驳尘垢也掩不住五官清隽。 崔小宛盯着盆中倒影有些发怔,这不就是她穿越之前的脸? 若不是这手上布满细痕薄茧,这具身体线条紧实,还隐约有点腹肌,她都要怀疑自己不是魂穿,而是身穿。 这个叫崔晚的女将军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名字相像就算了,怎么连脸都一模一样? 她端着水盆走到屏风后,脱下外衣,然后一怔。 这身银甲之下,起码裹了五六层白纱,将她本就不算丰满的胸部勒成了一马平川。 大爷的,难怪她总觉得喘不过气,缠这么紧谁受得了? 崔小宛三下五除二将白纱卸了个干净,正要扔掉,手上一顿,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等会儿……束胸? 所以这个巍国没有女将军,她也不是什么合法的女将军。 她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 淦!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文了,一条评论暖她一整天。 [狗头叼玫瑰.jpg] 看看预收《开局十连抽》~ 凌絮死后穿越到修仙界,刚接收完记忆,脑内就多出一个声音: 系统:「绑定抽卡系统,你可以抽到世间所有术法,不论强弱,抽过即学过。」 凌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系统:「抽卡需要花灵石。」 凌絮:合理,绑了。 绑定之后她才知道,这什么坑爹系统?只有她见过的术法才会出现在卡池里,没抽到的还用不了。 宗门考核在即,为了在幻境活命,凌絮开始找人切磋,把掌门亲传的弟子挑了个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全宗门为之震惊:为什么这个弟子那么菜,还那么狂? 到了幻境,他们才明白凌絮先前是在偷师。 只见凌絮手指抽出绿藤,将妖物绞杀。 同行弟子:“这是七师兄的蔓生术?” 紧跟着一阵沙土飞扬,碎石滚动,众人逃离妖群,有所猜测:“这是大师姐的飞石术?” 到了晚上,一个三寸高的小石头人捧了几颗野果送到凌絮跟前,其他人终于认不出了,这又是什么术法? 凌絮也不知道,这是她拿蔓生术和飞石术两张卡牌融合的,现在只想让系统把前两张卡还回来,这买卖不划算! -------------------------------- 第2章 崔小宛缩回手,将白纱放在一边,拿麻布浸水快速擦了一遍身子,又将胸脯缠上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秘力量把她弄到这,尽给她出难题。 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紧跟着一个奇怪的半透明面板在眼前展开,边栏上写着几个字—— 【大巍穿越互助小组】 啥玩意儿? 穿越还有聊天群? 崔小宛朝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个面板也跟着移动,保持在额前一尺远。 几条消息依次蹿出,浮上面板正中的空白处—— 【群助理404】妈耶终于连接上了。 【群助理404】欢迎来到平行世界,我是你们可爱的ai小助理,由于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崔晚意外身亡,我们特地找您来填补空缺。 【群助理404】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填补个屁的空缺,这东西怎么打字? 崔小宛伸手扫了几下,手指直接穿过面板,没有触到实体。 【群助理404】聊天面板的一切操作均由意念控制。 看到这,崔小宛集中精神默念了一句,果然看见她的心里话出现在面板上。 【崔晚】什么烂摊子,凭什么找我接? 【崔晚】放我回去。 【群助理404】我们匹配了样貌、姓名以及其他元素,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崔晚,可以说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崔晚】她死了找我填补空缺,那我原来的世界找谁替我? 【群助理404】我们计算过,您在原来的世界不重要。 操它大爷,这是人话? 小心她顺着网线过去打爆它的头! 崔小宛正要骂,忽然听到帐外脚步声渐近。 她赶忙将眼前的面板关掉,勾起地上的外衫披在身上,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抓起大横刀,隔着屏风警惕地盯着帐门。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节 外边那人走到帐门处便停下了。 “将军,有个战俘偷跑出来,在伙房营帐外被我们抓到了。” 崔小宛轻轻放下大横刀,麻利地将里衣外衫套上,刚拿起战甲,闻言拧眉,“伙房帐外?我去看看。” 她穿好战甲,抄起大横刀,跟着来禀报的小兵往伙房营帐的方向去。 刚绕过几个帐篷,远远就瞧见一个穿着巍军战甲的小兵被压在地上,梗着脖子,怒视着旁边的人。 走近一看,这小兵也就约莫十三四岁,不过是个半大少年。 崔小宛眯了眼,偏头扫一眼伙房上空升起的一缕炊烟,又看向南苍小兵,“不管其他人,自己就逃出来了?” 少年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战俘营关了六十几人,皆是手脚被缚,拿铁链子拴着。 这小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解开铁链,趁着换守溜了出来,还偷了战甲换上,若不是巡逻的小兵多心,重新点了一遍战俘人数,恐怕他们还不知道有人出逃。 崔小宛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人,蹲下身,手指掠过小少年微微凸起的头顶,从他发髻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墨色瓷瓶和两根细铁丝。 刚要缩回手,没料小少年张口就咬,利齿划破手指,血珠子直流。 “呸!巍狗的血,脏。”南苍小兵吐掉一嘴血腥。 哟呵,咬了她一口还敢嫌弃她的血脏?这要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非得揍到他满地找牙。 崔小宛将瓷瓶丢给候在一旁的军医,低头把弄着那两根细铁丝,“作案工具还挺齐全。” 军医接过墨色瓷瓶,打开嗅了嗅,眉头微蹙,“这味道,闻着像迷魂散。” 她斜眼瞥过去,“费这么大劲就下个迷魂散?” “嘁,那是我没带别的毒。”小少年看了眼崔小宛的手臂,冷笑一声,“换做紫竹砂,你们这几千人早都下了黄泉……” 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小宛狠狠拍了一下脑袋瓜。 “我这毒箭就是你射的?” 军医沉吟片刻,“毒箭造价不菲,应该不会分配给一个小小的弓/弩兵。” 崔小宛又给了他一记爆栗,“说,射箭之人是谁?” 手臂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因着那毒痊愈得特别慢。 等她揪出那人,怎么说也要拿毒箭在他胳膊上戳个血窟窿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本事杀了我,南苍的好儿郎从不畏惧生死,怕就怕你们巍军怂狗不敢动手,一帮假仁假义的废物。”小少年咧嘴笑得张狂。 “哎你这小崽子……” 崔小宛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抬手正要揍,被杨副将拦住了。 “将军,使不得,巍军不杀战俘,也不得虐待战俘。”这南苍小兵恐怕也是知道这点,才那么嚣张。 崔小宛原本也没打算下重手,她手一松,将人扔在地上,朝杨副将招招手。 “会用刑吗?记我头上。”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南苍小兵耳朵里,小少年面上的笑僵了僵,眼睛飘忽着看向别处。 到底年纪不大,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余光瞥见小少年的反应,崔小宛又在杨副将耳边说了几句,手一挥让将士把人拖回战俘营了。 “这……恐怕没用吧?”杨副将犹犹豫豫。 崔小宛双手抱臂,“我也没指望他能说,出口气罢了。” “末将知道了。”杨副将领命退了下去,神色微妙,他都四十好几了,一把年纪还要干这种事,着实是有些丢脸。 战俘出逃一事有了结果,一众将士散了开去,各归各位。 崔小宛正打算回主将营帐,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骚动。 是防御塔的方向。 一行人匆匆上了塔,遥遥望见前方有人只身纵马前来,隐约能看出身上穿了南苍的战甲。 巍军的弓/弩手已放过一轮弓箭,但此人毫发未损,躲过几箭后,也拿起一把银月弓,挽弓搭箭。 身旁的弓/弩兵再度拉开弓弦,一支箭穿过他手中的弓/弩,将其钉在身后的木板上。 众人正要再射,崔小宛手一摆,“只有一人,先问清来意。” 马蹄声渐近。 来人骑一匹白马,着一身玄黑战甲,面白如玉,墨发张扬,似画上的人儿,从丹青白纸中驰骋而出。 待离得近了,他一提缰绳,仰头望着塔上众人,俊美的面上带了几分冷冽,只一瞬,这份冷冽便被隐藏。 他弯唇一笑,“我来求和。” 崔小宛撇撇嘴,双手往前搭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的脸,“你是什么人?” “南苍三皇子,东方昀。”对方说罢张开五指,一块二指宽的精致令牌连着铜链坠在掌心,上边雕了南苍皇室图腾,赤鳞蟒。 皇子都跑来打仗,南苍真够拼的。 崔小宛也不看他的令牌,手指一敲护栏 ,面上有些许不耐,“要打便打,和谈个什么劲儿。” 虽不清楚现下形势,但能逼得对方求和,说明巍军还是占了上风。 买菜都还得砍价,且看对方出什么条件。 东方昀沉默片刻,不紧不慢,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将一块丝帛系在尾羽。 崔小宛一手按住刀柄,留意着东方昀的动作,见他只是瞄准了塔上的柱子,才松了手。 东方昀放开弓弦,又将一箭送至塔上,“和谈书已送到,还请崔将军看过后再做决定。” 说罢,他收起弓箭,拽了缰绳,驱马掉头。 一个小兵冲东方昀的背影看了又看,犹豫了一下,在赵参军耳边说了句话。 赵参军听罢,又报给崔小宛,“将军,这位三皇子,似乎就是射毒箭之人。” “……” 早知刚刚就应该把人绑了祭天,也当是替先前的崔晚报仇了。 崔小宛紧抿双唇,盯着那人背影,似要在人身上戳个洞出来,看得旁边的赵参军心头一跳。 “将军,需要把人抓回来吗?” 她收回目光,眉间仍有几分戾气未散,“不要轻举妄动,小心陷阱。先看看和谈书写的什么。” 赵参军点头称是,将长箭尾羽上的丝帛解下来,交到崔小宛手上。 崔小宛接过丝帛,展开看了看,第一个感受就是这字迹笔锋凌厉,藏而不露,看着很像方才那位三皇子所写。 只是…… 她将丝帛往赵参军手上一塞,“你来念一下。” 写的什么字,看都看不懂。 赵参军虽不明情况,但还是接了过去,一句一句念了出来。 这上头先是分析了一遍两军的形势,南苍军被困在洼地,进退维谷,但巍军也无法与湘城联系,在此地僵持,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然后是提出条件,若是同意和谈,南苍可归还蕴州,两万大军撤离要道,退至山脚,让巍军几千骑兵与湘城驻军会合。 末了还来了句威胁,如果巍军不同意和谈,南苍破釜沉舟,直接攻上高地,到时谁输谁赢也未定。 赵参军念完,忿忿道:“将军,这南苍人还敢威胁我们,也不知此中是不是有诈。” 崔小宛半眯了眼。 “再打起来,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是两败俱伤,对我军来说太伤元气,对南苍来说又何尝不是?” 虽然她很想把害死原身的人抓过来扒皮抽筋,但是眼下和谈是最好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这大热天的,她也不想打了。 旁边的将士们听罢,眼神黯了黯。 是啊,他们也耗不下去了,谁不想活着回家?这仗能不打便不打了。 赵参军叹了口气,“但愿南苍人也是这个想法。” 崔小宛收回丝帛,一拍栏杆,“走着,去看看南苍那个小崽子死了没。” 战俘营里,六十几双眼睛皆看向一处,目露不忍。 “哈哈哈哈哈崔狗你个王八蛋给我等着!哈哈哈哈……” 小少年被绑在木椅上,光着脚丫子,笑得泪花子哗哗流。 杨副将木着脸蹲在前边,拿了两根鸡毛挠他脚底心。 崔小宛还未进去,便听到叫骂声,连着几句,要多脏有多脏。 她掀了帐门,目光凉凉看向少年,“还没招呢?” 杨副将苦着脸望向崔小宛,“将军,这能停了吗?手酸。” 她也没让他亲自动手啊? 崔小宛欲言又止,点点头,命人将小少年松绑。 少年从椅子上滑下,瘫软在地,捂着腹部怒视崔小宛,方才笑了半天,浑身都没了力气,肚子也疼得厉害。 他从未受过这般屈辱,也不知他们还会拿什么法子对付他。 听说巍军最是虚伪,表面说善待战俘,背地里用的手段极其残忍,这不过是个开头! 哼,这崔将军就是个修罗恶鬼。 他将手探向腰带,那里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能让他挨到崔狗身侧,将毒针送进这人脆弱的脖颈,他就能让对方一命归西。 到时巍军大乱,南苍趁机反攻,他就是身死也值得了。 少年撑着椅子站了起来,假装向前踉跄两步,停在崔小宛面前。 就是现在!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节 他两指捏起毒针,手还未挨到崔小宛身侧,便见她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封信函,动作飞快塞进他怀里。 “你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本章并未出现女主cp。 第3章 信函是方才让赵参军代笔的,这里的文字与崔小宛原来的世界虽有相似,但差别还是很大。 赵参军原本有些奇怪,见着崔小宛被咬伤的手,也打消了疑虑。 看来南苍那个小崽子下口很重。 少年听到这句,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崔小宛,“你说什么?” “刚刚你们那个三皇子,叫东方什么的,过来求和了。” 崔小宛从怀里掏出丝帛,随意扫一眼,递给少年,“我寻思了一下,和谈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没必要再差人去南苍军营了,你带着答复回去也是一样的。” 少年看完和谈书,攥紧丝帛的手指逐渐发白。 说是和谈,其实跟投降也差不多了。归还蕴州,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若是平息战火,这战俘营里六十几位南苍兵,也能完完整整,平安回家。 少年手指一松,突然泄了气,将丝帛扔回给崔小宛,转身撩起帐帘,“你真的放我走?” 他闹了这一出,就算和谈,对方也可以就地将他砍杀,找个地方埋了,反正几十个战俘,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你要是不想走,我也可以换一个人,只是其他人看着都眼生,还是你靠谱,不仅有胆有谋,还心地善良。” 崔小宛难得说句好话,又拍拍少年的脑袋,被他一挥手甩开了。 他回头恶狠狠盯着崔小宛,看起来有些张牙舞爪,“今日之耻,往后如有机会,我江书一定十倍奉……” 崔小宛没等他说完,扯过他耳朵,用力一拧,“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别嘴欠,再挑事皮都给你扒了。” 她淡淡瞥一眼江书,见他疼得龇牙咧嘴,才松了手,“回去将信函交给你们三皇子,两日之内,将两万大军撤至山脚,再来说和谈的事。” “……” 江书磨了磨牙,心里有十二万分的不舒坦。 他嗤了一声,从旁边的箱子翻出自己的盔甲,穿上后气鼓鼓出了帐门。 杨副将蹙眉盯着帐门,“这个江书太狂了,将军也真是海涵。” 这一个时辰里,他听着江书用各种脏话骂了百十来句,耳朵都要生疮发脓了。 赵参军不解,“将军,为何让他去?万一……” 若是不想自家将士冒险深入敌营,这里六十几个战俘个个比那江书好控制。 “他不会拿其他人的性命做赌注。” 一个小药瓶藏得那么深,里边就只装了迷魂散,这江书心眼不坏,就是太狂。 崔小宛想了想,拧起眉,“而且你们不觉得把他留在军营里也是个祸害吗?这小孩,谁养谁倒霉。” 话音刚落,就见江书又返回来,在盔甲的夹层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扔到崔小宛身上,“这是紫竹砂的解药。” 崔小宛伸手接住药瓶,“谢了啊。” 完全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当面戳穿的窘态。 也是,当面都拧着他耳朵说要扒他的皮了。 江书气闷,再没说话,怫然离去。 崔小宛淡淡看向帐门。 她在原来的世界有个弟弟,差不多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会儿估计正窝在空调房看电视。要是知道她不在了,指不定哭成什么样。 哪像这个江书,脾气犟得很,估计他自己要死了都不会哭上一哭。 崔小宛摇摇头,撩了帐帘往主将营帐去。 落日熔金,阳光还很毒辣。 崔小宛拿手遮着眼睛,指缝间漏下阳光,刺得她心里一阵烦躁。 来回大半日,又出了身汗,这还没法舒舒服服洗个澡,以前的崔晚到底是怎么适应下来的? 回了主将营帐,她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调出聊天面板,发现上边有一条未读消息。 【群助理404】请您放心使用聊天群,除您之外,其他人看不到面板,所以在人前打开也没关系。 【崔晚】这不重要,我只关心我能不能回去。 【群助理404】亲,不能来回穿梭哦,会产生副作用的,轻则精神混乱,重则当场死亡。 次奥,什么道理?关乎人命的事,不问过她意见就把她弄过来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回不去,不如多了解点其他信息。 【崔晚】给我说说崔晚,她是什么身世背景,为什么要从军? 【群助理404】稍等一下哦。 404一去就是大半天。 过了许久,久到将士送来吃食,崔小宛吃完饭散完步消完食躺在茅草床上剔完牙,它才重新冒头。 【群助理404】抱歉,久等了。 【崔晚】我以为你死了。 【群助理404】我一个机器人要负责几千个群的,请您耐心一点。 【崔晚】几千个群? 【群助理404】一个时空一个群,忙都忙不过来,好在限定了服务期限。 【群助理404】哼,就因为我工作效率高,给我派这么多群。 【崔晚】…… 崔小宛瞪着面板。 几千个群,这得是拐了多少人?听404这意思,还不止它一个机器人。 过了一会儿,群助理发来大段信息—— 【群助理404】崔晚,晋州乞丐,怀德十一年生人,现年十九岁。太嘉元年,恰逢西垠国生事,晋州招兵,崔晚投身行伍,短短两年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镇西将军。 【群助理404】太嘉四年,西垠国归降,崔晚回京未满一月,又赴往南苍战役。 敢情她就是个劳碌命?刚跟西垠打完,还没歇上一个月,又跑这来了。 【崔晚】现在就是太嘉四年? 【群助理404】对。 【崔晚】她一个乞丐为什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404过了半晌才回复。 【群助理404】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呢。 【崔晚】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信息? 【群助理404】这是官方档案记载,我们没法获知其他信息呢。 【崔晚】那我要你何用? 【群助理404】您还可以咨询其他问题哦。 【崔晚】行。既然这是个群,还起了穿越互助小组这种名字,为什么就只有我们两个? 这个群没有其他人说过话,晚饭时,崔小宛闲来无事,打开过几次群成员名单,里边就只有她和群助理。 【群助理404】稍等一下哦。 崔小宛等到半夜,也没见回复,怒关面板。 她怀疑这个机器人在玩她。 第二日,探子来报,南苍两万大军拔营移师,往附近的川月山行军。 崔小宛跨上高枣红马,领着巍军浩浩荡荡回了湘城。 湘城太守收到南苍退兵的消息,特地带了底下一帮官员到城门口迎接,当晚还在满月楼设下宴席,庆祝此战告捷。 “交战数月,一些顶好的食材供应不上,只能勉强凑出这些家常茶饭,还请诸位见谅。” 宴席上,吴太守面带歉意,给桌上众人斟了黄酒。 崔小宛刚在驿馆的厢房美美洗了个澡,此时心情不错。 这是她穿过来后过得最舒服的一天,不风餐露宿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 几位副将也都不是讲究这个的人,客气几句,大大咧咧落了座。 刚一坐下,杨副将就发现席上还有位眼生的,“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先前怎地没见过?”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一桌坐着的,除了几位文官和他们一群大老粗,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举手投足都带了几分斯文儒雅。 白面书生起身作揖,“在下杜行之。” “原来是杜公子,失敬失敬!” “杜行之,是那位杜行之吗?久仰了!” “没想到今日能一睹真容。” 这人到底谁? 崔小宛看着一帮人莫名其妙开始与对方攀谈,还纷纷起身敬酒,心下有些好奇。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节 杨副将举起杯盏,隔空与杜行之碰了碰,“杜公子此番到湘城可是来采风?” “杜某听说蕴州风景秀美,原想一览胜景,没成想会遇上南苍入侵,也只好暂居此地了。” 杜行之望向崔小宛,“原以为还要等上一年半载,崔将军一来便解了杜某的烦恼,这杯,杜某敬将军。” “客气客气。” 崔小宛见他爽快,也仰头饮尽杯中酒,一阵热意瞬间上了脸,脑袋已有些晕晕乎乎。 她以前千杯不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将军如不介意,杜某这幅戎马图便当做见面礼,送予将军了。” 杜行之从琵琶袖中掏出一卷还未装裱的宣纸,轻轻展开,一位驰骋疆场大杀四方的将军跃然纸上,赫然是崔小宛的脸。 赵参军就坐在杜行之旁边,看着画卷连连点头,“哎?这画得还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杜公子当时便身在战场之中。” 杜行之谦逊一笑,“巍军进城之时,杜某远远瞧见崔将军轩昂气宇,一时有感,才画下这幅丹青。随意之作,见笑了。” 崔小宛起身,晃晃悠悠绕到杜行之身后,将宣纸抽过来看了看,赞赏地点点头。 杜行之回头望向她,等着她给出评价。 只见崔小宛伸出二指在纸上轻轻一弹,“英姿飒爽,不愧是我。” 这话一出,偌大个满月楼安静了下来,他们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在场之人皆看向主桌,只见崔将军已是满脸通红,也不知喝了多少。 崔小宛看完又将画塞回杜行之手中,摆了摆手,“画不错,不过就不必给我了。” 三天两头上战场,万一这画有个什么损毁,多心疼。 众人愕然。 吴太守擦了把汗,“崔将军,这可是杜公子的墨宝,去年一副巍山飞雪图,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到。若是这画给了我,我是要裱装好,珍藏起来的。” 杨副将连忙解释,“我们将军前几日中了毒箭,醒来后脑子就有些混乱,还请杜公子别见怪。” 其他人来不及追究什么毒这般厉害,又听崔小宛嘟哝,“既如此,那这画就给吴太守吧。” 吴太守面上一喜,又抿了抿嘴,强压下笑意,“这怎么好意思?” 杜行之被驳了面子,不动声色将画卷收好,重新交到崔小宛手中,尴尬地笑了笑,“将军醉了。” “没错!” 崔小宛朗声应了一句,眼睛一闭,直挺挺往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啧,一杯倒 第4章 崔小宛是被热醒的。 她躺在厢房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衣物、靴子都没脱,阳光炙人,透过窗棂斜斜落在床边,将她烘出一身汗来。 扭头看窗外,夕阳西下,已是傍晚。 傍晚? 她怎么睡那么久? 崔小宛猛地坐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脑海中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断。 她似乎是喝了一杯酒,就醉了? 淦,太丢人了!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开门让门口的侍女替她备些饭菜,而后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只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黄酒,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侍女没过多久返回来,送上米饭和几个小菜,想是厨房知道将军还未用饭,特意备着。 “将军,您醒了?” 杨副将从外头回来,见她房门开着,便进来瞧瞧。 要不是军医说无碍,他真得怀疑将军在里边躺那么久是不是撅过去了。 崔小宛正好有事要问,示意他坐下一起吃。 “将军可是想问昨晚的事?” 都是平日里在战场上一起拼杀的弟兄,杨副将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在她对面,扭头让侍女多加了副碗筷。 崔小宛也不介意,给对方也倒了杯茶水。 “我只记得喝过一杯酒,看过一幅画,那副画还不错,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副将顿了顿,讪讪一笑,将昨晚宴席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将军倒下时,我等还以为将军是余毒未清,毒发了,好在何军医看过,说将军只是醉酒。我寻思将军也就喝了一杯,应该也不至于……” 崔小宛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没作声。 她以前酒量顶好,谁知道这具身体不能喝啊。 杨副将说到这神色有些微妙。 “果不其然,我们正打算将您抬回驿馆,您一个鲤鱼打挺,又从地上翻起来了。还郑重其事将画托付给吴太守,让他一定得帮您卖个好价钱。” 这她可就完全记不得了。 “您说既然这画值个百两黄金,那就……” 杨副将说到一半,就见对面的崔将军忽然放下碗筷,眸子发亮。 “等会儿,你说多少,百两黄金?”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杜公子是皇上钦定的画圣,随便一副画作都引得别人争相求购,可惜他作画皆随心情,许久才得一幅。去年的巍山飞雪图就卖了百金。” “我真让人帮我把画卖了?那杜画圣生气了吗?” 画师赠画本是好意,转手就卖太不地道。 “杜公子倒是没生气。” 杨副将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小心地看了崔小宛一眼,“原本杜公子神色是有些不善,但是……” “将军哭了。”杨副将叹了口气。 ??? “将军是哭着求吴太守将画卖了的,说您应该是之前干了太多恶事,才会被送到这鬼地方来,让吴太守帮您把卖画的钱全捐了,就当是赎罪。” 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杨副将说到这,忽然有些好奇,鬼地方他能理解,谁愿意上战场,但是…… “将军,您之前都干了什么恶事?” 崔小宛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真是罄竹难书,数不清了。 就她这种能动手绝不逼逼的性格,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揍过多少人。 她手一摆,“你别管这个,之后呢?” “之后杜公子被将军打动,决定自己带着画回晸京拍卖,正好南边战后百业萧条,就以将军的名义捐给这些地方,让老百姓休养生息。” 晸京便是大巍的国都,这个她听几个副将参军科普过了。 “不卖了,一会儿就去拿回来,毕竟是画圣的一番心意。” 崔小宛夹了口小菜送进嘴里。 杨副将摇摇头。 “将军不必忧心,杜公子心中对此事并无芥蒂,今儿一早就带着画启程回京,连蕴州也不打算去了。” 这杜行之这么有行动力的吗? 也不等她酒醒了再做决定。 杨副将笑了笑,“杜公子名扬天下,想必等拍卖一过,全晸京,甚至全巍国的老百姓都能领略到将军的飒爽英姿。” 崔小宛听到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现在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追上他。” 百两黄金本就不是她的东西,捐了也就捐了。 问题是她现在身份敏感,曝光了样貌,以后怎么悄无声息换回女装?难道她要一辈子女扮男装吗? 开什么玩笑。 崔小宛当即就要出门,被杨副将拦下了。 “将军,您不是开玩笑?如今和谈未成,又无皇命,主将擅自离开驻地是死罪,要杀头的。” 这么严重? 崔小宛想了想,看向杨副将,“那你能离开驻地吗?” 杨副将双手抱拳,“自是可以,还请将军移步军营,给末将一张通行文书,末将定会尽快追上杜公子,将画作请回来。” “行,通行文书好办。” 崔小宛让杨副将带路,两人出了驿馆,往湘城军营去。 军营里,士兵们刚操练完,正在休息。 崔小宛进了军营,目光扫了一圈,眼睛不知道该放哪。 休战时期,大家伙没那么讲究,天气炎热,有些直接就赤着上身,一眼过去白晃晃一片。 “好!!” 前边围了一堆人,一阵喧哗,喝彩声、掌声四起。 最外圈的瞧见崔小宛,自觉分成两边,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完了还不忘戳一下前边的人,提醒对方将军来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节 崔小宛被让到了最里一圈,才看出原来他们是在比试武艺。 正中两人,一个是赵参军,另一个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小伙,崔小宛对他没什么印象,猜测他应该是湘城的将士。 赵参军上去没打几招,三两下就被对面撂翻在地。 赵参军这么弱? 崔小宛索然无味,摇摇头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 “在下湘城校尉成九河,向崔将军讨教!” 崔小宛脚步没停,“不了,我还有事。” “卑职没学过多少武艺,崔将军不必担心……” 这激将法,用得忒烂! 崔小宛脚下一顿,调转了方向,来到人群正中,“比什么?” “刀剑无眼,就比拳法。”成九河朝崔小宛行了个礼,而后当即冲上来,一顿乱拳砸下,自己都没看清轨迹,就跟街上混混打架一样。 崔小宛接了几招,只觉得这人力大无穷,可惜出拳毫无章法,几次差点砸到要害都被她轻易化解。 正分神,一记拳头落在她眼睛上,她连忙以掌卸力,但还是被砸出一片青紫。 淦,她还发挥不出这具身体的三成武力。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成九河也没想到自己能打中崔将军,愣了愣神。 “你这么莽的吗?”崔小宛一手捂住眼睛,无奈地看着对方。 成九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眨眼的空当,就见崔将军飞身跳起,用剪刀腿锁住他的脖子,带着他摔到地上。 将士们都沉默了,还能这么打? 成九河想挣开,但只要动上一动,就扯得生疼,呼吸不上来,寻常人这么打他还能应付得过,眼前这位可是崔将军。 崔小宛身子一翻,将成九河甩到一边,然后膝盖往前一跪,砸到他背上,伸手提溜起他的后颈,跟抓鸡崽子似的死死将人制住。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将……将军,我们不是比拳法吗?”成九河被压在底下,声音有些发闷。 崔小宛眉毛一扬,“你那是正经拳法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 崔小宛松了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你资质不错,不要浪费。” 成九河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多谢崔将军赐教。” 崔小宛伸手碰了碰左眼,疼得手指一缩。看来她要将练武放进日程,尽快习惯这具身体。 “将军这次醒来,似乎比以往平易近人。” “是啊,以往遇到这种事,将军定会赶我们回去操练,哪里会亲自下场,这回可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气了。” 崔小宛一手捂着左眼,斜睨着那两个说话的士兵,“还凑什么热闹?快回去操练!” 那俩被点名的士兵立马闭了嘴,默默回去集合了。 这边事了,她让杨副将继续带路,一并去取通行文书。 然而,一盏茶后,崔小宛站在书案前,提着毛笔,与杨副将面面相觑。 “不签字可以不?” 都已经盖章了怎么还要签名? 杨副将无奈道:“将军,您不签字,我没法出城。” “我忘记自己名字怎么写了。”崔小宛决定实话实说。 “什么?!” 杨副将大惊失色,“将军莫要开玩笑!可是因为中了南苍人的毒,记忆全失?” 崔小宛心里一阵烦躁,心里对这事也不抱期望了,索性涂上自己的签名,乍看过去歪歪扭扭,就像几条黑色的肥毛虫趴在上边。 杨副将凑上去一看,有些愕然,“将军……” 字写得丑也罢了,写的什么他压根看不懂啊。 “咋?”崔小宛斜眼看着杨副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无事。”杨副将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领着通行文书退下了。 结果自然是出不了城。 杨副将回到驿馆苦着脸向崔将军禀报时,她正给自己的左眼上药,听到这事也没太意外。 追不回来拉倒,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打发走杨副将,崔小宛歇了下来,突然想起她还有个聊天群。 打开一看,先前对群成员的疑问,404已经给了解答。 [2小时前] 【群助理404】是这样的,我们担心您一个人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所以将您三位大学舍友也送了过来。 【群助理404】由于另外三位是随机传送到将死之人身上的,所以我们暂时也没法找到她们。 【群助理404】这就要辛苦您一个个找出来加群了哟。 【群助理404】为了保证安全,只有您一人能邀人进群,还请谨慎操作。 …… 她们三个倒霉催的也被送过来了? 【崔晚】随机传送怎么找,样貌一样么? 【群助理404】当然不一样啦,不过请您放心,她们都被送到晸京了,我们的数据库会为她们优先匹配姓名相像的死者,到时也方便您找人。 就算是名字能对得上,晸京那么多人,找起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这还跟她说方便? 【崔晚】我谢谢你哦。 【群助理404】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哒。 …… 得,这机器人好赖话都听不懂。 【群助理404】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崔晚】有,这里的文字我看不懂。 【群助理404】这个问题确实很大,稍等一下哦。 又是这句。 崔小宛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深吸口气,做好了等上一天两天的准备。 【群助理404】啊……抱歉,忘记跟您说了,我们是有服务期限的,三天服务期限已到,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屏幕正中浮起一行灰色小字—— [群助理404]已退出群聊。 ??? 真是日了狗了。 她要摆烂! 作者有话说: 下章拉一个人进群,你们猜是哪个? 第5章 摆烂是不可能摆烂的,她崔小宛的字典里就没有摆烂这两个字。 接下来几天,她捡起了当年备战高考的劲头,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有时间就在院中练武。 期间成九河来过几回,动不动就说要切磋,还一个劲强调自己刚开始学武没什么杀伤力。 逼得崔小宛揍了他好几顿,他还乐呵呵跑回湘城军营跟人说崔将军给他指点功夫了。 现在湘城军营个个都在传崔将军随和,大气,颇有大将之风。 对此,崔小宛毫不知情,心思全在练武上。 她不清楚原身学过什么,听几个副将说是最擅刀法,其他武艺各都会一些。 而她自己原先只练过掌法,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有些生涩了。 习武之事,一通则百通,她就先拣着自己学过的掌法来练,刚好最近揍成九河,也找回点熟悉的感觉来。 一招青龙出水,打在院中的香樟树上,叶子簌簌落下。崔小宛运起八卦步,将身周的树叶全收在手中。 打完全套扣步收尾,顿觉通体舒畅。 杨副将笑着上前,“将军,这是您自创的掌法?” 从前并未见将军用过。 崔小宛没答,一回头,见杨副将手上端了个瓦罐,眉毛一挑,“又来送汤?” “将军,这回是鱼头豆腐汤,清甜鲜美,鱼还是我今早上钓的,您尝尝,包您喝完还想再来一锅。” 杨副将走到石桌前,将瓦罐放下,示意崔小宛落座。 “又是补脑的汤。”崔小宛揭开一看,皱起鼻子,这哪是鲜美,一股刺鼻的鱼腥味,连去腥的姜片都没放。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节 嫌弃归嫌弃,她还是端起瓦罐将汤水一股脑喝了。 “末将也是一片苦心,自从将军中毒,不仅忘事,连字都不认得了。”杨副将长叹口气,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崔小宛拿手背在嘴上一擦,将瓦罐推开,“你天天熬那乱七八糟的汤,不如给我带件更有用的。” 杨副将好奇,“什么物件?” 她手指扣了扣桌面,瞥了眼对方,“我们大巍的孩童都是怎么认字的?你干脆就上街转转,要是看到合适的启蒙读物,直接带回来给我就是。” 杨副将感到痛心,“末将领命……” 启蒙读物,将军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补脑汤也救不回来了吗? 崔小宛没空照顾杨副将的情绪,歇了一会儿,又起身耍了一套掌法。 这几日,南苍两万大军从川月山撤离,蕴州那边也已退兵。 南苍的使臣前往晸京议和,也不知结果如何。 若是还得战,她得把这具身体的功力发挥到极致,不是每次都能像第一天那样幸运。 “将军,有消息了!” 赵参军从驿馆门口一路跑到小院,气喘吁吁。 晸京来了手谕,大巍与南苍修好,化干戈为玉帛。崔晚所率军队,即日便可返京。 杨副将听罢,鼻子一酸,“终于能回家了,也不知我家囡囡现在多高,长成什么样了。” 赵参军哭笑不得,“杨副将,我们就离开了三个多月。” “……” 临走时,成九河领了一众湘城兵士十里相送,还扬言日后一定要加入崔将军麾下,被吴太守戗了回去。 晸京离湘城不远,但也不近。 崔晚这支军队皆是骑兵,在路上紧赶慢赶,五天后便到了与晸京相邻的湛州。 上一个州城离得远,他们这一路走的又都是山道,干粮饮水许久未补给,走到这,大多数将士身上的水壶都只剩了一两口水。 正好湛州城郊有座茶寮,崔小宛当即停下,令大家伙在这歇息片刻。 茶寮地方小,老板一人在那忙前忙后,见着这么多人,赶紧又烧起一锅水。 大多数将士也不要茶,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到老板那添满水,茶钱照给,倒给老板省了一番事。 小摊子旁边只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三张早就坐了人。 崔小宛和几位副将只好挤在剩余的那张小桌,等着老板上茶。 这一路上,崔小宛没浪费任何一个休息的空当,刚一坐下,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只是没看几页,就有窃窃细语传到她耳旁。 “快看,那就是崔晚崔将军吧?” 旁边一个小桌,有个茶客突然看到崔小宛的脸,忙拍拍同桌的另一人,一手半掩了嘴,“嘘,别那么明目张胆。” 另一人回头朝茶寮的老板要了一碗豆子糕,假装随意一瞥,又立马将头扭回去。 “原来镇西将军当真如此年轻,我一直以为只是传闻!” “是啊,当真如杜公子所画,神清骨秀。不过我有点好奇,这瘦胳膊瘦腿的,能提得动刀吗?”说到这,还啧啧两声。 那两人自以为将声音压得很低,奈何习武之人耳力好,这对话是一字不落,全进了崔小宛耳朵。 原先以为画作是在晸京拍卖,顶多就是晸京的达官贵人能认出她来。现在随便在附近州城的一个小茶寮都有见过画作的人。 淦,比全国通缉还可怕。 她拧了眉,书页哗啦翻得飞快,心中多少对卖画的杜行之有些迁怒,神色逐渐不耐。 偏偏那两人还在那叨逼叨。 背对着崔小宛那人不敢回头,但嘴上没停,“崔将军在看什么?” “挡住了,看不清,但我猜不是军阵就是兵法。” “喝个茶的工夫,还不忘看书?” 这一句音调有些高,刚说完就被同伴猛地戳了几下。 “我听说有些只会耍刀弄枪的将军,就怕别人说他们胸无点墨,不识一丁,所以拿本书做做样子也是可能的。” “不可能,崔将军文韬武略,妇孺皆知。他应当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谁知道呢?” 崔小宛冷着脸,将腰间的大横刀解下,重重放在桌上。 “锵”! 小茶寮瞬间安静下来。 旁边那桌起话头的人抬眼瞄到崔将军的神情,被她冷厉的目光一刺,差点直接跳起来。 另一人连忙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碗,“咳,喝茶喝茶。” 崔小宛将书页一合,扔在桌面,扭头看杨副将,“还有更简单的吗?” 怎么回事,将军当真连这都看不懂了? 杨副将苦着脸,将桌上那本《说文》收进自己的包袱,“要不……一会儿进城,末将再替将军找找《识字三千》?” “噗——” 旁边那桌的人喷了一口茶出来,喉头发痒,又怕再引起军爷不高兴,捂着嘴不敢咳出声,憋得眼睛通红。 《识字三千》,他那六岁的侄儿早都学完了。 崔小宛点点头,“行。” 这里与她原来世界的文字还是有相通之处,她学起来也不难,待她把字认全,再去找户部要份名单,一户一户排查。 那三个倒霉催的,不像她还能投到大将军身上,指不定在哪受苦呢,得尽快找到她们。 她拿起大茶碗,仰头一饮而尽,将唇边水渍利落一擦,站起身来。 吓得旁边那桌人打了个哆嗦,刚喝下去的茶差点直接尿了出来。 是谁说崔晚崔将军是个儒将,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这一看就是个修罗恶鬼。 “赶路。” 崔小宛没时间跟个小老百姓计较,抓起大横刀挂回腰间,翻身上马,领着一众骑兵进了城门。 * 一日后,大军终于抵达晸京。 到军营交接完各项事宜,崔小宛和几位副将参军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将军,末将先前同您说的,您都记得吧?”杨副将如今就跟个老妈子似的,事事都得操心。 “出军营直接朝西,绕过丰收街,往前经过十三户人家,拐进翠鸟儿巷,再往里走个百来步,门口有棵银杏树的便是我家。” 杨副将都跟她说了十几遍了,生怕她记不住。 崔小宛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现在简直是倒背如流。 当时崔小宛听这第一遍,便隐约感觉不太妙,这地方怎么听怎么偏僻,她一个大将军,朝廷也不给赐座府邸? 后来才知,她这镇西将军也就是四品的武官,三品以下,都还得自己出钱租官舍,或是找牙郎租更便宜的民房,崔晚原先就没什么积蓄,自然也住不起官舍。 “这么绕,你是怎么记得住的?” 赵参军接过话头,“三个月前,大家都去过将军的乔迁宴了,地方太偏,我们都找了许久。” 杨副将有些得意,“还好我有所准备,自己先研究了路线图。” “那日杨副将吃完半桌菜,我们才赶到。”赵参军无奈地笑了笑。 “什么半桌菜!原本就没有多少菜,我一筷未动,就等着你们来……” 杨副将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扭头观察将军神色,“将军,末将绝没有嫌弃的意思。” 崔小宛倒不介意这个,看着天色渐暗,唯恐入夜之后找不到路,便也不跟他们在这闲扯,随口应了几句就走了。 一出军营,就有数道目光齐齐投向她。 她心下虽烦,但也不至于发作,只冷冷望了回去,脚下飞快。 拐进翠鸟儿巷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只有几户人家挂在门口的灯笼还有些光亮。 崔小宛越往前走,眉头皱得越深。 这附近的屋舍全是根椽片瓦,简陋得很,到处都透着一股贫穷的气息。 没走几步,前方就有块瓦片滑落,掉到地面碎成渣,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她现在真想立马掉头去找杜画圣,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将拍卖所得分她一半,毕竟也是用了她的肖像权。 不然她真怀疑自己还未找到其他三人,就会饿死在这里。 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杨副将口中的银杏树,以及旁边的屋舍。 那座屋舍朴素得很,门口也没个对联什么的,就孤零零挂了个牌匾,写了崔府二字,在纸灯笼微弱的光下明灭可见。 好家伙,这是一个四品将军该住的地方吗? 她往前几步,刚要推门进去,忽然发现旁边站了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借着灯笼打下的光,隐约能看出面容姣好,仙姿玉貌,是个标致的大美人。 美人头上戴了十几根金银珠钗,缎面衣裳在灯影下泛着流光,整个人与周遭的贫穷气息格格不入。 崔小宛停下,多看了两眼。 大晚上的,一个富人家的姑娘在这贫民区附近做什么? 美人也见着崔小宛了,喜上眉梢,兴冲冲就奔了过来,葇荑一伸,正要碰上崔小宛的衣角。 “崔……啊!” 又是一个慕名跑来瞧她真容的人。 瞧就算了,她还想上手?一个比一个过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节 崔小婉十分不耐,将对方双手反剪扣在身后,准备盘问她的来头。 美人挣了几下,扭头大吼,“崔小宛!你赶紧给我松手,我是聂灵嫣!” 作者有话说: 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6章 半盏茶后,崔小宛双手抱臂,站在崔府门口,斜睨着眼前二人。 一个是聂灵嫣,与她相爱相杀整整四年的大学室友,倒也不是有什么过节,就是互相看不惯彼此。 如今她穿成了恭王府同名同姓的郡主,也不知是怎么摸到这来的,现正委委屈屈耷拉着脑袋。 另一人就是个黑衣侍卫。 聂灵嫣刚交待完自己现在的身份,哭着扑上来抱住她,这个侍卫就从天而降,提剑便刺。此刻他剑被夺了,嘴上还挂着丝血。 若不是聂灵嫣在旁喝住他,他应当能与现在的她打个平手。 “在下黑玉,先前不知是崔将军,多有得罪。” 黑玉面上淡淡,没什么表情,朝崔小宛拱手施礼,又转身向着聂灵嫣一躬身,“既是误会一场,郡主,请回吧。” 聂灵嫣没有留下来的道理,跟着黑衣侍卫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崔小宛,扁了嘴,依依不舍,巴掌小脸泫然欲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黑衣侍卫强抢民女。 崔小宛冷眼看着,也没想搭理她。 整个宿舍就数她最戏精,一分的情绪能表现出十二分来。 反正刚刚已经将她加进群里,有事在群里说就是。 眼瞅着两人消失在巷尾,崔小宛推门进了崔府。 院子不大,进门左侧是口水井,右侧则是一张石桌,旁边围了三块石头凳。 两个丫鬟蹲在水井旁择豆角,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将军,忙起身行了礼,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一个老妇人从厢房出来,见着崔小宛,面露欣喜,又瞟了小丫鬟两眼,表情淡下来,“原是将军回来了。” 老妇人来到崔小宛跟前,替她解下腰间的大横刀。留意到她手臂上的纱布,老妇人目露关切,“将军此次南下,可还顺利?” “还行。” 崔小宛一路风尘仆仆,现已有些累了,环视一圈,估摸着北边那间应该是正房,便直接踏了进去。 老妇人跟到门口,将一串钥匙给她,轻声道:“饭菜稍后就好,将军歇一会儿,便能用饭了。” 说完,又顺手替她把门关上。 屋子不大,摆设简单,一目了然,最显眼的是一把古筝。 崔小宛不通音律,伸手拨了两下弦,便不看它了。 听杨副将的意思,崔晚是三个月前搬进来的,在那之后又直接南下,屋里没有太多生活气息也是正常。 手指抚过桌面,没有一丝灰尘。 看来府里几人做事还算勤快。 崔小宛挨到床边,往上一躺,打算闭目养神,翻个身,被个木匣子硌了一下。 盖子一开,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薄纸片从匣子里滑到她身上。 她忙坐起身,一张张翻看。 这里统共有三张雇佣契约,一张租赁契约,全是三个月前签下的。 老妇人叫张玉喜,现已有五十岁了,四月初七与她签的契约,负责府里大小事务,钱匣子也归她保管。 另外两个丫鬟,一个叫小桃,一个叫阿莲。 崔小宛看了眼日期,这两个丫鬟是四月初二签下的,比张婶子还早了五天。 但方才看着,却是张婶子与她更加熟稔。 许是老妇人比较世故,更会来事? 崔小宛将契约收好,放回木匣子,又打开聊天面板,差点没被消息淹没。 [30分钟前] 【聂灵嫣】呜呜崔小宛!没想到我还能跟你一起穿越。 【聂灵嫣】我一个人都快憋疯了。 【聂灵嫣】这聊天群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太神奇了吧? [20分钟前] 【聂灵嫣】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有四个丫鬟守在旁边,给我梳洗打扮。 【聂灵嫣】想出门还得跟王妃报备,出门必须坐轿子,必须有侍卫丫鬟陪同,寸步不离。 【聂灵嫣】今天我好不容易把他们都甩掉,找到你的住处,结果你拧得我手痛死了,害我直接喊出声,把黑玉给招来了。 【聂灵嫣】这事都怪你,你就说吧,怎么赔? [10分钟前] 【聂灵嫣】喂喂喂?这个聊天面板是坏了吗? 【聂灵嫣】崔小宛!快搭理一下我! 【聂灵嫣】哈喽,有人在吗? 七八条消息轰炸过来,崔小宛瞬间困意全消。 【崔晚】我现在的名字是崔晚,敢在外边叫错我废了你。 这万一聂灵嫣在外边漏了她的底,让人知道她女扮男装,她就得亡命天涯了。 【聂灵嫣】不要那么凶嘛。 【聂灵嫣】你放心吧我又不傻,来之前我还是找人做过调查的。 【聂灵嫣】没想到杜行之画的真是你。 崔小宛深吸口气。 【崔晚】你是不傻,但你疯。 是谁,大晚上不回家,摸着黑跑到这条阴暗小巷来堵她的? 不由分说就抱上了,拦都拦不及。 大学四年她们关系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啊? 刚刚那个叫黑玉的,上来第一句就是:‘淫贼!休要无礼!’ 淫个毛线啊?是他家郡主自己动的手! 【聂灵嫣】我那是激动。人在他乡遇故知,难道你看到我就一点都不激动吗? 【崔晚】只觉得头痛。 【聂灵嫣】呵,女人,口是心非。 聂灵嫣早就习惯崔小宛对她嗤之以鼻,并未将这些冷言冷语放在心上。 只是唠嗑完,她突然想起另一事。 【聂灵嫣】为什么你要女扮男装当将军?你是替父从军吗? 【崔晚】……你以为我是花木兰? 崔晚将之前404发给她的那段有关崔晚的介绍,发给聂灵嫣。 【崔晚】别的它也不知道,坑货。 【聂灵嫣】我之前看过电视剧,你这是欺君之罪,一般都是要杀头的。也不知道大巍有没有这个罪名。 【崔晚】应该有。 不然原身也不会将自己裹得呼吸不畅,生怕露了马脚。就算不用杀头,可能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聂灵嫣】真可怜,我去给你问问。 【崔晚】??? 【崔晚】你打住!你要去问谁?! 等了半天,再无回复。 那边聂灵嫣关了面板,看向旁边那个乖巧可爱正在整理书案的小丫鬟,突然叹了口气。 “郡主怎么啦?可是今日上街,走路有些累了?” 丫鬟叫翠柳,没什么心眼,平日里聂灵嫣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半点疑心都没有。 她来到聂灵嫣跟前蹲下身,轻轻揉捏着郡主的小腿肚,“要是酸了,奴婢给您按一下。” “倒也不是。” 聂灵嫣不习惯翠柳这么服侍她,连忙将腿收了回来,身子一倾,一手托腮抵在旁边的桌上。 紧跟着又是叹了口气,“我看上了一个人。” 翠柳好奇心起,“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什么福气?对方压根不喜欢我。”聂灵嫣垂眸,漂亮的狐狸眼随即黯淡下来,叫人看了不由生怜。 翠柳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求圣上赐婚,他也不敢不从。” “可我不想勉强他。”好看的眉梢耷拉下来。 “那怎么办呀郡主?要不咱们想个办法,让他喜欢上郡主,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说心里话,她家郡主生得倾国倾城,整个大巍也就小郡王能与她媲美,哪家公子能看不上郡主呢?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节 翠柳觉着一定是这家公子瞎了眼。 “好翠柳,你说得对。” 聂灵嫣坐直身子,“他是军营的人,我打算女扮男装混进军营接近他,与他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再找个机会表明心意……” 翠柳腿一软,直接跪在聂灵嫣身前。 “我的好郡主,你可别这么想不开,女子进军营是死罪,就算您是郡主也难逃一死啊……” 聂灵嫣蹙了眉,“你先前不是说,圣上待我如亲妹?” 翠柳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圣上……圣上若是在这件事上赦免了郡主,以后怕也不能服众了……” 这翠柳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行了,别哭了,我不去便是。”聂灵嫣将翠柳扶起来,替她拭干眼泪。 翠柳的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见郡主不是真的想送死,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郡主。 “所以,到底是哪家公子呀?” 聂灵嫣拍拍翠柳圆圆的小脸,“乖翠柳,这我怎么好意思说,等我把他拿下了,再告诉你。” 翠柳乖巧地点点头,“嗯!” 【聂灵嫣】问过了,是死罪。 聂灵嫣将她与翠柳的对话原封不动说给崔小宛。 又等了一会儿。 崔小宛正在用饭,刚把一勺子米饭送进嘴里,心里惦记着聂灵嫣说要去问欺君之罪的事。 打开聊天群一看,差点没被噎死。 “咳!咳!”崔小宛被呛得咳嗽,旁边的张婶子见状,忙倒了一碗水,喂她喝了下去,又想伸手替她顺顺心口,被她躲开了。 【崔晚】你这么能,怎么不去演戏呢? 【聂灵嫣】你不知道?之前有一部戏海选女二号,我去试过镜了,面试官说我长相可以,但表演太浮夸。 【聂灵嫣】还是小翠柳知道捧我场。 【崔晚】…… 服,她是真的服。 杀头之罪,这个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倒不惊讶。 得知聂灵嫣没有将她暴露,她也安下心来。聂灵嫣此人平时疯归疯,遇到大事还是知道分寸的。 崔小宛将剩下的饭菜迅速扒拉完,又与聂灵嫣说起另一件事。 另外两人也在大巍,到时让聂灵嫣也帮忙找找。 【聂灵嫣】她们两个也来了?? 【崔晚】404是这么说的。 【聂灵嫣】太好了,我可以不用只对着你那张臭脸了! 【崔晚】? 【崔晚】我看你是皮痒了! * “咚,咚”! “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昭文馆外,更夫拿着梆子敲了两下,突然看到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忙抬手揉揉眼睛,又盯着昭文馆的屋顶仔细瞧了一会儿,“奇了怪,难道是眼花?” 他摇摇头,没将刚刚的黑影放在心上,敲着梆子走远了。 黑玉翻过昭文馆的围墙,躲过几个守卫,熟门熟路潜入学子宿处,身子一轻,钻进其中一间厢房。 厢房早已熄了烛火,一缕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一道颀长身影修竹一般立在屏风后,隐约可见挺俊轮廓。 黑玉上前行了礼。 “王府近日一切如常。王爷的病有些好转了,昨日刚下床。王妃的偏头痛又犯了,不过还请小郡王不要担心,晏太医已来瞧过,没甚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郡主今日似有些反常。” 作者有话说: _(:3」∠)_怎么会有人在凌晨三点这种阴间时间更新? 我决定改成零点。 第7章 黑玉从昭文馆出来时,已经接近三更,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更夫还在远处敲着梆子。 晚膳前,府里的小厮丁文突然闹肚子,央他去请郡主出来吃饭。 他来到郡主房门口,无意间听到了郡主与翠柳的对话。 军营里的人…… 傍晚郡主迷路,遇见的可不就是刚刚回京的崔将军? 除了崔晚,黑玉没想到别人。 只这一面便让郡主倾心,甚至还打算以身犯险去军营找他,莫不是被下了蛊? 此人不得不防。 此时崔小宛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她刚翻了几页《识字三千》,心满意足,估摸着再过个两三天便能把这的文字摸透。 到时再设法去趟户部,将晸京的户籍翻一遍,就不信找不出另外两人。 聂灵嫣的出现多少令她感到一丝心安。 也许不用她去户部翻户籍,她们若是能见着画像,认出自己,自然就会设法与她相聚。 这么想着,崔小宛对杜画圣的怨念也少了几分。 她坐在床上,捏了捏书皮,打算挑灯夜读,外屋突然响起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将军,夜已深,该就寝了。” 是张玉喜。许是怕吵醒那两个小丫鬟,声音压得低沉和婉,却自带了股不容商量的严肃。 “知道了。” 崔小宛随口应了句,想了想,还是将书收起,吹灭油灯,躺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宫里来了人。 来的这人眉发皆白,面上傅了一层厚厚的粉,身着紫色华服,內侍装扮,黑色锦靴踩在地面无声无息。 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侍卫。 他一见着崔小宛,脸上便砌了笑,“这地方可叫人好找。将军战功赫赫,居于这小小的立锥之地,着实有些委屈。” 这人笑得太刻意,再加上一脸惨白,看了总叫人觉着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恻恻。 有啥事直说不行,非得搞这些弯弯绕? 见崔小宛没回应,他笑容敛了敛,“杂家回去定会禀明圣上,让他给您换一处舒适的宅邸。” “那就多谢?” 崔小宛敷衍地笑了笑,杵在门口等着对方说下文。 “我大巍与南苍修好,将军功不可没,明夜酉时设了宫宴,特地为将军庆功,将军莫要忘记。皇上身边离不得人,杂家就先回宫了。” 对方朝她略一欠身,领着十几名侍卫踏出逼仄的崔府小院。 “行,公公慢走。” 崔小宛跟到门口,远远瞧着十几人从翠鸟儿巷离开,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这人武功极高。 他身后的侍卫个个是练家子,走起路尚有点声响,而他却如踏在棉花上,悄无声息。 武艺高深,偏偏还惯会在人前伏低做小。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表面笑意盈盈,一脸和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笑着给对方扎上一刀。 【崔晚】皇上身边的太监是什么来头? 【聂灵嫣】殷公公,叫殷沉。 【聂灵嫣】怎么,你碰见他了?我跟你说千万不要惹他,这人记仇,得罪他没好下场。 【聂灵嫣】去年有个小宫人不小心碰了他养的花,就只是掉了片花瓣,被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喂狗了。 【聂灵嫣】皇上都没管他。 崔小宛刚问了一句,聂灵嫣就刷刷回了好几句,消息噌噌浮出,一条接一条,炸得她头晕。 这女人是一直开着聊天面板吗? 【崔晚】你来了几天? 【聂灵嫣】算起来应该也有七八天了。前些日子,这个郡主倒霉,吃冰碗,不小心把冰块咽进去,活生生给噎死了。 【崔晚】…… 【聂灵嫣】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聂灵嫣发了张截图过来,一个圆脸小丫鬟正在整理床褥。 【聂灵嫣】这是小翠柳,傻乎乎的,问什么说什么。 【聂灵嫣】我跟她说我失忆了,不想让王爷王妃担心,她一股脑把郡主从小到大各种事迹说了个遍,还顺带附了其他人的大小八卦。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节 【崔晚】次奥,为什么我身边对原身稍有些了解的全是大老粗。 【聂灵嫣】我人品好,运气也好。 【崔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聂灵嫣】有本事你过来打我。 眼不见为净,崔晚麻利关掉聊天面板,正要回屋,就见张玉喜站在身后,手上还捧了一叠暗青色衣物。 “将军明儿赴宫宴,衣服我给您熨好了,是在城南的云上轩订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张玉喜将衣物放到崔小宛手中,“宫里波橘云诡,将军万事多留点心。” 崔小宛见张玉喜的关心不似作假,真诚道:“多谢张婶子,您也不必太挂心,就是个宫宴,不会有事。” 许是方才殷公公吓着张婶子了。 手上的布料质地柔软,她拿着衣物到房内一试,发现无论是肩宽还是袖长都十分贴身,不由感到舒心。 嗯,这张婶子能处。 * 第二日,酉时。 宫里鼓乐齐鸣,笙歌曼舞,大殿正中坐着几名红衣少女,抚琴弹唱。 崔小宛在宫门处交了大横刀,便被宫人引到座上,一看对面,聂灵嫣也在。 两人装着不认识对方,默默吃着小食。 红衣少女一曲唱毕,退了下去。 众人纷纷起身,待帝后从后堂出来,坐上主位,才躬身行礼。 那位殷公公也跟在皇帝身侧,低眉顺眼,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 “既是宫宴,众爱卿不必如此多礼,都平身吧。” 皇帝叫魏临,眉目轩朗,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修长手指捏了杯盏,神情冷漠,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众人,定在崔小宛身上,“此次巍军南下,三个月便迫得南苍和谈,崔将军劳苦功高,替朕护住了大巍的国土百姓,朕应当敬崔将军一杯。” “不敢,应当是臣给皇上敬酒。” 要命了,上来就劝酒。 崔小宛拿起杯盏,以袖挡脸,将酒液全倒在袖口上。 “三个月前,南苍战事突然,朝中上下都措手不及,而今巍军班师回朝,朕该补个封号给崔将军。” 魏临略一沉吟,“就封崔晚为护国大将军,擢升为二品武将。” 崔小宛起身谢过皇上,一众文臣武将纷纷过来敬酒道贺。她一杯接一杯全倒在袖子上,越倒越心疼。 怎么就穿到这个体质奇葩的崔晚的身上?武艺强得一批,喝个酒却是一杯倒。 袖口酒香清冽,一闻便知道是好东西,可惜了这些琼浆玉液了。 “崔将军安邦定国,实乃栋梁之才,臣妾听说崔将军是文州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忽然笑着开了口,一双凤目看似望着皇帝,余光却留意着崔小宛。 果不其然,崔小宛表情一怔,仰头看向主座。 穿越之前,她们就在文州读书。 【崔晚】皇后叫什么名字? 【聂灵嫣】皇后名讳,哪有人敢直接说? 皇帝一顿,“文州?朕记得崔将军是晋州人,皇后记错了。” 皇后赔了笑,“臣妾吃了几口酒,糊涂了。听说晋州人杰地灵,不知崔将军除了武艺,可还学过什么?” 崔小宛刚要回答,一旁已有一个文臣先开了口,“老臣听闻崔将军文武兼备,满腹经纶,想必是无所不能。” “那本宫可要好好考一下崔将军。”主座上的女人雍容华贵,仪态端庄,凤冠珍珠随着她偏头,坠在如玉脖颈间,泛着粉白珠光。 她看向崔小婉,凤目温和,声音不疾不徐,“床前明月光。” “疑似地上霜?”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聂灵嫣】佘凤!她绝对是佘凤! 【聂灵嫣】崔小宛你快把她加进群,呜呜呜我想死她了! 【崔晚】距离太远,加不到。 【聂灵嫣】反正你文的秀完了,就借口再秀一下武艺,耍个刀舞个剑什么的,总有机会能近身。 【崔晚】…… 【聂灵嫣】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嘛? 【崔晚】我觉得你想让我死。 御前舞剑,亏她想得出来。 “崔将军果然才学兼备,本宫敬将军一杯。”佘凤端起杯盏,冲崔小婉眨了眨眼。 在座的文臣武将,无一敢直视凤颜,无人发现皇后做了个小动作。 崔小宛黑着脸,熟练地将酒倒在袖口。 两只袖子都已经湿透,再倒真的兜不住了。 自崔小宛和佘凤对完这四句,底下便是一阵鸦雀无声。 前两句十分通俗,他们听懂了。 后两句就有些晦涩了。 原本以为崔将军是随口胡诌,可是紧接着又听皇后亲口承认了崔将军的才学,皇上也是一副赞许的表情。 莫不是他们眼界太小,孤陋寡闻? “好诗,好诗。”有人低声称赞了一句。 旁的人生怕别人瞧出自己无知,也跟着连连点头,“确实是妙句。” 大堂内恭维声四起,这些人表达钦佩的方式还是敬酒。 眼看角落里的几位文官也拿着杯盏准备围过来,崔小宛忙借口如厕,溜出殿门。 两边袖口已经湿得能滴水了,她原想表演一个不胜酒力,奈何演技不过关,没一个信她的。 到了殿外,崔小宛沿着宫道走了一段,来到荷花池旁,左右顾盼,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将两边袖口拢起,拧了个半干。 拧下来的琼浆全浇在假山石后,还隐隐飘着酒香,看得她一阵心疼。 做完这些,正要返回,忽然听见另一处山石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你放手!” “你什么你,方才不是还喊我公子?就让我摸两把,又不会少块肉。你大可再喊大声点,把人都引过来,到时我是酒后糊涂,你是蓄意勾引。” “求求公子,放过我。”女子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似要哭出来了。 “你乖乖听话,回头我让我爹……你敢咬我?贱人!” 什么烂人,在宫里也敢这么明目张胆? 崔小宛听不下去,脚步一转,绕到那处山石后,果然见着两条人影。 身形高大的灰衣男子恶狠狠将一红衣少女摁在山墙上,掐着她的脖子,双手因用力而泛白。 作者有话说: 就差千金没登场啦! 第8章 “啪”! 灰衣男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夜色昏暗,他只瞧出对方清瘦的轮廓和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细胳膊细腿。 “你敢打我?” 崔小宛冷着脸,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后旋身飞踢,将男子踹翻在地,“打你怎么了?” 身上桎梏一松,红衣少女差点软倒在地,她扶着山石站起来,朝崔小宛欠了欠身,然后也顾不得将脸上泪痕擦干,慌慌张张跑远了。 灰衣男子晃晃悠悠站起身,逞着醉意,梗着脖子看她,“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是当朝丞相,我干爹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崔小宛双手抱臂,半眯了眼,打量着灰衣男子身后的环境。 对方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话震慑了她,猖狂一笑,往地上唾了一口。 “个鳖孙,现在跪下来,扇自己两巴掌,然后大喊三声爷爷饶命,老子兴许还能饶过你。” 紧跟着又是好几句污言秽语。 崔小宛直接上前将人一脚踢飞,看着对方在地上滚了两圈,直接落入荷花池,咕咚喝了几口水后在水面上扑腾。 她来到湖边,蹲下身,冷冷看着水里的人,“嘴上涂粪就好好洗洗,别到处膈应人。” 落水声大,很快就有几个宫人赶了过来,正好瞧见崔小宛拿了根竹篙,把人从荷花池里捞出来。 “是于丞相家的公子!” 一个宫人上前,将昏迷的于公子拖到平坦的地面,拍了拍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哇”地一声,吐了口泥水出来,眼神涣散,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停在崔小宛身上。 然后抬了抬手指,又昏迷过去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节 “快请太医。” 一个小宫人闻言,匆匆往太医署赶去。 另一个稍年长的宫人神色担忧,这一片是他当值,他不过是收了点好处,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管事公公会怎么罚他。 他扭头看向崔小宛,想起来人落水时就她一人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怯怯懦懦开口,“崔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崔小宛既做得出来,就不怕担事。 她低头冷冷看了看地上的于公子,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 狗东西,吃这一肚子水还算便宜他了。 她嗤了一声,正要答,身后突然有个宫女站了出来。 “我全都瞧见了。” 宫女身着鹅黄锦衫,容貌清秀,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几个小宫人见了她,躬身行礼,“湘兰姐姐。” 湘兰神色肃然,施施然走近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几个小宫人。 “方才我从那边的宫道路过,正好瞧见于公子喝得醉醺醺,一步一踉跄走到荷花池旁的山石后,许是想吹吹风,没成想,失足落了水。” “还好崔将军及时赶到救了他。” 崔小宛听到这,奇怪地看了她两眼。 这个宫女,难道是佘凤派来替她解围的? 不对,佘凤应该不知道殿外的事。 此时小宫人领着太医署的人急急赶来,众人往旁边散了散,将太医让到于公子跟前。 湘兰上前跟太医说了几句话,退到一旁。 太医蹲下身,为于公子搭脉,又扒开他眼皮仔细瞧了瞧,捻着花白胡须从容道:“于公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又喝了几口浊水,卧床静养几天便好了。” 几个小宫人听到这松了口气,将于公子扶下去了,还有两人跟着太医去抓药。 霎时间人都散了个干净,只留了湘兰和崔小宛。 崔小宛抬步正要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崔将军,长公主有请。” 湘兰身姿挺拔,立在原地,等着崔小宛转过身来,略一欠身,淡淡一笑,“还请将军随婢子来。” 听这话,落水一事,应当就是长公主授意身边的宫女替她解的围,崔小婉垂眸,心下隐隐多了几分猜测。 她们素昧蒙面,长公主凭什么这么帮她? 难道长公主就是温如月? 【崔晚】长公主叫什么名字? 【聂灵嫣】谁知道,小翠柳提起宫中几位身份尊贵的人,都不敢直呼名讳。 【聂灵嫣】听说长公主是我表妹,与现在的皇帝是一母所生,方才在宴席上,她就坐在皇帝下方那桌。 【聂灵嫣】怎么?她是温如月? 【崔晚】不确定。 【聂灵嫣】大巍国姓魏,按你先前的说法,可能性不大。 【聂灵嫣】你在殿外遇见长公主了? 崔小宛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跟聂灵嫣说了,聂灵嫣啧了两声。 【聂灵嫣】她要不是温如月,那就是被你英雄救美的帅气身姿打动,对你有意思。 【崔晚】你别咒我。 真让长公主看上,指了婚,她离暴露身份也不远了。 崔小宛跟着湘兰七弯八拐,绕过一片竹园,一座挂满轻纱的凉亭赫然出现在眼前。 亭中摆着一张木桌,一架云筝。轻纱随风曳动,一个端庄曼妙的身影坐在桌前,在薄纱后若隐若现。 青葱玉指拨动筝弦,琴声潺潺流出。 崔小宛打了个哈欠,打消了刚刚的怀疑。温如月压根不会弹古筝,这个长公主可以排除了。 一曲毕,湘兰将轻纱挽起,露出长公主真容—— 眼如秋水,眉如远山,这女子乍一看娇娇弱弱,却自有凌梅傲雪的出尘气质。 就是这长相与皇帝没有一处相像,崔小宛有些怀疑她跟皇帝不是一个妈生的。 “方才锦宜不胜酒力,回寝宫之时,无意撞见一桩快事。” 魏瑾宜朱唇一弯,“崔将军今夜仗义,令锦宜佩服,锦宜便自作主张,命湘兰替将军撒了个小谎,还望将军莫要介意。” “仗义谈不上,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还得多谢长公主解围。” 虽然她不怕将事情闹大,但长公主此举确实让她少了很多麻烦。 “这是锦宜新学的曲子,今日有缘,就送予将军,不知将军可否指点一二?”魏瑾宜将手支在桌上,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崔小宛。 “长公主这曲子挺好听,但臣离席太久,该回去了,多谢长公主今夜相助,告辞。” 崔小宛一股脑说完,气都不带喘一下,拔腿就走。 真是见了鬼,可真别像聂灵嫣说的,长公主看上她了。 看着崔小宛离开,魏瑾宜面色如常,眸子微垂,素手轻扫了一下筝弦,“你不是说崔将军喜音律?本宫这一曲练许久了,他也无动于衷。” 湘兰想了想,“许是碍于礼节,不敢久留。” “未必。” 魏瑾宜嘴角轻扯,“若是碍于礼节,一开始又为何同意随你前来?” 湘兰迟疑道:“那依公主之见……” “欲擒故纵。” 魏瑾宜面沉如水,语气平静,全无小女儿的娇憨姿态。 “此事不急,本宫有得是时间。那边应该快结束了,直接回寝殿吧。” 正殿宫宴已近尾声。 崔小宛回到座上,刚坐下,就被皇帝点了名。 “朕还道崔将军是出去躲酒,方才听到宫人来报,才知有人落水了。” 魏临点完崔小宛,又指了指于丞相,“丞相可得好好感谢崔将军,若不是他,于公子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于丞相也听宫人禀报过了,这会儿连忙站起身,躬身行了个礼,“是,老臣是该向崔将军道谢。” 说罢,他又朝崔小宛深深一拜,“多谢崔将军搭救犬子。” 崔小宛满不在乎,伸手虚扶了一下对方,“丞相客气。” 丞相还不知道人是她踹下去的,但是帮忙教育一下他儿子,受一声谢也不过分。 梁子反正也已经结下了,不差这一点。 大殿内,有些大臣已喝得烂醉如泥,皇帝也有些醉意朦胧,由殷公公扶着下去歇息了。 眼看佘凤也要离开,聂灵嫣有些着急。 皇后居于深宫,今日宫宴一过,以后崔小宛再想接近佘凤,可就难于登天了。 “哎——” 她突然捂住肚子,整个人委顿在地,表情异常痛苦。 郡主出事,皇后过来看一眼很合理,崔将军过来关心一下也正常,到时加群的事不就解决了? 聂灵嫣打好了算盘,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两圈。 翠柳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扶着聂灵嫣的肩膀,“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呀!” 她这一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就连丝竹奏乐也停了下来。 佘凤扫一眼地上的人,眉头微蹙,令身边的宫女上前查看郡主,又命小宫人去请太医。半点没有过来瞧上一瞧的意思。 【崔晚】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聂灵嫣】一会儿凤凤过来,你也趁机凑近了,不就能把她加进来了? 【崔晚】你傻不傻?就你这蹩脚演技,骗骗其他人还行,还想骗佘凤? 崔小宛扭头看了眼主座上的佘凤,果然见佘凤一脸狐疑,警惕地盯着聂灵嫣和翠柳。 【崔晚】况且,佘凤只认出了我,你猜她看出你在演戏之后,还会不会配合你? 【聂灵嫣】…… 【聂灵嫣】我去,我忘了! “这吃食有问题!” 聂灵嫣不仅没收敛,还躺在翠柳怀里胡乱嚷了一句,声音有气无力,倒真像是腹痛难忍。 今日的宫宴是皇后手底下的管事姑姑带着司膳司礼两房一起准备的,若郡主真出了事,她也难辞其咎。 佘凤一听这话,快步来到聂灵嫣桌前。她能看出这个妮子是在装模作样,这样陷害她,也不知是不是与原来的皇后结过梁子。 “郡主方才吃了哪几样东西?” 翠柳急得快哭了,“回禀娘娘,这桌上的似乎都吃过了。” 佘凤冷静地看她一眼,捏起桌上一块掰了半截的糯米糕,送到嘴边。 作者有话说: 佘凤:老娘终于等到宫斗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节 第9章 “娘娘且慢。” 崔小宛瞅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佘凤旁边,微微躬身。 “娘娘万金之躯,还是让臣来吧。” 佘凤眉毛微挑,不知道崔小宛是什么用意,但还是将手中的糯米糕放到崔小宛手上。 与此同时,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半透明面板,上面浮出一行灰色的字—— [崔晚]邀请[佘凤]进群。 【聂灵嫣】妈呀总算加上了,累死我了。 【聂灵嫣】对了凤凤,这个聊天群的一切操作都由意念控制。 【佘凤】?? 【佘凤】聂灵嫣,你就是我面前这个演技堪忧意图陷害我的郡主? 【聂灵嫣】演技堪忧?也就你看出来了好吧? 【佘凤】你这妮子是要吓死人,我在宫里十来天,哪个见了我不是恭恭敬敬的,谁敢在明面上给我下绊子? 这俩久别重逢,唠个没停。 崔小宛已经伏在聂灵嫣桌前吃了三四样糕点了,这些糕点大多数都是糯米所制,又甜又腻。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差点被噎住,忙又倒了杯茶水就着吞了下去。 她怀疑今晚要活活撑死在这。 【崔晚】你俩别说了,聂灵嫣你赶紧起来。 【聂灵嫣】不行。 【聂灵嫣】我都演到这份上了,这会儿突然起来是不是不太合理? 佘凤优雅地扶了一下云鬓上的珠钗,略微侧了一下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反正聂灵嫣是自己人,肚子痛也是装的,她这刚刚稍微悬起一点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崔小婉将茶杯放下,握着拳头扭了两下手腕。 【崔晚】你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了是吗? 【聂灵嫣】马上,马上起来。 聂灵嫣赶忙攀着翠柳的手站了起来,仍是捂着肚子,不过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哎呀,好像是要上茅厕。翠柳儿,快扶我过去。” 翠柳表情有些呆,看到郡主伸过来的手,才回过神,托住她手腕,“郡主,这边。” 老太医气喘吁吁赶到,就见郡主跟个没事人一样,被丫鬟搀扶着出了殿门。 他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今夜太医署就他一人当值,这个宫宴,尽折腾他了。 文武百官一阵沉默,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佘凤笑了笑,“原来是闹剧一场,这下本宫也宽心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哈哈,这恭王府的郡主还真是真性情啊……” “原来是虚惊一场。” 文武百官赔着笑,附和了几句,又恢复了该吃吃该喝喝的状态。 乐声起,舞姬也回到大殿中央,翩翩起舞,整一个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佘凤在主座上又待了一会儿,才领着管事姑姑和一众宫女回了碧清宫。 到了碧清宫门口,佘凤脚步略微一滞。她的寝宫比以往亮堂。 进了院子一看,才发觉寝殿外多了十几个眼生的內侍,个个手执灯笼,见着她,忙将灯笼放置在地上,行了大礼。 皇宫里,除了她,能有这阵仗的也就是皇帝了。 这皇帝政事繁忙,平日极少来碧清宫。 她穿过来这么久,今日宫宴是第一次见他。 原本她还在庆幸自己这穿越轻松得很,成了皇后,好吃好喝供着,还不用伺候皇帝。没想到今晚就打脸了。 佘凤心里暗暗骂了声晦气,但脸上还是鞠了端庄和婉的笑,径直踏进寝殿。 魏临正端坐在椅塌上,修长手指捏了本小册子,正是宫人每日记录的皇后起居。 佘凤朝他行了礼,见他看着小册子入了神,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魏临将小册子一合,交到殷公公手中,“朕听说你这几日每天都让内史公公给你念这起居注,朕方才翻看过,也算是明白你的一番用心。” ?? 什么用心? 佘凤穿越过来后,为了了解自己的身份背景,没少找身边的宫女太监套话,在得知有这本起居注之后,每日的活动便是让人给她念这册子。 对方念着,她在一旁看着,几日下来,身份信息是已经知悉了,对这里的文字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臣妾不知皇上何意?”她在宫里安安分分,对待其他妃嫔也是和和气气,每日就这点爱好,可没搞什么小动作。 魏临拉过佘凤在他身边坐下,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你无非是想告诉朕,朕已有两月未来碧清宫了。” 说着,他替佘凤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面上虽带着笑,可那笑不带感情,一面威压的大网无形中铺张开来,漫过殿中众人。 “下次,可以直接跟朕说。” 噫。 这皇帝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还暗示他许久没来,想多了吧? 佘凤一整个尬住,但面上不显,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温婉一笑,“臣妾知道了。” 这一笑,倒让魏临目光一滞。 他这皇后是小门小户出身,懦弱怕事,在他面前向来是谨小慎微,跟个鹌鹑似的,那副模样他最是厌烦。 娶她,不过是因为先皇感念她父亲的救命之恩,定下了娃娃亲。 今夜宫宴,皇后与先前判若两人,不仅举止落落大方,言谈也是从容自若。 是他以前没留意她,不知她还有这一面? 一个小宫人端着两碗醒酒茶进来,置于案上,又退了出去。 佘凤适时松开两人交握的手,端了一个茶盏放到皇帝跟前,“臣妾见皇上今晚喝了不少,还是喝点茶醒醒酒,免得耽误明日早朝。” 魏临接过茶盏,没喝一口,直接放回案上,一双星眸擒住佘凤的眼睛,看了良久。 “皇后今日说的,鸡变藕不变是何意?一道菜名?” 佘凤刚含了一口茶,听到这句差点没喷出来,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莹白的脸涨得通红。 魏临抬手替她顺了顺后背,垂眼一看,皇后这小脸涨红的模样,比起刚刚的端庄大方要生动不少。 佘凤今日参加宫宴,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比起素净的原身,多添了几分明艳。 魏临喉结微动,抚在她后背的手顺势往上,不如今晚宿在这,好好怜惜皇后一番。 他托住她后颈,渐渐凑近。 佘凤眉头轻蹙。 呸,狗皇帝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动手动脚。 她伸出两指,轻轻抵住魏临双唇将他推开,“且听臣妾给您慢慢道来。” “奇变偶不变,其实是一个算术口诀,是臣妾先前闲来无事,偶然翻看杂书所得。” 魏临:…… 这女人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将他心里生出的一丝旖旎浇了个干净。 “皇后还真是博学多才。” 佘凤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不满,扭头叫宫人拿了纸笔过来。 “皇上谬赞了,臣妾愿为皇上讲解一二,我们先来看一下奇数和偶数的概念。” 魏临:??? ……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无需考虑它本身是正还是负。” 佘凤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公式,将毛笔一丢,伸了个懒腰。 对面的魏临早已困极,一手支着侧脸,直接就那么睡过去了。 佘凤往后靠了靠,看着眉目轩朗的天子,眸中没有半点波澜。 这皇帝长得不错,跟他睡一觉也没什么,她就是看不惯这人一副高高在上施舍人的姿态。 旁边的宫人都是一脸萎靡不振,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抠着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打瞌睡。 只有殷公公还面色如常,不见半点疲态。 “皇后娘娘真是了不得,老奴自幼在翰林院帮忙,也从未见识过此类书籍。”殷公公将一袭薄衾披在皇帝身上,语气有些随意。 佘凤谦虚道:“都是些闲书,进不了翰林院。” 殷公公拢了拢袖子,“这事可巧,我瞧崔将军对这算术一道似乎也颇有见解。” 佘凤抬眸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只是对上了口诀,不见得见解就有多深了。回头若有机会,本宫还想再考较她一番。” “夜深了,殷公公也歇一歇。” 她说罢站起身,径直往里屋去,不再同这老太监搭上一句话。 殿中刻漏往前走了一格,殷公公上前轻轻推了推魏临,“皇上,五更天,该上朝了。” 魏临头往前一点,醒转过来,转了转脖子,觉着有点僵。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节 他冷漠地看一眼里屋,皇后呼吸绵长,睡得正熟。 殷公公留意到他的目光,往前走了两步,“老奴这就让人去唤皇后娘娘。” “不必。” 魏临收回视线,张开双臂,待宫人替他换好朝服,径直踏出寝殿。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佘凤睁开眼,翻了个身。 【佘凤】终于走了,这一晚上累死我。 【聂灵嫣】凤凤啊,下次你就直接跟他说身子不爽利,让他去找其他妃嫔。 【聂灵嫣】没必要拿数学伤害人,更没必要折腾我们。 【聂灵嫣】看你文字直播了一晚上,结果连前戏都没有,简直是诈骗。 【佘凤】? 【佘凤】你在期待什么儿童不宜的事? 佘凤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逐渐耷拉下来,讲这一夜,她也挺耗神。 【佘凤】是你自己上蹿下跳要吃瓜,开着聊天窗口舍不得关,怪我咯? 【佘凤】你看人家崔将军,一声都没吭。 刚说完这句,就看到崔小宛冒了出来。 【崔晚】我刚起床。 【崔晚】大爷的,护国大将军还得上早朝,早八都没这么凄凉。 【崔晚】你能不能劝那皇帝改一下上班时间?五更天,是正常人的作息吗? 崔晚手脚麻利换了一身官服,带着一身起床气绕出翠鸟儿巷,忽然又折了回来,朝西边的屋子上头眺了眺。 昏暗的夜色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哪个狗东西在监视她? 作者有话说: 皇后不谈恋爱。 第10章 崔小宛追过去,只看到一只野猫蹲在屋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趴下了。 她脚步一轻上了屋顶,在沾了瓦砾粉末的正脊上发现了半个脚印。 果然不是错觉。 正打算凑近去看个仔细,就听到底下一个女人骂开了—— “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我们这一片都穷得叮当响,想偷东西去铜雀街!别三天两头地跑这来踩点!” 声如洪钟,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怒气,震得一旁的野猫打了个激灵,跑掉了。 崔小宛想起自己是个要上朝的社畜,飞身下了屋顶,匆匆往宫城赶去。 临进大殿时,正好在殿外撞见于丞相。 于丞相轻哼了一声,“崔将军昨夜可睡得好啊?” 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估计是昨夜回去发现踹他儿子下水的就是她,又不好在面上发作。 崔小宛冲他点点头,“还行。” 于丞相一股气憋在心里,面如菜色,顿了顿,率先进了大殿。 朝会都是些冗杂的琐事,大多是什么升迁贬官,赈灾济贫,崔小宛听了两耳朵,只记得两件事。 一是南苍与大巍修好,不日便会将质子送到晸京。 二是她护国大将军还住在翠鸟儿巷不太像样,皇帝给她赐了府邸,是座早已修葺好的空宅子,就等她拎包入住了。 【聂灵嫣】我酸了,崔小宛穿过来没多久就有房了。 【聂灵嫣】而我,什么都没有。 【崔晚】…… 【崔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没资格说这种话。 【聂灵嫣】你这是歧视! 崔小宛不想理她,直接关了面板。 她今日刚弄明白“温如月”三个字怎么写,打算下了朝去户部碰碰运气。 戎马图拍卖也已过了好几日,温如月要是能看到图,早认出她,设法与她相见了。 这么久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是刚好错过拍卖,又或是人不在晸京。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户部门口,崔小宛就被守卫一左一右拿长矛堵在外边。 她掏出身份令牌,在两个守卫面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原来是崔将军。”两个守卫看过令牌,将长矛收了,态度客气不少。 崔小宛正要继续往里走,还是被拦了下来。 两个守卫脸上有些讪讪。 “您要到户部办事,须得有尚书大人的手谕,或者等尚书大人回来,才能进去。” 崔小婉抿了抿嘴,眉头微蹙。 今日早朝,她是见过户部尚书的,奈何一下朝,户部尚书就进了御书房,与皇帝商议政事了。 她当时还得回军营点卯,也没法留下来蹲他。 “尚书大人几时回来?” 守卫眼珠子转了转,“大人公务繁忙,平日当值的时间不定,我等也不太清楚他几时回。一整日没来,也是常有的事。” 与皇帝商议政事要那么久的吗? 【崔晚】我要去举报,户部尚书玩忽职守,上班时间没在岗位上。 【佘凤】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灵嫣】因为她也没在岗位上。 查户籍一事,崔小宛跟聂灵嫣提过一嘴,听她提到户部,聂灵嫣立马猜到她在做什么。 佘凤进群没多久,先前群里讨论过的事她不清楚。 聂灵嫣一一给她解释了,又把崔小宛的打算说给她听。 【佘凤】你是想将整个晸京的户籍翻个遍?那得翻到猴年马月去。 【崔晚】这事不好让别人打听。 【佘凤】辛苦你了,小宛。 【崔晚】还好,到时我截图到群里,你们一起找。 【佘凤】? 【聂灵嫣】我的妈呀。 【聂灵嫣】我不识字我退出…… 【崔晚】不识字就给我学。 崔小宛关了面板,正要回军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户部门口,从琵琶袖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头包了一贯铜钱外加几枚碎银。 这是她今早从家里的钱匣子摸出来的,就怕有这种求人办事的时候。 她犹豫了一下,抠抠搜搜拿了一贯钱出来,递给其中一个守卫,“这钱你们哥俩拿去喝酒。” 守卫目视前方,没有反应。 崔小宛咬咬牙,将一整个布包都放到他手上,语气凶横,“不要不识好歹,多的没了。” 守卫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将布包收了起来。 “将军有什么差遣?” 崔小宛压低了声音,“我就买你一个消息,告诉我尚书大人平日喜欢去哪。” “好说。” 守卫收了碎银子,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还请崔将军附耳过来。” 崔小宛凑过去,听他如此这般一说,心中有了盘算。 【聂灵嫣】所以你明天打算翘班去戏园子?这兜的圈子也太大了。 【佘凤】办的不是公差,去戏园子也好。 【崔晚】我也是这么想的。 【聂灵嫣】我要跟你一起去! 【聂灵嫣】正好这些天别的地方也基本都逛过了,就是还没去过戏园子。 估计也就聂灵嫣能把穿越当旅游。 【崔晚】你要去自己去。 【聂灵嫣】扫兴。 【佘凤】你们还能四处跑,我只能待在宫里,每天处理后宫琐事,还要应付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 【聂灵嫣】那你召我进宫,到时崔小宛扮成我的侍女,一并带进去,陪你聊天喝茶。 崔小宛刚出军营,正打算回那座破宅子,走到哪都觉得有人盯着她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节 真让她恢复女装扮成侍女,别说进宫,估计在外边走几步,就被路人认出来了。 到时等着她的就是身份暴露,亡命天涯…… 【崔晚】你家侍女可以蒙脸? 【聂灵嫣】怎么不行? 【佘凤】在恭王府可以,进宫了不得佩戴面纱。 【崔晚】那我不去。 【聂灵嫣】大家一个宿舍四年,感情这么深厚,开个茶话会聚一聚怎么了?实在不行你易容…… 【聂灵嫣】话说这里有易容术吗? 【崔晚】…… 【崔晚】我跟你没什么感情。 【聂灵嫣】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又拿她逗闷子。 崔小宛“嘁”了一声,摇摇头,推开崔府的木板门。 张妈和两个丫鬟都在院里,见她进来,朝她行了礼,在院中的灶台上忙活开来。 崔小宛刚要进屋,突然瞥见自己昨晚穿的暗青袍子晾在一边,湿嗒嗒还滴着水。 “张婶子。”她扭头唤了声。 “来了,将军有什么吩咐?”张玉喜手上刚沾了水,在裙子上擦了擦,赶到崔小宛旁边。 “明日我要去趟戏园子,可还有其他像样的衣裳?” 晸京多雨,气候潮湿,这袍子估计到了明天也干不了。 “自然是有,当时在云上轩订了两套,另一套是云锦制成,红白相间最显气色,将军等着,我这就去拿。”张玉喜说罢,进了主屋。 不远处的灶台旁,阿莲抬眼望了望崔小宛,又飞快垂下眼眸,拿刀刮着鱼鳞,“婢子听说醉李园不错,将军若是想去戏园子,这家是上选。” “下次吧。” 崔小宛摆摆手,没多做解释。 * 第二日,崔小宛下了朝,又到军营里溜了一圈,跟杨副将赵参军打了招呼,回破宅子换了身衣裳,直接往城东的观棠园去。 据那俩守卫说,户部刘尚书别的爱好没有,平日就喜欢听戏,喝茶。 观棠园内多是名公钜卿,达官显贵,就好到园子点上一折本子,就着香茗坐上半日。 刘尚书若是没当值,多半是来了这。 “哟,崔将军!大堂还是雅座呐?” 刚踏进门,一个四十上下的灰衫男子迎了上来,打个照面就将她认了出来。 看来杜行之的画作拍卖真比通缉令还厉害。 崔小宛嗅了两口昙花熏香,眼睛不由往旁边的掐金丝莲型香炉瞥去,心里挣扎片刻。 “雅座。” “好嘞,将军这边请。”灰衫男子应该是个票头,引着崔小宛穿过幽静的正庭,来到一座雕梁绣柱的楼阁前。 【崔晚】我可能要破产了。 【聂灵嫣】你怕什么,钱没了找我俩。 【聂灵嫣】怎么样,到观棠园了吗,来个截图反馈? 崔小宛跟着票头进去,在大堂停留了一瞬,没发现刘尚书的身影,随手截了一张全景发到群里,才沿着拐角的楼梯上了二楼。 【聂灵嫣】啧,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你能消费得起的。 【聂灵嫣】等等…… 【聂灵嫣】二楼有个人影,看着好熟悉。 崔小宛重新看了一眼截图,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二楼这些说是雅间,其实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厢房,只是拿屏风隔了开来,独留了一面空的,能看到一楼的戏台子。 崔小宛扫了一圈,很快就发现目标。 “刘尚书?”她抬了抬音调,一脸意外。 刘尚书很明显也是翘班过来的,被她这么一喊有些心虚,忙将人邀到同桌,令小厮加了茶杯。 “咳,崔将军也是来办差?” 崔小宛点点头,有些事大家心照就好。 两人默了默,崔小宛决定开门见山,“实不相瞒,崔某今日到这,是有一事相求。” 刘尚书听到这话,神色定了定,慢吞吞拿了茶盏,抿了口香茶,“崔将军不妨说说看?” “崔某有个乡邻,听说前些年搬来了晸京城,对外可能已经改名换姓,怕是打听不到,不知刘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让崔某查一下户籍编册?” 刘尚书将杯盏放下,手指跟着戏台的节奏敲了敲,抬眼看她,“这事难办呐,户籍编册可是轻易不能让外人查阅的。” 这崔晚在晸京无根无基,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让他帮忙?哪有这种便宜事。 怎么着也得出点血,表示一下诚意。 刘尚书笑了笑,正打算暗示一下她,就见刚刚的灰衫票头端了一叠桃花酥进来,置于案上。 “崔将军,对面有位姑娘让我将这叠点心送来,说是请崔公子尝尝。” 崔小宛一愣,“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了。” 崔小宛扭头一看,隔着天井,对面二楼雅间坐了一名显贵女子,执了团扇轻摇,感应到崔小宛的目光,回过头来冲她嫣然一笑。 【崔晚】淦,长公主可能真看上我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百合线没有百合线没有百合线! 还有多少人在看把手举起来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好吗~(bushi) 第11章 【聂灵嫣】我当时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多少王公子弟争抢着要做长公主的夫婿,哪轮得到你。 【聂灵嫣】对了,怎么突然扯到了长公主?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直接发了个截图过去,也没心思跟她扯了。 刘尚书眼神不太好,凝神看了半天,终于认出长公主,忙站起身来隔着天井遥遥行了个礼。 崔小宛也跟着行了礼,让票头与对面的姑娘道声谢,没再敢往对面看。 刘尚书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口,干笑两声,“不知崔将军为何要找这个乡邻?若是旧识,何不等他自己来找你?” 别不是为了寻仇吧?那要是出了事,他可担不起。 “想必尚书大人也曾听说崔某四年前是个乞丐,饥寒交加之时,乡邻见我可怜,曾施舍过一碗米粥和银钱。” 崔小宛盯着面板,照着上边的字念出来,“后来听说他为了躲避仇家,举家搬到晸京城了,崔某便想找到此人,报答当年施粥之恩。” 这套说辞是佘凤替她想的。 原本她就打算随口说个人,借得到最好,借不到拉倒,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 昨晚佘凤听说后,硬是拉着她打了一顿补丁,期间聂灵嫣还提供了点演技教学,总算把故事给编圆了。 刘尚书沉思片刻,往长公主的方向瞥了眼,心里掂量了一下,又是笑了笑,“原来崔将军是想寻恩人,既如此何不将名姓告知刘某,我回去便让属下帮你将人找出来。” 这倒是在她们意料之外。 按佘凤先前分析的,大巍重文轻武,虽然崔小宛与那刘尚书一样是二品官,可刚入朝,又是个武将,地位其实比不得同一品级的文官,不见得人家会卖她这个面子。 收点好处,肯借她查阅就不错了,哪里可能上赶着帮她的忙? 崔小宛自然不会将温如月的名字暴露出来,“恩人低调惯了,怕是不喜我这么大张旗鼓,况且这本就是崔某私事,怎好让刘尚书的属下忙活?” 刘尚书原也就是跟她客气一番,见她回绝,便顺着她的意思,找票头拿了纸笔,写下手谕,盖上尚书印章。 “崔将军拿着手谕到户部,自会有人接待。” “那崔某就谢过尚书大人了。” 崔小宛朝刘尚书作揖,扭头一看,对面的雅座已经空了。 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时候走的,崔小宛担心在外边碰到她,索性坐下与刘尚书一同观戏。 【崔晚】搞定了。 【佘凤】这倒是比我预料的要快。 【佘凤】他没跟你讨要好处? 【崔晚】他听完甚至还想让下属帮我找人。 佘凤一愣,看到上头崔小宛发的截图,瞬间想通其中关节。 【佘凤】咱们这是借了长公主的脸了。 【崔晚】管是借谁的脸,事办妥了就行。 说是这么说,崔小宛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回想起两次见面的场景,越发怀疑长公主有所图谋。 总感觉随时就是一道圣旨下来,让她去当那劳什子驸马。 刘尚书此时心思已不在楼下的戏了,“崔将军看起来与长公主颇有些交情?” “怎么可能。”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节 这事,崔小宛本就觉得不耐,突然听到刘尚书发问,更是心烦。 回头见着刘尚书一脸愕然,才放缓语气,“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几日前在宫宴上见过。” 几日前? 刘尚书脸色黑了黑,原本以为崔将军背后有人撑腰,没想到这崔晚与长公主只是在宫宴上见过一面。 长公主是个有手段的,这些年一个巴掌一个枣地笼络了不少人,得罪她,自己在朝堂上的处境也会艰难一些,因此他才不敢轻易怠慢崔将军。 只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碟桃花酥,没准就是长公主一时兴起赏给他们的,他居然还会错意了。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当是自己看走眼了吧。 “事都说完了,手谕刘某也给了,崔将军若是想听戏,不如请票头另开个雅间?” 刘尚书往椅背上靠了靠,“刘某不太习惯与人在一个雅间听戏,还请崔将军莫要见怪。” “行,那崔某就先告辞了。” 崔小宛估摸着这么久过去,长公主应当早就离开了,立马起身,出了雅间。 过了一会儿又折回去,盯着桌上,“这桃花酥送给刘尚书了,就当是谢礼。” 她尝了一个,别说,还挺好吃。 看在刘尚书帮了忙的份上,便宜他了。 刘尚书看着崔小宛下楼,嗤了一声,拣起块桃花酥塞进嘴里。 还真会借花献佛。 这买卖亏大了。 崔小宛下到一楼,站在大堂正中看了一会儿台上的戏,转身正要离开,一道人影扑过来,将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崔郎,我来晚了。” 什么情况?? 娇滴滴的声音不大不小,还带了缱绻尾音,正好落在台上两个唱段中间,整个大堂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回过头,看了她俩一眼,又默默移开目光,继续专注台上的戏文。 只有刘尚书,拧着眉看着大堂正中两人,一个劲摇头。 他是看着女子进来的,一时觉得眼熟,只是他眼神不好,又眯着眼多看了一会儿,结果就见这两人抱上了。 真是世风日下! 崔小宛赶忙把人掰开,一看正脸,原来是聂灵嫣这戏精。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方,“小娘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崔晚】你又发什么疯? 【佘凤】? 【崔晚】我说的是聂灵嫣。 【聂灵嫣】你不说长公主对你有意思?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好心当成驴肝肺。 【聂灵嫣】要是你跟我有一腿,那长公主估计也该对你也没兴趣了。 【佘凤】不得不说,这招虽然难为人,但确实有效。 聂灵嫣说着挽上崔小宛胳膊,整个身子靠过去,含情脉脉看她。 “崔郎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可是怪我迟到?我出来时躲着侍卫和丫鬟,耽误了些许时间,别生气了。” 这是实话,她今日是偷偷出门的,特地找个借口让翠柳将黑玉支开,自己溜了出来。 旁边几桌的客人听到这话,头一偏,侧耳听着。 这两人是在私会? 二楼,刘尚书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记起这女子便是恭王府的郡主,那日在宫宴可闹了不小的动静。 这两人怎么好上了? 难道那日崔将军替郡主试毒,还试出感情来了? 看来自己这手谕也没给错,差点就把恭王府给得罪了。 虽说恭王府如今已有衰败之相,恭王常年缠绵病榻,长子意外身亡,只剩一个吊儿郎当的次子聂容昭。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弄死他一个尚书还是绰绰有余。 刘尚书扒在围栏上,着急想听这两人在说什么。 票头进来添了点茶水,见着他那模样,张了张口,最终也不敢打扰,只默默退了出去,随后也趴在围栏上,看着楼下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位崔将军真是风流浪荡,那边吊着一个小娘子,这还有一个相好的,这种男子,戏文里他看多了。 崔小宛被聂灵嫣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聂灵嫣的手掰开,斜睨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些的。 【崔晚】闹这么大,到时恭王府还得逼我娶你。 【聂灵嫣】怕什么,到时我主动悔婚,什么麻烦都落不到你头上。 【聂灵嫣】不过楼上那个不会就是尚书大人吧? 崔小宛一抬头,正巧看见刘尚书扒在栏杆外的大半个身子,被发现后尴尬一笑,缩回去了。 她眉头一皱,赶紧拽着聂灵嫣的手往门口去。 然而聂灵嫣有些磨蹭,看上去就跟被生拉硬拽拖出去似的,脸上的小表情看着还挺委屈。 等她俩一走,大堂突然热闹起来,戏也不看了,围到了一起。 一人重重敲了敲桌子,“这位公子也忒粗鲁了,也不知道方才那位姑娘如何看得上他。” 绿衣公子想了想,“方才那位是崔将军吧?” 旁边立马有人接茬,“错不了,我在珍宝阁的拍卖会上见过他画像。” “另一人是?” “恭王府的聂灵嫣郡主。” 绿衣公子得意地摇了摇折扇,“去年我在恭王寿宴上有幸见过一面,还说过话。” “嘶,这等绝色,偏偏栽在一个武夫手上。” “此言差矣,我看那崔将军也是面如冠玉,又是大将军,两人其实也算天造地设。” 绿衣折扇一收,“啧,你们别看这两人现在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等着吧,他们是绝对成不了的。” “怎么说?” 绿衣压低了声音,头往前凑了凑,一脸神秘,“这你们就不懂了,事关皇家秘辛,说出来,我也……” 他以手作刀在脖子上一划,“难逃一死。” “切,你就瞎编吧,还皇家秘辛呢。” “皇家秘辛由得你在这场合说?” 众人嘘了他一顿,正要散开,回头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人牛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横眉竖目的,从眼角到下颌有道疤,占了半张脸。 “是恭王府小郡王的侍卫青羽。”离得远的一人小声提醒了一下,整个大堂安静下来。 “啪”! 青羽往中间的桌上拍了两锭金子,眼角跳了跳,“在座各位的样貌,我家小郡王都已记下了,今日之事敢说出去半句……” 他学着绿衣拿手在脖子上一割,“你们知道后果。” 众人四下张望,终于在二楼雅间看到一道颀长身影懒懒倚在软座上,确是恭王府小郡王的一贯做派。 “懂了懂了,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 作者有话说: 作为一个起名废,想问一下哪个文名比较好? 1 《三缺一,将军速来》 2 《将军有个闺蜜群》 3 《和怨种舍友们一起穿越了》 4 别折腾文名,好好码字! 躺谢_(:3」∠)_ 第12章 崔小宛拽着聂灵嫣出了观棠园,将她的手一扔,双手抱臂。 外边日头正烈,两人现已钻到一个小摊的篷布底下。这儿人少,旁边还停了一顶八抬大轿,将阳光遮去不少。 小贩见来了生意,卖力推销,“公子,买支簪子送给这位小娘子吧。买过我家簪子的人,都长长久久,琴瑟和谐。” “不买,哪都有你们这种人,见着一对年轻男女就觉着两人是相好,非得把人凑一对,是不是月老业绩没完成找你代班了?” 想骗她花钱,呵,也不掂量掂量,她兜里还剩几个铜板。 小贩一头雾水,摸了摸后脑勺。 他没看错啊,这两人是手牵手从观棠园出来的,怎么不算相好呢? 【聂灵嫣】你这样要穿帮的! 【崔晚】我没钱。 【聂灵嫣】没钱也有没钱的演法。 【佘凤】又怎么了? 崔小宛四下张望,到处都不见长公主的踪影,双手一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节 【崔晚】人都不在,演给谁看呢。 【聂灵嫣】谁说的,刚刚不就一大帮人在看? 【聂灵嫣】以你崔将军现在的名气,这事要传遍整个晸京城,也就一两天的事。 聂灵嫣伸手摸了摸下巴。 【聂灵嫣】到时长公主也该知难而退了。 旁边的小贩看这两人比划了半天,一声都没出,一脸茫然,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崔晚】行了,现在各回各家。 崔小宛发完这条,扭头就走,没走两步,发现自己衣服被扯上了。 一回头,还是聂灵嫣。 【聂灵嫣】不行,你现在就走,我多没面子,人家肯定说我是倒贴的。 【崔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作? 【聂灵嫣】有,上个月你和凤凤吐槽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 【佘凤】确实,后来灵嫣还跟我吐槽你是个暴力狂。 【崔晚】…… 【崔晚】放手。 【聂灵嫣】不放,有本事你打我。 崔小宛面无表情,捏了捏拳头,扬起手作势要打她,把她吓得缩回了手。 虽然崔小宛从没打过她们,但她见识过这个残忍的女人打架啊。 上次有个人翻墙进宿舍,多健康活泼一小伙子,被她揍成骨折,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温如月出钱打的官司。 “这是在唱哪出呢?” 旁边的八抬大轿里伸出一支锦绣团扇,将帘子撩开小半个角,露出一双秋水眸子,透着几分冷漠。 两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轿子旁边一个轿夫都没有,她们还以为里边没人。 魏瑾宜视线上移,停在崔小宛手上,“崔将军是打算当街打人?” 聂灵嫣一把按下崔小宛的手,朝轿中人福了福身,漾开笑意,“长公主,我们是在开玩笑呢。” “表姐无事便好。” 魏瑾宜眼神缓和下来,瞬也不瞬盯着崔小宛的眼睛,“崔将军,方才的桃花酥味道如何?” 长公主还真是……情绪多变。 这话明显是故意说给聂灵嫣听的,听着温温柔柔,实际是在拱火。 可惜,她们是一个群的。 崔小宛犹豫片刻,“桃花酥清甜不腻,味道极好,臣谢过长公主赏赐。” 神情谦卑,语气疏离,她要让长公主知道,她对驸马这个位置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她这模样看在长公主眼里那是不卑不亢,颇有风骨。 魏瑾宜眼珠子一转,有些嗔怪,“那崔将军怎么没把剩下的带走?” 聂灵嫣上前半步,“崔郎来观棠园之前吃过我做的甜果子,许是已经吃不下别的了。” 旁边的小贩目瞪口呆。 嘶,这些皇室贵族的感情纠葛真复杂。 【崔晚】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聂灵嫣】怎么,茶到你了? 【佘凤】我拜托你们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一定要逐字逐句直播,别动不动就往群里发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吊人胃口。 【佘凤】我现在在宫里抓心挠肝,特别想赶去现场吃瓜。 聂灵嫣憋了笑。 【聂灵嫣】崔小宛没想到,她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就已经体会到了修罗场的滋味。 【崔晚】谢谢,我不需要。 “表姐还会做甜果子,改天教教本宫。”魏瑾宜嘴角微扬,对此似乎并无半分芥蒂。 【聂灵嫣】她是不是没理解我的意思,重点是做吗?重点是吃。 【佘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长公主玲珑剔透,也是个人精,按说不应该。 【崔晚】你们慢慢玩,我撤了。 崔小宛朝长公主和郡主作揖,“崔某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她还得赶着去户部。 聂灵嫣不忘维持人设,远远眺着崔小宛的背影,“既然崔郎不在,那我也该回府了。” 两人走后,观棠园门口就剩了魏瑾宜一人。 等了一会儿,湘兰从观棠园出来,手里捧了支蓝田玉簪,“殿下,找到了,在楼梯拐角,许是下楼时掉的。” 湘兰替魏瑾宜插上玉簪,踌躇片刻,将刚刚在观棠园内看到的事全说给她听。 “殿下,这崔将军……要不就算了吧。” 魏瑾宜抬眸,扫她一眼,“你是在质疑本宫?” “婢子不敢。” “崔晚在晸京统共也没待够三个月,怎么会和恭王府搭上关系,若真是这样,那边早就传消息过来了。” 魏瑾宜扇了几下团扇,略一思索,“依你方才所说,这两人倒像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湘兰小心附和,“那殿下还有机会。” 魏瑾宜淡笑一声,“本宫这么好,若真是看不上本宫,也是他没眼光。” “时候不早了,回吧。” “是。”湘兰将不远处坐在茶寮里纳凉的几个轿夫喊了回来。 轿子一走,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拉过刚刚的小贩,“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呢?我离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小贩摇了摇头,“不得了,二女争一夫。” “你知道刚刚那几位都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小贩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听后双眼发直,咬了一口糖葫芦,“绝。” 待青羽解决完观棠园里嚼舌头的人,出来一看,发现整条铜雀街都传遍了,说的都是两个皇室贵女为了崔将军争风吃醋的事。 更有甚者觉得这是托了杜画圣的福,两位皇室女都是看过崔将军画像,才倾心于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花重金求杜画圣也给他们画一幅肖像了。 钓不到皇室贵女,总能钓些名门千金吧? 这话一出,被旁边的人嘘回去了。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儿长什么样,你能跟崔将军比?” 青羽正想警告一下这帮人,结果人家聊完的都散开了,铜雀街连着其他大街小巷,四通八达,已是不好追踪这些人去向。 “公子,买一根簪子吧,带回去送娘子,包你们琴瑟和谐,蜜里调……” 小贩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回过头来,凶神恶煞,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没事,不买也和谐,公子慢走。” 今天观棠园里来的都是什么人呐,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 崔小宛拿到手谕离开铜雀街,当即就奔着户部去了。 整个晸京城人口众多,算上原籍和暂居的,起码得有四十多万人。 当杂役将户籍编册一车一车送到她跟前时,她呼吸一滞。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让404直接送她回去,这遭的都是什么罪。 再待下去,迟早也得精神崩溃。 崔小宛黑着脸,将户籍编册翻得哗啦响,一秒能过好几页。 每翻到一个叫温如月的,就截图到群里,然后抓紧时间继续找。 【佘凤】这是个男的,肯定不是她。 【聂灵嫣】难说,崔小宛现在在户籍上估计也是男的。 【佘凤】那先保留。 一阵沉默过后,群里又多了一张截图。 【佘凤】这个都九十多岁了,应该不是吧? 【聂灵嫣】崔小宛,404说过年龄范围? 【崔晚】没有。 【聂灵嫣】那也没法排除啊…… 【佘凤】留着吧,真是她我们给她养老送终。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 杂役提了两盏油灯过来,将其中一盏放到崔小宛旁边,“崔将军,这都翻了大半了,还没找着呢?”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神色不耐,“运气差,没法子。” 她就只知道个姓名,当然得把所有户籍编册都看完才稳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7节 “那您继续,卑职得放衙了。”杂役提了另一盏油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崔小宛歇了一会儿,看着剩下的那堆编册,头昏目眩。 待全部翻完,已是后半夜了。 她整个人瘫在地上,大脑放空,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五下敲梆子的声音。 淦,又得上班。 【佘凤】小宛,你发过来的那些,我们筛完了,这两个比较可疑,年龄性别都对得上。 崔小宛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户部,迷迷糊糊撑起眼皮,点开佘凤发的图。 这两个温如月,一个住在铜雀街,听说那里寸土寸金,一座小商铺都得花上不少钱,观棠园就在那条街上。 另一个离她现在那个破宅子不远,也就隔了两三条小巷。 【崔晚】住在苦水巷的这个,离得近,我先去试探一下。 【佘凤】铜雀街那位,我先找人查查。 【聂灵嫣】那九十多岁那位…… 【崔晚】? 【聂灵嫣】备选备选。万一这两个都不是呢? 崔小宛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最后三人重新过了一遍,把那个男版温如月也加上了。 作者有话说: 佘凤:真是她我们给她养老。 千金:我谢谢你们哦? 第13章 崔小宛上完早朝,直接回去睡了一觉,待到黄昏才幽幽转醒,整个脑袋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熬夜果然伤身。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习惯性打开聊天群,一大摞消息蹿出来,最后一条正是聂灵嫣发的。 【聂灵嫣】崔小宛肯定不答应,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崔晚】? 【佘凤】算了,由她去吧。 【崔晚】? 崔小宛往上翻了翻,发现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群里已经聊了几十页,什么玉面阁推出了新唇脂,云上轩进了一批锦衣。 两人化上全妆换上新裙子就想给对方看看,一拍即合,准备等把温如月找回来,在线下聚个餐。 佘凤又轻易出不了宫,那地点只能是宫里了。 【聂灵嫣】崔小宛醒啦?我打算过几天带上如月去宫里找凤凤玩,你一起来嘛。 【崔晚】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刚刚在说我什么…… 【聂灵嫣】凤凤说她会命人备上名茶、各色小吃。 【佘凤】还有冰碗。 淦,冰碗。 大热天的,谁不想来一份冷饮,但这个时代很明显没什么制冰技术,只有大户人家和天潢贵胄才会在地窖里储上冬季的冰。 佘凤知道崔小宛畏热,特地拿这个来钓她。 【崔晚】冰碗,也不过如此。 【佘凤】那你赶紧把温如月找回来,我们三个去约会。 【聂灵嫣】对,找回来!到时管你爱去不去。 【崔晚】…… 【崔晚】我就是一工具人? 【聂灵嫣】不然呢? 【佘凤】你要这么想那我们也没办法。 群主到底能不能退群的? 【佘凤】对了,我找人查了一下,这四个人里,苦水巷和铜雀街那俩情况不明,但另外两人近日无虞。 能让她们穿越过来,原身也是遭了生死的,像崔晚中毒箭,郡主被冰块噎到。 所以另外两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崔晚】我先去苦水巷看看。 崔小宛关了聊天面板,换一身便服,迎着暮色出了门。 苦水巷离这不远,脚程快的,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只是崔小宛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她,一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来来回回耽搁几次,到苦水巷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崔小宛找到那户人家,看着面前空室蓬户,一时有些感慨,这比她那宅子还破,温如月要是住这,那真是受苦了。 “叩叩”。 指节往门上扣了两下,等了一会儿,有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呀?” 崔小宛扫了一下额前碎发,“我找温如月。” 轻薄的板门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透着门缝望了一眼,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随后便是门闩被拉上的声音。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户籍编册上写得明明白白,苦水巷的温如月就住这宅子,要么这人在说谎,要么温如月出事了。 她身子一轻,跃上围墙,见刚刚来应门的女子双手握紧了锅铲,就守在门前,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立马又将锅铲对准围墙上的崔小宛。 “你做什么?我跟你说我不怕你,我爹就在屋里。” 崔小宛见她怕成那副模样,干脆就坐在墙上,不下去了,“我不是什么歹人,就是有些要事,想找温如月。” 女子举着锅铲,犹豫片刻,“我就是温如月,你找我做什么?” 看来这人不是。 崔小宛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句,“你认不得我?” 女子踌躇着凑近半步,探头仔细瞧了瞧,一脸惊喜。 “认得认得!方才逆光看不清,这会儿认得了!” “那我是……” 崔小宛正想多问一句,又顿住了。温如月看到她这身装扮,应该也知道不能暴露她的真实姓名。 只能用佘凤那招了。 “奇变偶不变?” 女子脱口而出,“符号看象限!” !! 崔小宛从墙头上跳下来,正要将女子加进群里,又听她补充了一句。 “那日宫宴,皇后娘娘和崔将军那两句绝对都已传遍晸京城!听说这句还是个算术口诀,崔将军好厉害!” ……次奥。 “那没事了,我就是来检查一下这两句话的普及程度。” 崔小宛又跳上墙头。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个孱弱的声音,一个佝偻瘦小身影举着笤帚踉踉跄跄冲了出来。 “咳!咳……又是哪个畜生敢上门调戏我闺女!” 女子忙拉住她爹,“爹您别急,这位不是!这位是崔将军,戎马图的那位崔将军!” 老头气得瞪圆了眼睛,扬起笤帚,“将军也不行!” “叨扰二位了,崔某告辞。” 崔小宛担心她再不走,这老人家能被她气出心梗,赶紧跳下墙头。 至于解释工作,就交给那位温姑娘了。 崔小宛精疲力竭回到翠鸟儿巷,边用晚膳,边跟另外两人聊天。 【崔晚】苦水巷的可以排除了。 【佘凤】你见到人了? 【崔晚】嗯,差点就把别人加进群里了。 【佘凤】怎么说? 崔小宛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佘凤一个劲憋着笑,看到那句奇变偶不变,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起用膳的魏临手上筷子一顿,抬眼看她,“皇后笑什么?” 佘凤脸上还有笑意,摆摆手,“臣妾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魏临沉默半晌。 他今日不过一时兴起,才想起到碧清宫小坐,还顺便带了本算术杂册给皇后。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8节 这一坐忘了时间,才会留到这时候。 他从未见皇后笑得这么……动人。与他一起用膳,真这么开心? 也是,自上次宫宴,他也有几日未来了。皇后心里委屈,估计也是不敢说的。 他将一勺九珍烩舀到佘凤碗中,声音淡淡,“朕今日不会走。” 佘凤闻言抬头,珠子乱晃,“为什么?!” 随后意识到不对,坐直身子,抬手扶了扶珠钗,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皇上前几日便留宿碧清宫,今日该去看其他姐妹了。雨露均沾,方能维持后宫和谐。” 魏临放下筷子,“皇后真这么想?” 她变了,以往听说自己要去别的宫,虽不会多言,但也是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今日这是想以退为进? 佘凤脸上挂着温婉的笑,“臣妾哪敢糊弄皇上?” “那便依皇后的意思。” 魏临不喜被人拿捏,面上阴沉,站起身,拂袖而去。 佘凤歪了头看着他出门,嗤了一声,夹了块肉送进口中。 什么人,阴晴不定的,她脸都笑僵了,就给她摆这脸色? 【佘凤】走了走了,你继续说。 【崔晚】我之后差点被那姑娘她爹拿笤帚打出去。 【佘凤】你现在是男儿装扮,去找一大姑娘,还是翻墙进去的,谁看了不觉得这是一淫贼? 【崔晚】我恢复女装就暴露身份了。 【聂灵嫣】你过来我给你化个大浓妆,保证谁都认不出来。 【崔晚】拉倒吧我才不冒这个险。 崔小宛是一肚子火,怎么这个聊天群就非得规定只有群主才能邀请成员? 【佘凤】铜雀街那家可是京城首富,世代皇商,估计府里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佘凤】你要是再翻墙,只怕当晚就得被扭送官府。 【聂灵嫣】你是忘了她有多暴力,现在又有内力加持,只怕几十个守卫都不够她来。 【佘凤】很可能直接打完人就跑,然后全国通缉。 【聂灵嫣】听说大内高手众多,崔小宛是凉了。 【崔晚】次奥,你们就不能盼我点好? 这两个女人,有事没事就在群里咒她两句。 害,有点想温如月了。 铜雀街那位很可能就是温如月,她得好好计划一下如何与那人见上一面。 【佘凤】铜雀街那个温家有点复杂,温治是现在的当家,膝下有一子二女。 【佘凤】长子温璧游手好闲,整日花天酒地,就是个没什么能耐的二世祖。 【佘凤】长女温如月,原本有婚约,前些日子据说是取消了。 【崔晚】这事会不会跟温如月穿越有关? 崔小宛拧了眉,换她醒来发现自己跟人订了亲,肯定是要闹到全府鸡犬不宁的。 【佘凤】坊间传言,是温家长女跟人私奔,没瞒住,原本订了亲的那户人家觉得受辱,当天就将聘礼收了回去。 【聂灵嫣】惊了,温如月那只兔子,能干出私奔这种事? 【聂灵嫣】我觉得这不是温如月。 【佘凤】私奔前可能不是,那之后就未必了。 【佘凤】现在温家长女被禁了足,要见她有点难。 崔小宛眉梢微垂。 看来只能想法子混进去了。 * 夜深人静,一轮孤月笼在云层间,晕出朦胧的光。 昭文馆外,青羽站在墙角,耷拉着眼皮,眼底下一片青灰。 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闪过,正要翻墙,被他拦住了。 青羽打了个哈欠,“小郡王睡下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黑玉看他一眼,“没精打采,如何保护小郡王?” 青羽苦笑一声,牛高马大的身影看着有些沧桑,“小郡王今日被罚抄,我自己抢下一半宣纸,到现在还没抄完。” 黑玉语气淡淡,“怎么就只抄一半?” “我当时!” 青羽说一半,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我当时便不应抢那一半,小郡王早早抄完,睡下了,我现在还剩了一大摞。” 黑玉拍了拍青羽的肩膀,“废话少说。我今日来,是想跟小郡王禀报一件事。” “你说。” “那崔晚,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玉将他今日在苦水巷所见,都跟青羽说了。他当时离得远,只听到老人的喝骂,但当时是什么情形,他大概也能想象得出。 青羽听完,脸上刀疤一跳,忿忿不平,“人渣!” 作者有话说: 黑玉:为小郡王提供作死的素材。 第14章 翌日,崔小宛从宫里回来,就见张婶子和另两个小丫鬟都迎了上来,笑吟吟看着她。 崔小宛扫心下奇怪,“有什么喜事么?” 她扫了一眼院子,发现院中多了几个大木箱,盖子还未合上,其中一箱放的是她的衣物。 张玉喜回屋,片刻后端出个锦盒来,“将军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小桃点点头,“是呀,早点说,我们前几日就开始收拾了。” 崔小宛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串钥匙,拎出来哐哐当当,一看有长有短,其中两把长的,似乎是用在大户人家乌头门上的。 “这是哪来的?” 张玉喜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宫里的內侍大人来过了,说将军您一直也没去找他领这钥匙,又怕耽误早朝,便给送到这来了。” 原来说的是御赐的宅子。 崔小宛从锦盒里摸出一张地契,一看还是在铜雀街。 当时她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宅子太大,还得多雇些人,她又没什么钱,不如先住在这破宅子,等租期到了,再搬过去。 既然宫里已经将钥匙和地契都送了过来,屋里这三个人又都将行李收拾好了,那就搬吧。 她检查了一下几个箱子,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进到里屋,从床底木板下摸出一本小册子。 是杨副将给她带的《识字三千》。 上边的字,她都认全了,原本想丢掉,又记起聂灵嫣说自己不识字的事,考虑再三,索性一个字一个字替她翻译了。 聂灵嫣这种人,学习是肯定不会主动学习的,得喂到她嘴边才愿意啃一口。 到时一个文盲郡主混不下去,跑来投奔她,遭罪的不还是她? 她将蓝色的小册子放在衣物那个箱子,又拿了一件衣服叠上去,盖上盖子,便出门联系脚夫了。 路上还不忘在群里炫耀。 【聂灵嫣】铜雀街? 【聂灵嫣】我以后被赶出恭王府了能搬去你那住吗? 【佘凤】我哪天不做皇后了能去你将军府养老吗? 【崔晚】想得美! 【崔晚】你们昨天是怎么对我的? 崔小宛拐出翠鸟儿街,找了家车船店问了价,起初说是送一趟五百文,听说去的是铜雀街,店家又把价格抬到了两贯钱。 她手往桌上一拍,“你们抢钱呢,翻倍涨?” 店家脸上讪讪,“崔将军,铜雀街离得远呢……” 再说,都能住得起铜雀街的宅子了,怎么还舍不得这两贯钱? 崔小宛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冷冷看着店家,“你们坐地起价,也不知道户部管不管。” “改天我找户部尚书喝茶时,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哎哟!” 店家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朝她作揖,“崔将军别忙,哪那么复杂了?就一贯钱,不能再少了,铜雀街是真的远。” “行。”崔小宛从琵琶袖里摸出小布包,直接丢给店家,里边刚好是一贯钱。 “翠鸟儿街,门口有棵杏树那家,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去,一次搬了。” “好嘞。”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9节 店家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将人送了出去。 翠鸟儿街?难怪了,这么吝啬,还是个将军呢…… 崔小宛回到破宅子,打开聊天群一看,那两个女人已经搜罗了铜雀街大小宅子的户型图,全都截图发到群里了。 【佘凤】我猜是这种,御赐给二品将军的宅子,总不会太寒碜。 【聂灵嫣】这个好。 【聂灵嫣】到时我要住西边这间,临近后门,出去逛街也方便。 【佘凤】那我住远一点,就东边那一排,随便哪间都好,清净。 【聂灵嫣】给温如月也安排一间。 【崔晚】你们当我已经死了是吗? 这俩还没住进来就开始当她的面分配宿舍了,简直是强宾压主。 【崔晚】你们一个两个花钱如流水,我养不起。 乔迁新居,要花的还不少,想到刚刚去找脚夫还被坑了五百文,更心痛了。 【聂灵嫣】我这金银首饰多得是,月例估计也比你的俸禄高,我存了不少呢。 【聂灵嫣】大不了我把这些都搬你宅子里存着,就当是交个房租。 【佘凤】我给你送个金牌匾总成了吧? 崔小宛沉思片刻。 【崔晚】也不是不可。 【聂灵嫣】靠! 【佘凤】贪得无厌! 【崔晚】不是你们自己说要送的? 不一会儿,车船店派来两个脚夫,将院子里的几个大木箱都扛上大推车。 崔小宛将地契上写的地址给他们,一路盯着他们到了铜雀街,这才发现她这宅子就在温府斜对面。 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崔小宛打发走几个脚夫后,让张婶子和两个丫鬟收拾木箱子去了。 她则是在宅中逛了一圈,在群里两个女人的强烈要求下,一路走,一路截图。 【聂灵嫣】啊啊啊啊,我喜欢这棵桂花树,拿去做桂花蜜佐杏仁豆腐,好吃! 【佘凤】这个庭院也好看,阳光明媚,绿化也不错。 【佘凤】可以在这装个秋千。 【聂灵嫣】一百个赞成! 【崔晚】钱拿来,给你们装。 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崔小宛除了睡觉、上朝、去军营,剩下的时间就是蹲在屋顶观察对面温府的情况。 温府守卫森严,偶尔有送菜送肉的,也只能在侧门停一会儿,等管家过来点好数目,结了账就走了。 每日的夜香也是由府里的小厮送出,压根没机会进去。 直到某日下朝没去军营,回来得早,在门口撞见一位娉娉袅袅的女子从侧门出去,她才有了点想法。 正好小桃刚从外边买菜回来,崔小宛将她拉到一边,指了指那位女子的背影。 “这女子是什么人,每日几时过来的?” 小桃一脸严肃,“将军,您可千万别打这女子的主意,她都是温家大公子的人了。” “温家公子,温璧?” 崔小宛想起来了,佘凤在群里提过,说这温璧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二世祖,还整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 “对,就是他。” 小桃语气有些鄙夷,“这温公子仗着家大业大,也干过不少混账事了,也不知道温老板怎么还能容得下他。” 崔小宛拧了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对了,也不止是那名女子,这几日换了有两三个,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但大多是这个时间离开。” 小桃挠挠头,“我有一次去买菜,还撞见其中一位了,眼见着她进了云香苑,才知道是什么人。这些都是温家公子在外头的相好。”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听小桃的意思,这人身边的莺莺燕燕还不少,不如找个人勾引一下他,混进温府,趁机见一见温如月。 至于人选,随便哪个人都行。 只要温如月能对上暗号,便将写好对策的纸条交给她,约好在哪面墙相会,加上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崔小宛将这情况在聊天群里说了说,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聂灵嫣】找谁去勾引? 【佘凤】肯定不能是灵嫣,万一那温璧用强的,灵嫣也无力抵抗。 【聂灵嫣】问题来了,除了崔小宛谁有力气制服那个垃圾? 【崔晚】…… 【佘凤】干脆就你去得了,也省得传小纸条了,一旦确认是温如月,立马给她加上。 【聂灵嫣】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崔小宛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犹豫了一上午,辗转徘徊,期间张婶子过来敲了几次门,她也没心思搭理。 这事风险还挺大。 她可以换回女装,蒙上面纱,但万一有什么意外,就暴露身份了。 算了,温如月还在温府里孤立无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崔小宛下定决心,拉开房门,见张婶子还杵在门口。 张玉喜关切地看了眼崔小宛,抬手替她拭去额上的汗。 “将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崔小宛摇摇头,“没什么。” 张玉喜长舒口气,“那便好。” “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见将军,大堂的桌椅都还未置办好,老身让他在庭院等候了。” 客人? 莫非是聂灵嫣? 崔小宛打开聊天面板一看,发现聂灵嫣给她留了一句话。 【聂灵嫣】对了,我今日进宫了,找翠柳儿给你带了点东西。 看来是聂灵嫣的贴身婢女,翠柳。 也不知她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崔小宛赶到庭院,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桂花树旁的石头椅上,一位公子哥儿懒懒半倚在上头,墨发与白皙肌肤相映,长睫微垂,打下一片阴影,桃花眼一片澄澈,好似易碎的琉璃。 视线往下,是泛着流光的月白袍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一本蓝色的小册子,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次奥,那是她准备拿给聂灵嫣的《识字三千》。 崔小宛上前,正要开口,就见眼前这人将手上小册子丢到一边的桌上,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桃花眼透着几分嫌弃。 “你就是崔晚?一介武夫,别的本事没有,胆子倒是肥。” 吊着长公主,还敢肖想恭王府的郡主。 那人说着又多看了她两眼,似是嘀咕,“长得也不怎么样……” 起码没他好看。 这人是专门到将军府挑事的?瞧不起她的身份,还骂她长得丑? 崔小宛眉毛拧起,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石椅上提溜起来。 去他大爷的易碎琉璃,看她不把这人打成粉碎性骨折,让他弄清楚到底是谁胆儿肥!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 第15章 眼前这人漫不经心轻扯嘴角,笑中带了几分嘲讽,他一手伸到胸前,捏住崔小宛的手,往外一掰。 纹丝不动。 他眸中闪过一丝愕然,脚下一扫,没扫过去。 “小……小郡王?” 一道脆嫩的声音响起,二人皆往庭院一侧的青石板小路看去,只见一个可爱的圆脸小丫鬟站在树下,手里还捧了个精致的楠木盒。 是翠柳,给崔小宛送东西来了。 崔小宛回过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这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细皮嫩肉,五官精致,比聂灵嫣还要祸国殃民。 原来他就是小郡王,聂灵嫣的便宜弟弟。好像听聂灵嫣提过一嘴,叫什么来着? 聂容昭?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0节 崔小宛松开手,将他胸前起了褶皱的衣领拍平整了,又把人推回石头椅上。 “看在聂灵嫣的份上,先不同你计较。” 翠柳看看小郡王,又看看崔将军,上前几步,双手捧了金丝楠木盒,毕恭毕敬端到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还未接过去,从旁横插了一只手过来,将楠木盒子拿了过去。 聂容昭懒懒退后一步,将木盒子翻转了几下,抬眼瞥向小丫鬟,“翠柳,这是我阿姊的东西,你怎么把它带这来了?” “这……” 翠柳犹豫片刻,在出卖郡主和被当成家贼之间选择了出卖郡主。 “这是郡主让我带给崔将军的,说是恭贺崔将军乔迁之喜,还叫我偷偷地来,别给其他人发现。” 崔小宛上前想抢过楠木盒子,手还未沾到盒子的边角,聂容昭又是往后一退,还顺手将盒子打开了。 只见里边放了好几支金银珠钗,底下整整齐齐码了一排银锭,旁边还夹了一张小纸条。 聂容昭躲过崔小宛的攻击,两指夹出小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铁青。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浪荡子,你就是这么诓骗那些女人的?” 崔小宛闻言挑眉,“你看得懂上边的字?” 聂灵嫣先前还说不识字,她不用看就知道,纸条上写的是华国语。 只是不知道写的什么内容,这小郡王看了反应这么大? “哼。” 聂容昭扫了一眼桌上的小册子,“三千个字,一一对应,很难理解?” “嚯,你就坐那翻了几下,全记住了?”她就不信他能全看懂,肯定是瞎蒙,理解错了意思。 圆脸小丫鬟笑了笑,“我们小郡王过目不忘,这样的小册子看一遍就全记得啦。” 聂容昭展开纸条,将上边的字念了出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既然你手头紧,这些就都给你了,以后给我留个房间就好,最好是西边靠近后门那间……” 念到这,他捏紧了纸条,手指泛白,“你诓了女子这么多财物,就只许了一个房间给她?” 翠柳在旁边歪着头,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原来郡主说的意中人,就是崔将军啊?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瘦了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郡主。 “你先拿来,别念了。”崔小宛拽过聂容昭衣领,将他拉到跟前,伸手要抢纸条,却没够着。 聂容昭比她高了半个头,仗着身高,扬起手,将纸条举到头顶,继续念: “实在不行,让她们先选,我不介意……” 他闭了闭眼,有些愠怒,“她们?所以我阿姊知道你有别的女人,还愿意包容她们?我恭王府的人怎么会在外头伏低做小?” 崔小宛眼神冷了下来,踮了脚尖要去够那张纸条,一时与聂容昭贴得有些近。 “你真不拿来?” 聂容昭看着眼前放大了的柳眉杏眸,鼻息间还能闻见一阵馨香,一时有些发愣,“你想做什么?” 紧接着就见面前的人嫣然一笑,一个勾拳重重砸到他下巴。 他还没来得及应对,紧跟着又是一个飞踢过来。 聂容昭受了这一重击,直直往后倒去,纸条和金丝楠木盒都掉到一旁,整个人跌在草地上,脑袋嗡嗡作响。 这个武夫,居然真的敢打他…… “弱鸡。” 崔小宛冷漠地看他一眼,伸腿将他扫到一边,蹲下身,将楠木盒子和纸条都捡了起来。 回房时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张玉喜和小桃阿莲,“把人丢出去。” “是。” 小桃阿莲没什么力气,来到小郡王面前有些无措,特别是看到他那张脸,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忍。 将军还真是下得了手啊…… 张玉喜做惯了粗活,扛起一个成年男子也就稍稍有些吃劲,她将聂容昭从地上拽起,又叫小桃阿莲在旁边协助,几人合力将小郡王搬到门口丢下了。 翠柳一路跟到门口,有些担忧。 小郡王受伤了,会不会怪她在旁边干看着没帮忙? 可那崔将军看起来好凶,打人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她都没反应过来,小郡王就躺地上了。 她四下张望,远远见着青羽从铜雀街的街头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青羽蹲下身将人扶了起来,看了眼旁边的翠柳。 小郡王倒地上了,这丫鬟在旁边做什么? 翠柳先发制人,“小郡王在里边受欺负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青羽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小郡王说要自己进去,打发我到旁边的茶摊纳凉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照顾好小郡王,郡主还在等我复命,”翠柳又转向聂容昭,朝他福了身,“婢子先告退了。” 随后一溜烟,没影了。 聂容昭挂在青羽身上,缓了缓神,半晌才开口,“你不是说崔晚这厮功夫与你不相上下?” 青羽挠了挠头,“这是黑玉告诉我的,我也没与他交过手。” 聂容昭直直看着将军府的大门,“为什么我打不过他?” “小郡王,虽说王妃教您的武功,您看一遍就会,可是您平日吊儿郎当,不勤加练习,也就只会个招式,自然是打不过崔将军。” 青羽有些语重心长,“小郡王您也别怪我多嘴,我听说那崔将军每日除了上朝就是练武,除了练武就是看书,您跟他是比不上,比不上的。” 聂容昭回头盯着青羽,“可我打得过你和黑玉。” 青羽小声嘟囔了句,“那我们哪敢伤着小郡王您呐……” 眼见小郡王的眼神逐渐转冷,连忙又闭上了嘴。 “以后不许让着我。” 聂容昭站直了身子,伸手碰了碰下巴,倒吸口凉气,这崔晚下手是真狠。 青羽点点头,“属下晓得了,回头我跟黑玉也说一声。” 聂容昭瞥了眼将军府的大门,袖子一甩,“先回去,以后再来找这崔晚算账。” “哎。”青羽心里叫苦不迭,被打了一次,怎么还想来招惹人崔将军? 依他看,直接跟郡主揭露崔将军的真面目还更简单些,这人渣,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子。 人渣崔小宛此时正窝在房里看着聂灵嫣的纸条脑壳发疼。 小郡王还有一段没念完: 「我知道你看到这想揍我,但没事,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 「就这样,钱你拿着花,不够我还有。」 就这,谁看了不觉得这女孩子被男人pua惨了? 崔小宛直接将面前的纸条截图,发到群里。 【崔晚】你写这些做什么?有事不能在群里说? 【佘凤】唔……这不就是咱们平时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呀。 【聂灵嫣】我就想给你个惊喜。 【聂灵嫣】给你送钱还这么凶,以后别想拿我一分钱。 崔小宛深吸口气。 【崔晚】你那便宜弟弟找上门来了,说要教训我一顿。 【崔晚】我原本给你写了一本简易的字典,让你学着点这边的文字,结果被他翻了一通全记住了。 【崔晚】他看完你写的小纸条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聂灵嫣】天! 【聂灵嫣】他没受伤吧? 【崔晚】你不是应该关心我的安危? 【佘凤】我们觉得你不需要。 【崔晚】…… 崔小宛将纸条放回去,又将盒子锁进柜子,突然记起那本《识字三千》。 那本小蓝册子怎么会出现在庭院?她明明把它放进箱子了。 她开门张望了一下,门外空无一人,偌大一个宅子,里边就住了四人,平日想碰也碰不见。 出了房门,沿着青石小径到了庭院,只见那本小蓝册子还放在桌上,书页是摊开的,上边还有些褶皱,似是泡过水了。 阿莲在旁扫地,见崔小宛过来,朝她一欠身,埋头继续。 石桌上,阳光就只照了一半桌面,剩下那一半被旁边的桂花树挡住了。 “哎哟,老身忘说了,今早我收拾了您房里的木箱子,将一堆衣物抱去洗了,没想到这本小册子就夹在里边。” 张玉喜过来,将小册子挪到了阳光底下。 她伸手翻了几页,“我看这就是小孩子的启蒙读物,上边还写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字,这到底是什么文字?泡成这样打不打紧?” “没什么,就是西垠国附近某个小国的文字。” 崔小宛听杨副将说过,那边小国众多,也不常与大巍往来。 她将小册子收了回来,“不碍事,还能用。你先忙吧,不用管这个。” “哎,就是忙中出错……”张玉喜嘀咕了句,晾衣服去了。 将军府还是太大,干活的人太少。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1节 看来回头还是得多招点长工,现在除了张婶子三人,也就雇了两个看门的,一前一后,看着也不能打,真有什么事,估计只来得及喊一声救命。 崔小宛看着张玉喜离开,飞身上了屋顶,留意了一会儿对面温府的情况,眉梢微垂。 得赶紧把温如月找回来,明儿就去置办女装。 作者有话说: 可恶,居然有两个错别字没发现,改了改了 第16章 原本崔小宛还在头疼该如何打扮。 小桃告诉她,那几个从里边进出的就不是一个类型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崔小宛索性也不研究了,打算先去买点胭脂水粉,再去云上轩看看女裙。 出门前,习惯性打开聊天群,聂灵嫣又在嚷嚷着新发现。 【聂灵嫣】我终于记起那日崔小宛在观棠园的截图为什么不对劲了。 聂灵嫣将那日的截图重新发到群里。 【聂灵嫣】你们看右上角,二楼那个身影,是不是很熟悉! 【佘凤】没见过。 【崔晚】有种欠扁的熟悉感。 【聂灵嫣】没错,他就是聂容昭!上次休沐日回来,我只见过一面,我说怎么那么熟呢。 【聂灵嫣】看着懒懒散散,就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所以那日小郡王就目睹了她与聂灵嫣卿卿我我,说不准还看到了长公主示好的那一幕。 怪不得骂她浪荡子。 不是,这事能是她的错? 一想到聂容昭讥讽的表情,崔晚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骨节掰得咯咯作响。 再敢上门,管他是聂灵嫣她弟还是她爹,打一顿再说。 她换上便装,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 上回听佘凤和聂灵嫣提过玉面阁的唇脂,刚好玉面阁就在铜雀街上,她也省得再去寻别的胭脂铺了。 玉面阁的店面很是雅致,栽了几盆兰花,就摆在丝绢屏风旁,将摆放胭脂水粉的柜面与门外的车马喧嚣隔绝开了。 店家听到动静,迎了上来,一看是她,立马堆了笑,“哟,崔将军,想看什么?是买给长公主还是买给恭王府郡主的?” …… 这事都已经传开了吗? 还未等崔小宛反应,店家又自顾自介绍起来,他拿起一个小巧的瓷盒,打开来用手指轻轻蹭了一道红。 “这盒醉如月是我们新出的唇脂,只要三两银子,您看看这颜色,多鲜亮。不过如果是要带给郡主的,那还是再看看别的,郡主前几日已经派人拿了一盒回去。” 在他说到价格时,崔小宛已经听不下去了。 三两银子,三两银子…… 这相当于三贯钱,她找脚夫才花了多少钱?这一小盒唇脂就这么贵? 店家见她没什么兴趣,又拿起一盒画眉墨,“这盒画眉墨就不得了了,您看这盒子,都是掐了金丝的,不管您是送长公主还是郡主,都拿得出手。” “多少钱?”崔小宛直截了当。 店家笑了笑,伸出五个指头,“不贵,也就五两。” 崔小宛转身就走。 店家站在门口探了探头,“哎,崔将军,要不您再看看玉面粉,这可是我们店的招牌。” 崔小宛脚下没停,头也没回,普普通通的画眉墨和唇脂就得三五两,那招牌得多少银子? 化妆品,有点颜色就行了,又不是经常用,没必要买那么贵的。 铜雀街的物价都虚高,崔小宛干脆去丰收街转了转,花五百文在路边买了点胭脂水粉,揣在怀里安心不少。 紧接着她也没浪费时间,直接赶到城南的云上轩。 胭脂水粉的钱可以省,衣裙不行。 质地材料一眼便能瞧出好坏,若是低档次的,怕还入不了京城首富之子的眼。 上回张玉喜替她定做的两套男衫质地上乘,样式她也喜欢,女裙应该也不错。 【聂灵嫣】崔小宛,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崔晚】买衣服。 【聂灵嫣】我以为你已经把人勾搭上了。 【崔晚】??? 【佘凤】妲己转世都没这么快。 【聂灵嫣】早知道你需要,当时就让翠柳送几套衣裳去。 【崔晚】别。 真送衣裳,那聂容昭估计得以为他阿姊准备直接搬到将军府了。 闹倒是不怕他闹,就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直接把人废了。 【崔晚】你可别再掺和了,我真是怕了你全家了。还有,以后长公主有个什么举动,我另想对策。 【聂灵嫣】我不。 啧,这妮子怎么这么犟? 崔小宛磨了磨牙,正要继续跟她掰扯,突然前边出现一道月白色人影,直接穿过聊天面板跟她撞了个满怀。 她手上还拿了盒玉簪粉,这一撞直接脱了手,半盒玉簪粉撒了出来,莹□□末扬了满天,簌簌落下。 崔小宛忙关掉面板,赶在盒子落地前伸手接住,还剩小半盒玉簪粉,可别浪费了。 “哈啾,什么劣质香粉?” 聂容昭拿汗巾擦去身上的粉,又拍了几下,粉末四散,待尘埃落定,才看清面前的人,好看的眉眼拧了起来,“崔晚?” 他下意识伸手抚向下巴,被打的位置还有点痛。 崔小宛闻声抬头,怎么来买个衣服还能碰见这小郡王? 她手指微动,顿了顿,朝聂容昭行了个礼。 青羽听到声音,从里边转了出来,看到这副场景,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崔将军,您想对小郡王做什么?” 不就撞了一下,至于这么大反应? 崔小宛斜眼睨他,“想把劣质香粉塞他嘴里。” 青羽伸手一指,“大胆!敢对小郡王无礼?” 他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精壮的手臂,眼角下的疤跳了跳,“跟我打一架,我要替小郡王报那日的仇!” 崔小宛眉毛一挑,“你确定?” 聂容昭折扇一打,掩住半张脸,压低声音凑到青羽旁边,“你能别这么大声么?” 真要让整个晸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被人打了? “属下知错!” 青羽冲聂容昭一抱拳,回过头目露凶光,直瞪着崔小宛的眼睛。 然后声如蚊呐,似在说悄悄话,“我们打一架,我赢了您要向我们小郡王磕头认错。” 这一下全然没了气势。 崔小宛双手抱臂,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手臂上敲着,“你输了呢?” 青羽哼了一声,“我给您磕头认错!” “那也没什么意思。”崔小宛抠了抠指甲,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青羽眉毛一横,“那你说怎么办?” “赔钱。” 她可是撒了半盒玉簪粉,还挨了小郡王一记白眼。 青羽回过头去,低声道:“小郡王,我身上没钱。” 真是贪得无厌。 聂容昭将折扇一收,“多少钱,小爷给了。” 崔小宛下巴微扬,“一百三十八文,谢谢。” “一百三十八……文?” 聂容昭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这崔晚会狮子大开口。 “行,你赢了就赔你一两,不用找了。” 一百三十八文,还有零有整的,真这么给了也丢面子。 店家听了下人的禀报匆匆忙忙来到三人跟前,“几位客官,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怒,气坏了身子也不……” 崔小宛瞥他一眼,“我们出去打。” “哎好嘞,几位客官请便。”店家将三人送出门口,擦了把汗。 还好是明事理的,不然他这店就完了。 【聂灵嫣】进行到哪一步了? 【崔晚】正准备打架。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2节 【聂灵嫣】噢噢。 【聂灵嫣】……打架?! 【聂灵嫣】不是,你打算直接打进温府?那位温家小姐还不知道是不是温如月呢,你这就准备为了她去蹲大牢了? 【聂灵嫣】我突然有点感动。 【崔晚】跟你弟的侍卫。 【聂灵嫣】??? “要不就不打了,你们直接把钱给我?”崔小宛看了眼天色,太阳西沉,一会儿云上轩都该关门了。 青羽拉下脸,“凭什么?你要是不敢跟我打,就直接磕头认错。” “倒也不是。” 崔小宛掰了掰骨节,活动了一下脖颈,“就是想着你们钱都给了也没必要遭罪。” 这么看不起他? 青羽怒极反笑,“哈!少废话,开……” 话没说完,就见崔小宛迅速冲到跟前,双手拉住他的胳膊往下一压,将他右胳膊卸了。 “啊——!” 青羽哀嚎一声,引了一堆人围观。 “你不讲武德!”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打架就打架,怎么,还要倒计时?” 说完将他另一胳膊也卸了。 青羽疼得眼泪直流,一个五大三粗,脸上还挂着刀疤的大男人哭成这样,也属实是奇观。 “还打么?” 崔小宛目光下移,盯着青羽的腿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找角度。 一锭银子登时冲她面门飞过来,她抬手一接,冲聂容昭一笑,“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崔小宛刚想过去帮忙,就见小郡王冷着脸过来,将青羽的两条胳膊接了回去,便也不管他们了,扭头又进了云上轩。 聂容昭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折扇直摇。 这么劣质的胭脂粉,定不是带给长公主或阿姊的。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这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的浪荡子,阿姊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崔小宛进了云上轩,刚巧看到一套颜色素淡的女裙摆在柜面,与前几日在温府门口碰到的那名女子风格相似,便直接买了下来,让店家拿一个黑色的布包装好。 店家好意提醒了一句,“这……若是送女子,最好还是放进锦盒。” “没事,她就喜欢这样的。”崔小宛将布包夹在胳膊下,匆匆出了店门。 店家捋了一把山羊须,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收礼喜欢收黑布包的?” 第17章 崔小宛将那套女裙偷偷带回府,表情鬼祟,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做贼了。 小桃和阿莲都瞧见了,心下奇怪,但也不好问太多,只悄悄跟张婶子提了一嘴。 “将军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少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事。鱼鳞刮了吗,豆角洗了没?” 张玉喜摆手让二人干活去,自己在崔小宛房门口站了会儿,也收拾屋子去了。 女裙繁复,跟男装区别还挺大,崔小宛在房里折腾了半天,穿得歪七扭八。 【崔晚】我想问个问题。 【佘凤】什么事? 【聂灵嫣】说。 【崔晚】女装这么复杂,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穿的? 【聂灵嫣】我有一个丫鬟叫翠柳,特别伶俐乖巧。 【佘凤】我是皇后,还得自己穿衣服? 行吧。 是她命不好,穿成了个女扮男装的将军,身边一个可心的人都没有。 佘凤原本想给她示范一下,奈何她皇后的衣裙都是更加复杂的制式,只得推了聂灵嫣来教。 【聂灵嫣】看好了,这件不是短外套,穿好中衣就能穿这件了,系个蝴蝶结。 崔小宛对着截图,找到淡绿色的那件对襟,给自己套上,随便打了个结。 【聂灵嫣】这片是从后边围到前边的,固定好后把另一片围在胸前,再加上带子,交叉系好。 【崔晚】怎么那么麻烦。 崔小宛将鹅黄的裙子挑出,穿上后系上淡绿色衣带,又照着聂灵嫣说的拧了个麻花出来。 【聂灵嫣】对了,衬裤你穿了没? 【崔晚】…… 【聂灵嫣】没穿的话拆了重新穿吧。 【崔晚】我怀疑你在报复我。 【聂灵嫣】人家今天很忙的,一会儿还得去趟昭文馆。 【聂灵嫣】肯抽空教你就不错了。 崔小宛又重新折腾一遍,上了妆,再戴上面纱,在铜镜前看了许久,又拿起朱砂笔,将一颗红痣点在眼尾。 她将房门拉开条小缝,往外头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溜出来。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穿过大半个将军府也没碰到小桃她们。 崔小宛没走正门,直接在那棵桂花树上借了力,越过围墙,落在一条无人的小巷。 据小桃说,她撞上温璧那回就是在这个时间点。 只能碰碰运气了。 崔小宛整理了一下衣裙,又将固定面纱的系带紧了紧,一出巷子,差点被人群挤回去。 只见前边浩浩荡荡来了一支队伍,前后都是巍军将士,看衣服制式,应当是蕴州那边的。 队伍中间是一顶白色的轿子,轿帘上还绣了一条火红色的赤鳞蟒。 “这是什么人呐?” “南苍的质子,就是前段时间被崔将军打回老家的那个南苍。” “嚯,崔将军厉害。” 崔小宛混在人群中,听着旁边几人的夸赞,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大巍跟南苍那一战,顶多也就是打了个平手,真耗下去,她也讨不着好。 也不知南苍为何肯做出如此让步,还送了质子过来。 战一打完,这事与她也就没了干系,她现在要找的是温家公子。 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她终于瞧见被堵在街尾的温璧,随即顺着人流挤了过去。 温璧今晚佳人有约,原本是打算去云香苑见一见老相好,奈何现在被堵在街尾,寸步难行。 正当他着急上火,前方一名女子被人群挤了出来,直往他身旁倒,他顺手接住,抱了个香满怀。 【崔晚】我已经接近他了,但要怎么勾引? 【佘凤】现在是什么进度? 【崔晚】我假装摔进他怀里了。 【聂灵嫣】…… 【聂灵嫣】你都到这步了还要我们教? 【佘凤】赶紧关掉面板别影响情绪。 崔·工具人·晚:…… 温璧细细看了崔小宛的脸,虽隔着面纱,可上半张脸露出来的灵秀眸子已让他颇为心动。 清丽俊逸,弱质纤纤,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手上紧了紧,刻意摆出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小娘子,可有受伤?” 受伤? 受伤是个好借口。 “应该没什么大碍。” 崔小宛挣开他的手,刚站直身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蹙起柳眉。 “许是刚刚不小心崴着脚了,不知铜雀街可有医馆?” 铜雀街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直接就让下人把郎中请到府里了。 因此这一条街没人开医馆,有些在这打工的,生病受伤,也只能去丰收街。 温璧弯了腰,扶起地上的人。 “离这最近的医馆在丰收街。小娘子崴了脚,身旁也没个奴仆伺候,属实不太方便。” “鄙人姓温,乃是京城首富,温治之子,温璧。” 他往前方眺了眺,伸手指向最豪华的那座宅邸,“前面不远便是我温府,小娘子不如随我进去,让府里大夫替你看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3节 这温璧还挺配合。 崔小宛一时高兴,原本想直接跟他去,担心温璧看出端倪,假装犹豫了一下,“这……” 温璧见状,又是温和地笑了笑,“温某只是觉着今日有缘,想与小娘子结识一番,并无歹意,小娘子莫要担心。” 崔小宛朝温璧略一欠身,声音柔柔,“那就有劳温公子了。” 温璧一手抚过崔小宛的手,另一手轻轻搭在崔小宛腰上。 崔小宛往旁边一跳,睨了他一眼。 “街上人多,小心些,温某也是怕小娘子再摔着。”温璧摊了手,敛了眉眼,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崔小宛磨着牙,杏眸却是一弯,朝他轻轻颔首。 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厮废了。 南苍质子的轿子已到了街尾,被风一吹,掀起一个小角。 帘子将将落下时,被一只手接住,又撩开一条缝。 江书盯着外边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哼,也是有意思,大巍的女子还能在大街上借脚崴勾搭男人。” “她那脚伤一看就是假的。” 东方昀抬眸,朝帘子外看了一眼,只瞥到一个娉婷背影。 他收回目光,嘴角一弯,似笑非笑,“这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江书撇撇嘴。 “我没管,我就是看到了忍不住说一声,您也知道,我家行医济世,我从小耳濡目染,这种把戏我是见多了。” “不过三皇子放一百个心,我知道此次任务是什么,等我们把大巍闹得分崩离析……” 东方昀眼神一寒,瞪了江书一眼,“不要乱说话,守住你这张嘴。” “知道了。”江书捂住嘴,心生疑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三皇子这个表情。 有些吓人。 东方昀闭了眼,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他一定会回南苍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带着战果回去,爬上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 * 崔小宛此刻被安置在温府侧厅,身边还守着几个丫鬟。 温璧刚一进府,就被温老爷叫走了,据说是叫去问询几家商铺的情况。 留了崔小宛一人在那,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他回来。 崔小宛强调了好几下男女授受不亲,府上的丫鬟只好请了个略懂些医术的婆子过来给她看伤。 “痛么?”婆子伸手按了按她的脚踝。 崔小宛配合着拧了眉,“嘶……” 婆子又按了几下,拿药酒擦了擦,“你这看着也不像扭伤,倒像是……” “像是什么?” 她脚踝上确实有一片红肿,不过不是扭伤,是被她自己掐出来的。 “像是被人踩伤。” 婆子手上没停,一边擦药酒一边扭头问:“今日街上人很多?” 一个丫鬟答道:“南苍人送质子过来了,那支队伍可壮观,围观的人也不少呢。” “那就难怪了。” 婆子手上麻利,擦完药酒站起身来,“老身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小娘子最好还是找个大夫看看,真落下什么根子,老身可不负责的。” 崔小宛朝她一颔首,“多谢这位婶子。” 婆子走后,几个丫鬟还留在旁边,盯得崔小宛浑身不自在。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几位丫鬟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崔小宛冲她们笑了笑,“你们忙你们的去呗。” “我家公子说了,务必将小娘子伺候好,他回来还有些事与小娘子说。” 领头的丫鬟朝她一欠身,在她身后站定。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粉衫女子从庭院绕了过来,在崔小婉面前停下,上下打量着她。 “哟,大哥又换了个女人?” 崔小宛也在打量这女子。 佘凤提过温治有一子二女,看她这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像温如月,应该是温府的二小姐。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她确实是大小姐,但不是她们要找的温如月。 “你是什么人?” 一旁的丫鬟站了出来,“这是我们家二小姐。” 崔小宛点点头,没再说话。 温二小姐绕着崔小宛转了几圈,伸手就要摘她面纱。 崔小宛身子一沉,坐到木椅上,正好躲过她的手,“二小姐什么意思?” “这三伏天,你戴着面纱不嫌气闷?正好我替你摘了,看看这面纱底下是丑八怪还是美人面。” 温二小姐话毕,又是伸手一探。 崔小宛背后是椅背,这会子还装着有脚伤,不好闪躲,面上的白色轻纱就这么被拽开,轻飘飘落到地面。 温二小姐低头一看,面上一怔,“你……” 崔小宛瞥她一眼,“怎么?” “你不热么?居然戴了两层面纱??” 作者有话说: 崔将军:如果需要我可以在头上罩个木桶。 第18章 “你想看我脸?” 崔小宛是畏热,但更惜命,一层面纱哪里保险。 她弯腰将面纱捡起,重新系回去,仰头望着温二小姐,“也不是我不给看,就是我们家族有个规矩。” 温二小姐狐疑道:“什么规矩?” “我们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让别人看到脸的,谁看了谁负责。” 崔小宛手指敲了敲桌面,“这样,你娶了我,我把面纱摘给你看。” “你们家有病吧?” 温二小姐后退了两步,瞪圆了眼,“况且,我是女子,我怎么娶你?” “你不能娶还想看人家的脸?”崔小宛往后一靠,将伤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温二小姐怔住,一副被五雷轰了顶的震惊模样,“谁稀罕看你的脸了?”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你刚刚不就一直想摘我面纱?” “呸,臭不要脸。” 温二小姐原本是来寻衅的,见讨不着好,袖子一甩,气鼓鼓领着丫鬟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崔小宛望着温二小姐远去的背影,侧头偏向其中一个丫鬟。 “你们温大小姐也像她那么活泼?” 活泼…… 丫鬟被这个词噎了噎,消化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们大小姐品性温纯,与二小姐是两个性子。” 崔小宛一手杵在桌上,隔着面纱撑着半边脸,“那她们关系如何?” 丫鬟沉默半晌。 崔小宛一扬眉,心下有了判断,那关系应该是不怎么样。 另一个丫鬟赶紧找补,“亲姐妹哪有关系不好的,两位小姐是住在一个院子的,以前都是同进同出。” 这位小娘子问题太多了,要不是大少爷特地嘱咐不能怠慢客人,她们也不想回答。 “温公子还有多久回来?” 崔小宛站起身,有些心不在焉,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几步,似在闲逛。 “就快了。” 几个丫鬟跟着她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方向不对,这位小娘子已经绕过庭院,往小姐的小院去了。 “小娘子这是做什么?”丫鬟有些迟疑。 “四处逛逛。”崔小宛言简意赅。 “可……” 崔小宛截住她的话头,“反正你们家少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总不能把人拘在这吧?” 她记着温二小姐离开的方向,绕了几圈,来到一座小院门口。 几个丫鬟追上来,有点想不通,明明这位小娘子脚上受了伤,还一瘸一拐的,怎么走起路来比她们还快。 一眨眼的工夫,就将她们甩出去一大截。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4节 眼看崔小宛就要进去,最前边那个丫鬟忙道:“里边就是两位小姐的闺阁了,大小姐喜静,婢子还是陪您去别处逛吧。” 崔小宛被扯住衣裳,睨了丫鬟一眼,“温公子不是说要好好招待我?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我走就是了。” “哎呀,哪有的事。” 丫鬟苦着脸,松了手,也不敢再阻挠她了,得罪两位小姐好过得罪大少爷,把人气走了,大少爷还得找她们麻烦。 崔小宛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小院里转了转,一会儿摸摸这株月季,一会儿碰一下那棵树干。 跟在后头的丫鬟面容都有些扭曲。 这位小娘子简直是五音不全,想想以往大少爷带回来的云香苑歌姬,声如黄莺,与面前这位一对比…… 那就是云泥之别。 还没唱完一小段,旁边两扇门同时打开。 温二小姐探出个头来,看一眼崔小宛,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原来是你?难听死了。” 崔小宛满不在乎,“是二小姐对我有偏见。” 另一边,温如月身着单衣,肩上披了件外衫,斜倚在门口,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这位小娘子好生有趣,可否进屋一叙?” 温二小姐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阿姊真是品味独特……” 随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崔小宛二话不说,闪身进了温如月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将几个丫鬟隔绝在外。 原想开门见山,余光一瞥,房间里还站了两个丫鬟。 温如月往桌边一坐,盯着崔小宛的脸看了良久,“你是不是……736的人。” 旁边的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齐三六?这是什么人? 崔小宛心头一定,736是她们宿舍门牌号,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她们要找的温如月了。 “温小姐有见识。” 她拉过温如月的手,将人加进群。 【聂灵嫣】终于等到小月了! 【佘凤】小月,群里的一切操作由意念控制。 【温如月】…… 【温如月】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宛把整个寝室搬过来了? 【佘凤】准确来说,我们都是被她连累的。 昨晚,崔小宛将这情况也如实告知了,她是过来填补空缺的,而她们是来陪她的。 群里骂了一宿,基本都是聂灵嫣在输出。 【温如月】连累? 【聂灵嫣】对,所以你一会儿可以帮我揍她一顿,报复一下她吗? 【温如月】我打不过她。 【崔晚】有本事自己过来跟我线下pk。 温如月笑了笑,她闷在温府也有十几二十天了,因为受伤,温治一直不让她出府。 还好她们找到她了。 【温如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哪? 【佘凤】小宛跑去翻了户籍编册,把同名的都发群里了。 【温如月】整座晸京城少说也有四十万人口…… 【崔晚】翻了一天一夜,她们就知道在家里等结果。 【聂灵嫣】我们也帮忙筛掉好多人的好吗? 【崔晚】你再说一遍,是你们还是佘凤?你字都认不得。 屋内的两个丫鬟又是对视一眼,觉得当下的气氛有些诡异。 大小姐将人请进来说要小叙,结果两人就说了两句,便坐在那不吭声了,脸上还都挂了奇怪的笑容。 好害怕,这种情况要不要禀报老爷? 几人寒暄几句,问起温如月的情况。 温如月醒来时,头上还包了纱布,整个温府的气氛都不太对。 她零零碎碎听到下人们的闲聊,才知道原身婚前跟个穷书生私奔了,逃跑途中还跌落山崖,这才让温家人追上来,救了回家。 【佘凤】什么狗男人,拉着个千金小姐私奔,算盘打得还挺响。 【佘凤】怕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回头跟着千金回来,也能分得温家的荣华富贵。 【温如月】对了,小宛是怎么进温府的? 【崔晚】这就得多亏你那个风流成性的大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崔小宛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个讨人厌的男声。 “你们说她到这边来了,人呢?” 丫鬟答道:“大小姐看她有趣,将人邀进房里了。” “有趣?她还能对什么感兴趣?” 温璧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屋内的丫鬟将门打开了。 温如月已经到了屏风后,崔小宛径直出了房门,抬头看天,已是暮色苍茫,天边压了几朵乌云下来,隐隐还有点阴沉。 “时候不早,天色阴沉,一会儿怕是要下雨。家中还有爹娘等候,小女子先告辞了。” 说话间,人已经踏出小院,一阵风吹过,扬起半截面纱。 温璧的视线全落在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上,咽了咽口水,跟了上去,“小娘子家住哪儿?温某派人送你回府。” “住得不远,就不劳烦温公子了。” 一出温府走几步就到了。 温璧见这小娘子闺名也不说,住址也不肯透露,原以为是送上门的风月事,结果对方现在就想跟他撇个干净。思及此,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火。 他上前扯过崔小宛的手臂,一手将她压到墙边。 身后的丫鬟小厮见状,都识趣地退下了。 “都跟爷进了温府了,装什么装?好点心好茶伺候着,说走就走?” 崔小宛从进府时便提防着这人,好点心好茶哪敢用?再者,就算用了,就该发生点什么?这天都没黑就开始说梦话了。 她手指微动,抬眼淡淡看着他,“你确定要直接撕破脸?” “哈!好笑,什么撕破脸?爷喜欢你,想跟你好,这叫撕破脸?” 温璧说着,凑了过去,伸手打算掀开面纱,一亲芳泽。 “你要这样,那我也不装了。” 崔小宛眸子一冷,拿手肘将他撞开,飞身旋踢,照脸来了一下。 “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弱质纤纤的小女子变成武艺高强的悍妇,温璧一时接受不来,抬手指着她,“来人……” 崔小宛又上前补了一脚,看着眼前这人终于昏迷过去,拍了拍手上的灰。 “大爷的,忍你很久了。” 【温如月】你出去了吗?这个温璧不是什么善茬。 【崔晚】马上出去,刚揍完人。 【温如月】那我一会儿出去收尸。 【崔晚】? 【崔晚】我下手没那么重,晕过去了而已,你赶紧喊人,我不想背这条人命。 崔小宛说完,正准备翻墙,突然听到墙外传来说话声。 算了,翻墙太可疑,还是走正门吧。 不料刚往前走几步,就有个扫洒丫鬟提着笤帚过来,疑惑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地上的温璧。 崔小宛面无表情,与扫洒丫鬟擦身而过。 不出一息,扫洒丫鬟看到温璧脸上的伤,终于反应过来,急得大喊:“少爷!大少爷!来人啊,少爷被打晕了!” 崔小宛抬步便跑,趁着消息还未传到门口,直接出了温府。 刚踏出大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喝:“快抓住她!她把少爷打了!” 这一声刚落,十几个家丁拿着棍棒追了上来。 崔小宛扫一眼将军府的大门,扭头就往别处跑。 要命了,明明自家府邸就在眼前,进都进不得。 【崔晚】江湖救急。 【崔晚】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千金终于加上了,将军又摊上事儿了。(点烟 第19章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5节 聂灵嫣在观棠园闹了那一出之后,原本是被禁了足的,除了借口去宫里觐见皇后时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别的地方都去不得。 今日恭王妃自己做了些艾蒲香,说是能驱虫避蚊的,分到各个厢房和下人房,又吩咐黑玉送一份去昭文馆。 聂灵嫣逮着机会,哀求了半天,将这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黑玉在前头驾着马车,街上嘈杂,车厢内隐隐约约传来一两句翠柳跟郡主的对话。 “郡主,您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您跟小郡王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 “什么?我们关系不好?” 聂灵嫣眉毛一抬,有些惊讶,小郡王不是还因为她的事去找崔小宛麻烦吗? 翠柳想了想,“也不是。小时候还是一起玩的,自打小郡王搬去昭文馆,你们便没见上几回,偶尔休沐日,在府里碰到,也没说上几句话。” 大巍的王孙公子,凡满十二周岁的都需进昭文馆修习六艺。 聂容昭今年刚满十六,已在昭文馆待了四年了。 难怪关系会淡下来。 聂灵嫣杵着下巴,听了这话点点头,“既是关系不好,就更要多走动,维系一下姐弟亲情。” 翠柳听罢深以为然,“郡主有理。” 外头正在驾车的黑玉也松了口气,只要郡主不是特地找借口出来寻那崔将军就行。 那个朝秦暮楚的崔晚也不知给郡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将她迷得七荤八素的,听说连攒了好久的银钱都送出去了。 聂灵嫣一边与翠柳说话,一边开着聊天群,刚看到崔小宛打完人,就已经在求救了。 【崔晚】江湖救急。 【崔晚】我回不去了。 聂灵嫣掀起窗上的小帘一看,马车已经到吉祥街了,昭文馆也就在前头。 吉祥街跟铜雀街也就隔了两条街,凭崔小宛的本事,甩掉那帮人,跑到这边来应该不是难事。 【聂灵嫣】我的马车在昭文馆附近,灰色轿厢,双马,很好认,你快过来。 【崔晚】昭文馆是哪? 【聂灵嫣】这你都不知道? 【崔晚】谁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到处瞎晃。 【聂灵嫣】我因为你被禁足了好几天了好吗? 【佘凤】你们要是再吵下去,小宛就真该凉了…… 【佘凤】这是晸京城的地图,刚刚让管事姑姑找出来的。 佘凤往群里发了截图。 崔小宛立马点开来看了几眼,期间差点不小心撞到路人。 找到昭文馆的标记后,她换了个方向,拐进旁边的胡同,抄近道绕去了吉祥街,到那一看,昭文馆的门口果然停了一辆灰色的双驾马车。 她当机立断,麻利钻上马车,连黑玉都反应不及。 “什么人?” 黑玉拿剑鞘撩开帘子,只见车厢内,翠柳一脸惊讶,而郡主正拉着个陌生女子的手,两人看起来颇为熟稔。 “莫慌莫慌。” 聂灵嫣安抚着黑玉和翠柳,“这是我先前结识的小姐妹,知道我今日要来昭文馆,特地来寻我的。” “王妃傍晚才说要送艾蒲香过来……” 黑玉心生疑窦,也没见郡主派小厮送信去哪户人家,这女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还能撒谎不成?”聂灵嫣见解释不过,开始摆郡主的架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黑玉犹豫了一下,郡主断然不会为一个陌生女子作伪证,眼前这位女子看起来弱质纤纤,也威胁不到郡主。 他放下帘子,没再追究。 【聂灵嫣】你先在这躲一下,这套女裙估计也不能直接穿回去,一会儿我们换件衣裳。 【崔晚】行。 【温如月】不如我去找温治求情? 【崔晚】我现在是把人打晕了,要是温璧身体出个什么好歹,说不定他会直接报官。 【崔晚】你就别蹚这趟浑水了。 说话间,青羽已将小郡王请了出来。 聂灵嫣掀开小帘,隔着小窗将艾蒲香递到聂容昭手中,“这是母妃今早做的,巴巴地让我给你送了来,你好好用着,别辜负她一番心意。” 聂容昭接过艾蒲香,默了默。 母妃是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多半是做多了,顺手让人给他捎一份。 天气闷热,一阵熟悉的脂粉香气若有似无,从小窗里散了出来。 聂容昭蹙了眉。 难道崔晚真将那盒劣质的玉簪粉送给阿姊了?这也太轻贱恭王府的郡主了。 正疑惑,鼻尖突然落下一丝冰凉,紧接着是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地上。 青羽见状,匆匆往昭文馆大门跑,“小郡王,您先进郡主的马车避一避雨,属下这就去取伞。” 无奈,聂容昭弯腰进了马车,刚坐定,便发现车厢里除了聂灵嫣和翠柳,还有一名陌生女子。 那股劣质的脂粉香气,便是从她身上散出来的,再看她身上的衣裙,也是那日在云上轩见过的。 什么意思? 崔晚的另一个相好便是这女子,阿姊还与这女子交好? 阿姊定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聂容昭匆匆扫过面前这位小娘子的脸,没有细看,只觉得眉眼有些熟悉,眼尾的那颗红痣也有些突兀,一时也没往崔将军身上想。 他懒懒倚在靠垫上,头微微偏向崔小宛,好看的眉眼拧了拧,“不知这位是?” 聂灵嫣忙接过话头,“这是我的手帕交,叫万小翠。” 【崔晚】这名字真土。 【聂灵嫣】将就吧,你指望我这么短时间能编出什么好名字? 聂灵嫣介绍完崔小宛,又象征性指指聂容昭,“这是我阿弟,也就是恭王府的小郡王。” 崔小宛也象征性朝他颔首。 “冒昧问一句,万姑娘可认得崔将军?” 聂容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跟阿姊说玉簪粉的事,先从旁敲打一下这个万小翠。 【崔晚】什么意思? 【崔晚】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我的名字,他是不是认出我了??他过目不忘,肯定认得出来。 【崔晚】我就知道这趟有风险。 【聂灵嫣】你先别激动。 【聂灵嫣】说不定他就是随口问问。 【佘凤】发生什么了? 崔小宛杏眸微动,随即弯着眼睛看他,“什么崔将军?小郡王为什么这么问?” 聂容昭听到这话,嗤笑一声,正好青羽将伞拿了过来。 他弯腰下了马车,接过伞柄,回头看了小帘里的聂灵嫣一眼,难得与她多说了几句,“阿姊凡事多留个心眼,可莫要信错人。” 聂灵嫣点点头,“你快回去吧,别淋着雨。” 【崔晚】他就是在暗示已经看出我的身份了。 【聂灵嫣】没有,他就是随口关心一句。 先前崔小宛回话时,聂灵嫣将事情跟佘凤说了说,还顺便把崔小宛的话也发群里了。 佘凤一看便知道这件事要糟。 【佘凤】他问你认不认得崔将军,你直接装傻? 【崔晚】我心里慌。 【聂灵嫣】就你这性子还慌呢,我都怕你直接来个杀人灭口,把他给摁死在车厢里。 【佘凤】不是,你崔将军的名头在晸京盛极,谁会不认得? 【佘凤】就算没见过画像,也是听过名字的。 【崔晚】…… 行吧。 这下真是不打自招。 【佘凤】但愿他看在聂灵嫣的面子上,不会拆穿你。 【聂灵嫣】其实刚刚翠柳儿跟我说了,我俩关系并不怎么样。 【崔晚】…… 【崔晚】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等东窗事发立马卷包裹走人。 马车调转了个方向往回走,聂灵嫣吩咐了一句,让黑玉守好车门,便将身上的系带松开,脱下桃色对襟和杏色裙子,又朝崔小宛努努嘴。 “脱。” 翠柳有些茫然,“郡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聂灵嫣拍拍小翠柳的头,“手帕交,偶尔换一下衣服穿,不是很正常?”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6节 翠柳点点头,默不作声,心道郡主又在拿她当三岁小孩哄。 两人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在议论崔将军,虽然被雨声盖去不少,但隐约还是能听出一两句。 “这回可多亏了崔将军了,不然咱们一辈子都得窝在蕴州那个小地方,也见识不到晸京繁华。” “崔将军真是英明神武,可惜再厉害,也只能当个将军。” “啧,你们附耳过来……” 【聂灵嫣】你看,不止晸京,蕴州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头。 【崔晚】他们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崔小宛将小帘撩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发现这一处宅邸外边站了好多蕴州兵士,正在检查车马,估计是准备返程回蕴州。 那这座应该就是南苍质子的宅邸了。 佘凤在群里听了聂灵嫣描述,沉默半晌。 【佘凤】这点名头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佘凤】名声过盛,功高盖主,只会引来帝王猜忌。 【佘凤】尤其是这个魏临,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主。 【崔晚】一会儿就下去把这些嚼舌根的灭了。 【佘凤】? 【崔晚】开个玩笑。 【聂灵嫣】你开这种玩笑,我们只会当真好吗?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换回平日里穿的男装,将这套女裙包起来藏在了房梁上。 折腾这半天,也有些累了,她坐在桌边,拿手托着半边脸,眼皮子耷拉下来。 可是一闭上眼,就想起聂容昭说的那些话。 烦死了! 【崔晚】我觉得把柄握在别人手上有点不爽。 【佘凤】你要刀了小郡王? 【聂灵嫣】不太好吧? 崔小宛磨了磨后槽牙。 找个时间,一定要好好试探一下聂容昭! 作者有话说: 小郡王:她是崔将军的相好! 崔将军:他知道我女扮男装的事了!(尖叫) 第20章 将温如月找回来后,崔小宛终于老老实实去军营点卯了。 到军营还没待上多久,杨副将就忧心忡忡,跟崔小宛透露了一件事。 前一天宫里的掌事太监来过军营,问了一下护国大将军的去向,被他糊弄过去了。 崔小宛敛了眉,心知自己得罪了人,往后是该小心一点。 她习惯性打开聊天面板,一堆消息冒出来。 温如月还在养病,现在无事做,就在群里唠嗑,另外两人也是话多的,崔小宛一会儿没看就跟不上进度了。 【温如月】所以说灵嫣成了郡主,凤凤成了皇后? 【温如月】我酸了。 【佘凤】酸什么,又不是穿成皇帝。 【佘凤】你是不知道这个狗皇帝有多难伺候,高兴时赏颗夜明珠赏个火珊瑚的,不高兴,呵,整个碧清宫都得遭殃。 佘凤昨天又把魏临给拒绝了,用的借口是天气燥热,身子不适。 魏临当即就以服侍不周的罪名,罚碧清宫的宫人跪了一个时辰,要不是佘凤说情,可能还得跪一夜。 【佘凤】说实话,再待下去,我觉得我比小宛还要先掉脑袋。 【崔晚】好好说话,别咒我。 崔小宛刚被拖去跟这帮将士干架。 她在湘城每日指点成九河的事,在晸京军营传开了,个个都想找她练两下子,不然就是她偏心。 为了稳定一下这帮人的情绪,她也只好一个个揍过去,让他们看看成九河当时是怎么受指点的。 【温如月】那应该就是聂灵嫣最快活了。 【聂灵嫣】哪能啊? 【聂灵嫣】因为给崔小宛当挡箭牌,我也被禁足了。 【聂灵嫣】说起来,我们谁有崔小宛爽,将军诶,多威风。 【佘凤】一天到晚还能四处走,唉。 此刻,与将士们打得不可开交,汗如雨下的崔小宛看到群聊消息,已经没力气反驳。 练武场没个遮挡处,她晒了好一会儿,背上就已经汗涔涔一片,又不像这帮男兵,热了还能直接光膀子上阵。 这帮女人以为她有多风光,是不知道她的苦。 正郁闷,杨副将从外边进来,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将军,长公主来了。” 好端端的,她跑来军营做什么? 崔小宛听到这句,将手上的小兵往旁边一掼,径直出了练武场,“休息一盏茶。” 魏瑾宜今日施朱傅粉,比起先前多了几分娇艳,倒不像凌梅傲雪了。 她见着崔小宛,嘴角微扬,命旁边的湘兰从马车里捧了个盒子出来。 “今日来找崔将军,乃是有一事请教。昨儿湘兰去五福坊采买,遇到几个外邦商人,一时好奇便买下一本诗集。” 魏瑾宜示意湘兰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本小册子,封面用华国语写着诗集两个字。 崔小宛倒吸一口气,外邦商人?难道除了她们四个,还有其他人穿过来了? 还穿到了外邦商人身上? 魏瑾宜拿起诗集翻了几页,“只是这诗集与我大巍的文字不相通,本宫就想到了崔将军。” 崔小宛略微一怔,“为何会想到臣?” “那几个外邦商人是从西边来的,应该是西垠国附近的某个小国。本宫心想,崔将军不正好在那待过三年多?也许对这有些研究。” 魏瑾宜将诗集放到崔小宛手上,“崔将军看看,可认得这些字?” 神他妈西垠国附近的小国,那不是几日前她编来搪塞张玉喜的吗? 崔小宛心下了然,这长公主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小桃是可以排除了,那日她说这话,身边就只有阿莲和张婶子在。 现在想想,前些天在戏园子碰到长公主,应该也不是巧合。 崔小宛随意翻了几下诗集,点点头,“这些字臣确实认得一些,但解译需费些时日,还请长公主十日后,再让人来取。” 这反应也在魏瑾宜意料中,到时她再亲自来取,这一来二去,见的次数多了,两人自然也就熟了。 她笑着颔首,“那就有劳崔将军了。” 崔小宛面无表情送走魏瑾宜,回到练武场,深吸了口气。 【崔晚】要命了!长公主为了追我用华国语伪造了一整本诗集! 【聂灵嫣】噗! 【温如月】她怎么知道华国语怎么写? 【佘凤】知道就知道,我们有群,平时也不会用书信交流。 【佘凤】只是你该查一下身边的人了。 【聂灵嫣】需要帮忙吗?要不你就直接上恭王府提亲,我帮你整顿整顿将军府。 【崔晚】你别搞事,就几个人,整顿个毛线。 崔小宛也没心思待在军营了,跟杨副将交代几句,回了将军府,一看到门口相迎的只有小桃和阿莲,张玉喜不知去了哪。 眼下这三人,也就小桃没有嫌疑,崔小宛看了一眼阿莲,点了点小桃。 “你到我房里来一下。” “将军,这不太好吧?” 小桃立在原地,一脸严肃,脚下都不肯挪出半步。 崔小宛突然想起,小桃当日说起温璧也是这副神情,这才知道自己被她划到温璧之流了。 小姑娘谨慎点也是好事。 她看一眼阿莲,阿莲惯会察言观色,立马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欠身,退下了。 “我问你,我不在的时候,张婶子出去过几回?” 崔小宛边说边往庭院走,回头示意小桃跟上。 小桃一听是要问话,松了口气,大咧咧说了,“婢子也记不清,反正张婶子一有时间就出去。” 难道真是张玉喜? 崔小宛蹙了眉,“她是出去做什么?” 小桃回想了一下,“先前婢子以为她是出去采买,就想跟着帮忙,但她不让跟,指着婢子去做别的差事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7节 “将军,婢子觉着张婶子一直都挺尽心尽力的,偶尔偷个懒,也正常,谁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干活呢?” 崔小宛睨她一眼,“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今日的谈话,你不要往外透露半句。” 小桃连连点头,“婢子晓得了。” 就算将军不提,她也不说,省得张婶子埋怨她,怪她将情况都透露给了将军。 崔小宛顿了顿,“阿莲可有什么动静?” “阿莲安静得很,婢子倒是没留意她,就是感觉有时一天都碰不到一次,将军府也太大了。” 那阿莲也没法排除嫌疑。 崔小宛又问了几句,才将小桃放回去干活。 【崔晚】寻一人帮我盯一下府里的张玉喜,有偿。 【聂灵嫣】你一穷鬼,拿什么偿? 【崔晚】拿你之前交的房租。 【聂灵嫣】我不去,我都被禁足了,除了皇宫哪里都去不得。 【佘凤】我手底下倒是有些人,拿了好处就能办事,但不可信。 万一有那么一两个是长公主的人,抓不到奸细不要紧,暴露了她俩的关系就麻烦了。 【温如月】要不我去吧? 【崔晚】你不是被禁足了? 【温如月】禁什么足,我是在府里养伤,也不知道外边怎么传的。 【温如月】我现在身体大好,明日就能出门了,你将人截图给我。 崔小宛想象了一下温如月拖着病体替她跟踪一个仆妇…… 算了,只能冒险再翘一天班了。 【崔晚】我自己来。 【佘凤】你记得戴个斗笠之类的,别被人发现。 【崔晚】我知道。 第二日,崔小宛下了朝,直接回了铜雀街,到将军府了,才记起来自己并没有准备斗笠这类东西。 蒙面巾倒是有一块,就是大白天的,太显眼了,明晃晃告诉人家自己有问题,到时张玉喜不起疑,街上的巡城兵都得拦下她盘问几句。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房梁上的桃色对襟和白裙取了下来,待张玉喜出门,她也换上女装,蒙上面纱,偷偷跟上去。 * 昭文馆。 “踏马的又输了,你们五个人是猪吗?一起上都比不过他?猪都比你们聪明!” 于信仁手拿折扇,一个一个敲过去,砸得他们脑袋晕晕乎乎。 他在宫宴被踹下水后,修养了好些天,心里憋着一鼓气,偏偏他爹又不让他找崔将军算账,说是人家有长公主撑腰,不能胡来。 气得他只能把火撒在这些小跟班身上。 “这小郡王别的不行,游戏玩乐的东西真是没人比得过,外边不都有传言说他过目不忘?咱们下次想想别的,准能把钱赢回来!” “就是,今天是休沐日,别在这种小事上动气,不如我做东,去香满楼消遣一番?” “好提议。” 这帮人家世一般,父亲都在朝中受于丞相照拂,在昭文馆也不得不捧着于信仁的臭脚。 至于那小郡王,日渐失势,也不值攀交,只是平日也不敢得罪狠了,碰着了,只能腆着笑脸客客气气。 “那便走吧?”香满楼有个唱小曲儿的长得水灵,于信仁盯了她好久了。 几人大摇大摆晃到昭文馆大门口,领头的于信仁一脚刚跨出一步,就被旁边一人挤到边上。 刚要发作,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郡王的侍卫青羽。 青羽仗着人高马大,将他们推到一旁,清了一条宽敞的道。 紧接着就是小郡王目不斜视,踏出大门,招呼也没打一个。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那个气,但看着青羽一身腱子肉,也不敢跟他起冲突,只能一个个作鹌鹑状。 见着人走远了,于信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瞧他那样,也嚣张不了几年了。” 作者有话说: 崔将军:蒙面男子容易被盘查。 巡城兵:不好意思,前阵子刚发生一件蒙面女子入室打人事件…… 第21章 崔小宛跟着张玉喜一路来到丰收街,路上一直小心翼翼,担心被发现,又担心把人跟丢了。 丰收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这条街上多是些车船店、镖局,还有几家医馆。 晸京军营也在此处,崔小宛远远瞧着赵参军进了军营大门,有些庆幸自己是着女装过来。 香满楼是这条街上唯一的酒楼,据说是东家跟户部有点关系,才能在这开酒楼。 这会儿也不知里边是发生了什么,门口围了一堆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比往常热闹许多。 崔小宛没搬家时,天天从这路过,还从未见过这么闹哄哄的时候。 “不过是让你给爷唱个小曲儿,你怕什么?” 人群当中传来个轻浮男声。 张玉喜听到声音,往人群里头望了两眼。 崔小宛见张玉喜回头,连忙躲进旁边的车船店,仔细一听那个声音,一股油腻的调子还有点耳熟。 店家喊了她几声,“小娘子,您是要找脚夫搬东西?” 崔小宛随意摆了一下手,凑到店门口再往外看去时,已没了张婶子的踪影。 她连忙追过去,到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巷口,也不知道张婶子往哪边走了。 “只要你给我唱上一曲儿,这些东西爷就替你赔了,怎么就那么犟呢?” 香满楼那边隐约传来的两句话让崔小宛感到心烦,她提起裙角气鼓鼓挤进人群,中间还听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这小娘子欠他钱了?” “这小娘子是在这唱小曲儿的,原先跟她爹一块来,我见过几回了。” “刚刚这位要她去雅间给他唱,小娘子拒绝了,挣扎间摔碎了店里的貔貅。” “这不,店家算好了价钱,就等着赔偿呢。” 崔小宛挤进人群,看到的就是于信仁那个贱种拽着小姑娘的手,还俨乎其然让大家评理—— 明明是这小娘子摔碎的貔貅,他肯替她担上一半已经是不错了。 这狗东西上次挨一顿打摔进湖里喝了一肚子水还不长记性,搁这骚扰人小姑娘,还进雅间给他唱小曲儿?憋的什么坏水! 崔小宛上前将于信仁的手掰开,把小姑娘护到身后,回头想安抚一下对方,突然发现有些眼熟。 “温如月?” 是苦水巷的那位。 小姑娘愣了神,“姑娘认识我?” 崔小宛摇摇头,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回头看向于信仁,“照我看,貔貅的钱应当由这位公子赔。” 于信仁上下打量一番崔小宛,看出她这身衣服的料子不凡,猜想她许是哪个高门贵女,但低头看她那双麻布鞋子,又觉此女子或许只是某个大户的婢子。 “臭娘们,别多管闲事。” 他一手将崔小宛推开,另一手就要拿下小娘子的手腕。 崔小宛哪里肯让他得逞?顺势拉过他的手,用力一折。 “啊——!” 于信仁面色惨白,“断了……肯定断了……你们快去报官。” 他挣又挣不动,另一手想攻击她,也被擒住。 崔小宛将他的手稍往下压,“你赔不赔?不赔我把你这手也废了。” “给她,给她钱。”于信仁疼得直哼哼。 于信仁身旁的小厮忙拿出钱袋,哆哆嗦嗦倒了几锭银两出来。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这已经是当街明抢了吧?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厉害? 崔小宛稍松了松手,“不是给我,是给店家。” “给给给!刚刚店家说的多少钱,给他。” 小厮又把银锭交到店老板手中。 “你以后要是再敢行不轨之事……” 崔小宛凑近了,压低声音,“我会潜入丞相府,送你上路。” 于信仁面上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小宛冷冷一笑,“好说,我们有个专门收集情报的736组织,像你这样的恶人,都在名单上,等你做的恶事够多,就直接派个杀手把你咔嚓了,神不知鬼不觉。” 她这话说得极小声,只有于信仁能听得到。 于信仁腿一软,差点站都没站稳。 【佘凤】笑死了,736组织。 【温如月】736不是我们宿舍门牌号吗?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8节 【聂灵嫣】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这样胡扯很容易翻车。 就在这时,两个官兵挤进人群,看了崔小宛一眼,又看了看画像。 “就是她。” 什么情况? 官兵来得这么快?她也没见那几人跑去报官啊? 眼看两个官兵就要上来拿下她,她立马松开于信仁,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倒也不是打不过,就是担心一旦跟他们缠斗上,会引来武艺更强的人。 殷公公一个太监都有这等功夫,谁知道大内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崔小宛】江湖救急…… 【聂灵嫣】没空,我在宫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温如月】你在哪? 崔小宛没来得及回答。 穿着这身裙子跑起来有些束手束脚,眼看身后两个官兵就要追上来,崔小宛索性将银耳环摘下,当作暗器打在那两人腿上。 二人吃痛,都是往地上一跪,再爬起身时,女子已经消失在巷口。 崔小宛寻思自己穿着女裙也跑不远,干脆绕到香满楼后边,攀着朱红色的柱子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雅间,但里头嘈嘈杂杂,不是高谈阔论,就是弹琴吟诗。 她寻了一处最安静的,推窗钻了进去。 这里边摆了一桌好酒好菜,桌前一位玉润冰清的公子哥儿懒懒倚在座上,听到动静,抬起桃花眼。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小郡王面色一沉,张了张口。 还没等他出声,崔小宛先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 “借你的地方一躲,你不喊人,我就松手,同意的话眨眼。” 聂容昭眨了眨眼,抬臂将崔小宛的手推开了。 “被仇家追杀?” 崔小宛没答,要说是被官兵追赶,这小郡王肯定会出卖她。 聂容昭看了一眼窗子,想起自己是在二楼,这个高度没点功夫还上不来。 再一联想,这女子与崔晚不清不楚的,说不准这身功夫便是他教的。 “你这轻功还行,可是崔将军……” 话说到一半,眼前的女子就又扑上来,一把按住他的嘴。 “你自己看出来便罢了,不许说出来!敢泄露一句,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小郡王:?? 作者闭关码字中,感谢名单会有延迟,或许我能求个作收吗? _(:3」∠)_ 第22章 聂容昭又是眨了眨眼。 他不过是想问一句,这身功夫可是崔将军教她的,结果她听到这三个字反应这么大。 转念一想,万小翠怕的,应该是暴露她和崔将军的关系。 崔小宛狠狠剜了聂容昭一眼,松了手,心里却直打鼓。 【崔晚】原本我还有点侥幸心理,没想到小郡王是真的看穿了我的身份。 【崔晚】次奥! 【佘凤】杀人可是重罪。 【聂灵嫣】那是我亲弟。 【温如月】要不拿点钱当封口费吧,我屋里还有座火珊瑚。 【崔晚】恭王府缺那点东西? 【聂灵嫣】还挺缺的,其实王府没你们想的那么富。 【崔晚】……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过来,忙躲到屏风后。 青羽推门进来,黑着脸,“小郡王,我到楼下看了,果然是于信仁那帮王八羔子在闹事!” “不过我还未出手,就被人截胡了。” “说起来那位小娘子……哎呀妈!” 青羽说到一半,就见崔小宛一个大活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顿时吓一大跳。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谁是你妈?” 青羽望着懒懒倚在座上的聂容昭,指着崔小宛道:“就是她,刚刚在楼下教训于信仁的就是她。” “哦?” 聂容昭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能不顾手帕交与崔晚厮混在一起的,多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举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崔小宛看了看青羽,又扭头问道:“他知道我的事吗?” 她指的是她女扮男装的事。 聂容昭摇摇头,“我没那么多嘴。” 没兴趣拿别人的风流韵事当谈资说给身边的侍从听。 “那就好。” 崔小宛放下心来,踱步来到另一边的窗子,开了条小缝,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于信仁已经被送去医馆了,看热闹的人群也已散了七七八八,只不过街上多了许多官兵,人手一张画像。 聂容昭嘬了口酒,看向窗边,“你为什么……” 顿了顿,他换了个问法:“穷极思变,你为何不另寻出路?” 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就不能离了崔晚那厮? 这两日崔将军跟长公主和郡主的韵事也传得满城风雨了,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崔小宛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我也是被逼无奈。” 一觉醒来就穿到这崔晚身上了,也不知道原身是有什么苦衷,女扮男装进军营。 但这事也不好解释,毕竟她也没有原身的记忆。她张了张口,就没说下去。 聂容昭听到“被逼”这两字,拧了眉,“你是被逼的?” “不然呢?会死人的好不好?” 这可是欺君之罪,原身都已经开了这个头,她就得死命瞒下去。 修长的手指捏紧酒杯,指节泛白,几欲将杯子捏碎。 聂容昭薄唇紧抿,面有愠色。 堂堂一位二品的护国大将军,居然做出这等不耻之事。 崔小宛回头一看,就见眼前这位比自己还愤懑不平。 “你激动什么?” 这事又跟他无关。 他只要好好保守秘密,便算是帮了大忙了。 聂容昭默了默,放下杯子,“我是在担心我阿姊。” “哦这个啊。” 崔小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个她早就知道了。” 聂容昭蓦地回过头,一脸震惊,“她知道?” 还与万小翠交好? 这崔晚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起身往桌上丢了一枚银锭,叫上青羽,径直出了雅间的门。 留下崔小宛一人,愣了半晌。 他这是几个意思? 她继续看着窗外,街上的巡城兵只多不少,无奈之下,只能在群里呼叫温如月。 【温如月】你在哪? 【崔小宛】香满楼。 【温如月】这名字听着还挺熟。你等会儿,我让人备马车,立刻过去。 崔小宛放下窗板,索性坐在桌前,将小郡王没动过的菜肴都尝了一遍。 “啧,这小郡王嗜甜吧?” 豆腐脑都是加了糖的。 一辆马车在香满楼前边停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29节 温如月从马车上下来,甫一进去,就见店家迎上来,恭恭敬敬候在身旁。 “大小姐,您不是还在养伤?今儿怎么过来了?若是要宴客,老夫这就去安排一个雅间。” 他们这个大小姐偶尔会邀一些小姐妹到这小聚,他都习惯了,转头就要叫店小二去收拾一间上等雅间出来。 “等等。” 温如月环视了一圈酒楼,终于记起这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原来这是她家产业,先前掌柜的到府里找温治汇报账目,她听过一耳朵。 她偏头看向柜台,声音温温和和,“我看看账本。” 掌柜的忙不迭点头,“哎,好……嗯?” 大小姐以往都不管这些,今天怎么起了这个兴致? 掌柜的面露难色,“大小姐,这香满楼是少爷在管,您这么横插一手,老夫担心少爷会不高兴。” 温如月在路上就觉得这地段繁华热闹,香满楼的门店规模也不小,可先前听掌柜的到她温家汇报,金额似也不太对。 她双手绞了一会儿丝帕,回头看向掌柜的,“大哥不高兴,让他找我就是,张掌柜无需担心。香满楼是我温家的产业,我也是温家人,怎么我就连看个账本的资格都没有?” 张掌柜犹豫了一会儿,大小姐看着还是同往常一般温良和婉,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挣扎再三,终于妥协。 反正这香满楼也是他们温家的产业,他一个掌柜,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了? 无奈之下,只能叫账房将账本取了,送到温如月面前。 心里直犯嘀咕,这温家大小姐看得懂账本吗? 【崔晚】我快吃饱了。 【佘凤】小月还没到?我看过地图,丰收街离铜雀街也不远。 【聂灵嫣】总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早知道我去,反正搭救崔小宛这事,我已经很熟练了。 【崔晚】…… 崔小宛回想了一下聂灵嫣两次搭救,一次,让她和长公主郡主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整个晸京人人皆知。 另一次,让她在小郡王面前暴露了身份。 【崔晚】还是算了,受不起。 【聂灵嫣】哎你这白眼狼……凤凤,我之前就说她这人古古怪怪,一点儿也不合群。 【佘凤】我发誓,我只是听她发牢骚,就此事没有发表过任何观点。 【崔晚】? 【崔晚】你们到底背着我说了我多少坏话?? 作者有话说: 此时小郡王正在赶往将军府的路上。 第23章 另一边,温如月已将近半年的账本都翻完了,抬头看向张掌柜,有些不好意思。 张掌柜心道果然如此,看不懂硬要瞎凑热闹,跟她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大哥也没什么两样。 “张掌柜,还是您过来看看,我有些地方不太确定。” 温如月翻了几页,指着上头一个数字点了点,“这是不是少了一笔钱?” 她对大巍的文字不是很熟悉,有些字也是半蒙半猜的,点出这问题时,还有些不自信。 张掌柜不以为意,过来看了一眼,正要反驳,突然顿住。 “这……这好像确实出错了。” 他拿过账本仔细比对,发现多了一笔奇怪的款项支出,往前翻,几乎每月都少了一笔钱。 “大小姐,这老夫是完全不知情,一定是账房有问题,老夫这就去报官,随后再去温府,同温老爷禀报此事。” “嗯。” 温如月点点头,不太在意。 她让几个丫鬟在一楼等候,拿着个小布包上了二楼。 【温如月】来了,你在哪个房间? 【崔晚】左手第三个雅间。 温如月进了雅间,将小布包放在一旁的软塌上,“府里新做的衣裳,还没穿过,可能有点大,你将就一下。” 崔小宛到屏风后换上衣服,果然是袖宽裤长的,不过有得穿就不错了。 她将面纱摘下,头上的簪子珠钗也一并取了,重新扎了个男发。 又拿水盆将脸上的妆洗净。 温如月坐在外边等她换完,将女裙包了起来,“马车就在外头,你要不要搭个便车?反正温府跟将军府中间也就隔了一条街,顺路的事。” 【崔晚】别,我刚跟长公主和聂灵嫣传绯闻呢,就不搭上你了。 崔小宛打开窗板张望了一下,决定还是在聊天群里说话,免得隔墙有耳。 【温如月】怎么,嫌弃我不是王孙贵戚,不带我玩? 【崔晚】…… 【崔晚】我怎么感觉你被佘凤和聂灵嫣带坏了? 【聂灵嫣】哈哈哈哈哈! 【聂灵嫣】亲测王孙贵戚也没用,崔小宛连我一并嫌弃。 说笑归说笑,温如月也没想把自己搭进去,将装了衣裙的小布包给崔小宛留下,自己一人先出了雅间,领着丫鬟上了马车。 崔小宛看着温如月离开,才抓起小布包,沿着来时的路,翻出窗户,顺着柱子滑了下去。 在后巷搬东西的店小二疑惑地看她一眼,又往二楼望去。 崔将军什么时候来的香满楼?那不是小郡王订的雅间么? 崔小宛漫不经心地甩着手臂,指了指二楼,“吃多了,运动一下。” 店小二点点头,怔怔地搬了东西回了酒楼。 正当她打算转出小巷,拐角处传来个声音。 “你不会诓我吧?这活要真这么好干,你怎么不自己去?是不是有什么风险?这你可得跟我说清楚。” “就替人说说好话,能有什么风险,他不过是图个好名声罢了。这钱我是想赚,但我年纪小,嘴又笨,人家信不过我。” 第二个人声音听着青涩,还似曾相识。 “也是,那这银子我就拿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行,慢走。” 江书目送那人离开,正要转身,整个人被人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年纪小,嘴笨?” 崔小宛跟拎小鸡崽似的拎着他,眉毛一挑,“你这小崽子,怎么跑大巍来了,这又是巧言令色又是拿钱收买,憋什么坏水呢?” “什么坏水,我干什么了?” 江书双手双脚在半空扒拉了下,没挣开,整个人耷拉下来,扭头瞪着崔小宛,“放我下来。” 崔小宛瞥见旁边的墙上有根木楔子,索性把江书挂到那上边去,“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不说,就别下来了。” 她还记得上次这小少年就溜进伙房营帐,下了迷药,整个巍军差点全军覆没。 江书叹了口气,“我们南苍将三皇子送到大巍来当质子了,我与三皇子交好,自是随他一同前来。” “哦,射毒箭那个,这仇我还没报。”崔小宛双手抱臂,手指轻敲了敲手臂。 江书鼻子一皱,“我不是把解药给你了吗?再说你也安然无恙,不但没死,还当了护国大将……”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崔狗!不许再打我的头!” 崔小宛闻言,照他的头又来了一下,咬牙道:“我当上护国大将军跟你们耍阴招拿毒箭射我是两回事好吗?” 她后退几步,靠在柱子上,“说,你刚刚给那人银两,是让他做什么去了?” 江书眼珠子一转,紧抿了嘴唇,打定主意跟崔小宛耗下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刺啦”一声,衣领裂开来,人也直接掉了下去。 崔小宛正要上前抓他,迎面撒来一大把白花花的粉末,她立马闭眼,但还是有些许进了眼睛。 见她吃瘪,江书心情有些愉悦,“这是石灰,不要用水,我先走咯。” 崔小宛闭着眼睛,听到少年哒哒跑开,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脚步声比刚刚还近。 他还想做什么? 难不成想趁这个机会把她弄死? 她可没忘,这江书当初在俘虏营时就想杀她,他当时想拿的,不是毒药就是毒针。 正疑惑,头上重重挨了一下。 小崽子报复心还挺重。 “让你打我的头!” 江书说完这句,又跑开了。 崔小宛转身摸着柱子围栏,一步一步勉强走着,终于摸到香满楼的后门。 刚进去就撞到刚刚的店小二。 “哎哟,您这是怎么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0节 “石灰入眼,需用菜油清洗。”崔小宛闭着眼,靠在墙边,感觉眼睛已有些刺痛。 “您等着,我这就去后厨找点菜油来。” 店小二正要走,突然看到崔小宛手上还拿了个小布包,“这东西您现在拿手上也不方便,我先替您放一边吧?” 崔小宛眼睛难受得厉害,点点头,只希望对方能快些把菜油拿来。 店小二接过小布包,将它放到柜台,正打算离开,又回头多望了两眼。 这个小布包,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温大小姐拿来的那个? 第24章 (作话) 温如月回到府中,便觉气氛不太对,以往家丁侍女虽规矩,但偶尔也会说笑两句,今日却是一片沉闷。 她绕过庭院,透过板窗,远远瞧着温治坐在大堂主座,神情肃穆,张掌柜也在,坐在旁边不停喝茶。 想来是在聊香满楼账本的事。 她凑近了想听清楚一些,没料脚下踩中一截枯枝。 “咔嚓”。 温治回过头,一眼便瞧见窗外的温如月,神色缓了缓。 他手指冲她一曳,“进来。” 温如月进了大堂,才看到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温璧,她这大哥显然是刚从病床上被人薅下来。 “爹。” 温如月不知道温治喊她进来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该行什么礼,就简简单单喊了一句,然后双手交握,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温璧听到这声音,猛地回过头来,目光怨愤,吓得温如月往后退了一小步。 温治瞪了温璧一眼,看向温如月时面色稍霁,“如月,账本的问题是你发现的吗?” “嗯。” 温如月点点头,“我看过了,从去年三月份开始,酒楼每个月都有一笔不知是什么名目的钱款支出,数额还都不小……” “爹!这丫头怎么可能看得懂账本,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香满楼看账本?定是她找人做手脚,栽赃于我。” 温璧跪在地上,越说越委屈,“她先前就与我不对付,明明是同个爹娘所出,却将我当仇人看待,恨不得见我大祸临头。爹,您可千万别信她!” 温治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温如月,等着她的说法。 他这大女儿从小性子软,遇事犹豫不决,他就想早早将她嫁出去,找一户殷实人家,以后也算是衣食无忧。 至于看账一事,他没指望大女儿能当家,日后让她带个厉害点的婆子嫁过去,不受人欺负便好,便也没让她学过。 谁知她闹了私奔这回事,他原本是想责罚她,看到她头上的伤又有些不忍。 温璧说的后面那一堆,他是不太信,但前面那句,确实让他起了疑心。 温如月不知道原身跟温璧关系如何,对温璧又是什么态度,见他说了一通,自己却是一句也反驳不了,急得眼睛通红。 她再往前一回溯,突然记起温璧还提到看账本这事,急急开口:“我会看账本的,会一点。” 穿越前,温如月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虽说大巍的账本与华国还是有些区别,但理解起来也不难。 至于她说会一点,那是因为大巍的文字她还没完全熟悉,偶尔碰到一些生字,尤其是一些食材名字,猜也猜不出意思。 温治让人搬来几本账簿,放到温如月旁边的小桌上,“这是云上轩这两年的账簿,你看一下,可能瞧出问题?” 【温如月】这是什么字? 【聂灵嫣】不懂。 【佘凤】锦。从上到下是云锦,金锦,蝉翼纱,鱼鳞绡…… 【佘凤】这是什么?账本? 【聂灵嫣】这些不是云上轩进的布料吗?我记得整个晸京城只有云上轩有鱼鳞绡。 【聂灵嫣】月,云上轩也是你们家的呀? 温如月问了几个生字,看起账本便顺利许多,连翻好几本,眉头微微蹙起。 温璧瞧见她的神色,哂笑一声,“别装模作样,你大哥我管了两年商铺,都未必能翻一遍就看懂,你?嘁。” 温治看着温璧那副嘴脸,闭了闭眼,这大儿子终究是让他给惯坏了。偌大家业,难道以后只能交在这个不学无术的逆子手中? 此时温如月也已翻完两年的账本,放下最后一册,拢了拢袖子,看着旁边云上轩的尚掌柜,正犹豫怎么说。 “云上轩这两年的账目确实有些问题……” 温治目光柔和,“有什么疑问,你直说就是,尚掌柜不是小气之人,你说错了,他不会怪你。” “对对,老夫不介意这些。”尚掌柜在一旁笑着附和。 “这两年的进账其实都不少,只不过去年较之前年,隐隐有些下滑。其中鱼鳞绡在前年还颇紧俏,去年便无人问津了,但云上轩还是按原先的数量进货,导致库存积压。” 温如月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一连点出好几个隐患,温治和尚掌柜听得频频点头。 尚掌柜听罢,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大小姐一针见血,唯独鱼鳞绡另有隐情。前年宫中有贵人喜欢鱼鳞绡,传开之后,整个晸京城都跟风采买。” “到去年夏天时,宫中有人透露消息,说贵人不喜与人穿一样的衣裳,便也没人敢买了。那时云上轩的订单已下,货也在路上,也只好吃下这亏。” 这边聊得和气融融,那边温璧还伏跪在地,嘴唇苍白。 “你们是串通好的,尚掌柜肯定也是被这丫头收买了。” “够了。”温治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温璧面前的地上一砸。 “砰”。 碎片四溅,其中一块瓷片弹起,划伤温璧的额头,鲜血滴答落在地板上。 “你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还整日寻欢作乐,花天酒地,我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却是将你惯成这副德行。” “原以为出了事,你能收敛一些,谁知你非但不改,还把这一切推到如月身上!咳……咳!” 温治被气得直咳嗽,张掌柜忙帮他顺了顺后背。 温如月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还见了血,一时也有些紧张。 若是现在不替温璧说几句话,之后他肯定会找她麻烦,但她不善言辞,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治缓过气来,指着温璧,一字一顿,“以后云上轩和香满楼都不用你打理。” 温如月闭了闭眼,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她正想开口劝几句,又听温治说道: “正好如月在经商一道也有些天赋,便交给如月吧。” 这个结果也不错。 温如月默默闭上了嘴。 “她哪懂这些?爹,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就原谅我一回,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温璧哭丧着脸,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就差直接趴在温治脚下哭嚎。 温治看得心烦,一甩袖子,径直回了里屋。 【聂灵嫣】所以你去香满楼搭救崔小宛,还顺便给自己挣了一家商铺一家酒楼? 【聂灵嫣】牛逼! 【温如月】只是帮忙打理,我担心温璧以后会报复我。 【聂灵嫣】没事,他要是敢报复你,你就叫崔小宛揍他。 【聂灵嫣】说起来,崔小宛是不是很久没说话了? * 崔小宛闭着眼睛,倚在墙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店小二拿来的菜油,赶忙将眼睛和脸上的石灰都清洗干净了。 她谢过店小二,拿起小布包出了香满楼。 被江书折腾这一下,整个人都有些狼狈,衣服湿哒哒,脸上全是油,还有几缕头发贴在上边。 正要往回走,身后传来个低沉和婉的声音。 “将军?” 张玉喜远远就瞧见崔小宛了,但是看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以及一身极不相称的衣服,一时没敢认,待走近了才看清崔小宛的脸。 她忙过来扶住崔小宛,目露关切,“将军这模样,肯定不能直接回府。翠鸟儿巷那座宅子,租期还没到,不如先去那收拾一下?” 张玉喜说得也在理。 但崔小宛还未抓出奸细,对张婶子存了点戒心。 张玉喜伸手替她拨开贴在侧脸的头发丝,“堂堂二品武将,怎能以这副形容示人?铜雀街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您呢。” 崔小宛将她的手轻轻拍到一边,摇了摇头,“无碍,先回吧。” 张玉喜叹了口气,闭了嘴,跟在她身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将军府门口,护卫上来,支支吾吾禀报,说小郡王又来了,杀气腾腾,他拦也拦不住。 崔小宛看着护卫单薄的身形默了默,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钱请别的护卫。” 说罢,她气势汹汹踏进将军府。 这小郡王怎么翻脸不认人,刚刚在酒楼里还和她聊得好好的,转头又来找她的麻烦? 崔小宛绕到庭院,脚步一顿,眼前这幕令她呼吸一滞。 只见小桃跌在草地上,裙上沾了湿泥,听见脚步声,嘴角耷拉,可怜巴巴望了过来。 而小郡王就站在旁边,轻摇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崔小宛火冒三丈,过去将小桃从地上掼起,忍住了动手的冲动,横眉看向他,“小郡王什么意思?” 来找她的麻烦就算了,还欺负她府上的人? 聂容昭收了折扇,淡淡瞥她一眼,突然往后一退,桃花眼满是嫌弃,“你这是去油锅里滚了一圈?蓬首垢面,离我远点。” 崔小宛听了这话,反倒往他的方向进了一步,“小郡王先告诉我,无缘无故闯到我将军府,是想做什么?”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1节 聂容昭看了两眼崔小宛贴在脸上的头发,眉头微蹙,移开目光。 “崔将军那些腌臜事,我都知道了,你明日便跟我阿姊断绝往来,否则……” 崔小宛眉毛一扬,“否则?” “否则我就上奏皇上,将崔将军的事全抖落出来。” 虽无法治罪,但罢黜贬官难免,够崔晚喝一壶了。 崔小宛听完这话,怒极反笑,手上的骨头捏得咯咯作响。 出尔反尔,前脚刚跟她说不会多嘴,后脚就要禀报圣上。 当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三合一,预收《一折狗血话本引发的血案》求收藏~ 宋文月因为断更,受天道惩罚,穿到鸽子精身上,躺平一段时间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妖精不修炼是会死的,修炼是要花灵石的。 要赚灵石,别的技能她也不会,一寻思,干脆重操旧业,写话本去了。 妖王最近发现其他妖精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在妖玄玉镜上看到一折名字很长的话本:《强取豪夺,妖王与祭司不得不说的故事》,粗略翻了几页,他一爪子拍碎了青石桌,忿忿留言:哪个小妖,敢造本王的谣? 宋文月回复:不是,大佬你听我说,撞人设了啊! 妖王下场后,话本的热度翻了好几番,宋文月一边含泪收钱,一边收拾行李。 不久后,妖玄玉镜上多了一折新话本:《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底层小妖讲述被妖王追杀的真实经历。 --------------------------- 第25章 【崔晚】对不住了, 聂灵嫣。 【聂灵嫣】? 【聂灵嫣】怎么了,你把我放在将军府的银锭花光了? 【崔晚】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崔晚】今天我和聂容昭,必须死一个! 聂灵嫣正在宫里和佘凤玩五子棋, 手边放了冰镇的西瓜,旁边还有宫人服侍着, 好不惬意。 看到崔小宛的消息, 她不以为意, 等着对面佘凤下完,捏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聂灵嫣】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吓死我了。 【聂灵嫣】你随便揍,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我听翠柳说他从小就没少挨王妃的打, 现在不也挺健康? 【佘凤】听说恭王妃也是功夫了得,那小郡王是真的抗打啊。 【崔晚】…… 聂灵嫣看着佘凤放下白子, 研究了几秒局势, 嘴巴一扁,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子, “不玩了, 每次都是你赢。” 她打开聊天面板, 随口问了一句。 【聂灵嫣】对了, 他这次又怎么惹到你了? 崔小宛斜眼看了看聂容昭, 强压下怒火。 【崔晚】他威胁我, 如果不跟你断绝往来,就到皇帝那告发我。次奥! 【崔晚】不过仔细想想,女扮男装进军营是杀头的大罪, 估计他也是担心连累了你。 【崔晚】你不介意我揍他? 【聂灵嫣】揍! 【聂灵嫣】别揍死就成。 【聂灵嫣】也别弄残了, 以后恭王的爵位还得由他继承, 我还想混吃等死呢。 【崔晚】……真狠。 那她就不客气了。 与其提心吊胆,每天担心秘密被人抖落出去,不如痛痛快快打他一顿,回头收拾好行李,该逃亡逃亡。 这种时刻被人扼着咽喉的感觉,太难受了。 就算这次能假意妥协,日后难保他不会要挟她做更过分的事。 崔小宛上前伸手,刚碰到聂容昭的衣襟,就见他身形一闪,钻到她身后。 “果然是武夫,恼羞成怒,只会动手。”聂容昭嘴角轻扯,目露不屑,一把折扇摇得哗啦作响,带得发丝轻曳。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 恼羞成怒个毛线!她干什么了?不就女扮男装进了军营,还不是自己乐意的。 她又出手袭向他,几个来回,竟没能沾到他一片衣襟。 小郡王似乎是新学了什么步法,这是到她面前显摆来了。 意识到这点,崔小宛更是来气,瞅准机会,趁聂容昭转身,一把薅住他的墨发,往后一扯。 “啧?别扯头发,再扯断了!” 聂容昭覆住崔小宛的手,掉转方向,将人拉到跟前,四目相对。 “放手。” 崔小宛看了眼交叠在一起的手,“可以,你先放开我的手。” 聂容昭垂眸,这才留意到对方的手修长小巧,不似一般男子的手。就这小身板,打人还特别疼,也不知道平日里吃的是什么。 “愣什么?还不快松手?” 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还握那么久!想吃豆腐呢? 崔小宛膝盖往前一顶,撞上聂容昭腹部,迫得对方吃疼松手,又是一拳过去,直接砸在他脸上。 聂容昭被这三两下打得头晕目眩,下一息,双手就被她扭到后边,整个人被摁到石桌旁,脸朝下,正对着一株野蔷薇,枝条上根根有刺。 他挣扎着想起身,又被崔小宛一个膝盖过去抵在腰间,动弹不得。 “我有话问他,你们先下去。” 崔小宛冲另外三人努了努嘴,“离远一些,最好是回屋待着。 小桃和阿莲对视了一眼,各自拿着干活的家伙事,退回自己房间了。 张玉喜有些担忧,叹了口气,始终没再说什么,也默默退了下去。 庭院就剩聂容昭和崔小宛两人。 “这事我不会连累聂灵嫣,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别再想着要挟我,我现在就放你走,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干涉谁。” 崔小宛手上加了把劲,却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聂容昭嗅着野蔷薇的淡香,索性放弃挣扎,“连累?你将她哄得团团转,还不叫连累?” 其实他也没打算真的上奏皇上,不过是以此做要挟,希望崔晚能有所忌惮。 “是她将我耍得团团转好不好?” 崔小宛回忆了一下,从跟她相认到现在,十件倒霉事有八件是因她而起,戏精队友,恐怖如斯。 聂容昭听到这话,勉强回过头,横眉竖目。 “你还敢颠倒是非。” “你才是睁眼说瞎话!” 这小郡王也太倔了,说都说不通!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 崔小宛也没了耐性,想到刚刚小桃摔到泥里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火大。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下手没轻重了。 一盏茶后,聂容昭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将军府。 “小郡王!” 青羽在旁边的面馆纳凉,看到这幕,面也不吃了,扑将过来,托起聂容昭上半身,“小郡王!你怎么样了?属下刚刚就说应该跟去保护您,您非要自己进去。” “没死,嚎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聂容昭睨了青羽一眼,扶着他的肩自行站了起来,一滴鼻血缓缓流下。 “小郡王,流血了。” 青羽抻开袖子,帮他擦干净了,“属下这就去报官!” “报什么官?” 还嫌他不够丢脸? “呵,崔将军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嘶……” 聂容昭手指碰到脸上的伤,疼得直发抖。 青羽挠了挠脸上的疤,“您这是找他打架,还是替郡主抱不平啊?” “自然是……二者皆有。”聂容昭将折扇打开,一不小心又碰到伤处,手臂一缩,继续给自己扇风。 青羽长叹一口气,将小郡王扶到一旁的轿辇上,“咱还是回去上药吧,正好上次的膏药还剩了一大半,也别浪费了。” 他想了想,又嘟囔了句,“我看那膏药份量也挺大,估计下次还能用。” “你说什么?”聂容昭捕捉到几个字眼,撑起身子,冷冷瞥过来。 “没,属下说那碗面份量还挺大,没吃完有点可惜。”青羽眼神飘忽,望向别处。 聂容昭听罢,往后一倒,懒懒卧在轿辇上,“多大点事,下次本王再带你过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2节 青羽小声嘀咕,“可别再有下次了……” 另一边,崔小宛解决完聂容昭,在房里泡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开始考虑身份暴露之后的事。 万一聂容昭真的将此事捅到皇帝面前,她也只能丢下她们仨跑路了。 【崔晚】你们说我这战功赫赫,怎么皇帝就没赐个免死金牌什么的? 【佘凤】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崔晚】要是有,我立马就去跟皇帝坦白,辞去官职,恢复女装,省得整天在军营里晒太阳。 聂灵嫣看到这句乐了。 【聂灵嫣】你翘班这么频繁,整天在军营晒太阳? 【崔晚】我以后不翘班了。 【佘凤】你的身份肯定不止女扮男装这么简单,万一是朝廷钦犯之类,还不如一辈子女扮男装呢。 【聂灵嫣】保险起见,你可能需要一个为你打掩护的将军夫人。 【崔晚】滚。 还嫌她这不够乱呢? 崔小宛关掉聊天面板,想了想,还是将小桃三人叫到跟前。 “今日之事,是我没本事雇更多护卫保护你们,以后碰到这种危险,不要硬刚,能躲则躲,能跑就跑。” 小桃点点头,“硬刚是什么?” “就是……反正你以后见着有人上将军府找麻烦立刻跑就是了。” 崔小宛扫了一眼小桃裙摆上洇开的湿泥,“尤其是聂容昭这种,居然连个小丫鬟都打。” “啊?” 小桃听后更是一头雾水,“小郡王没打我,是我自己太着急,不小心绊到树枝了。” 崔小宛愣了愣。 “他就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 小桃摇摇头,“没有。” “……”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没事,是聂容昭自己上门挑衅她的,还拿她的身份秘密相挟,也算他活该。 她没打错人。 小桃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将军,官府的人来了。” ? 这聂容昭死要面子,被她打一下都怕宣扬出去丢脸,不会跑去报官了吧? 张玉喜将几位捕快请到正厅,奉上茶水。 崔小宛进去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没想到几位捕快站起身,皆是毕恭毕敬朝她行了礼。 “崔将军,不知你可见过这位女子?”为首的捕快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展开了摊在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了然,拿起来看了半晌,眉头逐渐拧起,“没见过,不知这是什么人?” 捕快看了一眼张玉喜,张玉喜会意,立马带着小桃阿莲退了出去。 “这是个女杀手,来自一个叫七伤楼的杀手组织,据说他们的目标全是官宦商贾。” 捕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前两日,有人看到这名戴了面纱的女子在您将军府附近出现,紧跟着对面的温公子就出事了。” 崔小宛点点头,“我是没见过那名女子。一会儿你们再问问我府上另外五人,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嘞。” 捕快从崔小宛手中接过画像,“好在温公子擅丹青,将行凶女子的样貌画了下来,不然我们官府真是毫无头绪。” 崔小宛盯着画像,再次点头,“这女子长得还挺别致。” 除了眼角的那颗红痣,就没一处与她相像。可惜了,那颗红痣也是她自己点的。 她又细细端详了一番。眼睛画成了眯眯眼,眉毛跟两条毛毛虫似的,擅丹青?官府要能循着这画像找到人就有鬼了。 若不是红痣和那个发型还算相似,今早在香满楼外,估计巡城兵还认不出她来。 “七伤楼又是哪来的说法?” 怎么莫名其妙给她加了个设定? “这就要多亏于公子了。” 捕快将画像收起,喝了口茶,“今早巡城兵在丰收街发现了这名女子,她当时正对于公子行凶,被我们发现后趁乱跑了。” “于公子跟巡城兵交待了些情况,七伤楼就是他说的。” 七伤楼…… 说的该不会是她们宿舍门牌号736吧?这于信仁是不是耳背? 捕快见崔小宛亲和,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将军别怪我多嘴,您最近出入将军府,也得注意一下安全。” “哦?我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刚刚就已收拾过一个小郡王,这些捕快还不如去提醒别人碰到她得注意安全。 捕快摆摆手,又喝了口茶,急急咽了下去,“您是知不道,那名女子武艺不凡,您要是碰上,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 “几十个巡城兵,堵住各个通道,到现在也没寻到那名女子。她前两天又在将军府附近出现过,没准也盯上崔将军您了。” 崔小宛敷衍地应了句,“多谢提醒,我觉得她只是路过将军府,不过我会多加小心。” 捕快点点头,出了正厅,又找其他人了解过情况,才匆匆离开将军府。 【崔晚】我们有组织了。 【崔晚】叫七伤楼。 【聂灵嫣】绝了,七伤楼是什么鬼? 【温如月】我这突然来了两个捕快,问过我房里的丫鬟后,一直追问我齐三六是谁,是不是七伤楼的楼主。 【聂灵嫣】噗! 【温如月】现在温璧正闹呢,说我□□,好在小宛是他自己请进府的,我又在府里静养了半个月,没证没据,温治也只当他在说屁话。 崔小宛沉默半晌,又是齐三六,又是七伤楼的,连画像也马马虎虎,就这些线索,让官府找到天荒地老也抓不着人。 至于她那套装扮,以后是不会再拿出来穿了,若是再换女装,也得梳个其他发式。 思及此,她在群里让聂灵嫣将先前那套衣裙处理了,又找来个火盆,将裙装、面纱全丢进去烧了个干净。 火光跳跃,上好的金锦对襟和半裙很快成了一片黑灰,这下是半点证据也不留了。 翌日,天还未亮,便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水倾泻而下。 虽是解了夏热,可也舒适不到哪去。满地泥泞,脚踩在上边,带起好些泥点子。 崔小宛忍着睡意,披上蓑衣,举着把大白布伞,迎着瓢泼风雨出了门。 期间迷迷糊糊打开聊天群,又见聂灵嫣在群里发了一大堆消息。 [10分钟前] 【聂灵嫣】吓死我了,一个响雷给我轰醒了,我还以为是地震。 【聂灵嫣】今日这天气预兆不太好啊,会不会是有大事发生? 【聂灵嫣】比如,我那便宜弟弟今日会不会上奏告发崔小宛女扮男装的事? 【聂灵嫣】你们都睡那么死的吗? 崔小宛看到这一个激灵,什么困意都没有了。 【崔晚】闭上你的乌鸦嘴,这事要是真的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崔晚】不对,先把聂容昭刀了,再找你算账。 【聂灵嫣】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先弄我。 【崔晚】…… 服了。 崔小宛在群里跟她对骂了十几个回合,一直骂到宣政殿外。 她关掉聊天面板,就见于丞相迎面走来,眼底嘴角带了一丝喜意,看到她之后敛了眉眼,淡淡颔首。 这满脸生花的模样,是碰上了什么喜事?他家那个小畜生不是刚被自己揍过吗? 崔小宛摸了摸鼻子,也进了宣政殿。 今日早朝还是些无聊的议题,有一些先前已经提过了,吵了好些天都没个定论。 崔小宛低头摆弄自己湿哒哒的衣袖,忽然听得刑部尚书说到七伤楼这个词眼。 “臣多方走访,所谓七伤楼,齐三六,都是出自这名女子之口,是真是假尚未有定论,况且这名女子目前只是口出狂言,并未伤人性命,诸位不必恐慌。” 崔小宛暗暗点头,这位刑部尚书很有见地。 但这事已经严重到要在朝会讨论了? 【佘凤】昨晚都传到宫里来了,越传越邪乎,说这个七伤楼里的人,来无影去无踪,王公子弟、富庶商贾,皆有可能是他们的目标。 【佘凤】现在就连宫里的妃嫔,都是人人自危。 【崔晚】不信谣不传谣,这个于信仁怎么回事?一句话让他传成这样? 刑部尚书说完,底下又是一番讨论,有说传闻不可信的,有觉得自己也在七伤楼名单上的。 皇帝魏临听了几句,咳嗽一声,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魏临淡淡扫过那几个梗着脖子粗着嗓子说要彻查此事的老臣,敛了眉目。 “你们说这七伤楼可怕,那现在可有出人命?”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3节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 于丞相站了出来,朝魏临一躬身,“犬子亲耳听到那名女子说准备登门杀人,至于她是不是虚张声势,还未可知。” 这话说完,于丞相的几个门生也出来附和。 “防患于未然,也不是坏事。” “听说两位公子伤得也挺重,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人遇害。” 魏临等这些人说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够了,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女子打成这样,说出去也可笑,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昭文馆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大臣们默默低了头,暗自腹诽。 大巍本来也没多重视武艺,军营设施陈旧,许久未修缮了,现在的太嘉帝继位,才换了一批木人。昭文馆教的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艺也是形同虚设。 崔小宛则低了头,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这皇帝说得有理啊,就那个聂容昭也是在昭文馆修习吧?那身功夫真是没眼看。 “崔将军。” “臣在。” 崔小宛正跟那三个女人吐槽,突然被点了名,忙正了脸色,站出来躬身行礼。 “依你看,若是你对上这名女子,胜算几何啊?”魏临神情冷漠。 一众大臣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只有崔小宛神色自若。 “臣未见过那名女子,这得交过手,方能知晓结果。” 反正两个都是她,她知道那几个弱鸡都打不过她就行了。 崔小宛一边答,一边将皇帝说的话往群里复述。 【佘凤】就你还以为他真是在问你孰高孰低。 【佘凤】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接下来他就要兴师问罪了。 【崔晚】这话能有什么坑? 没等佘凤回答,魏临先开了口。 “朕听说昨日出事的地点,就在丰收街,亦是晸京军营附近,从军营过去不过百来步的距离,事发之时,有几名昭文馆的生徒前去军营求救,崔将军当时在哪?” 行吧,这就是个回旋镖,扔了个马甲出去,没想到还能打中自己真身。 【佘凤】他这是心中已有定论了。 【佘凤】赶紧认罪,别狡辩,不然会死得更惨。 崔小宛拧了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单膝跪下,“臣有罪。臣当时有些私事,并未待在军营。” 魏临将手中奏折扔到崔小宛面前,“你身为二品护国大将军,行事乖张,擅离职守,没把国朝家法放在眼里,若是一次两次,朕兴许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自己看看,有多少臣子弹劾你。” 崔小宛瞄了一眼,不多,也就五六个吧。 她顺手截了下来发群里,以后看到这几个人得绕着走。 【佘凤】若我没猜错,这几人是于丞相的门生。 【崔晚】我也觉得是他,也就他一人跟我有仇。 【佘凤】你是这么猜的? 【崔晚】不然呢? 【佘凤】平时听你说多了朝堂之事,也渐渐能看出朝中党派来。 【佘凤】这几位明显是于丞相一党,平日里有个什么议题,也是他们抱团最多。 【崔晚】记不得了。 【佘凤】…… 崔小宛将奏折收好,也不辩解,抬眼看向魏临,目若冰霜。 “臣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魏临原本还准备了一堆罪证,就等崔小宛否认时发难,见着她这眼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他怀疑崔将军想刀了他。 再就是继续追究,观感不好,诸位臣子都在底下看着,少不得给他安上一个心胸狭窄的形象。 这罪名说大也不大,晸京军营,平日若无战事,也并未有要务,主将偶尔缺个勤也不是多严重的事。 关键是崔将军缺勤归缺勤,还跑去搭上了恭王府。近日崔将军的名头在民间也是越传越广,风头隐隐盖过皇室。 这话,没法放在朝堂上说。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稍作惩戒,既不会将崔将军得罪太狠,又能敲打一下对方。 魏临目光在大殿中扫了一圈,多看了于丞相两眼,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军营少了崔将军也与往常无异,不如暂时革去崔晚晸京军营主将一职,保留武将品级,留后观察。” 还有这种好事? 崔小宛缓了缓神色,,。正想谢恩,又听到皇帝后边的话。 “此外,根据例律,扣崔将军半年俸禄。” 崔小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崔晚】半年俸禄? 【崔晚】他要扣我半年俸禄!我拿什么吃饭! 【温如月】你可以投靠我,我刚接管了云上轩和香满楼。 聂灵嫣睡了个回笼觉,刚补完前边的消息。 【聂灵嫣】笑死,我就说今天有大事发生,果然崔小宛还是被人参了一本。 【崔晚】……你幸灾乐祸得太明显了。 “……正好昭文馆的教武堂也荒废许久了,那帮生徒个个文弱可欺,崔将军便去昭文馆教习武艺,待有成效,再官复原职。” 崔小宛不情不愿叩谢皇恩,打开聊天面板在群里继续咆哮—— 【崔晚】不给工资就算了,还要我干活! 【崔晚】就昭文馆那帮文弱书生,你们说,我怎么带得动? 【崔晚】还有,我上班还得对着于信仁那副恶心嘴脸?能不能先把他开除了啊? 【佘凤】于丞相和殷公公相互勾结,于信仁又是殷公公的义子,我只能说,保重。 崔小宛领完罚,退了回去,有气无力地盯着佘凤第一句话。 【崔晚】你怎么看出来的? 【佘凤】前些天,殷公公在狗皇帝面前提了一句许奉天,这许奉天就是刚刚弹劾小宛的那几人之一吧? 崔小宛回去翻了一下截图,果然是。 【聂灵嫣】就提了一句,有什么问题? 【佘凤】殷沉这样的人精,断不会为不相干的文臣说上一句好话。皇帝喜弈棋,他那话说得巧妙。 【佘凤】只提了一句“许大人似乎也在对弈一道有所钻研。”,便在皇帝心里留下点印象了。 【崔晚】朝堂真危险,我要辞官回晋州当乞丐。 【佘凤】你先把你从军之前的身份查清楚再说。 朝会结束,崔小宛没精打采出了宣政殿,正对上满面春风的于丞相,终于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了。 敢情是已经给她埋好了雷。 一想起自己忽然没了半年俸禄,崔小宛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再一想到还要去昭文馆带那帮弱鸡,就更是浑身乏力。 她混混沌沌出了宫门,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将军。” 张玉喜守在外头,一看到崔小宛,立马塞了个汤婆子过来,“今早风雨交加,将军身上淋湿了容易着凉,我就擅作主张带了这个来。” 崔小宛接过汤婆子,垂眸看了一眼,汤婆子还有些温度,搁在她冰凉的手心,传了些暖意过来。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已没有朝会前那么大。 张玉喜手执大白布伞,跟在崔小宛身边。 这张婶子是真的有问题吧? 哪家雇了几个月的仆妇能做得这么周到?更何况去掉她行军在外的那段时间,她们也不过相处了一个月。 崔小宛越想越觉得张婶子就是长公主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不然这大雨天,谁那么积极会自愿出来给东家送东西? 找机会还得跟去看看她平日去的都是什么地方。 回了将军府,待天转晴,崔小宛又偷偷出去,绕到五福坊,带了一顶斗笠和一套低调的麻布衣回来。 可惜第二日这些东西还没派上用场,崔小宛就被催着去昭文馆点卯了。 到了昭文馆,崔小宛问清教武堂的位置,便自己往那个方向去,还未找到地方,就听到一阵嘈杂。 她循着声音,推门进去一看,几十个生徒乱糟糟围作一团,中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就跟你比这个!” 于信仁一手缠着纱布,另一手指了指桌面,理直气壮,“公平起见,我们六个,对你一个!” 崔小宛已见过两次于信仁调戏女子的龌龊模样,又是因着他爹的弹劾才到这地方来,此时对着于信仁的脸是越看越厌恶。 相比之下,他对面那个聂容昭虽也欠扁,但好歹赏心悦目……就是坐姿懒散了些,歪七扭八的。 聂容昭的位子后边就是木柱,他斜倚在朱红柱子上,睨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点点头,“可以。” 崔小宛没半点为人师的自觉,也懒得管这帮人,甚至还有些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看到桌上摆着六个棋盘,旁边皆放着黑白两个棋篓子。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4节 嚯,这家伙说的一对六,莫不是弈棋?看不出来他还有点本事。 崔小宛伸长了脖子,下一刻,就见对面六人左右手各抓一把黑棋白棋,直接洒在棋盘上,紧跟着旁边一人拿了块黑布,将棋盘盖上了。 崔小宛:“……” 是她想太多了。 一名长着吊梢眼,看起来有些呆板的生徒站了出来,将手按在黑布边角上,“第一盘,答案是?” 对面正要答,被聂容昭抢了先。 “九颗黑子,十三颗白子。” 吊梢眼掀开黑布一角,只露出第一个棋盘,伸手点了点黑白子的数目。 聂容昭倚在柱子上,摇着折扇,看都没看一眼棋盘。 “黑子九颗,白子十三颗,聂小郡王答对了!” 几十个生徒面色如常,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只有于信仁那伙人还每天变着法子跟他赌,还要他们过来一起做个见证。 “第二盘,还是聂小郡王胜出!” “……” “第五盘,聂小郡王胜。” 念到后边,吊梢眼也语气平平,声音没了激情。 “最后一盘了,让我们看看到底……”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等等。” 于信仁将黑布按住,看向聂容昭,“要不要加点赌注?” 聂容昭眼都没抬,“加什么?” 于信仁笑了笑,“输了,不止要赔钱,还要叫对方一声爷爷!” 聂容昭嫌恶地看了于信仁一眼,“叫我爷爷,你不配。” “五颗黑子,七颗白子。”他没再搭理于信仁,径自说了答案。 吊梢眼将黑布撤掉,点了一遍,迟迟未开口。 “嘶……不对啊……” “就几颗,算那么久?” 周围好几个人凑上去,也上手数了一遍,“唔……确实不太对。” 棋盘上一目了然,五颗黑子,六颗白子。 棋盘对面的人拿起手中的白纸晃了晃,上边写着两个字:【伍】和【陆】。 “嘿,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也有翻身的一天?” 于信仁得意一笑,“聂小郡王也不过如此。” 他的几个小跟班忌惮恭王府,他可不怕。 起初他只是看聂容昭不顺眼,昭文馆里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就聂容昭,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来了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嗤之以鼻。 后来在某个高官的寿宴上,他调戏了一个侍女,被聂容昭撞个正着,聂容昭冷冷看着他,眼神鄙夷,只说了两个字:禽兽。 之后侍女是被青羽带下去了,寿宴上的宾客都知晓此事,那名高官与他爹交好,帮忙将事情压了下来,但于信仁还是感到难堪。 恨意伴着羞耻在阴暗的心里滋长。于信仁不敢在明面上跟聂容昭作对,只能借着玩乐,在这种事上找回点自尊。 谁知道聂容昭此人就是个变态,四年了,什么项目都胜他一筹。 当年什么难堪羞耻全都被他抛到脑后,现在的他也愈发大胆,无所谓什么名声,反正都会有人跟在后头替他收拾。 赢小郡王一次反倒成了他的执念。 于信仁看着聂容昭,下巴一仰,“聂小郡王,你说过只要我们赢一盘,便算是你输,叫爷爷吧。” 青羽从聂容昭身后出来,目露凶光,“大胆,说什么呢?我家小郡王没答应。” 于信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是没答应让我叫爷爷,愿赌服输,聂小郡王不是要赖账吧?” 就在两方人吵作一团时,有个眼尖的终于发现杵在旁边的崔小宛。 “崔将军,是崔将军来了。” 其他生徒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只有聂容昭还坐在椅子上,于信仁也没挪位置。 一看就是两个刺头。 崔小宛倒也不是很介意,大家闹一闹玩一玩,时间就过去了,第一天嘛,放松一下也好。 于信仁没把崔小宛放在眼里,毕竟那崔将军也是他爹的门生拉下来的,现在连主将的官职都被革了,不足为惧。 他一脚踩上桌子,“崔将军来了,你也得把这声爷爷给我叫了。” 【聂灵嫣】崔老师,我弟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呀? 【崔晚】…… 【崔晚】你正常点,别这么叫我。 【崔晚】聂容昭正跟那个烂人对峙呢,准确地来说,是那个烂人单方面挑衅聂容昭。 【聂灵嫣】那你怎么不上去制止他? 【崔晚】我为什么要上去? 【聂灵嫣】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聂容昭手上,先前你打他一顿他没揭发你已经算万幸了。 【聂灵嫣】你就在旁边看热闹,万一他一个不高兴…… 【崔晚】次奥! 差点忘了这件事。 崔小宛满脸怨念盯着聂容昭,聂容昭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时有些纳闷。 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将军府的人,似乎是他吧? 崔小宛移开目光,上前拎着于信仁的后领将他从桌子上拽下来,“站一边去,使诈了还这么嚣张。” “谁……谁使诈了?” 于信仁大声嚷嚷。 崔小宛没理他,直接将旁边一人拽了过来,捏住他手腕,高高举起,“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那人手腕被抓得生疼,一吃痛,直接松了手,一颗白子掉到地上,一声脆响过后,裂成两半。 当时其他人的目光都在第一个棋盘上,他趁着周围人多,伸手偷摸取了一颗棋子出来。 “哼,卑鄙下作!”青羽啐了一口,“下次耍这种阴招,我青羽才不管什么昭文馆不能斗殴的规矩。” 于信仁理亏,掏了银两重重拍在桌上,青羽上去将钱收起来了。 “行了,这事就告一段落吧。” 崔小婉打了个哈欠,“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后将由我崔晚教授武艺,你们没意见的就排好队,有意见的憋着,也给我入队。” 于信仁斜眼看着崔小宛,讥讪道:“崔将军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哦,也不新,这是被贬下来的官。这说一不二的,叫我们怎么信服?” 崔小宛随意掰了两下骨节,“那你想怎么着?比试比试?” 她倒是不介意再把他揍一顿,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得罪再狠又怎样? “比啊,就比刚刚那个黑白子,十对一,怎么样?” 崔小宛冷笑了声,“可以,二十对一都行,不过得再加点彩头。”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崔小宛对皇帝的态度,剧情没啥大变动~ 第26章 于信仁毫不犹豫, “什么彩头?” 呵,大言不惭,一堆二十怕是聂容昭都看不过来, 这崔将军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崔小宛有心想整一下这于信仁,绕着桌子转了圈, 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你们刚刚的赌注是什么?” “一百两白银, 输的人还要叫对方一声爷爷。” 于信仁说完,又打量了一下崔小宛。听说这崔将军吝啬得很,找脚夫搬个家具,都要跟车船店的老板掰扯半天, 一百两, 他有么? 他不屑地看她一眼,“若是崔将军手头紧, 我们也可以不玩这么大, 随便押个几十文便罢了,只不过崔将军要是输了, 就直接向圣上请辞, 回晋州当你的乞丐去。” “哦, 临走前要是态度能好点, 兴许爷还会施舍你几个铜板。” 于信仁说完自顾自捧腹大笑, 几个小跟班有些尴尬, 跟着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他人对此毫无兴趣,皆都面无表情看着他。 “说完了?” 崔小宛拉了把椅子坐下, 仰头看他, “几十文有什么好赌的, 要玩就玩大的。” 她偏头看了一眼桌面的六个棋盘,“你们刚刚六对一,彩头都有一百两,二十对一,怎么着也要三百两吧?” 于信仁嘁了一声,“你有那么多钱吗?把你卖了都抵不上这个数。” “我可以借啊。” 崔小宛将椅子拉到聂容昭旁边,伸手拍了一下他肩膀,低声道:“看在聂灵嫣的面上,借我三百两,一会儿赢了跟你对半分。” “你说什么?” 聂容昭面上笼了一层薄怒,好看的桃花眼瞪得圆乎。他站起身,往旁边挪了几步,稍稍离远了一些。 这崔将军私下里拈花惹草就算了,还时不时将他阿姊的闺名挂在嘴边,叫别人听了怎么想?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5节 还借钱,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崔小宛撇了撇嘴,不借就不借,至于这副嫌恶的表情?亏她刚刚还替他解围。 【崔晚】以后我要是再帮聂容昭,我就是狗! 【聂灵嫣】你就别碰瓷狗了,你比狗还要狗,前天刚把人打一顿,今天就要人借钱给你,还一借就是三百两。 【崔晚】不是,我打他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啊。 还一个劲儿让她揍,生怕打不起来似的。 【聂灵嫣】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 【崔晚】? 【温如月】这回我站聂灵嫣。 【佘凤】+1。 于信仁看了这一幕有些乐呵,平时都是他遭聂容昭厌弃,这换了个视角,感觉就是不一样。 “崔将军,借不到就算了,你输了直接离开晸京便好,那点银两,我也看不上。” “那我赢了怎么算?” 输了罚什么不要紧,反正她输不了。 于信仁下巴一扬,“崔将军要赢了,我就给你三百两。”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那可是二十个棋盘,如果是聂容昭他可能还得犹豫一下,崔晚?那就是个笑话。 崔小宛摸了摸下巴,皱眉道:“不太够。” 于信仁双手抱臂,“崔将军不妨直接说,还想加什么彩头。” 崔小宛抠了抠指甲,“听说你前天在香满楼硬逼着一个小娘子唱小曲儿,想来在这方面也是有些造诣。不如你输了就穿上女裙,涂上胭脂,给大家伙唱一段小曲儿,如何?” 几十个生徒,原本无精打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到这都精神了,想想于信仁平时那嚣张的做派,让他扮作女郎唱小曲儿,这可是新鲜事。 “放你娘的狗屁,唱什么小曲儿,还扮女人?你少侮辱人!” 于信仁一听到这,立马就脸红脖子粗的,嚷嚷起来。 要他学那小女人干那阿谀谄媚的事,没门!传出去都得丢他相府的脸。 崔小宛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我看你逼迫别人时也挺熟练的,这事落在自己身上就成侮辱了?我都答应输了就辞官回晋州当乞丐,你不过唱段小曲儿,有什么好怕的?” 于信仁冷静下来。 对啊,崔将军是必输,他怕什么? “行,你要保证就是一对二十,只许自己上,不许找人帮忙。” 于信仁眼神在聂容昭身上停留了一瞬,料想聂小郡王应该也不会帮忙,又看向崔小宛。 崔小宛回头瞥一眼聂容昭。 他?还是算了吧,照刚刚那个情形,他不落井下石她就能回家烧高香了。 她点点头,“当然是我自己上,别人我还不放心了。” 教武堂的桌台就一张,那么多棋盘棋篓子肯定是放不下。众人忙活了一会儿,在地上摆了二十个棋盘,还找了二十个人出来,跟崔小宛比试。 于信仁绕着这二十人转了一圈,拿手指一一点过去,“都不许放水,谁敢放水,你们知道后果。” 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听了这话,也只是望向别处,没搭理他。 崔小宛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棋盘,总觉得二十人站边上有些碍眼。她环顾四周,脚步一轻上了二楼,往下一望,正好将所有棋盘尽收眼底。 “崔将军,你站那上边,看不看得清楚啊?” 于信仁轻蔑地笑了笑。现在知道紧张了?晚了,当初踹他下荷花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比试开始,还是那个吊梢眼出来主持。 二十个人往棋盘上撒了数目不一的黑白子。 黑布刚一盖上,崔小宛就从二楼下来了。 她做到桌边,唰唰将二十个棋盘的黑白子数目全写了下来。这一过程,她显得太过胸有成竹,眉头都没皱上一下。 吊梢眼索性也不一个个公布了,直接拿了崔小宛递给他的宣纸,一一比对,看完十个棋盘,啧啧称奇。 “我原以为聂小郡王已经是天赋异禀,没想到崔将军竟是比小郡王更甚。” “怎么可能!” 于信仁上前抢过宣纸,将前十个棋盘看了个遍,果真发现毫无错处。 吊梢眼从他手中拿回宣纸,继续比对,剩下的十个棋盘也无一例外,数目全对上了。 “这……崔将军是如何做到的?!” 【聂灵嫣】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都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你也不怕引人怀疑…… 【温如月】玩得开心就行,应该没人能联想到聊天群吧。 【崔晚】我才不管那么多,能看这烂人吃瘪,怎么着都行。 崔小宛关掉聊天面板的截图,面无表情,“没什么,不就是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有。” 有几人大着胆子到聂容昭身边站定,好奇地看着他,“聂小郡王,二十个棋盘,你能数得过来吗?” 聂容昭心里虽不太爽快,但还是摇摇头,“做不到。” 别说记不记得,怕是数都数不过来。这崔晚怕不是个妖孽? 那几人得到答案,四处宣扬去了,聂小郡王都做不到,崔将军是真厉害。 这会儿他们才想起来,先前崔将军闻名在外的,便是文韬武略,这段时日崔将军与长公主和恭王府郡主的风月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都快忘了他的才略了。 崔小宛无所谓这些虚名,她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于信仁。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动武,那找找别的法子折腾一下他也行。 她踱到于信仁跟前,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这是我刚买的,原想送给小娘子,现在便宜你了。” 青羽站在聂容昭身旁,听到这话,面色微沉,小声嘀咕起来,“看看,也不知道又勾搭了哪家姑娘,枉费郡主一片……” 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小郡王一记眼刀过来,立马噤声了。 于信仁盯着她手上的胭脂脸色铁青,“给你四百两,唱小曲儿的事作罢。” “差点忘了。” 崔小宛掌心向上,朝他曳了曳,“三百两,赶紧结了。小曲儿你还是得唱。” 青羽嗓门大,冲他吆喝开了,“你都能逼别人去你房里唱,自己在教武堂唱一小段怎么了?”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起哄。 于信仁被催得心烦,将三百两飞钱放到崔小宛手上,不情不愿接过胭脂盒,塞到小厮手里。 “他代我唱。” 崔小宛将飞钱塞进琵琶袖,冷冷看他一眼,“不行,刚刚你都说不许我找人帮忙,怎么轮到你就又可以了?” 她捏着自己的后颈扭了两下脖子,又舒展了一下手指骨节,“要么你唱小曲儿,要么我揍你一顿,你自己选一个。” 于信仁闻言震怒,“你敢在昭文馆动武?!” “有什么不敢的?圣上让我来教习武艺,怎么还不能动武了?这练武过程中有个流血断骨头的事,不也正常?” 崔小宛抽了把匕首出来,在袖口上擦了擦,“我记得以前练武的时候,还有人直接死在练武场上呢。” 匕首锃亮,泛着寒光。 于信仁看它一眼,回想起当初崔小宛踹他进湖的那个狠劲,咬了咬牙,总觉得这事崔晚可能真干得出来,要是为了这事丢了性命,也不值当。 “唱,我唱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完了?” 崔小宛从小厮手里拿过胭脂盒,打开盖子用手指在里边沾了一点胭脂,胡乱给它抹到于信仁脸上去。 抹完,她后退一步,看着于信仁的脸摇了摇头,“啧,这脸底子不好,大家将就看吧。至于女裙,下次再穿。” “还有下次?”于信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匕首在手上转了一圈,崔小宛声音冷冷,“万一你下次又起了兴致,想跟我玩呢?” 好几个人想笑,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于信仁身边一小跟班小心翼翼凑到他跟前,“于公子,我会点古琴琵琶,需要我给您伴一曲不?” “滚!” 于信仁不愧是去多了勾栏瓦子的人,粗着嗓子,咿咿呀呀就唱了起来,只是面上全是难堪。 崔小宛把玩着匕首,“感情,感情不到位。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粗?” 于信仁只得掐着嗓子,唱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倒跟殷公公一样了。 “真难听。” 崔小宛等他唱完一段,收起匕首,开门探头看了眼日晷,已是接近午时,“呀,该吃午饭了,下课下课,明日再见。” 说罢,也不管身后几十位生徒是何反应,径直出了教武堂。 于信仁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胭脂,盯着崔小宛的背影,眼神好似淬了毒。 “别以为有点武艺傍身就能在晸京横行,总有一日,我会叫你知道在这谁说了算。” 刚低低说完这话,于信仁就被青羽扫到了一边,差点摔到地上,好在身边的小厮扶了扶。 “不出去杵门边干什么呢?” 青羽瞥了于信仁一眼,随后将另外半扇门也打开,跟着聂容昭踏出教武堂。 于信仁在心里暗暗唾了一口,这两个人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说: 最亲密的时刻:上了同一张黑名单。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6节 第27章 崔小宛出了昭文馆, 找到一家钱庄,把飞钱兑换成现银,然后抱着装了三百两的箱子回到铜雀街。 小桃买菜回来, 在将军府门口撞见崔小宛,看到她手上的箱子大吃一惊, “将军, 您这是上哪抢那么多东西的呀?” 三个月前她签下契约时, 便偷偷找小姐妹了解过,朝廷的武将俸禄都不高,她在府里可能要吃些苦,因为这她还埋怨过一段时间。 “什么抢, 我是这种人吗?” 平时那几个女人挖苦她就算了, 怎么连丫鬟都这样看她?崔小晚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她正色道:“你家将军文明守礼,绝不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哦……” 小桃松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箱子, 又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 小声道:“那这是谁贿赂您的呀?” 崔小宛哭笑不得, 摇摇头, 也不打算在门口跟她扯了, 回头吩咐护卫出门给她找个牙婆, 自己抱着个大箱子往里走。 回了里屋, 她从箱子里取出几锭银两,放到聂灵嫣先前叫翠柳给她送来的锦盒里,准备存着, 回头送还给聂灵嫣。 【聂灵嫣】人都图飞钱方便, 就你非要换现银, 我在你那放的银两,还不够你日常开销? 【崔晚】我这是随时准备跑路。 【崔晚】飞钱都有标记,万一哪天我被通缉,又不敢去兑换现银,这不就成废纸一张了? 【崔晚】到时不如分一些给将军府上的丫鬟护卫,剩下的揣包裹里还方便些。 【聂灵嫣】谁管你怎么跑路,跑路了也不知道把钱留给自家姐妹。 【崔晚】谁跟你是姐妹? 聂灵嫣正百无聊赖看着恭王府里的丫鬟们清扫庭院。 昨日大雨,冲出来不少淤泥,庭院里头的花草树木都被摧残得不成样,莲花池水浑浊,池子里还死了一条锦鲤,叫人看了心烦。 【聂灵嫣】凤凤,先前说过将月月找回来后就聚一聚,我觉得这会儿正是时候。 佘凤刚处理完后宫琐事,这会儿头还有点晕。 【佘凤】你就是觉得恭王府闷了,现下又去不了别的地方,拿进宫当借口呢。 【聂灵嫣】哪有,我是真的想你们。 【佘凤】明天吧,最近宫里头那些妃嫔一有什么委屈,都跑我碧清宫来倒苦水。 【佘凤】我这刚处理完纠纷。 【温如月】什么纠纷?争风吃醋? 【佘凤】呵,真是这样倒还好了。 那些妃嫔大都无心争宠,就只在魏临面前表现一下醋意,意思意思满足一下他作为皇帝的虚荣心。平日都和和气气,最多是些鸡零狗碎的事。 今日这事也是小事。 佘凤听她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起初是张淑妃去齐德妃宫里小坐,二人聊得甚欢,齐德妃高兴之下,拿了一对脂玉手镯出来,说要给张淑妃一个。 但当时宫人来禀,说皇上正在去张淑妃寝宫的路上,张淑妃走得急,没拿上手镯,齐德妃就以为张淑妃看不上这便宜货。 没过两日,杜贤妃与齐德妃闲聊,看上她这手镯,要了一个过去,让张淑妃知道了,非觉得齐德妃说话不算话。 杜贤妃与张淑妃闹到佘凤跟前,吵了半日,已知a先把镯子许给b,b没拿走,c讨过去了,问佘凤,这个镯子到底该给谁。 【聂灵嫣】等会儿,这妃来妃去的,听得我脑子都乱了。 【温如月】脂玉镯子不是有两个? 【温如月】让齐德妃一人给一个或许能行? 【佘凤】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佘凤】然后她们互相还看不上对方,说不稀罕跟对方用一对镯子。 佘凤回忆起来都觉得脑子钝痛,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温如月】那你怎么解决啊? 【佘凤】我直接把两只镯子都没收了,看以后谁还敢让我管这种破事。 没收了镯子之后,那两人也不吵了,惋惜镯子之余,复盘了一下整个事件的过程,一致觉得这事就是皇上的锅。 要不是他突袭张淑妃寝宫,哪那么多事? 【温如月】凤,你的生活该有多无趣。 【佘凤】所以我需要你们拯救。 【聂灵嫣】明天就带月月进宫找你唠嗑。 【温如月】小宛呢? 【崔晚】我得去昭文馆。 【聂灵嫣】不用喊她,她之前就拒绝过了。 【崔晚】? 【崔晚】我这是不可抗力,谁跟你们似的天天那么多时间? 崔小宛在庭院的石椅上躺平,翘着二郎腿,将一片树叶盖在眼睛上。 没过多久,就听到耳旁传来两个脚步声。 她取下树叶,循声看去,原来是护卫将牙婆请来了。 “哟,崔将军果真如画像那般俊,老身听说您要找仆役丫鬟?” 牙婆姓李,人称李婆子,一进到庭院,下意识打量了崔小宛一会儿。 这身量在男子当中算是瘦弱了些,但胜在模样清秀啊,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喜欢这样的。 她看完忍不住开口,“您除了丫鬟仆役,可还需要一两个体己人?” 崔小宛听到这句,一骨碌从石椅上翻身下来,站直了身子,“不必,我只找家丁丫鬟。 这么大的将军府,小桃她们三人总是忙不过来,如今有了这箱银两,是时候给她们减减压了。 站起来的崔小宛身姿挺拔,在李婆子眼里是越看越俊。 “您真不考虑一下?老身多嘴说一句,将军现在那两位红颜呐,都不是好相与的主,跟她们一起,那就是您伺候人啊,不如找个温婉的小娘子……” 崔小宛不耐烦地皱了眉,“您以前是当媒婆的吗?” 李婆子一愣,“哎哟,这您都知道,老身三年前就是给人牵红线的,将军好眼力啊。只可惜没几对能成,唉。” …… 看起来她转行不是也没有原因的。 长公主跟聂灵嫣本就是她最近正头疼的两个人,李婆子还哪壶不提开哪壶。 烦死了,这些绯闻还要跟她到什么时候? 崔小宛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娘子就免了,若是有俊俏的小郎君,烦请李婆子给我介绍一两个。” “啊?” 李婆子将这话咀嚼了一遍,这崔将军是有断袖之癖啊?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老身是识得不少俊俏的小郎君,可他们也都没这方面的癖好啊……” 就算有,谁会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阿莲上前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在桌上放下,又默默退到一旁。 崔小宛喝了一口水,正色道:“那我们聊正事,我需要六个仆役,三个丫鬟,十个护院,您手上可有合适的人?” 这得了那箱银钱后就是财大气粗。 “有有有,我这边可多呢。” 李婆子从袖口取出一沓仆役丫鬟的信息,摆到崔小宛面前,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差点忘了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她可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了,崔将军癖好特殊,万一一个谈不拢,把他得罪了就完了。 崔小宛接过来迅速挑了十几张,然后交订金、送客,一气呵成。 李婆子也是逃也似地匆匆忙忙踏出将军府大门,还是她见识浅了,头一回看人把这事摆在台面上说的。 第二日李婆子将十几人送了过来,也没再敢闲聊。 崔小宛舒心得很,将人全交给张玉喜,便去昭文馆了。 许是于信仁昨日吃瘪,一时没精力再搞事,今日昭文馆安静许多。教武堂里,一众生徒稀稀拉拉站在一起,看着崔小宛进来,朝她行了礼。 这副阵仗倒让她深觉责任重大,不好意思再摆烂,思考过后,决定从扎马步教起。 几十个生徒排成几列,蹲了一会儿便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其中最惹眼的还属中间的聂容昭和青羽。 青羽是自愿上的,崔小宛随和得很,也没禁止小厮侍卫参与,他就蹲在小郡王隔壁,神情严肃,稳如苍松,好像这样就能把小郡王偷的懒补回来似的。 “聂容昭,干嘛呢?” 原本崔小宛是想睁只眼闭只眼的,但这小郡王实在是太过分了,再加上有青羽在旁边作对比,显得他特别突兀。 “累了。”聂容昭懒懒应了一句。 崔小宛深吸口气,忍不住截了个图发到聊天群。 【聂灵嫣】这么一对比,我阿弟在里边真是跟天仙一般,不愧跟我是一个妈生的。 【崔晚】重点是这个吗? 【崔晚】重点是其他人都在扎马步,虽然勉强了一点但好歹也假装努力过了。 【崔晚】你们看他,直接拉了把椅子在中间坐下了。 【佘凤】唔,还特别显眼。 其他人本来就累得不行,看到小郡王这模样,也起了偷懒的心思,有的甚至直接就岔开腿,躬着身,就当是扎着马步了。 崔小宛一拍额头,缓了半晌,来到聂容昭跟前将他身下的椅子直接抽走了。 【聂灵嫣】崔小宛,凡事得过且过,太上火也不好,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聂容昭手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7节 【崔晚】…… 【佘凤】小宛,别忘了狗皇帝说过要你到昭文馆教习,有成效了才能官复原职,放养可不行。 【佘凤】想想你的俸禄。 【崔晚】次奥!! 温如月出了门,刚在宫外与聂灵嫣会合,这会儿才刚打开聊天群。 【温如月】笑死,你们是不是想把崔小宛逼死在昭文馆? 【聂灵嫣】这就是孤立我们的代价。 【崔晚】到底谁孤立谁啊? 【温如月】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又不是非得把人得罪了才能完成任务。 【温如月】不是有那种如春风般的教育吗?建议你用怀柔政策。 【崔晚】你们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聂容昭发现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愤怒到犹疑,从犹疑到无奈,再到现在的面如死灰,一时有些好奇,索性站直了身子,垂眸看她。 “崔将军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下一章在11号晚上11点发,还请谅解 _(:3」∠)_ 第28章 崔小宛抬眼跟他对视了几秒, 突然莞尔一笑,“聊聊?” 青羽横插一脚,拦在崔小宛和聂容昭中间, “您又想做什么?我家小郡王伤还没好。” 崔小宛一扬眉,“这么弱?” 她也没下多重的手, 不是说这小郡王很抗打吗? 聂容昭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将青羽拨到一边, 目光擒住崔小宛的眼睛,“聊就聊。” 随后上了楼,寻了个角落,坐下了。 教武堂的二楼专门用来存放兵刃剑戟, 平时没人上来, 几排武器架后边就只有两张小凳子,旁边靠墙的位置还放了几支大锤。 青羽跟在他俩身后上的楼, 走到一半被小郡王勒令原地待命, 只好杵在楼梯口,担忧地看着武器架后边的两条人影。 这儿兵刃那么多, 万一两人一言不合, 打起来怎么办?拳脚伤倒还好了, 反正小郡王也习惯了, 就怕那崔将军是个冲动的, 随手拿起一把刀就把小郡王祸害了, 那他也只能提头回去见王妃了。 真羡慕黑玉,郡主应该安分得很。 崔小宛坐在他旁边,朝青羽的方向看了看, 确定距离够远, 这才开口。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小郡王抬眸看她, “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保证以后离你阿姊远点,断绝关系都行,只要你以后别在教武堂上那么懒散,也别将我的事往外说。” 反正她们有聊天群,做做表面功夫还是可以的。 这小郡王自己不学就算了,还带得其他人也心慵意懒,她本来是不想管那么多,关键狗皇帝说教习要有成效才能官复原职,这简直是为难人。 想来他也不关心其他事,不如拿这跟他谈。 “当真?” 聂容昭有些狐疑,像他阿姊这样巴巴给心上人送钱,还不介意对方有好几个相好的,别说晸京城,就是整个大巍,都不一定能找出来第二个。 这崔晚说舍就给舍了? “你不是怕我连累她吗?我现在就可以修书一封,派人送去恭王府,跟她断绝往来。” 正好让聂灵嫣不要再搞事情了。 聂容昭垂下眼睫,默默颔首,能借此机会让阿姊离了他也好。 他见崔将军也不似那不通情理之人,昨儿还教训了一通于信仁,便想提一提万小翠,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崔将军可曾对女子动过手?” 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想象一下这些拳头若是落在女子身上……也难怪万小翠不敢离了他。 “没有,我从不打女人,都是吓唬吓唬她们。” 崔小宛满不在乎,像聂灵嫣那样特别能折腾的,她也就在群里警告两句,不然估计能直接骑到她头上去。 这小郡王的问题也太奇怪了,她打女人做什么? 谁料这话说完,就见聂容昭面上寒了寒,“既有一身好武艺,便该用于正途,欺压妇孺算什么?” ? 崔小宛拿指甲挠了挠下巴。 他们是不是哪根线没搭上,怎么就到欺压妇孺去了?他是觉得聂灵嫣那样的性子还能受欺负? “我顶多就跟她们开一下玩笑……” 他这一说,崔小宛心里也有点虚,难不成她先前的玩笑都很过分? 聂容昭有些愠怒,打开折扇摇得哗啦响,“呵,崔将军觉得是开玩笑,万姑娘可不觉得。” 崔小宛神色微变,“万姑娘又是什么人?” 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崔小宛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自从穿越到大巍,她还从未与姓万的打过交道,到底是谁胡乱编排她,说她欺负人? 难道是原身认识的人? 【崔晚】你们快帮我查查,这崔晚先前在晸京有没有跟姓万的小娘子交过恶。 【聂灵嫣】这怎么查? 【佘凤】崔晚先前在晸京统共也待不够十几天,刚跟西垠打完,又去南边了,能与人交什么恶。 【崔晚】说得也是。 难不成是府里刚招的几个丫鬟?不应该,今天就只见过一面,就算有个什么不满的,消息也没理由传那么快。 当日聂灵嫣说过万小翠这名字,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再加上欺压女子这事也对不上,一时也没想起来。 聂容昭见崔小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装傻,也不想同她多说了,站起身,提醒了她一句,“崔将军记得将决绝书写了,送到恭王府。” 说罢,他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还是让青羽送吧。” 以防崔晚食言。 话说到这,崔小宛也只能假模假样写了封决绝书,交到青羽手上。 这信上内容既要让小郡王看明白,又不能对外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只能尽量简短。 青羽拿过去一看,上边就只有几个字:缘尽于此,不必再见。 他偷偷跑去跟聂容昭汇报了,“这么短,能行么?连署名都没有,会不会太敷衍了?” 聂容昭沉吟片刻,心下了然。 虽说现在满城风雨,都在传崔将军与恭王府郡主的事,估计早就传到圣上耳边了,可外头人说得再多,也能当做流言,都是虚的。 若是有个书信往来,被有心人找出来那便是实质性证据了。反正阿姊应当认得崔将军笔迹,不必署名也能分辨,这做法甚是谨慎。 “不敷衍,稳妥得很,你快送去给阿姊。” *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正想找张玉喜问话,谁知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一问小桃,才知张玉喜又出去了,刚走不久。 她闻言立马回房换上先前准备的麻布衫和斗笠,沿着先前的路线追了上去。 这回她是顺利跟上张婶子,一路尾随她到了一间老旧的宅子。 这宅子离丰收街不远,冷冷清清,门口连个灯笼也没有。 莫非张玉喜平时就是在这跟长公主接头的? 崔小宛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院中无人,一个翻身,悄无声息越过围墙,偷摸摸在里头转了一阵子,来到一个紧闭了木板门的小屋前。 里头似有些微细小的说话声。 “……不过姑娘平平安安,人是没出什么事。老身有时想劝她别查了,又觉得对不住你们。” “最近姑娘性子也有些不一样了,有些话老身说了她还不爱听,但她这样,比先前郁郁寡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强多了。” 是张婶子的声音。 崔小宛听了几句,有些疑惑,张婶子在跟谁说话,又是在说谁呢? 屋内的声音还在继续。 “姑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前几日又把恭王府的小郡王打了一顿,我这个心呐,七上八下的,还好小郡王没追究。” ??? 崔小宛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把小郡王打了一顿的人,不就是她么? 敢情张婶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她?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崔小宛回想起这十几日的相处,细品之下才觉出不对。张婶子对她的身量尺寸十分熟悉,去云上轩订的衣裳特别合身,好似裁缝亲自给她量体裁衣的一般。 再就是,张婶子有时对她很是严厉,行事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仆妇。她起初以为张婶子就这个性格,现在想来,张婶子是先前就与原身相识。 崔小宛屏住呼吸,伸手戳开窗户纸,往里头看去。 透过碎纸洞,她先是看到了张婶子清瘦的背影,伏在地上,也不知在做什么。 视角一挪,她差点腿一软坐在地上。 张婶子面前赫然是十几座没有名字的深棕色牌位。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8节 【崔晚】我觉得我跟错目标了,但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聂灵嫣】你先别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聂灵嫣发了一张截图过来,上边是崔小宛刚刚让青羽送过去的决绝书。 【聂灵嫣】我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青羽在门口等着,还以为聂容昭出什么事了。 【聂灵嫣】谁知道是你要跟我决裂? 【崔晚】这不重要,你先听我说。 【聂灵嫣】这还不重要?你都要跟我绝交了还不重要? 【佘凤】我觉得……小宛可能只是应付一下小郡王,毕竟小郡王手上有她把柄,信还是他的侍卫送的。 【聂灵嫣】这样啊,那没事了。 【崔晚】……什么时候聂灵嫣能不发疯,我就阿弥陀佛了。 【聂灵嫣】斗战胜佛的那个佛? 崔小宛将刚刚看到的事在群里简略说了一下,听得其他几人直打寒颤。 【温如月】明明是大夏天,我这会儿怎么觉得背后一股凉意。 【聂灵嫣】嘶,跟这灵异事件比起来,你要跟我绝交的事好像真的不重要。 【崔晚】你们为什么都把这当灵异事件看? 【佘凤】这十几个牌位,恐怕是小宛原身的家人,不知什么原因遇害,只有张玉喜和小宛原身逃过一劫。 【佘凤】原身有可能是在逃亡过程中,走投无路才女扮男装去从军的。 崔小宛拧眉,倒是有这个可能。 她蹲得有些累,正打算换个姿势继续跟她们讨论,突然听到旁边的门“吱呀”一响,张玉喜从里头走出来。 “什么人?”张玉喜后退了好几步,在地上捡了根木棒拿在手上。 崔小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麻布衫戴着斗笠,忙掀起斗笠上的白纱,露了个脸,“张婶子,是我。” 这会儿得知张婶子身份,崔小宛也不用顾忌什么了,正好还能跟张婶子了解一下原身之前的事。 “哐当”一声响,木棍被张玉喜扔到了一边。 她上前来细细一瞧,松口气。 “姑娘,您是来看老爷夫人的?怎么不直接进去?还戴一斗笠,老身以为是被谁跟到老宅来了。” 崔小宛摇摇头,“我确实是跟踪你,才找到这的。” 张玉喜有些诧异,“跟踪我?” “对,其实我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0点还有一章~ 说一下,将军以后还会是将军,也没有什么婚后洗手做羹汤的事,别的说多了剧透[吐魂.gif] 第29章 张婶子忙上前拉过崔小宛的手, 将她的斗笠拿开,看了看她的脑袋,“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伤了手臂, 怎么会连记忆都没了?” 崔小宛当然不可能连穿越的事一并说了,想起杨副将, 便直接照搬了他的说法。 “那次伤了手臂, 是中了毒箭, 昏迷了。也不知南苍兵用的什么毒,待我醒来,竟是什么都忘了。就连回府的路,都是手下的副将给我指的。” “老身就说姑娘怎么性情大变, 原来是失忆了。” 张玉喜急得跺脚, “那姑娘怎么也不跟老身说一声,这段时间该有多无助, 一个人白白受那么多苦。” 其实也还好, 也就最初那几日感到不知所措,将那三人找回来后就安心许多了。 崔小宛摸了摸鼻子, “我失忆了, 将张婶子一并忘了, 自是不知道谁人可信。” “我还想问张婶子, 我先前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去从军?” 张玉喜轻拍了一下崔小宛的手臂, “什么张婶子,姑娘该叫我乳娘。” “哎。” 崔小宛应了声,纠结了一会儿, 没能叫出口。好在张玉喜也没在意, 拉着她进屋, 将门关严实了,跟她说起她原身从前的事来。 原身从前的名字就叫崔小婉,父亲是晋州太守崔原。 太嘉元年,也就是四年前,西垠起兵来犯,西州不堪其扰,晋州就在西州边上,敌军随时可能攻陷西州,到时晋州也危在旦夕。 正当西州打了败战,崔原急得上火之时,一道罪名下来,说崔家里通外敌,致西州战败,当株连九族。 抄家的人来得极快,崔小婉当时才十五岁,与张玉喜一同去庙里上香,这才逃过一劫。 崔小宛有些疑惑,“崔原……我是说我阿爹,为何会背上通敌的罪名?可有什么证据?” 张玉喜叹了口气,摇摇头,“事情发生得太快,仅仅一天,崔家人就被屠了个干净。我们还是从城墙的告示上看到,才知是通敌罪。但崔家世代忠良,老爷一生清廉,绝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 她们回来时听到风声,偷偷去崔府附近打探,才知整个崔府都没了,府门口全是官兵,街上还有一批人在追查她们的下落。 仓惶逃跑时,崔小婉与张玉喜走散。正巧当时西州死了一批兵士,朝廷急需用兵,崔小婉自小习武,索性女扮男装,化名崔晚,投身行伍,躲过官兵追查。 后来那三年,崔小婉具体发生了什么,张玉喜并不知晓,两人是三个多月前才在晸京城重逢的,团聚还不到二十天,崔小婉就又赴往南苍战役了。 崔小宛听得有些唏嘘,张玉喜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带大的姑娘,与她重逢没几个月,便战死沙场了。 “那我们几个月前是如何在晸京碰到的?” 说起这个,张玉喜也是诸多感慨,“这还得多亏夫人留下的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是崔夫人年轻时挣下的产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在这没有打理。 几年前,崔夫人突然跟张玉喜提起这座宅子,让张玉喜替她跑一趟,把宅子变卖了。 当时崔小婉也在旁边,将这话听了去,也将这地址记了下来。西垠一战打了三年,崔小婉凯旋归京,安置稳妥后便直奔这座宅邸,正好遇上张玉喜。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崔小宛估计原身先前要查的事,就是当年崔原通敌一案。 只不过在外打仗几年,回京只待了二十天,一直寻不到机会。 【佘凤】这事你得查。 【佘凤】查了对你也有好处,若崔家真是冤枉,朝廷必会为其平反,到时你这欺君的罪名,也会酌情轻判。 【崔晚】真的假的?万一那狗皇帝说一事归一事呢? 【佘凤】我翻过史书,大巍有此类先例。 崔小宛突然来了精神,她早就想摆脱这身男装了,先前那段时间,大热天的,军营里那帮人经常在休息时光着膀子闲聊,就她在旁边,擦着汗,还什么都做不了。 再就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跟那些小娘子挨着蹭着了,还会被当成流氓。刚刚戴着斗笠视野受限,撞上一个小娘子,差点就被掴一巴掌。 【崔晚】查,必须查。 【聂灵嫣】需要我们帮你打探一下吗? 【佘凤】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年这案子从定罪到施刑,也就一天时间,肯定是朝中有人要陷害崔家。 【佘凤】这个人我们不知道是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让小宛一人去查就好。 【聂灵嫣】也行,省得连累我们。 【崔晚】…… 崔小宛听完原身的过去,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我还有一事感到疑惑,不知我先前是不是跟个姓万的小娘子结过怨?” 张玉喜蹙了眉,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老身不知,从未听姑娘您说过认识姓万的小娘子。” 这就怪了。 既然她都没跟这人打过交道,那先头聂容昭在那说什么梦话呢?难道是记错了人,把别人的事记到她身上来了? 张玉喜推开窗板,探出头去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了,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吧。” 崔小宛回过神来,走到张玉喜旁边往外一看,确实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张玉喜讲的事太过复杂,她们一聊竟聊了小半日。 两人回了将军府,恰好撞见阿莲在主屋打扫,见了她们,行了礼,默默退出去了。 张玉喜盯着阿莲出了小院,回过头来一脸肃然,“将军,老身还得给您提个醒。” 她凑到崔小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崔小宛这才知道,原身早就发现阿莲不对劲。 三个月前,原身刚将人雇回来没多久,就发现阿莲行踪诡异,某日跟上去一看,发现她偷偷去了城外的泯水湖,将一张纸条塞进一个皮革水囊,扔进湖里了。 原身猜测阿莲这是与人通信,不敢打草惊蛇,只将这事告知了张玉喜,让她多留个心眼,原想慢慢查出阿莲背后之人,谁知没多久就又上了战场。 怪不得张玉喜在小桃和阿莲面前总是格外紧张。 细细一想,识字三千的标注,就是阿莲传给长公主的。 再往前追溯,恐怕在观棠园的偶遇,也是长公主有意为之。晸京城就两家像样的戏园子,阿莲那日给她推的是另一家,见她没什么兴致,想也知道她第二日去的是哪。 这长公主到底有什么阴谋? 崔小宛进了主屋,突然看到书架上多了一本诗集,是上次长公主亲自去军营拿给她的,她记得当天她就将这诗集放角落里了,估计是阿莲收拾屋子,特地将它摆在了显眼位置。 若不是阿莲将东西翻出来,她还真把这事忘了。算算日子,距离她自己说的十日之期,也没剩两天。 她干脆将诗集抽出来,拿了笔墨纸砚,用大巍的文字重写了一遍。 【温如月】你们都是怎么认字的? 【佘凤】我让宫人每日给我念起居注,他们念着,我就在旁边看着,久而久之就认全了。 【崔晚】我让副将给我带了几本启蒙读物,看多了就会了。 【聂灵嫣】我还不会。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39节 【温如月】我刚刚翻看香满楼的账本,发现有好些字认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补。 崔小宛停下笔,从箱子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小蓝册子。 【崔晚】我这有一本做了备注的启蒙读物,等夜深人静,我隔着围墙扔你温府庭院去,你直接在对面接着就行。 【聂灵嫣】那不是要给我的吗? 【崔晚】我觉得你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温如月】不行,温府加强了防守,你直接这么扔过来,不出几秒,那本书肯定会被送到温治面前。 【温如月】你们昭文馆何时休沐? 【崔晚】两日后。 接下来这两日,崔晚抓紧时间将诗集翻译了,写了厚厚一沓纸,终于在休沐日当天写完,跟那本诗集一起放进原先的锦盒里,交到阿莲手上。 “我今日有事,一会儿宫里会有人过来,你就将这锦盒交给她便好。” 阿莲点点头,接过盒子,状似无意,“今儿休沐,将军还有要务在身?” 崔小宛敷衍地点点头,“你不用管这个,只要将东西完好交到宫人手中,便算完成任务了,别的事,你可以让新来的丫鬟小厮去干。” 反正阿莲就是长公主的人,让她对接长公主,也挺合适。 她说完,又拍拍锦盒,转身出了将军府。 阿莲捧着个盒子,在原处站了一小会儿,回头远远瞧见小桃,忙跑到小桃跟前,将东西塞到她怀里。 “将军说一会儿宫里有人过来拿这锦盒,你记得交给他。” 小桃低头看着盒子皱了眉,不满道:“将军交给你的差事,你为什么要推给我呀?” 阿莲眉梢微垂,“我那远房亲戚又来借钱了,我若是躲着不见他们,恐怕他们得闹到将军府来。” 小桃无奈地看了看阿莲,“那好吧,你可得早点回来,将军若是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好,等着,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 阿莲冲小桃淡淡一笑,转身匆匆忙忙出了将军府,左右张望了一下,正好在街尾看到崔小宛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 另一边崔小宛还开着面板,走得慢吞吞。 【温如月】那儿人多,来来往往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你把东西留下,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崔晚】嗯,马上就到。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能逃出这段复杂的多角关系! 第30章 崔小宛一进香满楼, 就感觉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自打珍宝阁将戎马图拍卖出去,不管走到哪都是这待遇,她早就习惯了, 也没想太多。 店小二上前招呼她,“崔将军, 可是要定一个雅间?” 崔小宛认出这是上次给她菜油洗眼睛那人, 朝他点点头, “对,要一个雅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左数第三间空着吗?” 上次进的就是这个房间。 店小二一愣, 伸长脖子看了看楼上, 又回过头来。 “倚兰阁空着呢,您楼上请。”店小二说完, 蹬蹬上了楼。 崔小宛这才留意到, 这个店小二有些跛脚,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 他在楼梯口等了一小会儿, 待崔小宛上来后, 推开左数第三个雅间的门, “就是这间。” 崔小宛踏进去, 随便点了几个小菜, 就在旁边的椅塌上歇着了。 【崔晚】我到了, 先吃点东西,吃完你再过来。 【崔晚】还是上次那个雅间。 【温如月】可以,正好我在云上轩, 等会儿就过去。 【聂灵嫣】你都舍得在香满楼的雅间消费了? 【崔晚】说什么呢, 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刚得了三百两, 不花白不花。 店小二关了房门,又是蹬蹬下楼,到厨房报完菜,溜回大堂。正好此时没什么客人,他就倚在柜台边上,跟账房聊了起来。 “等着吧,一会儿大小姐肯定会过来。” 账房敲着算盘,头也没抬。 “这事会不会是巧合?按说那崔将军都跟长公主和恭王府的郡主在一起了,我们小姐怎么会掺和进去?” 店小二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留意他们这个小角落,才低低开口。 “我没看错,那日大小姐带了个小布包过来,也没让丫鬟跟着,直接就上了雅间,进的就是崔将军刚刚指名要的那间。” “出来时,小布包不见了,大小姐脸上似乎还有些笑意。” 账房抬起头,皱眉想了一会儿,“这又能说明什么?在那之前我就没见崔将军进来过,小布包说不定是给了别人了。” “啧!” 店小二急得轻拍了拍柜台桌面,“你听我说完。” “那之后我去后院搬东西,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崔将军从二楼爬了下来!” 店小二双手一拍,“若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爬楼?” “更奇怪的是,崔将军手上就拿着大小姐带过来的那个小布包,这两人绝对见面了。” 账房停下敲珠子的手,“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问题。不过他们是怎么搭上的呢?” 一个刚从湘城打了胜仗回来,一个与人私奔,被抓回晸京后躺了大半个月。怎么想都有些说不通。 “我们还能时时留意他们的动静呐?又不是七伤楼的人,手里掌握着大量情报。不过是做个推测,准不准另说。” 店小二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听说温府跟将军府中间就隔了一条铜雀街,那机会可多了,以崔将军的魅力,我估计大小姐也是一见钟情。” “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账房揪着自己的八字胡想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刚算的账全乱了,又得重来。 “你跑堂就专心跑堂,老往我这扎堆做什么?想偷懒?去去去,别烦我,我这得重新算了。” 店小二边往厨房走,边回头冲账房喊,“待会儿她肯定来,不信我们打个赌。” 账房抓起一沓纸作势就要往他身上扔,“你走不走?” 每回都找他聊这些有的没的,耽误他记账,大部分还都是这小跛子自己的臆想。 他将那沓纸摔回桌面,回头就见门口来了个清贵公子,身边还跟个虎背熊腰,脸上带疤的大汉。 这可是常客。 他回头冲厨房喊道:“立冬,张立冬出来招呼人了。” 叫了半天没有回应,这小跛子又在厨房躲懒呢?原本今天就有两个跑堂请假,掌柜的家中也有事,这家伙还不出来看着点。 账房回过头,见那两人也没等店小二过来,径直上了楼,估计是早就预订了雅间,或者与别人约好了。 他也没再管,低头继续看账本。 崔小宛正躺在椅塌,翘着二郎腿翻看那本皱巴巴的识字三千,打算最后再检查一遍有无错漏,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以为是店小二,头也没回,继续翻着小蓝册子,“东西放桌上就好,记得关门。” “崔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声如玉石之音泠然,还有点耳熟。 崔小宛回过头,见是聂容昭,立马从椅塌上下来了,刚想问他怎么又来了,一看青羽在旁边,话到嘴边又噎回去了。 这话若问出口,青羽不就知道上次那个蒙面女子是自己了? “今日休沐,我去哪都不奇怪,小郡王管得挺宽。” 崔小宛疑惑地看着聂容昭,“我还没问小郡王怎么未经我同意就闯进来了,这是我定的雅间。” 青羽就站在聂容昭身后,听到这话拧了眉,“我们小郡王每到休沐日都会到这用膳,香满楼的掌柜都知道,每回都给留着这雅间。” 楼上十个雅间,就数这倚兰阁采光最好,装饰也雅致,正好对了小郡王的胃口,怎么这崔将军直接把这间占了去? 崔小宛来到桌边坐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雅间我都出了钱了,你们也不能直接将我轰出去吧?” “我们小郡王才不是这种人。”青羽听到这话有些急,一副要冲到前头跟她理论的模样。 聂容昭手执折扇,轻点了一下青羽的肩膀,睨了他一眼,“这间被占了,去另一间就是,我们又没付定金。” 至于跟人计较这么多,丢人。 他领着青羽,正要出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 云上轩,温如月正跟掌柜的了解几样布料的差别,忽然有一小厮闯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小姐,香满楼有人打起来了!” 温如月放下手中布料,“什么人?” “没……没看清,立冬叫我来报信,我就立马跑出来了。” 还跑得特别快,生怕别人打架殃及他。 温如月第一时间想的是崔小宛又跟人起冲突了,当即打开聊天面板。 【温如月】小宛你没出什么事吧? 【崔晚】没啊,遇到聂容昭和他那手下青羽算不算? 果然。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0节 崔小宛揍了聂容昭两回,都是挑着他落单的时候,这回对上两人,估计够呛。 温如月忧心忡忡,出了云上轩立马钻进马车,“到香满楼,快些。” 车夫一马鞭甩下去,马车往前驶了一小段。 她又想起什么,掀起小帘子,冲刚刚那小厮喊道:“你请个郎中过去。” 【温如月】真是你们打起来了? 【聂灵嫣】什么情况,又打起来了?有完没完?我明面上都跟她断绝往来了,聂容昭还能找事啊? 【佘凤】小宛这性格,会不会在别的事上得罪小郡王,也难说…… 【温如月】小宛,你怎么不说话了? 【佘凤】估计打着呢。 【聂灵嫣】啧,估计双拳难敌四手,青羽的功夫跟我身边那个黑玉差不多。 【温如月】那完了。 崔小宛此时正跟聂容昭一起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对着楼下的打斗指指点点。 “你看,他虽然招式不怎么漂亮,没经过系统训练,但这拳出得可比你老练多了。” 崔小宛伸出指甲挠了挠下巴,“就你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没什么用。” 聂容昭摇着折扇,闻言脸上一垮,斜了桃花眼看她,“这与你何干?” “怎么没关系了?我可是你的教武先生,你这水平,出去就是在丢我的脸。” 她觉得这聂容昭就是个现成的好苗子,只不过得好好磨练一下。 整个昭文馆四十多人,她再挑上十几个资质好的重点培养,练点基础的拳法掌法,总能算有成效吧? 聂容昭不以为然,“我这水平,对付一般人也绰绰有余了,就只是打不过崔将军而已。你一武将,也好意思跟一昭文馆的生徒比武艺?” 青羽在后边听了,默默垂下头,不知为何,这话他听着都有点替小郡王心虚。 崔小宛不置可否。 怎么不好意思了?她也就当了一个月的武将而已。 不行,这练武的苦,不能光她一人吃。 她将手肘杵在栏杆上,扭头看他,“你好好学,我就不去找聂灵嫣。” “崔将军打算出尔反尔?”聂容昭脸上有些愠怒。 说话间,已有一批官兵到了香满楼,将两个肇事的都带了出去,围观的人也皆都散去。 崔小宛听到聂容昭这话,眉毛一挑,斜眼看他。就小郡王先前那操作,还有脸说她出尔反尔? 她侧了身子正要开口跟他理论,手肘一滑,整个人往下冲,半个身子挂在外边。 聂容昭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扣住她的腰带。 就在这时,温如月也赶到香满楼,下了马车就往里跑,进去一看,大堂满眼狼藉。 再一抬头,她发现崔小宛吊在半空,被聂容昭钳制住了,随时可能被扔下来。 “住手。” 温如月喊了一句,奈何声音太小,楼上压根听不到。 身边的丫鬟秋竹扯开了嗓子,“楼上二位,我家大小姐让你们住手!” 聂容昭将崔小宛拽了回来,松了手,立在一旁。 温如月提起裙角上了楼,敛了敛神色,“二位因何事在鄙店打砸?” 张立冬不知何时又杵在柜台边上,仰面看着二楼轻拍了一下桌面,“你看,大小姐多紧张崔将军,我就说他们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0点还有一更~! 第31章 崔小宛站定了, 摇摇头,“打砸?不是我们。” 正好刚刚报信那个小厮领着郎中进来了,寻了一圈, 发现大小姐在二楼回廊,便把人领上了楼, “大小姐, 郎中请来了。” “我就是一时失手差点掉下去, 身上没伤没痛的,没必要看郎中。” 就算真摔下去,这点高度对他们习武之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崔小宛打开聊天面板正想和温如月解释清楚,才看到前边的未读信息, 怔愣片刻。 【崔晚】你们想到哪去了?我没跟小郡王打起来。 【崔晚】打起来那两人已经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我就是关了聊天面板看戏,一时没留意群里的消息。 【温如月】…… 【温如月】白担心一场。 【温如月】你这说话说一半, 我还以为你被小郡王和他侍卫打得半死了。 温如月扭头让小厮给了郎中辛苦费, 将郎中送回去了。 【崔晚】我哪能打不过那两人啊? 【聂灵嫣】亏得我们那么担心你,你自己倒好, 在那看戏? 【崔晚】是你们太能脑补了。 【崔晚】还有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刚刚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 【聂灵嫣】小人之心。 【聂灵嫣】我那是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担心。 【温如月】噗, 你们够了。 青羽往旁边挪了两步, 在小郡王耳边低声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两个在那含情脉脉对视啥呢?小郡王, 要不咱们还是先找个雅间坐下吧, 在这站久了也累。” 闹了这一出,整个香满楼皆是一片狼藉,聂容昭看着乱糟糟的大堂, 顿时也没了兴致。 “走吧, 今儿去观棠园。” 聂容昭带着青羽, 闪身绕过那两人,下了楼梯直接出了香满楼大门。 【崔晚】对了,我已经把那本识字三千压在倚兰阁进门左手边的花盆底下了,你记得去拿。 【崔晚】我就不留在这吃了,免得跟你接触太多,叫别人看出端倪。 崔小宛说完,径直下楼,找到刚刚的店小二,让他把刚刚点的饭菜打包起来,拎着个食盒回去了。 账房眼瞅着大小姐进了倚兰阁,直接把张立冬拉了过来。 “我们店只能堂食,你怎么把张掌柜的食盒拿给崔将军了?” “他让我拿个食盒装起来,我要是推拒,岂不是惹大小姐不高兴?这香满楼,是大小姐说了算,还是张掌柜说了算?” 张立冬有些无可奈何,“你要是不知道这账怎么记,直接从我薪水里扣得了。” “也可以。” 得到这个答案,账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往楼上看去,“哎,你说这崔将军真和大小姐好上了?” “就刚刚那场面你还没看出来?大小姐以为被打的是崔将军,还特地找了郎中过来,你看换作别人她管不管。” 张立冬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事你可不要到处乱说,事关我们东家小姐的清誉,就我俩在这瞎猜一通便算了。” “你就放心吧。” 账房漫不经心敲着算盘。他还能找谁说去?顶多讲给他家那婆娘听。 他们没说几句,便见温如月从倚兰阁出来,手上还拿了本小册子。 张立冬盯着温如月手上的东西,又往账房身旁凑了凑,“我把我这个月的薪水都押上,这一定是崔将军写给大小姐的情诗。” “不用押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账房低头看了眼账本,脸上一黑,“去去去,别老在这捣乱。” 那两人打起来时,大堂里的食客基本都跑光了,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没被波及,心大点的还能一边吃一边看。 温如月找了人问了一下,都说那两人是莫名其妙起的冲突,立冬已经喊了好几次让他们要打出去打,那两人是充耳不闻。 她扫了一眼大堂,桌椅都被损毁了大半,花架上的兰草也遭了殃便将香满楼的几个护卫找了过来。 “你们怎么没上去拦着?” “那两个都是练家子,就我们几人,也拦不下……” 另一个补充了句,“还是立冬提醒我们去报官,官爷来了他们才自己停下的。” 温如月顺着护卫的视线回头望了望,“立冬是哪位?” 护卫指指柜台边上的人,“就那个跛子。” 今日这事太蹊跷,那两人不像突然起的冲突,倒像是有预谋。温家在官府也有相熟的人,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香满楼闹事? 温如月来到柜台边,还未开口,就见两人神色变了变,老老实实站直了身子。 张立冬双手在身前交握,垂着头,“大小姐,我们就是在闲聊。” 温如月奇怪地看他一眼,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两人多半是在说东家的坏话。 但她现在也无暇关心这个。 这个张立冬人看着还挺机灵,知道让人通知她,还知道提醒护卫去报官。 “我有话问你,那两人打起来时,你在大堂吗?” 这声音温温和和,张立冬和账房听了也放松下来。 “我当时刚从厨房出来,就见桌椅已经倒了一片了。那两人从东边角落打到西边角落,砸了不少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故意闹事。” 张立冬面上甚是笃定,他想了想,又道:“这事还有另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但我不能在这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1节 温如月也觉事情蹊跷,正愁没人可问,忙回头吩咐丫鬟,“让厨房准备一桌好菜,送到二楼雅间。” “这……不用这么费事吧?” 张立冬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他就是怕被人听见,想找个无人处,或是让大小姐屏退左右,把事说了,没想到还能到雅间吃上好菜。 温如月倒不在意,“我找你帮忙,也是应该的。” 正好倚兰阁之前就已收拾过,温如月让人上了一桌菜,找了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丫鬟在雅间外守着。 张立冬也不好意思动筷,他透过屏风看向门口,搓了搓手。 雅间门是开着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 温如月看出他紧张,柔声道:“你放心,我让秋竹在外头守着了。离那么远,她也听不到你说的话。” “那我就说了,这事也不是我要故意挑拨,实在是太过蹊跷。” 张立冬压低了声音,“我发现,今日有两个跑堂,三个护卫请了假,都是得知张掌柜今日不来,才告的病假,说是昨儿吃坏肚子了。” 温如月点点头,随即道:“会不会是巧合?” “那这就有另一个巧合了。” 张立冬又往门口张望了一下,“那几个人,都与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彭虎走得很近。” 话说到这,也不必再往下分析了。 温如月默了默,站起身,“我知道了。” 张立冬也跟着站起来,想跟出去,又舍不得这桌菜。 “没事,反正现在酒楼一片稀烂,不会有人光顾,你就在这吃着,先不用忙活。” 大堂有几人在收拾破桌子烂椅子,温如月找人问了一圈,将那五个请假的名字记了下来。 【聂灵嫣】连自家酒楼都砸,服。 【聂灵嫣】要我说你就直接回去跟你爹哭诉,告他一状得了。 【崔晚】不然我去找那温璧揍他一顿,警告一下他? 【温如月】别闹,你想再上一次通缉名单呀? 【温如月】这事也没证据,光凭一个店小二的说辞,温治不会信。 【佘凤】也只能先防着那五个人,日后寻点由头把他们辞了,再慢慢对付温璧。 温如月打点完香满楼的事,上了马车,闭了闭眼。 她手一伸,触到袖子里的东西,索性将小蓝册子抽出来。温璧要防,认字的事也不能落下。 * 观棠园,聂容昭正坐在二楼,直着身子,认真听着楼下的戏文。 今日这出戏,是讲一个富家小姐与情郎分开后,听闻情郎要娶妻,到郊外破庙上吊自尽的故事。 戏台上正唱到一位公子路过,将小姐救了下来。 聂容昭看到这,身子往后一靠,懒懒倚上去,“今日这唱的都是什么?她情郎另娶,她再找一个就是,何至于此?” 青羽犹豫了一下,“这小娘子对原来的情郎还有感情,自然不是说舍就能立马舍掉的。小郡王还是年岁小,没经历过。” 聂容昭瞥了青羽一眼,“那你就经历过了?” 青羽噤了声,他这模样,长得吓人,嘴又笨,不会哄人,哪有人肯要?到现在二十好几,没人给说亲,也没有过相好的小娘子。 两人又默默看了一会儿,聂容昭突然又疑惑上了,“你说这情之一事,真能让女子这般痛苦?” 青羽嘀嘀咕咕,“那您去体会一下,就知道了……也有男子要死要活的……” “你说什么?” 楼下奏乐声太大,聂容昭有点没听清。 青羽摇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属下没体会过,反正戏文里是这么唱的。” 聂容昭沉思片刻。 也不知阿姊与崔将军分开后是什么心情。 “你那日将崔将军的决绝书送回府,阿姊有何反应?” 青羽回忆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怔愣了许久,眼睛发直,像是在看着前边的某个东西,但当时郡主前头空无一物。” “……” 聂容昭拧了眉,这么听来虽说没太大反应,但也不是什么好征兆,那封书信是不是写得太决绝了? 青羽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那崔将军与那女子是什么情况呢,看着像是认识的,可别像戏文里唱的,刚跟郡主分开,就又另寻新欢。” “这事你别瞎猜,也别往外说,免得传到阿姊耳边。” 聂容昭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扭头看向青羽,“你让黑玉这段时间多留意点我阿姊,没什么事,也不用来昭文馆了。” “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说: 账房:马上就给你捅出去。 第32章 御书房内, 魏临正在批阅奏折,手上朱砂笔圈圈点点。 殷公公直接推门进来,朝他一躬身, “长公主候在外头,说要求见皇上。” 魏临捏了捏眉心, 还未应允, 魏瑾宜就径直闯了进来, 偏头看向殷沉,“本宫与皇兄有要事商议,还请殷公公回避。” 殷沉脸上扯了个笑,退了出去, 关门的刹那, 脸色沉了下去。 如今他在这个位置,少有人给他甩脸色, 就连魏临都要敬他三分, 魏瑾宜也未免太傲慢,若她不是先太后亲女, 他非得找机会敲打敲打她。 魏临将奏折合上, 放到一边, 淡淡看向魏瑾宜, “不是同你说过, 御书房乃皇兄乙览之地, 随时要与大臣们商议政事,你一个女儿家,莫要时时往这跑。” 魏瑾宜也不反驳, 来到魏临桌旁, 笑得娇憨, “听闻皇兄有意为臣妹择驸马,臣妹自然要来看看皇兄的眼光,万一皇兄直接挑了个歪瓜裂枣的那可怎么办?” “你只管安心,皇兄替你挑的,都是年轻才俊,品貌俱佳。” 魏临看向她,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眼神也透着股淡漠。 魏瑾宜撇撇嘴,“皇兄一定是烦了,才这么着急挑驸马,就想早早让臣妹搬去公主府。” “你已及笄一年,再不选驸马,那群大臣该有异议了。” 魏临手指在奏章上点了点,“待你过了生辰,那帮言官定要上书进谏。” “那他们管得也太宽了。” 魏瑾宜顿了顿,“若是非要在这时嫁人,那驸马也该由臣妹自己挑。” 魏临垂下眼眸,想到长公主最近的动向,心里勾勒出一个人选,下意识要摇头。 魏瑾宜见状,扁了嘴,“母后先前就答应过,让我婚事自主,怎么母后走了,皇兄尽欺负我,处处设限?” 魏临叹口气,“你且说说,你想嫁谁?” 魏瑾宜终于等到这句,淡淡一笑,“崔晚,崔将军。” 其他人对她虽也有点用处,但难免涉及朝中党派,关系庞杂,不利她今后的计划。 而崔晚在朝中毫无根基,现下虽被贬到昭文馆,但将军的品级还保留着,手下仍有尽忠的兵士,日后官复原职,于她裨益不小。虽说现在崔将军对她还是不冷不淡,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将人拿下,再不济,许点利益也行。 “崔晚……” 魏临闭了闭眼,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点点头,“既是你喜欢,那就他吧。” 一来,让崔将军尚公主,总比让他搭上恭王府好,恭王府近年虽沉寂许多,难免死灰复燃。 二来,也算是了结母后的心愿,让瑾宜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崔将军在晸京无甚人脉,当了驸马,也好拿捏一些。 “臣妹多谢皇兄!” 魏瑾宜得了答案,有些雀跃,“就知道皇兄还是疼我的。” 魏瑾宜回了寝宫,湘兰呈上来一个水囊,当着长公主的面剖开,从里边取出一张卷成圆筒的纸条。 “崔将军那边又有什么动静?” 魏瑾宜坐在桌边,素手扶着额头,眼露疲态,在皇兄那演戏费了她不少心神。 湘兰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手上一僵,“这……” 魏瑾宜抬头,将纸条接过来看了看,嫣然一笑,“本宫还道是什么坏消息,这不是更好吗?” “湘兰不懂,还请长公主点拨?” “本宫原先以为他是不喜欢本宫这样的女子,原来他竟是连女子都不喜欢。怪不得就连聂灵嫣的讨好,他都能视而不见。” 魏瑾宜将纸条拿到烛台边上引燃,随即丢到旁边的火盆里,“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那个牙婆,你找机会将她送出城。” 湘兰有些疑惑,“他若是不喜欢女子,不是更不可能当驸马了吗?” “这得看本宫许给他什么条件了。” * 崔小宛今日在教武堂内的教习比以往都要顺当。 于信仁是回家歇息了,临走还黑一把崔小宛,说是教武先生把人折腾得太惨,他现在站都站不稳。 虽然被咬上这么一口有点晦气,但好歹有几日是见不到这烂人了,崔小宛恨不得敲锣打鼓送他走。 聂容昭还在昭文馆,但不知为何,今日特别乖巧,让他往东便不敢往西,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好嘞全体都有,向左转,来,继续扎马步。” 崔小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挥。 这几十人刚跑完几圈,累得气喘吁吁,也只能老老实实听指挥。 谁知道这聂小郡王怎么了,大家伙就等他罢课呢,结果他今日一句怨言也没,特别配合。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2节 众人还记着崔将军来昭文馆的第一天掏出的那把匕首,谁也不敢先犯懒。 搞定两个刺头,收获一堆任她搓圆捏扁的生徒,崔小宛可算是找到当教武先生的一点乐趣了。 【聂灵嫣】主将和教武先生,你选哪个? 【崔晚】要是恢复女装也不用杀头,我选主将! 【聂灵嫣】做梦吧你。 【崔晚】? 【崔晚】你是不是觉得躲在恭王府很安全? 【聂灵嫣】是。 【崔晚】如月,回头跟她一起进宫看佘凤时,帮我揍她。 佘凤刚打发走几个妃嫔,看什么都头疼。 【佘凤】你们就别贫了,干点正事吧。 【聂灵嫣】好的,明天就去找个工地搬砖。 【佘凤】…… 【佘凤】我刚打听到一件事,刑部尚书杜桓为人古怪,在朝中一直是独来独往,从不参与党派之争。 【佘凤】小宛要查四年前的旧案,指定得通过他,才能翻阅刑部档案。 【崔晚】他有什么爱好吗?我去蹲他。 【佘凤】他基本上没什么业余活动,上朝点卯,回家吃饭,每日就这路线。 【佘凤】唯一的突破口,可能是他的独子。 崔小宛嗑完了一整袋瓜子,暂时关掉面板,将瓜子皮全都收好包回纸袋里,抬头眼见有几个摇摇晃晃的,一一点了名。 再一看聂容昭,还是乖乖巧巧,稳如金钟,完全没了平日那股懒散劲。 啧,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聂容昭感应到视线,抬眸望她,见她轻松自在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郁气。 要不是担心崔将军返回去找阿姊,回头再刺激到阿姊,他也不会这么顺从。 崔小宛收拾好桌椅,又打开面板。 【崔晚】什么独子? 【佘凤】这人与你也有些缘分,一个月前,他还为你画了一幅戎马图,你若是与他打好关系,说不定能打探到些什么。 【温如月】杜行之? 【温如月】我前几天才发现温府收了他好多画,戎马图也在其中。 【崔晚】唔…… 【崔晚】与他打好关系可能有些困难,我当时喝醉了,扬言要将他的画拿去卖了换钱,第二日他二话不说带着画离开了。 【佘凤】听闻此人随和,问题不大,就是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哪晃荡。 【佘凤】杜行之有三大喜好,一是胜景,二是画画,三是美食,很可能今日在晸京城,明日便往其他州城去了。 【温如月】美食?那我有办法。 温如月从前在寝室时,没事就喜欢做些甜点投喂她们,大学三年,生生将她们每人喂胖十斤,后来是聂灵嫣带着她们去操场跑圈,才勉强瘦回去。 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人也觉得有戏,毕竟当初温如月做的好多甜点,都是大巍没有的,那杜行之听到噱头,可不得过来品尝一二? 【聂灵嫣】行啊,那香满楼不就是杜画圣诱捕器? 【崔晚】…… 【温如月】…… 【佘凤】听起来很怪,但意思差不多。 教武堂内已有些生徒支撑不下,崔小宛觉着时间差不多,手一挥,让他们休息去了。 青羽从外边回来,神神秘秘将聂容昭拉到一旁,将一包花生酥塞到他手里,面色严峻。 “小郡王,属下去五福坊买这花生酥时,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嗯?” 聂容昭有些漫不经心。 “卖花生酥那位妇人,和香满楼那个账房,居然是两口子。” “哦。” 这关他什么事? 聂容昭蹙了眉,“说重点。” 青羽深吸了口气,“我去到那时,她正好跟隔壁摊的摊主闲聊,说到了温家大小姐的事。原来那温家大小姐,早就与崔将军定情了。” 聂容昭捏着纸袋的手一滞,偏头看了一眼崔小宛,又回过头,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此事是真是假?” “属下哪知道啊,外头现在茶余饭后,就喜欢聊崔将军的风月事,半真半假的,什么说法都有。” 青羽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小郡王放心,我给那两人塞了封口费,还威胁了一通,他们不敢再胡说。” “那便好。” 这事要是传到阿姊耳边,不定会出什么事。 青羽也看了眼崔小宛,在心里默默叹气,也不知道黑玉是怎么保护郡主的,当初怎么会让这崔晚接近她?现在可好,郡主没准在府里伤心欲绝,这厮还在外头逍遥快活。 崔小宛早就察觉这两人的异样,没聊几句便抬头看她一眼,明显是在说她坏话。 好在她今日心情好,也不想同他们计较,眼看又到了午时,崔小宛乐呵呵推门出去,下班了。 昭文馆外,一抬轿辇已候了多时,旁边的湘兰拿帕子擦了擦汗,紧盯着昭文馆大门。 长公主为了这崔将军可真是下足功夫了,他要是再不知好歹,她都替长公主不值。 巴巴张望半天,湘兰终于瞧见崔将军从里边出来,忙鞠起笑意,迎了上去,“崔将军,长公主有请。”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崔小宛脚步一顿, 硬着头皮跟着湘兰来到轿辇旁边,伸手挡着阳光,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 “崔某见过长公主。” “不必多礼。” 魏瑾宜撩了轿辇小帘, 抬眼望她,“外边日头大, 不如找个地方坐坐?” “不碍事, 这点日头, 于我们武将来说算得了什么?” 有什么事赶紧说完走人。 崔小宛瞧着魏瑾宜今日是淡妆轻抹,举止也是端庄矜重,倒比先前顺眼了许多。 魏瑾宜点点头,也不在意, 原本她想借诗集一事, 找机会多接近一下崔将军,在收到那张纸条后, 也打消了这一念头。 “今儿早上皇兄说要替本宫招驸马, 其他人本宫都不满意。” 崔小宛听到这脑袋嗡嗡作响,长公主如今这么直接的吗? 她张了张口, 不知如何作答。 【崔晚】长公主突然跟我提起招驸马的事!她这是什么意思? 【佘凤】还能是什么意思? 【佘凤】当然是明示你中选了, 不然还能是让你帮忙参考一下驸马人选? 【佘凤】那狗皇帝近日确实问过殷公公朝中适龄的世家子弟。 【聂灵嫣】!!! 【聂灵嫣】这么直球?爱了!崔小宛, 以后当了驸马可要记得照拂我们, 苟富贵勿相忘。 【崔晚】滚。 这边魏瑾宜见崔小宛沉默, 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本宫同皇兄说,驸马只能是崔将军。” “长公主……” 魏瑾宜打断她,“崔将军别忙着拒绝, 何不先听听本宫的条件?” “本宫对你没太大兴趣, 待你做了驸马, 你在外头有多少相好都行,只要你也别管我养多少面首,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崔小宛心下定了定,原来长公主也不是看上她,是婚后想要给夫君戴绿帽养小白脸,觉着她好拿捏,才想要她当驸马的。 但这事也应不得,当驸马就得搬去公主府,在别人的地盘总归没在将军府自在,还得时时防备身份暴露。 这晸京城好拿捏的人那么多,也不是非要她不可。 她正打算委婉拒绝长公主的提议,就见魏瑾宜看了她身后一眼,忽然将小帘子放了下去。 “将军今日帮了本宫的忙,日后本宫也会帮将军,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 魏瑾宜唤了湘兰一声,让轿夫起轿,最后又淡淡道:“崔将军再考虑考虑,也不必那么快下决定。” 轿辇晃晃悠悠离开。 崔小宛面如死灰,什么好好考虑,这得考虑到什么时候去?长公主总得留个联系方式,让她考虑完了也好快些拒绝,她又轻易进不得宫,总不能直接让聂灵嫣去传话吧? 长公主方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崔小宛回头一看,聂容昭跟青羽正从昭文馆里出来,怪不得长公主走得那么急。 她睨了那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青羽皱了眉,“崔将军怎么了?为何见着我们就跟见着苍蝇一样?” 聂容昭剜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比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3节 他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摇得飞快。这天气燥热,人也燥热。亏得他今天一天忍气吞声,就怕崔将军再拿阿姊的事威胁他,结果人家也不知明白他的意思了没,还给他甩脸子。 崔小宛回了将军府,才重新打开聊天群。 [10分钟前] 【温如月】长公主真跟小宛提起招驸马的事了?小宛到底是怎么招惹她的? 【聂灵嫣】宫宴时英雄救美,救的还不是长公主,只是一个歌姬,长公主路过,可能被崔小宛帅气的身姿打动,直接就看上她了。 【佘凤】长公主看中的是小宛的身份罢了。 【佘凤】想想小宛将军府里的眼线是长公主什么时候埋下的。 【聂灵嫣】我去,鸡皮疙瘩起来了,她这是蓄谋已久啊。 崔小宛看到这,也有些豁然开朗。 确实,阿莲是三个月多月前就到将军府了,那时她还未与长公主见过面。 【温如月】说了这么多,小宛又去哪了? 【聂灵嫣】被长公主直接绑走当驸马了吧。 【崔晚】……收起你的脑洞。 【崔晚】你们说长公主为何非要找一个武将当驸马? 【佘凤】我平日在宫中很少看到她,实在是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佘凤】听宫人们说狗皇帝很是娇惯她,将她宠坏了。但我听你们描述,总觉得她也不像是被娇惯坏了的女子。 崔小宛敛眉,不管长公主找上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许了多少好处,她都不能趟这趟浑水。 【聂灵嫣】要不你拿我当幌子,就说已经有心上人了,长公主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棒打鸳鸯横刀夺爱吧? 【聂灵嫣】实在不行我进宫替你说。 【崔晚】你这是还嫌不够乱,想来添上一把火…… 她可不想再受聂灵嫣姐弟俩折腾了。 【佘凤】过几日就是皇后生辰宴,到时小宛你找机会同她说清楚,我想她也不会太为难人。 【崔晚】也好。 几日还行,赶紧把这事了了,免得夜长梦多。 【温如月】我今日做了一道杏仁豆腐出来,寻了整个晸京城才找到的原料,做出来感觉味道不太对。 【佘凤】你就是对自己做的甜点要求太高,先前你做的甜点我们都爱吃得不得了。 【温如月】不是,是真的怪怪的,有点苦。 【崔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明日我去香满楼尝尝。 【聂灵嫣】我也要去! 【崔晚】你被禁足了。 【聂灵嫣】嘁,我等着月月亲自给我送过来。 * 第二日,崔小宛从昭文馆出来,直奔香满楼。 这回不是什么秘密接头,只是品尝一下甜品,也就没去雅间,直接在楼下大堂找了个座,等着了。 温如月在后厨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端出几碗杏仁豆腐来,又拿了前一夜酿好的桂花蜜,一碗一碗淋了上去。 “大小姐,这是什么?” 张立冬在旁边巴巴看了半天了,今日另两个跑堂都在,他也就在后厨多休息了一会儿。 “杏仁豆腐。” 温如月将这几碗放到托盘,交到张立冬手上,“你把这几碗送出去,就说是新品试吃。” “试吃?” 还有这种方式? 张立冬脑子灵光,一听便知这是揽客的一种法子,先是让人不花钱就能吃到东西,回头等他们吃上瘾了,再明码标价。 大小姐是真厉害。 “对,告诉那些客人说是酒楼送的,吃完给个反馈便好。” 温如月领着张立冬到厨房门口,指了指崔小宛,“还有,看到那位了吗? “看到了,那是骁勇善战,名动天下的崔将军。” 大小姐的心上人,拣着点好的夸准没错。 温如月被他这话一噎,顿了顿。 “……对,你将其中一碗送到她桌上,毕竟是个将军,在军营中也有些相熟的人,回头也许还能带多点生意过来。” “小的明白,大小姐放心。” 他都懂。 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不就是想给心上人也送上一碗亲手做的甜点吗? 前些日子有关大小姐与人私奔的流言太甚,崔将军本身也有两桩风流债在身,这时候低调些也是应该的。 张立冬随意挑了几桌合眼缘的客人,将头几碗杏仁豆腐送了出去,最后才来到崔小宛桌前,“崔将军,这是我家大小姐亲手做的,您尝尝。这不用您付钱,我家大小姐说给点意见便成。” “嗯。” 崔小宛拿起调羹,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眉头逐渐皱起。 【崔晚】好吃是好吃,就是味道有点苦,跟以前吃的不太一样。 【温如月】是吧?是桂花蜜有问题,可我让人去五福坊也看过了,都是这种桂花,味道苦得很。 崔小宛沾了一点桂花蜜放进嘴里,细细一品,果然觉得微苦。 【崔晚】这个口味,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够了,反正我觉着不错。 【温如月】对杜行之来说可不一定。 【崔晚】我将军府上有一株桂花树,不知味道如何,回头我去取一些给你看看,能用上最好。 【聂灵嫣】月月,我恭王府也有几株桂花树,养得比将军府的好多了,明日进宫前我去采一些给你。 那几株是种在莲花池旁边的,天天拿池底的淤泥鱼粪浇灌,长势喜人。 【温如月】好,我都看看。 说话间,崔小宛已将那碗杏仁豆腐吃完,又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在张立冬上菜时还装模作样点评了一下杏仁豆腐,“味道不错,以往从未吃过。” 张立冬点点头,“好嘞,小的记下了,一会儿就跟我家小姐禀报,不知崔将军可还有什么话,需要小的一并带到?” 崔小宛摇摇头,将张立冬打发下去,正要继续用饭,突然见门口闯进一个身着麻布衫的公子,进了酒楼就扯开嗓子大喊。 “温如月,我回来找你了!” 整个酒楼大堂里的食客纷纷回过头,看着这个穷酸书生,嘁嘁喳喳讨论开了。 都说温家大小姐是因为与人私奔才退的亲,先前还以为流言有误,现在看来这消息是有几分真。 那穷酸书生见没人搭理,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大堂正中,又高喊了一声,“月儿,你别不理我,出来见一下我吧。 崔小宛那桌就在他旁边,她拧着眉,手指微动,最后还是缓下来,低头默默吃菜。 温如月从后厨出来,盯着那书生,“什么人,敢到我香满楼闹事?” 这话本该是有些气势的,奈何温如月声音太软,说出来也没什么效果。 那书生上前抓过温如月手腕,“跟我回去!我现在得了些银钱,能保你衣食无忧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酒楼外都站了好些人。 香满楼的护卫都到哪去了?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放手。” 作者有话说: 0点可能还有一更~!如果没有那就是0:30! 第34章 崔小宛捏着书生的手, 狠狠使了暗劲,迫得书生松了手,疼得龇牙咧嘴。 她将书生手腕一甩, 把温如月护到身后,“哪来的泼皮无赖, 到这随便攀咬温家小姐?” 书生偏头看了过来, 仔细一瞧, 愣了愣,“崔晚?” 他眼珠子一转,又是大喊,“温如月, 我说你怎地不肯搭理我, 原来是与崔将军好上了。当初他们说你嫌贫爱富,我还不信……” 崔小宛一脚踹过去, “放你爹的狗屁, 老子没钱。” 【温如月】小宛,这不是重点。 【聂灵嫣】什么不是重点?崔小宛尝完杏仁豆腐了?味道如何?什么时候轮到我?好久没吃了。 【温如月】香满楼来了个闹事的书生, 看起来很可能是与我原身一起私奔那位。 【佘凤】郑光远? 【温如月】你怎么知道? 【佘凤】先前查过, 当时就觉得能拉着个千金小姐一起私奔, 算盘也是打得响。 这个郑光远还是有几分俊朗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哄得温如月原身放弃千金小姐的身份与他私奔。这会儿装出一副文弱模样, 后边来凑热闹的人都开始对崔小宛指指点点。 他被踹了一脚之后, 委顿在地,好一会儿才仰起头来,“打人了, 大将军打人了!护国大将军崔晚横刀夺爱, 辩驳不过便动手打人, 天理何在啊。” 【崔晚】次奥。 【温如月】实话实说,有点茶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4节 【崔晚】你还有闲情开玩笑,他都给你泼了好几盆脏水了。 【温如月】也还好,不过是多受些非议,前阵子都在传我与这人私奔,我不也好好的? 【佘凤】怎么?一个穷酸书生在小宛面前叫唤? 【温如月】大概是仗着人多,料小宛不敢在人前动手。 【聂灵嫣】也不怕事后被报复。 【佘凤】他这是背后有人撑腰呢。 崔小宛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少在这给我装,我没使多大劲。你故意跑到这污人清白,是什么居心?” “什么污人清白,她原先答应得好好的,说要与我结秦晋之好,我去哪她便去哪,被温伯父带回去后,我是日也想,夜也想,想着哪天与她再续前缘。她倒好,攀上你这个护国大将军之后便翻脸不认人,把我给忘了个干净。” 郑光远回转过身,冲着围观的人群摊了摊手,长叹一口气,“你们就说,我冤不冤呐。” 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倒也是,换做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崔将军怎能如此欺负人,横刀夺爱便算了,还把人打成这样。” “会不会是这书生一面之词?到现在那千金小姐也没认。” “这种事谁会认。” 温如月咬咬牙,上前一步,直接甩了郑光远一巴掌,打完之后,手有些发抖。 “谁跟你结秦晋之好,先头是出京避暑,路上遭了意外,只得回府休养,竟被你这龌龊小人拿来这样做文章。” 这话是带了点火气的,再加上温如月原身也是向来温和,郑光远挨了这一巴掌后有些发懵。 “你说我嫌贫爱富,我呸。” 【崔晚】你呸得太斯文了,下次学学我。 【温如月】…… 【聂灵嫣】你别带坏月月,月月温柔着呢。 温如月白了郑光远一眼,“简直是前后矛盾,不知所谓,我温家万贯家财,我需要计较这点钱财?” 郑光远闻言笑了笑,“你温家万贯家财,那也不是留给你一个女郎的。你迟早要嫁人,那可不得千挑万选找个好婆家?” “那我又如何会与你这种……” 温如月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眼郑光远的麻布衫,“有私交?”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这不是前后矛盾是什么?你全身上下哪一点值得我倾心?倒不如说我与身旁这位崔将军是相好,好歹崔将军容貌不俗。” 【崔晚】谢谢,但没必要…… 【温如月】破罐破摔了。 【崔晚】你好像连我一起摔了。 【聂灵嫣】又发生了什么? “疯了,你真是疯了。” 郑光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无处反驳。嫌贫爱富原本就是他临时发挥的,温璧只叫他来闹事,将温如月的名声搞臭,闹得香满楼开不下去。 他还以为自己随机应变,没想到竟是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这样算完成任务了吗?闹是闹了,香满楼也确实是有半日被他影响了生意,可现在周围人全在看他的笑话,也不知剩下的钱温公子还会不会给他,他还等着还赌债呢。 早知道先前就不该把温家大小姐的钗子拿去典当,现在掏出来也勉强算个证据。 崔小宛揪住郑光远的衣领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抬脚重重踩在他旁边的桌上,“说完了?还有词吗?” 温如月朝柜台边上看一眼,“立冬,去报官。” 张立冬原本看得目瞪口呆,被点了这一下,回过神来,“好嘞。” 除了账房和掌柜的会喊他的名字,其他人都是“跛子”“跛子”地叫他。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记得他叫什么。 他正一瘸一拐往酒楼门口跑,就见郑光远直接从椅子上起来,踉踉跄跄,抢先他一步夺门而出。 “你们别欺人太甚!”郑光远留下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拨开人群,仓惶离开。 过了一会儿,香满楼的护卫才从外头回来,看着门口这一大帮人有些疑惑。 温如月脸上难得挂了一层愠色,看向那几位护卫,“先头有人闹事,你们人呢? 几位护卫面面相觑,最后推了个代表出来。 “大少爷说人手不够,让我们去收租,说离得近,就一小会儿,香满楼也出不了什么事。” 另一人点点头,“谁知收完租,那个店里有人打起来了,我们就留得久了一些。” 温如月听了这说法,有些气闷,“你们的契约是签在温璧手里,还是签在香满楼?” “香满楼……我们以后不会再犯了。” 几个护卫声音弱了下去,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温大小姐不会是要拿他们开刀吧?他们也没办法,那温璧逼得紧,他们怎好得罪他? 温如月叹了口气,“知道便好,下不为例。” 【崔晚】? 【崔晚】你气死我了你,这么好的机会,炒了他们啊。 【温如月】我说不出口……听他们这话,也是情有可原。 【佘凤】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崔晚】算了,你有自己的考量。 崔小宛结了账,径直离开香满楼。 那几个护卫听得一愣一愣,大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先前告假的事,她应该也能看出不对了。 原本是做好了被解雇的准备,现在一来,他们心里倒多了几分愧疚。 回到岗位后,几个护卫找其他人了解了一下,这才得知方才闹过什么事,一时都有些忿忿不平。 “我以为大少爷会有分寸,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亲妹妹这么狠。” “真歹毒,为了夺权不惜毁她名声。” “我们才刚帮大少爷做过事,现在就说这话也不太妥当吧?” 这话一出,几人也觉着没脸,都不说话,各自巡逻去了。 再说那郑光远从香满楼仓惶离去后,就摸去了铜雀街的玉面阁,在那找到了温璧。 玉面阁也是温家的产业,温璧正拿着账本随意翻看,翻了几页,觉得无趣,顺手拿了几盒玉面粉和画眉墨,准备给几个小娘子每人送一盒。 郑光远跑到他跟前,左右看了一眼,见店内没有客人,冲他笑了笑,“事儿办妥了,不知剩下的十两……” 温璧一条腿搭在桌上,不耐烦道:“什么事?妥什么妥?没看爷正忙呢吗?” “就是,香满楼那事……” 郑光远就点了这三个字,自以为自己说得隐晦。 温璧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哪里来的臭虫,来人,把他赶出去,一身穷酸味,别影响了玉面阁。” “温公子,您不能过河拆桥哇。” 郑光远被两人驾着拎出去,扔在了后巷,又得了一通警告,若是还想在晸京城待下去,就别乱说话。 他点点头,又欲哭无泪,欠了赌坊十两银子,还怎么待下去? 这温璧也是个言而无信的,哄得他在众人面前出丑,用完便一脚把他踢开。 实在不行,也只能拿祖宅的地契出来变卖了。 郑光远垂头丧气,精神恍惚,正要晃出小巷,又被人一拳给揍回巷子里。 受了这一冲击,他整个后背都撞在墙上,差点没砸吐血。 崔小宛上前,一脚踩着他的胸口,“敢喊人就弄死你,看是我手快,还是他们的脚快。” 郑光远身体一蜷,伸手抱住崔小宛的腿,“别别别,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我这哪敢喊人呐,我也没人啊。” “嘶,撒手!” 崔小宛脚下一动,还没踹,郑光远自觉往旁边滚了几圈。 她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柳眉倒竖,“说,是受谁指使来污蔑温家小姐?” “我真没污蔑,那温如月是真的心悦我,想跟我好,要不之前怎么会跟我私奔呢?崔将军,您可别被她那副冰清玉洁的模样骗了,她从前不知与我亲热过几回了。” 郑光远半真半假说着,反正他也不想看温如月好过,以前还花前月下的,现在装什么清高。 崔小宛闻言,又是一拳过去,直打得他往外呕血。 她拽着他的头发一把提起,“什么亲热?你给我说实话!” 温如月要是听到这说法可不得被恶心死。 郑光远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连忙认怂,“不是亲热,不是亲热,就只是……拉了小手。” 作者有话说: 连载期先不改错字(但可以捉虫~) 第35章 崔小宛闻言又踹了一脚, 随即松了手,“拉个手你说什么亲热?!晦气。” 郑光远也没想到崔将军这么不听挑拨,瞬间也没了那个心思, 翻身伏在地上,小心翼翼, “是小的一时被迷了心窍, 胡言乱语, 还请崔将军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 崔小宛打得有点累,出了一身汗,拿手给自己扇着风, “哦, 你被什么迷了心窍?” “我前段时间欠了点赌债,有人告诉我到香满楼闹事, 就能帮我还赌债。唉, 谁知道,事办完了, 酬金是一个铜板都没拿到。” 郑光远生怕再被揍得呕血, 老老实实交代了, 只不过隐去了幕后人的名姓。 崔小宛抬眸睨他一眼, “你还挺委屈?”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5节 “不是不是, 这种丧天良的事, 我是再也不干了。”郑光远趴伏在地,心里那叫一个苦,这一趟他落着什么好了? “指使你那人是谁?” 郑光远见崔将军面色缓和了些, 讪讪笑了笑, “这哪能说啊。” 除了王公贵族, 那温璧在晸京城能横着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这守口如瓶的态度,在崔小宛意料之中,“是温璧吧?” 郑光远忙双手捂了嘴,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这是崔将军自己猜的,可不是我说的。” 要是让温璧知道他泄露了他的秘密,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狗?那还不如让崔将军打个半死呢。 “我若是要你出面作证呢?到温治面前将温璧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事没凭没据,也只能让温老爷整治一下那个狗东西了,连亲妹妹都要坑害。 郑光远听了这话连连摇头,“不敢,可千万不敢,我若是出面作证,那肯定死得很惨,我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等着我赡养,我这一去,她可怎么办?” “你欠了多少钱?把这事捅出去,我帮你还。” 看他到香满楼闹这一出,也不至于让温璧出太高的价钱,估计也就是几十两。 谁知郑光远还是拼命摇头,“崔将军,您今日把我打死在这好了,我是不会出卖他的。” 他就赌这崔将军没权没势,不敢闹出人命,这样他顶多也是让人打一顿,好过得罪温璧。 崔小宛也没再强求,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既然这样,那就让其他人教训一下他好了。 郑光远看着崔将军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放过他了? 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返回来揍他,一直待到天黑,才跟老鼠似的,趁着夜色溜回家里。 【崔晚】问过了,这人跟从前的温如月也就拉过手,别的什么都没干。 【聂灵嫣】那也真够膈应人的,月月还好吧? 【温如月】嗯? 【温如月】不过是个烂人,就当被虱子咬了一口,不用太在意。 【温如月】不过家中气氛倒是不太好。 温如月回了温府,此刻正在大堂听训。 训话内容大概是当初不该那么蠢,信错人,跟个穷酸书生私奔,现在还跟崔将军不清不楚云云。 那崔将军虽好,可现下还跟长公主和恭王府的郡主纠缠不清,身为京城首富的千金,怎么还巴巴贴上去。 这些话翻来覆去,听得温如月有些犯困,以手掩口,悄悄打了个呵欠。 温治说了一通,见大女儿眼睛有些红,也不忍再继续斥责,“你这段时间也别出去抛头露面了,等这事风波过去再说。” “不可……女儿还得处理香满楼和云上轩的事务。” 温如月听到这才有些着急,别的可以不管,这可不能拱手让人。 “这香满楼和云上轩有两个掌柜看顾便好,再不行,就交还给璧儿,我看他这段时间也是在诚心反省……” “爹,您想将这两家都交还给我?那如月怎么办?” 温璧在外边听了有一段时间了,听到这句,心中暗喜,这才敛了神色,踏进大堂。 “香满楼不能交还给大哥。” 温如月抿了抿嘴,“女儿近日在研究新菜,就快成了。” 温璧一摆手,有些不以为然,“什么新菜,还需要东家的千金亲自研究?香满楼的菜谱已有十年了,也没见哪个客人嫌弃。你就别费那么多心思,好好在府中休息吧。” 温治虽对温璧这不思进取的心态有些恨铁不成钢,可也觉着没必要让温如月再出去受人指指点点,丢她的脸,也丢温家的脸。 “这事也不用再说了……” 就在这时,老管家匆忙进了大堂。 “老爷!有贵客到。” 温治被打了岔,有些不快,“什么贵客?” “是宫里来的,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夫人领着两个小宫人进了大堂,目光扫了一圈,定在温如月身上。 温治忙起身,带着温璧和温如月向嬷嬷行了礼,“嬷嬷今日莅临鄙府,不知有何吩咐?” 管事嬷嬷朝温治淡淡点了头,算是回过礼了。 “皇后娘娘昨日尝了一碗甜点,叫杏仁豆腐,说是出自香满楼?” 温治疑惑道:“什么杏仁豆腐?” 他回头看了温如月一眼,温如月忙出来认下,“是民女做的。” 温璧一手扯过她衣袖,“你这什么杏仁豆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就知道不该让你管香满楼,一时是打架闹事,一时是旧情郎找上门,现下也不知又惹了什么祸端。” 管事嬷嬷瞥了温璧一眼,有些轻蔑,“温公子不必着急,老身还未说是什么事。” “皇后吃了这道杏仁豆腐赞不绝口,指名要它出现在几日后的生辰宴上。既是温大小姐做的,那还请温大小姐明日进宫,商议生辰宴一事。” 【温如月】我这今日才拿给客人品尝,你却说昨日便已尝到了,幸亏酒楼里的人都不在,不然得穿帮。 【佘凤】安心,你什么时候做的,不会有人追究,难道我这个皇后还会替你撒谎不成? 嬷嬷从袖中取出一块镶了金丝的令牌,交到温如月手中。 “话已带到,老身就此告辞。” “哎,嬷嬷慢走。” 温治领着温璧和温如月,将人送到门口,看着马车离开,半晌没缓过神。 温璧凑过来想看一下令牌,温如月忙将令牌收进袖子里了。 “爹,既是如此,那女儿也必然得继续管理香满楼,那些流言蜚语,过段时间便消散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温治回过神来,“对,你说得也不错。这回是宫里的差事,你进宫之后且得小心些,谨言慎行,莫要得罪宫中贵人。” “爹先前也与他们打过交道,一会儿便同你说说宫中的规矩。” 温如月点了头,随温治一起进了屋。 * 第二日,晸京城果然又是满城风雨,穷酸书生找上香满楼讨要旧情债,被温家大小姐的新欢打了出去。 老百姓聊来聊去,惊觉这事又与崔将军有关。 一些没见过戎马图的也开始好奇崔晚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子,才能让几位京城贵女为之倾心? “可惜了,当时珍宝阁拍卖戎马图,我没凑上热闹,不然也能一堵崔将军真容。那幅图是这谁买走了?” “温家。温老爷最喜欢收藏这些字画,尤爱杜画圣的笔墨。” “可惜什么?到五福坊去,那儿到处都是戎马图的仿品,一张也就十文钱。” 一时之间,五福坊也挤满了人。 【聂灵嫣】崔小宛,你又出名了,我府里的丫鬟都在聊昨日崔将军香满楼英雄救美一事。 【崔晚】意料之中。 【佘凤】喜闻乐见。 【温如月】我应该什么时辰进宫?昨日那嬷嬷没说。 温如月以往都是跟着聂灵嫣进宫,还都是以她贴身丫鬟的身份去的,一时有些不习惯。 【佘凤】同往常一样就好。 【聂灵嫣】那我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聂灵嫣】等着,我先去摘些桂花,顺便给温如月送去。这摘桂花有什么讲究吗? 【温如月】你只管连花带枝采下来,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聂灵嫣】简单! 恭王府的莲花池旁栽着几株桂花树,此时花开得正盛。聂灵嫣绕着莲花池转了几圈,手指点了点下巴。 翠柳有些不明所以,歪了头看她,“郡主,您在想什么?咱们不进宫了吗?” “先不忙,你去取一把剪子过来,再拿一个布袋。” 她要给温如月带上一斤过去,包温如月一年都用不完。这么多桂花,有剪子也方便些。 翠柳也不问聂灵嫣要做什么,听了吩咐,直接跑开了。这会儿扫洒丫鬟都去了另一个庭院,莲花池旁就剩了聂灵嫣一人。 聂灵嫣靠近其中一株桂花树,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她踮了脚,摘了几朵放在鼻间闻了闻。 【聂灵嫣】月月,我府上这些,绝对干净好闻,你等着我给你送一大麻袋过去。 【温如月】也不用那么多…… 【聂灵嫣】你跟我客气什么,等着。 聂灵嫣回完这句,还没关面板,脚下一挪,一时没看清地面,直接往莲花池坠去。 “扑通”! 【聂灵嫣】啊啊啊我失足落水了!我不会水! 【佘凤】那你赶紧喊人啊,在群里说有什么用?? 聂灵嫣扑腾了几下,半个头探出水面,深吸了口气,“来人啊!我不会水!” 翠柳回房拿了剪子,又去仓库寻了个布袋,回来一看,不见了郡主的身影,紧接着便听到呼救声。 她赶忙循声过去,到了莲花池旁,吓一大跳,郡主竟自己跳进了池子里! “郡主!翠柳这就下去救您!” 作者有话说: 寻短见这不就来了吗?(点烟)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6节 第36章 郡主闺房内, 聂灵嫣已换下一身湿衣服,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奄奄一息。 【聂灵嫣】呜呜呜呜我掉池子里喝了好多水,翠柳儿来救我时我还拽着莲花梗死活不肯松手, 太丢脸了。 【聂灵嫣】都是为了给月月摘桂花。月月,你以后要珍惜我, 对我好一点。 【佘凤】别绑架小月。 【聂灵嫣】呜呜呜这一切都是为了替崔小宛拉拢杜画圣…… 【崔晚】? 【崔晚】也别绑架我, 你自己忘关面板踩空了, 关我们什么事。 【聂灵嫣】一帮无情无义的女人! 恭王妃听闻聂灵嫣落水,现已被救下,忙让人去太医署请了晏太医过来。 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郡主房门前,却看到郡主的贴身侍女翠柳守在外边, 头发还湿哒哒贴在脸颊上。 “郡主如何了?” 恭王妃缓了缓神色。这丫鬟平日遇到什么事都一惊一乍, 若灵嫣有个什么好歹,她也不会如此镇定。 “人是没事, 就是……” 翠柳犹豫了一下, 不知该怎么说。 恭王妃摆摆手,示意她把门打开, 领着晏太医进去, 身后跟着一众侍女。 绕过屏风到了床榻跟前, 却见聂灵嫣直挺挺躺在那, 拿被子蒙了脸。 恭王妃看到这场景, 整个头嗡地一响, 一摸聂灵嫣的手才发现还暖着。差点以为人已经去了。 她回头看翠柳,“这是怎么回事?” 翠柳过来看了一眼,“郡主说太丢脸了, 不想见人。” 晏太医胡子花白, 颤颤巍巍过来, 在聂灵嫣手腕上铺上帕子,替她诊了脉,随后捋了捋胡须。 “郡主无碍,脉象平缓有力,还请恭王妃安心。” 他让侍女取了纸笔过来,顺手给聂灵嫣开了服安神定惊的药,便告辞了。 恭王妃坐到床榻边上,将聂灵嫣头上的被子掀开,“你为何会落水?” 聂灵嫣撇了撇嘴,“我是想去摘桂花,一时失足。” 恭王妃眉头一蹙,“你摘桂花做什么?” 这回聂灵嫣不作声了,她总不能将温如月说出来。 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听闻香满楼出了一种叫杏仁豆腐的甜点,其中一道佐料便是桂花,就想自己摘一些研究研究。” “你还对这有兴趣?” 恭王妃敛下眸睫,顿了顿,站起身,“先好好歇息吧,厨房还炖着补汤,你醒了之后喝一口。” 她这女儿她是知道的,自小到大,做什么什么都不会,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没一样感兴趣,厨房更是只有在偷食的时候才会进去。 怎么就突然对什么糕点甜点的感兴趣了? “翠柳,你跟我出来。” 翠柳一欠身,跟着恭王妃出了房门,一路来到院中凉亭。 这儿四面开阔,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身在亭中便能知晓。翠柳知道,这是王妃又要问话了,不让其他人听的那种,赶忙把郡主近日的异常在心里过了一遍。 恭王府在亭中石椅上坐下,抬头看翠柳,“今日郡主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去莲花池之前都做了什么?” 翠柳垂着头,想了一会儿,“郡主原本是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谁知路上听了小青她们的闲聊,突然就不太对劲了。” 这灵嫣近日倒是与佘皇后走得近。 恭王妃点点头,“她们聊了什么?” “就是崔将军最近的风流韵事,说是在香满楼英雄救美,跟温家大小姐成了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 翠柳说到这叹了口气,“您也知道,郡主先前对崔将军是情有独钟,听完这话,就怔愣了许久,紧接着就跑到莲花池边上转了几圈。” 恭王妃面色一沉,“又是这个崔晚?” 都已经将灵嫣禁了足,还是没完没了。这崔晚到底有什么魅力?早知如此,那日宫宴,她撑着头疼也要去瞧上一瞧。 “当时郡主让婢子去取剪子和布袋时,婢子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她当时是想支开旁人,自己投水。” 恭王妃略一颔首,“我知道了,你这几日陪着郡主,多与她说说话。别再提起崔晚此人,让那几个小姑娘口风都紧一些。” 翠柳诺诺连声,送走王妃后,心里暗暗感慨:情之一事真是碰不得,郡主从前无忧无虑,哪可能会想不开。 * 昭文馆,崔小宛正带着一众生徒射箭。 她刚听佘凤说了一事,狗皇帝打算等入秋之后,带着群臣和昭文馆生徒进山狩猎,届时按所狩猎物排名,论功行赏。 这正好是她证明教习成效的好机会。 【佘凤】我翻看过史书,大巍开国之时,祖皇帝每年都会组织秋狩,后来经历了一段太平盛世,王公贵族皆都安定下来,骑射便成了可有可无的技艺。 【崔晚】懂了,就是说随便练练就能赢。 【佘凤】想当然了。除了文臣还有武将。 【崔晚】我跟杨副将他们也是相熟的,到时让他们放个水就好了。 【佘凤】…… 【聂灵嫣】你们已经不关心我的身体了吗? 聂灵嫣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默默关了面板,就连温如月也是默不作声。 晏太医都说了,脉象平稳有力,人也精神着呢。 崔小宛正帮其中一个生徒调整姿势,突然见青羽推门而入,急匆匆奔到小郡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两人神色紧张。 原本她是想喝令他们专心练习的,一想到这两人可能是在为聂灵嫣担忧,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郡王,这戏文里的事居然还能成真了。都怪那几个侍女,在外头听了些闲言碎语就往府里传。” 青羽瞥了崔晚一眼,“还有崔将军,若不是他写的书信太过决绝,又转头就找了新欢,郡主何至于此?” 崔小宛似有所感,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 这两人又说她什么坏话呢? “黑玉当时在哪?” 让他寸步不离保护阿姊,最后居然是翠柳救了她。 “黑玉说他就不该听郡主的话,亲自去架马车。您就别怪他了,郡主有意寻短见,什么借口找不出来?” 青羽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唉,当时真是断得太快,郡主一时承受不来,也是情有可原。” 聂容昭沉默半晌,心里有些发闷,那封决绝书,还是他让崔将军写的,过了目,亲口让青羽送回府的。 “阿姊是怎么说的?” “王妃问过话了,说是打算去摘桂花,一时失足掉进莲花池的。但是翠柳又说她还要了剪子和布袋,属下不明白,做什么需要采那么多桂花?” 青羽皱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未等聂容昭说话,又自顾自接了下去,“属下懂了!” 聂容昭蓦地抬头,“什么?” “前阵子看的那出戏,葬花!郡主这是要把自己的感情随桂花一起埋进土里,奈何割舍不下,只得投水。” 青羽窥得真相,激动得拍了拍大腿,惹得周围几个生徒频频回头望他。 “别说了,小声一些。” 聂容昭拿长弓抵着额头,痛苦地闭目深思,这事说来,也怪他将崔将军逼得太急。 青羽左右望了望,低声道:“万一郡主想不开,还是要寻短见,该如何是好?” 聂容昭将长弓拿开,睁了眼,“解铃还须系铃人。” 另一边,崔小宛取了一把长弓瞄准箭靶。 初时两箭,只挨到箭靶边缘,一众生徒原本想一睹崔将军风采,看到这,皆都愣了愣。 有几人反应过来,赶紧打圆场。 “崔将军在战场上耍的是大横刀,弓箭不在行,也是正常。” “对对对,崔将军的刀法拳法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崔小宛活动了一下手指,原身是学过的,她能感受出来。 只不过她身上只有肌肉记忆,没有准头。好在她之前玩过飞镖盘,准头之类的,找找感觉便恢复了。 第三箭,距离靶心还有两指宽。 一众生徒却是目瞪口呆。 先前两箭,还只能挨到边缘,现在就快射中靶心了?巧合吧? 崔小宛又是活动了一下手指,拉开弓弦,正要射出第四箭,聂容昭凑到旁边,拉着脸,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额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硌到,隐隐显出一块红印。 “铮”! 这一箭飞到了房梁上去。 众人一阵哗然,果然刚刚就是个巧合。 “小郡王有何指教?” 崔小宛放下弓箭,不甚在意,弓箭随时能练,这小郡王这副有求于人的神情可不常见。 “借一步说话。”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7节 二人上了二楼,还是坐在老地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青羽见他们还未开口,忙跑过来,将周围的兵器利刃收了个干净,又退回楼梯口。 崔小宛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他。 “我阿姊方才投水了。” 聂容昭抿了抿唇,“我想请崔将军再写一封书信,哄一下我阿姊,之后再慢慢断掉,也不至于伤心欲绝。” ??? 这段话每个字她都认得,怎么加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小郡王觉得聂灵嫣掉进水里是因为我?” 崔小宛伸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不过是一时为情所困,相信我阿姊迟早能从这抽身。” 聂容昭有些不自在,目光看向别处,“我也不是后悔当初让崔将军写下那封决绝书,只是忽然觉着这事可以缓着点来。” 崔小宛看了聂容昭半晌,突然发问:“不知小郡王有否在聂灵嫣身边见过一位蒙面女子?” 聂容昭有些疑惑,不知她这话是何用意,但还是答了。 “崔将军说的是万小翠,万姑娘?为何突然说起她?” 【崔晚】狗屁的万小翠,我终于知道当日聂容昭是怎么个意思了,他以为我欺负万小翠?! 【崔晚】我欺负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多打了几个感叹号,赶紧删掉… _(:3」∠)_ 第37章 【聂灵嫣】万小翠不是我给你起的假名字吗?你当时还说这名字特别土。 【聂灵嫣】怎么?你欺负你自己是什么情况? 【佘凤】小郡王将你和万小翠当成两个人, 以为崔将军欺负了万小翠? 【佘凤】怎么做到的? 【崔晚】我也想知道。 崔小宛将两次换回女装的经历在脑中过了一遍,虽不知聂容昭为何每次都提起男装的她,但可以肯定, 他压根就没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亏她提心吊胆这么久! 她双手抱臂,手指轻点了一下手臂, “小郡王觉得我和万姑娘是什么关系?” 她现在很好奇, 当初在香满楼的雅间, 他们的对话是如何进行下去的,小郡王又脑补了什么。 “崔将军红颜众多,万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聂容昭说得十分笃定,桃花眼中还透着股不屑。 崔小宛愣了半晌, 一时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自己欺负自己就算了,现在又冒出一个自己跟自己谈恋爱。 “那个……” 崔小宛挠挠头, “小郡王是如何看出来的?” “呵, 简单。” 聂容昭轻笑了声,“啪”地一下打开折扇, 摇得额前的发丝乱飘。 “其一, 万姑娘身上的脂粉味道, 与那日崔将军在云上轩撒在地上的味道, 一模一样。” 什么垃圾推理? 崔小宛正要反驳, 被聂容昭拿折扇点了回去。 “崔将军先别急着否认。一个男子, 买了胭脂水粉能做什么?难道还能自己用?自然是买来送给小娘子的。” 【崔晚】他说得好有道理。 【聂灵嫣】我都信了。 【佘凤】逻辑满分。 聂容昭朗声道:“原本我还不确定,可我当时问了万姑娘一句话。” 崔小宛面无表情,声音有些无力, “问她是不是认得我?” 这就是那个令她险些翻车的问题。 “看来崔将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聂容昭又是轻笑了声, 崔小宛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嘲笑。 他摇了摇头, “万姑娘也是傻,直接矢口否认了。在晸京城,有谁没听过崔将军大名?莫说名字,就连画像,都是满天飞。” “当然,她不傻,也不会跟你好,明知你是朝秦暮楚之人,还不肯离了你。” “你再说一遍?” 崔小宛上前拽过聂容昭的衣领,手指逐渐攥紧。 这一段话骂了两个人,两个都是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你做什么?放开小郡王!” 青羽守在楼梯口正百无聊赖,回头就见崔将军又在行凶,这回可算让他赶上了。 聂容昭冲青羽摆摆手,面上有些漫不经心,“不必过来,这里是昭文馆,量他也……”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拳。 他一眼瞪过去,好看的眉梢竖起来,“你真打?” 崔小宛松开他的领子,坐回去,长吁了口气,“舒心了,小郡王继续。” 这…… 青羽踌躇了片刻,打都打完了,他到底是上还是不上? 算了,小郡王没下令,他就继续在楼梯口守着。反正小郡王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聂容昭给青羽递了眼色,没想到青羽无动于衷,干咳一声,将衣襟理好,坐直了身子。 “先前我在香满楼遇到万姑娘,问她为何不离开崔将军,这才知晓,她是受你逼迫,离了你,便是死。” “噗!”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之后又气势汹汹跑来将军府找她算账。 崔小宛哭笑不得,一边摇头一边鼓掌,“绝,你是真的绝。” “过奖。” 聂容昭微仰了头,“若不希望我将此事禀明圣上,便依我说的,先哄着我阿姊。” 崔小宛低低笑出声,“你随便说好了,我不在乎。至于聂灵嫣,你放心,她不是会为这种事寻死觅活的人。” 她站起身,拍了拍聂容昭的肩膀,“小郡王,你可真是个妙人。” 这话说完,崔小宛径直往楼梯口去。 青羽听到最后这句,凑到聂容昭身边,疑惑道:“崔将军是什么意思?” 聂容昭面色微沉,回头睨了青羽一眼,“不知!” 先前崔将军对他这话还有所忌惮,怎么现在就不管用了? 【崔晚】过目不忘?天资聪颖? 【崔晚】哈哈哈哈哈! 【聂灵嫣】打住,你别笑,你笑比骂人还可怕。 【崔晚】这怕不是个二货。 【温如月】小宛男装女装气质截然不同,小郡王想岔了也正常。 【崔晚】我不管,我现在无所顾忌了,哈哈哈哈哈! 【佘凤】疯了一个聂灵嫣,又来一个崔小宛。 【温如月】看了感觉真可怜,这之前得是受了多大压迫…… 接下来几天,崔小宛心情十分愉悦,干啥啥来劲,吃嘛嘛香,顺带觉着这聂容昭也是越来越顺眼。 不得不说,这仙姿佚貌的公子哥没了威胁,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聂容昭被她看得心里打鼓,拿折扇掩了半张面,偷偷问青羽:“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日崔将军经常看着我,似笑非笑?” “他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奸计?” 青羽忧心忡忡,同情地看着小郡王,叹了口气。 “有一事,属下忘了禀报。原本觉着不重要,现在看来,这并非与我们完全无关。” “什么事?”聂容昭收回目光。 “我们的人发现长公主派人送了个牙婆出京,待他们走后,抓住那牙婆一问……” 青羽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那牙婆是细作?” 聂容昭见着青羽这神情,也没放在心上,青羽向来大惊小怪。 青羽一跺脚,直接说了。 “那牙婆说,崔将军有断袖之癖,长公主要她守的,也是这个秘密。” “啪嗒”。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8节 折扇掉在地上。 青羽蹲下身将折扇捡了塞回小郡王手中,“小郡王,属下会时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聂容昭抿了抿唇,面色铁青,“你这是在说本王没有自保能力?” 青羽拢了袖子立在一边,默不作声,小郡王有没有自保能力,他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不对。” 聂容昭睫毛微垂,“崔将军若是断袖,那我阿姊她们是怎么回事?” “也有些人,是既喜欢女郎,又好男风的。” 五福坊三十文一册的话本,他也看过不少,其中就有这种角色。 “别瞎胡猜,崔将军定是见我近日武艺有进益,才觉宽慰。” 聂容昭面色白了白,“那什么牙婆的话,也不见得是真的了。” 青羽摇了摇头,这小郡王什么都好,就是自矜,嘴硬,喜欢自欺欺人,自不量力…… 崔小宛不知聂容昭那对主仆已将她当做洪水猛兽看待了,她最近见着谁都是乐呵呵的。 众生徒纷纷猜测她应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联想到最近的流言,断定这十有八九与温家大小姐有关。 温家可是京城首富,与温家结亲,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个说法四下传开,崔小宛也没空处理,她刚从佘凤那拿到一大长篇的说辞,全是截图发来的。 具体内容是如何婉拒长公主,以及如何应对长公主发问。 【佘凤】比如长公主如果跟你说当驸马也不影响你与中意的女子厮守,你就看第三段。 【佘凤】就说要给她一个名分,又得体又情有可原。 【崔晚】妈呀,我晕字。 【崔晚】能不能自由发挥? 【佘凤】鉴于你先前能和小郡王聊出一个大乌龙,我决定还是帮你把好这关。 崔小宛连夜把那一长篇背了下来,第二日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前去赴宴。 皇后的生辰宴比将军的庆功宴隆重许多,邀了一众文臣武将和他们的妻眷一同进宫。 崔小宛扫了一圈,发现长公主就坐在主座下方,旁边是恭王妃和聂灵嫣。 【崔晚】小月怎么跟聂灵嫣坐一桌了? 【聂灵嫣】我同王妃说这是我手帕交,她便不过问了。 【崔晚】糕点上的奶油是哪里来的? 【温如月】那是白豆沙,味道微甜,不腻味,我打算等生辰宴后,跟杏仁豆腐一起推出。 【温如月】到时希望能把杜画圣骗到店里。 【佘凤】上过宫宴的糕点,打响了名号,还怕引不来杜行之? 几名红衣少女坐在大殿正中,一曲唱毕,往外散去。 临退场时,其中一名看着崔小宛,冲她点了头。 【聂灵嫣】她是谁,不会也看上崔小宛了吧? 【崔晚】看上个毛线,到现在有哪个是真的看上我的? 【崔晚】那是我上次从于信仁手上救下的。 【聂灵嫣】英雄救美,很难说。 她俩一来一回唠了几十句,直到佘凤跟魏临从后堂进到大殿,才消停下来。 崔小宛抬眼往主座边上看去,正好与魏瑾宜四目相对,她打算寻个机会让宫人将长公主引出去,到时把话说清楚,解除危机,也就能专心查旧案了。 思及此,她将佘凤给她的截图翻出来,又重新熟悉了一遍。 宴会到一半,一众文臣武将酩酊大醉。 崔小宛正想起身,突然听到魏临开了口。 领导发言,没法离席。她只能坐回去,耐着性子等狗皇帝说完。 “朕的皇妹,及笄已有一年,也是时候寻一郎君缔姻。” 魏临嘴角难得弯了弯,“朕瞧了许久,崔将军一表人才,品貌俱佳,实乃良婿。” ??? 这怎么直接就赐婚了?她还打算跟长公主私下解决呢。 崔小宛腾地一声站起来,抱拳垂首,“皇上,恕臣不能从命。” 魏临面上淡淡,眼神凉了几分,“为何?” “臣已有心仪之人。” 崔小宛偏头望向恭王府那桌,犹豫了一下。 “臣女早已与崔将军有过肌肤之亲!” “臣早已属意温家长女温如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佘凤听罢,默默扶着额头。 【崔晚】聂灵嫣…… 【崔晚】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仇? 【聂灵嫣】不这样说,我怕抢不过长公主,哪知道你说的是月月啊。 【崔晚】别说了,让我死。 作者有话说: 0点之后还有一更,顺便求一波预收作收~ 第38章 【佘凤】这话当着文武百官还有你亲妈的面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佘凤】哎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崔晚】把我埋了得了。 聂灵嫣火气也上来了。 【聂灵嫣】不是, 这事不是我比较吃亏吗?你这么痛苦做什么? 【聂灵嫣】明明是我先和你传的绯闻,最后你却选了月月,你说, 为什么要把月月卷进来? 【温如月】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崔晚】我不想跟你们姐弟俩扯上关系。 一个搞事, 一个找打, 没一个省心! 今日聂容昭没来, 可这事迟早传到他耳边,到时又得追着她要说法,她是真的受够了。 【聂灵嫣】你都扯过多少次了,现在才说这话。 【佘凤】别说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聂灵嫣】要不两个都娶了得了, 到时全住将军府,多热闹。 【崔晚】滚。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有听到这话, 瞬间酒醒的,竖着耳朵想听听后续。 魏临面色也不好看, 他好不容易将恭王府打压下去, 自是不可能让他们跟二品武将结亲。得了机会, 再要翻身怎么办? 他半眯了眼, 看向崔小宛, “崔将军, 解释一下?” 崔小宛戴上痛苦面具。 解释,她解释个锤子?对恭王府郡主始乱终弃,又另觅新欢, 跟温家千金好上了? “此事, 是个误会……” 崔小宛想了半天, 憋出这句,剩下的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此事是个误会。” 恭王妃站起身,领着聂灵嫣行至大殿正中,对着主座上的两人盈盈一拜。 “全怪我们恭王府没有好好教导郡主,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底下大臣听到这句一阵窃窃私语。 天大的事,怎么到恭王妃口中就成了笑话? 恭王妃偏头看一眼聂灵嫣,眸光凌厉,“说说,肌肤之亲是什么意思。” 【聂灵嫣】这让我怎么说? 【佘凤】装傻。 【聂灵嫣】做不到!我怎么可以是这么蠢的形象! 【崔晚】说实话,你本来就…… 【佘凤】听说恭王妃年轻时跟小宛一样暴力。 聂灵嫣忙低了头,扭捏道:“就是……不小心碰到手了。” “先前崔将军扶臣女上马车,这不是肌肤之亲是什么?” 这一解释,众人都失了兴趣。 细细一想,也是意料之中,若崔将军真与郡主有肌肤之亲,哪里还敢当着她的面,在殿前声称已属意他人。 郡主未必真不懂,大抵还是钟情于崔将军的,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争抢。可惜,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这两人不可能在一起。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49节 “如各位所见,小女不学无术,胡言乱语,恭王府也实在是颜面扫尽,这便领了郡主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恭王妃扯过聂灵嫣,又是朝主座二位一欠身。 佘凤适时颔首,抢在魏临之前开了口,“恭王妃慢走。” 皇帝的心思,恭王妃也是知道的。这番解释,诸位大臣不会信,皇上也不会信,不过替恭王府表个态,安抚圣心罢了。 她长舒口气,敛了神色,领着恭王府众人施施然离开大殿。 佘凤目送他们离开,又是笑了笑,“此乃恭王府私事,还请诸位莫再议论,也莫要外传。” 底下文武百官皆点头称是。 【聂灵嫣】我真是丢脸丢够了,肌肤之亲都不懂,以后别人怎么看我? 【聂灵嫣】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心智只有八岁? 【崔晚】你是认真的? 【崔晚】别人都在关注你的清白,你却在关心自己在外的形象是不是个文盲?? 【聂灵嫣】那玩意儿,谁在乎。 【崔晚】那你就能讹上我? 殷公公给魏临斟上一碗冰饮,魏临喝完,面色稍微缓了缓。 “朕只说崔将军是良婿,并非想招崔将军做驸马,崔将军既是已有良配,那此事便作罢了。” “至于长公主择婿一事,也不知众爱卿有何建议?” 一帮文臣武将听到这话,纷纷将自己的心腹亲戚都拉了出来,提了人选供皇帝做参考,甚至还有几人推了于信仁。 长公主面上挂着笑,谎称喝多了冰水,身子不适,先行离殿了。 路上,湘兰按捺不住,破口大骂,“崔晚那厮是什么意思,先前在昭文馆门口不是已经说清楚了?怎地还敢拒绝长公主?也是给脸不要脸。” 魏瑾宜面上倒是没太多波澜,只睨了她一眼,语气肃然,“湘兰,还记得本宫先前怎么同你说的?” 湘兰咬了咬下唇,点点头,“不可急躁,不能给长公主惹麻烦。” “崔将军拒绝,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做不成夫妻,往后未必没有别的合作机会。你也不必怨怼。” 魏瑾宜绕过几条小径,到了凉亭,往石椅上一坐,“我瞧他在朝中也未与其他人结交,只跟恭王府走得近了些,还是得找个别的法子,拉拢他。” 湘兰皱了眉,“可是有什么能拉拢崔将军的?” “难不成,给他送几个清秀的郎君?” 魏瑾宜柳眉微蹙,“太招摇。” 湘兰默了默,“婢子猜想他与恭王府走得近,有一个最大的原因。” 魏瑾宜抬头看她,“什么?” “长公主觉得聂小郡王长得如何?” “仙姿玉质?” 魏瑾宜撇了撇嘴,这聂容昭自小便是风头最盛,长大了还得压她一头。 “你是觉得崔将军看上他了?” “两人也打闹过几回了,现还日日在昭文馆一道处着。一来二去,也不是不可能。”湘兰说得头头是道。 长公主沉思片刻,一招手将湘兰叫到身旁,压低了声音,“你让人找几个俊秀的公子哥儿准备着吧。” “是。” * 聂灵嫣被领回恭王府后,直接被软禁在房中。 翠柳原想陪她,被王妃喊去问话了。 恭王妃深吸口气,忍住了去找崔将军对峙的冲动,咬牙问道:“郡主外出,一直是你跟着的,她可曾离开过你的视线?” 翠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未曾,翠柳时刻跟在郡主左右,未曾离开半步!” 不管是什么,先否认了再说,万一王妃迁怒她怎么办? 其实仔细想来,还是有很多不对劲之处。 最近几次进宫,她的位置都被别人顶了,她还不知对方是谁。 最可疑的一次,便是崔将军回京那天,郡主撇下她和黑玉,自己一人跑到翠鸟儿巷去。 翠鸟儿巷是什么地方,崔将军原先住过的宅子就在那一片。 嘶……难道郡主那时就已经…… 恭王妃松了口气,谅她女儿也不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你日后也得跟紧了她,在府中还好,在外,绝不能让郡主离开你视线半步。” “翠柳明白!” 翠柳一溜烟回了郡主闺房,一脸严肃盯着将脸埋进被子的聂灵嫣,轻声道:“郡主,翠柳有话问您。” 聂灵嫣将头抬起来,发丝乱糟糟,几支钗子也是歪歪斜斜。 翠柳忙上前帮她理好头发,才又摆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聂灵嫣苦着脸,再次埋进被子里,声音发闷,“翠柳儿想问什么便问,问完我找个地洞钻去了。” 翠柳一把将聂灵嫣拉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郡主,您在生辰宴上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 “哪句?” 她说得可多了。 “郡主当真不知道肌肤之亲是什么意思?” 翠柳从小跟在郡主身边,郡主学什么她便学什么,看什么她便也看什么,要说郡主不懂这话,她是不信的。 聂灵嫣挣扎了片刻,决定在翠柳面前保持一个高知形象。 “自然不是,这种鬼话谁会信,又不是三岁小孩。” 翠柳叹口气,“那郡主,就是真与崔将军……” “……对,我连她手臂上有个箭伤都是一清二楚。” 聂灵嫣脱口而出,答完这句,才觉不对,她就不能说两句都是假的?这翠柳儿尽给她挖坑。 话已出口,再收回就显得太反复无常了,好在也只有翠柳听到。 她拧眉瞪向翠柳,“这话你别同其他人说。” 翠柳摇摇头,“不说,绝对不说。” 说了她也得遭罚。 黑玉站在房门外怔愣许久,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有几次没跟在郡主身边。 三更,等郡主睡下之后,他恍恍惚惚又绕到昭文馆外,拿哨子将青羽引了出来。 青羽睡得迷迷瞪瞪,见着黑玉便没好气,脸上的疤抖了几抖,“又有什么急事?” 黑玉目露疲态,靠在墙边,闭了闭眼睛,“此事,旁人听不得。” “那你直接进去,小郡王还未睡,正在扎马步,也不知道要练到几时。” 青羽嘀咕了几句,“临时抱佛脚,能管用?” 黑玉回过神来,有些讶异,“小郡王何时这么用功了?” “此事,旁人也说不得,你去问小郡王,他若想说,自会告诉你。” 青羽摇了摇头,“不过以小郡王的性子,怕是不愿承认。” 黑玉听得有些发懵,“你不肯说也别打哑谜。” 他跟着青羽翻了墙,一路躲过守卫直达学子宿处,钻进小郡王的厢房,一看眼前景象,往后退了一大步。 饶是平时冷静如他,也不由惊道:“小郡王,您受什么刺激了?” 只见聂容昭脚下扎着马步,手上拿了一本武功秘籍,一头墨发还绑了绳子,吊在房梁上。 修长手指翻着秘籍书页,过了半晌,手指的主人才略抬了头。 “黑玉?这么晚,到这做什么?没有急事便不用来了,本王要速成一身高强武艺,到时那崔将军也不是我的对手。” 作者有话说: 黑玉:……怕不是走火入魔了。 第39章 黑玉沉默半晌, 这也就是小郡王生得好看,这动作看着才没那么奇怪。 这要是换作青羽…… 他想象了一下,若是让他见到青羽是这个架势, 他宁愿将眼睛戳瞎。 青羽在旁,打了个哈欠, “方才黑玉说有一事禀报, 只有小郡王听得, 属下先出去回避一下。” “可以……嘶!” 聂容昭轻轻颔首,绑在墨发上的绳子被拉直,将他头皮拽得生疼。 他索性站直了身子,回头将绳子拽了下来。 “说吧, 什么事这么着急?” 聂容昭解下绳子后, 如瀑墨发披散在两侧,与白皙肌肤相映, 细细一瞧, 面颊上还隐隐显出一片乌青。 黑玉犹疑道:“小郡王的脸……” “不碍事,不过是挨了崔晚一记打, 他们武夫就喜欢动粗。” 聂容昭哼了一声, “待本王把功夫学好了, 一定要将这些统统还回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0节 黑玉抿着唇, 决定还是先将郡主的事瞒下来。 以小郡王的性子, 若是知道郡主被欺负了, 怕不是又要将自己送到将军府挨打?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沉重的秘密终究是只能由他自己背负了。 “小郡王,王府近日一切安好, 郡主也未再动过轻生的念头。” “就这些?” 聂容昭坐在桌边, 继续翻着秘籍, “那你先回去吧。” “属下告退。” 黑玉见小郡王并未起疑,松了口气,将窗板一开,翻了出去。 少顷,青羽从外头回来,沾到外屋的床榻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突然觉着不太对。 翻书的声音呢? 他睁开眼,只见小郡王手上紧紧捏着书页,幽幽望着他。 “黑玉有问题。” 青羽坐起身,睡眼朦胧,“什么?” “他有事瞒我。” * 宫宴过去几天,香满楼顺势推出几样在宴会中出现的菜品和糕点,把住在铜雀街的一些高门显贵都引了过去。 这些人平时只会去铜雀街的听竹楼用膳,听说香满楼的菜宫宴都用过,一个个都慕名而来。 张立冬机灵,在大堂跑前跑后,自打知道温如月记得他的名字,干起活来特别带劲,小嘴还特别能说。 一会儿是“皇后娘娘都爱吃的糕点”,一会儿是“别地都尝不到的宫宴菜肴”。 一时之间,香满楼的生意异常火爆,登门的食客差点没把门槛踩烂。 郑光远灰溜溜路过丰收街,看到这个盛况,心里百感交集。一方面是见不得温如月好,另一方面,是因为温璧计谋没得逞而感到幸灾乐祸。 呸,那个温璧,利用完他便一脚踢开,也活该拿不回香满楼。 他瑟瑟缩缩,低头绕过丰收街回了苦水巷,推了自家屋门进去,到主屋翻箱倒柜,乱找一通。 “远儿,你在找什么?”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进来,见到满地狼藉,有些心慌,“你这是怎么了?” 郑光远没有作声,翻完柜子,又将床褥全掀到一边,终于在床底下翻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他急躁地扯了几下锁头,没扯开,终于回头看向老妇人。 “娘,地契是不是就在里边?钥匙呢?” 郑母柱了拐杖过来,一把抢过小木箱,重重杵了两下拐杖,“你要地契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拿去赌坊?这个再输掉,我们母子俩就要露宿街头了。” “你给我出去。”她说着,扯了郑光远的袖子往外走。 屋内光线晦暗,到了院中日头正好。郑母这才看清他脸上的几块青紫。 脸颊肿起一块,嘴角还有血丝,有一只眼睛也是肿得睁不开。 郑光远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下了,“娘,我若是不拿这地契去当了,他们就要砍下我的右手抵债,我这手还不能丢,我还得用它考功名。” 郑母一脸为难,地契没了,他们娘俩还能去哪? 可若是不交地契,远儿的手又该怎么办,赌坊那帮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哐当”!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领头那人环顾一下院落,凶狠狠瞪着郑光远。 “你说要回来取地契,这就是你那间祖宅?我看最多也就只能换个三十两。” 郑光远从地上起来,“三十两也行,等我找着买家,就将先前欠的十两银子还给你们。” “十两?” 领头那个打手冷笑了声,“你这几天没还,利滚利,现在已经是四十两了!” “你们这些人的心也太黑了。四十两,我们哪里有四十两?” 郑母挥起拐杖过去,被其中一人推到一边。 “你们不还钱,我们没法跟雇主交差,若是还有人在旁阻挠,我们也不客气,管你是老妇人还是孩童,跟我们硬碰硬,摔着碰着也别赖我们。” 为首那人将小木盒从郑母手上拿了过来,晃了晃,听到里头纸片摩擦的声音,狞笑了声,“这便是这屋的地契?这样,你把东西给我们,剩下的十两便用一只手来还。” 说着,几个打手上前,一人将老妇人拖到一边,另外几人把郑光远摁在地上。 郑光远挣扎了几下,无法动弹,张口求饶,“地契值个三十两,给你们便是,剩下的十两我再想法子,求求各位爷,再宽限几天!” 为首那人从怀中抽出把小短刀,一把扎到郑光远脑袋旁边的地上,“你先前也说宽限几天,我们给了你三天的时间,银子呢?” “就这一张破地契,能不能值个三十两都难说。你要我们再宽限几天,我们也得拿点东西回去让雇主看个放心,不如就留一根手指下来,我们也好交差。” “啊!啊——!啊!” 郑光远嚎得声嘶力竭,整个身子不住地抖,没过一会儿,身下竟流了一滩黄色液体,尿骚味蔓延开来。 打手举着小短刀,冷漠地看着他,“我这还没动手。” “待会儿你可别乱动,我就砍一根,你要乱动,我怕错手,把其他手指也一并砍了下来。” 说罢,他一手死死钳住郑光远的手腕,另一手捏着小短刀,高高举起。 “铮”! 刀还未下去,便被一个小石子打落,掉到一旁。 众人回头,只见崔将军坐在墙头,手上把玩着几颗小石子。 她往前探头一看,语气淡淡,“剁手呢?这么小的刀能行吗?” 为首那人朝崔小宛抱拳,“崔将军,我们赌坊正处理私事,还请将军莫要多管闲事。” 崔小宛拿着石头,往上一抛,又在半空接住,扭头看他们,“我有点事要找这狗东西,不知道几位能不能行个方便?明日再来?” “不能的话……” 她伸手将其中一颗石子打到檐下的柱子上,嵌了三分进去,“下一颗打的,就是你们的眼睛。” 地上那把小短刀被人捡起,上边的刀刃凹了一小块进去,可见刚刚那石子力道之大。 几个打手互相对视一眼,拉开大门,离开了院子。 “我们明日再来。” 郑光远从地上爬起,腿上还有些软,他踉踉跄跄往崔小宛的方向走了几步,被崔小宛喝住了。 “你别过来!” 崔小宛捏着鼻子,看着他身前一片湿迹拧了眉。 郑光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崔将军救我。”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又别开头,这种人真是看多一眼都觉得恶心,也不知原来那个温如月是如何看上他的。 “救你可以,但你要帮我办件事。” 郑光远连连点头,“只要崔将军能给我四十两银子,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都行!” “银子得办完了才有。” 郑光远听到这句,不由吼道:“万一你食言,我怎么办!” 谁敢保证崔将军不会像温璧那般过河拆桥? 崔小宛满不在乎,“那便算了,我这就去赌坊把那几个打手叫回来。” 说罢,她翻转了身子正要跳下去,又听得郑光远一声哀嚎。 “崔将军要我做什么,我去做便是了!” 【温如月】小宛,你人在哪呢?看看这是不是杜画圣? 温如月发了一张截图过来,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正坐在大堂,旁边的桌上还搁着一个画囊。 【崔晚】对,就是他。 【聂灵嫣】这杜画圣长得还可以,可惜我已经有崔小宛了。 【崔晚】你离我远点! 【崔晚】如月,我处理点事,马上过去。 【温如月】那你快些,我尽量拖住他。 温如月先头在云上轩看账本,这会儿也是刚到香满楼,站在后厨门口朝外张望了下,发现杜行之桌上的菜都用得差不多了,回头招呼了张立冬过来。 “大小姐,有何吩咐?” 温如月掀开门帘,指了指杜行之,“你可瞧见桌上放着画囊那位白衣公子了?” 张立冬点点头。 “你过去,编个理由,让他吃完再等等,稍后送上香满楼新出的糕点,玲珑果,还请他留下来品尝。” 张立冬又是点点头,“好嘞……我们店内有玲珑果这种东西?” “等等就有了。” 温如月放下帘子,到灶台边上忙活起来。 杜行之偏头看向后厨门口,却只瞧见帘子一阵轻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方才余光瞥见这温家小姐偷偷瞧了他几眼。 温家大小姐,温如月,他是听说过的。这女子与他表弟定了亲,原本在半个月前就应该进阮家的门,没想到她与一个穷书生私奔了。 这两日他从外城回来,正好遇上姨母到府中小坐,他在旁陪了一会儿,听到的又是这温大小姐的流言。 杜行之不欲多想,往桌上放了一锭银两,正要离开,面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张立冬拦在杜行之跟前鞠着笑,“客官请慢,我们还有一道玲珑果未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1节 杜行之并未点这道菜,往后厨方向扫了一眼,沉吟片刻,“我不题字,也不作画,今日只是过来品尝佳肴。” 也不知那温大小姐打的什么主意。 张立冬不认得杜画圣,听他这话,便知这其中有误会,这位公子定是什么大人物,不然大小姐也不会特地留他。 他正想顺着说下去,再编个理由,突然见旁边一桌的客人腾地一声站起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这是什么?你们香满楼就拿这肮脏的茶婆子给客人下菜?” 只见那人手上捏了只一寸长的棕黑色茶婆子,带了毛刺的长肢还往下淌着白色的汤水。 细细一瞧,茶婆子的六条腿还缺了一条。 离得近的几桌客人当即放下筷子,心想着那条腿不知是在其他人的汤羹里,还是进了某个食客的肚子,胃里便一阵翻腾。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点情节,杜画圣是温如月前未婚夫的表兄( 第40章 “前几日用过这的吃食便闹了一宿的肚子, 我还以为是自己误食了别的东西,现在才知道,是你们香满楼的东西不干净!” 那青衫男子举着滴着汤水的茶婆子晃了一圈, 让其他几桌都看清楚了,才往桌上一扔, “今日老子就要找你们东家要个说法!” 张立冬站出来细细瞧了一眼这人, “这位客官好面生, 是第一次来吧?” 那人一把将张立冬扫开,“别碍着道,让你们东家出来说话。” 张立冬原本腿脚就不方便,被他这么一扫, 直接摔在地上。 旁边的人皆都冷漠看着。 “这位客官今日的账便免了。” 温如月撩起后厨的门帘, 说完这句,上前将张立冬扶了起来。 “你想免了这一桌饭钱就此作数?没门。” 那人气大声粗, 梗着脖子上前指着温如月的鼻尖, “今日你必须给个说法!” 温如月皱着眉闭了闭眼,脚步正要往后挪, 又生生忍住了, 硬着头皮抬眼看他, “我话还没说完, 这桌饭钱免了, 但我们要报官。” “你少吓唬人!你们官商勾结, 官府也是站你们这边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转身冲其他食客扬了扬手,“诸位,这就是这些商人的嘴脸, 明明是他们的东西有问题, 还拿报官吓唬我们, 我们平头百姓只有被欺压的份呐!以后谁还敢来这吃饭?” 有几人附和了几句,带得整个大堂闹哄哄,都在议论这香满楼不地道。 温如月偏头看向张立冬,“去报官。” “不许去!”几名食客将门堵上了,倒跟闹事这位默契十足。 就在这时,门口的人群分了一条道出来,一华衫公子挤了进来。 “诸位让一让,鄙人乃温家的大少爷,温璧,此事交给我处理便好。” 温璧挤进香满楼,来到大堂正中,看着青衫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这位客官饭钱就免了,一会儿再找账房支几两银子,就当是看郎中和买补药的钱。” 青衫男子收敛了一些,拢着袖子往旁边一站,“这还差不多。” 温璧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我妹妹是第一次打理酒楼,没什么经验,还请海涵。诸位放心,待温某向父亲禀明此事,今后换了温某过来,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放你的狗屁!” 崔小宛从外边进来,身边还跟了个郑光远。 “你这狗东西连自己妹妹都陷害,说的话能有几分是真,信了你才是有鬼了。” 温璧看看崔小宛旁边的人,阴沉了脸。 郑光远垂着头缩着脖子,也不敢直视温璧,“前几日郑某在这闹事,谎称与温大小姐有私情,也是听了温公子的吩咐。” “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温璧背着手,挺着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郑光远深吸口气,也是豁出去了,“温公子给我的银钱还有温府的印记!他说只要我让温如月名声扫地,把香满楼闹得开不下去,便将剩余的十两银子给我。” 温璧吃不准郑光远的银钱花出去了没,听到这,声音有点虚,“有我温府的印记便是我温璧指使的了?谁知道那银钱是谁给你的……” 郑光远说完两句,便缩到一边了。崔将军也就交待了这两句而已。 崔小宛瞥了一眼闹事的青衫公子,“今日茶婆子这事,明显也是温璧一手策划的。” 温璧哼了一声,“你这是在污蔑我们香满楼的客人!” 杜行之坐在一边看了许久,心里觉得乏味,这种高门大户的内斗,他也见过不少了。 他背起画囊,正要离开,余光又瞥到温如月,斯斯文文一个小娘子,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毫不瑟缩,只是手指捏得泛白,若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淡淡道:“我瞧见了,是这位青衫公子将茶婆子扔进了汤里。” 青衫男子当即往杜行之的方向跨了几步,“你胡说八道什么?血口喷人!” “我也瞧见了。” 温如月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衫男子,温和道:“若不是你自己带的,为何你袖口沾了一截后肢?” 青衫男子忙低头查看,翻了翻右手袖口,也没见到温如月所说的后肢,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诈了。 外头看戏的人开始指指点点,仗着人多,混在人群里唾骂温璧。 温璧袖子一甩,“你们凭什么说这是我策划的?那郑公子和崔将军可都是我阿妹的相好,说的话能信么?” 崔小宛听了这句,恨不得冲过去废了他,刚跨出一步,已有人先付诸行动。 “孽子!” 温治不知何时来的,在人群里听了许久,越听越气。 他过去狠狠踹了温璧一脚,奈何脚上没劲,踹不动人。 张立冬从后厨摸了根擀面杖塞到温治手里,又默默跑开了。 温璧后退几步,“爹,您听我说……” 温治没再听他废话,抡起擀面杖照着他的小腿打去,梆梆作响,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 【崔晚】你爹是真狠,这么打下去,这腿应该是废了。 【温如月】温治怎么会过来? 【崔晚】我找人送信请他来看戏的。 【聂灵嫣】有好戏?求截图! 【温如月】场面太血腥,算了。 一顿下来,温璧被打得疼晕过去,让几个小厮抬走了。 温治痛苦地闭了闭眼,让人将丰收街的郎中都请去温府,自己也匆匆离开了。 崔小宛扫一眼人群,找到杜行之,上前朝他作揖,“杜画圣,别来无恙?” 杜行之对崔将军的好感,早在崔小宛耍酒疯说要卖他的画时消失殆尽了,此时见了她,也只是淡淡点了头,“崔将军别来无恙。” 说完便要往门口去。 【崔晚】完,没戏。 【崔晚】我就知道他心里记着仇呢,他是天蝎座的吧? 【温如月】…… “杜公子且慢。” 温如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杜行之跟前,眼中含笑,“方才多谢杜公子解围。” 杜行之朝着温如月颔首,“此事我并未出力,全靠温姑娘机智。” 温如月见他又要往外走,忙道:“杜公子谦虚了,不知明日杜公子可有空闲到香满楼来,让我设宴款待一番以作答谢?” 杜行之默了默。 这温姑娘与崔将军一般,都是桃色流言满天飞,又与他表弟定过亲,他应当避嫌才是。 他张了张口,正要拒绝,忽然瞥见这温如月面上笑吟吟,手上却又拧得泛白,不由一怔,鬼使神差点了头。 【崔晚】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温如月】美食的力量不可低量。 【崔晚】那杜行之就交给你了。 【温如月】凭什么?我不干。 【聂灵嫣】月月现在都学会拒绝别人了,这是好事啊。 【崔晚】…… 杜行之应下来便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得差不多。 郑光远舔着脸上来,跟崔小宛要了五十两后,屁颠屁颠走了。 【温如月】你给了他多少?? 【崔晚】五十两。 【温如月】他就出来说了两句,就要五十两?这钱你花得也太冤枉了! 【崔晚】明日他将那破宅子转给我,就准备跑路了,除去四十两赌债,那十两就当是他的盘缠。 【温如月】你这么抠的人都肯为我花这么多钱,算了,我还是想办法替你搞定杜行之吧。 * 深夜,昭文馆。 青羽盯着黑眼圈回了聂容昭的宿处,往桌旁一坐,替自己斟了杯水。 聂容昭正坐在屏风后翻看书册,听到动静,顿了顿。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2节 “如何?” 青羽喝了口水,缓了一下,“黑玉这几日总是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郡主房顶发呆,还时常唉声叹气,也不知是有什么心事。连属下接近到一丈以内,都无知无觉。” 他挠了挠胳膊,嘀咕了句,“偏生郡主那处院子蚊虫特别多,把我咬的……” 聂容昭放下书册,偏头看向屏风另边,“那我阿姊如何了?那日投水之后,可还有轻生的举动?”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就是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足不出户。” 两人都怪得很。 聂容昭蹙了眉,“你明日继续盯,若他有什么异常举动,随时同我说。” 青羽苦着脸,叹了口气,“小郡王,属下都已经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等这事完了,放你回去休息十日。” “属下遵命!” 第二日一大早,聂容昭便去了教武堂,拿里边的木人练武,每一下都砸得哐当响。 青羽在一旁看得心疼,“小郡王,要不您还是先跟我练吧?您这打得也太重了。” 木人又没什么知觉,他这划不来,划不来。 聂容昭紧抿双唇,面色肃然,“不用,跟你练,怕伤了你。” “……” 青羽听完这话,默默退到一边。算了,随他去吧。 “啧,自家阿姊都出事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练武,小郡王也是刻苦。” 于信仁在府中歇息了几日,心里总算舒坦不少。想到昭文馆还有两个人等着他整治,也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青羽闻言,上前把他扣到柱子边上,“说什么呢?” 聂容昭拧眉,隐隐觉出不对劲,“我阿姊出什么事了?” 于信仁眉毛一扬,“小郡王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可是个个都亲眼瞧着,亲耳听到了,那恭王府郡主……” 话没说完,人突然飞出一丈远。 聂容昭和青羽同时回头,只见崔将军立在一旁,神情淡漠看着地上的人。 “不好意思,练武场上,误伤是常有的事。” 于信仁从地上爬起来,被踹了这一脚,再不敢说什么。这崔将军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聂容昭目光在崔小宛和于信仁之间游移,蓦地打开折扇,挡在嘴边,“你明日将黑玉绑过来,本王要审他。” 这事,或许跟崔将军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搓手,又要作死了。 第41章 崔小宛从昭文馆出来, 先是去苦水巷找了郑光远,两人拿着地契去户部做了登记,这苦水巷的宅子便是崔小宛的了。 【聂灵嫣】你已经有两座宅子了, 还要这破宅子做什么? 【崔晚】破宅子是顺带收的,主要是想把这渣男赶出晸京。 【崔晚】之后找个牙人让他帮忙卖了, 卖不出去就收租, 从此我也是个包租婆了。 【聂灵嫣】啧, 就这么赶他出京太便宜他了。 【佘凤】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信不信他去了别的地,还会招惹上赌坊的人? 【聂灵嫣】我会天天给他烧香祈祷他遭遇不测的。月月你看我对你好吧? 聂灵嫣这话发出去许久,没收到答复。 【聂灵嫣】月月今天是不是没冒过泡? 【温如月】在准备宴席。 【聂灵嫣】差点忘了, 你们今日还要招待杜画圣。 崔小宛看到这句, 回到将军府换了身宽松的常服,又到珍宝阁精挑细选了个墨砚, 紧接着赶往香满楼。 到了丰收街, 她突然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回头张望, 入眼皆是小摊小贩平头百姓, 没别的异常。 她半眯了眼, 径直踏进香满楼。 离这不远的一个巷口, 聂容昭挣脱开青羽, 正要跟进去, 又被拦下了。 聂容昭拿折扇指着香满楼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本王要找他问个清楚!” 青羽拽着他, 表情有些麻木, “这你情我愿的事, 小郡王能找他问什么?” 依他看,不过是去讨顿打罢了。 “问他为何始乱终弃!”说到这,扇子都有些颤抖。 刚刚青羽将黑玉带过来,诈了他两句,黑玉就将事情都交待了。 还说生辰宴上,所有人都听到了,王妃愁得偏头痛加重,王爷急得都能下床走动了。 青羽回忆了一下,“若属下没记错,那决绝书还是小郡王让属下亲自送去恭王府的。” 随后又小声嘀咕了句,“您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始乱终弃的是您。” 聂容昭缓了缓,又道:“那他为何轻易答应?不对,决绝书是他先提的。” “小郡王,这事情还未弄清楚,您这么贸贸然上去,实在欠妥。郡主最近都胡言乱语的,谁知她哪句真哪句假?” 青羽替小郡王顺了顺后背,“您消消气,要不咱们就先试探一下,看看崔将军手臂上是否真有箭伤。” 聂容昭狐疑地看着他,“如何试探?” “我们可以这样……” 青羽附在聂容昭耳边,说出他为了拖住小郡王不让他作死,临时刚想出来的法子。 聂容昭听完冷静下来,蹙眉看青羽,“为何不是你去?” “我不行,我可能挨不到崔将军身侧。但小郡王不一样,小郡王可以利用您的……” 青羽边说边看聂容昭的脸,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利用您的地位优势。” 聂容昭想了想,勉为其难答应了,二人又计划一番,确定了一下细节,然后去了一趟云上轩。 另一边,崔小宛进到香满楼,就往二楼去。 倚兰阁的门未关,隔着半透屏风,隐隐能看到杜行之坐在里头,温如月正领着几人在旁边布菜。 “杜公子,好巧。” 崔小宛踏进去,朝杜行之作揖,然后往桌上一看,“杜公子真是有口福,这些菜肴外边都还买不着吧?不知崔某可否借一下杜公子的光,在此一同用晚膳?” 【温如月】什么巧呀,昨日我邀杜画圣过来时,你也在边上。 【崔晚】就是客套话。 【温如月】还有后边那句也太自来熟了。 【崔晚】将就吧,我没怎么讨好过人。 【温如月】早知让凤凤替你补习一下开场白。 【聂灵嫣】月月今天好严厉,我喜欢。 杜行之抬头,视线在温如月和崔小宛之间转了几圈,微微颔首,“崔将军请。” 崔小宛顺势坐下,冲温如月使了个眼色。 【崔晚】有点效果。 【温如月】你加油。 温如月也坐了下来,替三人都斟了一杯茶,身后几人布完菜,默默退了出去。 “我以茶代酒,先敬杜公子一杯,那日杜画圣赠画,崔某还未来得及道谢。” 崔小宛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 “崔将军客气,那画也未交到崔将军手中。” 杜行之说完这话,扫了一眼温如月。 温如月愣了愣,“哦,那幅画就在温府。” 差点忘了,温治还收了好些杜行之的画。 杜行之又看了这两人几眼,心中猜测,这温大小姐先头还跟别人私奔,应当是看了画才对崔将军倾心。 没想到他随手一画,竟成了这两人的红线了。 “也算是缘分。” 杜行之敛了神色,昨日闲聊,听父亲说这崔将军在皇后的生辰宴上拒了皇上的赐婚,亲口认定了温家大小姐。 但愿他能真的收心,对温大小姐好一点。 崔小宛不知他这缘分是什么意思,笑着点点头,寻思这气氛还可以,手伸进袖口摸到墨砚,正想拿出来,恰好听到门口的动静。 “崔将军,巧了,您也到香满楼吃饭?” 青羽跟在小郡王身后,在门口探了个头,只瞧见崔小宛的背影,便出了声。 崔小宛变了脸色,回头睨了那主仆二人,“巧什么巧,刚刚那俩跟踪我的不会就是你们吧?” “怎么会?我家小郡王从未干过这种事。” 青羽尴尬地笑了笑,抬手戳了戳聂容昭的后背。 聂容昭摇着折扇,看向屏风另一侧,下巴微扬,“既是遇上了,那便一起吧,本王请了。” 【崔晚】这俩态度突然这么好,肯定没安好心。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3节 【温如月】这已经算好了? 【崔晚】你是没见他上门跟我讨要说法时的嘴脸,那是真欠扁。 【聂灵嫣】你是真打了。 温如月站起来,走到屏风另一侧朝聂容昭一欠身,“今日这桌乃是小女子做东,宴请杜画圣,二位想同桌吃饭,须得问过杜公子。” “门口可是聂小郡王?” 杜行之听着声音耳熟,站起身,也绕到屏风前边,“既是聂小郡王,那便一起吧。” 这两人曾在昭文馆一同修习,只不过杜行之比聂容昭早四年进昭文馆,两年前便离开了。 一同在馆那两年,两人搭过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温如月】失算,忘了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崔晚】我这会儿要是把墨砚拿出来,会不会太突兀? 【温如月】你还买了墨砚? 【崔晚】求人办事不得给点好处?还是镶了金边的,好看。 【佘凤】那得看什么人,像杜行之这样的,不会随便收。 【佘凤】你清醒一点,你是来结交杜画圣的,不是来贿赂他的!还镶金边…… 崔小宛撇了撇嘴,默默将手从袖口移开。 温如月让人多上了一副碗筷,四人安静地坐了片刻,谁也没动筷。 而青羽在后头已经来回打量了这四人好一阵了,回顾了一下先前看的话本,总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 温大小姐与崔将军是相好,但他们似乎都不与对方说话,两人倒是望了杜画圣好几次。 而杜画圣只看着桌上的菜,偶尔会抬头,不经意望一眼温大小姐。 至于小郡王…… 青羽低头看向聂容昭,才发现他已经盯着自己许久了,“小郡王有何吩咐?” 聂容昭眉头轻皱,“我说,你去外头叫店小二送一壶梅子饮上来。” “属下明白。” 青羽一拍脑袋,赶紧往雅间外头走。差点忘了正事。 【崔晚】今日这局算是废了,多了两个碍事的。 【温如月】也不着急,大不了下次再邀,当是熟悉一下也好,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温如月】你还指望一顿饭就把杜画圣拿下? 【聂灵嫣】你不说现在看我弟顺眼多了吗?又开始嫌。 【崔晚】花瓶就要待在花瓶该待的地方。 “你们……都赶紧趁热吃吧。” 温如月提醒了一声,又看看桌上的菜。原本是预了三人的份量,这会儿多了个聂容昭,怕是不够。 她索性站起身,下楼让后厨再多做几个菜。 青羽恰好在这时回来,身后跟着个店小二,店小二手头端了个琉璃壶,里头便是加了冰块的梅子饮。 聂容昭从他手里接过琉璃壶,先往杜行之的碗里倒了一些,“这梅子饮酸甜适中,又加了冰块,正适合在三伏天品尝,杜公子试试。” “多谢。” 杜行之有些疑惑,这小郡王还是第一次招呼人。 他拿起碗喝了一小口,点点头,“确实是佳饮。” 聂容昭紧接着又将琉璃壶凑到崔小宛跟前。 崔小宛眉毛微扬,她也有? 这小郡王转性了?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这挨千刀的竟然把半壶加了冰块的梅子饮倒在了她身上! “你什么意思?!” 崔小宛站起身,举拳正要打,忽然意识到杜行之还在,为免他印象不好,生生忍住了。 “近日练武太疲累,手有些抖,还请崔将军见谅,我今日正好去云上轩买了成衣,不如崔将军先拿去换上。” 聂容昭扭头让青羽将小布包拿出来,递给崔小宛。 崔小宛狐疑地盯着聂容昭的脸,见他面上表情似乎也挺真诚,怒意消了一半。 “算了,一点梅子饮而已,我回去便把湿衣换了。” 青羽上前道:“崔将军,这可是冰梅子饮,您这贴着又湿又凉的衣服回去,再好的身子也得折腾出风寒来。到时岂不是耽误教习?” “趁温姑娘还未回来,就在这换了吧。 聂容昭将小布包拿到崔小宛面前搁下,左右看了一下,又从桌上拿了快麻布,作势要替她擦掉一些。 “啪”! 聂容昭的手还未触到崔小宛胸口,脸上便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作者有话说: 小郡王:倒梅子饮都没被打,擦衣服被打了? 第42章 这一巴掌打得太快, 青羽都没来得及上前,就结束了。 四个人僵在那,顿了好久。 杜行之拿起盛了梅子饮的碗, 喝了一口,干咳一声。 崔小宛反应过来, 从聂容昭手里接过麻布, 胡乱擦了一下扔到一边, 冷漠道:“习武之人,最忌别人近身,刚刚那也是下意识的举动。” 她说着敷衍地拍了拍聂容昭的肩膀,“对不住了小郡王。” 聂容昭伸手抚上受伤的那半边脸, 只觉一阵火辣辣地疼。 不过是替崔将军擦个衣服, 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你……” 聂容昭指着崔小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他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故意将梅子饮倒在崔将军身上的。若要指责崔将军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着实有点牵强。 “那不然小郡王打回来?” 崔小宛将脸凑到他跟前,等了一会儿, 有些不耐烦, “要打快打, 脖子酸。” 聂容昭盯着崔小宛清隽的侧脸和秀挺的鼻梁, 扬了手, 又落不下去。 杏眸清澈灵动, 引得他多瞧了几眼。 过了一会儿,聂容昭才觉出不对劲来。 “既是无心,我也不同你计较太多。” 他放下手, 又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 “今日之事, 不许同其他人说。” 温如月推门进来,回到座上,才发现崔小宛胸前一大片湿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目光搜寻一番,正好瞧见旁边搁了块麻布,忙拿过来帮她擦了擦。 聂容昭在一旁瞧了半天,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怎么温家大小姐给崔将军擦衣服,他就一点反应也无? “崔将军不是说不习惯别人近身?” 崔小宛瞥了他一眼,“方才还不习惯,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 聂容昭深吸了口气,“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青羽将聂容昭拉到一边,小声道:“算了小郡王,那温姑娘对崔将军来说,也不是别人……” 【温如月】才发现小郡王脸上有个巴掌印,看尺寸应该是小宛的。 【温如月】发生了什么? 【崔晚】他想非礼我! 【聂灵嫣】? 【聂灵嫣】你不是说他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崔晚】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崔晚】这回是警告,下次再敢伸手,胳膊都给他卸掉! 【佘凤】……他估计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这一下。 这一顿饭是吃得五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聂容昭和青羽揣着小布包先走了。崔小宛急着回去换衣服,也匆匆出了香满楼,贴着湿衣服再在外头一吹风,怕是得着凉。 杜行之正打算离开,温如月将他叫住了。 “不知杜公子可否再帮我一个小忙?” 杜行之顿住脚步,回转过身,“温姑娘请说。” “听说杜公子对吃这一道颇有研究,四处游历,除了观景,想必也是吃遍大巍美食了。” 温如月伸手将发丝拢到耳后,有些腼腆,“近日香满楼有一些新菜,想请杜公子品尝一二,之后若有什么建议,也可与我一说。” 杜行之原想直接拒绝,但看着温如月这故作镇静,实则手上又开始扭麻花的模样,有些不忍。 “崔将军这几年也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想必也是尝过各处美食了,温姑娘何不问他?” 【温如月】这让我怎么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4节 【崔晚】随便,就说我没什么品位,山猪吃不了细糠。 【温如月】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温如月决定换个说法,“崔将军忙得很,整日找不着人。先前原本也是想叫她试的,可她都抽不开身。” 杜行之默了默,看向温如月的眼神中带了些怜悯。 昭文馆哪可能一天到晚都在教武堂教习,那崔晚顶多就是去个半天,剩下的时间便由他自主安排了。 温大小姐这回怕不是又错付了感情。 温如月见他没答话,又问了一句,“杜公子意下如何?实在不行,我们香满楼也可以给些报酬……” 杜行之闻言一摆手,“不必给报酬……温姑娘如有需要,遣人送信到杜府便是。” 【温如月】搞定。 【佘凤】试菜这事,花费的时日可长可短。 【聂灵嫣】到时崔小宛再不争气,也总能打通杜行之这道关节了吧? 【佘凤】难说。 【崔晚】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 【崔晚】到现在我搞砸的事情,哪件不是与聂灵嫣两姊弟有关? 【温如月】卖画那事。 崔小宛无言以对,关了面板,继续靠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另一边,聂容昭已经窝在床榻上生了半天闷气。 “难道他嫌弃的是那块麻布?” 青羽在旁边,小心地在他左脸涂上冰凉的药膏。 “小郡王,温姑娘用的也是那块布,人崔将军一点反应也没有。” 聂容昭半眯了眼,“他是不是故意的?其实就是想打我?” “往好处想,崔将军能对您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说明,他对您一点意思也没有?” 青羽将药膏盖上,又拿一块丝锦将盒子包好了,搁在旁边的架上。照这架势,这药膏还能派上用场,还是放在显眼的地方,方便一些。 “那我就安心了。” 聂容昭翻身盖好被子,让青羽将烛火熄灭,眼睛一闭,没一会儿便是呼吸绵长。 月光透过窗棂铺洒一室,青羽收拾好外屋的小塌,卧在上边也是昏昏欲睡。 正要进入梦乡时,突然又听到小郡王在里头叨叨了起来。 “他真的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怎么可能?” 聂容昭翻了个身,“青羽,本王样貌如何?” 这还用问? 青羽拿被子往脸上一盖,假装打起鼾来。 * 两日后,温如月借着试菜的名义,往杜府送了信。 说是邀得太频繁,他可能会生疑。 崔小宛摸了摸加上的墨砚,叹了口气。 【崔晚】镶了金丝的墨砚怎么了?真的不能送吗? 【佘凤】俗,太俗了。 【崔晚】金灿灿的,多好看。 【温如月】你要真想送,我这里有一块松烟墨,据说也是有些年头的,你就拿它当人情,送给杜行之吧。 温如月发了张截图上去,只见一块鱼形墨块置于匣中,黑晶晶地泛着光。 边缘处压了一圈花纹,正中刻了“飞鸿”两个字。 【崔晚】我之前在外边看到的松烟墨都是一长块,这奇形怪状的看起来就感觉很贵,哪里来的? 【温如月】在我房中找到的,也没用过,估计是温治送的。 【崔晚】那我拿墨砚跟你换。 【温如月】不用了,墨砚我有。 【崔晚】你也嫌弃? 【聂灵嫣】笑死,那块墨砚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崔小宛撇了嘴,也不再往群里推销她那块精挑细选的墨砚,换了身衣服就往丰收街去。 路过军营时,习惯性往门口一望,竟看到杨副将和成九河从里头一起出来了。 杨副将看到崔小宛,喜出望外,“将军,您可算舍得来看我们一眼了!” “……” 崔小宛顿住,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杨副将近日可好?” “末将好得很,将军,您可还记得他是谁?” 杨副将将身后的成九河拉了出来。 成九河当下也没控制住,直接就单膝跪在地上,腰背挺直,抱拳道:“崔将军!成九河来投奔您了!” 街边路人纷纷侧目观看,崔小宛觉得有点尴尬,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行了,记得记得,别在这惹人注目。” 成九河就是当初在湘城每日找她切磋武艺的那个愣头小子,这投奔个啥啊,她都被调去昭文馆了。 她叹了口气,“我如今在昭文馆当教武先生,也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杨副将一听这话,皱了眉,“将军说的什么话!您迟早还会回来的,我们一帮弟兄都在等您!” 成九河憨憨地笑了笑,“崔将军,我就是为了您才来晸京的!多亏先前立过军功,这才顺利从刘太守手中拿到荐书,转到晸京军营来。” “当初崔将军可是一片苦心,在您的指点下,我的武艺也是日渐精进!这段时日,我一直念着崔将军的教导,闯事业,就应该到晸京城!”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当初最多就念过几次想赶紧回京而已。 崔小宛被他夸得站不住脚,四下张望了一下,“行了,也别在这杵着了,人多,不太方便,我还有点……” “事”字还没说出来,人就被一左一右架进了军营。 杨副将有些感慨,“既然来了那便进去看看,弟兄们好久没跟将军过招,身子骨都有些痒了。”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这帮人半个月不挨打浑身难受是吗? 【温如月】我坐在这跟杜画圣干聊了半天了,你人呢? 【温如月】崔小宛! 【崔晚】我被人抓进军营了,你先跟他唠着吧。 【温如月】??? 【聂灵嫣】我还是第一次看月月叫崔小宛全名。 【佘凤】说明兔子也是会生气的。 丰收街,一个胭脂水粉摊前,两人放下手中的玉簪粉,回身看向军营门口。 青羽拭了一把额上的汗,“小郡王,您确定一直这么跟着崔将军有用?” 聂容昭摇着折扇,唇角微扬,“他们武将最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大热天,光膀子的大有人在,你且看好,等会儿他们打得出了一身汗,看那崔将军脱不脱衣服。” 到时崔晚手臂上有无箭伤,也就一清二楚了。 “你们到底买不买啊?一直盯着人崔将军看做什么?” 小摊贩拿了一盒胭脂往摊上一摔,拧着眉,瞪着面前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还管人脱不脱衣服,什么居心?” 作者有话说: 小摊贩:噫。 第43章 香满楼二楼的雅间内, 温如月和杜行之面对面坐着,桌上摆了日常的小菜,还有两碟晶莹剔透的糕点。 银碟子小而精致, 边缘缀了一圈竹纹,每个碟子上放了一颗圆溜顺滑的半透明小球, 里头嵌了几十片深浅不一的橘色花瓣。 看上去细滑可口, 令人食指大动。 杜行之走遍大巍山河, 也未见过这样的糕点,端起银碟子一瞧,眸子亮了亮,“这便是店小二那日说的玲珑果?” 温如月轻轻颔首, “那日店里出了事, 也未来得及做。” 未穿越前,这种糕点她就捣鼓过好几次了, 专门做来投喂寝室另外三人。 半透明的圆球是寒天做的, 里头再用竹签将混了橘子汁液的白豆沙送进去,就成了错落有致的花瓣。 温如月说完, 顺手截了个图发群里, 看得另外几人垂涎三尺。 【佘凤】什么玩意儿, 吃又吃不到, 撤回撤回。 【聂灵嫣】我好久没吃了……月月, 你是不是故意勾我的?! 【温如月】这有什么的, 后日我正好得闲,做几个带进宫让你们解解馋。 【崔晚】我也要…… 【聂灵嫣】扮我的侍女,跟我一起进宫。 【崔晚】算了。 【温如月】哼, 当你的大将军去, 这会儿还在军营里忙着呢? 亏她准备了崔小宛爱吃的糕点, 还特意把那块松烟墨也带了来,准备交到崔小宛手中让她拿去做人情,这没良心的女人被个军营里的旧识一招呼就没影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5节 温如月关了面板,将另一个银碟子拉到自己跟前,一勺勺将小圆球送到口中。 杜行之见状,也拿了小匙子浅尝一口,外皮的清甜和花瓣的橘子苦香混合在舌尖,于口中化开,咽下去后唇齿留香。 “这是哪位师傅的巧思?” “巧思也说不上……” 温如月低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所做的改动,不过是在里头缀了花瓣。 只是大巍没人做过寒天果冻,所以显得新奇。 “这玲珑果是温姑娘做的?” 杜行之却有些惊讶了,他以为这温家小姐就是过来随便管管账目,巡视一下门店,没成想还会亲自到后厨研究吃食。 “前几日的杏仁豆腐……” “也是我做的。” 温如月一边回应杜行之,一边在群里催促崔小宛,饭都快吃完了,新品也尝过了,再不来人就走了。 “温姑娘是因何与自家兄长争这香满楼?” 前几日瞧着这兄妹俩像是积怨颇深。 与他聊了这几个来回,温如月也渐渐自如,听到这问题想也没想,随口道:“自然是赚钱,没钱,如何安身立命?” 杜行之眸子微亮,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以温家的财势,小姐出嫁,随一大笔嫁妆,往后也是不愁吃穿的。 这温如月看似纤弱,却比晸京城大多数闺中小姐都要强。也不知是因何有这种想法? 他正要继续问,却见对方从琵琶袖里掏出一个木匣子出来,摆在桌面。 “这是崔将军托我交给杜公子的松烟墨,是她精挑细选相中的,借此聊表心意,就当是谢过杜公子当日赠画。” 崔小宛不来,东西也不能不送。 好歹让他把松烟墨收了,也能让崔小宛远程刷个好感。 到时也希望这杜画圣能念着这些人情,给崔小宛那个案子指指路,若是能顺着他搭上那个古怪的杜尚书,就更好了。 听到崔将军这三个字,杜行之敛了敛笑意,眸子也略有些黯淡,他将木匣子拉到自己跟前,缓缓打开。 只见一块鱼形松烟墨躺在锦缎之上,墨身还刻了他的字号:飞鸿。 “……倒是十分适合杜某。” 杜行之将木匣子重新拉上,面色完全垮了下去。 这松烟墨是他自己制的,刻上自己的字号,寄放到珍宝阁,没过两日便被温府的人买走了。这怎么会是崔将军精挑细选的? 他还以为这温姑娘真是请他来试菜,结果不知是替崔将军图谋什么。 又是玲珑果又是松烟墨,想来也是够下本。 温如月愣了愣,这嘴上说着适合,看上去也不像是欢喜的模样,难道是这松烟墨没送到他心坎上? 【温如月】我替崔小宛将松烟墨送出去了,杜画圣虽然收了,但一脸不开心。 【聂灵嫣】他不喜欢松烟墨? 【聂灵嫣】这样,我这有一支狼毫笔,据说是祖皇帝当年带人进山打猎,用鼬鼠身上最软的毛制成的。 【聂灵嫣】明天就让翠柳给她送过去。 【崔晚】说不定他真的喜欢镶金丝的墨砚呢? 【佘凤】别闹。 一顿饭下来,崔小宛也没能赶到,温如月将杜行之送出香满楼,突然听到大堂有人在议论崔小宛。 她听了几句,眉头皱起,忙叫了张立冬过来,细细询问,越听越担心。 这小宛算是遇上大麻烦了。 另一边,崔小宛刚把第五十个兵士打退,踹到墙角,此刻已是大汗淋漓。 她摆了摆手,气喘吁吁,“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车轮战,这公平吗?” 人群中有些兵士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指了指一边被打趴下的兵士以及坐在旁边乘凉的成九河,语气闷闷,“将军,您为何只跟他们打?” 崔小宛闻言差点没厥过去,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吗? “让我跟你们这一大帮人打完,也不用回来做将军,到时直接入土得了。” 杨副将不知从哪寻了一把蒲扇替她扇着,“行了,都回去操练,让将军好好歇息。” “还是杨副将通情达理。” 崔小宛热得发昏,拿手扇着通红的脸,扭头跟他说了这句话,突然发现眼角余光闪过两道人影。 她假装随意踱到墙角,捡了两块小石子,然后蓦地起身,朝屋顶掷去,那两道人影直接避开,随后不见了踪影。 有人在暗中监视军营! “将军,怎么了?” 杨副将方才背对着那两人,对此毫不知情,此时回头张望,什么也没见着。 【温如月】小宛,酒楼里有人在议论你的事。 【崔晚】又是那点风流韵事?习惯了。 【聂灵嫣】这回女主是我还是你? 【温如月】真是这些还好了。 【温如月】起初我是听到大堂有人在夸你英勇善战,一连击退西垠国和南苍国,战功累累。 【温如月】我就找店小二了解了一下,结果他说在雅间里传的,比这还夸张。 【温如月】什么“这大巍有太嘉帝,还不如有崔将军管用”之类,还说“太嘉帝让崔将军去昭文馆教那帮蛀虫,简直是大材小用”。 崔小宛看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哪个这么害她?真传到狗皇帝耳边那还得了? 她拧眉瞪向远处正在操练的成九河,把他叫到了跟前。 “你来晸京多久了?” 虽说这些话听着不像是他传的,但他这么招摇,也是个隐患。 成九河摸了摸后脑勺,不知将军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答了,“昨日刚来。” 果然不是他。 “你以后不许在外头四处乱说,跟我有关的,一个字也别提。” 成九河有些不解。 “将军,我说的可都是好话,您被我打过一拳,随后记恨在心,一连报复我几日的事,我都没说,我往外头传的,都是将军费心指点我的武艺。” 崔小宛眉头皱起,什么玩意儿,还记恨在心?成九河当时不来找她切磋,她自己都忘了。 不过她这会儿也不想同他纠结这事,“你把前面那句再说一次。” “……崔将军被我打了一拳,记恨在心,一连揍了我几日,就为了报复回来。” 成九河这话说得迟疑,声音越来越弱。 崔小宛满意颔首,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后就按这个版本来,把我说得有多差就多差,什么小肚鸡肠,没心没肺之类的通通安排上。再也别在外头吹我有多好了!干得好回头给你奖励大鸡腿。” 说完这话,她拉了拉领口,呼了点热风出来,随后从杨副将手中拿过蒲扇,径直出了军营门口。 成九河扭头看向杨副将,指了指崔小宛的背影,“将军是不是被夸得有些难为情了?” 杨副将回想起当初将军酒后夸自己英姿飒爽那得意的模样,摇了摇头,“将军不像那种人。” 崔小宛回了将军府,刚踏进主屋,便被张玉喜拉到一边。 张玉喜将门窗关好,回头看着自家姑娘忧心忡忡,“将军,老身在菜市场听了些流言。” “可是说我功高盖主那些?” 真是没完了。 张玉喜点点头,“这事将军已知晓了?” “刚刚听说,你也别太担心,不会有事,我自有解决的法子。” 崔小宛心想这张玉喜担心也没用,便宽慰她几句,将她送出房门了。 【佘凤】当初你在香满楼后巷抓到的那个小孩,可是南苍人? 【崔晚】对,一个诡计多端的小滑头,叫江书…… 【崔晚】次奥,我知道了,这事就是他干的! 那时她就听到江书忽悠那人,说这差事就是替人说说好话,图个好名声之类的,敢情聊的就是她。 【佘凤】离间君臣,只是第一步,估计还有后招。 【佘凤】他们这是想不费一兵一卒搞垮大巍。 【崔晚】别的我也不关心,我就想问,我会死吗? 【佘凤】这不好说。 【崔晚】谢谢,一会儿就收拾行李准备逃命去。 第二日,崔小宛顶着大黑眼圈去了昭文馆,一眼就瞧见同样顶了黑眼圈的聂容昭和青羽两人。 聂容昭额头上还有一小块擦伤,看起来像是被石子之类的硬物砸的。 “你们昨晚做贼去了?” 崔小宛随口问了句,便到一边做热身运动去了。 青羽幽幽看向小郡王,眼神麻木。 倒也不是昨晚,他们是白天做贼去了。 昨日小郡王拉着他偷偷上了军营仓库的屋顶,在那躲了半个时辰,看着崔将军一连打退几十个兵士,汗滴如雨,也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 昨夜,小郡王回去后,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怎地,擦完药之后就突然想起那个小摊贩说的话,一个劲问他自己是不是长得不像正人君子。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6节 连累他一夜没睡。 “其实,属下还有一计。” 青羽突然灵光一闪,看向聂容昭,“咱们恭王府不是有个别庄?明儿就是休沐日,到时以避暑的名义将昭文馆的人全邀了去。” 别庄是特地引了山泉水,造了个小湖的,天热,一起邀了进小湖泡凉水,也不奇怪。 聂容昭沉吟片刻,点点头,半眯了桃花眼,“也不失为一个妙计。”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碧清宫。 魏临与佘凤面对而坐, 手上各执一子。 “还是皇后这清净,她们只会争风吃醋,闹得朕头疼。” 佘凤听到这话, 眉毛轻轻挑了一下。该说不说,那些妃嫔只是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除了正得盛宠的于贵妃, 谁在乎这大猪蹄子? 殷沉在旁边接了一句, “皇上政事繁忙,这宫中有皇后娘娘打理,也是大巍之福。” 魏临揉了揉眉心,“好在现下国泰民安, 天下太平, 今日的劄子也是少了许多。” 殷沉眼珠子一转,皮笑肉不笑, 傅了□□的老脸堆出几道褶子来, “只可惜,民间到处都在传, 这是崔将军的功劳。” 佘凤抬眼看了他一下, 嘴角轻扯, 这老太监也是惯会见缝插针的, 就这也能拐到崔小宛身上。 魏临将手放下, 眼神冷了几分, “都是如何说的?” 殷公公将那些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给魏临听,内容与温如月所说的大差不差,但这殷沉最知道魏临忌讳什么, 他就专挑这些着重描述。 说完, 还连忙跪在地上求魏临恕罪。 “这都是老奴听人说的, 也不敢有所隐瞒。” 魏临听罢,将棋子往棋篓子一扔,重重拍了一下桌面,“这崔晚,难道是想反了不成?” “臣妾倒不这么认为。” 佘凤又下了一子,扭头看向殷沉,“敢问殷公公,这些说法可是今日才有的?” “回娘娘的话,是在崔将军击退南苍军后开始流传的。” 佘凤索性将棋篓子推到一边,整个身子都转向殷沉,“是在那之后开始流传,还是在南苍质子进京后开始的?” 殷沉顿了顿,面色不太好看,“老奴不知。” 魏临此时也冷静下来,“皇后的意思是?” “近几日臣妾邀了香满楼的东家小姐到宫中小叙,从她那听说了一件古怪的事。” 佘凤回过头,眉头微微拧起,“前些日子,她在香满楼后巷撞见了一场交易。” 魏临听到这,将棋盘往旁边一挪,身子往前微倾。 这场交易难道与崔将军有关? “里头有一人说,只要把崔将军功高盖主这些流言散布出去,便给他十两纹银。” “因为怕打草惊蛇,这位温姑娘也并未走出后巷,只躲在暗处听到了这对话,因此并不知晓这两人的身份。但她听出其中一人的口音,与我们大巍子民截然不同。” 佘凤说到这,抬眼望魏临,也不打算再详述。有些东西应当点到即止。 魏临想通这其中关节,勃然大怒,“南苍人是想让大巍主将蒙冤,令朕痛失左膀右臂,其心可诛。” “臣妾听说那崔晚已经被撤去主将的职位了,现正在昭文馆当教习。这些南苍人还是想置她于死地,可见崔将军对他们震慑颇深。” 佘凤轻轻掩着胸口,“要是能早些让崔将军官复原职,臣妾也能稍稍安心些。” 魏临默了片刻,“朕让他到昭文馆教武,不见成效,不得复职。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佘凤在心里直翻白眼,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臣妾不懂,但臣妾心想,半个月之后的秋狩,会不会是一个好时机?” 魏临略一思忖,终于点了头。 【佘凤】功高盖主那些流言,可以放一边了。 【佘凤】只要皇帝不介意,你就没事。 【佘凤】当然你还是得低调点。 【崔晚】你做了什么? 【佘凤】算是……干预了一把政事? 【崔晚】谢了,回头将军府最大的那个厢房归你了。 崔小宛关了面板,正好瞧见一个姿势不规范的,过去把人掰正了。 经过十来天的练习,昭文馆这帮生徒拿起弓箭之时总算有个架势了,除了于信仁不屑学这个,其他人都是有模有样。 一个上午下来,大家伙都出了一身汗,整个教武堂臭气熏天。 青羽趁机上前,清了请嗓子,“明儿又是休沐日,我家小郡王想邀诸位到恭王府别庄一聚,顺便办个清凉宴。” “清凉宴?都有哪些瓜果?” 在大巍,清凉宴中除了冰酒,凉菜和些许热菜,重头戏就是瓜果。 问这话的也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关心宴上有什么吃食。虽说恭王府日渐没落,到底还是有些势力在,借此攀点交情,也不吃亏。 聂容昭扭头看向青羽,声音泠泠,“圣上赐下的西瓜可运到别庄了?” 青羽凑到他跟前,“今早已送到了,还是拿冰块捂在桶里,用马车送过来的。” “西瓜?是从西垠国运来的西瓜?” 先前问话那人声音高扬。 西垠国今年是第一次向大巍进贡,听说就送了十几颗过来,皇上品尝过后赞不绝口,直叹这西瓜清甜甘脆。 他们这些人就只听过这评价,还没亲口尝过。原本意兴索然的一些人此时来了兴趣。 别的什么瓜果他们也不在意了,只要宴上有这西瓜,他们就去。 崔小宛自然也在其中。 冰镇西瓜,大夏天的谁能拒绝!从她穿过来之后,连个西瓜皮都没见着。 【崔晚】听说西瓜在大巍很难得,托小郡王的福,我明天就能吃到了! 【佘凤】半个月前,我吃过了。 【聂灵嫣】我也是,跟凤凤一起吃的,甜是挺甜的,就是没有无籽西瓜方便。 【崔晚】……当我没说过。 崔小宛应下明日的约,出了昭文馆,正要回府,突然听见旁边两人在议论明日的清凉宴,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听说恭王府的别庄特地引了山泉水过去造了个湖,山泉水清凉宜人,你们盼着那西瓜,我盼的是下湖戏水。”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可得记着多带一套干净的衣物去。” 崔小宛听了一愣,拦住那两人,“为何要带衣物?” 其中一人疑惑道:“清凉宴,最后一节,不就是戏水?府上有个干净的凉湖,才能办这清凉宴。” 另一人点点头,“除了冰镇的瓜果,这也是清凉宴的重头戏了。毕竟像我们这些高门子弟,也没可能跟平头百姓一般,随便找个山野湖间就能泡澡。难得有这机会,当然得尽兴而归。” “……不下水还不成?” 崔小宛嘟哝了一句。 “不下水,就不叫清凉宴了。” 两人说罢,同她道了别,各自登上轿辇。 第二日,聂容昭在别庄上备好瓜果宴席,早早便候着了。 青羽从外头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聂容昭听罢,面上表情淡淡,“翠柳昨日又去了将军府,做什么去了?” “说是送什么狼毫笔,谁知道是不是传什么口信,趁着休沐日,与崔将军藕断丝连?” 青羽说完摇了摇头,“属下总算能体会黑玉的难处了,原先属下还羡慕过他哩。” 聂容昭仍是不慌不忙,“无妨,崔将军已应下了,今日来赴清凉宴。” 青羽挠挠头,“小郡王,方才将军府的小厮来过,说崔将军今日有事,不能赴宴了。” “你不早说。” 聂容昭将折扇一丢,匆匆往别庄大门去。 将军府。 崔小宛找小厮去恭王府别庄送了口信,一时也没什么事可做,就躺在庭院的石椅上,借着桂花树的树荫纳凉。 这里四通八达,清风阵阵,也算个好地方。 她拿了一片叶子盖在眼睛上,忽然听到东北角的院墙传来些许动静。 “小郡王,既是确认了崔将军就在此处,郡主也去了宫中,咱们还是回去吧。” 青羽拿袖子擦了一把汗,仰头望着聂容昭。 聂容昭脚下是数十块砖头,将他撑起来,正好高了围墙半个头。 他低头沉吟片刻,“本王还是觉得不对劲,好好的清凉宴他不去,为何要在自家庭院纳凉?” “关你们屁事?” 崔小宛绕到将军府外边,就见这两人光明正大站在她家围墙边上,旁若无人。 她上前一手一个,将他们拽下来往旁边一扔。 “说,在这做什么?” 崔小宛拧眉瞪着聂容昭,再次留意到他额上的伤口,眼神一凛,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前几日在军营附近的也是你们?”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7节 青羽见状,上前攻向崔小宛,却被她三两下化解,一脚踹到墙角,不知是伤了哪根筋,一时爬不起来了。 他这才惊觉崔将军的武艺比先前高出许多。这才一个月不到,崔将军如何做到的? 聂容昭自觉此事坦荡,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是又如何?” 拧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崔小宛深吸口气,“那前几日你往我身上倒冰梅子饮也是故意的?” 聂容昭既然做得出,也不怕认,闻言又是点点头。 崔小宛的手已是泛白,“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先前被我打得狠了,现在想报复回来?!” “那些流言,是不是也是你们从中推波助澜?!” 青羽一听这话急了,“那些流言跟我们小郡王半点关系也无,我们小郡王可不屑做这种诬陷人的事。这些举动,也只是想让崔将军把衣服褪了,没别的意思了。” 崔小宛一听这话,彻底炸了,一拳过去,直接砸在聂容昭下颚上,随后又给他来了一整套分筋错骨。 聂容昭压根没有招架之力,被压在地上,挣扎不得,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过是想看你手臂上有无箭伤,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崔小宛膝盖直接一沉,重重砸在他背上,“你个流氓,看我手臂箭伤做什么?哪里来的奇怪癖好!” 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聂容昭此时已是头晕目眩,口中叨叨:“看个箭伤,有何不妥……” 说完头一歪,直接昏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郡王:死不瞑目。 第45章 青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手撑地往前挪了一寸。 “崔将军,小郡王好歹也是郡主的亲弟弟,就算今时您跟郡主断了旧情, 也不好下这么重的手啊。” 崔小宛打得累了,坐在地上, 一条腿微微曲起, 手上还拽着昏迷过去的聂容昭。 “你们为何要看我箭伤?” “这……” 青羽垂了头, 犹豫了好一会儿。事关郡主,他作为下属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议论此事。 “说。” 崔小宛沉了脸,手上使了劲,聂容昭颈间的衣物逐渐收紧。 “哎哟崔将军您小心着点, 我说就是了。” 青羽担心崔小宛真把小郡王给勒断气了, 无奈开口:“前些天,郡主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亲口说了跟将军有……肌肤之亲, 这将军应当也是知道的。”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 往额上擦了把汗之后,将手搭在膝盖上, “这事就是聂灵嫣胡诌, 她不是否认过了么?这是谁告诉你们的?” 先前于信仁想拿这事激小郡王, 也被她一脚踹飞了, 到底是谁那么多事? 青羽瞟她一眼, “郡主回府之后, 说她那话是真的,还说她见过将军手臂上的箭伤。” “所以你们就想来验证一下我手臂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箭伤?” 崔小宛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是真能折腾。” 青羽不吭声了。 他不过是担心小郡王直接上门找崔将军算账, 才想出这条缓兵之计, 哪里知道小郡王吃了秤砣铁了心,硬要探个究竟,他是拉都拉不住。 崔小宛听了这番解释,也不打算追究了,手一松,将聂容昭放到地面。 “行了,赶紧带你家小郡王回去,找太医好好看看,我没下重手,应该不会缺胳膊断腿。” 青羽颤声道:“应该?” 随后想爬起来查看小郡王伤势,没成功,直接又摔回原地了。 “崔将军,我这腿可能是抻着了……” 崔小宛看着青羽的腿,撇了撇嘴,打开聊天面板,把聂容昭和青羽的合照发到群里。 【崔晚】聂灵嫣,赶紧把小郡王给我领回去! 聂灵嫣此时正跟佘凤和温如月泡在碧清宫的文清池中,三人的衣裙浸到水中漂浮起来,宛若睡莲。 水面飘了一块木桌,上头摆着时令瓜果和几杯梅子饮,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聂灵嫣打开聊天面板,也没点开截图,直接就把她们周遭的环境截了过去。 【聂灵嫣】没空,茶话会。 【佘凤】每次喊你,你都不来。 【温如月】凤凤不是说秋狩过后小宛就能恢复主将身份吗?估计也没什么空跟我们玩了。 【崔晚】信不信我明天就换上女装混进宫? 【佘凤】算了,被发现是要杀头的,你别连累我们。 【崔晚】…… 崔小宛怒关面板,突然意识到面前还有两个伤员,一个昏迷在地,一个倚在墙边。 青羽苦着脸,刀疤都跟眼眶挤在一起了,“崔将军,您还在犹豫什么?实在不行,先找个郎中过来瞧瞧也好哇。” “将军要是一个人搬不动,出去外头喊个人……” 话说到一半,聂容昭蓦地睁了眼,抬手攥住崔小宛的衣袖,艰难道:“不许……声张……” 随后又晕了过去。 “……” 【崔晚】……你要不要先看看截图,真的不打算管? 【聂灵嫣】妈耶,打成这样!对着这张脸你到底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崔晚】还不都是因为你,瞎胡说什么跟我有肌肤之亲,还说看过我手臂上的箭伤。 【聂灵嫣】他来找你算账了? 【崔晚】他想看我的伤。 【温如月】噗。 【佘凤】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了。 聂灵嫣起身,正打算换身衣服出去让黑玉把人接回府,拖着带了水的沉重衣裙走到一半又顿住了。 最近除了进宫和睡觉,黑玉几乎是寸步不离,让他去接人,估计又会以为自己想把人全支走。 她返回去,重新坐回池子里。 【聂灵嫣】人还是先放你那吧,回头我给你些银子,就当是医药费。 【崔晚】? 【佘凤】小宛把你弟弟打了,应当是她赔医药费。 【聂灵嫣】哦对,那正好互相抵销了。 【崔晚】这账是这么算的? 崔小宛扭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人,头上的银簪已被她打落了,墨发散下,缠在白皙脖颈间。 长睫垂下,薄唇紧抿,整个人卧倒在地,月白色的流光袍被她折腾得皱皱巴巴,看着很是可怜。 得,人是她打的,还是稍微负点责。 崔小宛掰开聂容昭攥在她衣袖上的手,起身将银簪捡起,然后对着聂容昭的头发比划半天,不知道从哪着手。 算了,回头让他自己来。 崔小宛将银簪往自己琵琶袖里一揣,一手拎着青羽,一手拽着聂容昭,将人往将军府的大门里拖。 跨过大门时,青羽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响,扭头一看,原来是小郡王的脑袋磕到门槛上了。 “……” 青羽暗暗抹了一把泪,他那可怜的小郡王啊…… 张玉喜见了这一幕吓大跳,忙上前来问崔小宛怎么回事,隐隐有些担忧自家姑娘又惹了事。 崔小宛回头看了看眼神幽怨的青羽,摇摇头,“没什么,你去请个郎中过来给他们瞧瞧。” 她自己下的手,自己知道轻重。 阿莲在旁默不作声,直到崔小宛点了她一下,才匆匆忙忙跑去收拾了个客房出来。 崔小宛将两人往厢房里一扔,坐在一旁等着郎中过来。 青羽半倚在一边的塌上,一条腿受了伤,搭在一边。 他盯着小郡王半晌,苦了脸,回头望她,“崔将军,我家小郡王脸脏了,您给他擦擦吧。” 崔小宛抬眼望去,不耐烦道:“就一小块污迹,还没我指甲盖大,你有强迫症?” 青羽一愣,“什么是强迫症?” 崔小宛也没打算解释,回头一看,郎中没来,聂容昭自己幽幽转醒了。 “青羽,这是哪,为何如此素净?” 聂容昭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崔小宛双手抱臂立在床边,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小郡王,这是在将军府,您快别说话了,多歇息。” 省得一会儿哪句话不对崔将军的胃口,又得挨一顿揍。 别说他如今受了伤无法走动,就是没受伤,在崔将军手下也过不了几招,怕是护不住小郡王了。 崔小宛拉了一把交椅放到床边坐下,手往后一伸,搭在椅子扶手上。 “既然醒了,咱们就好好聊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8节 青羽在旁抠着指甲,垂了眼不敢抬头,“小郡王,我已经将事情都交待了。” “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 聂容昭双手撑在身侧,坐起来,淡淡看一眼崔小宛,“崔将军想跟我聊什么?” 崔小宛手指轻点了几下扶手,抬眸看他,“小郡王想看箭伤,是想验证聂灵嫣所说是真是假?” 聂容昭颔首,“如此稳妥一些。” “稳妥你个头,你想知道不会直接问我?” 崔小宛摆着手指算了起来,“倒冰梅子饮,跑到军营偷窥,设清凉宴……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搞这么复杂?” 青羽闻言,小声嘀咕,“直接问,您就能告诉我们真相?” 崔小宛回头睨了青羽一眼,“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们真相。” “我的手臂……” 她顿了顿,看着聂容昭身子往前倾了倾,接着说道:“确实有个箭伤。行军打仗有个箭伤不是很正常?” 青羽直接坐了起来,“那郡主是如何得知的?就算是蒙,怎么能刚好就蒙对位置?” “我告诉她的,不行?” 崔小宛往椅背上一靠,撇了撇嘴,“又不是什么大机密,军医知道,几位副将也知道,现在你们也知道了,难道你们都跟我有肌肤之亲?” 青羽闻言,往后缩了缩,“呸呸呸,这玩笑莫要同我开。” 聂容昭目光微闪,又想起青羽跟他说的崔将军有断袖之癖一事。 “我与聂灵嫣,从来就没有男女私情,当初不过是请她帮个忙,做戏给长公主看。” 崔小宛想着索性将一切全说清楚,免得聂容昭今后又来找她麻烦,“她投水那回,也不是想自尽,只是想去摘个桂花,学着香满楼做点吃食。” 聂容昭蹙了眉,“崔将军此话当真?” “你不信,就自己去找聂灵嫣问问。我忙得要死,十五岁从军,在西垠打仗打了三年多,回来没半个月又被调去南苍,哪里有空勾搭那么多人哦?” 崔小宛磨了磨后槽牙,光是对付聂容昭都耗去不少心神了。 聂容昭略一沉吟,“如此说来,崔将军确实是没有空闲……不对,崔将军是如何与那几位姑娘结交的?” “我跟万小翠温如月她们也只是知己,无关风月,你们别再听风就是雨了好吗?” 崔小宛看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至于是如何结交的,还要与你细说?难道你是想学了回去勾搭小娘子不成?” 聂容昭脸色微沉,下巴轻扬,“崔将军莫要将我当做浪荡子看待。” “你先前不也这么看我?扯平了。” 崔小宛瞥过去,目光与之交汇,两人对视半晌,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她伸出手,停在他身前,“握手言和,今后只要你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揍你。” 聂容昭蹙着眉,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这是什么奇怪的礼仪? 他伸出两指,托着崔小宛的手腕,将她的手挪到半空,与之相击。 青羽在旁嘟嘟哝哝,“只要不找麻烦……这话怎么听着到处是陷阱?” 作者有话说: 家暴是犯法的,大家不要学崔将军( 第46章 郎中来过, 替聂容昭诊了脉,捻着胡须摇摇头。 青羽在旁看得心里一沉,单脚跳过去攀住老郎中的胳膊, 急切道:“可是哪里不对?伤着哪了?” 老郎中又是摇了摇头,“哪里都不对, 你们这么着急把老夫请过来, 真是给这位公子看伤?” “这除了脸上的淤青看着严重了些, 别的都没什么大碍。” 崔小宛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双手抱臂,“我就说我没下重手,况且你们小郡王抗打, 晕个两三刻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郎中瞥一眼青羽, 目光停在他脚上,“倒是你, 这脚上是新伤?” 青羽看了崔小宛一眼, 点点头。 老郎中当即将青羽带到旁边的小塌上,伸手探到他脚踝处, 一用力, 将骨头错位给掰正了。 “啊——!” 青羽嚎了一声, 回头看到小郡王已经下了床, 站在崔将军身侧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又生生止住了, 憋得眼泪直流。 郎中走后,崔小宛将这主仆二人也请了出去,在群里跟聂灵嫣说完, 收到了翠柳送来的一锭银子。 【崔晚】这是什么? 【聂灵嫣】辛苦费。 【崔晚】也太寒碜了。 【聂灵嫣】那你让翠柳送回来。 有总比没有好, 崔小宛将那锭银子放进了上回聂灵嫣给她送的那个锦盒。 接下来十几日, 崔小宛跟聂容昭相安无事。于信仁那狗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她麻烦。 崔小宛这段时日过得舒坦,顺便将这帮生徒的射技也提了上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初秋。 云断山下,早早就有官兵围了起来,封了入山口。 山脚处的庄子是一位富户闲置在那的,也被皇家借了去,当做秋狩的落脚点。 【崔晚】秋狩,为什么会有三天,一天还不够他们玩的吗? 【佘凤】秋狩,为什么会需要皇后随行?展现帝后伉俪情深吗? 【温如月】凤凤,为什么我收到碧清宫掌事嬷嬷的口信,说那日也要随你一道进山? 【佘凤】大概是掌事嬷嬷先前听我念了好几回你做的糕点,便自作主张把你也请过去了。 【佘凤】我这就去问她。 【温如月】没事,就当是一起秋游了。 【聂灵嫣】你们一起秋游不带我? 【佘凤】对哦,灵嫣去不了。总算可以摆脱她了。 【聂灵嫣】哼,退群! 当日,魏临率一众文臣武将从宫门口出发,骑着马浩浩荡荡往云断山去。 后边还跟了皇后和随行宫人的车辇。 崔小宛不在其中,她换上一身骑射服,领了昭文馆的人,一路走得稀稀拉拉,此刻无比想念杨副将他们。 这帮生徒交头接耳,毫无纪律性。 “听说三日后要按所狩猎物的数量行赏,你说我要是别的没猎着,就只捕到一只大老虎,这怎么算?” “大老虎?我觉着肯定得抵上几十只小兔子。” “还没天黑你们就开始发梦了?” 崔小宛在一旁听着,几次想打断他们,都默默退了回来。 算了,有梦想总是好的。 一行人抵达云端山脚,下了马,还未进庄子就撞见温如月和两个丫鬟从马车里出来。 于信仁见着那三人旁边就只有一个老车夫,当即就走了过去,往墙上一倚,语气轻挑。 “几位小娘子也是要进庄?这庄子如今已被皇家借去,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不若你们随我来……” 话还没说完,于信仁身子突然往前一冲,直接趴在地上,摔得满脸是泥。 恰好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的泥还是湿的。他抬起头,脸上跟沾了狗屎一样。 身后几十人没忍住,皆都捧腹大笑,平日这些人被于信仁欺负惯了,此时心里快活得很。 有些人一开始不敢笑,见众人笑开了,顿时也没了顾忌。 于信仁扭头看向身侧,原来刚刚便是崔将军伸腿绊了他一跤。 眼看崔将军率先进了庄子,他爬起来将脸上的泥擦净,往地上唾了一口,心里暗骂:娘的,有机会一定得弄死这崔晚。 温如月皱眉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给守卫看了令牌,带着两个丫鬟也匆匆进去了。 于信仁见状,一手叉腰,点了点温如月的背影,“这几个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令牌?” 小跟班去过几次香满楼,此时也想起来温如月的身份了,“那是温家大小姐,最近正得皇后娘娘青睐,于公子,咱们最好还是别招惹她了。” 于信仁嘁了一声,“不过就是得了皇后青眼,后台再硬,能有小爷硬?” 不过他被崔将军搅和这一下,也没什么心思了,一心只想找机会教训崔晚。 庄中原来的杂役早几天就撤了,此时干活的是宫人和御膳房的厨子。 院中摆满桌子,桌上全是素菜。 崔小宛刚进去,就被杨副将和成九河一左一右拉到武将那桌。 她趁着帝后还未出来,跟这几人打过招呼,寒暄几句,便回了自己的位子,免得狗皇帝看了又生疑。 【佘凤】这魏临,别的一般般,仪式倒是跟祖皇帝学了个十成十,还弄了个秋狩前宴。 【崔晚】全是素菜,吃不饱哪有力气狩猎。 【佘凤】这也是有说法的,祖皇帝打天下时过的就是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平定天下之后,每次秋狩,都要设下全素前宴,以此铭记当时的艰难。 【佘凤】待三日秋狩过后,便能吃上荤食了。 【崔晚】来了来了,狗皇帝要发表重要讲话了。 殷公公已经在前头说过秋狩的规则,以所狩猎物数量行赏,若狩得大型猛兽,则由圣上裁定。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59节 魏临此时也是一身骑装,他扫了一眼底下的文武百官,心中颇有些感慨,想必当年祖皇帝也见过此景。 他饮一口酒,缓缓开口:“若昭文馆此次表现佼佼,除了先前所说的赏赐,崔将军也当恢复原职。” 杨副将等人听了这话欢欣雀跃,面带喜色,互相对视一眼,又朝崔小宛使了几下眼色。 崔小宛先前就已经从佘凤那得到消息了,此刻听到这话反倒是最从容的一个。 她淡笑一声,朝魏临举杯,“微臣谢皇上隆恩。” 话音刚落,又听魏临补充了一句。 “不过昭文馆有崔将军压阵,所狩得的猎物数量,须得超过在场文武百官的猎物总数。” 【崔晚】次奥。 【崔晚】这将军谁爱当谁当去。 【佘凤】真服了。 东方昀隐在角落,听了这话微垂了头,脸色阴沉。 江书在旁边举杯嘬了一口酒,又重重放下了,“看来三皇子这法子行不通。那个人哪有半点介意猜忌的意思?” 东方昀看一眼身侧左右,又睨了江书一眼,“闲话少说。” 秋狩前宴结束,众人上马,浩浩荡荡进了山。 崔小宛背着箭囊和长弓,腰间还挂了一把大横刀。 射箭这技艺,她先前就练习过几次,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带上大横刀就安心多了。 昭文馆那些没组织没纪律的生徒一进山就散了,骑着高头大马举着弓箭四处查看,跟来观光的一样。 崔小宛喝令几声,发现没多少用处,索性由着他们去。 回头一看,跟在她身边的,还有几个生徒,聂容昭和青羽也赫然在列。 一行人走了一小段路,正巧碰上杨副将和成九河。 杨副将自从知道崔将军秋狩之后就能回来,大半天了都笑不拢嘴,见着崔小宛,驱马上前,将聂容昭挤到一边,跟她并排走着,惹得聂容昭睨了他好几眼。 “将军,我看昭文馆这帮生徒都不靠谱,要不让我等捕了猎物,全部算在昭文馆名下得了。” 成九河在旁应和,“崔将军有需要就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羽跟在后头嚷嚷,“杨副将瞧不起谁,什么叫都不靠谱,我家小郡王也是神弓。” 对于杨副将的提议,崔小宛觉得十分感动,她敛了神色,手一挥,拒绝了。 “杨副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举有失公平,秋狩还是各凭本事为好。” 这杨副将,要放水就早点跟她商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能答应吗? 杨副将听了这话肃然起敬,抱拳道:“将军大义,是末将狭隘了,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成九河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朝崔小宛一拱手,“我等会拼尽全力,将军也莫要相让,先行一步了!” 二人说完,策马而去,留下崔小宛在原地,表面淡定,心里头滴着血。 此时两只兔子从面前的草丛蹿过,身后几名生徒纷纷挽弓搭箭,对着兔子比划半天。 “我来我来。” “让我来,今天只要能让我猎到一只兔子,就心满意足了。” “都别跟我抢,我已经跟我爹夸下口了。” 几人追着兔子,一会儿就没影了。 崔小宛回过头,身后就只剩聂容昭、青羽,以及另外一个叫范千的生徒。 范千乖乖巧巧驱着马跟在崔小宛后边,见她回头,冲她略一颔首,“崔将军,您说了不能乱跑,我就不乱跑,一定跟紧了。” 省得一会儿遇到豺狼虎豹招架不来。 崔小宛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开口,“你怎么连长弓都没背?” 范千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忘了。” 崔小宛认出这人平日练习时就经常脱靶,深吸了口气,罢,这水平带不带长弓都一样。 几十人的队伍一下就只剩了四人。四人一路也捕获不少兔子和狐狸,满满当当挂在马背后头,基本都是崔小宛和青羽出的手。 聂容昭偶尔射一两下,也基本没有射偏的。 范千只会跟在后头抚掌叫好。 先前他见崔将军一支箭能射到房梁上去,现在却是百发百中,想必也是下过一番苦功。 不过那兔子和狐狸都离得近,换作他,十次肯定……也有一次能打中。 几人一路搜到半山,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嗓音沙哑,一听就知是还在变声期的少年。 范千咦了一声,“这口音不像我们大巍人,难不成是南苍质子?” 这话说完,就远远见着江书被一头野狼追着漫山跑,衣物已经被撕咬下一块,手臂也正淌着血。 江书没骑马,原是想绕进深山,多打一些猎物,算在文武百官的猎物里,到时崔晚要拼,也拼不过他们。 谁知出师不利,刚拐进一片密林,就碰到一头落单的野狼,距离太近,江书来不及拉弓,便被野狼利齿划伤,仓惶逃出来。 “崔将军,救我!” 江书此时也看到崔小宛了,喊了一声,又被野狼追进另一处密林,越跑越远。 崔小宛骂了一声晦气,这小崽子做那么多阴损事怎么还没被野狼咬死? 正当她犹豫不决,江书忽然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 野狼弓了身子,正要扑上去,一支长箭嗖地一声过去,直接射穿它的后腿。 “厉害!” 范千在后头鼓起掌来,“这么远都能射中,崔将军技艺了得!” “嗥——” 野狼身子一歪,摔在地上,后两条腿动弹不得,遂仰天长嚎。 青羽拧着眉,回头看一眼范千,“鼓什么掌,还不快跑?狼群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若是离了崔将军,一人往回跑,不是更危险么?” 范千挠挠头,谁知道狼群从哪个方向来啊。 江书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踉踉跄跄往他们四人的方向跑。 “嗥——” 野狼继续嚎着,崔小宛又放了一支箭过去,直接射穿它的脑袋。 她没想搭理江书,驱了马就要往回走,突然听到风中传来狼蹄奔跑的声音。 不止一头。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来了。” 聂容昭捏紧了长弓, 头蓦地一偏,看向旁边的密林。 奔跑声是从这方向传来的。 霎时间,十几头野狼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每一只都是膘肥体壮。 狼蹄奔过,卷起尘烟。 三支箭同时射出, 均是瞄准狼头, 狼群中有三只瞬间倒地。 崔小宛摸向箭囊, 这才发现箭囊已空,这一路猎太多小兔子小狐狸,长箭消耗太多。 范千将自己的箭囊解了下来,双手呈到她跟前, “崔将军, 用我的。” 这一整天,崔小宛三人在前边打猎, 他就跟在后头收拾猎物, 将猎物身上的箭都拔下来,装得满满当当。 “不必了, 狼群已经近了身, 我下去拖住它们。” 崔小宛接过箭囊, 抛到青羽手中, 自己翻身下马, 捏着大横刀的手逐渐收紧。 最前边那头狼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 吓得范千五官全拧在了一起,忽然见刀光一闪,那头狼被劈成了两半, 自狼口处破开, 死状惨烈。 “崔将军威武!” 范千看得一阵激动, 攥着缰绳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剩下的十来头野狼看着同伴的尸体,长长地哀嚎了一声,然后将崔小宛围了起来,龇牙咧嘴,狼毛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几匹马不安地往后退了几步,不住地嘶鸣。 突然,崔小宛背后那头狼动了,跳起来往她头上扑。 聂容昭忙拉弓,奈何稳不住□□的马,只射中狼腹。 与此同时,崔小宛往旁边一闪,大横刀划过它的脖颈,将它结果了。 她这段时日没有荒废武功,空闲时间大部分都在修习,不仅把原身的功力恢复完全,还有了新的突破。 同时对付十来头野狼虽可能分心受伤,但不至于完全招架不住。 崔小宛一个飞腿横扫过去,将面前几头踢得头晕目眩。 然后一个后翻,越过狼群包围,将十几头狼引开。 马匹终于稳下来,青羽和聂容昭一箭一只,将狼群收拾了个干净。 范千伸长脖子望了望,确定没危险,当即爬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帮忙收拾狼尸。 崔小宛精疲力竭,一手拎着一条狼尸回来,却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 她拧眉看向瘫坐在地的江书。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0节 江书被她瞧得不自在,撇了撇嘴,“看我做什么?你的马是被狼吓跑的,我没必要干这种事,又没什么好处。” “啧,不过你这功夫可以,打完十几头狼居然毫发无损。” 崔小宛从狼尸上拔下一支长箭,抵在江书脖子上。 “道谢。” “谢就谢。” 江书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捏着箭尖往外挪了挪,“多谢崔将军救命之恩,不过这就跟先前你在军营羞辱我那事互相抵销了。” 崔小宛伸腿往他屁股上踹,“抵销你个头,这段时日你找人在外头散布谣言,我还没找你算账!” 江书被她踹了几下,从地上蹿起来,“什么散布谣言,我不知道,你可别冤枉好人。” 说完这话,他捂着还在滴血的胳膊,踉踉跄跄跑远了。 范千那边收拾完狼尸,清点了一下猎物,面露喜色,“崔将军,这回您复职有望了,十六头野狼,再加上先前打的那些,有好多了。” “好在将军马背上就只挂了几只兔子,没太大损失。” 崔小宛疲惫地看他一眼,“你太低估杨副将他们了。” 眼看天色渐暗,几人收拾完猎物准备回去,聂容昭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见崔小宛站在原地,朝她伸了手。 崔小宛抓住他的手跨上马背,坐到他前边,此时两人都没想太多。 聂容昭将人拽上马后,拉紧缰绳,驱着马往前跑了一小段,忽然有一股馨香混着血腥在鼻间若隐若现。 难不成是崔将军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他第一次去将军府时也闻到过,当时还以为这崔晚刚从温柔乡出来,这回都在山里过去一天了,没可能沾上别人的味道。 他接触得最多的便是青羽,像青羽这样的只有一股臭男人的味道,就算是每日清洗,出了汗就难闻得紧。 是错觉吗? 这样想着,他往前凑了凑,想确认个究竟。 “砰”! 青羽和范千跟在身后,突然见前边小郡王被崔将军从马背上打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 “崔晚!” 聂容昭捂着腹部,说好不再动手,居然拿手肘顶他。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青羽匆忙下马,将小郡王扶了起来,扭头看向崔小宛,“崔将军,好好地骑着马,您为何打人?” 崔小宛摸了摸耳垂,她还想问呢,好好骑着马,这聂容昭干嘛突然凑到她耳边呼气? 搞得她耳朵怪痒的,一阵酥麻从耳垂蔓延到背脊,现在还没消去。 “谁让他突然凑近了?我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崔小宛白了聂容昭一眼,鬼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 范千讪讪一笑,决定当个和事佬,“聂小郡王,崔将军是行伍出身,那肯定是比我们警惕一些。” 聂容昭抿了唇,也不吭声了,毕竟他刚刚的想法听起来也有些奇怪。 几人商议过后,变成了聂容昭和青羽共乘一骑。 这下也没什么冲突了,就是聂容昭脸色不太好,好心邀人共骑,反挨了对方一记打。 另外青羽这汗臭味闻着也不如崔将军的馨香宜人。 他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青羽。” 青羽攥着缰绳,头也没回。 “小郡王有何吩咐?” “以后,多洗澡。”聂容昭说完这句,身子微微往后仰,脸也偏向别处,好看的眉眼皱在了一起。 “啊?为什么?” 青羽有些不解,奈何小郡王说完这句,也再没出声了。 四人到了山脚,留了几只野兔做晚餐,将手上剩余的猎物交给宫人,清点之时旁边围了一圈人。 “十六头野狼!你们四人怎么杀的?” 范千听到这话,不由挺直腰背,“其实都是崔将军的功劳,我们只是从旁协助。” 旁边有一个昭文馆的生徒听到了,嗤笑一声,“别逗了你弓都没带,还从旁协助。” 范千撇了嘴,“帮忙捡猎物,怎么就不算从旁协助了?” 崔小宛点点头,“嗯,捡猎物也算。” 范千弯了嘴角,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听到没?崔将军夸我呢。” 此时昭文馆的其他生徒也陆续抵达,各都带了两三只野兔回来。 “崔将军!我们也捕到猎物了,就是箭矢有些不够用。” 他们这帮人,对着靶子都能经常射偏,对着活物,十次能打中一两次已是万幸,那些没射中的箭矢也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崔小宛仍是点点头,现下的战果已经远超她的预期了。 原先她以为这帮公子哥肯定是一只猎物也带不回来。 待昭文馆这帮人离开,杨副将和成九河偷偷摸摸溜了过来,将手上的猎物一股脑交了,“这是刚刚崔将军落下的,我们帮忙送回来。” 宫人瞥他们一眼,默默在名册上记下崔将军的猎物数目,双方都心照不宣。 山脚的庄子容不下那么多人,晚上,帝后和宫人宿在里头,其余人都在外边生起了篝火。 一边烤肉,一边侃大山。 崔小宛那块围了十几名生徒,都在听范千讲述遇到野狼时的危急情形。 “原本崔将军可以直接撇下那个南苍小少年不管的,但是崔将军仁义啊!当机立断,嗖地一声将追赶那小少年的野狼解决了!” “没想到,这一下把狼群引了过来,只听崔将军大喝一声:‘你们先走!’自己跳进狼群与那些恶狼搏斗!那场面,我至今想来都感到心惊……” 于信仁领着几个小跟班从旁边经过,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好吹的。” 然后拢着袖子缩到角落,自己燃起一小簇篝火。 “他们一人都猎了两三只野兔了,咱们这加起来也就两只,还都没交上去,回头崔将军会不会……” 于信仁斜睨着说话这人,“你怕崔将军追究?” “那你也去他们那,跟崔将军打好关系了,说不定还能分到一条兔子尾巴。” “于公子,我也不是这意思。” 于信仁哼了一声,“知不知道老子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便是崔将军这三个字?” “知道知道。” 同在角落的,还有东方昀和江书两人,东方昀今日收获颇丰,江书却是什么也没捞着,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东方昀替江书将手臂上的伤上了药,包扎起来,听着旁边那几人高谈阔论,语气低沉。 “今日崔晚狩得十几头狼,待两日过后,定能回到主将之位。” 江书咬了一口焦香的兔子腿,满不在乎,“要不我们就先绕过他吧,我看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东方昀抬眸,眼神凉了几分,“他是如何夺回十几座失城的,你可还记得?” 江书听到这话,嚼着兔肉的嘴巴停了下来。 东方昀替他扎好纱布,叹了口气,“江家支持的是本王,若本王失势,江家有什么下场,你可想清楚了?” 江书将兔腿从嘴边拿下来,“那……” 东方昀眼神一厉,“给他活路,他不走,也只好送他上路了,死人才没有威胁。” 江书看着东方昀的表情,心里突突地跳,“可我打不过他……” 东方昀回头,看了一眼于信仁的方向,“何不借刀杀人?” 于信仁刚吃了半只兔子,此时已经是餍足吃饱的状态。 旁边几人凑合着吃了另外半只,还留了一只活的,明天若是没抓到别的,也好拿这只去交差。 于信仁满意地摸了摸肚皮,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听到一个嘶哑青涩的少年声。 “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回头一看,是南苍那个小屁孩正倚在树干上,好整以暇看着自己。 于信仁咳了一声,那几个小跟班立马会意,四下散开了。 “不知你要跟我谈什么?” 江书笑了笑,“自然是谈崔将军。” 于信仁一听着名字,火气全上来了,“娘的,一天到晚崔将军崔将军的,老子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江书站直了身子,“看起来于公子对崔将军恨之入骨。”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于信仁脸色阴沉,一刻也不想再跟这人聊,抬步便要走。 “我也一样。” 于信仁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书手上突然多了一个纸包,“我这里有一包毒药,无色无味,人吃下去后,一个时辰之内定会暴毙,就算是仵作来了,也只会以为他是死于心疾。” 于信仁四下看了一眼,凑近了,将那包毒药拿过来藏在手心,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何自己不动手?想拿我当替死鬼?” “我以前得罪过崔将军,压根近不了他的身,于公子好歹也是丞相之子,路子肯定比我多。” 于信仁没有说话,拎起旁边的兔子,掰了兔嘴将一小部分药粉喂进去,然后扔回地上。 兔子抽搐了几下,四脚一蹬,没气了。 江书盯着兔子的尸体,看了半晌,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火光。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1节 于信仁还不放心,从袖中拿了银针出来,往兔嘴里一扎,抽出来,见银针没变色,才松了口气,脸上带了些笑意。 “这毒,不错。” 他将纸包往袖口一揣,正要离开,又被江书叫住。 江书攀上他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此事你知我知,若败露了,也请于公子别将我供出来。” 于信仁看他一眼,没有作答,把肩上的手掰去,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二日, 崔小宛是被嘶鸣声吵醒的,睁眼一看,原来是昨日被狼群吓跑的那匹。 她给马喂了点吃食, 让其他人分头行动,自己领了范千, 率先骑着马上了山。 聂容昭原想跟上去, 但一想到昨日莫名其妙挨的那一下, 也拉不下脸与她同道,干脆带着青羽选了另一条山道。 狗皇帝带来的捕猎者众多,昨日已经猎杀了一批,莫说温顺点的小兔子小鹿, 就连豺狼虎豹见着估计都得寻个洞穴躲一躲。 崔小宛一路上没捕到多少猎物, 但她猜其他人也是一样,因此也不太紧张, 甚至还有空闲寻到一处山涧, 截个风景图发群里。 【佘凤】你在做什么?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打猎吗? 【崔晚】都差不多猎干净了,现在努努力也只能捞到点渣沫。 【佘凤】果然, 祖皇帝将狩猎从三天改成一天也是有道理的, 没有休猎期, 这云断山来年的生态可能不太乐观。 【温如月】我方才在庄子的后厨还发现几只幼兔, 他们不会真把整座山搬空吧? 崔小宛下了马, 在山涧边驻足片刻, 瞅了水底良久。 范千等了一会儿,也爬下马,跑到她身边, “崔将军……” “嘘。” 崔小宛抽出大横刀, 一连戳了几条鱼扔到岸边, “晚上换换口味,吃这个,秋天的鱼肥美,管厨房再借点孜然和盐,保准馋哭隔壁那些文臣武将。” “哎,好嘞。” 范千很听话,拿了先前绑猎物的绳子将鱼串成一串,挂在马背上,然后才记起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崔将军,咱们不去捕猎了吗?” 他倒是不在乎赏赐,就是有些担心崔将军能不能复职。 像崔将军这样的才俊,不应拘于昭文馆一隅。 “昨天交猎物时我看了一下名单,基本都没我们猎得多,今天歇一歇也无妨。” 崔小宛掏了麻布出来,将大横刀上的水和鱼血擦干净,收刀归鞘,“况且今日的猎物肯定比昨日少,有这些鱼,到时我们把猎物全交上去也不至于饿肚子。” “此处山清水秀,我怎么早些时候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明年夏季定要找三五好友过来泡上一泡。” 范千拿手撩着水花,“崔将军,您到时一起吗?” 崔小宛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你们玩,我不识水性,怕淹死。” 范千扭头看一眼山涧,这么浅,还怕淹死,他也不会水啊? 两人休整一番,刚爬上马,突然听到前方一片嘈杂。 “来人!护驾!” 紧跟着是一阵虎啸。 魏临昨日翻过狩猎名单,一眼就看到崔晚名字后头跟着的一长串猎物,一个人占了一整页,后头跟着的那十六头狼尤其刺眼。 而他身为皇帝,身边还跟了几名有经验的侍卫,昨日一整天也就猎了两头鹿和几只狐狸而已。 这让他有些挂不住脸。 今日一进山,魏临便将身边的侍卫遣去寻猎了,身边只留了两人,最好能找到黑熊豹子之类,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谁知途中一只老虎蹿了出来,三两下把几人从马背上拍下来,两名侍卫为了护住魏临,还都受了重伤。 老虎伸出厚爪子往其中一名侍卫身上一拍,张口就要咬他的头。 “啊——”这侍卫拿手臂抵在面前,也只能抵挡一下。 崔小宛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举弓要射,偏生让魏临给挡了弹道。做不到一击爆头,这侍卫肯定得死。 她索性扯过范千马背上的鱼,抛了出去,鱼在空中翻转,砸到老虎脸时,鱼尾正好甩到老虎的眼睛上。 趁着老虎吃痛,闭着眼睛爪子乱晃,崔小宛驱马向前,凌空而起,骑在老虎背上,高高举起大横刀。 “吼——” 崔小宛一刀扎进它脑袋,血花四溅。 老虎轰然倒地。 魏临见状也脱了力,长吁口气,“崔将军护驾有功,当赏。” 那个刚从虎口逃生的侍卫差点哭出来,此刻捡回一条命,还有些发懵,听到皇帝发话,才回过神,扑通一声朝崔小宛跪下了。 “多谢崔将军救命之恩!” 随后又向魏临一叩首,“多谢天子福泽,让小的死里逃生。” 范千驱着马过来,向魏临行了礼,然后将地上的鱼捡了,重新串回去挂在马背上。 魏临见了这一幕,目露疑惑,“你们这是在……捕鱼?” 随后又冷下脸来,“朕可提醒你们,这些鱼算不得猎物。” “回皇上,这些只是晚上充饥的口粮。” 崔小宛手一伸,指向地上的虎尸,“这才是微臣今日的猎物。” 魏临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心里有些不甘。但好歹崔将军也没让他失望,秋狩过后,确是可以让崔晚回到主将的位置了。 当晚,崔小宛旁边仍是围了十几个昭文馆生徒,一边看她吃烤鱼,一边听范千吹水。 于信仁端了两个酒杯过来,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笑了笑。 “恭喜崔将军,明日过后便能官复原职了,从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崔将军能忘个干净,一笑泯恩仇。” 崔小宛狐疑地看着于信仁,这人嚣张惯了,先前在宫中调戏歌伎都没怕过,会忌惮她恢复主将身份? 怕不是听说了她在湘城一杯倒的事,想看她酒后出丑? 她接过酒杯,直接往地上一倒,看着酒水全渗进土中。 “还是算了,我不喜饮酒。” 于信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来崔将军是不肯与我修好了。” 崔晚有这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反正药粉剩了一半,他还有后招。 他将酒杯拿回去,攥在手心,“既如此,那我也不叨扰崔将军了。” 崔小宛看着他的背影,蹙了眉,心里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思,又被范千杀虎那段描述给吸引了注意力。 “崔将军又是杀狼又是杀虎的,就问大巍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她听到这,忙将一条烤鱼塞进范千嘴里,“吃你的,这种话就别四处宣扬了。” * 丰收宴。 殷沉清了嗓子,宣布拔得头筹的是崔将军,又念了一长串猎物的名字和数目。 众人纷纷咋舌。 老虎和狼群,怎么都让崔将军给遇上了? 听到后头,崔小宛自己都深吸口气——她哪里打过那么多梅花鹿了,这账是不是记错了? 抬眼一看,杨副将他们正冲她挤眉弄眼。 得,这帮人还是偷偷替她作弊了。 见识过崔小宛杀虎的魏临并未起疑,点了她的名,恢复她主将的位置,便让殷沉往下念了。 期间有宫人到崔小宛桌旁,送上果饮。 崔小宛端起喝了一口,咂咂嘴,又佐了一点肉,全咽下去,过了半晌,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难受,脸上跟火烧一样。 不对劲。 她捏着杯盏的手逐渐泛白。 “啪”。 杯盏直接被她捏碎,扎破她的手心,意识清醒了几分。 有人想看她在宴中失仪,绝对不能在这。 江书远远瞧见崔小宛的反应,低了头,嘴上嘀咕,“可算把药下了。” “你说什么?” 东方昀回头看他。 江书低了头,不敢直视东方昀,“殿下,其实我没把那药给于信仁,而是换成了别的。” 前夜,他见了那兔子的惨烈死状,心中有些犹豫。 崔将军当真该死? 他先前在军中听多了巍军主将是修罗恶鬼之类的话,也深信不疑,可这段时日,崔将军放过他一次,也救过他一次。 立场不同而已,当真要置他于死地? 东方昀寒了脸,“你换了什么药?” 江书的脸难得通红,声音也小了许多,含含糊糊说了三个字。 他先前凑在于信仁耳边,让于信仁务必守口如瓶,也只是为了把药换回来。 “什么?”东方昀没听清,蹙着眉,重新问了一遍。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2节 “帐中欢……” 江书抵着头说完药名,又迅速解释,“三殿下,这庄上都是宫人,崔将军不管冒犯了哪个,都是在挑衅巍帝的龙威,我是想……” “嘘。” 东方昀按住他的手,看了一下左右,压低了声音,“此次我便不再追究,以后,莫要违抗我的指令。” “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江书看着东方昀,眼神有些怔然。 “……属下明白。” 崔小宛半趴在座上,紧闭了眼,额头有汗珠冒出,那股燥热蔓延至全身,一点点吞去她的神志。 她猛地一下站起身,“皇上,微臣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先下去歇息?” 魏临眉头微蹙,正要说话,佘凤先温言道:“崔将军这三日也是辛苦了,皇上,不如就让她先下去吧?” 于信仁悠悠开口:“这丰收宴怎么能让魁首缺席?” 魏临敛了神色,“罢了,崔将军既然身体不适,便快去休息吧。” 崔小宛谢过皇上,出了大堂,独自一人往庄外去。 佘凤在群里问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聂灵嫣】出什么事了? 【佘凤】小宛脸色不对,退了丰收宴,出一身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崔晚】没事,我还撑得住。 【温如月】吓死我了,你要是撑不下去赶紧喊我们。 青羽戳了戳聂容昭的手臂,“小郡王,您看崔将军脸色是不是不太对? 聂容昭倚在座上,嘬一口酒,听到青羽提起崔晚,睨了他一眼。 “少在我面前提起这武夫。” 两日前砸他腹部那一下,他还记着呢。崔晚那身轻体健的,能有什么事? 青羽见小郡王这般,也不打算管了,凑到范千身边跟他聊了起来。 聂容昭又嘬一口酒,看向门口。 崔将军身轻体健的,身体若只是有些不适,何须离席? 作者有话说: 你这样是要单身一辈子的…… 第49章 昭文馆被安排在东南角一隅, 离门口很近,这些生徒不像文武百官,有特地的席位, 因此也算是来去随意。 聂容昭回头看一眼青羽,见他与范千聊得火热, 便也没叫上他, 起身自己兜出大堂。 院中是冷冷清清, 除了几名侍卫和宫人,再没别人。 聂容昭偏头看向旁边的侍卫,“崔将军呢?” “回小郡王,崔将军醉了, 说要去醒酒, 估计已经出了别庄。” 方才这侍卫见崔将军走路有些踉跄,本来想扶一把, 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便不敢上前了。 聂容昭点点头,旋即也出了庄。 身体不适, 不先找个客房歇息, 反而自己出去, 估计这只是托辞。再者, 崔将军桌上也没有酒壶, 哪里来的喝醉一说? 庄子前边是一片空旷, 不远处便是上山的路,两边栽了垂叶榕,旁边是临时搭的马厩。 聂容昭正寻不到人, 突然听到马厩传来一声嘶鸣。 他过去一看, 只见崔小宛正拽着一匹马的缰绳往上爬。 “崔将军这就准备回府了?” 崔小宛脑子浑身燥热, 只想赶紧浇个凉水冷静一下,庄子里人多眼杂,昨日发现的那处山涧正合适。 她拿指甲抠着自己掌心上的伤口,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别挡路,不关你的事。” “可崔将军骑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崔小宛骑着他的马往山路去,大晚上的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连马都能认错,看来确实不太清醒。 聂容昭正要离开,突然发现地上的茅草有一滴暗红。 是血。 崔将军受伤了? 他忙跨上另一匹马,追着崔小宛的方向去。 晚上的山路与白日有些差异,再加上被人下了药,此时崔小宛已经是神志不清,只能驱着马在林中兜圈。 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奈何她此刻就是辨不清方向。 身上燥热越来越甚,呼吸也越来越重,脑中似有一根弦突然崩断,崔小宛松了缰绳,身子往旁一倒,从马背上摔下来,在地上翻了几圈。 聂容昭匆忙赶到,刚下马,就见崔小宛自己站了起来。 “崔将军可有大碍?若是不适,可找随行的太医诊脉。” 崔小宛摇摇头,往前一跌,让聂容昭拿手掌托住了双臂,扶了起来。 隔着薄薄的衣料,一股滚烫自手臂传到他掌心。 “你发烧了?为何还骑着马出来吹风?” 崔小宛攀着聂容昭的肩膀站直了身子,手却忘了挪开,她抬眼望进面前这人似琉璃般澄净的眸子,双瞳氤氲出一层水雾。 “我被人下了药……” 没再刻意压着嗓子,又是有气无力的,这一句话在聂容昭听来婉转魅惑。 他突然意识到崔将军中的是什么药,忙伸手想将她推开,触到胸前,却是一团柔软。 “轰”! 这下聂容昭脑中也炸了道雷,乱得只剩一锅浆糊。 崔将军是女子? 崔将军怎么会是女子? 这不是欺君之罪么,她到底是怎么瞒过这么多人的? 他僵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崔小宛只觉肌肤相触的位置一片清凉,一手抚上面前这人修长的脖子,掌心的血沾上白皙肌肤,在月光下尤为灼眼。 她慢慢贴近,温热的气息一路从耳垂向下,然后停在喉结前。 聂容昭紧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崔将军,我带你去旁边的山涧……嘶!” 话还没说完,肩膀一痛。低头一看,崔小宛张口狠狠咬在他肩上,嘴上喃喃,含糊不清,不知说了什么。 聂容昭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循着水声寻到山涧,将人放进水里,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她伸手一勾,一起跌进去。 登时水花四溅。 而他,双手正好支在崔小宛两侧,看着她水灵的杏眸,心里跟被猫挠似的。 树上斑鸠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聂容昭回过神来,身子往旁边一翻,伸手给自己把了脉,发现心率比他平日练完功还要快。 崔小宛泡了凉水,身上燥热渐消,方才抵抗药性太久,现在松了劲,反倒直接昏迷过去。 山泉水漫过鼻口之前,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 崔小宛醒来发现自己倚在树干上,旁边是一簇篝火,噼里啪啦迸着火花。 这晚还未过去,夜明星稀,偶有斑鸠发出咕咕的叫声。 她一摸身上的衣物,觉得有些湿润,这才记起,她刚刚被人扔进山涧了,至于扔她的那个人…… 崔小宛回头,篝火对面,聂容昭正蜷在地面,睡得正熟。 小郡王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她伸手敲了敲脑袋,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把自己放水里了。 昨晚她应该没对他做什么吧? 崔小宛蹲下去,轻轻戳了一下地上的人,“小郡王?” 聂容昭死死闭着眼睛,只当没听见。他刚刚才碰过她的胸,这时候醒来肯定又是一顿打。 崔小宛见他没反应,又按住他胳膊晃了晃,面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这都不醒,不会是死了吧? 她探出一指放在聂容昭鼻间,袖子轻掠过他的脖子,扫得他喉结微痒。 聂容昭再也装不下了,忙坐起身,往旁的地挪远了些,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醒了?” 崔小宛双手抱臂,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 聂容昭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半眯了眼,“是小郡王将我扔进水里的?” 聂容昭又是点点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3节 “多谢,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崔小宛坐了下来,将手伸近篝火,继续烤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聂容昭松了口气,抬眼望她,“崔将军什么都不记得了?” 崔小宛耸耸肩,“只记得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了。” “崔将军昨夜被人下了药,拼着最后一丝清明让我带你去山涧,此后便晕过去了。” 聂容昭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避重就轻说了一部分事实。 火光跳跃,映得他面上绯红。 “那便好,也不知是什么人给我下的药,幸好我当时身边没有侍婢,若真对宫中的人做了什么,估计圣上也不会轻饶我。” 崔小宛翻开袖子,烤着另一面,一截皓腕露了出来。 聂容昭瞥一眼她的手腕,又迅速收回目光,心里暗道,她就算是想对侍婢做什么,那也做不了,女扮男装久了,真当自己是男儿身了? 崔小宛扭头看着聂容昭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语气凉凉,“我当真没做什么?” “你当时想轻薄我……” 崔小宛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衣裳,又看看对方,也是衣冠整齐。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这话将聂容昭噎了噎,想反驳,又想起自己的武艺确实不如她。 他抿了抿嘴唇,不甘道:“是崔将军悬崖勒马,控制住了自己。” 崔小宛松开他的衣领,拿指甲挠了挠下巴,“所以你觉得……我有断袖之癖?” “……正是。” 怪不得一直躲着她。 “小郡王——” “崔将军——” 是青羽的声音。 两人回头,发现林中有数十火把在移动。 宴会结束时,青羽发现小郡王不见了,在庄子里寻了半天,着急万分。 范千得知此事,也帮着找了许久,最后问到侍卫身上去,才知崔将军出去醒酒,聂小郡王也跟出去了。 这事甚至惊动了杨副将等人,一行人一查,发现马厩还少了两匹马,也不知两人是回晸京城还是进山了,索性带了火把上山搜寻。 “我们在这。” 崔小宛站起身,冲他们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林中几十人都到了这片山涧旁,疑惑地看着他们。 范千看着地上一片水迹,恍然大悟,“崔将军,您不是说您不会水么?这入了秋,还是大半夜的,怎地有闲情与聂小郡王跑到此处玩水?” 崔小宛回过头,这才发现聂容昭那处地面也是濡湿一片。 她来不及细想,将手一摆,“此处水浅,哪能淹死人。” 范千听罢,撇了撇嘴,“那我懂了,崔将军就是不想与我等同游。” “将军,那我们呢?”杨副将和成九河一听,还有这回事,怎地将军跟小郡王就比他俩还熟了?将军离开军营才多久? “打住!” 崔小宛一个头两个大,这一个两个是在较什么劲? “今夜我也只是一时兴起,又正好遇上小郡王,便一道过来了。回头……回头有机会大家一起便是。” 不管了,先哄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聂容昭原本在一旁打发应付青羽,听到这话蓦地抬头。 这女人刚刚说什么,她要与这些人一同戏水? “小郡王,您怎么了?” 青羽皱了眉头,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脸色这么难看? 聂容昭从腰间取出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扇得飞快。 青羽不知聂容昭又在烦什么,忙按住他的手,“小郡王,天凉,您又刚浸过水,属下还是先替您把折扇收起来吧。” 崔小宛环顾了一下四周,昭文馆的大多数生徒都在这了,唯独缺了于信仁,又回想起前一夜于信仁的古怪表现,拧起眉头。 【崔晚】我怀疑是于信仁给我下的药。 【聂灵嫣】崔小宛你终于冒泡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 【佘凤】既然没事就在群里吭一声,我还以为你穿越回去了。 崔小宛往上一划,这才发现有几十条消息未读。 【温如月】于信仁?那个在庄子外跟我搭讪油腻男? 【温如月】他下什么药了? 【崔晚】春/药。 【佘凤】真有这种药? 【温如月】太过分了,那你怎么解决的? 【佘凤】听说聂小郡王今夜也失踪了…… 【聂灵嫣】??? 【聂灵嫣】崔小宛,你对小郡王下手了? 崔小宛磨了磨后槽牙。 【崔晚】屁!我像那种人吗? 【崔晚】老娘悬崖勒马了! 【温如月】悬崖勒马…… 【佘凤】果然。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聂灵嫣】其实你想对小郡王下手,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以后能不能捎上我,让我一起搬去将军府? 【崔晚】你在想桃子! 【崔晚】下手了就一定要负责? 【崔晚】不对, 为什么是搬去将军府? 【佘凤】入赘。 【崔晚】……想得美! 丰收宴后,帝后先行回宫了,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昭文馆的生徒和几名武将为了寻人, 拖到了最后。 除了一个人, 于信仁。 其实有一点崔小宛不太理解,按理说,下了这种药,应该给她再安排一两个侍婢之类, 待她药性发作, 欲行禽兽之事时再带人撞破现场,这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哪里像今日于信仁这样, 下了药, 也没确认她是否中计,直接就先回了府的? 崔小宛将这疑惑在群里说了, 佘凤当即吩咐几名身强体壮的嬷嬷到各处城门守着。 【佘凤】你当时是吃了什么东西觉着不对劲? 【崔晚】梨汁, 还有一点酱牛肉。 【温如月】今日宴上, 并未准备梨汁, 只有葡萄酿。 【崔晚】这人是知道我不喝酒, 才特地送来果饮的。 【佘凤】是这人吗? 佘凤派出去的嬷嬷在城门口堵到了一个小宫人, 手上拿了令牌,说是家中有急事,要回家探亲。 虽然这小宫人已换上平头百姓的装束, 但这些宫里的嬷嬷眼睛毒辣, 一眼便从此人的走路姿态看出端倪。 嬷嬷找了守卫, 将人押回宫。 到了碧清宫,此人扑通跪在佘凤身前,一个劲求饶,说是殷公公准许他出城的。 佘凤直接将他的脸截图,发到群里。 【崔晚】这哭成这样,也看不清脸啊。 【聂灵嫣】这照片也太糊了吧?他在做什么? 【佘凤】正一个劲磕头呢。 佘凤让人找了把椅子,拉到小宫人面前,和颜悦色道:“坐。” 小宫人有些犹疑,但也不敢违命,战战兢兢挪到椅子前边,屁股挨着边缘,坐下了。 佘凤趁此机会,又截了张图到群里。 【崔晚】就是他! 【崔晚】当时他将梨汁送上来,在我身旁停留了一会儿。 【崔晚】估计就是看我喝下去了,才安心离开。 佘凤盯着小宫人看了半晌,手一挥,“先押下去关着吧,此人在丰收宴上下毒,不可轻饶。” 小宫人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又变了脸,当即从椅子上滑下来,重新跪在地上,“奴婢没有,不关奴婢的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4节 佘凤睨了他一眼,“什么不关你的事?” 小宫人眼珠子转了转,索性闭了嘴。 佘凤知道这也是宫里的人精,不是诈一下就能说实话的,“算了,送回殷公公那边,让他处置吧,毕竟也是他的人。” “说,奴婢现在就说。” 在这里还能活,送回去只怕连一条全尸都留不得。他那令牌,也是方才偷的,就怕殷公公灭口。 小宫人跪在地上,面上恳切,“只是奴婢说了,皇后娘娘能否保奴婢一命,送些盘缠,助奴婢离开?” 佘凤颔首,示意他继续。 “今日,是于公子令我在果饮中下药……” 小宫人刚开了个头,就有侍婢进来,朝佘凤欠了身。 “皇后娘娘,殷公公求见。” 听得这话,小宫人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瘫在地上,手脚都在发抖。 佘凤蹙了眉,“这么晚,殷公公还来碧清宫做什么?同他说本宫有要事要办,让他等上一等。” “皇后娘娘,老奴也有要事求见。” 殷沉径直推开门,面上的粉簌簌落下,笑得虚伪。 他一眼便看到跪在正当中的小宫人,冷笑了声。 “这宫人偷了老奴的令牌,还妄图给老奴泼脏水。” 佘凤拧眉看向殷沉,这老太监还真是嚣张。 “这小宫人还在丰收宴上下毒,殷公公觉得是受何人指使?” “什么?这贱东西居然还敢下毒?” 殷沉上前,一手掐住小宫人的脖子,将人高高举起。 “住手!” 佘凤见状厉声喝道,但殷沉置若罔闻。 这老太监武功高强,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宫人眼白翻起,渐渐没了气息。 “此次乃是老奴治下不严,叨扰皇后娘娘了。” 殷沉说完这话,扔下小宫人的尸体,还嘱咐其他人把尸体清理干净,便旁若无人,直接出了碧清宫。 身旁的几位嬷嬷和宫人嘴唇颤了几下,最终也没敢说什么,只是眼眶通红。 佘凤气得发抖。 先前这殷沉跟在魏临身边时还对她毕恭毕敬,这回简直是反了天。 他到底什么来头? “皇上今日宿在哪?” “回皇后,是天子寝殿,养心殿。” 佘凤点点头,让侍婢替她换了一身衣服。 管事嬷嬷有些犹豫,“皇后娘娘,这都四更天了,皇上应当早就歇下了。” “那也得去。” 宫灯在养心殿门口铺开,佘凤立于其中,脊梁挺直。 殿外宫人委婉道:“皇后娘娘,这会儿皇上早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佘凤淡淡笑了笑,“无事,本宫便在此,等魏临睡醒。” 殿外的宫人互相看了一眼,这皇后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居然敢直呼皇上名讳。 自大巍开国以来,就没有一位皇后这么做的,然而她这句话,是背着皇帝说的,没人敢上前指责皇后。 殿外这几个宫人听了,也不敢外传。 到了五更天,养心殿内的漏刻挪了一格。殷公公替魏临洗漱更衣,完了才慢悠悠道:“皇后娘娘已守在养心殿外多时。” “皇后?她怎么来了?” 魏临又重新坐下,敛了神色,让宫人将皇后请进来。 殷沉顿了顿,提醒了一声,“皇上,该上早朝了。” 魏临揉了揉眉心,“你去同文武百官说一声,今日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佘凤疾步进来,与殷沉擦肩而过,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殷沉向佘凤行了礼,便退下了。 佘凤进了养心殿,开门见山,“皇上可知殷公公在我碧清宫杀了人?” 魏临一怔,他倒没想到皇后今日来养心殿,是为了旁的事。 “杀了何人?” “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清名字,人便没了。 魏临沉吟片刻,“殷公公也是宫中的老人,跟了先太后许久,有些事,最是知道该如何处置。” 佘凤没想到魏临这么淡定,当下心里也不抱期望了,拳头在袖子底下攥了许久又松开,面上冷冷,“臣妾知道了。” 【佘凤】他大爷的狗皇帝!整个皇宫最有毛病的就是他! 【聂灵嫣】这是怎么了?第一次见凤凤这么生气。 【崔晚】怎么了?我在殿外等了许久,结果殷公公过来宣布还得再等上半个时辰? 【崔晚】可是那小宫人自己招了?皇帝却不定罪。 她能想到最离谱的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佘凤】宫人,在我面前死了。 【佘凤】殷沉亲手杀的。 【佘凤】若是哪天他那双手掐在我脖子上,我也一点都不奇怪。 【聂灵嫣】狗皇帝不管? 【佘凤】他跟我摆起了殷公公的资历。 【崔晚】这样的人还能留? 她是真搞不懂狗皇帝的脑回路了,将殷沉留在宫中,简直就像放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一样。 【佘凤】我怀疑这狗皇帝有什么把柄在殷沉手里。 【佘凤】又因殷沉武功太高,没法悄无声息干掉他,只得顺着捧着。 【聂灵嫣】嘶,细思极恐。 崔小宛下了早朝,去了趟军营,待午时过后,才绕去昭文馆,将先前放在那的一些东西取回来。 刚跨进昭文馆大门,便跟于信仁打了个照面。 于信仁见着崔小宛大惊失色,指着崔小宛,脱口而出,“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崔将军昨日只是失踪,怎么于公子会认为是死了?” 小郡王从里头踱出来,面带厉色。 他昨夜回去想过,下毒之人,下完毒便走了,定是觉得只要崔晚吃下这药,计划便万无一失。 那么此人极有可能是下错了药。 于信仁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漏了陷,“不过随口一句话,至于深究?” 他说完这话,脚步匆匆,径直出了昭文馆的大门。 宫人出逃,殷沉灭口,于信仁还说漏了嘴。 看来他们以为一开始送到她手上的,是一份致命的毒药。 崔小宛半眯了眼,于信仁此人也够狠毒了,只不知那个诓骗他的又是什么人? 她心中挂念着这问题,也没心思与聂容昭打招呼,直接绕过他,往教武堂去了。 聂容昭见着崔小宛面上沉郁,心中有些忐忑。 “青羽,你说我若是某天不小心发现了崔将军的秘密,她会不会将我灭口?” 青羽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可是断袖之癖那事?” “……比此事严重。” 聂容昭抿了抿唇。 “属下听说崔将军在战场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若真是如此,小郡王在劫难逃。” 聂容昭眼神一凛,若再加上他不小心碰了她胸口一事,怕是得死无全尸了。 此事得瞒着,必须得瞒死了。 崔小宛从教武堂出来,见庭院已空无一人,才后知后觉自己没同小郡王打招呼。 估计这小郡王现如今也会躲她躲得远远的,毕竟昨晚还差点被她轻薄。 她摇摇头,直接回了铜雀街。 还没接近将军府大门,便见小桃在门口徘徊。 “这是怎么了?” 小桃见着崔小宛,匆匆忙忙迎上来,伶俐口齿突然变得结巴,“长公主……长公主她……遣人送了五个杂役过来。” ? 就这?至于害怕成这样? 崔小宛跨进大门,差点没夺门而出。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5节 只见院中立了五名长相姣好的男子,打扮得跟南风馆的小倌似的,见她进门,皆都甜甜一笑。 “恭迎将军回府。” 次奥,这是杂役?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崔小宛扒着门框, 忍住上前给他们一人来一脚的冲动,冷声道:“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最中间一人着了蓝衫,外头还罩了一件白色轻纱, 看料子应当是蝉翼纱。 这人朝崔小宛的方向走了几步,每一步都矜持端庄, “将军, 我等是过来替将军分忧的, 湘兰姑娘说了,将军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声音柔柔,尾音上扬, 听得崔小宛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差点把木屑抠下来。 “你们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这长公主到底是要干嘛啊?这些人真能当杂役? 蓝衫公子轻轻颔首,“将军喜欢什么样的?” “不是说我喜欢什么样的, 你们就得是什么样, 你们平日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打工人哪能无条件附和老板? 崔小宛扭头将小桃喊了过来,“小桃, 示范给他们看。” 小桃来到他们跟前, 两手叉腰, 中气十足, “将军!您想让我说什么?” “这句就够了!” 崔小宛手一拍, 看向那几位妖里妖气的公子哥, “这几日你们就跟着小桃,先把这说话的调调给改了,回头再让张婶子安排活计。” 蓝衫公子一听这话, 声音也恢复正常了, “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崔小宛拿指甲挠了挠下巴, 打量了一下这几人,“你们真是杂役?” 几人点点头。 湘兰姑娘说了,崔晚虽好男风,但毕竟是个将军,此类事情不可张扬,以免损了他的名声。 因此这几人也就只能以杂役的名头过来服侍他。 崔小宛绕着他们转了一圈,这一个个身子单薄得跟纸片一样,能干活吗?长公主是上次被拒婚,一时气不过,想送五只米虫过来吃垮她? “既然你们那么想干活,我也不太好拒绝。” 崔小宛一个一个点过去,“你去后厨替张婶子打下手。你们两个跟着小桃和阿莲打扫各处厢房。你们两个先把庭院的土松一松,我打算种点蔬菜水果。” “这样安排,你们可有意见?” 毕竟是长公主塞过来的关系户,她还是给了几分薄面。 “……没有。” 崔小宛点点头,伸手一扫,“那便去吧。” “是。” 几人面面相觑,又望了崔小宛一眼,不敢多说什么,磨磨蹭蹭就要离开前院。 “等等。” 几人顿住,脸上一喜,回身看着崔小宛。 难道还有戏? 崔小宛走近了,皱着眉盯着这几人的衣衫,摇了摇头,“衣服也换了吧,这又是长衫又是轻纱的,干活也不太方便。” “……是。” 他们几人都是长公主养在宫外的武卫,也就是长相阴柔,被湘兰姑娘挑了去,还培养了半月有余,送到这来。 崔将军对他们不感兴趣,他们本来是能松一口气的,可一想到长公主的嘱咐,又隐隐担忧起来。 若是任务失败,坏了长公主大事,可如何是好? 还得再想想法子。 小桃领着这几人到各自的岗位去了,崔小宛目送这几人离开,打开聊天群,把刚刚截的图发了上去。 【聂灵嫣】我去!这是你养的小白脸? 【聂灵嫣】长得还行,不过比起我来还是差得有点远。 【温如月】五个…… 【佘凤】小宛,你……注意身体。 【崔晚】你们在说什么?这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说是来当杂役。 【崔晚】我让他们扫地做饭去了。 【佘凤】长公主还真是锲而不舍。 崔小宛转到庭院去,看其中两人已经换上粗麻布衣,吭哧吭哧在那松土了,架势看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崔晚】不得不说长公主挑的这几人,看着身形单薄,干活还是挺给力的。 【佘凤】你这将军府突然多了这么多外人,小心别暴露身份了。 【崔晚】我有分寸。 【佘凤】杜行之那边如何了? 【温如月】这些天我与杜行之聊得还行,只是小宛十次有八次不在场…… 【崔晚】你跟他熟也一样。 【温如月】明日你正好休沐,我邀了他过来,你可别再放我鸽子了。 【崔晚】看情况吧。 【温如月】崔小宛!多少次了? 【崔晚】明日一定到。 第二日,崔小宛还在熟睡中,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谁?” 门外的人柔柔应道:“是我,蓝无风。” 她眼睛睁了一条缝,坐起身,确认了一下自己衣衫和束胸没什么问题,才又缓缓抬头。 “进。” 蓝无风得到允许,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个水盆,“我听说将军清晨的洗脸水都是自己打的,这哪成?将军再仁厚,也不能让丫鬟躲懒。” 他拿了一块麻布,在水中浸湿,又捞起来拧干,递到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接过麻布,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抬眼看了看这人,这才认出他是昨日站在中间的那位蓝衫公子。 “这就是你大清早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的理由?” 蓝无风迟疑片刻,“我听小桃说将军每日五更天便起了,休沐日也会起早练功,便以为……” “我就不能睡个懒觉?” 崔小宛打了个哈欠,懒懒看着他,“你可以出去了。” “是。” 出师不利,真是出师不利。 蓝无风灰溜溜退出房门后,找到另外四人,互相交流了一下。 “你这样是不行的,刚来一天,脸都没混熟,就想伺候将军?” “那你有何妙计?” “听湘兰姑娘说将军喜音律,咱们得投其所好。” “确实,我方才进房,也瞧见他房中那架云筝了。” 崔小宛还记着今日温如月约了杜行之,自己也要去一趟香满楼。 她换完衣裳准备出门,途经庭院,忽然听到一阵乐声。 只见昨日刚来那五人,两人吹笛,两人弹琵琶,另外一人抚筝。一曲毕,几人遥遥望向她。 崔小宛拧着眉,“你们这是打算组合出道了?” 出道是何意? 几人摇了摇头。 崔小宛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大门的方向去,走一半又绕回来,“你们怎么又换回这身衣服了?小桃还在我屋内打扫呢,也不知道帮忙,赶紧干活去。” 将军府穷,不养闲人。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沿着小道绕出了庭院。 那几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这将军怎么就不解风情呢? “那聂小郡王是如何讨将军欢心的?” “聂小郡王那张脸,还用刻意讨好崔将军?” 蓝无风仔细回忆了一下湘兰给的情报,摇摇头,“不,还是有其他可学之处。” 几人凑在一起,如此这般商量一番,又酝酿出了一套新的策略。 “这回万无一失了。” “将军肯定不会拒绝。” 崔小宛刚跨出大门,就远远看到湘兰跟着一顶八抬大轿往将军府的方向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6节 皇后生辰宴后,长公主消停了一段时间,崔小宛还以为她终于死心了,没想到这回又找上门来。 她忙转身往另一方向走了几步,没成想还是被湘兰看见了。 “将军留步。”湘兰朗声唤她。 淦,这种时候好想假装耳背听不见。 崔小宛回头看了湘兰一眼,硬着头皮过去,朝轿中人行了礼。 “崔某见过长公主。” 魏瑾宜撩起小帘看她,秋水眸子带了笑意,“崔将军别来无恙?” 崔小宛垂首,“一切都好,多谢长公主关心。” “本宫找的那几人,崔将军可还满意?”魏瑾宜微挑了眉毛,好整以暇看她。 崔小宛欲言又止。 那几人干活偷懒,没事还在府里玩乐器扰民,衣服也穿得不三不四的,让他们换了也不听。 “还行。” 人是长公主安排的,她总不能直接当着长公主的面吐槽。 魏瑾宜听到这回答,稍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问,“与聂容昭比起来,如何?” 崔小宛不假思索,“那没法比,他们五人,比小郡王强多了。” 聂容昭一看就是在府中养尊处优惯了的,让他干活可能比登天还难。那五人好歹还能锄锄地,做做饭呢。 魏瑾宜听到这话,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湘兰这法子还是靠谱,就是委屈那几个武卫了,只希望崔晚能待他们好点。 她笑了笑,“这只是本宫一点心意,若将军以后肯与本宫站在同一阵线,好处只多不少。” 崔小宛听到这话,不敢再应。 鬼知道长公主在筹谋什么。 “崔某还约了人,先告辞了。” “那崔将军慢走。”魏瑾宜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手一挥,将小帘放了下来。 湘兰见两人话毕,让轿夫抬着轿子掉了个头,往回走。 崔小宛目送长公主离开,仔细咀嚼方才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算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以后躲着点长公主就是,温如月还在香满楼等着她呢。 待崔小宛也离开将军府门口,旁边一个桂花糕的小摊前,一人探头望着崔小宛的背影,面色肃然。 小贩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把包好的糕点往摊上一掷,“客官,您的桂花糕好了。” “哎,好嘞。” 青羽回过神来,揣起桂花糕,朝崔小宛离开的方向又望了几眼,“你是一直在这摆摊吗?” 小贩边整理摊面边答:“是啊,客官您这桂花糕吃了若是满意,回头还可以来这找我。” 青羽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两放到摊上,“这将军府近日可有陌生面孔出入?” “将军府?我想想……” 小贩摸了摸后脑勺,“哦,昨日有一辆马车送了五位公子哥过来,个个花容月貌的,进去便没见人出来过。” 青羽默了半晌,“多谢。” 他往摊上放了另一锭银两,转身匆匆往观棠园去。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观棠园, 二楼雅座。 聂容昭正杵着下巴,盯着楼下的戏台出了神。 青羽从外头赶回来,将桂花糕搁在桌上, 拉了个小凳坐了下来,在旁边憋了许久, 忍不住开口。 “小郡王, 您前夜……” 聂容昭听到前夜这个词眼, 蓦地直起身子看向青羽,“怎么?” 他刚想着前夜的事,青羽这乍然提起,令他心口一跳。 青羽凑近了, 脸上表情神秘兮兮, “您前夜与崔将军久久未归,是做什么去了?” 也就范千那人傻, 以为崔将军与小郡王大半夜跑山涧去戏水, 崔将军那说辞一听就是顺着他往下编的,在场众人除了范千谁能真信这个? 聂容昭睨他一眼, “多嘴, 不该管的事别管。” 青羽挠了挠脸上的疤, 眉头微蹙。 “原本属下也不想管, 可有一事, 属下是百思不得其解。” 聂容昭长睫微垂, 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是心乱如丝,也不知这青羽是知道了什么。 他端起茶盏送到嘴边, 语气淡淡, “何事?” “听说长公主给崔将军送去了五位花容月貌的美男子……” “噗——!” 青羽话还没说完, 就被聂容昭喷了一脸温茶。 他拿袖子抹去脸上的水渍,幽幽看向聂容昭,“小郡王,属下还未讲到关键处,崔将军有断袖之癖这事,咱们先前不就已经知晓了?” 难道小郡王真跟崔将军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聂容昭敛了神色,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嘴边的水珠,“崔将军收下了?” 对着他这张脸,崔晚都能一顿胖揍,她不可能允许这五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近她的身,想必已经找了借口退回去了。 “收下了。” 青羽一脸肃然。 “……毕竟是长公主送的人,崔将军有顾虑也正常。” 聂容昭压下心头的烦闷,拆开桌上桂花糕外层的油纸,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青羽回想了一下刚刚听到的对话,摇摇头,“崔将军似乎也没什么不情愿的。” 胡说八道。 聂容昭冷下脸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郡王方才让属下去买桂花糕,属下不小心听到长公主和崔将军的对话了。” 青羽小心地看他一眼,“崔将军说对那五人很是满意,还说……” “还说什么?” 聂容昭又掰了一块送进嘴里。 “还说那五人比小郡王您强多了……” 聂容昭听到这话,一时着急,将桂花糕囫囵吞了下去,碾碎的酥粉堆在喉头呛得他直咳嗽,差点没被噎死。 青羽忙拿起桌上的茶盏,喂着他喝了口茶。 “小郡王,不至于……” 聂容昭就这一口温茶将糕点吞下去,缓了好一会儿。 “她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如若有假,就罚属下一辈子都讨不着媳妇儿。” “就是长公主问那五个人与小郡王比起来如何,崔将军想都不想,就说没法比。” 青羽说完这句,表情意味深长,“小郡王,为何长公主会有此一问?” “臆测罢了,见我与崔将军走得近,便浮想联翩。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你都不知道的事,长公主能清楚?” 聂容昭一气儿说完,面色沉了下来。 前夜还搂着他耳鬓厮磨,醒来什么都忘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跟那些人没法比,把他当什么了?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重重搁下,“咚”地一声磕在桌面,发出闷响。 “阿姊先前是不是给崔将军送过一个装着金银珠钗和银锭的锦盒?” 青羽斜眼看他,“听您说过。” 小郡王记性好得很,送没送过还能不记得吗? 聂容昭懒懒往后倚去,“既然他们已经分开了,理当要回来,留着我阿姊的物件在崔将军那,也不太妥当。你说是也不是?” “小郡王说得有理。” 青羽点点头,“正好崔将军此时去了别处,属下这就上门找他们府上管事的婶子把东西要回来。” “不着急,看完这出戏再说。” 聂容昭让青羽将票头喊过来,又添了一壶茶,还让票头给青羽上了一份花生。 青羽一边嗑着花生,一边在心里叹气:完了,恭王府算是无后了。 香满楼,倚兰阁。 桌上又是摆了满满当当的佐菜,外加名义上要拿给杜行之品尝的糕点。 温如月替他倒了一杯杏仁露,又从旁边的小碟里舀上一小勺白糖花生粉撒下去,推到杜行之面前。 “这拉丝奶糕得配着杏仁露吃,杏仁清香,奶酥醇厚,搭在一起口感一绝,杜公子试试。” 杜行之尝了一口,默了默。 “这些天温姑娘做的糕点都无可挑剔。” 温如月眸中漾出笑意,“多谢杜公子夸奖,这些都是我拿手的……我是说先前闲来无事便自己做着玩,久了便得心应手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7节 她说这话时眼睛发亮,杜行之看着她,有些微出神。 他放下杯子,轻叹了口气,“温姑娘对食材味道把控精准,该用什么火候,该下什么佐料,都极为熟稔,想来温姑娘也并不需杜某试吃。” 温如月忙摇头道:“许是正好都对杜公子的胃口罢了……” 杜行之抬眸,目光擒住她的眼睛,“温姑娘说实话,这般隔三差五寻杜某来,所为何事?” 温如月抿了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温如月】怪只怪我东西做得太好吃。 【聂灵嫣】噗,这倒是真的。 【佘凤】干脆直接承认吧,早晚的事。 “可是为了崔将军?” 温如月还没答,杜行之又开了口。 先前温如月以崔将军的名义送他松烟墨时,他就隐隐猜到温如月多半是为了崔晚的事找他。 他心中莫名不悦,就想看温如月何时与他摊牌,可她又是醉心于酒楼经营的模样,半点也没再提崔将军。 “既然杜公子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好再隐瞒。” 温如月点点头,脸上略带歉意,“确是崔将军有一事想请杜公子帮忙……” “那我帮你。” 杜行之脱口而出,又垂眸看着桌上一堆菜,“就当是这些天温姑娘请我品尝诸多美食的谢礼。” 帮她把这事做了,便不用再看她为了另一人,费尽心思寻遍借口把他邀来。 杜行之神色微黯。 温如月原本是他堂弟的未婚妻,他应当避嫌的,此事一了,两人想来也不会再有交集。 温如月愣了愣,“杜公子不问是什么事,便答应了?” “杜某不过一介画师,在朝中能动用的关系也只有家父,崔将军所求无非是这二者其一。而这两件事对杜某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杜行之顿了顿,又道:“温姑娘原本也无需大费周章。” 温如月蹙了眉,脸上歉意更甚,正要开口,张立冬在外头敲了门。 “大小姐,隔壁有位客官说特意来找您的,就在折柳阁,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若是不想见,小的就去回了他。” 温如月起身开了门,往隔壁折柳阁望了一眼。 “是什么人?” 张立冬想了想,“噢,对方报上名姓了,是一位叫阮元盛的公子。” 这名字听来还有些耳熟。 “阮元盛?” 温如月还在疑惑中,身后忽然传来动静,回头一看,是杜行之不小心将牛肉丸子丢进了杏仁露的杯子,溅得满桌都是奶白色的杏仁汁。 她看向张立冬,“我去隔壁看看,你先替杜公子将桌子收拾了,换上新的杯子。” 说罢,她跨出房门,寻了几个丫鬟一起,朝折柳阁去了。 温如月进得隔壁雅间,只见里边半倚着个身形敦实的公子哥,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肥头大耳,还是酒槽鼻。 在温如月打量阮元盛的时候,阮元盛也在打量温如月,看了半晌,轻蔑一笑。 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便是温家大小姐,温如月?” 温如月微蹙了眉,“是我,公子何事找我?” 阮元盛双手支在桌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阮元盛,你不记得这名字?” 【温如月】阮元盛到底是谁? 【佘凤】你前未婚夫,家里是茶商,宫里所有的茶叶都是从他那采买的。 【佘凤】先前查你家情况的时候顺带把他也给查了。 【佘凤】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温如月截了张图发到群里。 【聂灵嫣】我去,这是阮元盛?你前未婚夫? 【聂灵嫣】还好已经取消婚约了,换作我,这辈子宁愿做崔小宛的小妾,也不要嫁这样的。 【崔晚】什么叫宁愿? 温如月拉开阮元盛对面的椅子坐下,“记得,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阮元盛从怀里摸出一支白玉簪子,搁在桌面,“这是送你的。” “……” 温如月没接,看也没看那白玉簪子一眼,只盯着阮元盛的酒槽鼻,语气有些生硬,“这是何意?” “算是赔礼,也算是本人的一点心意。” 阮元盛笑了笑,嘴上说着心意,眼神动作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屑,“我们阮家听说了,先前温大小姐与别人私奔一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我们考虑了一下,这亲就不退了。” 阮元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在施舍一门亲事。 饶是温如月,听到这样的话,也起了点火气。 温如月轻嗤一声,“那我还应当说声谢谢?” “倒也不必,今早上我们杜府将聘礼重新送到温府时,温伯父说要问过你的意思。你只需回去同令尊说一声,应了这门亲事便成。” 说到这,阮元盛不自觉抖起腿来。 “反正以你现在的名声,除了我们阮家,也没人敢要。”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名字,阮元盛是杜行之表弟,两人不应该一个姓…… 第53章 温如月身边的丫鬟秋竹看不过眼, 忍不住开口道:“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与崔将军好着呢。这婚事阮家退便退了,现在找到香满楼来又是怎么个说法?” “再说,就算是重新议亲, 也没得这么敷衍随便的。” 阮元盛指着秋竹,想发火, 又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才缓了缓面色, 看向温如月。 “温大小姐,这就是你们温府管教出来的丫鬟?主子都没开口,倒先在旁边叫唤上了。” “她说的便是我想说的,有什么问题?公子若没其他事, 我们这便出去, 不打扰你用膳了。” 温如月说着,起身便要走。 “慢着, 事还没说完, 你这就走了?” 阮元盛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温如月跟前,伸出一手拦她。 温如月脚步顿住, 往后退了一步, “阮家想重新议亲, 我温如月不想, 这话你可听懂了?若是听懂了, 就到此为止。” “呵, 原来外边说的都是真的,你与那崔将军真的不清不楚。” 阮元盛轻蔑一笑,摇了摇头, “那崔晚只是玩弄你罢了, 他自己是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你真以为他拒绝了长公主和郡主,对你便是认真的?” 温如月轻皱了眉,“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阮元盛是带着任务来的,见温如月油盐不进,心里烦躁。 前两日宫中认识的人给他阮家透了点消息,说是宫中找了别家茶商,说不准明年便不再从阮家采买了,那他们得少赚多少油水? 一家人思来想去,便想到温家头上,这温家大小姐近日甚得皇后青睐,若是她能替阮家在皇后跟前说上两句,这皇商的位置也稳了。 “这怎么与我阮家不相干?你现在回头,我们阮家还能容你。我方才还听说,近日有一位公子哥三天两头来找你,两人在倚兰阁一关就是一个时辰,你若是肯答应重新议亲,这事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亲后你别再往外头跑便是。” 阮元盛算盘敲得噼啪响,隐忍一时,换来今后阮家长盛,也算是值。 待把她娶进门,哄好了,回头找两三个妾室服侍,想想都是一笔只赚不亏的生意。 他想到这,又轻慢地看她一眼。别的不说,这温如月长得也挺标致,若不是先头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也是愿意跟她举案齐眉的。 温如月听到这话,气得发笑。 “我呸,收起你那副恶心嘴脸。” 身后几位丫鬟对视一眼,她们家小姐居然会骂人了。 阮元盛也是难以置信,指着温如月半晌,只憋出一句话来:“你居然还骂我?” 先头媒婆说亲时还说这温家大小姐是知书达礼,温婉大方,这回可算让他看清这女子的面目了。 他正欲发火,想起父亲的嘱咐,又深吸口气,缓下神色,“今日我也不同你计较那么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崔将军得知你除了他,还日日私会其他男子,还能不能容你。” “我可听说这位崔将军在军中也是杀伐果决之人,只怕到时也不是容不容你的事了。” 杜行之在倚兰阁等了许久也未见温如月回来,拿着筷子偶尔挑上一点东西吃,吃到最后,东西是什么味道也不关心了。 正好此时张立冬进来添茶水,见着桌上还剩了许多,关切道:“可是这些不合杜公子胃口?杜公子想吃什么,叫后厨再送一份便是。” 杜行之摇头,“不必。” 顿了顿,又道:“你家大小姐去得这般久,可是遇上棘手的事了?” 张立冬没想太多,随口道:“大小姐是与人有事要谈。” 杜行之放下筷子,抬眸看他,“可有说是何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当跑堂的只管做好跑堂的活,哪能偷听东家的私事。” 张立冬添好茶水,将布巾往肩上一甩,一瘸一拐退了出去。 杜行之张了张口,他也不是这意思。 按说两家解除了婚约,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便再没其他交集了,也不知表弟突然到香满楼找温如月所为何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8节 他起身到了雅间门前,再三踌躇,正要出去,便听到隔壁折柳阁的开门声。 温如月和几个丫鬟将阮元盛推开,径直出了雅间,“话我已同你说清楚了,既已退亲,我与你便再无瓜葛,你若是还要纠缠不清,我可要让护卫送客了。” “你这女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元盛指着温如月,手指都有些颤抖。他已经将利害关系摆桌面上跟她说得一清二楚了,本以为她会知道收敛,没想到这温如月不仅不答应,还给他甩脸子。 他仔细一想,这温如月如此有恃无恐,莫不是新勾搭上的那个人,比他杜府的条件还好? 想到这,他也不顾父亲的嘱咐了,面子都没了,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他一下子热血上头,脱口而出。 “我懂了,你对崔将军也并非真心,一门心思怕是全放到近日勾搭上的那位公子身上了,整日关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呢。” 温如月气得在群里摇人。 【温如月】小宛,你再不来我能当场撅过去。 【崔晚】刚刚在路上遇到长公主,死活要问我对她送的杂役什么评价,还说跟了她以后好处会更多。 【崔晚】我寻思就几个杂役,她不送我自己也能招啊,把我看得也太廉价了,好歹也是一军主将。 【温如月】……你来不来? 【崔晚】马上就到。 阮元盛见温如月没吭声,以为是自己戳中了她的心思,得意洋洋,“你这反应,我都开始好奇你近日搭上的那位公子是何方神圣了。” “是我。” 杜行之在门后驻足许久,听了这番话,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出。 “表兄?你……你怎么……这温大小姐与我刚退亲,这你也不是不知道。” 阮元盛见了隔壁雅间的人,一时有些接受不来,开始语无伦次。 杜行之拧了眉,“我知道,但表弟似乎还不知道。” “什么?” “既已退亲,温姑娘与何人交往,与几个人交往,又与你何干?” 杜行之扫他一眼,“还来酒楼闹事,丢人现眼。况且我与温姑娘清清白白,叫你说得像是已有了苟且之事,你这心思实属歹毒。” “若是清清白白,你为何还替她出面,护着她?明显是起了别的心思。” 阮元盛两手叉腰,看着这两人,越看越觉得像一对奸夫□□,等他回府,定要跟娘亲说上一说,让她回头跟姨母告上一状。 “……胡说八道。”杜行之默了默,脸色也有些难看。 温如月听他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也早都烦了,此刻只想把他赶走。 “阮公子是想自行离开,还是我叫护卫送你离开?” 阮元盛听到这话,声音扬了扬,“我已交了雅间的定金,你们不能随便赶人。” 温如月揉了揉太阳穴,“定金我退你就是。立冬,让护卫送客。” “我自己走就是。” 阮元盛今日身边就带了一个小厮,眼见讨不着好,骂骂咧咧往一楼走去,刚下楼梯,就见崔小宛踏进大门。 “崔将军,这位就是崔将军吧?” 阮元盛迎了上去,又回头看一眼楼上两人,意有所指,“您今日可来得不巧,温大小姐正忙着招待杜画圣,怕是顾不上您。” 【崔晚】阮元盛? 【崔晚】真人比照片还丑。 崔小宛睨他一眼,“正赶巧,我就是来教训你的。” 阮元盛后退一步,“不是,崔将军,这撬您墙角的人,可不是我啊。” 崔小宛眉毛一挑,“什么撬墙角?温姑娘邀杜画圣到香满楼品尝新菜,我一直是知晓的。” “也不知你是从哪听的谣言。” “这……是阮某误会了。” 阮元盛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既是误会,便也无事了,阮某这就告辞。” “怎么就无事了,跟我去外边聊聊。” 崔小宛一手按在他肩上,直接将人带去了后巷。 杜行之看着阮元盛被拖去后巷,又回头望向温如月,“我与这表弟只见过几面,不知他是这般龌龊歹毒之人,让温姑娘受惊了。” “啊——!” 正好这时后巷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两人都是一个哆嗦。 “我瞧杜公子与他也不是一道的人。” 温如月抬眸望一眼他,又看向后巷门口,“多谢你为我解围。” “……我不过是看不惯他的行事罢了。” 杜行之低了头,眸中晦暗不明。 “错了!知错了!” 后巷隐隐传来阮元盛的求饶声。 没一会儿,崔小宛掀了后门的帘子进来,拍了拍身上手上的灰尘,“搞定了。” 大堂里的食客都一脸惊惧看着她,心中纷纷猜测后巷那人是不是已经被她结果了。 “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找他说点悄悄话而已。” 崔小宛象征性安抚了一下大堂的食客,径直上了楼。 片刻后,阮元盛也掀了帘子进来,头发乱作一团,脸上也是一片污脏,除此之外整个人看着完好,也没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众人一看,安心下来,原来是听着凄惨,是他们想多了。 【温如月】还以为你把人怼死了。 【崔晚】不至于,只是打了一顿,叫他别再来骚扰你了。 【崔晚】我打的时候也特别留心,没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伤。 【温如月】那就好。 崔小宛上了二楼,朝杜行之作揖,杜行之也回了礼,三人好得跟一人似的,直接进了倚兰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阮元盛在楼下看得直咬牙,方才崔将军还在后巷跟他说自己压根不介意温如月跟谁交好,他还不信。 怎么会有这种事?真是离天下之大谱了。 作者有话说: 惊,昨晚不太清醒,原来我改完称呼又把名字改回去了…… 感谢几位小天使提醒! 第54章 崔小宛三人进了雅间, 坐下后默了半晌。 杜行之虽已答应帮崔将军的忙,可这话是方才崔将军不在场时说的,他若先提了, 崔晚会否介怀温如月私下与他说太多? 他有些担心影响两人的感情,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连期待,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崔小宛则是在群里已经听温如月说了刚刚的对话, 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此时还只能装傻。 这当口刚把人表弟打了一顿,也不适合说这个。 温如月觉着自己若是开了口,会不会显得太迫切,有点硬把人架上高台的意思, 因此又只能等杜行之主动说。 她抬眸悄悄看一眼杜行之, 不料杜行之也正好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气中胶着, 片刻后又赶紧移开了。 杜行之看出温如月眼中的求助意味, 低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这些天多谢温大小姐和崔将军的款待了, 其实杜某也早就看出, 你们二位有事相求。” 杜行之说完这话, 看向崔小宛。 崔小宛抓住机会, 连忙点头, “杜画圣心思玲珑, 崔某确实有一事相求。” “听说各城郡的大小案件,都会留一份记录在刑部,崔某是有一桩四年前的旧案要查。” 她想看看, 崔府当年通敌的案子是何人经手, 又有什么铁证, 竟能让朝廷查都不查,一天之内将崔家满门抄斩。 据张玉喜所说,灭门的第二天晚上,崔府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整座府邸都烧得一干二净,半点线索都没留。 事有蹊跷,她一定得查清楚,不单是为了自己今后能在大巍安身立命,也是替原身那个可怜的姑娘和默默守在身边的张婶子讨个公道。 【温如月】直接说是四年前的旧案,他会不会一下子就猜出是哪个案子? 【温如月】毕竟你本就来自晋州,稍一联想心中便有数了。 【崔晚】我是看他人也算讲义气,之前问都不问就应下这事,怎么着也得透点信息,给人家一点安全感。 【佘凤】杜行之无心官场,据说这些年云游四海,便是想摆脱杜尚书替他安排的官仕之道。 【佘凤】如果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大概也不会留意偏远城郡的一桩案子。退一万步,就是真的听过,猜出来了,以他的为人,最多会拒绝小宛的请求,不会为难小宛。 杜行之点点头, “查旧案不难,须得有个正当理由,不然家父怕是不会随便放人进刑部纪事馆。” 崔小宛有些犹豫,她要是有正当理由,也不用找杜行之了。 杜行之看出崔小宛的为难,又看一眼温如月,只见她也是一脸担忧。 他长叹口气,有些无奈。心中猜测这崔将军要查的旧案多半是大案子,说不得。稍有不慎,他自己都会惹上一身骚。 罢了,就帮上这一回。 “崔将军若是不便说,杜某还有另一个法子,只是少不得要冒点险。” “什么法子?” 杜行之将法子与她俩一说,两人都觉得这计策不错,当即应了下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69节 【聂灵嫣】让崔小宛扮成他的小厮,趁他去见杜尚书时偷溜去纪事馆? 【聂灵嫣】杜画圣连这风险都肯担,不会是对崔小宛有意思吧? 【崔晚】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我有意思? 【崔晚】拜托,我现在是男装,男装! 【聂灵嫣】那也难说,你崔将军如今在晸京多受欢迎,郡主长公主富家千金都跟你纠缠不休,连小郡王也是三天两头找上将军府。 【崔晚】这事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还没数吗? 【佘凤】行了别吵了,你们还不如猜他对月月有意思呢…… 这事确定下来之后,崔小宛和温如月也轻松许多,一时胃口大开,让后厨将凉了的菜撤去,又做了一桌子热菜上来。 “等等,你别动。” 温如月瞥一眼崔小宛的脸,凑近了,伸出素手,在她面颊上拿下一根睫毛。 崔小宛看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最近熬夜多,眼睛不太舒服。” “经常拿手揉了吧?” 杜行之默默喝着茶,看着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有些气闷,一股莫名的妒意在心里冒了芽。 办完这事,以后再不来这香满楼了。 事情有了进展,崔小宛心里也舒坦,从香满楼出来,一路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回了将军府。 进了将军府大门,崔小宛愣了半晌,退出去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再看看门口两个守门的熟面孔,又重新跨进大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院中小道的两侧草坪上突然多了几个木桩,五个新来的杂役一人一个,正对着木桩练武,一招一式都极费力,看着还很不规范。 蓝无风率先停了下来,“将军,我们想学武。” 演了一下午了,谁知将军到黄昏才回来。他们几人都是武卫,原就有一身好武艺,如今要扮成还未入门的半吊子,也着实不易。 “你们这基本功都不扎实,就对着木桩开始练了?” 崔小宛皱眉看着眼前这几人,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是觉着这几人太儿戏,以为武功是说练就能练的,二是觉得麻烦。 本来嘛,长公主送来的杂役,她随便安排点差事打发了就得了,偏偏这几位还特别有追求,一会儿吹拉弹唱一会儿要学武的,想一出是一出。 皇家培养出来的杂役对自己的要求都这么高的吗? “你们为什么突然想习武?” “保护将军府。” “强身健体。” “习武之人看起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就跟崔将军一般。” 旁边四人蓦地看向蓝无风,表情有些崩不住。 厉害还是蓝无风厉害啊,这话他们都想不出来,难怪湘兰姑娘安排下来,此次行动是以蓝无风为首。 崔小宛睨了他们一眼。 就知道这帮人突然想习武是为了耍帅。啧,男人都这样吗? 算了,随他们折腾去吧,只要别把将军府拆了就行。 她甩甩袖子,准备回房,“那你们练去吧,别忘了干活。” “将军……” 几人将她叫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小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有些不耐,“又有什么事?” “我等尚未入门,有些动作招式总觉不得要领,不知将军可否在旁看着,指点一二?” 蓝无风趁机再补上一句,“若是能亲自下场,跟我们对上一招半式,那便更好了。” 他们可听湘兰说了,这崔将军平日就好与人比试过招,聂小郡王也是与他打过几次,两人才熟悉起来的,这过招的时候,总免不了有些肢体接触,兴许崔将军就是因此才对聂小郡王起了旖旎心思。 想到这,蓝无风有些感慨,还好他们从湘兰那得了情报,不然还不知从何处下手。 崔小宛拧着眉扫了他们几眼,“你们这身板,又没点基础的,还想让我跟你们过招?别一会儿直接被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习武之人,这点苦怕什么。” “很好。” 崔小宛点点头,总算从这几人嘴里听到一句顺耳的了。 “那我一会儿就跟你们五人过上几招,我就使一分力,你们一起上都行,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潜质。” 观棠园,二楼雅间。 青羽吃完第五盘花生米,肚子已经撑得不行了。 “小郡王,咱们还不走么?这都唱了几轮了,这出戏半个月前也都看过了,您当时还点评了两个字,无趣。” 聂容昭拿起杯盏,又放了下来,扭头问青羽,“现在是什么时辰?” 青羽找来票头一问,才知已是酉时,掌灯时分。 “酉时……” 聂容昭喃喃重复了一次,估摸着崔将军此时应当也已回府了。 “本王记起来了,这出戏先前确实看过。” 他缓缓站起身,施施然飘下楼,往观棠园大门去了。 青羽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瞥见旁边一桌人上了一盘花生米,胃里一阵翻腾。 他怕是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到花生了。 聂容昭和青羽来到将军府门口,青羽正要上前让那两个守卫进去通传,就被聂容昭拦住了。 “咱们不进去了?” 聂容昭没答,领着他,熟门熟路来到小巷,让他搬了数十个砖块,踩上去,往围墙里眺了眺。 青羽在一旁扶着他,有些无奈,“小郡王不是来取郡主锦盒的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聂容昭没回头,目光在庭院里扫了一圈,除了正在扫地的小桃,没见着半个人影。 “取个锦盒而已,应当不至于……” 青羽嘀咕了一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两日小郡王突然看起了兵书,他还当小郡王只是无聊,难不成这也与崔将军有关? 看来这崔将军害人不浅呐,自己是个断袖就算了,把他家小郡王也带歪了。 聂容昭见庭院无人,一时也不确定崔晚是否在府中,踌躇片刻,还是绕回原处,上前敲了门。 门口那两个守卫早已看惯聂容昭和青羽这两张熟面孔了,还未等他开口,率先开了门,还委婉提了一句。 “将军今日心情不错。” 应当不会打人。 聂容昭听到这话,却是眉头一皱,心情不错,那是为何? 就因为府上添了几位花容月貌的美男子? 他刚踏进大门,就见崔小宛站在院子正中,旁边围着五位身着飘逸长衫和轻纱的男子,无论是出掌还是出拳,都是轻飘飘。有几次不知是有意无意,还轻蹭过崔将军的胳膊。 而崔将军看起来也并未使出全力。 聂容昭心口一紧,突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就在这时蓝无风一个左脚绊右脚, 朝崔小宛的方向跌去,崔小宛一个错身,无动于衷看着面前的人扑在地上, 扬起尘灰。 崔小宛拿袖子扫了扫面前的灰,眉毛拧起,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这会儿站不稳了?” 聂容昭面色稍霁, 往前走了几步,眼见崔小宛看他一眼,正要开口,地上的人突然朝崔小宛伸出一只手, 表情十分做作, “将军,我脚崴了。” ??? 聂容昭无名火起, 这绝对是装的!手段拙劣, 这点小伎俩还能骗过崔将军了? 崔将军对他都不假辞色,打得鼻青脸肿都不见手软的, 呵, 苦肉计?没用。 想到这, 他心底稍稍舒服了一些, 立在一旁, 冷眼看着地上的人。 旁边几个武卫自觉退了几步, 不由在心底里暗暗佩服。 这招实在是高,别说他们想不出来,就是想出来了, 也没那个脸皮去做, 要不怎么说蓝无风是他们武卫营中忍辱负重第一人呢? 崔小宛盯着蓝无风的手看了许久, 只见他虎口处有厚茧,不像杂役平日做活磨出来的,倒像是常年拿刀拿剑积攒起来的茧。 她伸手将蓝无风拽起,只觉他手掌上细痕累累,有如砂砾。 “没摔伤吧?另一只手我看看。” 果然,崔将军喜欢楚楚可怜弱柳扶风这款,他押对了。 蓝无风双目一亮,忙将另一只手伸到崔小宛跟前。 崔小宛拉过来一看,这只手也有细痕,只不过不多,且虎口处也没有薄茧。 另一旁,青羽咬着牙,面色铁青,“小郡王,你抓得我的胳膊有点痛。” 拈花惹草的是崔将军,为什么受苦的是他? 这声音虽小,还是传到了崔小宛耳边,她注意到旁边的动静,松了手,看向聂容昭,“小郡王?今日怎么有空到将军府来?” 青羽上前,朝崔将军行了个礼,“今日我们小郡王前来将军府,是为……”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0节 话没说完,就被聂容昭一手挡着嘴拨到后面。 聂容昭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我在习武一事遇到瓶颈,便想起崔将军来了,崔将军在昭文馆之时教过我许多,我也深感进益颇多。” 他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话说得艰难,“不知崔将军……可否再指点我一番?” 青羽在后头麻木地看着自家小郡王的背影,摇了摇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说的不是崔将军,是那五个花容月貌的公子哥啊。 崔小宛难以置信地看着聂容昭,“你也要找我指点?”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武艺补习班?人补习班好歹还收钱呢,你们搁这使劲薅我一人的羊毛。” 补习班薅羊毛这些词,聂容昭从前没听过,但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他听到收钱二字,旋即从袖中摸出一锭银两出来。 “今日就带了这么多。” “……” 崔小宛盯着那锭银两挣扎许久,一把将它抓过来揣进怀里,“成交。” 谁会跟钱过不去。 旁边五人见状,纷纷掏出碎银两。 “将军,我也要跟着学。” “将军,我可以出钱,我还可以出力,以后干活我都不拿工钱。” “我不止不要工钱,我还可以上街头卖艺,挣钱回将军府贴补家用。” “……无风你认真的?” 崔小宛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将他们手上的碎银两都收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行吧,那你们先跟小郡王过几招,我在旁看看。” 这几人中,蓝无风分明是会武的,却装成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其他几人多半也是一样的情况。 【崔晚】我觉得这几人不对劲,你们说长公主又在打什么主意? 【佘凤】有没有可能就是说,这几人并不是杂役,而是长公主送你的男宠? 【佘凤】说是杂役,不过是怕太招摇,引起别人注意。 【聂灵嫣】嘶,这么刺激的吗?一送送五个? 【崔晚】?? 【崔晚】那她怎么不送女孩子,看着还赏心悦目一些。 崔小宛百思不得其解,正巧这时阿莲从旁边默默经过,她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在牙婆面前说的话。 当时牙婆拉着她一个劲讲什么长公主郡主之类的,她听着烦,就直接跟牙婆说自己有断袖之癖了。 阿莲在旁伺候,估计也是听到这话,禀报给长公主了。 就在崔小宛走神之时,旁边几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几个武卫想装作不会武的模样,又担心这聂小郡王对他们下狠手,索性一拥而上,一阵乱锤,打出了街头帮派火拼的气势。 聂容昭哪里肯让他们得手,脚下运起八卦步,绕出这几人的包围圈,逐个击破。 不一会儿,几个武卫都被打倒在地,聂容昭立在中间,下巴微扬,“崔将军,我这些天武艺可有精进?” 待崔小宛回过神,就见那几个武卫全在地上打滚,表情痛苦,有一个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蓝无风支起上半身,扭头看向崔小宛,“将军,我感觉我腿都要断了!” “我没下重手。” 聂容昭睨了蓝无风一眼,眼神略带鄙夷,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弱不禁风。 崔小宛眉毛微扬,淡淡看向蓝无风,“可需要找个郎中看看?” 她倒要看看这几个杂役是在搞什么名堂。 聂容昭闻言抿了抿唇,心中憋了一口气, “本王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说罢,他整了整衣襟,领着青羽往大门口走。 “行,那小郡王慢走,路上小心。” 崔小宛扭头敷衍了一句,又看向那五人,心中疑窦重重。 聂容昭出了将军府,没察觉自己轻叹了口气。 “青羽,崔将军先前是不是从未让我路上小心?” “应该是。” 青羽麻木地立在一旁。 先前小郡王来找崔将军,哪次不是竖着进去躺着出来的? 聂容昭听到这回答,点点头,“我记得也是。” 这说明崔将军还是有点关心他的。 其实他也不在乎崔将军关不关心他,就是心里觉着别扭,明明大前夜还挑逗过他,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 “小郡王,今日这一局……” 输得很彻底。 人崔将军明显也没留意小郡王打架时的飒爽英姿,注意力全在那个只会哭唧唧的蓝衫男子身上了。 小郡王还是太年轻。 “怎么?” 聂容昭觉得青羽这一停顿有点可疑。 “这一局小郡王打得十分利落。” 青羽改了口,决定睁眼说瞎话。免得小郡王晚上又找他叨叨大半夜。反正他也不希望小郡王和崔将军搅在一起,便不给他支招了。 “我总觉得他们有意让我,有几个招式,是能看出底子的。” 聂容昭摇摇头,“不过也可能是错觉。” 他虽将招式熟记于心,却没多少实战经验,一时也不太确定。 “小郡王就别琢磨这事了,今日原本是要来取郡主锦盒的,您给忘了,明儿属下替您跑一趟吧。” 省得小郡王自己又找借口寻过来。 聂容昭正色道:“这锦盒是我阿姊的东西,想必崔将军也不会轻易交到你手中。” 青羽撇了撇嘴,没再出声,心里有些纠结,这事是不是该向王妃禀报一声? 崔小宛已将几名杂役叫到房中,自己在那圆墩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面前几个人。 “现下没有别人,说说,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服侍将军的。” 这原本就是湘兰给他们的任务,他们一直以为将军也是知晓的,大家都心照不宣,表面没点破而已。 崔小宛眉毛一扬,“哪种服侍?” “哎呀,这还要人家说出来吗……” 崔小宛眼角抽了一下,“正常点说话!” 蓝无风站出来清了清嗓子,“自然是床第间的那种。” “荒唐!” 崔小宛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直接当做暗器往蓝无风面门掷去。 蓝无风伸手稳稳接住,而后看清是一枚碎银,才一脸无措。 “别装了。” 崔小宛扫了他一眼,低头喝了口水,“说说,你们明明会些武艺,为何还装成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难道将军不喜欢这样的?” 蓝无风低下头,眉梢微垂,“我们来了之后崔将军便没多看我们一眼,这才出此下策。” “……”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感觉头大,“我不需要你们服侍。” 旁边几人有些急,“将军当真不喜欢我们?” 这要让长公主知道了,定会怪罪他们办事不力。 “你们就这么想卖身?” 几人沉默下来。 不想,但他们不能耽误长公主大业。 崔小宛手指敲了一下桌面,默了片刻,开口道:“长公主的礼,我收了,以后你们就在将军府当护卫,正好我这也缺一些武艺高强之人。” “以后我不在,你们就护好将军府的安宁,重点保护张婶子小桃她们,别再想搞什么幺蛾子,不然我将你们退回去给长公主。” “属下明白。” 几人见崔小宛面色不耐,自觉退了出去。 “方才将军那话,你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将军想找的是真心实意待他的,尤其介意卖身这回事。” “那以后……” “以后我们得假装自己是真心实意待他的。” 崔小宛等这几人出去,瘫倒在床上,打开聊天群,看到温如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温如月】方才杜画圣送来一封信。 【温如月】去刑部的日子,定在五日后,他打探过,那日的守备有两人是跟他熟识的,就是不慎露了马脚,也有人兜着。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1节 【崔晚】行,他怎么不把信送到将军府? 【温如月】我也不知道。 【聂灵嫣】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聂灵嫣】这全晸京几乎个个都见过崔小宛的画像,扮成小厮真能混得进去? 【崔晚】…… 次奥!当时太开心忘了这点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五日后, 杜府门口。 杜行之从里头出来,瞧着天阴沉沉,心里也堵得慌。 此次在晸京待得太久, 待事情办完,便去变州转转, 听说那儿湖光山色, 秋季水蟹肥美, 正是品尝醉蟹的时候。 他身边没带人,自己拎着个食盒上了马车,在上头等了片刻没等到崔晚,撩了小帘往外一看, 只见一个小厮装扮的人低着头往杜府的方向走来, 步伐姿态都是斯斯文文。 待这人上了马车,杜行之愣了半晌。 “温姑娘?” 杜行之有些难以置信, 声音带着一丝欣喜, 随即又低了下来,“他让你扮作小厮进刑部?” “嗯。” 温如月点点头, 倒没什么委屈的情绪, 只觉这事理所当然。 “杜公子的画名气太大, 拍卖会上不少人见过, 五福坊还有大批仿品, 如今晸京城是人人都识得崔将军。” “若她扮作小厮, 怕是轻易就被人认出来,到时也把你一同连累了。” 杜行之垂下眼眸,“此事确实是杜某考虑不周……纵是如此, 他一个大男子就心安理得, 让你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替他冒险?” 温如月一听这话, 沉了脸,“杜公子担心我的安危,我很是感动,但弱质纤纤这类形容,是在瞧不起我么?还是说你认为我一个女子不可能将此事办妥?” “自然不是。” 杜行之连忙摇头,“温姑娘外表文弱,实则坚如磐石,这一点十个男子都比不上你。” 想当初他在香满楼第一次见她,便是她独自面对郑光远和温璧的时候,她这性子怕是遇着豺狼虎豹也不会轻易退缩。 “只是崔将军毕竟是习武之人,混进刑部,确实比你方便不少。” 杜行之提起崔小宛,眸子又黯淡下来,这般行事,日后能好好待温姑娘吗? 温如月缓了缓神色,“那也说不准。” 就是她不会武,才比崔小宛更谨慎一些。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刑部。 杜行之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交到温如月手上,见她要下车,又把她拉住了。 “不急,这是我昨夜画的刑部地图,你先在车上熟悉一下。” 方才只顾着说话,倒忘了把这拿出来了。 温如月将图拿过来稍稍看了一会儿,记下纪事馆的路线,截图发到群里做个备份,便把它收起来了。 “我看完了,下去吧。杜公子今日来刑部的名义是替令尊送午膳,别耽误了时辰。” 杜行之见她成竹在胸,颔首点头。 温如月下了马车,一脸肃容,回忆着自家丫鬟平日是如何伺候自己的,仰头朝马车上的杜行之伸了手。 “……” 杜行之愣了愣,想说他家小厮不必干这差事,见着温如月严肃的神情,又有些忍俊不禁。 人多眼杂,为免引起怀疑,他压了压嘴角,由着温如月将自己扶了下来。 “公子笑什么?” 温如月拎着食盒,跟在杜行之半步之后。 “你看到了?”杜行之有些讶异,就算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小厮,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温如月没解释,两人已到了刑部大门。 刑部的几个守卫都认得杜行之,拿过食盒象征性检查了一下,便直接将门打开了。 两人进去绕着回廊走了一段,到了岔口,即将分开时,杜行之又是一阵忧心。 “你小心些。” “嗯。” 温如月头也没回,凭着刚刚的记忆绕到纪事馆门口,正好躲过一波巡逻兵。 纪事馆门口那两个守卫与杜行之熟识,杜行之早都给了好处,打过招呼,此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温如月来到纪事馆另一侧,轻手轻脚打开窗板,翻了进去。 纪事馆内密密麻麻全是书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无数书册。 温如月见着这一堆书,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好在书册封皮都写了地名和年份,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年份又都是放在一起的,她很快便找到晋州四年前的案卷记录。 【温如月】是这个案子吗?通敌罪,案犯主使是崔原,身份是晋州太守。 温如月发了张截图上去,又往后翻了一页,发现这个案子行刑人数众多,经手的却只有一人:许奉天。 再往后翻,也没见这个案子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有崔原留下的一封认罪书。 【聂灵嫣】这个许奉天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崔晚】我知道,这人是于丞相的党羽,之前弹劾我的几人当中,就有他的名字。 【佘凤】殷公公曾在狗皇帝面前提过这人。 【聂灵嫣】哎哟,凤凤你一提起殷公公我心底就发寒,真怕哪天他发疯直接冲进碧清宫把你给弄死了。 【佘凤】所以得沉得住气,目前还不能惹怒他,能避则避。 温如月又往后翻了几页,也没别的发现,后头已经是其他案件的资料了。 此时也已到了约好的时间,她轻轻掀开窗板爬了出去,刚要往回走,突然听到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 糟,这会儿再翻回纪事馆也已经来不及。 她左右看了一下,正好瞧见旁边有几簇灌木丛,身子一猫,直接躲到灌木丛后头。 钻进去的时候,手掌被灌木丛的刺划拉了一下,鲜血汩汩流出。 温如月疼得直吸气,待巡逻兵过去,从怀中掏出个帕子将灌木丛上的血迹擦了,又草草将伤口包上。 杜行之在回廊拐角处等了片刻,看到温如月朝他奔来,松了口气,视线往下,眉头微蹙。 “手怎么了?” 温如月摇摇头,将手藏到背后,“没什么大碍,事已办妥,我们快些出去吧。” 两人出了刑部大门,上了马车。 杜行之甫一坐下,就在旁边的柜子里翻了纱布和药瓶出来。 “伸手。” 温如月原想拒绝,见着杜行之眉眼耷拉,便也鬼使神差般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放到他手心上。 杜行之轻轻解开沾血的帕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碰着伤口。 温如月盯着他柔和的眉眼,突然想起佘凤在群里说的话—— 「你们还不如猜他对月月有意思呢……」 难不成,真像凤凤说的,他对自己有意? 温如月摇摇头,怎么可能,这才认识多久? “温姑娘在想什么?” 杜行之留意到她的动作,开口问道。 “我在想……杜公子可有喜欢的女子?” 也不知道他对其他姑娘是不是也这么温柔。 杜行之手上动作一顿,口中答得飞快:“没有。” 也不应该有。 温如月点点头。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另一边,崔小宛翻了好几遍温如月给的三张截图,重重叹了口气。 【崔晚】这信息倒是与我从张玉喜口中听到的没什么出入,案卷记录的也都是些官话。 【佘凤】原先的崔府都烧得一干二净了,这份认罪书是不是崔原所写,也无从验证。 【佘凤】唯一的线索,便是这个许奉天。 【佘凤】许奉天这人,原本是刑部一个小文官,四年前还名不见经传,这两年倒是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官路亨通,还住进了吉祥街的高门宅邸。 【聂灵嫣】凤凤,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提前就调查了? 【佘凤】跟殷公公有关的一切,能查的我都查了。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继续盯着这三张截图发呆。 佘凤也觉这事颇为棘手。 【佘凤】这事不好查,四年前相关的东西被毁得一干二净,连罪证都这么敷衍,我原以为还能看到几张通敌信函之类。 【崔晚】你不是说唯一的线索就是这许奉天?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2节 【崔晚】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聂灵嫣】你想做什么? 是夜,崔小宛换了一身黑色的裙装,戴上蒙面巾,偷偷翻进了许府。 许奉天正抱着个小木箱,清点着金条和珠宝,一会儿拿起个翡翠,一会儿又拿起颗夜明珠,爱不释手。 在察觉到身后有人时,一把锋利冰凉的刀已经抵在他颈间。 “别喊,敢喊人我就杀了你。” 崔小宛的手紧了紧,刀锋贴着他颈间渗了一丝血出来。 “不喊,我不喊。” 感受到些微疼痛,许奉天也不敢轻举妄动,借着旁边的铜镜看清来人的身影,将手上的小木箱往后一递,声音颤抖,“女侠饶命,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您全拿走都行。” “我不求财。” 崔小宛冷冷瞥了那个小木箱一眼,这些东西又不好变现,拿了也花不了。只要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去当铺,指定被抓。 这许奉天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不是个简单角色。 许奉天两指捏着脖子上的刀,瑟瑟发抖,“那您到底是什么人呐?想做什么?只要不取我性命,我都能配合。” 崔小宛幽幽道:“七伤楼,听说过吗?” 许奉天听到这三个字,身子一颤,差点自己往刀口撞去,直接抹了脖子。 “听说过,七伤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您别杀我,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听说这个组织手头有着全天下最全的情报,专门对官宦下手,先前于丞相家的公子,就差点被取了性命。 这回终于盯上他了?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便走。你要老实回答,若是我发现你所说与我所知不符,你就自个下地府跟阎罗王说去。” 崔小宛说完,手上又是一紧。 “您问,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年前,晋州太守通敌一案,是谁查的?” 崔小宛想了想,先提了个已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没人查……” 第一个问题就开始撒谎? 崔小宛眼神一凛,“胡说八道!是不是想死?” “千真万确,没人查,就匆匆定了罪,然后挂了我许奉天的名字。” 许奉天吓得快哭出来了。 崔小宛半眯了眼,“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是冤案?” “我什么都不知道,证据都是别人给我的,行刑人也早就派去晋州了,我当时只是坐在刑部,盖了个章。” 许奉天眼珠子往下瞧了瞧,“女侠,可否将刀子移开一些,流血了……” “老实点!” 崔小宛按着刀把的手没动,继续问道:“是谁指使你做这事的?” 许奉天犹豫了一下,“这我怎么敢说……” “那你今天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我说便是!” 许奉天哆哆嗦嗦开了口,“指使我的人,是殷公公。” 崔小宛拧了眉,“你四年前就是刑部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文官,殷公公如何找上你的?” “我是于丞相的门生,当时于丞相见我机灵,便给我引见了殷公公,此事我绝无半句虚言。” 许奉天闭了闭眼,只希望这女子问过话后,真能将他放了。 “殷公公找你这事,可有凭证?” 许奉天眼珠子转了转,“没,这事哪能有凭证,殷公公给我传的可都是口讯。” 崔小宛松了刀子。 今晚得到的信息虽不多,但好歹知道这事是与殷公公有关。 正要离开,面上的蒙面巾突然被人扯去,她连忙以手遮面。 许奉天钻着空子,也并未回头看她的脸,只喊了一句“来人”,便触发床上的机关,翻进暗道去了。 门外脚步声起,崔小宛此行只是问话,本就无意杀人,只得抬着一只手遮住脸,将围上来的守卫打倒在地,匆忙选了个方向,翻墙过去。 “什么人?” 东方昀与江书在庭院赏月,听到动静循声过来,一眼便瞧见一个黑衣女子立在墙下,举止古怪,形迹可疑。 江书冲上前,拿他那蹩脚的功夫与崔小宛过了一招,便被踹到一旁。 崔小宛来到另一侧围墙,正想翻过去,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他大爷的,这两人是跟她没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崔小宛一手挡着脸, 扭过头来,将东方昀扣在她肩上的手捏住,往外一掰。 东方昀顺势翻转, 脱离了她的挟制,另一只手同时朝她拍来, 正好打在她左肩上。 崔小宛不敢放下遮挡, 生生挨了这一掌, 喉头一甜,感觉自己受伤不轻。 这东方昀不是吃素的,当初在湘城外对峙,他能躲过弓箭, 把和谈书送到她跟前, 她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这位公子,我无意闯入此处, 这便离开了, 还请公子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见过小女子。” 崔小宛掐着嗓子说了一句, 刻意与她平日说话的声音区分开。 东方昀手上没停, 也不答话, 继续攻来。 这回崔小宛一边招架一边后退, 虽说没再受伤, 可她是越打越上火。 次奥, 要不是她只有单手,也不至于被东方昀压了气势。 拳脚相碰,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砸到四肢, 崔小宛怒气上涌, 起了杀心。 这东方昀先前就拿毒箭射杀了原身, 她没找他报仇已经算是好脾气了,结果他来了大巍还一个劲找她麻烦。 江书那小子表面看着机灵,实际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散布谣言这事,恐怕就是这人指使的。 若不是担心南苍质子死在大巍境内会有麻烦,崔小宛真想直接腾出手来,将这人撕碎灭口。 她蹲下身捡了一把沙子冲东方昀面门撒去,趁着他后退闪躲,拿袖子挡了飞沙,她转身翻墙越了出去。 落地之后,崔小宛松了口气,没想到东方昀紧追不舍,也追了出来,两人又过了几招。 外头大街上,聂容昭和青羽慢悠悠走着。 他们刚从观棠园出来,一路从铜雀街走回吉祥街,也当是散步消食了。 青羽见小郡王心不在焉,疑心他是因为今日没见着崔将军,现正失落,想了想,拿今日的戏文开了话头。 “今日这出戏不错,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双双把家还,小郡王往后若是也能找个这样的温婉女子,便圆满了。” 聂容昭回想起今日看的戏,那千金小姐贤良淑德,对夫君从来都是温言软语,看起来确实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他摇了摇头,兴致不高,“无趣,我如今也无意于男女之事。” 这么说着,脑中却意外勾勒出一个身影来。 青羽听着这话,有些着急,无意于男女之事,那两个大男人谈情说爱,小郡王就感兴趣了? 他重重一叹,语重心长,“小郡王,世俗是容不下断袖之风的……” 聂容昭斜睨了青羽一眼,“你在说什么?” 青羽闭了闭眼,“既然小郡王发问,属下就直说了,您和崔将军是没有结果的。” “……谁说本王对她有意?十次见面九次拳脚相向,怕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属意她。” 聂容昭袖子往背上一甩,迤迤然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我近日的表现,真的很明显?” 青羽面无表情点点头,“小郡王,属下也不是瞎的。” 聂容昭抿了抿唇,“错觉,一定是你的错觉。” 他不过是好奇,崔将军如何瞒过那么多人,在军中朝中立足罢了。 青羽低了头,心知小郡王又在嘴硬,也不再吭声了。 两人经过质子府,突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刚走到巷口,一个黑衣女子受了东方昀一掌,后退几步,直接撞到聂容昭身上,一股熟悉的脂粉味道扑鼻而来。 聂容昭下意识扶住她双肩,低头一看,面前这半张脸,是他熟悉的柳眉杏眸。 从前见着万小翠,他也觉着熟悉,但万小翠与崔晚气质完全不同,一个是男子,一个又是姑娘家,因此他从未想过她俩是同一人。 如今看来,当初真是他眼瞎,才会觉得万小翠是崔将军的相好。 崔小宛拿手当着半张脸,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背后这人是聂容昭,有些诧异,怔了一瞬才想起昭文馆也在吉祥街上,在这碰到聂容昭也不奇怪。 她安下心来,随即挣脱了他的手,直接将他整个人一翻,把他白色外袍撕了一大块下来,蒙在脸上,“老娘在打架,没事别围观,赶紧回你昭文馆去。” “……” 几日不见,开口就是这句? 青羽在旁看得一怔,又见这万小翠说话这么不客气,心里有些恼火,“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撕你自己的,这袍子新做的,我昨日才刚从云上轩取回来。” “抱歉。” 她原想拿自己袖口的布料当蒙面巾的,哪知多次被东方昀打断,这一下也是顺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3节 崔小宛说完这句,转身看向东方昀。总算腾出手来了,看她不揍死他! 她飞身上前,跟东方昀对了几掌,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将人打倒在地,正打算新仇旧恨一起报,就见又一道身影翻过围墙。 “三殿下!” 江书跑过来,斜里伸出一手,冲崔小宛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崔小宛旋身起来,拿袖子挡了大半,剩下的飘到她墨发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白。 她先前着过这小屁孩的道,此刻有了防备,不可能再吃一次亏。 原本想连江书一块揍了,不料一阵沙沙声响起,崔小宛回头一看,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四下张望。 “在那!” 其中一人眼尖,指着崔小宛喊了一句,带着十几人朝这过来。 崔小宛往巷子拐角处一闪,身形隐在夜色之中。 “干什么的?” 许府守卫不认得聂容昭,带人赶到巷口,劈头盖脸问了一句。 聂容昭淡淡瞥他一眼,有些不快,“路过。” “我看你像同伙……” 那人打量了聂容昭一眼,突然又开始犹豫,这公子哥眉宇间透着一股矜贵,哪怕是外袍缺了一大块,也丝毫不影响这丰神如玉的气质。 怎么看都不像与女贼一道的。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崔小宛消失的方向,“既是路过,为何在这久留?还请这位公子跟我们回去说个明白,也好给我家老爷一个交代。” 说完便要伸手拿人。 青羽站出来,挡下许府守卫,“放肆,这是恭王府的小郡王。” 守卫又重新看了眼聂容昭,“小郡王?还请小郡王告知小的,您方才在此地做什么,那女贼又做了什么,小的也好回去交差。” 聂容昭莫名觉着女贼这词听着刺耳,偏头瞪了他一眼。 “路过,看打架,别的不知。” “打架?跟谁打?” 聂容昭一个侧身,懒懒往旁边挪了一步。 那十几名守卫终于留意到躺在地上的东方昀和蹲在旁边的江书,赶忙过去找他们了解情况了。 聂容昭领着青羽慢悠悠往昭文馆的方向去,路上,青羽见那帮人已离得够远,嘴上开始嘀咕:“这万姑娘是招惹什么人了,大晚上在吉祥街跟南苍质子打上了,后头还跟了这些追兵。” “仔细想想,咱们对万姑娘也不了解,只晓得她不是什么坏人,别的一概不知。” “这么好奇?掉个头,跟他们一起调查得了。” 聂容昭扫他一眼,“你与我,可都不认得什么万姑娘万公子。” 青羽一听这话,心领神会,“知道了,小郡王。” 另一边,东方昀刚从晕眩中转醒,就被许府的守卫围上,问了好几个问题。 江书在旁边都替他答了。 这些人得了答案,也觉得可以交差了,将东方昀和江书送回质子府,才又往回走。 门栓落下,江书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扶着东方昀。 “那女子明显是冲着许府去的,逃跑之时误闯到这,三殿下为何穷追不舍?” 东方昀回想了一下方才的细节,笃定道:“那女子认得我们。” “啊?” 江书挠挠头,“认得我还好说,三殿下深居简出的,她是如何认得三殿下的?” “她方才说话,刻意掐了嗓子,就是担心被人认出。” 东方昀伸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脖子,蹙了眉头,“此人可能与你我打过交道。” 至于是什么人,那便不得而知了,前些天的秋狩,他们与不少人攀谈过,从昭文馆的生徒,到文武百官,再到宫人侍女,这些人皆有可能隐藏自己的武艺。 “唔……” 江书低头想了片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人,“总不会是他吧?” 东方昀抬眸看他,“谁?” “于信仁?” “……” 东方昀揉了揉受伤的脖子,往主屋走了几步,“夜深了,歇息吧。” * 第二日,早朝。 许奉天向魏临上奏,昨夜吉祥街出了事,七伤楼的女贼寻到质子府,意欲行凶,被许府守卫拦下了。 崔小宛在底下翻了个白眼,她只是不想生事,中止犯罪了,真要行凶,许府那帮弱鸡也奈何不了她。 这许奉天也真是鸡贼,这奏疏将自己摘了个干净,旁的人一听,都觉着七伤楼是冲着南苍质子去,他许府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角色。 魏临听罢,面上毫无波澜,“许爱卿如何得知此女子是七伤楼的人?” “这……据微臣府上守卫所说,此名女子与当初的悬赏画像有八分相像,行事也与先前那位一样嚣张,微臣才斗胆作此推断。” 许奉天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想到这么个说法。 “不管那女子是不是七伤楼的人,南苍三皇子受伤是事实。” 魏临沉吟片刻,“崔将军。” “臣在。” 崔小宛不情不愿出来应了一声。 “南苍三皇子府邸守备不足,你调一队人马过去,护好三皇子周全。” 两国刚议和,魏临也不想因这事再动干戈,再者,有崔将军的人马在,东方昀若想再使什么心计,也会有所顾忌。 “微臣遵旨。” 崔小宛接下旨意,面无表情退回自己的位置。 她一定会找人将质子府围得死死的,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 作者有话说: 于信仁:? 第58章 殷公公下来, 与许奉天对视一眼,将他的奏折呈给魏临。 许奉天背上一抖,强装镇定, 将奏折递给殷公公之后,眼睛直直盯着地面。 崔小宛在一旁瞧得清楚, 又看向前方的于丞相, 若有所思。 昨夜佘凤又查到了一些东西, 殷公公是十几岁进宫的,在宫中摸爬滚打吃尽苦头,之后被先太后赏识,成为先太后殿中的掌事太监。 这么看来, 先太后对殷沉其实是有知遇之恩的。 而殷沉跟随先太后多年, 又在魏临出生之时便服侍在其左右,崔小宛实在吃不准魏临对殷沉的真实态度是什么。 另外许奉天所说也不一定是事实, 万一他只是模棱两可半真半假, 以崔小宛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于丞相与殷公公都在京城, 而崔家远在晋州,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几人, 为何要陷害他们? 崔小宛突然想起张玉喜说的, 原身的母亲谢少茗在晸京有一座旧宅, 是她年轻时挣下的。也就是说谢少茗曾经在晸京待过挺长一段时间。 此事会与谢少茗有关吗? 【崔晚】如果提起四年前晋州案子的疑点, 狗皇帝能重新彻查吗? 【佘凤】这事若牵扯到殷沉,你还是做好万全准备再跳出来。 【佘凤】不管魏临对殷沉的态度是惧怕还是包庇,若证据不足, 他都不会给你留时间慢慢调查。 【聂灵嫣】要不还是算了吧, 怪可怕的, 女扮男装当一辈子崔晚都好过对上那个不阴不阳的死太监。 【温如月】可是女扮男装风险也挺大,不说平日在军营就很容易被发现身份,万一哪天又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小宛又不懂什么兵法战略…… 【崔小宛】别说了别说了,回去就啃兵书。 朝会还在继续,此时已说到变州一带爆发洪灾,好几个文臣站出来出谋划策,都提到赈灾银一事。 【佘凤】洪灾一过,只怕会迎来荒年,这帮人还各怀鬼胎,想着如何吞下赈灾银。 【崔晚】我也是瞧出来了。 【聂灵嫣】荒年,应该不会波及晸京吧? 【佘凤】难说。 下朝之后,崔小宛恍恍惚惚,脑子里是一团乱麻,走到大殿外,见前面站了两人,稍微留意了一下,只见是一个小宫人和许奉天。 小宫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许奉天听完脸色有些苍白,对那宫人道了声好,匆匆离去了。 崔小宛拧了眉,直觉与殷公公有关。 是夜,城郊一处隐蔽的私宅外头鬼鬼祟祟站了一人,张望半天,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吓得够呛。 “哎哟,殷公公,您吩咐宫人让我到这来,可是又有什么差事要办?” “吱呀——” 殷公公拿钥匙开了门,示意许奉天进去,脸上白惨惨一片,在月光下尤其瘆人。 “杂家就是好奇,昨夜发生了什么。你行事一向稳妥,怎会因下人几句话便做出如此推断?” 许奉天知道殷公公心中生疑,不给他透点真的消息,估计他不会安心。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4节 “昨日那七伤楼的女贼其实是先摸到我府上来了。进了我主屋,拿匕首逼着我说出了质子府的方位,我就疑心她是冲着南苍三皇子去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质子府便出事了。” 殷沉不关心那女贼的意图是什么,只重复了一句,“她进了你主屋?” “对,当时我正翻阅典籍,她进来就把我挟持了,我也不敢喊人,只得将她想知道的告诉她了。” 许奉天说完这句,又小心地看一眼殷沉,见他面上并无波澜,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殷沉阴恻恻一笑,“那下次若是有人拿匕首抵在你脖子上,逼你说出杂家的秘密,你又该何如?” “我绝无可能背叛殷公公。” 许奉天三指朝天,“我与殷公公是一条船上的人,殷公公若是遭殃,我也别想活了。” “那你回去便将信函烧了。” 殷沉又是一笑,眼中也没半分笑意,“你那许府谁都能进,怕是不安全。” “殷公公放心,我那些东西都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我其他人都找不着。” 笑话,烧了他还能活吗? 四年前,他替殷沉办这崔原通敌案时,使了点小聪明,拿到殷沉的亲笔书函,虽说只有一封,可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了。 若他手上没这把柄,现在早不知被埋到哪棵树下了。 殷沉收了笑,“你府上人多眼杂,如何保证?” 许奉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那地方,他们进不去。” “那杂家便放心了。” * 崔小宛昨日接下狗皇帝的旨意后,直接派了一队兵士将质子府围住,让成九河当他们的头。 今日正好是休沐日,不用上朝,她一大早便转去质子府,看看成效如何。 刚一到吉祥街,便远远见着成九河在门口晃荡,她走上前,在周围转了转,确定里头的人没有偷溜出来的可能,放下心来。 成九河见着崔小宛,笑着迎上来,朝她行了礼,“将军可是担心七伤楼的女贼再次来犯?放心!有我成九河在,那女贼不敢再来!” 他声如洪钟,炸得崔小宛直摸耳朵。 一连被喊了两次女贼,心里也有些微妙。 但她也没打算纠正,只看了眼质子府的大门,问道:“里头可有人出来?” 成九河摇摇头,“将军嘱咐过了,为了保证南苍三皇子和他随从的安危,不得让他们出来。属下一定铭记于心,恪尽职守!” 崔小宛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响,江书出现在门口。 “崔将军留步!” 江书正想冲出来,被左右的兵士拿长矛拦住了。 崔小宛回过头,表情淡漠,“你有什么事?” 江书双手搭在两根长矛上,撇着嘴告状,“三殿下受伤了,我要去找郎中,他们不让。” 崔小宛看了一眼成九河。 成九河忙道:“将军不是吩咐不让他们出去么,属下就想找人替他去一趟,结果他又说三殿下在晸京有熟识的郎中,只习惯让他瞧。” “那就找人陪他去。” 这事崔小宛也不意外,这两人想搞事,总要找些借口出去的。 这次不待成九河解释,江书先自己嚷嚷起来,“他们不靠谱,那女贼太厉害了,我怕她在半路伏击我。” “……人家做什么要伏击你?” 就一小屁孩,犯得着她大动干戈? “她真会打我。崔将军你看,这是前天晚上她打的伤。” 江书将袖子卷起来给她看了,果然青了一大块。 崔小宛回想了一下,前晚她着急忙慌,下手确实挺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样?” 江书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长矛上,眉梢耷拉看着她,“崔将军陪我去,这里头崔将军最靠谱。” “行啊。” 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玩什么花样。 门口的兵士见状,将长矛收了起来,江书得了自由,雀跃着跑到崔小宛身侧,“就在丰收街,崔将军跟我来。” 两人这便往丰收街去,江书在前边带路,崔小宛紧随其后,路上他叨叨个没停,崔小宛也只当是苍蝇在耳边转,左耳进右耳出。 到了偏僻处,江书左右瞧了一眼,突然放低了声音,“崔晚,前天晚上,是不是你?” 崔小宛淡淡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什么是不是我?” 江书往她发顶瞅了一眼,“你洗头了。” 崔小宛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今天休沐日,哪个不洗头?还有这关洗头什么事?” 前晚那些石灰粉,她一回府便让张玉喜帮着处理掉了,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三四遍,才敢出门。 江书犹豫了一下,这他倒是不太清楚,他们南苍没有休沐日,平日随便擦洗一下便对付过去了。 大巍人真麻烦。 他不死心,想再诈她一下,“这有什么,我又不会出卖你,前晚三殿下问我觉得是谁,我把于信仁名字说给他了。” “……麻烦你不要用出卖这词,你我都不是一边的。” 崔小宛摇了摇头,这小崽子真是绝了。 她默默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去,揪着江书的衣领往墙上一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于信仁?” 江书也没想挣扎,伸手挠了挠头,“上次秋狩,就说了几句话。” 崔小宛一听这话,竖起眉毛,“那药是你给他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书眼神飘忽,看向别处。 崔小宛顿时来气,在他头上敲了几个爆栗,边敲边恶狠狠道:“是不是?说不说实话?老子没多少耐心!” 江书被这一下下敲得头晕目眩,忙按住崔小宛的手,“是是是,是我给的……给你下帐中欢有什么不好,既没让你在宴中出丑,还让你占了便宜。” 他突然来了兴趣,“哎崔晚你给我说说,那天到底怎么解决的。” 崔小宛松了手,沉了脸,回头继续往前走。 江书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上去。 “你可知被强迫,对一个女子来说就是灭顶之灾?那天若不是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到山涧降了火,遭殃的会是谁?” 虽说她也不可能去强迫女孩子,那天差点遭殃的是小郡王,但她一想到江书此举根本是枉顾他人的死活,心里就来气。 崔小宛一脸严肃,“你我立场不同,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也正常,战场之外,这样的手段未免太龌龊。” 江书听得一愣一愣,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此之前,他一心只想帮三殿下达到他的目标,三殿下得势,他们江家便也安稳了。 三殿下自己不会争,他跟在三殿下身边便也没在乎过什么手段光不光明龌不龌龊,能达到目的便好了。 从他五岁起便在三殿下身边当伴读,此类道理从未有人跟他讲过。 江书听了这番话,竟发现自己觉得崔将军说的有几分道理,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他看着崔将军挺拔如松的背影有些不自在,眼睛看向别处,“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手段好用便用了。” 走了几步,江书还觉得心里别扭,又补了句,“再说,那日不也没出事嘛……” 崔小宛没打算再理他,到了丰收街一处医馆,将郎中带回质子府,她便将江书一脚踹回门里,让兵士关了门。 成九河在旁一脸诧异,“将军,那小崽子惹您了?” “没事,不用管。” 崔小宛摆了摆手,又嘱咐道:“一会儿那郎中出来,你们务必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必要的话,亵裤也一并检查了。” “……属下领命。” 崔小宛交代完这事,正准备离开,鼻间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 循着这味道一路过去,竟到了许府门口。 今日许府太反常,大宅内安安静静,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崔小宛刚一接近大门,便确认了那股血腥味确实是从这里边散出来的。 她当即回头,想找人一起进去看看,突然就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许府着火了!” 许府主屋升起滚滚黑烟,火舌熏天,围墙内却是一点人声也无。 作者有话说: 许奉天话说太多,暴露了一件事。 第59章 崔小宛往前一步, 突然又顿住。 许府一大早就没动静了,里边的人可能在天亮之前就已遇害。 质子府与许府只有一墙之隔,质子府周围全是她派去的兵士, 若是大白天潜入,应该也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隔壁的商户和住户纷纷提水救火, 成九河也调了几人出来一块帮忙。 崔小宛将成九河叫到一边, 神情严肃, “昨晚你在这附近,可见过可疑之人进那许府?” 成九河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那许奉天回来得挺晚,我还奇怪, 都到丑时了, 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我也没多留心,夜里让几个弟兄换了岗, 便回去歇息了。” 崔小宛回想起昨日在宣政殿外见到的那个小宫人, 以及殷公公和许奉天之间的眼神交流,疑心许奉天半夜出去, 便是去见殷公公。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5节 她低着头, 眸光微动, “什么时候换的岗?” “应当是寅时。” 三点多,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此时质子府外的兵士也困顿, 凶手可能就是趁这时潜进许府。 许府守卫众多, 也都是练家子,就算这人带了迷药,要悄无声息解决这么多人, 也有些难度。换作是她可办不到。 夜里就杀了人, 火却是刚刚才起的, 这人在许府待了好几个时辰,他在做什么? 【佘凤】找东西。 【佘凤】这样东西可能对他没什么用处,但有威胁,所以找不到,便一把火烧了,顺便将他自己的痕迹也烧了。 【温如月】我怀疑是殷公公。 【聂灵嫣】我也投他一票。 【佘凤】我也。 【聂灵嫣】全票通过,殷公公出局。 【崔晚】你以为玩狼人杀呢? 【佘凤】我去探他一探。 佘凤当即吩咐管事嬷嬷去碧清宫的小厨房弄点甜汤。 管事嬷嬷犹豫了一下,“娘娘,甜汤是昨夜熬的了,奴再去重新做一些。” “现在天凉,放一夜也不碍事。” 再重新熬一锅,只怕殷沉去完隔壁湛州城都该回到宫里了。 佘凤说完这话,看着宫人将甜汤装好放进食盒,拎起食盒便往御书房去。 到了门口,见殷公公正守在外边,手拿拂尘,面上跟抹了一斤面粉似的,惨白惨白的。 放火之人才走,殷公公速度不可能那么快,但也不能将他排除。 说不准是派了其他人动的手。 殷公公看到佘凤,上前行了礼,神情倨傲,仿佛他才是皇帝。 “皇后娘娘,皇上在里边批阅奏折,您这食盒老奴替您送进去吧。” 佘凤拎着食盒的手往后一缩,“这是本宫亲手做的东西,自然也得亲自送进去,殷公公让道吧。” “皇上批阅奏折时不喜旁人打扰,皇后娘娘不要让老奴难办了。” 殷公公说这话时,有些皮笑肉不笑,那几个字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吐出来的。 佘凤看着他的脸,有些怀疑,她若再想硬闯,殷公公会直接将她也掐死,就跟之前那个小宫人一样。 这些天观察下来,殷公公表面上对后宫妃嫔还是客客气气的,佘凤猜,正常情况下他也不敢乱来。 但万一呢?惹恼了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本就是来试探一下殷沉的动向,无意与他硬碰硬,心里刚生出退意,里头便传来魏临的声音—— “让皇后进来。” 佘凤捏紧了食盒的提手,将一众宫人留在外头,自己进去了。 魏临放下手中奏折,拿手指按着太阳穴,面露疲色,“御书房为朕与大臣商议政事之地,皇后今日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臣妾想着许久未见皇上了,便来御书房碰碰运气。” 佘凤将食盒搁在桌上,打开盖子,取出炖盅,“皇上又头疼了?殷公公昨夜可替您按过头上穴位了?” 魏临没想太多,闭着眼睛答道:“昨夜殷沉有事,是另一个宫人服侍朕就寝,他的手艺没有殷公公好。” 殷公公昨夜果然不在宫中。 自打上次佘凤闯去魏临宫中,魏临也许久没去碧清宫了。 佘凤难得清静,若不是今天想来试探一下,她也不会主动找他。 魏临却以为是皇后服软了,心中一动,拉过佘凤的手腕,叹了口气,“皇后今后别再跟殷公公起冲突了,别让朕难办。” 他方才还听到佘凤跟殷沉在门外争锋相对,殷沉的语气已有了威胁的意味。 “臣妾知道。” 佘凤坐在一旁随口应着,低头把玩了几下璎珞上的珠玉。 已经打探到消息,也没必要在御书房耗着,她坐直了身子,开口道:“那臣妾也不打扰皇上了。”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魏临观她神情,以为她在生闷气,便捏紧了她的手腕,“朕并非大罗金仙,有些事也无能为力,不一定护得住身边的人。” 佘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魏临不是什么大罗金仙,也没指望他能护住她,这人到底给自己什么定位?他以为整个后宫都在盲目崇拜他吗? 不过这话一说,佘凤倒更加确定一件事,魏临在惧怕殷沉,不止惧怕他的武功,更惧怕殷沉手中的秘密。 她不想在这问题上与他纠缠太久,想起张淑妃平日说的应付魏临的法子,低了头,幽幽道:“皇上心里有臣妾便好,至于其他的,臣妾都明白。” 魏临点点头,将佘凤带来的甜汤一饮而尽,“皇后辛苦了,以后这吃食交给宫人去做便好。” 不知为什么,他吃着觉着有些不新鲜,甜丸子像放了一夜的。 “臣妾谢皇上体恤,便不打扰皇上,先告退了。” 不得不说,张淑妃这万能回复模板就是好用,既得体大方,又省口舌。 从御书房出来,佘凤见殷沉仍守在门口,她正打算回碧清宫,经过他身旁时,忽然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话。 “皇后娘娘的性子与从前真是大不相同。” 佘凤回过头,又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神色,见他们似乎是都没听清殷公公说的话。 殷沉见佘凤没应,又补了一句,“娘娘可曾听说过,人死后复生,性情大变的离奇传闻?” 佘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仍是从容自若。 她抬头望了望天,轻笑了声,“大白日的,殷公公莫要说这些鬼故事,听得我背脊生寒。” 说完这句,佘凤没再回头,领着十几位宫人往回走。 刚到碧清宫,她忙让管事嬷嬷将起居注找出来,书页翻得哗啦响,终于让她找着穿越前一天的记录。 起居注上说,那日晚上,魏临着人送了一点西垠国的葡萄酒,她喝完便就寝了。 到底是真就寝,还是直接长眠不醒了? 这事,是狗皇帝做的,还是那死太监做的?幕后之人为什么要置皇后死地,这段时日又为何没再动手? 【聂灵嫣】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原来关键在这? 【聂灵嫣】我说呢,崔将军中毒箭身亡,郡主被冰块噎死,月月摔下山崖,我们原身都出了事,就凤凤安安稳稳待在后宫。 【聂灵嫣】我还以为是皇后人没死,身体就被凤凤占去了。 【佘凤】…… 【温如月】以后真要注意一下吃食了。 【佘凤】别说了我中饭都吃不下了…… 崔小宛此刻还没空看群,她看着兵士和商户将火扑灭,又从里边搬了几十具焦黑的尸体出来。 这些尸体有的伸着手,手指扭曲,看起来生前十分痛苦。 火太大,差点殃及旁边的质子府,所幸成九河又另外带了十几名兵士将火势控制住了。 官府的人到了,紧皱着眉头,问了质子府外头的兵士,又问过周围的商户,做了一下记录。 仵作蒙着面巾,从一具尸体旁起身,来到几名捕快身边,摇了摇头。 “太残忍了,舌头都没了,脚筋也被挑断了,这几个是被活活烧死的。” 崔小宛听到这,脑子轰地一声,也就是说,她刚刚要是闻到血腥直接进去,说不准还能救出一两个? “一定是七伤楼的人女贼干的!”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一下子炸开来,沸沸扬扬,都在传七伤楼前夜造访许府和质子府之事。 崔小宛眼神发直,盯着面前的几十具尸体,脑子一片空白。 穿过来的这两个多月,哪怕是在战场上,她都没觉得害怕,这会儿是真的胆寒。 崔小宛咬着牙,立在许府前边,拳头有些发抖。 忽然眼前一暗,有衣袖擦过她脸颊,一只手挡在她眼睛上。 “做什么?” 崔小宛抽回意识,抓了这人的手往下一掰,偏头一看,才知是聂容昭。 青羽跟在旁边,盯着二人相交的手,眼神麻木。 聂容昭原本是打算照旧去观棠园或是香满楼的,刚出了昭文馆,便看到这边起了浓烟。 从这路过,看到崔将军盯着尸体,神情不太对劲,这才忍不住伸了手。 他抿抿唇,“我怕崔将军被这场面吓到,帮你挡挡。” “笑话,我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人成百上千,这也就是小场面。” 崔小宛缓下心悸,还不忘维持将军的人设。 聂容昭看向质子府门口,“那位没在战场上见过死人?” 崔小宛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成九河扶着墙,将早上喝的粥全呕了出来。 “……那是个例外。” 崔小宛没再与他搭话,揉了揉眉心。这半日耗费太多心神,还是需要回去好好歇歇。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跟这两人道了别,又等成九河吐完,交代了一些事,才往铜雀街的方向去。 待崔小宛走后,聂容昭还杵在原地。 青羽在旁冷不丁出了声,“小郡王,人走远了,别看了。” “我知道。”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6节 聂容昭抬起手,啪地一声搭上青羽肩膀,“快扶着点本王,腿有点软。” 这些焦黑的尸体他看一眼便觉悚然,这女人是真能忍啊……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城郊, 一幢青堂瓦舍隐于葱郁林间。 正午时分,院内的人坐在石桌前,给自己沏了壶茶, 兰花指捻了杯子送到嘴巴,一口一口慢慢品着。 他这手艺, 也伺候过宫中不少贵人了, 其中先太后和当今太嘉帝得享最多。而皇上也给了相应的回报, 这便够了,其他东西,他得自己想法子去谋夺。 “殷公公。” 一名男子从外头进来,将院门关上后朝他行了礼。 这男子一袭灰衫, 长相普通, 混入人群找都找不出来,是殷沉特意培养的死士。 “东西找到了吗?” 殷沉没回头, 继续品着手中的茶。 “没有, 但属下已照公公的吩咐,将许府四十六口, 全部除去, 许府也已化为灰烬。” 死士临走时将油泼到许府各处宅院, 重点关照了许奉天所在的主屋, 做完这些, 他隐在人群, 看着许府陷入火海,才悄然离去。 “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灰衫死士一个闪身便不见人影了。 殷沉此刻很是愉悦, 四年前他就想除去许奉天了, 但一直不知他将信函放在何处, 直到昨日许奉天说漏了嘴。 几封信函,就算不知许奉天将它们藏在许府何处,一场大火过去,也只剩灰烬了。 殷沉唇角弯了弯,将石桌上的茶具端去后厨,一点一点清洗了,如以往在宫中服侍贵人们一样,服侍自己。 做完这些,他才慢悠悠回了宫。 *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便直接往主屋去,路上碰见蓝无风几个在庭院吹拉弹唱,也没抬眼看过。 进了主屋,门也没关,直接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 张玉喜看崔小宛出去半天,回来便如此疲累,也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眼下将军府人多,说话不如先前那般自在了,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进来替崔小宛掖了掖被子,又将主屋的窗板全放了下来,退出去,把门关了。 崔小宛闭着眼睛,听到这动静,也没睁眼。 她知道是张玉喜。还好在这府中,还有张玉喜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旁照顾着。 听到门板阖上的声音,她绷紧的神经一松,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崔小宛零零碎碎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先是梦见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父母和弟弟都在身边。弟弟手上还拿着一块西瓜,递到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刚想摸一下他的头,就见眼前的人变成了江书的模样,手上拿的也不再是西瓜,而是一碗加了料的梨子汁。 碗里的梨子汁上还飘着一些没融化的粉末,咕咚咕咚冒着泡,一看就是剧毒。 崔小宛眉头一皱,手一挥,将碗直接打翻在地,撒出来的液体滋滋化作白沫。 梦境一转,她又回到了战场,手执一柄大横刀,刀锋上还淌着血。 她及时反应过来,挥起大横刀,将身周几个拿着兵刃朝她砍来的南苍兵全了结了。 南苍兵倒在地上,变成几具焦黑的尸体,手臂向上,手指几近扭曲。 她捏紧了大横刀的刀柄,怔在原处。 “别看他们,看我。” 掌心覆在她眼睛上,传来温热体温,柔软的袖子擦过她耳畔,再撤去时,面前的人变成一袭白衣的聂容昭。 崔小宛稍稍安下心来,望着他澄澈透亮的桃花眼,沉进那汪深潭。 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变成那晚的云断山,迸着焰花的篝火,潺潺的流水声,慢慢靠近的躯体,柔软的唇舌…… “卧槽。” 崔小宛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梦境的最后一幕还留在脑中。 她坐在床上,眼睛盯着被子,怔了许久。 怎么会做这种梦?要是让聂灵嫣知道了不得笑死她? 一定是江书下的药引发的后遗症。 崔小宛拭去额上的汗,起身打开窗板,昏黄的阳光投进来,她才知已经到了傍晚。 翻了翻聊天群,除了后边说的,佘凤原身可能遭殷公公毒害这段,她之前没看,在她睡着之后也没有新消息。 她往前翻着旧消息,视线停在佘凤说的那句话上。 [6小时前] 【佘凤】找东西。 【佘凤】这样东西可能对他没什么用处,但有威胁,所以找不到,便一把火烧了,顺便将他自己的痕迹也烧了。 崔小宛半眯了眼。 所以许奉天先前说了谎,他手头是有证据的,要不然殷沉也不会留他四年,不敢动他。 可是为什么昨晚还是被杀了? 崔小宛往后翻了一下消息,留意到佘凤说的一句话:殷沉昨晚并没有在魏临身边伺候。 也就是说,许奉天昨夜出去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殷沉,在与他对话之时,不知说错了什么,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崔小宛眸中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扮作七伤楼杀手夜潜许府时,许奉天是通过床板下的密道逃脱的。 去许府找东西的凶手待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一把火烧了许府,说明他并未找到这个东西。 如果这个东西藏在床板下的一个密室,会不会正好躲过这场大火? 崔小宛越想越兴奋,将这想法在群里说了。 【佘凤】是有这个可能,殷沉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许府的主屋有一个密道。 【聂灵嫣】不错,崔小宛开始动脑了。 【崔晚】这群里最不该说这话的人好像就是你…… 【温如月】你打算今晚再去探一探? 【崔晚】嗯,只能再去一趟。 【佘凤】你要是打算换上女装夜探许府,还是再等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几日的巡逻肯定不会少。 崔小宛陷入沉默,她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置那座宅子,大火烧得那么彻底,机关之类可能也已经暴露了。 万一有人先她一步去了许府,发现密道,里头的东西可就危险了。 她决定还是冒一下险。 当晚,寅时。 崔小宛趁着夜色,一路躲过几处巡逻,悄悄摸到许府附近。 她今日没有穿女裙,而是着一身夜行衣,面上也遮得严严实实。 寅时正好是成九河安排兵士换岗的时间。崔小宛藏在阴影里,探出个头,瞅准时机,往许府旁边的小巷子一闪,一个轻身越过焦黑的围墙,以手掌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许府内外都已经被烧得不成样,靠近质子府的那面墙还好些,当时有十几个兵士提水帮忙,才避免火势蔓延。 崔小宛辨认半天,才找到主屋的位置。 门的框架已经被烧得变形,屋内的东西也全是黑乎乎一片,辨不清之前都是什么物件。 她在外拧着眉,望了片刻,一想到许奉天被烧成炭的尸体也在这待过,就一阵恶寒。 深吸了口气,她小心地跨过门槛,摸着黑来到卧床的位置。 床板已经被烧成炭,但底下是一层金属板,被火烧了半个时辰还完好无损。 崔小宛将上边的木床板掰开,尝试着以各种方向搬那块金属板,都失败了。这金属板底下应该有暗扣,还是得找到机关。 她仔细摸着床沿床身,没放过任何一个凸起的位置。 只是夜色如墨,室内也只有微弱的月光,她这番找得十分困难。 “咚”! 床底下突然传来敲击声。 崔小宛脸色微变,按着腰间匕首往后退了一步,头皮有些发麻,此刻借着月光瞧着那黑了一片的床板,越看越像棺材板。 “咚咚”! 又是两下,紧接着金属板被拉开一小截,一只手从里边伸出来,继续推着金属板。 只是那手似乎没什么力气,推了一半,又脱了力,掉了下去。 金属板上似乎有类似弹簧的机关,没这只手顶着,很快又缩了回去。 崔小宛上前一步,将整个金属板往旁边一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里头滚了出来。 那人还有点意识,见着崔小宛当即求饶,“别杀我,我这就走,离开晸京……不,离开大巍,我可以去西垠,去南苍,不会碍着殷公公的道。” 崔小宛上前摁住他,拨开他的发丝一看,居然是许奉天。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但都简单处理过,脚后跟的袜子已被血洇染成红色,想必是跟其他人一样,被挑断了脚筋。 一股桐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7节 也许殷公公的手下往他身上泼了油,在屋外点燃火把,便以为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许奉天还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打开密道躲了进去。 许奉天也认出眼前的人不是之前的凶手,忙伸手过来,扒着她的腿,“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救了我,我把我剩下的那些金银珠宝都给你。” 他如今被挑断脚筋,要是没人搭救,迟早死在这里。 崔小宛拧了眉,脚一挪,将许奉天的手挑开。 “救你可以,我问你一些话,你得如实回答。” 她没给对方考虑的机会,直接开口:“纵火之人,想从许府拿走什么?” 许奉天也没含糊,“信函,殷公公吩咐我作假的信函。” 殷公公已经对他下了杀手,他此刻再隐瞒也失了意义。 “信函如今在哪?” 许奉天沉默下来,“说了,你是不是会一刀杀了我?” 崔小宛将匕首抽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可以杀了你自己慢慢找。” 许奉天心里慌得很,但他不能让步,“你找不到的,那信函不在此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要是没在许府,殷公公的手下为何会翻找几个时辰?你不说我也知道,信函就在床板下的密室里。” “自己把机关打开,我就带你去找郎中。” 许奉天听了这话沉默半晌,突然眼白一翻,往后倒去,竟是昏迷了。 “……” 次奥,这孙子肯定是装的!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让我找着机关, 你就自己躺在这等死。” 崔小宛继续摸索着金属板,甚至连床榻附近的地板都试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她扭头睨了许奉天一眼, 上前重重拍了两下他的面颊,又起身踹了他一下, 都没见他动弹半分。 “铮”。 崔小宛抽刀出来, 直接扎向许奉天的眼睛, 刀尖停留在他脸上一寸远的半空。 许奉天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崔小宛将刀收了回来,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扛起他径直往外走。 这人也是重要人证, 死不得。东西只能回头再来取了。 她肩上多了一个人, 翻墙略有些困难,环顾四周, 寻到一处栽了高树的角落, 攀着黑乎乎的树干越了过去。 跳到地面时,崔小宛瘦削的肩膀硌到许奉天的伤口, 许奉天在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 “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深人静, 这点声响十分清晰, 成九河因着昨夜的事, 此刻也没回去, 便是休息, 也是在质子府门口打盹。 这一声闷哼将他从浅眠中唤醒,他警惕地竖起耳朵,站起身来。 质子府门口的兵士打了个冷颤, “听到了, 似乎是从那许府里传出来的……” 所有人不谋而同, 都想起白日里见过的那几十具焦尸。 “成校尉,您说那几十口人死得那么冤,这里头会不会闹鬼……” “会不会怪咱们在旁没有搭救他们?” “有可能,说不定是冤魂索命,找替死鬼来了。” 其实都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也并不惧怕鬼神,只是那几十具尸体死状太可怖,任谁看了都得三天睡不着。 再加上当中有个别人就好此类志怪故事,一群人越说越离奇。 “瞎胡说八道什么?” 成九河低低喝了一句,“咱们巍军男儿铁骨铮铮正气浩然,就算是真有鬼物,也不敢靠近半分。” “一个个胆小如鼠!我去看看。” 他手掌按着刀柄,悄摸靠近声音来源,到了拐角时,面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吓得他把刀抽出来一阵乱劈。 那帮人在那瞎扯胡侃,他倒是听进心里去了。 “你这老毛病怎么还没改?这刀法能打到人就怪了。” 崔小宛双手抱臂倚在墙上,看他胡乱挥了几下,伸手将他的刀抢了过来。 成九河听到这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崔将军,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这三更半夜,您怎么来了?” 他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您也知道我前阵子学的是拳法,刀法我是没练过的,改天再找将军请教一二。” 崔小宛听到这句深吸口气,“自己好好练,别总依赖其他人。近几日不太平,我来看看你们有无纰漏。” “目前看来你警惕性还算强,就是应对太慌乱,万一真是贼人,你现在已经嗝屁了。” “将军教训得是。” 成九河低了头,暗自反省,他还是太弱了。 崔小宛边说边往质子府门前走,成九河与门口那几个兵士的视线也随着她移动。 她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声,两道黑影扛着个人从拐角处出来,一路奔至对面的巷口,重新隐藏起来。 “行了,我也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表现还行,精神状态不错,就是胆子得再练练。夜已深,我先回去了。” 崔小宛见人已转移,随便收个尾,将手上的刀丢回给成九河,匆匆赶往人影消失的方向。 见将军走远,其中一个兵士小声道:“我们也就是见气氛到了说着玩的。” “不会真有人信吧?” 成九河:…… 他小时候被兄长扮鬼吓过,现在还有阴影。 崔小宛将蒙面巾戴好,赶上那两个人,开门见山,“你们怎么会到这附近来?” 青羽打了个哈欠,撇撇嘴,“我们小郡王白天里听到崔将军说的话了,说让那帮人今夜还是照常换岗,便猜到崔将军有所行动。” 他掂了掂肩上的人,“这人是谁?” “许奉天。” 崔小宛犹豫了一下,感觉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瞒,他们要是想对她不利,也不用帮她把人弄出来,直接喊人就是了。 “你们能否帮我保密?” “帮啊,肯定帮。” 青羽悠悠拖着长音,小郡王魂都被勾走了,这点忙算什么。 崔小宛略过青羽,看向聂容昭。 聂容昭一路没说话,这会儿也只是眉头微蹙,点点头。 过了片刻,他又抬眸看向崔小宛,“你在做什么?” 许奉天是于相的门生,也相当于是殷公公的人,这他早都知道,此时出事,不是殷公公要灭口,便是仇家找上门,不管是哪种可能,崔将军此举都太过冒险。 她想扳倒殷公公,还崔家清白,恢复身份,今后便可不再提心吊胆。 这些不可能告诉他们。 “你们帮我保密就是了。” 聂容昭也不再问,将她领到丰收街一家医馆门前,让青羽把人交还给她。 “医馆里就只有一位康郎中,这位是个哑巴,为人孤僻,并无亲朋,只要没人拿纸笔逼着他,应该不会多事。” 崔小宛眉毛轻微一动,“这你都知道?” 许奉天的伤不能再耽误了,她说完这句,直接拎着人上前敲门,过了半晌,门开了。 “这人快死了,救救他。” 康郎中开了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蒙面人,肩上扛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布满伤口,他眼神微变,犹豫了一下,把人请了进来。 许奉天在床底下的密室肯定也放了伤药,他身上的伤都已经简单处理过。 康郎中帮他止了血,重新上了药,又看向他的脚,摇了摇头。 崔小宛觉得他应该是想说许奉天这脚没治了。 不过她的目的是让许奉天当人证,能说话就行,脚还能不能走,她其实也并不在意。 门上还开着一条小缝,崔小宛起身过去将门掩好,关上之前,特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 聂容昭和青羽已经走了,四个人进来太引人注目,他们走了也正好省得她忧心。 只是,聂容昭为什么会来管这桩闲事? 她没来得及深思,康郎中就收起药罐和纱布,朝她比了个手势:十。 崔小宛直接掏出一锭银两给他,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康郎中又比了个手势,崔小宛没看懂。 她干脆直接精确范围:“明天能醒吗?” 康郎中点点头。 崔小宛安心下来,把许奉天带到苦水巷那座旧宅,又连夜把张玉喜带了过来,一是让她照顾一下伤号,二是让她顺带监视这滑头。 谢少茗留下的那座旧宅位置隐蔽,正好用来藏这许奉天,只是旧宅也有秘密,虽说许奉天双脚已废没法四处走动,但崔小宛不想冒险,让张玉喜来看着他最好。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8节 【崔晚】许奉天应该是救过来了,至于机关,只能等明天他醒了才能问清。 【佘凤】嗯。 【崔晚】你还没睡? 佘凤今夜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身让宫人把起居注给她,她又开始反反复复翻看穿越前一日的记录。 这一看又让她瞧出不对劲来,当日原身竟有大半的时间在碧清宫的池子旁观鱼。 佘凤敛了眉,指着这一处,“这起居注缺了一段,没记全。” 负责起居注的林宫人眼神闪动,瞧着外屋的嬷嬷和其他宫人都在打盹,压低了声音。 “没记漏,殷公公先前就吩咐过,不该记的,不记,这您早都知晓了。” ??? 佘凤瞧着这人对她也没多少敬畏,礼数都是浮于表面,说出这话,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试探道:“本宫要见殷公公。” 林宫人点点头,“奴明日便去请示,还请皇后今夜先好好歇息。” 果然。 原身是殷公公的一枚棋子,小门小户出身,在宫中能安安稳稳度过几年,应该也是得了殷公公的助力。 殷公公熟悉原身,比魏临还熟悉,白日有那番话,应当也是察觉出什么了。 她不知道身边有几人是殷公公的眼线,可能都是也说不准。所幸她也从未信任过这些人。 第二日,林宫人将佘凤引到初华宫,在那待了片刻。 这处宫殿荒草丛生,阴气森森,没有妃嫔会住这。佘凤之前就听那帮妃嫔八卦过,这是个冷宫,先帝在位时便荒废了。 殷公公要是想在这将她结果了,她也不会意外。 林宫人将她领到这之后便退下了,少顷,身后传来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老奴给皇后请安。” 果然如崔小宛说的,这殷沉武艺高强,连脚步声都没有。 佘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回过头淡淡道:“此处又没其他人,殷公公何须行礼?” 殷公公扯了扯嘴角,脸上掉了些许玉面粉下来,“娘娘是终于记起来了?还是猜出来了?” 佘凤敛眉,“记起来如何,猜出来又如何?反正本宫是替殷公公办事……” “别装了,你早都死过一回。” 殷公公一阵怪笑,“老奴应该问,现在在皇后躯体里的,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佘凤定了定神, 殷公公能有这样的猜测,应该是早就看出端倪,而她没有原身的记忆, 无法解释这些异常。 殷公公权势滔天,行事乖张, 有一万种方法能杀了她, 但他暂时没动手, 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本宫确实没有原来的记忆,但也不是殷公公口中所说的孤魂野鬼。如今坐稳皇后之位的是本宫,能替殷公公做事便成,何必追究从何处来。” 殷公公面上神色未变, “你倒是聪明, 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天便迅速通读大巍的文字。” 【聂灵嫣】妈耶他到底什么来头,连这都知道…… 【佘凤】可能我刚穿过来让宫人替我读起居注的事, 引起他怀疑了。 佘凤没否认, 默了片刻又道:“殷公公是觉着我从西垠来?” 这句话殷沉没答,在原地踱了几步, 回头看她, “皇上若是宿在碧清宫, 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你随时告知杂家便可。” 妃嫔侍寝时, 里屋不会有人伺候, 殷沉的眼线便也无法触及。他必须百分百确认魏临没有别的心思,将宫里宫外,后宫前朝的一切完全掌控。 “另外, 若是杂家有什么吩咐……” “你说什么, 我做什么。” 佘凤接下这句话, 心里松了口气,短时间内,殷沉是不会动她了。 既然话已挑明,她索性再冒一点险,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殷公公如何得知本宫已经不是原来的本宫?” 殷沉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寒意,“因为娘娘那日就该死了。” 他从袖口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递到佘凤面前,“吃下它,我就告诉你。” 佘凤心里虽抗拒,但还是接过来,放进嘴里。 原想先含着,可刚一塞进去,殷公公就伸手在她下巴一点,迫使她咽了下去。 “这药娘娘原本就服过了。”殷沉心情似乎不错,还有闲情逸致向佘凤说起原身的事。 殷沉是在佘凤原身即将与魏临完婚时找上她的,佘家只是小门小户,佘凤父亲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吏,殷沉找上她,说能帮她扫清宫中障碍,保她父亲一路青云直上,前提是依他吩咐行事。 原身应下来,也服了殷沉给的药丸,在宫中战战兢兢,每日事无巨细向殷沉汇报她身周的情况。 殷沉一直感慨佘凤原身对他言听计从,令人省心,可太听话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原身太木讷,魏临压根提不起兴趣。 这样一来原身也没多少用处了。 如今换成现在的佘凤,落落大方,识时务,又能勾得住魏临,对殷公公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殷公公总不会是因为她没有用处才对她下杀手?” 皇后入宫三年,若是因为这点便要死,早就薨了。 “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殷沉淡淡瞥她一眼,“她若是像你这般聪明,我也不必杀了她。” 佘凤没猜错,毒药是下在葡萄酒里的,只不过只有一半,另一半殷沉早就做成药丸让原身服下去了。 这两样药在一起才会变成毒,因此也不必担心其他人误服。 待人毒发身亡后,两种药很快便能互相消解了。 听到这,佘凤抽了口凉气。看来以后的饮食就算有宫人试吃,她也不敢轻易下口了。 【温如月】要不……我做点易存储的干粮,你放在碧清宫,饿了就吃点? 【聂灵嫣】皇后做到这份上,也是凄凉…… 殷沉突然扬了眉,有些得意,“你可知我是如何确认你死过一回的?” “因为我行为反常?” 譬如突然翻看起居注,又譬如突然对不曾涉猎的领域有了见解。 殷沉摇摇头,“这只是其一。” “原本我还觉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娘娘并未喝下毒酒。于是又试探了几回,将药下在娘娘的吃食,以及醒酒汤里。” 两种药将人毒死之后能互相消解,佘凤喝过醒酒汤,对碧清宫的吃食也从未设防,几次都不死,便是体内的药之前早就消解了。 问题是…… “我刚刚的药……” 如果她刚刚服下的跟原身是同一种药,这之前又喝过加料的醒酒汤,那两种药混合在一起她不就该毒发身亡了吗? “娘娘放心,你服下的与醒酒汤里的是同一种药。” 殷沉嘴角一弯,也没再解释。 佘凤这才知道,殷沉刚刚是在试探她,药早已经在她体内了,来这一出只是想看她有多忠诚。 这死变态,够阴的…… 从初华宫回来,佘凤也是身心俱疲,没想到她在宫中比崔小宛在战场上还危险。 【聂灵嫣】那你打算怎么办? 【佘凤】先替他办事,稳住他,小命要紧。 【崔晚】我收到消息,许奉天醒了,等我找他拿到罪证,扳倒殷公公,大家就都安全了。 【佘凤】这一趟还是有些收获,起码能看出殷公公对魏临也有猜忌,如果能获得魏临的助力,扳倒殷公公还是有那么点成功的几率的…… 【温如月】……唉。 张玉喜一人留在旧宅,发现许奉天醒了之后,匆匆锁上门,回将军府报了信。 崔小宛得了信,当即就往旧宅的方向赶。 她心里着急,先张玉喜一步回到旧宅,还没进去便听到宅子后头传来噗通一声响,忙绕到后边一看,是许奉天开了窗板从里头爬了出来。 也不知脚筋被挑断的人是如何有毅力能从床边爬到窗边的。 崔小宛打开窗板,将人一拎,塞了回去,自己也直接翻窗进去,一脸冷漠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殷公公派来的杀手数没数过许府有多少口人,反正官府那边是已经有了数据了,四十五条焦尸,若是殷公公得知少了一具,你猜他会怎么做?” 许奉天趴伏在地上,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此时也不敢再往外跑了。 若是殷公公发现少了一具,定会怀疑是他逃了出来,派出死士寻找他的下落。 在这座阴森森的宅子待着,好过出去丢了性命。 他抬头正要说话,突然一怔,“崔将军,怎么是你?” 大白天的,蒙面容易引人注目,崔小宛此刻也没打算蒙面,反正这案子她是打算以崔晚的名义告到魏临跟前的,到时还要把这人证带去,无所谓隐瞒不隐瞒。 再加上许奉天听了她这番话,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应该是不敢再往外跑的。 她将人提起来,拎到床上扔下,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到床边。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捡回一条小命,随时可能再次丢面的情况……” 许奉天说完这句,又讪讪一笑,“还得多谢崔将军相救。”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79节 崔小宛坐在凳上,一脚踩着床沿,见着许奉天笑脸相迎的,表情也没多少变化,“谢倒是不必,你应当知道,我不是大发善心才救的你。” 她擒住许奉天的眼睛,面色肃然,“告诉我,你主屋的机关在哪。” 许奉天听到这话,并不答话,面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现在殷公公也许是不知道他还活着,若是信函一交出来,这崔将军没准也是要他出面作证的,到时扳不倒殷公公,恐怕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也要丢了。 “我没有多少耐性。” 崔小宛抽出大横刀扎在许奉天身旁的床板上,想到佘凤在宫里也是危在旦夕,心里更加暴躁。 大横刀在床板上旋了一圈,“如果你连这都不想说,那你对我还有什么作用?殷公公杀了你一家四十五口,你就不想报仇?” 许奉天并未娶妻,爹娘早逝,府中四十五口都是仆人护卫,听了这话也没激起什么报仇的血性,倒是崔小宛前面那句令他胆寒。 如果他对崔将军没用,那崔将军应该也会直接杀他灭口。 “我说,机关就在床边的地板上,要双脚同时踏上那两块地砖,才会生效。” 许奉天将那两块地砖的位置细细描述了,崔小宛听完感到咋舌,怪不得她昨晚试过周边的地板也没反应,要同时踩上这两块地板,两只脚差不多都快摆成一字马了。 她打量了一下许奉天,眼神有些古怪,“你说的是真的?你身体柔韧度这么强?” “真的,可惜我脚筋断了……哎?哎崔将军你做什么?” 崔小宛将许奉天双腿摆成一字,发现确实没遇到什么阻力。 “姑且信你一回,待我将东西拿到手,你替我做个人证。” 许奉天点点头,也没再敢多说什么。反正机关的位置他是告诉崔将军了,到时崔将军信函到手直接呈给圣上便是,他是绝对不会出面的。 想到这,他心中也有了计划,这个宅子他是不能待了,等崔将军一走,他便悄悄溜出去,找个镖局送自己离开晸京。 还好琵琶袖里还藏了一些飞钱,路上盘缠是不愁的。 崔小宛不知许奉天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正好此时张玉喜回来了,她便将这处交给张玉喜,自己回将军府去了。 晚上还得再去一趟许府,行头都没带出来,还得回去取。 掌灯时分,张玉喜替许奉天换了药,弄了些小粥小菜进来。 许奉天扒拉几口饭,看了张玉喜一眼,“崔将军是不是到我府上拿信函去了?” “将军的事,你别打探。” 张玉喜想了想,问道:“白日里你已经将机关的位置告诉将军了?” “崔将军救我一命,我还能有所隐瞒?” 张玉喜听到这话点点头,安下心来。 许奉天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放下筷子,抓起一个瓷碟子重重往她头上敲去。 “哐”。 人倒在地上,面上头发上都是菜渣,一条血蚯蚓汩汩流出。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崔小宛回将军府取了乔装用的黑衫和蒙面巾, 拿了块布巾在床上摊开,将它们全包了进去,系好。 将军府人多眼杂, 长公主就安插了六个人进来,她开始怀疑其他家丁丫鬟中还有她未察觉到的奸细。 以后还是在苦水巷的旧宅也备一套衣物, 除此之外, 一些金银细软也可以拨一部分放那边, 以备不时之需。 她原本想等入夜了直接前往许府,又惦念着张玉喜独自在旧宅,不知许奉天会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她觉得许奉天此时情况都没摸透,应该不会轻易跑出去冒险。 思虑再三, 还是打算先去一趟旧宅。 “吱呀”。 门开了一条小缝,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上,往外望了一圈。 确认院中无人, 崔小宛才放心开了门, 背着包袱往围墙边走去。 “哒”。 身后有人轻轻落地。 崔小宛耳朵一动,猛地回头架了个防御的姿势, 随后蹙了眉, 身体放松下来, “蓝无风?” 她抬眼往上望去, 蓝无风刚刚应该是在主屋房顶上。 “你刚刚在做什么?” “小桃说她屋内漏水, 我帮忙修补了一下房顶的瓦片, 便想着将整个将军府的屋顶都检查一遍。” 蓝无风拍了拍沾了白灰的手,“其他的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就紧着将军这间主屋呢。” 崔小宛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没吩咐的事不用做。” 方才顾着收拾东西, 也没听到房顶有什么动静, 竟没发现房顶藏了个人,这蓝无风轻功不错,看来以后要多加警惕。 蓝无风点点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袱,“将军这是要出门?” 崔小宛原本是想偷偷溜出去的,这会儿被人撞个正着,干脆坦坦荡荡认了下来,“是又如何?” “可是要出远门?” 崔小宛面无表情点点头,随便编了一个去向。 “我去寻一友人,就在晸京城,明日便回来了。”休想趁她不在,在将军府搞事情。 崔将军在晸京认识的人不多,交好的更是少之又少,根据湘兰透露的线索,成九河刚到晸京城不久,还没有自己的住所,现正与其他几人合住在一起,杨副将又是有家室的人,还出了名的畏妻,不可能大晚上还跟崔将军出去鬼混…… 蓝无风沉吟片刻,排除掉几个选项后,表情有些微妙,“将军,您该不会是准备去找聂小郡王吧?” “关你屁事,不该管的事别管。”崔小宛面上有些古怪,既没肯定也没否认,让这五人组往这方面猜测也行,总不会误了她的事。 她将蓝无风赶出小院,又唤来小桃,嘱咐她盯好这五个人。 小桃听完这话两手叉腰,一脸严肃,“看来将军终于发现了。” 崔小宛眉毛一挑,“发现什么了?” 见将军发问,小桃开了话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起来,“这五个人经常偷懒,碗洗不干净,地也扫得马马虎虎。还经常聚在一起聊天,我都撞见过好几回了。” “你可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小桃想了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们在讨论如何拿下将军。” 崔小宛闻言,揉了揉眉心,这五个人暴露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了是吗? “今日起那五人就归你管了,你多给他们加活,只要干不死,就干到死为止。” “明白。” 崔小宛出门时已近黄昏,穿过丰收街,来到苦水巷,并未着急往旧宅的方向去,而是在拐角处待了一阵子,见没人跟来,也没其他动静,才来到旧宅门口,翻墙进去。 一股饭香飘到鼻间,崔小宛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用晚膳,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许奉天和张玉喜的对话。 “崔将军是不是到我府上拿信函去了?” 这是许奉天的声音。 这许奉天打探她的动向做什么?崔小宛蹙了眉,这话不像是随口问出来的。 她轻轻将门推了条小缝,就见许奉天趁张玉喜弯腰捡东西,高高举起一个瓷碟子。 次奥,这许奉天还真是一刻都安分不了!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 崔小宛进门一个飞踹过去,踢中他手上的碟子。 许奉天没挡住这股冲劲,直接将瓷碟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张玉喜见着许奉天倒在身前,又抬起头看了眼崔小宛,明白过来,“哎哟,差点就着了道。” 她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他额上的伤口,又探了一下鼻息,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这人还要做人证,可不能死了。 崔小宛冷着脸,盯着地上的许奉天,一脸不耐,“我下手有分寸。” 她找来一条绳索将许奉天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扔一边,又让张玉喜替他把额头上的伤口包扎了。 而后拧眉盯着他。 【佘凤】他这么着急脱身,多半是给你的消息有问题,怕你回来寻他麻烦。 【佘凤】又或者是担心你抓他去当人证,想趁你不在时逃跑。 【佘凤】你索性等他醒来问清楚一些,再去许府一探。 【崔晚】等不及了,我估计这两日就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处理这许府,听说白日里已经有捕快进去勘察过现场了,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床底下的密道。 崔小宛对自己下手的力道心中有数,许奉天估计得到大半夜才能醒来,这泥鳅滑得溜手,还不知道得跟她周旋多久才肯说实话。 再耽搁下去也没时间了。 她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夜深人静,才换了黑衫,把半张脸都蒙上,悄悄溜到许府附近。 一回生二回熟,此次翻进许府没费多大劲,就是这许府鬼气森森的,再配合远处斑鸠的叫声,实在有些怵人。 她一越过围墙便直奔许奉天的主屋去,进得屋里,在床榻周围绕了一圈,又拿手探了探,果然发现其中有两处手感不太一样,只是外形跟其他地砖也没什么区别。 别说此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就是灯火通明,肉眼都难以分辨出这两处地砖。 她一脚踩在其中一块地砖上,看了看另一块,有些无语。 亏许奉天想得出来,这动作也太奇怪了。 “轰隆隆……” 另一只脚踩上去之后,金属板缓缓打开,几块石阶出现在床板底下,再往深处看去,便是一片漆黑了。 看来进密道的法子,许奉天没骗她。 她将情况跟群里的人说了,又随手截了一张截图发上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0节 【崔晚】机关的位置是对的,不知道里边有什么,我准备进去了。 【聂灵嫣】妈呀这密道看着吓人,里边不会冒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佘凤】中元节也过了,不要乱说话。 【崔晚】…… 【温如月】你们别再吓小宛了。 崔小宛倒也没被她们的话吓到,就是有些担心这里边会不会有陷阱。 她掏出个火折子点燃,往下照了照,也只能看到一段石阶。 许奉天没在入口的机关上撒谎,又急着逃跑,也不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她捏紧了火折子,跳进去,不知踩到什么机关,头顶上的金属板又缓缓关上了。 除了火折子周围的一点光亮,前后都是一片漆黑。 崔小宛放缓了脚步,一步步向下,来到一扇木板门前。 木板门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进去一看,里头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密室,摆了书架、木柜,甚至还有床铺,角落里还堆着几个箱子,应该是许奉天藏起来的珠宝。 崔小宛在木柜上看到一些瓶瓶罐罐和纱布,猜想那日许奉天趁杀手离开,便立马爬进这密室给自己用了药,然后躲到第二日晚上。 还真是谨慎,什么都给自己备齐了。 她照着许奉天说的,将书架上的书册挪开,果然看到后边的墙上有一处凸起,将这一块凸起揭开,里头便是一个楠木盒。 里头装着的便是那些信函了。 她将楠木盒拿到手,突然听到头顶传来链条摩擦的声音,也没抬头看,当即往下一蹲,抱着楠木盒在地上滚了一圈,远离书架前的那一小块空间。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铁笼子从上头罩下来,重重砸在地面。 崔小宛的脸色沉了沉。 怪不得这许奉天急着走,原来是隐瞒了关键的信息,在这给她下了套。 她走过去提了一把铁笼子,发现这笼子极重,连她都挪不开。 若是其他人听到声响没反应过来,或是不够谨慎,可能就直接在这被关到死了。 好在她有聊天群,就算被关进去了,也能让其他人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他大爷的,回去就给许奉天加个锁链! 崔小宛拿了楠木盒,也没立即离开,而是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信函,确认没问题,才把东西揣进怀里,举着火折子原路返回。 床板底下的密道有个暗扣,她摸索了两下,正要拉动暗扣,将上头的金属板推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上面! 那人一阵翻箱倒柜,将东西翻得哗啦响。 崔小宛猜测,应该是那个杀手发现死尸数目不对,去而复返了。 不知道这个人的功夫如何。 她扒着暗扣,正犹豫要不要趁他不备出去把他解决掉,外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叩叩”。 那人敲了两下金属板。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崔小宛的头正抵着金属板, 这两下直接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往下猫了猫身子,离金属板远了一些,但是手还是搭在暗扣上。不知道这人会在这停留多久, 她打算等对方转身时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头顶传来咔哒声, 应该是那人发现这床板有问题, 现正想法子把它打开。 崔小宛倒不担心对方能找着机关, 除非对方有两人,又刚好在不经意间同时踩中那两处地板,那她只能推到木板门后伏击他们。 “哒”。 头顶上的声响还在继续,不远处的门口又有一阵脚步声, 十分急促,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吧? 崔小宛沉了脸。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对方真有两人。 “怎么了?” 头顶上的人声音清泠, 还有些耳熟,没等崔小宛辨认,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低低响起—— “小郡王, 有人过来了, 直奔主屋。” 聂容昭环顾四周, 这里被烧得很干净, 只留下几个损毁的边柜, 以及面前的床榻。 床榻连着地面,底下没有藏身之处。他们今天来这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远远只瞧见两三人, 便赶来报信了。” 青羽将腰间匕首掏了出来, “没事, 一会儿我拖住来人,小郡王先走。” 聂容昭抿了抿唇,也摸出一把短刀,他不会把青羽一人丢在这。 就在这时,旁边的金属板被推到一边,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面上还蒙了黑色面巾。 青羽抽出匕首正要刺,被聂容昭拦了下来。 “是我。” 崔小宛拉下面巾,给他们看了脸,又重新拉回去,“快进来。” 聂容昭和青羽没有犹豫,一起钻了进去。 金属板合上之时,几个黑衣人抵达主屋。 三人屏住呼吸,留意着上边的动静。床板底下的空间不大,青羽被赶到了阶梯下方,剩下两人一人贴着一面墙,面面相觑。 崔小宛将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跳动,映得对方黑瞳发亮。 聂容昭瞬也不瞬盯着她。 她也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随后将蒙面巾扯下来,用口型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们来这做什么?」 聂容昭垂下眼眸,而后也学着她摘下面巾打口型:「和你一样,我也在调查一些事。」 「什么?」 聂容昭这句说得有些快,崔小宛没看清。 外边几个黑衣人已经翻查完损毁的边柜,朝这床榻过来了。 火烧过后的床榻十分显眼,上边烧焦的木板昨夜已经被崔小宛剥掉了,此刻露出来的是铮亮的金属板。 头顶传来敲击声,不止一下,外边应该有好几人,甚至还有人不小心拿指甲划了一下金属板。 崔小宛和聂容昭被这声音刺得往下一缩,眉毛皆是拧了起来。 她指了指阶梯下边:「要不我们先退到密室去?」 聂容昭点点头,两人开始蹑手蹑脚往底下挪,顺带驱着青羽也往下走。 微弱的火光照到木板门的边缘,青羽上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三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进了密室也是一言不发。 里头空间狭窄,没有椅子,青羽径直坐在几个放珠宝的箱子上。崔小宛原本想提醒他小心机关,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坐了上去,一看也没触发什么陷阱,便安了心。 她检查了一遍床铺,确认没机关,才就着床沿坐下。 聂容昭也坐了下来,两人离得有点远,中间估计还能再塞一个青羽,他扫了一眼密室,一眼就瞧见书架后边黑洞洞的口子以及地上的铁笼。 「崔将军找到了什么?」 崔小宛狐疑地看他一眼。 她能确定小郡王跟殷沉不是一伙的,毕竟于信仁在昭文馆处处针对他,而且听聂灵嫣的意思,恭王府上下似乎对殷沉都有些忌惮。 但她找到的东西事关四年前晋州的案子,也关乎她原身的真实身份,她不确定告诉他会不会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跟他说什么都没找到? 崔小宛心知这话骗不过聂容昭,她想了想,决定拖一拖: 「你先告诉我,你们今晚出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 昨晚说是猜到她有所行动,特地到这帮她,她倒要看看今晚还能有什么借口。 「白天收到消息,官府的人明日就会来处理这间宅子,有些东西现在不查,之后可能没机会查。我知道许府这桩惨案与殷公公有关,恭王府与他也有笔账要算。」 聂容昭这次放慢了说,崔小宛一字不落全看清了。 他用了“也”这个字,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与殷公公也有仇,至于是崔家的仇,还是于信仁下毒药那仇,就不得而知了。 崔小宛更希望是后者。 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官府明日才过来处理宅子,而她今晚已经将东西拿到手了,现在只等上面那几人离开,她便能将东西带出去,找机会告御状。 她定了定神,也没打算告诉聂容昭自己找到了什么,只装着看不懂他这一段话,假模假样拧着眉:「什么?」 聂容昭轻叹了口气,朝她的位置挪了挪,坐了过去,「附耳过来。」 四个字太短,崔小宛再装着看不懂就有些过分了,她偏了头凑过去,听着聂容昭将同样的话复述一遍,只不过用的是气音。 薄唇贴近耳廓,温热气息在耳边萦绕,一阵酥麻从脖颈蔓延至全身。 崔小宛往后一缩,也没听清聂容昭接下来说了什么,面颊被火折子的光映得绯红。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1节 她突然又想起来之前做的梦,匆匆抬头扫了聂容昭清俊的脸,心中暗暗感慨,难道她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那中了药的那个晚上,能控制住自己,也算是意志坚定了。 聂容昭瞧着崔小宛这模样,突然反应过来,微垂了头,眼睛盯着地面。 这回不用给自己把脉,他都能察觉到自己心率加速。 戏文他也看过不少,回想起那日在将军府上看到她与其他人男子亲密举动时心里的不满,他隐隐感觉这女子在自己心里已占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心中有股微妙的情绪悄悄破了土冒了芽,此时突然得到养分,蓬勃生长…… 聂容昭稍稍压下悸动,往旁边挪远了一些。 青羽麻木地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对他家小郡王,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开始打量这间密室,还把许奉天放珠宝的几个箱子都打开来瞧了瞧。 随后又往木柜的方向去。 就在这时,上边传来一丝声响,听起来像是金属板被打开的声音。 青羽反应最快,嗖地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钻进床底。 崔小宛不知上边有多少人,也不知他们武力如何。殷公公那个老怪物的武艺比她强上太多,手底下的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她不能冒险。 这张床十分狭小,底下容不了两个人。 两人看向青羽打开的木柜,对视一眼,同时钻了进去,将柜门关上了。 里头空间狭小,两人被迫贴在一起,聂容昭有意撑着手臂,避免碰到对方关键部位。 上回两人共骑一乘,他对崔小宛身上的体香产生好奇,不小心贴得近了一些,都被直接踹下马,这会儿要是碰了不该碰的位置,不得掉层皮? 料想当中的脚步声没有过来,刚刚那一声,应该只是他们在尝试开金属板,却没成功。 三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进木柜前,火折子就已经被崔小宛熄灭了。 密室又没有光源,此时里头是伸手不见五指。 崔小宛头往聂容昭的方向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没有过来?” 聂容昭嗅到一股馨香,心旌动摇。 “应该是。” “啪嗒”。 崔小宛火折子没拿稳,掉了下来,忙伸手去捡,视线受制,摸了半天才摸到火折子。 蹲这半天,腿都麻了。 此刻崔小宛是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出去,他们三人合力,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吧? 她仰头正想提议,忽然感觉嘴唇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小郡王,属下悄悄去看了,他们没下来,上面也没了声响,估计……” 青羽举着火折子开了木柜的门,下半句话戛然而止。 “砰”! 柜门被重重关上,青羽深吸了口气,嘴上念念有词,这一定不是真的,他们进展不可能这么快…… 他一拍大腿,一脸懊悔,早知道刚刚床底那个位置就应该让给崔将军! 过了一会儿,木柜的门被缓缓打开,崔小宛若无其事从里头钻了出来,面无表情。 聂容昭也站起身,面上还带着惊愕,她什么意思?她也对他有意?什么时候的事?她刚刚是轻薄他了吗? “咳。” 崔小宛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也不再提刚刚的事,相信双方都有共识,那就是一个意外。希望小郡王不会因此产生心理创伤,从而开始恐同。 她揣紧怀里的信函,低声道:“我们动静这么大,上边都没反应,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再过不久天就亮了,我们不如现在就撤吧?” 聂容昭恍恍惚惚,也没太留意崔小宛说了什么,只微微颔首。 “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可以就可以,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崔小宛挠挠头,点燃手中的火折子,走在最前头。 到了阶梯尽头, 伸手拉下暗扣,悄悄将金属板打开一条缝—— 外头空无一人。 “都走了。” 崔小宛将金属板完全拉开, 爬上去后拿脚抵着板子, 等另外两人上来, 才松了脚。 随后也没同他们打招呼,揣着信函率先出了主屋翻过围墙,不见人影了。 青羽拿手在聂容昭跟前晃了晃,“回魂了, 小郡王。崔将军应该是把东西拿走了, 咱们怎么办?” 还溜得这么快,一看就知是在防着他们。 聂容昭眸光微闪, “我相信崔将军与我是殊途同归。” 青羽欲哭无泪, 苦着脸无奈道:“小郡王,您不能因为人家亲了你一下, 就觉得他跟咱们是一道的啊……” 聂容昭闻言睨他一眼, 深吸口气:“核桃补脑, 回去给你多买点。” 他往前几步, 将青羽甩在后头, 修长手指抚过薄唇, 停滞了一下。 要是今晚没带着青羽就好了。 回苦水巷旧宅之前,崔小宛在路边的打铁铺顺了一条锁链,将银子放到门口, 敲门后便离开了。 到了旧宅进了厢房, 她发现许奉天倚在墙角, 除了身上捆得跟粽子似的,嘴上还多了一团破布,见到她眼睛通红,嘴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也不知是想说什么。 崔小宛将锁链搁下,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张玉喜,又瞥向许奉天。 “怎么?他喊人了?” “倒也没有。” 张玉喜刚想说什么,看了眼许奉天,将崔小宛拉出厢房,“夫人留下的这间宅子太久没人住,几处厢房都是灰尘和蜘蛛网,老身想着姑娘有时可能需要在这留宿,便打算把其他屋子也收拾出来。” “另外主屋的灵牌也需每日擦拭,,便没空时时看管着那个许奉天,这人比狐狸还狡猾,老身担心他又使什么诈,便把他嘴巴给堵上了。” 崔小宛赞赏地点点头,“干得漂亮。” “姑娘回来了,老身也能安心些,这便继续去收拾其他屋子了。” 张玉喜说完这话,拎着一条湿布巾进了另一处厢房。 崔小宛重新回到屋内,将许奉天嘴上的破布拿开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崔将军,我不会再跑了,也不会再使诈了,我保证待在这屋,哪都不去。关于殷公公,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破布刚离开嘴巴,许奉天第一句话就是认怂,第二句就是投诚,一副老实听话的模样。 崔小宛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着他,“条件呢?” “啧,崔将军懂我。” 许奉天嘿嘿一笑,“条件便是,崔将军莫要再逼我到圣上面前当人证,我一没武艺傍身,二没人脉在手,如今只想苟活于世,不想拿鸡蛋去碰石头。” 崔小宛拿指甲挠了挠下巴。 许奉天若是不肯配合,将他绑到皇帝面前也没用。 “你容我再想想。” 她拿锁链往许奉天身上又绕了一圈,捆死了,又把破布给他塞上。之后才坐到桌边,细细翻看殷公公留给许奉天的信函,然后一张张发到群里。 【崔晚】目前的物证就只有这些,要治他的罪,够吗? 【崔晚】许奉天不想出面作证,我正想法子逼他妥协。 【佘凤】不够。就算是许奉天出面作证,也不够。 【佘凤】殷公公在朝中势力庞大,这点东西拿出来,一定有人替他洗白。到时你自己暴露了,人又没拿下,不妥。 目前就只有这条线索,也只有这些罪证,崔小宛揉了揉眉心,折腾这几晚,还是白忙活了? 【佘凤】魏临和殷沉这两人互相猜忌,你趁殷公公不在,将这些信函当做敲门砖送到魏临面前,起码能获得他的支持。 【聂灵嫣】这殷公公不是一直在狗皇帝跟前伺候吗? 【佘凤】偶尔也有离开宫里的时候,那晚许府遭难,他就不在宫中。 【崔晚】你上次说他在宫中有不少耳目,要是我直接去御书房,一定会有人禀报给殷沉。 【佘凤】先想想怎么将殷公公引开。问问许奉天,他那晚是与殷公公在何处见面。 崔小宛将许奉天口中的破布取走,眉毛微扬,“你真的不想当人证?” 许奉天点头如捣蒜,面上横肉跟着一颤一颤。 “那你先告诉我,许府出事那晚,你与殷公公去了何处。” “这个简单,殷沉在东郊有座私宅,十分隐蔽,圣上对此应该毫不知情。平日因为封山封道,也鲜少有人从那经过。” 许奉天说得飞快,生怕崔小宛觉不出他的诚意。 崔小宛点点头,将他原话发到群里,拿起破布又将他的嘴堵上了。 【佘凤】这就好办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温如月】等什么? 【佘凤】等狗皇帝下一次出宫。 【聂灵嫣】搞得比刺杀皇帝还麻烦。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2节 崔小宛从苦水巷出来,直接回了将军府,还未走近,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徘徊,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各都捧着两三个礼盒。 那人见到崔小宛,兴冲冲跑过来,将旁边两个小厮捧着的礼盒全塞崔小宛手里。 “崔将军,许久未见,您可还记得我?” “范千。” 平日也没啥存在感,秋狩时跟在她后边吹了一路的彩虹屁。 “你这是做什么?” “崔将军不知道?过几日有十来人从昭文馆出师,我便是其中一个。” 范千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父亲托人打听过了,说会给我安排个校书郎的职位,到军营整理兵书和传信。” “朝中波云诡谲瞬息万变,我可不想蹚浑水,听说军营简单,没那么多尔虞我诈的事。这不,我得了这消息便来找崔将军散散喜气。” 崔小宛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跟这范千其实没啥交情,也难为他第一时间能想到她。 “那就提前恭喜你?” 范千听到这话微蹙了眉,“将军,鹿鸣宴您不来?” “鹿鸣宴?” 崔小宛刚问完,还未等到回答就见佘凤发了消息过来。 【佘凤】我们有机会了。 【佘凤】每年中秋,昭文馆都会有一批生徒出师,朝廷会根据他们能力考较,将他们分到各个空缺的官职。 【崔晚】我怎么听说还有科举? 【佘凤】科举一年也筛不了多少人,能考上的基本也都分到各郡城去了,昭文馆这些都是留在晸京城的。 【崔晚】我们有什么机会? 【佘凤】每年这时都会在昭文馆办鹿鸣宴,宴请十来名生徒及几位教习学士,以示皇恩浩荡,届时皇帝亲临,我设法把殷沉引开,你不就有机会了? 佘凤说完,范千也刚刚好解释完,崔小宛听罢,嘴角弯了弯,在范千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去,一定要去。” 接下来几日,佘凤每天都去给魏临送吃食,还专挑殷公公不在的空当,回来便传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给殷公公。 直到鹿鸣宴当天,佘凤才又神神秘秘,让身边的林宫人传话,说自己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殷公公。 二人这才又约到荒草丛生的冷宫。 “娘娘近日送来的那些消息,是在敷衍老奴?” 声音在后边响起,佘凤回过身,面上显出几分不满,“只是想让殷公公知道,本宫正为殷公公交待的差事奔忙。” 殷公公盯着她的神色,看了良久,突然一笑,“那娘娘今日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老奴?” 佘凤往旁走了几步,抽了一根杂草放在手上把玩,“这几日与皇上相伴,本宫隐约感觉,皇上对殷公公有些猜疑。” 殷沉冷冷一笑,“这个老奴早就看出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佘凤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杂草,“其实本宫也不确定这消息与殷公公有多少关系,只知晓皇上说今晚他的人会去东郊办事。” 殷沉定了定神,偏头看向佘凤,“魏临如何会将这消息告知你?” 佘凤蓦地抬头看他,有些诧异。 “这么惊讶?娘娘先前不也喊过皇上名讳?” 殷沉怪笑一声,“我们是一样的人,都不甘屈居皇权之下。” 那她倒是没想这么多…… 佘凤手上动作停了停,有些无语,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殷公公懂本宫。” “魏临估计是以为本宫痛恨殷公公,才会对我不设防,他孤身一人在这个位置,有些话憋久了,总得找个宣泄口。” 殷公公不置可否,“难道你不痛恨我?” 佘凤从容一笑,“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又喂她毒药,又威胁她,说不恨,这老东西也不会信。 “娘娘知道便好。老奴还得再提醒一句,这根绳上除了你我,还有别的蚂蚱。” 殷公公沉吟片刻,伸手招来林宫人,把佘凤送回碧清宫。待他们走远,他面色一沉,慢悠悠踱出冷宫。 【崔晚】鱼上钩了吗? 【佘凤】不确定,他似乎没什么所谓,面上表情也瞧不出端倪。 【佘凤】跟这种城府极深的老东西打交道简直是要命。 【佘凤】我们其实也不知道东郊那座私宅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就算他信了,也不一定会亲自处理。今晚你见机行事。 【崔晚】实在不行就等下次,该庆幸的是,殷公公还不知道我在查他。 佘凤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感到一丝怪异。 其他蚂蚱吗? 【聂灵嫣】这说的会不会是你身边那个记录起居注的宫人? 【佘凤】但愿。 【温如月】他总不能连我们有个聊天群的事都能猜到。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御书房, 魏瑾宜又找上了魏临,左右瞧不见殷公公,心情好了些许, 只不过在见到魏临的时候,脸又沉了下去。 “听说皇兄要在昭文馆出师的生徒中, 替臣妹择一夫婿, 也不先问过臣妹的意思。” “朕不是让人将你请来了?” 魏临将一个明黄色的册子翻开, 看了几眼,又搁到案上,“这便是近几年出师的名单,品性家世以及官职都记在上头了。你看看有哪个中意的, 便跟皇兄说。” 魏瑾宜拿过册子翻了几页, 兴致缺缺,“都是些无聊的记录, 也没个画像之类的, 叫臣妹如何选?” “驸马最要紧的是品性,容貌倒是最次了, 你难道就只看脸?” 魏临突然想起长相俊美的崔将军, 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崔将军你是别想了, 他早有良配, 想必你也不愿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招驸马一事, 已拖得太久,魏瑾宜心知再拖下去,魏临的耐心也要被她磨光了, 只得不情不愿, 拿起册子认真翻看。 不能太无用, 也不能太有权势。 太有权势的不好掌控,太无用,她还不如找个小猫小狗当驸马。 魏临见她为难,伸手将册子翻到最前面,点了点上面的名字,“于丞相独子,于信仁……” “不要。” 此人心术不正,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龌龊事了,让她撞见的就有一桩。 魏瑾宜心里突然有点想笑,魏临为了拉拢于相,竟拿她的终身大事去当筹码。 “臣妹先前在外见过他一面,此人言行粗鄙,绝不像这上边写的那样,温良恭谦。” 魏临端起杯盏,轻刮了一下茶上的浮沫,“杜画圣如何?依朕看,他的容貌是这里最出众的。” 杜尚书的长子? “不好,此人四处游历,一看就定不下心来,臣妹总不能把人锁在公主府里,还是算了。” “朕看你就是还惦记着崔将军。” “这个吧。” 魏瑾宜往后翻了十几页,略扫了一眼,随手指了指。 “他?” 魏临眉梢微挑,“确定?” “确定。” 当夜,昭文馆张灯结彩,笙箫彻耳。 虽说这鹿鸣宴是为十一名出师的生徒所办,但昭文馆七名教习,包括只教了一个多月的崔小宛俱都收到了邀请。 主位是留给圣上的,崔小宛一进去便被引到左上位,一看其他六名教习也都在,她与这几人都不熟,互相点头示意,然后便坐下了。 对面是十一名生徒的位置,里头除了范千,崔小宛都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名字,其他都忘了。 再往后则坐着其余几十名生徒,崔小宛张望了一下,里头多了几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应该是刚入馆的。 聂容昭也坐在其中,察觉到崔小宛的视线,眼含笑意望了回去。 【崔晚】昭文馆出师的条件是什么? 【佘凤】昭文馆内的生徒都是高官子弟,过十二岁,通过测验便能入馆,满十八岁便能出师,由皇帝授予官职。 【崔晚】原来是这样,那不是很平常?还特地搞个鹿鸣宴。 【佘凤】彰显皇家气度罢了。 崔小宛扫到聂容昭身上,视线与他对上,仅停了一瞬,又挪开了。 想起几日前在许府密室的经历,崔小宛忽然觉着嘴唇有些发干,经过云断山秋狩那遭,她也不敢碰外边的吃食,只舔了一下唇瓣,便盯着桌上的桂花茶开始发呆。 【崔晚】小郡王多少岁了? 【聂灵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聂容昭三月份刚过十六岁生辰。 【崔晚】罪过了。 【聂灵嫣】啊? 【崔晚】没什么。 不小心亲了聂容昭的事,绝对不能跟她们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3节 皇帝从宫中出发,这会儿才到昭文馆,待他一上座,数十护卫鱼贯而入,立在檐下各处,将昭文馆围了起来。 崔小宛一看这阵势,心道一会儿要单独与皇帝告状估计也不太方便。令她心安的是,殷沉今日没跟在皇帝身边,许是真的担心东郊的私宅被发现,赶去处理此事了。 此时有宫人送上糕点,往每人桌上都放了一碟,银碟子上圆溜溜的糕点晶莹剔透,里头还嵌了橘色花瓣。 这一看就是温如月的手笔。 崔小宛心里有了个盘算。 开宴之前,魏临让身边的小太监将各生徒的委任状送到他们桌上,又亲自念了一遍。 范千果真是去了军营当校书郎,这会儿欢喜得很,还冲对面的崔将军扬了扬眉。 “……范千品性敦厚,一表人才,实乃良婿……” 崔小宛听到这眉梢一动,这台词怎么似曾相识? 魏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朕的皇妹品貌端庄,现也已过及笄之年,朕有意玉成其美,不知范爱卿意下如何?” 范千的脸差点就垮了下来,他原本就想远离朝廷纷争,躲在军营里当个小小的校书郎,这怎么还被点为驸马了? 皇帝这话,就是跟他客套一下,他不敢拒绝,也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得起身朝魏临行了礼。 “臣求之不得,谢皇上隆恩。” 【崔晚】啧,范千几日前还跟我说朝廷复杂,他想到军营避一避,这会儿是算盘落空了。 【佘凤】这段时日我与长公主聊过一两回,发现她不似先前表现的那般娇纵,也挺会拉拢人心。 【佘凤】小恩小惠便不说了,我身边的嬷嬷宫人她都不动声色打点过一遍。 【佘凤】听说在外也惯会收买人心。 【崔晚】你说的收买人心,是指给对方送五个杂役那种? 【佘凤】那大概是个意外。 崔小宛正吃着瓜,对范千的婚事感到幸灾乐祸,突然就听魏临点到自己头上。 “崔将军。” “臣在。” 这种场合还能有她的事? “朕记得你先前说过,你与温家千金情投意合。”魏临淡淡看向崔小宛,眸中情绪不辨。 “……是。”崔小宛答完这句惴惴不安。 这是给长公主安排完婚事,突然想起要跟她算旧账了吗? 魏临沉吟片刻,又道:“可有谈婚论嫁?” “尚未。” “崔将军与温家千金实乃天作之合,朕索性也替你们赐婚,凑一个好事成双。” “砰”。 生徒中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杯盏,一名宫人忙上前清扫瓷器碎片。 “……谢皇上恩典。” 崔小宛愣了愣,一边出来抱拳行礼,一边在心里直犯嘀咕,这狗皇帝突然改行当红娘了? 魏临淡淡一笑,拿起杯盏喝了一口,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的姿态。 【崔晚】月月…… 【温如月】我听到了。 【聂灵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崔晚】是喜事。 【温如月】我马上就要嫁进将军府了。 【佘凤】??? 【聂灵嫣】? 【聂灵嫣】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 【崔晚】你可闭嘴吧。 此事崔小宛和温如月都不是很在意,反正一个是女扮男装,没可能跟其他人谈情,一个早就名声扫地,整日醉心于香满楼的经营。 两人凑合过得了。 宴会过半,崔小宛是一点吃食都没碰,心里惦记着告御状一事。 她时刻留意主座,终于见到魏临眉头一皱。 魏临的吃食都是由身边的宫人试过毒的,只不过,宫人试吃也只会在表层浅浅挖一口。 此时他正拿起一块糕点,吃到一半突然觉出不对,掰开一看,里头塞了一张字条,上边用墨鱼汁写了一行字,落款是崔晚。 大胆!竟敢在他的吃食上做手脚! 魏临眉间闪过一丝愠怒,抬头看向左上位,半眯了眼。 崔小宛也回望过去,朝他颔首。 罢了。 魏临捏紧手中字条,这上边所说,也正好是他的隐忧。 待鹿鸣宴结束,他屏退旁人,只留几个暗卫守在各处,自己上了马车,闭目等着。 过了一会儿,马车晃动,崔小宛钻了进来。 崔小宛眼看魏临要发火,低了头诚恳道:“臣有要事禀报,恐殷沉报复,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还望皇上恕罪。” 魏临铁青了脸,睨着她,将字条拿了出来,“大胆崔晚,这是温家千金替你干的?” 这崔晚每次都赶在他发难前认错,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太聪明。 崔小宛朝他手中瞄了一眼,点点头,不打算撒谎。 【崔晚】字怎么没了? 【温如月】用的墨鱼汁,算好时间了。 魏临见她老实,缓了缓神色,将字条随手丢在车厢角落。 “说说,有何要事?” 崔小宛将信函拿出来,呈到魏临跟前,“许府一家几十口遇害,皆是殷沉所为,这是臣夜探许府搜到的信函。” “臣猜这便是许府遭难的原因。” 魏临接过信函,一张张看了,面上毫无波澜。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 次奥,这狗皇帝看起来也不像对殷沉有所猜忌的样子。 魏临见她犹豫,缓缓开口道:“殷沉祸乱朝政,朕早已知晓。” “他在朝中爪牙甚多,这些信函就算交到刑部,也无法定罪,自会有人替他开脱。” 崔小宛默默颔首,这些她早有预料,她今日不过是向狗皇帝表个立场,顺便看看能否捞个后台。 魏临略一沉吟,淡淡扫她一眼,“要扳倒殷沉,还得从长计议。” “臣知道了。” 听到这句,崔小宛安下心来,这起码把狗皇帝拉到自己阵营来了。 “对了皇上,今日殷公公不在您身边伺候,应是听到消息,说皇上的人今夜会在东郊有所行动,这消息是臣找人放的……” 魏临敛眉,斜眼看她,“朕会替你圆过去。” 他手捏信函,眼眸微黯,“崔将军如何想到该去查四年前的旧案?” 崔小宛犹豫片刻,总觉得还未翻案,身份一事也不能轻易暴露,正纠结该如何解释,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 “老奴来迟,皇上怎地将护卫都撤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崔小宛听到这声音, 捏紧拳头盯着马车门,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为表诚意,她来见魏临时身上没带任何武器, 有的只是一双赤手空拳。 魏临故作轻松,语气淡淡, “殷公公, 朕想起还有话未与未来驸马说, 你去将范千请来。” 崔小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以殷沉的耳力,想必也早就发现马车内有第二人,但只要不碰面, 他也不知是哪位。 殷公公默了半晌, 忽然一笑,“皇上稍候, 老奴这便去唤他过来。” 殷沉走路无声无息, 魏临两指捏着窗板掀开一条缝,眼看殷沉进了昭文馆, 才对崔小宛点了一下头。 崔小宛得到信号也不含糊, 飞身出去, 只过了一霎, 便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范千正被一大帮生徒围着, 一口一个驸马爷喊着。 聂容昭还坐在原处, 杵着下巴,觑着前面那堆人影,醉眼微醺, 忽然瞧见面前多了个宽大手掌, 晃了又晃, 随后青羽那张刀疤脸出现在他跟前。 青羽蹲在聂容昭桌案前,眉梢微垂,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带了点语重心长,“小郡王,属下早都说了,你们是不可能的,那崔将军也是,明明都有了相好,还……” 这话说得极小声,也没敢说完,直接被范千那边的热闹盖了过去,但聂容昭还是捕捉到一些词眼,意识清明了几分。 “不,她们定是在做戏,不是真的成亲。” 自欺欺人。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4节 青羽摇了摇头,一把将聂容昭扶起,正打算回宿处,就见殷公公进来了,索性立在原地,看看他想做什么。 殷沉只扫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径直往人堆去,将范千从一众生徒中挖了出来,态度恭恭敬敬。 “范公子,皇上有请。” 一群人都噤了声,只有于信仁笑吟吟,沉默着朝殷公公施了礼。 范千战战兢兢,杯中的酒饮洒出去些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放下杯子,随殷公公一同出去面圣。 “皇上,老奴将范公子请来了。” 殷沉领着范千来到马车前,细细一听,马车中另一人果然已经离去。 这也在他意料当中,只不知是不是魏临今夜派出去的暗卫回来禀报。 东郊的私宅他去查看过,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全是金银财物,最要紧的一本札记,让他给带了出来,现在还揣在身上。 其余的,也查不出什么。 魏临隔着车厢同范千说了几句,来回都是嘱咐他要好好待长公主,又稍稍透露了一下,驸马是长公主自己选的,才将他放回去。 戏演完了,魏临让殷沉将随从护卫都喊了回来,又让他上了后头随行的马车。 车轮辚辚,魏临在晃动的车厢内,取出方才崔小宛交给他的信函,又细细看了一遍,面上毫无波澜。 信函纸在他手中生了皱,发黄的字迹也都变得扭曲。他盯着上边的字出了神,片刻后,又将纸张捋平,重新塞回袖中。 【佘凤】如何? 【崔晚】魏临瞧着是站我们这边的。 【聂灵嫣】想也知道,谁会同那个老太监站一边。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之后,洗了把脸,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今日实在是太冒险。 【崔晚】我原想提出彻查此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崔晚】扳倒殷沉,我还能说是因为他秋狩时找人给我下了药,就此结了仇。 【崔晚】彻查此案,那得以崔家人的身份去争取。 【佘凤】魏临未必想不到这层。好在晋州崔姓人家也不少,勉强能混过去。 【崔晚】再等等,起码得先对付完殷狗,我才能安心交待自己的身份。 崔小宛忙这半天,精神高度紧张,此刻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连聊天面板都没关。 到了深夜,外头传来蛐蛐儿的鸣叫,此外还掺杂了别的声响。崔小宛睡得不太安稳,隐约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她猛一睁眼,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关了聊天面板,崔小宛躺在床上,不动声色感受着屋内的变化。 油灯已经熄了——她临睡着之前压根没将油灯吹灭。 有人偷偷进了主屋,她今晚睡太沉,竟没有发现。 崔小宛闭目,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力上,忽然从床上跃起,拔出床边的大横刀,往横梁的方向刺去。 一道黑影从上边跌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大横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再往旁挪一分,便能将他脖颈割断。 “崔将军,是皇上派我来的。” 那人气喘吁吁,被人捏住了性命,语气倒没半分恐惧。 崔小宛手执大横刀,没半点松懈,拧了眉,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叫冰刃,是个暗卫,平日负责保护圣驾。” 冰刃言简意赅,问什么答什么。 崔小宛紧了紧手上的刀柄,“暗卫不在皇上身边守着,跑将军府做什么?” 冰刃看了一眼大横刀,“皇上身边不止一个暗卫,只是今夜还有些话未说完,派我来传话。” 崔小宛环顾一下四周,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几缕月光,“传话为何要将油灯熄灭?” “太亮,容易被人发现。” “你说吧。” “皇上让我来问一下,崔将军与四年前被灭门的崔原一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查这桩旧案。” 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快。 崔小宛听了这话,确信他是魏临派来的人,将大横刀收了起来。 “我确实跟这家人有点关系。” 冰刃面色微变,等着她说下去。 “朝中应当有许多人都听说过,我原先是晋州一个乞丐,无父无母,乞讨为生。” 崔小宛叹了口气,“这家人心善,曾经在某个腊月寒冬给过我一碗热粥,一件薄衾,我才不至于冻死在那个冬天。” 她这谎话是临时编的,表情不似聂灵嫣那般自然,好在冰刃并不常与人打交道,屋内又暗得很,压根瞧不出端倪。 冰刃皱了眉,“就因为这事,你便想替他们翻案?” “只是在查殷公公的时候,不小心挖出了这桩旧案。翻案是次要,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将殷公公扳倒,肃清他在朝中的爪牙。” 崔小宛斟酌着说了这话。 冰刃点点头,“皇上说,殷沉此人功夫太高,又极为谨慎,若是不能将他拿下,再多罪证也毫无意义。” 崔小宛想了一下,“换句话说,只要能设法将他拿下,甚至将他弄死,哪怕没有罪证也行?” 冰刃默了默,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还真敢想……” 随后低头想了想,又道:“我回去会将崔将军的话传回给皇上。” “有劳。” 崔小宛单手执刀,往武器架的方向一掷,大横刀稳稳归鞘。 冰刃又是一顿,“崔将军武艺了得。” 要是他刚刚出声慢一步,可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过奖。” 崔小宛走到床榻前坐下,双手抱臂看着对方。 冰刃也知自己扰人清梦,掀开窗板跳了出去。 崔小宛盯着窗板,面上有些不耐。回头还是找人在几个窗上都加把锁,睡前锁好了比较安心。 * 第二日,崔小宛在军营看到了范千。 他抱着十几册书卷信函从练武场经过,一副苦哈哈的模样,全然没了几日前的意气风发。 “见过崔将军。” 范千驻足停了片刻,叹一口气,抱着书册离开了。 崔小宛看着范千的背影,挠了挠下巴,将杨副将拽了过来,“校书郎这工作很难?” 杨副将也摸了摸下巴,“还好,听说是个闲差。” 那这小子一大早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可能就是与长公主的婚事有关了。 崔小宛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练兵。 待午时一到,其他兵士都散去,范千苦着脸出现在崔小宛跟前。 “崔将军,我有一事很是好奇,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你说。” 范千长吁了口气,“我听说皇上原本是要将您招为驸马,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我……” “您到底是如何拒绝长公主的?” “说什么拒绝不拒绝,我都有温家千金了,怎么还能当驸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当时生辰宴上的糗事并未传出去,想来也是因为这事是与长公主有关,事关皇家脸面,也没多少人敢往外说。 范千张了张口,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 被长公主缠上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崔小宛深有同感。她重重拍了一下范千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 “先别想这个了,带你去香满楼搓一顿,就当是庆祝你从昭文馆出师。” 顺便庆祝一下她彻底摆脱了当驸马的命运,这范千是替她挡了灾了。 范千有些感动,“崔将军,我没想到您这么看重我,竟单独替我庆祝出师。” “……” 崔小宛轻咳一声,“都是小事,小事。” 香满楼跟军营都在丰收街上,离得也近。 二人从军营出来,走了几步,崔小宛突然看见个熟悉的人。 只见香满楼附近停了一辆马车,杜行之从马车下来,随后望着香满楼的牌匾,踌躇许久。 崔小宛领着范千过去,跟杜行之打了个招呼,“杜公子既然来了,怎地不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范千朝杜行之行了个礼, “杜师兄,你也来香满楼用膳?” 范千这人跟谁都能玩得来,杜行之两年前还在昭文馆, 因着范千的性子,跟他熟稔了一些。 杜行之想了一下, 略一颔首。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5节 既然来了, 进去看看也好。自从完成温如月所托之事, 他便没再来过香满楼,温如月也未邀他,只偶尔让人送些糕点到他府上。 他今日原是想去云上轩取回定制的成衣,路过这里, 又忍不住驻足停留。 范千看着香满楼门口排着长龙, 又想到了什么,“听说这家的玲珑果爽脆清甜, 我让小厮替我排了几天队, 都没买到,说是什么限量的糕点。今日你我都有口福了, 崔将军说要请客。” 杜行之扫一眼香满楼的大门, 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杜某早就尝过, 第一个尝的。” 范千听完这话瞪圆了眼, “真的?杜师兄有什么门路?” 杜行之又看了一眼崔小宛, 话未斟酌便直接出了口,“是温家大小姐相邀,让杜某替她品尝新菜。” 崔小宛昨夜被冰刃扰了清梦, 今早起得晚, 一口粥都没喝上, 练兵又极消耗体力,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也没在意这俩说了什么,一手一个,拽着两人衣袖往里走,“行了,别杵在大门口了,影响生意。” 香满楼宾客络绎不绝,张立冬打眼就从人群中看到杜行之和崔小宛两个熟面孔,忙迎了上来。 “崔将军,杜公子,你们可好久没来了,这位是……?” “他姓范。” 崔小宛随口介绍了一下,又看向范千,“以后你也可以常来,让张立冬给你留个位子,这吃一顿少一顿的,唉……” 也不知道以后跟长公主成了亲还有没有自由。 范千挠挠头,“崔将军,您说得我好像马上就要去赴死似的。” 杜行之视线在大堂搜寻一圈,没见着某个熟悉的身影,眸光黯淡下来,恍然若失,脚步虚浮跟着几人上了楼。 既担心温如月没来,又不愿看她与崔将军共处。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侥幸,以这崔将军的性子,说不准过几日身边就又换了别人了。 这么想着,他又晃了晃脑袋,在心里暗骂自己卑劣。 “杜公子,倚兰阁已经有人了,请随我来。” 张立冬将崔小宛和范千引到隔壁雅间,才发现漏了一人,出来一看,这杜行之就站在倚兰阁门口,跟丢了魂似的。 杜行之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张立冬去了隔壁折柳阁。 三人落座,店小二先送了一小碟前菜进来。 崔小宛饿得两眼发昏,夹了几口,忽然发现其他两人都兴致缺缺。 范千盯着小菜,心里却在感慨自己即将当驸马的事,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旁边的人也发出一声叹息。 他扭头,疑惑地看了杜行之一眼,“杜师兄,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无事,就是有点想吃变州的醉蟹了。” 范千点点头,“懂了,变州闹洪灾,今年怕是去不了。我说杜师兄这回怎么在晸京城待那么久。没事,变州去不得,还有别处可去。” 杜行之扯了扯唇角,也没接话。 他如今竟也没别的地方想去,原打算办完崔将军那事,就离开晸京的,又担心温如月再派人往他府上送帖子找不着人。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温如月端了个木盘进来,上边还放了四个小碟子。 “你们来得正好,昨日我做了些冰皮月饼,正好让你们尝尝。” 杜行之听到声音,眸中一亮,一扫之前的颓唐,稍稍坐直了身子。 崔小宛则睨着那四个冰皮月饼,面露为难,“温如月,我迟早要让你喂胖十斤。” 温如月坐下来,将四个小碟子搁下,又把木盘放到一边,“那你就多练练,人杜公子怎么没这烦恼?” “啧……” 范千摇摇头,语气有些羡慕,“崔将军与温家小姐是真恩爱,也难怪皇上都要替你们赐婚。” “什么?” 杜行之一怔,抬眼看向对面的温如月,有些惊愕。 鹿鸣宴只邀了在馆的生徒,杜行之两年前就已出师,自然不在其中。因此对此事是毫不知情。 范千叹了口气,“昨日鹿鸣宴,圣上金口玉言,将我许配给了长公主,又替崔将军和温姑娘赐了婚,这两桩都已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了。” “我原也想寻一两情相悦的女子厮守一生,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杜行之沉默半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眉头一拧,忽然觉着今日这乌龙茶有点苦涩。 崔小宛安慰了范千几句,“也别这么悲观,万一你俩成亲之后突然就看对眼了,觉得对方特别合适呢?” 虽然这种几率近乎零。 范千也知自己这情绪有些明显,若被有心人瞧了去,对范家,对长公主都不好,忙敛下神色。 “崔将军与温姑娘的婚期是在两个月后?” 崔小宛笑了笑,“对,到时我会记得将婚帖送到你俩府上的。” 菜已上齐,其他三人都埋头开吃,只有杜行之拿着小勺一点点挖着冰皮月饼,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 接下来几日,宫里陆续送来几口大箱子,说是皇帝御赐,也算是贺礼。 崔小宛等宫人走了之后,一个个掀开来看过,一箱珍珠玛瑙,两箱黄金,还有一箱是兵书。 【崔晚】次奥,这要是能多结几次就好了。 【聂灵嫣】我去,这给得也太多了。 【佘凤】……确实有点多,大巍往届皇帝就没给将军赏赐过这么丰厚的贺礼。 【聂灵嫣】你这一说,我突然有点不安。 【温如月】我这边只收到一对玉如意。 【聂灵嫣】更不安了。 又过了两日,天气逐渐转凉,崔小宛照常上早朝,隐约觉着这段时日过得太平静。 质子府那边,东方昀和江书都没再作妖,也不知是不是在酝酿下一个阴谋。 苦水巷旧宅那边,许奉天老老实实,也没再想跑,当然他被捆得严实,想跑也跑不掉。 殷沉也没什么动静,据佘凤说,她现在每日就跟上班似的,汇报完当日工作就下班了,也没见殷公公为难她,就是吃什么都得小心翼翼,温如月已经送了些易存储的吃食进宫了。 冰刃除了中秋那晚来过一次,便没出现过,她不确定皇上那边是什么打算。 崔小宛在宣政殿上出了神,如今是搭上狗皇帝了,追查线索也方便许多,但如今崔原通敌案也挖不出更多,她陷入了僵局。 “崔将军,此次便由你带一支军队前往变州赈灾。” “……微臣遵旨。” 崔小宛刚刚虽然在想别的事,多少也听了几句大臣们的讨论。 变州此次闹洪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还引发了□□,将之前送去的赈灾银全抢了去,到现在还未抓到暴民。 于是魏临点了崔将军出来,这第二批银两由崔将军护送再稳妥不过。 是夜,崔小宛睡到一半,忽然听见窗板咚地响了一声,蓦地睁开眼,将大横刀握在手上。 “谁?” 窗外的人低声道:“是我,冰刃。” 崔小宛从枕头下摸出一串钥匙,将窗板上的锁打开,冰刃顺势翻了进来。 “皇上让你此去变州,表面是赈灾,其实是暗访,查一下变州郡守的底细,看他都做过什么勾当。” 冰刃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不多说。 崔小宛略一思索,突然问道:“变州郡守与殷公公有勾结?” 冰刃找他,多半是与殷沉有关。 “是,这些势力当一个个剪除。”冰刃面无表情,将魏临的话复述了一遍。 崔小宛沉了脸,“那这得剪到什么时候去?十年八年剪得完吗?不如咱直接给他下个药,毒死这老太监……” 冰刃摇摇头,“殷公公的吃食也要由他身边的小宫人试过,才能送到他手中,在宫中很难对他下手。而且他经营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若他一死,这些势力有可能会反扑。” 崔小宛打了个哈欠,“行吧,话我已收到,你先回去,下次早点来,不要影响我休息。” “……早点来容易被人发现。” 冰刃说完这话,见崔小宛瞪着他,面色不善,也只好自觉推开窗板,翻了出去。 送走冰刃,崔小宛伸了个懒腰,将大横刀搁回武器架,拎着钥匙正打算锁窗,又有一道白影从窗口钻了进来。 她趁对方还没站定,照脸就给了他一拳,然后三两下将人按到桌上。 “是我。” 聂容昭仰躺在桌面,眼看又一拳要砸向他眼睛,忙低喝出声。 崔小宛一个侧身站到一边,月光倾泻而下,终于映出这人轮廓——白皙光洁的脸上多了一块青紫,十分突兀。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 崔小宛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冰刃出去有一会儿小郡王才翻进来,两人应该是没碰上。 “太早了会被人发现。” 毕竟他们现在关系不一般,崔晚也有婚约在身,有些事还是不能太明目张胆。 这些都是聂容昭来之前考虑过的。 “……你做什么怕人发现??” 先前不都在大白天直接上门找她麻烦? 聂容昭略过这问题,将崔小宛的手掰开,从桌上起来,“我来是因为听说你明日要去变州,有些话想与你谈谈。” 崔小宛径直拉开椅子坐下,“行,谈。你最好是有要紧事跟我说,不然……” 她看了一眼聂容昭脸上的淤青,也没忍心把要挟的话说出口。 算了,今晚她是别想睡了。 作者有话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6节 第69章 聂容昭也拉开一张椅子, 坐在她旁边,压低了声音。 “变州郡守叫贺成叙,是殷沉的爪牙, 多年来替他敛财无数。此次赈灾银被抢,多半也是他的手笔。你若是想查殷沉, 此去变州, 是个绝佳的机会。” “……” 崔小宛沉默着点点头, 心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查贺成叙,小郡王竟跟狗皇帝想到一处去了。 聂容昭见她没多大反应,心知她也早就做了类似的打算,继续道:“贺成叙手底下有个厉害的门客, 是殷沉特地挑选, 放在他身边的,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此去要多加小心。” 这倒是冰刃没同她说的。 崔小宛顿了顿, 抬眼望他,“你那日与青羽夜探许府, 是去查什么?” “四年前的案子。”聂容昭不假思索, 看这架势也并不打算瞒她。 崔小宛心头一跳, 四年前的案子与恭王府有什么关系? 斟酌片刻, 她才缓缓道:“四年前的哪个案子?” “四年前, 西垠国来犯, 巍军主将与西垠军队在西州对上,不料晋州太守里通外敌,泄露了巍军的计划。” “据说那天月黑风高, 巍军主将带了一支队伍夜袭西垠军, 西垠军早早便得了消息, 布下天罗地网。巍军损失惨重,主将战死沙场。” 聂容昭说到这,眉梢微垂,看着地面白茫茫的一片月光,轻叹了口气,“那位主将,便是我长兄。” “圣上下令彻查,不到五日便将崔太守一家入了罪,诛九族,替我阿兄报了仇。” 崔小宛敛了神色,“既已抓到罪魁祸首,又为何要继续查?” 聂容昭眸中似凝了冰霜,“五日,便将人定罪,满门抄斩,实在蹊跷。父王身体本就孱弱,听闻此事,一病不起,母妃握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蛰伏,一定要蛰伏……” 崔小宛将手搭在他肩上,久久才道:“你查过之后,发现殷沉在这中间做了手脚?” 聂容昭垂眸,“嗯,起初只是猜测,一直未找到实证,殷沉一直视恭王府为眼中钉,此事八成与他有关。后来辗转多回,才查到许府去。” “许府起了大火,许奉天却只受了皮肉伤,身上未有烟熏火烤的痕迹,我那时就猜许府应当是有个密道,这个密道就在主屋。” 崔小宛撇了撇嘴,“敢情还是我给的线索。” 她见聂容昭交待得这么彻底,决定再给他一些线索,“我在许府密室找到的东西是一些信函,和几张笔记,上头记录了殷公公吩咐许奉天做的事。晋州的案子到了晸京,也就由许奉天过了个眼签了个字,便入了馆。” 聂容昭拧了眉,“果然是殷沉。” 崔小宛又想到了什么,“那些信函我都交给皇上了,不然还能拿给你看看,现在也只是我一面之词,空口无凭。” “不用,我信你。” 聂容昭忽然偏头看过来,瞬也不瞬盯着她的眼睛。 清冷月光下,那双桃花眼柔和了几分,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边。 崔小宛一怔,忙收回目光,起身到柜子里翻了一瓶药霜出来,啪地一声搁在桌面。 “你脸上的伤,还是擦一下药吧。”看着怪碍眼的。 聂容昭拿过药瓶,在手中摩挲几下,揣进怀里,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一几张写满字的宣纸,交到崔小宛手中。 “我将变州那边所调查的信息全写在上边了,也许你能用得上。” “多谢。” 崔小宛接过来,一张张截图发到群里备份,然后取出火盆,将这些纸张全放进去,点燃。 【聂灵嫣】大半夜你发的什么? 【聂灵嫣】全是我不认识的人名地名,还有地图。 【聂灵嫣】是变州的地图吗? 【聂灵嫣】等等,这字迹……有点眼熟啊。 【崔晚】你还没睡? 【聂灵嫣】饿醒了,起来找东西吃。 火光跳跃,几张宣纸很快化作灰烬。 聂容昭看着火盆,微微蹙了眉,“崔将军当真能过目不忘?” 方才她一张只看了一眼,便将东西烧了。 崔小宛笑了笑,“算是,但比不得你。” 她只是借助工具将信息保存下来,要用时还得回去一张张查看,拿这金手指到别人面前显摆,有点太欺负人了。 伸手将最后一点火花压灭,崔小宛站起身,抬眼看他,“好了,变州那边我会去查,到时查到什么情报,回来会与你分享的,你还有什么事吗?”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沾了几点生理泪水。 这是在赶客了。 聂容昭听罢自觉起身,推开窗板,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变州凶险,你多加小心。” 崔小宛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行。” 敷衍地应了这句,手还未挪开眼睛,就瞥见前方一道阴影笼下来,挡去大半月光。 聂容昭犹豫片刻,抬步来到她跟前,一手捧起她的脸,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轰”! 崔小宛脑袋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 还未等她说什么,聂容昭便松了手,动作飞快,推了窗板跃了出去。 她伸手去抓,只碰到一片衣襟。 崔小宛在原地怔愣了一小会儿,心中泛起一股酸胀,有些面热。 伸手碰了碰脸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聂容昭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次奥,她现在可是女扮男装! 【聂灵嫣】我记起来了,我在恭王府见过,这是我那个便宜弟弟的字迹。 【聂灵嫣】这深更半夜,你俩怎么会在一块? 【崔晚】聂灵嫣,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聂灵嫣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眼花。 【聂灵嫣】两个坏消息? 【聂灵嫣】让我猜猜,聂容昭又被你打了?你还把他打死了?现在准备畏罪潜逃? 【崔晚】你弟可能有断袖之癖。 【聂灵嫣】我近视,你再说一遍。 【崔晚】你弟可能有断袖之癖。 【崔晚】他刚刚亲我了。 【聂灵嫣】??? 不出崔小宛所料,她果然一夜都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累了,盯着纱帐直接等天明。 问题就出在许府那晚,聂容昭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 淦,这让她怎么解释? 特地把他找出来道个歉,说那晚不小心亲了他,不过是嘴唇碰嘴唇,让他别当真? 所以他选择深夜溜进来,是担心被人看到?四舍五入一下,他觉得自己是在跟有妇之夫搞地下恋情? 次奥,没法细想。 佘凤和温如月醒后,群里消息是一顿狂轰乱炸。 【佘凤】我早就觉得聂小郡王和小宛不对劲,这也是迟早的事。 【温如月】那晚中了那什么药,两人单独出去时就有问题。 【聂灵嫣】我竟感到一丝兴奋。 【佘凤】我也是。 【崔晚】? 【温如月】一大早就觉得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温如月】罢了罢了,女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崔小宛看着群里唰唰往上弹的消息,伸手抓了一把头发。 早知道就不说了。 【崔晚】我马上就要去变州了,你们不关心一下我? 【温如月】看起来已经有人关心过了。 【聂灵嫣】我们觉得你不需要。 【佘凤】魏临这是拿你当工具人了,你暗访时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咱就撤,小命最要紧。 晸京军营门口,百来名巍军兵士骑上战马,等候军令。 崔小宛领人清点了一下赈灾银,从宫人手中接过封条,亲自封箱上锁,又命人拿麻绳捆严实了,固定在马车上,这才来到最前面,跨上马背。 杨副将不舍家中妻女,崔小宛将他留在晸京,接替成九河守质子府,成九河则让她点来一起护送赈灾银了。 这家伙一身蛮力,如今又学了些招式,说不定到时能派上用场。 成九河就在她身侧骑着马,回头往香满楼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将军,再等等。” 崔小宛也回头看去,竟是温如月从香满楼出来,手上还拿了个纸包,一路来到她战马前,抬手将纸包递过去。 “给,路上可以吃。我怕做太多你不好带,就只包了几块。”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7节 崔小宛嘴角弯了弯,“嗯。” 温如月说完这句便回去了。 纸包溢出的香气萦绕,把几个单身的兵士馋得泪眼花花,“娘咧,羡慕死我了……” “什么叫鹣鲽情深,这便是了。” 崔小宛马肚一夹,正准备出发,一道清越女声在身后响起。 “将军留步。” 湘兰不急不缓,越过战马队,来到最前面。 “长公主体恤百姓,将攒了十几年的金银细软全拿出来当了,想请崔将军一并送往变州。” 十来名宫人推着木板车,车上放了十几口箱子,到了地方,掀开一看,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两。 “可以。” 崔小宛朝她颔首,让人清点一遍,而后照样封箱,抬上马车。 丰收街上,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无一不是在夸长公主宅心仁厚,心系百姓。 【佘凤】我现在可以确认长公主的意图了。 【聂灵嫣】什么? 【佘凤】她这是想把魏临拉下来,自己当皇帝。 【聂灵嫣】她野心这么大,自己亲哥也不手软吗? 【崔晚】老太监能让她成事? 作者有话说: 过敏了,一边挠一边写_(:3」∠)_ 第70章 【佘凤】他们也许还没察觉…… 【佘凤】殷沉对长公主的态度有点奇怪, 有时我觉着他恨不得将长公主置之死地,但我有次提出对付长公主,又被他拦下了。 【温如月】总不会是殷沉跟长公主有所勾结? 【佘凤】不会, 魏临如今不敢对殷沉下手,事事都听他的, 殷沉将魏临控制得死死的, 没必要换一个傀儡。 【佘凤】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 几人就算讨论出个结果, 暂时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先由着它发展,再观望一段时间。 反正长公主是不知道崔小宛已经搭上了魏临,魏临也不知道长公主还在将军府安插了人, 与崔小宛保持着友好关系。 说实话, 这两个人,她们更希望长公主得势。 崔小宛领着百来人的巍军军队往变州去。 晸京与变州相隔不远, 沿途需经过六个州城。然而崔小宛领的这支巍军没按原定的路线走, 沿途绕多了三个州城,每次还都会停留个半日时间。 原本四日的路程, 让她生生拖成了七日。 巍军兵士大多都不解, 但他们只管听命便是, 许是崔将军还接了其他任务, 这也不会同他们透露, 反正这样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他们也乐得轻松。 只有一人觉得焦急。 出发当天他就已经飞鸽传书给变州的接应人,告知赈灾银四天后抵达。 谁知这行程变了又变,他不得不冒险, 趁着其他兵士休息的时候, 一次又一次地传信。 好在并未有人发现他的举动。 这样走走停停, 一行人终于在第七日来到变州隔壁的逸县。 这里已能看到洪灾过后的惨象。 农田被淹,房屋倒塌,县中百姓死了大批,还有些流离失所,已经辗转去了别的地方。 只有高地的十几户人家幸免于难,但农田遭破坏,要重新耕种,休养生息,也是明年的事了,现在靠储粮应付着,还只能半饿半饱的省着点吃。 崔小宛领着巍军找到逸县驿站,决定先在这歇一晚。 “将军,箱子都放稳妥了,找了几个靠谱的兵士看着,除了将军和属下,没人能接近。” 成九河从外边回来,敲门进去后,第一句话就是交代任务情况。 “嗯,我知道了,你不用每到一个地方就汇报一遍。” 崔小宛坐在桌边,看似在发呆,其实是打开了聊天面板,将那日聂容昭给她的情报又细细看了一遍。 群里消息刷得快,基本都是闲聊,偶尔会问一下她现在的情况。 还好面板有个专门存图的位置,不然她翻个一整天估计都找不着。 这几日的行程都是根据这情报调整的,绕的那三个州城也不是胡来,身边只有成九河知道她做了什么。 成九河有些感慨,“将军,属下没想到您这么信任我,将这差事单独交给我一人。” 崔小宛没看他,只盯着面板,“嗯,主要是出了事,能找个背锅的。” 其实成九河也没说错,这里她最信任的确实是他,这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愣头愣脑,但也有几分精明,再就是对她也足够忠心,把事交给他,她也放心。 “……将军,属下知道您在开玩笑。”成九河摸了摸后脑勺。 “人盯着呢?” 有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崔小宛也看不下,索性关了面板,偏头看他,“只有一人?” “盯着呢,现在也就发现一个,照您的吩咐,属下没有打草惊蛇。” 成九河说到这,突然有些好奇,“将军,您做这么多,是有什么大计吗?” 崔小宛斜眼看他,“不该问的别问。” “好嘞。” 成九河自觉退了出去。 崔小宛重新打开面板,点开截图,视线停在仇天南三个字上。 这就是聂容昭跟他提过的门客,经常往返变州与晸京,比较神秘,不知是因何被殷沉看重。 她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不安。只希望这次去变州能顺顺利利,不要有太多变数。 第二日,崔小宛让成九河独自整理好存放赈灾银的箱子,将东西搁上马车,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变州行军。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这帮兵士个个精神焕发。 百来人的军队骑着战马,箱子也全是放在马车上的,一行人很快来到变州的边界——变河。 “将军,桥被大水冲断了。”成九河伸长脖子一看,只见前面的石桥从中间断开,骑马踏上半截断桥,还有碎石滚落。 底下流水湍急,距离岸上可能有十丈左右,还远远挨不着石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 崔小宛警惕地看着周围,忽然夹紧马肚,“掉头。” 桥不是被水冲塌的,而是被火药炸断的。 “将军,往哪边走?” 这条河截断了他们的路,河对面便是变州,兵士们一路也未见到第二座桥。 “先掉头,往北走绕远路。” 崔小宛昨夜已经研究过地图,从逸县到变州,除了这座桥,还有一处小径能走,就是远了点。 众兵士听令,驱马掉头,还未走几步,就被一伙人拦住了。 这伙人身着麻布衣,戴着蒙面巾,手上都拿着柴刀,领头一人手举着火折子。 单看数量,也就几十人而已。 为首那人竖着眉,振声道:“把东西留下,不然我现在就引爆火药!” 崔小宛冷着脸看他,“把火药引爆,你们能得到什么?”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眉毛又是一拧,“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但你们中大部分人会死。” 他拿着手上的柴刀直指崔小宛,“离火药最近的是你,最先死的,就是你!” 只要他把火折子扔到桥边,这些人压根来不及撤离。 崔小宛骑在高头大马上,睥睨着这些强盗,“我只能留一半给你们。” “凭什么!全部留下!” 为首那人扬了扬手中的火折子,“你可得想清楚。” 崔小宛没搭理他,扭头吩咐,“成九河,扔一箱下去。” 成九河没有犹豫,当即下马,到马车上搬了一个大箱子,走到岸边往河里一扔。 箱子重重摔进水里,掀起巨大的水花。 崔小宛沉着脸,没有回头,“继续。” “慢!” 忙活几日,他们也不想一分钱都拿不到。 为首那人犹豫了一下,“一半就一半,你们现在就把那一半卸下来。” 成九河闻言,看了眼崔小宛,见她默默颔首,才到马车上,将捆箱子的绳子解开,一个一个搬到地面。 待一半的箱子都搬下来,几十名蒙面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为首那人远远点了点箱子数目,冲崔小宛喝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崔小宛夹紧马肚,领着众兵士往北边跑了一段,暗暗摸出弓箭。 蒙面人将火折子熄灭,跑过去撕开封条,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忽然变了脸色。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8节 里面竟全是石头! 他不信邪,将这箱子推到一边,又打开另一个——还是石头! 一支箭破空而至,穿过他的指缝,带着火折子投入河中。 “抓活的。” 崔将军一声令下,身后百来名兵士骑马冲向蒙面人,交战在一起。 蒙面人明显也受过训练,只不过训练不多,蹩脚得很,再加上人数较少,不敌巍军,很快就被拿下了。 有几名兵士想将赈灾银拿回来,到那一看,敞开的两口大箱子里竟全是石头。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们面面相觑。 封条是他们看着贴上的,封箱前里头确实是真金白银,这么短的时间,那帮蒙面人应该还来不及掉包。 “是我动的手脚,你们无需害怕。”临行前她也通过冰刃跟狗皇帝报备过了。 有人忍不住问:“那赈灾银到哪去了?”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嘴角一扯,“进了变州就知道了。” 进了变州,这人也该抓起来了。 成九河摸了摸鼻子,这事还都是将军吩咐他干的,特地烧了开水,把封条都熏开,将银子全换成石头,再原样贴回去。 这样看起来跟没打开过一样。 兵士们将蒙面人都捆了起来,搜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在崔小宛的提醒下,还检查了他们的牙槽,看有没有藏了毒囊的。 果不其然,这其中有几人口中塞了东西,正要咬破毒囊自尽,被拦下了,一人口中被塞了一团布。 崔小宛半眯了眼,这几人是之后要重点关照的。 一半的箱子已经用不上,里边全是石头,空下来的位置正好塞得下这几十人。 巍军休整过后,继续往北边走,原本要是桥没断,他们能在黄昏前抵达变州,现在绕远路,估计要到半夜才能进城。 【聂灵嫣】崔小宛不在的第七天,想她。 【佘凤】说得好像她在晸京城时你们能经常见面似的。 【温如月】她出发前我特地截了图,给你们留个念想。 【聂灵嫣】嘶,骑马是真帅,怪不得当初杜画圣要画那幅戎马图。 【佘凤】小宛是不是有半天没说话了? 【聂灵嫣】崔小宛,你要没事就吱一声,定时报平安。 【崔晚】吱。 昭文馆的某个厢房,聂容昭拿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褐色瓷瓶看了又看,将它摆在架上。过了一会儿,又拿下来,揣进怀里。 青羽在旁面无表情看着他,“小郡王,您要是用咱们自己的药,这脸上的伤早好了。” 那药瓶一看就是军营最常见的三黄散,嘶,又跟崔将军有关。 聂容昭垂下眼睫,一脸肃然,“我这几日睡不安稳,总觉得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青羽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天天拿着那药瓶睹物思人,能睡安稳才怪了。 先前还知道掩饰,如今在他面前是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罢了,随他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崔小宛领着巍军, 到夜里才抵达变州城门,守卫前去郡守府通报后,贺成叙亲自前来迎接。 贺成叙看起来四十出头, 须发乌黑,身形瘦削, 他不急不缓从马车上下来, 打量了一眼崔小宛, 而后恭敬行礼。 “下官贺成叙见过护国大将军。有劳诸位风尘仆仆运送赈灾银至此,奈何驿站被洪水冲塌,现在也只能委屈各位将士到山上的鸡鸣寺暂宿一晚。” 崔小宛冲他摆摆手,“我们是要留下来帮忙的, 不知鸡鸣寺可容得下百来位兵士借住半个月?” “半个月?” 贺成叙的目光在队伍后边放箱子的马车上转了转, 又看向崔小宛。 按以往的规矩,朝廷护送赈灾银的军队将银两清点入库, 最多只停留一日, 第二天便能离开,这崔将军的举动让他生出几分警惕来。 崔小宛拽着缰绳往前走了半步, 略一颔首, “对, 半个月, 不知方便与否?” “方便, 自然是方便。” 贺成叙说完这话, 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十几口大箱子,“崔将军,虽说寺里都是六根清净的僧侣, 对这些黄白之物没甚贪欲, 但带着赈灾银总归比较麻烦……” 崔小宛淡淡看了他一眼, “无妨,那十几口大箱子里头放的都是米粮。明日还得麻烦贺大人亲自带人放粮施粥,别人我不太放心。” “米……米粮……” 贺成叙有些惊诧,十几口箱子里全是米粮,就算将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全换成米粮,也不止这么点。 他瞥一眼崔小宛,心道这护国大将军莫不是比他还贪,路上就把拨款私吞了?按说对方有点贪念,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但这崔将军的手段也太招摇了,吞下这一大笔,底下的人连个渣沫都捞不着。 “哦,这不是全部的米粮,有一半正从余州运来。” 余州便是他们原定路线外的一座州城,鱼米之地,物阜民丰,此次洪灾对它影响不大。崔小宛领着军队,途经余州城时在那停了半日,让成九河找当地最大的粮商,将部分赈灾银偷偷换成了大米。 洪灾过去,变州大多百姓家中储粮随着房屋倒塌,也跟着洪水而去,此时正是缺粮的时候。 还有一半?加一起也不够赈灾银的数目。 贺成叙眉梢微挑,压下心中不满,扭头吩咐下属将十几口大箱子搬去衙门。 他来到队伍后方,见几辆马车上还捆了些身着麻布衣的人,疑惑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成九河在旁答道:“这是路上遇到的贼匪,就在变州城边界,意图抢官银,被我们拿下了。” “见着崔将军还敢凑上来,简直不知死活。” 贺成叙踱回崔小宛跟前,斟酌片刻,“既是在变州地界,便是下官的管辖范围,下官这就让人将这些贼匪投入大牢。” “先不忙。” 崔小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知洪灾过后,贺大人是住哪?” 贺成叙迟疑片刻,缓缓道:“贺府所在的街巷地势较高,幸免于难,如今下官仍住在郡守府上。” “很好。” 崔小宛指指另一车,“我这有几个重要的犯人,不知可否先关在郡守府?” 贺成叙看着那几人,眸光微动,当下便点点头应下来,“自然是可以。” “为了方便看管这几人,还请贺大人为我们收拾几间厢房出来,有劳了。” 崔小宛说完这句,成九河以及他身后几位兵士也一并朝贺成叙拱手,“有劳贺大人。”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贺成叙暗暗咬了牙,原以为能做点手脚,结果这崔将军谨慎得很。 他让人将其余贼匪送去大牢,又亲自引着崔小宛等人回了贺府。 到了贺府,贺成叙有庶务要处理,先回了主屋,老管家嘱咐家丁到西面收拾客房。 崔小宛环视一周,淡淡开口,“老管家,不知几个贼匪会被关在哪?” 老管家往伸手遥遥指向一处院落,“关在下人房,一会儿拿锁链拷着,安全得很,还请崔将军安心。” 太远了。 崔小宛看了一下客房与下人房的距离,眉毛拧起,“让那几个家丁先别忙,帮我在旁边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这……” 老管家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崔小宛,在接收到她冷厉的眼神后妥协了,“老身这就去安排。” 崔小宛等人随老管家一并往下人房的方向去,进了那处院落,发现这规格与其他院落也大差不差,就是厢房看着偏小了些。 今夜无月,昏天暗地。 崔小宛在廊上走了一阵,才发现对面檐下站了个人,双手抱臂,怀中搂了一把剑。 屋内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格子打在他半边脸上,唇周一圈胡茬在这光下显出毛刺刺的轮廓。 在崔小宛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崔小宛,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戾气。 这应该就是仇天南,与聂容昭给的描述一般,看这气质果然不是善茬。 崔小宛收回目光,跟着老管家来到自己的宿处,又检查了一下隔壁关押的贼匪,让几个兵士轮流盯着那几人,不让他们睡觉。 她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已是天光,到隔壁一看,几个贼匪精神涣散,眼底一片青黑,形容枯槁,头发没打理,已经乱成了鸡窝。 她让房中的兵士退了出去,径直往桌边一坐,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说说,是何人指使你们的?”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紧闭了嘴巴,只会摇头。 “不说?” 崔小宛将为首的贼人提溜起来,眼底凶光看得他们胆寒。 为首那人嘴唇动了动,嚅嗫几句,“我们……我们就是见钱眼开,知道闹洪灾,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派赈灾银来,就在桥边等着了。” 话音刚落,肚子被崔小宛拿膝盖重重一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弯了腰,面上有些狰狞。 崔小宛揪了他的头发往后一拽,迫使他看着自己,“一连守那么多天,真够勤恳。再不说,我就到变州大牢借点工具,比如,烙铁,夹棍,长针。对了,你听没听说过针扎指甲缝?” 贼匪挣扎了几下,突然卸了力,闭了闭眼。 “大不了就是一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89节 其他几人也应和了一声,“对!大不了就是死。” 崔小宛冷冷盯着这几人,松了手。 【崔晚】我早该想到,这几个先前嘴里都含着毒囊,本来就是把命悬在裤腰带上的人,这点刑罚吓不住他们。 【聂灵嫣】你等等,我再想想我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都有什么酷刑。 【温如月】别想了,能拍出来给我们看的,都比较温和。 【聂灵嫣】不如让凤凤翻一下史书典籍看有没有好用的酷刑? 【佘凤】这几人不怕死,为什么? 【崔晚】既然我们有时间抢下毒囊,这几人肯定还是想活的。 【佘凤】只可能是受了威胁了。 崔小宛将人扔地上后,坐在桌边看着他们,突然又冒出一句,“谁先说,谁就能活着出去。” 几人咬着牙,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崔小宛也不意外,起身出门,将一个兵士喊过来。 “你去查一下这几个家里有什么人,现都在何处。” 兵士领命下去,门口只留了四人,其中一个是成九河。 崔小宛老早就给成九河安排了别的任务——盯紧贺成叙。 两人到了庭院,正好瞧见贺成叙要出门,她朝成九河使了个眼色,成九河立马上前拦了拦贺成叙。 “贺大人留步。” 崔小宛上前,开门见山,“今日官府第一天施粥放粮,也不知会否出什么乱子,为免出纰漏,还请贺大人让成校尉一并前往。” “当然。” 贺成叙看了一眼成九河,原想找个借口拒绝,又担心崔将军察觉出端倪,一听她话中强调的是第一天,这才妥协下来,“第一天是该如此,往后由我手底下的衙差看着,便不必劳烦成校尉了。” “确实。” 崔小宛点点头,施粥放粮只是第一日,往后几天还有惊喜,有得是活让他忙的。 在外头将贺郡守绊住,她在府上的行动也能顺利一些。 贺成叙往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崔将军何不一同前往?” 崔小宛摇头,指指下人房的方向,神情有些无可奈何,“这几个贼匪关系重大,我得亲自审问他们。” 贺成叙顿了顿,“那崔将军忙着,下官便先告辞了。” 看着贺成叙和成九河出了府门,崔小宛四下转了转,一面转,一面在心里勾勒下贺府的地图。 贺府坐北朝南,正门开在南面,绕过庭院便是下人房。 西面是老管家一开始想替他们收拾的客房,里边既然没有客人,也就只安排了几个扫洒丫鬟在那。 几人知道崔小宛是贵客,见了她,欠了欠身,又转回去继续手上的差事。 主屋落在正北边,此处家丁众多。 崔小宛脚下没停,心思飞转。贺成叙替殷沉敛财无数,总是该留着个账本或其他记录的,这账本若没在他自己身上,也只可能在主屋。还得想法试他一试。 她从北边院落门前经过,往东厢房的方向踱去,心里已有了盘算。 东面的院落住着贺成叙的几位公子小姐,崔小宛还没靠近,便有个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少爷蹲在假山石上,隔着院门冲她大喊:“你是何人?谁让你到处乱走的?” 崔小宛扭头看过去,神色自若,“我是护国将军,崔晚,借贺府关了几名要犯,来看看府上守备是否稳妥。” 这话不止是同这小孩说,也是解释给暗处的某人听的。 从她和成九河至院落出来,那人便一直跟着她。 就在身后三丈远的地方,亦步亦趋。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此人脚步粗重, 完全比不得殷沉。成九河粗心大意,没留心,而她是一出屋门便发现了。 小少爷听到这话跑了过来, 抬头看她,“你是护国大将军?厉害吗?我也想习武, 但是府上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 爹也不肯给我找个教武先生。” 崔小宛双手抱臂, “一般般吧。” 真厉害她早就把殷沉那个老太监给剁了,管什么朝廷动荡,先灭了他再说。 小少爷摸了摸下巴,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我瞧着你气质就非同一般, 肯定厉害。” 崔小宛瞥他一眼,心道也不知刚刚冲她大喊大叫的是谁。 “你想跟我学?” 小少爷点点头, “我叫贺鸿钧, 师父在上,请受……” “等等。” 他还没拜下来, 崔小宛伸脚抵住他要下跪的膝盖。 “你这小孩怎么说风就是雨, 我在这也就只待半个月, 教不了什么。” 她回身踱了几步, 看到廊柱旁有一抹黑色衣角缩了回去。 “我见你府上也有会武的, 昨日我在下人房那边看到一个人一身黑衣, 手里还抱了支剑。” 贺鸿钧背着手,摇头晃脑啧了两声,“仇天南?他可不行, 虽然看着像是会一点武的, 但整日往外跑, 也不知是忙什么差事,我看他就是来我贺府吃白饭的。” “不过他一直是住在西厢的,怎么会跑去下人房?” 果然是仇天南。 难怪贺成叙能这么放心留她在府中,原来是安排了仇天南盯着她。 崔小宛无意与贺鸿钧多说,正巧这时他的乳母过来,怕小少爷惹祸,朝她行了礼,把人带走了。 贺鸿钧临被乳母抱走前还嚷嚷说让她有空一定得教他。 就离谱,真当她是开培训班的? 她回到自己的厢房,问下人要来笔墨纸砚,回忆着刚刚的路线,在纸上画下地图,然后拍照存档,发到群里,顺便看看其他人聊了什么。 【温如月】今早香满楼来了一拨人,好像是从鼎州过来的,我听他们在议论此次洪灾。 【佘凤】鼎州在变州隔壁,应当也受到影响了。 【聂灵嫣】聊了什么? 【温如月】说这几年天灾频发,定与当今皇上才德有关。 【温如月】又说几年前西垠战事也是在太嘉帝登基后才开始的。 【聂灵嫣】封建迷信要不得。 崔小宛冒了泡,三人中断了话题,点开她发的截图。 【聂灵嫣】这什么?看着像一座宅邸。 【崔小宛】贺成叙他家的地图,画给自己看的,免得忘了。 【佘凤】你在变州可有听过这样的话? 【崔晚】我昨晚才抵达变州,今天就没出去过,说这些话的人不怕死吗? 【佘凤】大巍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这些人私底下说说,也不会真到达官贵人,皇亲贵胄面前瞎嚷嚷。 【佘凤】我怀疑这是长公主的手笔。 【温如月】也有可能是南苍,他们用这手段简直是得心应手。 崔小宛回想起南苍那个小崽子给她传的流言,深以为然。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张,掏出火折子点燃一角。 纸张边缘从泛黄变成焦黑,迅速卷起,将中间画了地图的部分吞了个干净。眼看火苗即将烧到手指,崔小宛直接一甩,将火熄灭了。 今天就先熟悉一下贺府地形,待他们放松警惕再行动。 她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全是拿账本和审犯人的事,许是太累,想着想着,就这么沉沉睡过去了。 “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崔小宛惊醒,她抬眼望向窗口,外边已经天黑,各处房屋燃了灯火,透过窗棂泛着昏黄的光。 崔小宛起身将屋内的油灯燃起,然后开了门。 门口站着成九河以及一个兵士,是早上出去调查贼匪家人的那个。 崔小宛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后往后一退,让出一条道,“进来说。” 进来这人是成九河在晸京看重的下属,崔小宛之前找成九河大概了解了一下,见成九河信任他,她也没再过问。 “将军,卑职拿着这几人的画像问过了,这几人都是变州无所事事的混混,家中原本是有亲人的,自洪水过后,这五人中,有三人房屋倒塌,只能投奔亲戚,两人没被洪水波及,但妻儿也都去了别处。” 崔小宛坐在桌边,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可有说是去了哪?” “这……卑职没问。” 兵士看了一眼成九河,有些忐忑,他出去调查,也没考虑到那么多细节。 “问的是他们的邻居?” 兵士点点头。 崔小宛微微颔首,“没事,你问了估计他们也不知道。” 她一摆手,让这兵士回去休息。 待他退出房门,又看向成九河,“今日贺成叙可有什么异常?” 成九河挠挠头,“没什么异常,我们一同去了衙门,那施粥的棚子就搭在衙门对面,这贺成叙还亲自舀粥给灾民。” “期间有个小孩被人挤出去摔在地上,他立马就让衙差带人去找郎中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0节 装一天谁不会。 成九河见崔小宛不说话,又问:“将军,我明天还照计划跟着吗?” 崔小宛点点头,“照计划,这几天事多,就算他没什么问题,你跟在旁边也正好帮忙了。” 成九河应下来,退出房门,自觉到隔壁看守那几个要犯了。 崔小宛安心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日,她再度领着成九河在贺府门口堵到了正打算出门的贺成叙。 崔小宛打过招呼,又缓缓道:“贺大人今日可有要务在身?粥棚那边……” 说到这里顿了顿。 贺成叙忙接过话头,“粥棚那边有我几个心腹在那守着,我也安心,今日并无要务,难得清闲。” 希望崔将军也别再安排个人高马大的愣头小子跟着他了。 “那正好。” 崔小宛笑了笑,表情十分坦荡,“余州运来一批米粮,估摸着今日便到了,还请贺大人亲自去接应一下,事关百姓口粮,交给其他人,我也不太放心。” “……” 又来了是吗? 贺成叙面上也挤出个笑容,看起来有点皮笑肉不笑,“将军信任下官,下官深感荣幸,只不过这成校尉就不必跟着去了,我瞧昨日一天,成校尉也有些疲累,不如留在府中歇息。” 成九河挺了挺胸膛,“不碍事!” 崔小宛拧了眉,“洪灾过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铤而走险,干了强盗的营生,贺大人也看到了,我昨日带回来多少贼匪?只怕这些邪门歪道,不乏其人。” “还是让成九河陪你去,他这一身蛮力,保准能护得了你和那些粮商的周全。” 贺成叙沉默半晌,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崔将军就是要光明正大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贺大人别不信。” 崔小宛见他不说话,又转向成九河,“给贺大人来一个倒拔垂杨柳。” 郡守府庭院倒是没有什么杨柳,只有几株枫树。 贺成叙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成九河双手扶着树干,将一整棵枫树拔了起来,连着根带着泥,火红树叶撒了一地。 成九河拿了片刻,又把一整棵树给放回坑里,还拿脚把土踩严实了。 崔小宛回头看贺成叙,“如何?” “一身神力,很不错。” “那便让他跟着贺大人去,他一人抵得上你们衙差几十人了。” 贺成叙已有些咬牙切齿,连成九河都能看出不对。 “那就有劳成校尉了。” 送走贺成叙,崔小宛返回去看那几个贼匪,两夜一天下来,几人都已处在崩溃边缘。 崔小宛拿了鞭子进去,重重甩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碎成两半倒塌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几个人都被吓得身子一颤,往后缩了缩。 “你们真的宁死不招?” 崔小宛也没等他们回答,接着说了下去,“几位的家人都在别人手上吧?” 几个贼匪听到这句,十分惊愕,仅一天,这崔将军就已调查清楚了? “仔细想想,能拿别人的性命相要挟的人,在你们死后,还会将你们家里人放回去?” 崔小宛将鞭子收回来,扫了他们一眼,“是不是灭口更方便一些?” “可我们要是说了,他们也会没命的,我儿子还那么小……” 其中一人说完这句,突然恍然大悟,他只能耗着,在这里跟这将军耗着,既不能死,也不能招。 看来真是家人性命受了威胁。 崔小宛得到答案,也没再多说,退出房门,交待几个兵士看好那几人,又回了自己房间。 她早就猜到幕后主使是谁,本来就没指望能从这几人口中听到那人的身份。 这几个贼匪只不过是她摆在这的诱饵,就看贺成叙上不上钩了。 是夜,贺成叙从外头回来,一脸疲惫。 他把仇天南招过去,沉默半晌,才问:“崔将军在府中都做了什么?” “昨日在府中随意逛了一圈,说是不放心府中的守备,而后便直接回房了。今日也是,拿着鞭子进去审问那几人,不到一刻钟又出来,应当是什么都没问着。” 仇天南手指摩挲剑柄,面上没什么表情,“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举动了。” “真就只有这些?”那崔将军大费周章找人绊住他是做什么? 仇天南淡淡看着他,“你要是不信我,就让殷公公找别人来。” 贺成叙垂眸,面上有些不自在,“那几人为何还没死?” 虽说他手上握着他们家里人的性命,但也难保这几人哪天不会受不了酷刑,直接把他供出来。 “再等三日,等那崔将军松懈下来,我自会动手。此事由我负责,贺大人无需操心。大不了把那个将军也一并解决了。” “你最好能处理干净。” “我哪次没处理干净?”仇天南丢下这话,径直出了主屋。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贺成叙面色铁青, 目送仇天南出去,而后关了门。 那几个贼匪的妻儿还被他关在定州城东的一处私邸,这些天晸京来的这些兵士在城中晃荡, 他得再找人去确认一下有无纰漏。 第二日,他在自己屋中磨蹭到午时, 才慢悠悠换上官服准备出门, 谁料刚踏出府门一步, 就见崔小宛和成九河从外头回来,冲他一笑。 “……” 贺成叙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两人是阴魂不散吗?! “贺大人,修筑水坝的石料今日应当就到了……” 贺成叙熟练地朝崔小宛一躬身,“下官明白, 下官这就同成校尉一起接应那批石料。” 崔小宛摇摇头, “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匪徒对石料动心思,成校尉今日还有别的差事, 就不去了。石料从砚州运来, 还得招些工人,我就一打仗的, 别的也不会, 这些就劳烦贺大人了。” “不碍事。” 贺成叙一听今日可以摆脱成九河, 表情松弛下来, 正要告退, 又想起什么, 犹豫片刻,开口问道:“除了石料,可还有别的?” 崔小宛掰着手指头, 一条条算过去, “明日还有一批米粮, 后日是木材,毕竟百姓房屋倒塌,也需要修缮,石料也是分批送来的,待这批用得差不多了,还会有下一批。” “那批赈灾银都换成了米粮石料木材??” 贺成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禁脱口而出。 “不然呢?” 崔小宛奇怪地看着他,“我还能私吞不成?” “下官绝无此意。” 贺成叙虽嘴上这么说,暗地里却在腹诽,谁知道这崔将军找的这些粮商木材商吃了多少回扣。 “那便好。” 崔小宛笑眯眯看着贺成叙离开,脸一下子垮下来,她伸手敲敲成九河的肩膀,低声道:“你今日的差事便是跟着贺成叙,看他都去了哪,做了什么,不用跟太紧,小心留意身周的人,别被人发现。” “明白。”成九河正打算跟上去,又被崔小宛拽住了。 崔小宛伸手一指,“先等等,你从这巷子绕过去。” 仇天南还跟着他们,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她能看出来,这两日贺成叙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仇天南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 今日她把守在贺府的几个兵士调走了,只留了一个看押那几个贼匪,憋了这两天,她就不信贺成叙和仇天南会放过这个机会。 成九河离开后,崔小宛直接绕去了别处,找了一个小面摊坐下,要了一碗馄饨,一碟花生米。 “馄饨没有了,现在哪里还买得到猪肉,都让大水冲走了。” 开面摊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拿了碟花生米过来搁在桌上,“就只有这点东西了,公子要不嫌弃,老身这面摊还能做点清汤面,只有面和汤,连菜叶都没有。” “清汤面也行。” 崔小宛拣了两粒花生米往嘴里扔,边吃边留意暗处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她耳朵一动,回头一瞧,一道黑色身影消失在巷口。 她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悄悄跟了上去。 “唉,过了今日,老身就不出摊了,存货也没剩多少……” 老妇人一边唠叨,一边端了碗清汤面出来,只看到桌上留了一锭银两,人却不知去了哪。 崔小宛正跟在仇天南后头,仇天南对此毫无察觉。 他一路回到贺府,换上一套灰衣,蒙上面巾,先是绕到关押犯人的厢房后边,拿手指戳破窗户纸,确认里头只有那几个贼匪后,立马打开窗板翻了进去。 几人看到他,都是脸色一白,奈何口中都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咽声。 仇天南见状,也不着急动手了,抽剑指向其中一人的脖子,语带威胁,“不要想着喊人。” 那人正是那日为首的贼匪,他咽了一下喉咙,点点头。 仇天南把他口中布条摘下,剑锋在他脖颈轻轻划过,“这几日他们都问过你们什么,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1节 仇天南半眯了眼,显然不信,“什么也没说,还能免遭酷刑?” 这几人身上并没有重伤。 贼匪闭了闭眼,“我妻儿都在你们手中,怎么敢拿他们的命冒险? “那你们为何不自行了断?” 仇天南说完这句,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正要动手,一块小石子击破窗纱,直接打在他虎口上。 “铮”。 长剑掉落在地。 仇天南往地上一滚,躲过另一颗小石子,捡起长剑就要往贼匪胸口刺去,一柄大横刀从旁拦住他的剑,往上一撩,将他的剑再次击飞。 崔小宛将他的剑抛起,大横刀一砍,剑身断成两截。 仇天南抽出匕首,冲她杀去,招式凌厉,比他用剑时熟练不少。 崔小宛几次躲过他的匕首,伸手抓他的肩膀,明明已经抓到手了,下一瞬又失了控制,也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 几招下来,仇天南眼见落了下风,翻身从窗口跃了出去,直接被一张大网兜头盖下。 崔小宛早在外头安排了几名兵士,就等他往外蹿。 她揭开窗板出去,正打算过去将仇天南面巾取下,没想到他在兵士收网时挣脱出去,攀过围墙,消失在人群中。 “别追了,回去看着那几个人。”崔小宛拦下几个兵士,收刀归鞘。 “将军,这回放过他,下次要抓可就难了。” “没事,我自有法子揪住他。” 崔小宛抱着大横刀若有所思。 傍晚,仇天南从外头回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贺成叙假装刚听说此事,从衙门赶了回来,一路从府门口急急来到下人房,身后还跟了几个衙差。 “崔将军,那人是冲着那几个要犯来的?可有伤亡?” 崔小宛淡淡瞥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仇天南,发现对方已经换回了黑衣。 “没有,我回来得及时,他正要动手,被我拦下了。” “那便好,毕竟是在我贺府发生的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难辞其咎。” 贺成叙摩挲了一下短须,“可惜的是没能抓住贼人。” “贺大人不必忧心,我已记下那贼人的特征。” 崔小宛打开聊天群,翻出几张截图,一张一张放大,语气随意,“贼人耳后有颗黑痣,左右眉长短不一,左边比右边短了一小块。” 贺成叙与仇天南认识这许久,都没看出这些细节,他甚至有些不确定崔将军说的是不是仇天南。 他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适时插了一句,“崔将军记性不错。” 崔小宛没理会他,继续描述,“他额上还长了颗痘,可能是最近有点上火。食指有薄茧,虎口有一块红肿,我拿石头砸的。” 仇天南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将手收回袖口。 贺成叙有些讶异,“短短的时间里,崔将军能记下这么多?” “下官手下有擅画人像之人,还请崔将军同我一道去衙门,将这人特征再与他一说,让他画下来,全城通缉。” “不必了。” 崔小宛看向仇天南,眼神发冷。 仇天南倒退两步,回头就想跑,被崔小宛拿大横刀砸中双腿,摔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两个兵士过去,一左一右将人钳制住,带到贺成叙和崔小宛跟前。 “这……耳后有黑痣,左边眉毛比右边短一截,还有虎口有红肿,都对应上了。” 贺成叙半是惊奇,半是心慌,“没想到竟是下官府上的人,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 几个衙差上前,将仇天南押下去了。 崔小宛没阻止,往前走了几步,将大横刀捡起,“我明天要审他。” “那是肯定,人是崔将军抓的,崔将军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贺成叙跟到她身边,“崔将军,下官对此事可是毫不知情。” “那得审过才知道。” “应该的应该的。” 【聂灵嫣】你将人放到别人牢里,说不准他今晚就被噶了。 【崔晚】他就算不死,可能也问不出什么。 【佘凤】贺成叙应该不敢这么做,人是他府上的,这当口死了,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崔晚】人能控制起来就好,我的目标是账本,仇天南一直跟着我也挺碍事。 当晚,夜深人静。 一个蒙面人翻进贺府,直奔东厢,吓得贺鸿钧哇哇大哭。 府里的人都被惊醒,贺成叙披上外衣匆匆来到东厢,“发生什么事?” 乳母抱着小少爷,战战兢兢,“刚刚,有个黑衣人来过。” “然后呢?” “然后又走了。” 贺成叙想起放在主屋的账本,也不顾还挂着泪珠的小儿子,又匆匆赶回去,果然见主屋的门大开。 他从一旁的花盆里挖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拿出一个锦盒,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一点的钥匙,将盒子打开,确认里边东西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账本还在。 这既是他的催命符,也是殷沉的把柄,只要这东西在他手上,殷沉就无论如何都得保他。 他将锦盒锁上,放回原位,又把柜子锁了,将钥匙重新埋进花盆里。 崔小宛借着夜色昏暗,躲在他身后的那扇窗外,偷偷掀开一条缝,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 干完这票就回晸京成亲了,真的( 第74章 崔小宛暗暗记下藏钥匙的位置, 悄摸摸离开,回到南边院落一看,成九河正蹲在自己厢房前, 也不知等了多久。 成九河见到她,立马站了起来, 张了张口, 又环顾一下四周。 “进来说。” 崔小宛开了门, 率先踏进去,成九河也跟在其后。 她先进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成九河将门关上,面如菜色。 崔小宛喝了口水, 抬眼看他, “你不是跟着贺成叙么?怎么这时才回来?” 算算时间,距贺成叙回来已有两个时辰了。 “贺成叙出府衙时吩咐小厮去办事, 我犹豫了一下, 心想他反正是要回府了,不如跟着小厮, 说不定有别的收获。” 成九河拧着眉, 将傍晚所见全说了出来, “我跟着小厮到了城东一处宅邸, 看着小厮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人, 更怕暴露行迹连累将军,便只在外头等候。” 崔小宛拿着空杯子在手上把玩,“你还考虑得挺周到。” 成九河闻言笑了笑, 脸上却是一片苍白。 “没等多久, 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待天黑,有几人拉了几辆板车出来,上头搁着几个大麻袋,其中一个麻袋口子没收好,我隐约看到一只女人的手垂了下来。” “我跟了上去,发现他们把麻袋全都送去郊外,沉进河里了。” 崔小宛神色一凝,将手上的杯子搁在桌上,“那个宅邸在何处?” 说完又站起身,“算了,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城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 洪水过后,这里有许多人家搬去了隔壁州城,一路走过去,没有一处房屋有亮光,整条巷子漆黑一片。 成九河走到一半,脚步一顿,指了指前面一座普通的宅邸,“就是那间。” 空气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若有似无,待他们接近那座宅邸,这味道越来越浓。 再走近几步,他们都听到里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和哗啦的水声。 “唉,脏活累活每次都是咱们干,这万一有人从这路过,看见了……” “门还关着,哪能看得见,再说,这一片的人家都搬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人留意。” 崔小宛瞧见旁边有棵大树,枝叶茂密,树干粗壮,正好挨着这座宅邸的围墙。 她轻巧一跃,搂住树干,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在那两人抬头前抵达一处枝杈,隐在树叶后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风声吧,你别一惊一乍的。鬼还怕恶人呢,他们死那么惨,一定不敢再来找我们。” “我又不是这意思。” 崔小宛坐在树上,将茂密的枝叶扒开一条缝,观察着底下的情形。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各拿了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水。 借着月光,她看见地上的水泛着淡红。 “今日收尸,你都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啧,这个!” 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支银簪子,上头还镶了一颗鲜红欲滴的玛瑙,“别说,这帮人也是真有钱。”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2节 “富贵险中求,你看他们现在什么下场,有钱也没命花。” 另一人从怀中摸出两枚戒指,“这枚是我从一位娘子袖中摸到的,还真能藏,先前他们都没搜到。” “你傻不傻,要是先前能搜到,也轮不到咱们了。” 两人扫了一会儿,又提了两桶水冲下去,便落锁出门了。 崔小宛在树上瞧着他们走远,一个翻身,从树上跳进宅邸,脚下溅起几点水珠。 她没在院中停留,当即进去将整座宅邸搜了个遍,发现里头已经没人了。柴房堆着几条绳索,上面还沾了血迹,显然是绑过人。 成九河在外头替她望风,等了许久,才见她出来。 崔小宛出来后,面色沉郁,“里边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被解决了。”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被杀的应当就是那几个贼匪的家人,在这当口,贺成叙不想冒更多险,也没精力看着那一堆人,杀了确实一了百了,反正那几个贼匪被关在贺府,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形。 成九河有些懊恼,“若我当时进去……” 崔小宛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他们人多,当时也有武器在身,你进去也救不下人,还会打草惊蛇。” 说完这话,她吐了一口浊气,“回去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这种感觉她也体会过,如果当时她能早一些,在火势起来之前进许府,也许还能救下一两个人。 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想杀便杀了。 殷沉,溯及源头,这两桩案子的幕后主使都是他。 这人太可怕,就算佘凤在宫中身居后位,面对他也是如履薄冰。 她一定得找机会把殷沉这老太监噶了。 抵达变州的第四天,又一批米粮从余州运过来,贺成叙在崔小宛去找他之前,先候在了她厢房门前。 崔小宛开门便是一怔,“贺大人,有什么事吗?” “下官就是来问一下,今日成校尉也要同下官一起去接应余州粮商?” 啧,这贺成叙业务越来越熟练了。 崔小宛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今日成校尉没别的差事,你若是希望他去,我便让他跟你过去。” “……那便多谢崔将军了。” 贺成叙犹豫片刻,又道:“昨夜贺府遭了贼,不知崔将军可有听到动静?” 崔小宛一脸肃然,“一定是仇天南的同伙!冲着那几个要犯来的。仇天南失手,他们又派了其他人过来。” “看来我得再调一批兵士过来替贺大人看着府邸。” 贺成叙狐疑地看着她。 他就是仇天南的同伙,怎么不知道还有其他可用之人? 成九河在隔壁屋内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出来朝贺成叙行过礼,嘴上说着粮商可能已经到了城外,架着他往府门口去了。 崔小宛目送两人离开,回屋换了一身衣服,蒙上面巾,溜出房门。 她一路绕过贺府的下人,来到北面主屋,拿一把匕首,将窗户撬开,钻了进去。 凭着记忆,崔小宛找到那个花盆,从土里挖出钥匙,拿到锦盒后,又放了一个差不多的进去,将柜门锁好。 锦盒上还有个锁,钥匙在贺成叙身上。 崔小宛也不纠结,当下开不了锁,便揣着锦盒悄摸回到自己厢房,随后将锦盒摆在桌面,拿大横刀比划两下,一刀劈开了。 碎木块当中躺着一叠厚厚的册子,崔小宛捡起册子,略微翻了一下,发现这贺成叙把每一笔交易都记得十分详尽。 殷沉负责打通朝中关系,提供情报,而贺成叙则是把中饱私囊的银钱分出一半孝敬殷沉。通常是换成飞钱,让仇天南送去晸京的。 【佘凤】有这账本,再与殷沉过往的行踪一比对,应该就能将他定罪了,若是能再有个人证,便最稳妥不过。 【崔晚】贺成叙跟仇天南都知道这事一旦被揭露,他们也是死。 【崔晚】指望不上他们。 【聂灵嫣】许奉天呢? 【崔晚】我再好好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必要时让凤凤远程指导。 【温如月】我有一个问题,你们不是说殷沉这人的武功强得可怕?那么,将他定罪后,谁能抓得了他? 【佘凤】…… 【崔晚】这确实是个问题。 崔小宛将账本收好,揣进怀里,想起昨夜的事,叹了口气,转身出门,进了关押贼匪的厢房。 几人经过昨日的刺杀,对什么动静都敏感得很,听到推门声,皆是身子一颤,看到是崔小宛,反倒松了口气。 崔小宛将他们口中的布条都去了,斟酌片刻,也不知这事能如何委婉,索性直说。 “你们家人都已遇害,尸体全被沉进了河里。” 几个贼匪一愣,其中一人撇了嘴,“将军说这话也没个凭据。您再怎么诓我们,我们也不会招出幕后主使。只要不招,他们就还是安全的。” 崔小宛瞥他一眼,“你们被关在这,如何知道他们安不安全?昨日贺成叙都已派了杀手过来,你们还没清醒过来呢?” “你……你知道是谁指使的我们?” “知道,我不过要你们一份口供。” 崔小宛坐在桌边,眸光黯下来,“他们把尸体都处理了,还将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其中有一支银簪子,簪头是五瓣银叶,上边镶了一颗玛瑙,还挺好看的。” “不可能!” 崔小宛继续说,“还有两枚戒指,其中一枚是从一位娘子身上找的,材质看着像白玉,另一枚是金色镂空……”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拿头重重撞了一下身后的木杆,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家玉娘……” “我儿子呢!我儿子还活着吗?他就五岁,头上扎个小辫,笑起来能看到虎牙。” 崔小宛摇摇头,“我找过了,整座宅邸没发现一个活口,只有满地血水,和沾血的绳索。” 几个汉子双目无神,有两三人低低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我当初……就不该让钱财迷了心窍,跟贺成叙做这勾当。” 为首那个贼人也是愣了半晌,眼神麻木看向崔小宛,突然又变得狠厉“你放我们出去,我去杀了那姓贺的!” “想为他们报仇,便好好配合我。” 崔小宛看向那两个还在低低哭嚎的,等了一会儿,他们才渐渐止住哭声。 “洪灾过后,朝廷运了一批赈灾银过来,可是你们抢走的?” “是,但我们只拿了其中一箱,剩下的都运到鸡鸣山脚,便没管了。姓贺的说会有人拿走那批箱子,让我们别多事。” 鸡鸣山…… 崔小宛默默记下这点。 “其实那日将银子放到山脚后,我没忍住,偷偷返回去看过,但当我赶到那,却发现十几个箱子都没了。” “出林子就一条路,我一路并未见到其他人。” 崔小宛眉梢拧了拧,“还有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 崔小宛见状,出门找几个兵士看着他们写下供书,自己骑马往鸡鸣山赶去。 到了山脚,她看了眼周遭环境。这里上下山就只有一条道,而鸡鸣山上只有鸡鸣寺这一座建筑,百来名巍军夜晚便是宿在寺里。 十几箱银子要藏在寺里,还要瞒过上百人,也得要那些僧人配合才行,难道说那些僧人也是同谋? 【佘凤】太冒险,他没理由跟那些僧人合作。 【聂灵嫣】会不会是随便找个地方先埋了,随后再偷偷挖出? 【温如月】我竟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佘凤】多此一举,贺成叙也没料到会有人返回去看。而且随便找地方埋了也有点危险,山上有野兽,万一给他刨出来,不就全都暴露了? 【崔晚】得,我还是上山看看。 【温如月】注意安全。 崔小宛将马拴在树干,步行上山,一路还不忘留意山路两边的地面,看有没有松过土的痕迹。 可惜到了鸡鸣寺山门,也没发觉周遭的土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山门处正好有两个兵士,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将军,您怎么上来了?可是有要事吩咐?” “将军若有要事,就让成校尉通知我们了,肯定是来看看我们这段时日有没有落下操练。将军放心,我们都勤快得很。” 崔小宛随口道:“我来看看你们伙食如何,住的环境又如何。”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原来是来关心他们的。 崔小宛说完这句,抬步往里走去,两个兵士跟在身边,路上还不忘向她介绍寺里各院的功能。 “这是我们平日住的厢房,八个弟兄一个屋,挤一挤也能睡。” …… “这是寺里的膳堂,鸡鸣寺的斋菜比外头荤菜还好吃,据说贺大人每年都会到寺里捐香火钱。” 崔小宛眉梢微挑,“贺大人每年都捐了多少?” “不确定,但不是个小数目。” 崔小宛挠挠下巴,陷入沉思。 还真是越听越可疑。 三人转了大半个鸡鸣寺,只剩最后一个地方没去。 “这里是僧人宿处……” “他们平日是不是不让你们进这院落?”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3节 小兵士有些疑惑,“没说不让,也有弟兄进去过。”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索性直接问他:“寺里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们去不得的。” “我知道了。” 另一人飞快答道:“鸡鸣寺后头有一处房屋,我们就没去过,其实也没不让人去,就是门上有锁,进不去。” “带我过去。” 崔小宛跟着那个兵士来到一处小屋前。 这座小屋与鸡鸣寺并不相连,离寺庙约有一里远,一个小和尚正在旁边拔着杂草,见到他们,只点了下头,便继续忙活了。 小屋门上挂了把锁,崔小宛盯着那锁看了片刻,让其中一个兵士去找了块大石头过来。 “将军,要大石头做什么?” 崔小宛没回答,接过他手中的大石头直往锁上砸。 “几位施主还请住手!这是佛堂!” 小和尚说完这句,见崔小宛没有停下的意思,扔下杂草倒退几步,一溜烟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拽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回来,伸手指着三人。 “住持,就是他们!” 两个兵士也有些不解,但他们相信将军此举定有他的道理,便拦在住持跟前,不让他过去干扰将军。 住持一把年纪,挤不过这两个青壮年,一时有些无奈,“这位施主,你与这佛堂有何仇怨?” 崔小宛停下来看他,“你们鸡鸣寺里不是有一个佛堂?怎地还需要第二个?” 住持捻着胡须,说话慢吞吞,“这是贺家的佛堂。贺家捐了许多香火钱,鸡鸣寺被他的诚心打动,应他的要求在寺庙后边又修葺了一座佛堂,只有贺家人才能进。” 崔小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住持和小和尚都松了口气,以为崔小宛终于要停手,没成想又见她高高举起手上的石头。 “哐”! 锁头应声而落。 崔小宛扔了石头推门进去,打眼便看到十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两个兵士跟在后边,看到此景有些咋舌,一人捡了一块银锭查看。 “这……这不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吗?这应当是上一批赈灾银!” 住持也在门口张望着,皱眉蹙眼,语气还是慢条斯理,“原来将军是在查赈灾银丢失案,老衲需得先说一句,鸡鸣寺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事与我们无关。” “有没有关的,先跟我们回去录个口供吧。” “录口供?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 住持缓缓说出这句,还未点头答应,就被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着下山了。 崔小宛喊了其余兵士过来,将这些物证一并搬下山,送到衙门去,摆在贺成叙跟前。 贺成叙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即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稳。 他将崔小宛拉到一边,低声道:“崔将军,此事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回头我找人将您那份银钱送到晸京,您看如何?” 一旁的衙差得了吩咐,拿了笔墨纸砚上来,铺在案上。 崔小宛睨着他,指指桌上的东西,“认罪书,写吧。” 贺成叙盯着桌上的宣纸,一动不动。 崔小宛将大横刀抽出,直接戳在案上,一刀贯穿桌板。 “别逼我动武。” 贺成叙只得坐下来,依着崔小宛的吩咐,将自己的罪状一一写下,包括中饱私囊,勾结匪盗,杀人性命。 写完,又被逼着在上边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脱了力,倚在靠背上。 不碍事,殷公公一定会替他脱罪,变州衙门也都是他的人。 崔小宛将认罪书抽过来,看了一遍,塞进袖子里。 这事她没有处决权,还是先赶回去回禀狗皇帝比较妥当。 缴获的赈灾银,一部分入了变州衙门的库房,一部分发给参与修筑水坝的工人。 崔小宛留了几人看守贺府,免得贺成叙畏罪潜逃,交代完这些,当晚便跨上高头大马,带着巍军浩浩荡荡往晸京的方向走。 【崔晚】同志们,四天,我就用了四天,把上一批赈灾银找回来了。 【聂灵嫣】还让贺成叙签了认罪书,还把他心腹关进大牢了,无伤通关! 【佘凤】行了,你路上就花了七天,赶紧回来,我真不想再看到殷沉那张老脸了。 【崔晚】马上,回程不需要绕路,大概四天就到了。 崔晚连夜赶路,兵士们也都精神抖擞,原以为还要待上半个月,结果没几天就能回去了。 此时,变州大牢。 仇天南窝在墙角,闭着眼睛,听那两个狱卒闲聊。 “没想到贺大人吞了这么多,整整十八箱,我还真以为是被山匪抢走的。” “别说了,还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呢。” “又是中饱私囊又是杀人,还能怎么处置。” 仇天南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个蠢货,居然让崔晚抓住了把柄。 他面色铁青,看着自己的手腕,憋足了劲,骨头传出一阵嘎吱声,不到片刻,两只手都从锁拷里挣脱出来。 缩骨功,他从小练的便是这个。 等到狱卒那边传来鼾声,仇天南将身子缩成一团,从铁栏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直奔贺府。 贺府主屋,贺成叙正瘫坐在柜子前面,柜门大开。 一个锦盒躺在地上,他的钥匙根本打不开上边的锁。更令他崩溃的是,里面似乎是空的。 “没了,都没了,殷公公也救不了我了。” 仇天南踏进主屋,扫了一眼地面,“什么没了?” 贺成叙话里带了一丝哭腔,“账本,账本让人偷了。” “一定是崔将军,一定是他。” 话音刚落,一条绳索缠上他的脖颈,慢慢收紧,勒得他喉咙发痛,想喊也喊不出声。 他紧紧抓住仇天南双手,在上面挠出几道血痕。 一刻钟后,贺成叙圆睁着眼,不甘地看着前方,鼻子里没了气息。 仇天南将绳索绑在梁上,又把他的尸首挂上去,将一张凳子拖过来,横着摆在地面。 如此殷公公自有法子将他变成畏罪自杀。 做完这些,仇天南连夜快马加鞭,追着巍军的方向去。 账本,一定要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崔小宛和一众巍军兵士虽是赶夜路, 但由于箱子都已卸掉,倒是比来时要快。她估摸着照这速度,三天抵达晸京都没问题。 之所以这么赶, 是因为担心贺成叙有后手,提前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殷沉。 天蒙蒙亮时, 一行人正好进了隔壁临水城。先前战马是休息过许久的, 兵士们却忙活了半天, 又是搬赈灾银又是抓人的,一夜没睡,眼底都显出几分疲色。 崔小宛这两日一直在奔波,也需要小憩, 索性让队伍停下来, 找了个客栈休整。 这座州城也遭到洪水波及,但影响不大, 只是街上流民众多, 估计都是从变州城和临近县城过来的。 进城时,他们还看到一个流民偷了包子就跑, 被几个打手按在地上, 打了一顿。 那个流民现下又在客栈门口张望, 被店小二赶远了一些。 成九河于心不忍, 出了客栈找到那个流民, 从自己怀里摸出个纸包, 从里头拿了一张饼出来递给他。 那流民接过去后一顿狼吞虎咽,三两下便把整张饼都吃进肚子了。吃完,嘴上的饼渣都没顾得擦, 又巴巴看着成九河手上的纸包。 “这位小兄弟, 我家还有两个人, 能不能多给我一点?” 崔小宛注意到这一幕,到了成九河身旁,认出这便是刚刚偷包子那人,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皮肤黝黑,整张脸瘦得跟猴似的,只剩一对眼睛。 她瞥了成九河一眼,又看向流民,缓缓开口,“你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流民拿袖子抹了一下嘴,“我是变州人,洪水过后房屋倒塌,田里的作物也淹了七七八八,变州城人人自顾不暇,我只好带着阿娘跟幼弟另寻活路了。” 崔小宛敛下神色,淡淡道:“变州正在修筑水坝,还在招工人,一日十文钱,不多,但够你们撑下去。还有,这段时日,变州衙门对面也会施粥放粮,你们现在赶回去正好。” 流民犹豫片刻,又看了眼成九河手上的纸包。 成九河索性将纸包揣回怀里,正待说话,却见流民直接转身走了。 “帮了这个,还有很多流民,你看对面街角,便有几个虎视眈眈的。” 成九河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几个流民还是直勾勾盯着他们。 若不是见他们腰间都有佩刀,可能早扑过来了。 崔小宛叹口气,“给他们指一条路就行了,剩下的也得靠他们自己。你这做施舍一个右施舍一个的,别累得其他弟兄也被流民缠上。” 成九河摸了摸后脑勺,“将军说得是,是我没考虑周到。” 崔小宛手一挥,将他打发回客栈,自己抬步要走,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除了街对面那几个流民投来的目光,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她。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4节 她猛一回头,只见一片黑色衣料消失在巷口。 崔小宛忙追上去,到了那拐进去一看,那是个死胡同,三面都是墙,其中两边是民宅,最里边那面后边还有通道。 她一个轻身上了房顶,遥遥望去,也没见着可疑的身影,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崔小宛跳到地面,低头看去只见左边墙角下有一个洞,看起来应该是这户人家给猫留的通道。 她只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了,那人总不至于是从猫洞逃走的。 街上人声嘈杂,熙来熙往,崔小宛起初并未留意有人跟踪。看来之后还是得谨慎些。 客栈并不如驿馆安全,此地的驿馆正好在整座州城的低洼处,洪水来时便被淹了,现在还在重新修葺。 崔小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赶路。 一行人小歇了三个时辰,给战马喂了草,又匆匆上路,期间崔小宛一直留意身后,但一直未有所获。 几百条铁蹄哒哒踏过地面的声音,足以掩盖其他动静。 成九河在她旁边,看到她这举动,不由也跟着回头望去,“将军,您在看什么?” “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我怀疑是仇天南,贺成叙可能把他放出来了。” 目标应当就是她手中的账本。 关于殷沉与贺成叙勾结一事,她未与成九河说过,偷账本这事他也不知情。 成九河拧了眉,“他追上来想做什么,还能把我们百来人都杀了灭口不成?” 崔小宛摇摇头,没做解释,“总之在回京之前,你也多留意。” 两日过去,那人没再现身,估计是因为他们这段时间歇息时并不在城里,都在野外搭几个篝火,还轮流把守。 野外空旷,他也不敢冒头,一冒头便被发现了,不值当。 崔小宛有空时便打开聊天群报平安,也留意着她们最近的状况。 【佘凤】这两日殷沉不在宫中,我问了一下魏临,说是回乡探亲去了。 【佘凤】我刚刚突然在想,他这离开的时间点太过凑巧,不会是听到风声了吧? 【温如月】你们到哪了? 【崔晚】快到湛州了。 【崔晚】前两日我总感觉有人跟踪,但又一直没蹲到人,听凤凤这么一说,我觉得有必要把他引出来,免得他与殷沉接头。 这支队伍到了临近晸京的湛州,已经是第三天,人有干粮,可以继续赶路,马不行,除了吃草,还得吃盐。 于是一行人便在湛州驿馆宿下了。 夜静更深,崔小宛灭了油灯,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整理接下来要做的事。 认罪书是要在朝堂上拿出来的,账本却得私下里交给魏临。 也不知能不能定他的罪,定罪之后又该如何拿下他。 崔小宛出了神,一阵思绪乱飞,一会儿想到自己快成亲了,对象居然是自己舍友,一会儿又想到不知这身份还得瞒多久。 突然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这人在亲过她之后就跑了,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掰扯清楚。 等她回去,势必要面对小郡王。 嘶,真是头疼。 她蓦地睁开眼,突然听到黑暗中房门的方向传来细小的动静。 一支迷香扎进窗纱,噗地发出一声脆响。 白烟从迷香管口缓缓吐出,氤氲开来,从房门处蔓延,很快来到床榻边。 崔小宛屏住呼吸,轻巧地将被子拢了拢,将它拱成一坨,又轻手轻脚拿了大横刀躲在一边。 过了半刻,迷烟散去,门缝上出现一截剑身,轻轻将门闩拨到一边,然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进来那人蒙着面巾,将门掩上之后,丝毫不含糊,直奔床榻,提剑就是一刺,却是刺了个空。他连忙拔剑,带出几片白色棉絮。 蒙面人正打算转身逃跑,大横刀从后面架在他的脖子上。 崔小宛伸手拽下他的面巾,面上毫无波澜,“仇天南,果然是你。贺成叙想法子把你放出来了?” 她在贺府那边还留了几个兵士,居然还看不住他。 仇天南听到这句,没说话,只笑了一声。 崔小宛盯着他,眉头微蹙,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她将他手中的剑缴过来,伸脚踹向他的腿窝,迫得他跪在地上,又从旁摸出一卷先前就准备好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打上死结。 做完这些,崔小宛正打算出门喊成九河,让他把人看押好,明日一并带去晸京审讯,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风声。 还未回头,就被绳索套住了脖子,往旁边一掼,她忙用手撑住桌面,稳住身子。 他大爷的,绑死了还能挣脱。 绳子逐渐收紧,崔小宛有些喘不过气。 她一手拽住绳索,将绳索拉开一段距离,另一只手肘直接往后一撞,直接击中仇天南腰腹。 而后低了头,一个旋身,从绳套里钻了出来。 喉咙火辣辣地疼,崔小宛摸着脖颈猛地咳了几声,然后大口喘着气,仇天南趁此机会从窗口蹿出。 崔小宛执起地上的长剑,往窗口掷去,正好扎中他后腰。 但仇天南还是强忍着痛,逃了。 她歇了片刻才缓下来,捡起地上的绳子,一看死结还在,也没有断口。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浮现三日前在临水城看到的那个猫洞,又想起仇天南略显瘦小的身形。 不会真有缩骨功吧? 崔小宛推门出去,找到门口把守的侍卫,见他们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发现有人潜入。 她再绕着驿馆巡了一圈,果然在东南角找到了一个猫洞,旁边还有几滴血迹。 下回逮到他还是直接杀了得了。 账本还在,仇天南不可能只是来取她性命,她要赌一把,赌仇天南还会再来找她。 第二日,天光破晓。 崔小宛早早出门,到集市上兜了一圈,买了几个小笼包。 从她一出门,便感受到背后那道目光,强烈,杀意浓重。 她刻意绕远了一些,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过了一道拐角后便贴在墙角,留意着巷口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近了。 为了迷惑仇天南,崔小宛出门并未带大横刀。她一手摸向腰间匕首,另一手轻轻拿起旁边的一个竹编箩筐。 她不想与仇天南搏斗太久引起别人注意,能将他一击毙命最好不过。 等了一会儿,一道人影出现在拐角,崔小宛果断将箩筐兜头罩去,随后拔出匕首刺向面前这人。 等等,这人身量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刀尖生生停在对方胸前。 崔小宛顿了顿,打量了他一番,总觉得有些眼熟,从这人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杀气。 对方一把将箩筐扯下,面带恼意,“半月未见,你就这么对我?” 崔小宛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箩筐底下赫然是聂容昭那张眉目如画的俊脸。 好像还有点委屈。 作者有话说: 聂容昭:当时我离死亡只差0.01公分。 第76章 “抱歉, 我不知道是你。” 聂容昭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崔小宛突然记起后边还跟了个仇天南, 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进拐角。 拐角逼仄, 又堆放了几十个箩筐, 一时之间两人靠得有些近, 手脚都挨到了一起。 聂容昭低头,一眼看到崔小宛白皙脖颈上一条淤青,顿时蹙了眉,“你脖子怎么了?被谁伤了?” “嘘。” 崔小宛冲他做了个噤声动作, 背靠墙面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 街上似乎比刚刚热闹许多,一片喧闹, 似乎还有人在打斗。 聂容昭见崔小宛没搭理他, 伸出一个指头,轻触那道青紫, 面色沉了下来。 崔小宛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偏头瞪他, 对上那双清浅的眸子, 忽然想起临行前聂容昭亲她那一下, 一时有些不自在。 她压低了声音, “别碍着我!我还有要紧事。” 说完觉得两人贴得太近,一阵脸热,伸手将他往旁一推。 聂容昭没设防, 一个踉跄直接摔进箩筐堆里, 身后堆得老高的箩筐一个一个砸在他头上, 又往地上滚去。 他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崔小宛。 「我不是故意的。」 崔小宛用口型跟他说了这句,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巷口。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巷口传来,崔小宛的手立马摸到腰间,捏住匕首。 “小郡王,您在这吗?” 人还没经过拐角,声音先到了,一听便知是青羽。 崔小宛松了手,转出去一看,青羽正押着仇天南往这边走。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5节 青羽也看到了崔小宛,顿住脚步,“崔将军,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小郡王看错了。” 他左右望了望,“我家小郡王呢?” “本王在这。” 聂容昭从一堆箩筐中起来,走出拐角,月白色长袍摔在地上时沾了些许脏污,发丝有点凌乱,也丝毫不掩他一身清贵。 青羽看看崔小宛,又看看聂容昭,再看看他的衣袍和头发,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在心头浮起。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崔小宛摸了摸鼻子,眼睛不由往别处瞥去。 她刚刚差点把小郡王给杀了,还把他推地上了。 这反应被青羽看在眼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突然发现手上还抓了个人,忙拐回正题,“崔将军,这人一直跟着你,还满眼戾气,小郡王怀疑他来者不善,便让我将他捉了来。你认不认识这人?” 崔小宛随手一指,“他就是仇天南。” 聂容昭听到这话,又仔细看了一眼仇天南,先前在晸京他收到过探子发回来的画像,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沾满血污的人对应上。 “他怎么成乞丐了?” 仇天南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直盯聂容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从前再怎么落魄,也没人将他认成乞丐,尤其是被殷公公收养后,更是没机会听到这种话。 青羽偏头看了一眼仇天南,为难道:“我原本是想直接将他拿下的,谁知道他武功不怎么样,身子灵活得有些诡异,每次都能躲过我的擒拿手。” “一气之下我就把他揍成了这副模样……头巾也是不小心扯掉的。” 崔小宛语气淡淡,“哦,我怀疑他有缩骨功。原本昨夜我已经逮到他将他绑起来了,谁知他自己挣脱了绳索,从背后偷袭我。” 聂容昭垂眸看向崔小宛脖颈那道淤痕,心中猜测这便是仇天南干的,掀起眼皮剜了仇天南一眼。 崔小宛摸了摸匕首,又问:“你们刚刚打斗之时,有没有人看到。” 青羽点点头,“有,差不多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还有人起哄吆喝。” “……”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打量了一下仇天南,“原本我是想将他除了,以绝后患,这会儿要是将他杀了,还得到衙门去解释一番。” “现在杀也行,算我头上。” 聂容昭睨着仇天南,面色微沉。 青羽一听急了,“使不得啊小郡王,回头王妃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扒了我的皮?” “要不还是我来吧。” “算了,别惹麻烦。” 崔小宛想了一下,“不知道牛皮绳能不能将他捆住。” 聂容昭沉吟片刻,“我在书中看过缩骨功,只要头能过,什么洞都能钻,不管是什么材质的绳索,都无法捆住修了缩骨功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 崔小宛说完这话,突然压低身子将腿一扫,直击中仇天南的两条腿。 只听咔嚓一声,仇天南发出痛哼,身子直接软下去,跪在地面,腿骨竟是折了。 崔小宛又捏住他的两只手腕,狠狠一掰,这会儿手骨也废掉了。 青羽在一旁看着,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以往崔将军对小郡王还是手下留情了。 崔小宛拍拍手上的灰,让青羽到集市买一条牛皮绳回来。 青羽应了声好,直接将仇天南往旁一丢,转身便走。 巷子里就剩了崔小宛和聂容昭,以及趴在地上的仇天南。 聂容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了些药膏出来,轻轻抹在她触目惊心的勒痕上。 一丝凉意滑过,崔小宛缩了缩脖子,忙从他手上拿过瓶子,自己给自己上药,心道这误会也是时候该解除了。 她一边涂药,一边含糊道:“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哪日?” 崔小宛瞥了一眼仇天南,也不方便将许府说出来。 “密室柜子里的事,我是不小心的。” 聂容昭怔了怔,眼神有些发直,“那你……” “我就蹲下捡个火折子,正想抬头跟你说话来着,谁知道啊……” 崔小宛一脸无辜,想了一下又补充了几句,“还有,我临行那晚的事你也别放心上,不过是碰了一下嘴巴,这没啥,大家都忘了比较好。” 聂容昭听了这解释,有些难以接受,脱口便道:“你对我没有半点倾心?” 崔小宛沉默下来。 要说没有,那也不是,她做过那梦后,便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但若是承认有…… 她现在可是女扮男装啊!跟小郡王的性向不符,妥妥的算欺骗感情。 聂容昭见她这反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倚在墙面,眼神恹恹,突然变得有气无力。 仇天南抬头看着这两人,又是瞪大了眼睛。 他娘的,一对死断袖。 那个侍卫买个牛皮绳怎么那么慢,能不能别这么折磨他? 他敛了神色,垂下头,胡子拉渣披头散发的,一下子显得有些沧桑。 “崔将军,牛皮绳买来了。” 青羽回到巷子里,手脚麻利,将仇天南捆了个结实,抬眼看崔小宛,“人是送到驿馆?” “对。” 崔小宛将白玉药瓶塞回到聂容昭手上,走在前面带路。 聂容昭沉默地跟在后头。 青羽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一时也不敢问他们,扭头看向仇天南,“他俩怎么了?” “别问我,不知道。”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 仇天南眼神阴郁,手臂动了动,手腕处发疼,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骨已经断了,就算挣脱了绳索,也跑不掉。 他原想将账本夺回来,再去向殷公公邀功的,早知道应该修书一封,先同殷公公禀明此事。这会儿真是孤立无援。 崔小宛领着两人回了驿馆,将仇天南扔给成九河看守,又把青羽和聂容昭引到自己厢房,将自己在变州那四日的情况都说了,还将账本和认罪书拿给他们过目,也算是回报聂容昭当初送来的那份资料。 聊完变州的经历,崔小宛又想起一事,“你们怎么会到湛州来?” 青羽等了半晌,扭头一看,只见小郡王正倚在柱上,看着崔小宛,眼神似乎……有些幽怨? 嘶,他怎么会想到幽怨这个词? “咳。”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两日前小郡王收到消息,说殷沉要离开晸京,一时觉得可疑,便同昭文馆请假,一路跟着殷沉到湛州来的。” “殷沉此人直觉敏锐,做事又谨慎,我们也不敢跟得太近,这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这些小郡王同他说过,不需要瞒着崔将军。 其实他有些怀疑小郡王来湛州的真实目的,以往派其他人打探消息便好,这回非要自己过来,一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崔小宛若有所思,“殷沉果然不是回乡探亲。” 果然? 青羽一愣,“崔将军远在千里,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有自己的门路。” 崔小宛又想了想,排除了殷沉跟仇天南是约在此地见面的可能。要是殷沉知道账本在她身上,怕是要亲自来取了。 “你们是在哪把人跟丢的?” 青羽回忆了一下,“我们跟着他到了一家当铺,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进去一看,里头就只有掌柜的,问什么都不肯说殷沉在当铺里做了什么。” 崔小宛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殷沉确实不是为了账本而来,那她还能再蛰伏一段时间。 她对狗皇帝没什么信心,账本交到他手上,就算能查出什么,估计一时半刻也不会将殷沉治罪。 毕竟狗皇帝在积攒实力,在武力方面,朝中也确实无人能对付得了殷沉。 青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好小郡王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在湛州碰见了崔将军……” 聂容昭睨了青羽一眼,青羽一句话登时拐了个弯,“知道崔将军此行顺利,我们也就安心了。” 三人聊完,崔小宛开了门,将青羽和聂容昭送出去,关门回到桌边时,突然发现桌面还放了个白玉瓶子。 瓶子先前是揣在聂容昭怀里的,瓶身还留有余温。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崔小宛将白玉瓶子收起来, 找到成九河,让他给仇天南喂点迷魂药,拿个麻袋将仇天南装起来。 成九河点头应好, 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拿麻袋装着?” “这人特殊, 进京之时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尤其是殷沉。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6节 成九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退下去后, 找了碗药给仇天南灌下去,待他昏迷,将他装进麻袋。 他打量了麻袋许久,还是觉得不太稳妥, 又找驿馆要了个大箱子, 将仇天南装进去了。 待一行人整装待发,崔小宛来到队伍的末端, 围着马车上那个大箱子转了三圈。 “怎么又多了个箱子?” 她记得先前的赈灾银和米粮都已放在变州了。 成九河凑到崔小宛耳边, “将军,那就是仇天南, 我怕麻袋还是太明显, 给装箱子里了。” “……可留了气口?” 虽说这人对殷沉忠心耿耿, 估计到了晸京受了刑讯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弄死也就罢了, 这样倒还死得静悄悄。 但若要带着一具尸体上路, 还不如现在就把人扔下。 “我忘了。” 成九河摸了摸后脑勺,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箱子上扎了几个口子。 崔小宛见状默了默, 也没再说什么, 返回到队首, 跨上马背,等成九河回来后,领着巍军向晸京进发。 到了晸京已是黄昏,一行人回了军营交接完各项事宜,各回各家。 崔小宛将大箱子打开,直接扛着大麻袋回了将军府。 蓝无风等人迎上来,想帮崔小宛拎麻袋,见将军一脸肃然,也不敢再打扰,纷纷退下了。 到了晚上三更,冰刃敲开崔小宛的窗,翻了进来,见崔小宛穿戴整齐,有些讶异,“崔将军没睡觉?” “傍晚睡过了,就等你呢。” 崔小宛从怀里掏出账本,交到冰刃手上,“这账本我看过了,记录的全是殷沉和贺成叙的交易往来。” “另外赈灾银的事我也查清,让贺成叙签了认罪书,明日我会在早朝上呈报此事。” 冰刃翻了翻账本,“我这就交到圣上手中。” 说完要走,又被崔小宛叫住。 “崔将军还有何事?” “我还抓了个人,此人是贺成叙的门客,但看起来更像殷沉的爪牙,你们将他带回去,秘密审讯,看能不能审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崔小宛说完,从床榻后拖出一个大麻袋,搁到冰刃跟前。 “……这么一大坨?要我扛回去?”冰刃有些咋舌。 崔小宛转了转手腕,“怎么弄回去我不管,我都能抗,你怎么不能?” 冰刃看看崔小宛略显瘦削的身板,又看看自己,陷入沉默。 最后他还是将大麻袋吃力地扛上肩头,悄摸摸离开了将军府。 崔小宛锁了窗,合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还未到五更,就有小厮过来敲门。 她翻身下床,开了门,拧眉道:“何事?” “将军,门口来了几位巍军兵士,说是有要事要找您。” 崔小宛听罢,抓起大横刀,跟着小厮到门口一看,巍军兵士正是她先前留在变州看守贺府的那几位。 “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率先开口,“将军,贺大人死了。” 崔小宛神色微变,这几位兵士就比她晚了几个时辰到晸京,看起来是她前脚刚走,贺成叙后脚就没了。 “怎么死的?” “将军走后第二天早晨,贺府下人发现贺大人的尸体,立马报了官,仵作过来匆忙看过,说是缢死。我等便快马加鞭赶回来禀报将军了。” “他们说是自缢,我们也看不懂门道,反正尸体确实是挂在梁上,底下还有椅子倒塌。” 崔小宛若有所思。 贺成叙是在她走后那晚出事的,而仇天南也应该是那晚出来的。若仇天南是他放出来的,他还有后招,不至于畏罪自杀。 仇天南有缩骨功,自己从牢中逃出也不是不可能。 若他是自己逃出来,得知账本丢失,又不想让贺成叙连累殷沉,最直接的方式便是直接将他杀了。 “还有一事,仇天南也从狱中逃脱了,不知用的什么法子。” 眼看已经到了五更上朝的时辰,崔小宛点点头,让他们先回去,然后踱回主屋,换了朝服,又将认罪书拿出来看了看。 虽说贺成叙已死,这认罪书还是得在文武百官面前呈上去的。 宣政殿上,崔小宛将贺成叙的罪状一一陈述。 朝中大臣大多见怪不怪,有一些是见多了官场黑暗,有一小部分对此事也略有耳闻。 因此都是面色沉静,毫无波澜。 待崔小宛讲到贺成叙在自己房中缢死时,众人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惊诧。 有几人是知道贺成叙与殷沉有勾结,自己也有点不干净的,听到死讯都开始自危,谁知道贺成叙是怎么死的? 变州死了个郡守,那就多了个空缺,群臣都开始举荐合适的人选,又是一顿唇枪舌战,据理力争。 崔小宛听他们说的来回都是那几个理由,也不关心新郡守的人选,索性打开群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温如月】小宛,晚上来我香满楼吃饭,半月未见,去的又是变州受灾的地方,估计也饿瘦了。 【聂灵嫣】我解除禁足了,有我的份吗? 【佘凤】恭王府要是知道你是到香满楼,还是与小宛一起吃饭,估计又得把你禁足。 【聂灵嫣】那算了,我还是珍惜自由吧。 【温如月】小宛呢? 【崔晚】晚上一定去。 军营的庶务午时便结束了,崔小宛回去小歇了一下午。 暮色四合,才换上便服出门。 到了香满楼,温如月把崔小宛拉到倚兰阁,半开了门,指指里边,“范千来了有一会儿了,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已经喝了有半壶酒了。” 桌上的菜似乎也没动过。 崔小宛算算日期,范千应当是两日前与长公主完婚的,她临行前范千还央她把他也带上,说不准还能延迟婚期,她直接给拒了。 这模样怕不是被长公主欺负,躲外边来了。 “换一个雅间吧……” 给他点空间自己消化一下情绪。 崔小宛拉着温如月正要走,谁知范千听到了声音,回过头,踉踉跄跄站起身,朝她们作揖,“崔将军,您来了?快请进!” “……” 崔小宛指指范千,回头无奈地看着温如月,“醉成这样,看起来像喝了十壶酒的。” 既然范千相邀,崔小宛索性也就跟他拼个桌,顺便开解开解他。 刚一坐下,范千就抱怨上了,一时说长公主压根就没把他当驸马,不让他进主屋,新婚之夜睡的都是客房。 一时又说长公主看他看得太紧,除了每日点卯,不许随便出门。 崔小宛有些感慨,低声道:“我早就知道,一旦当了驸马,好日子就到头了。” 温如月摇摇头,“换作你不会是这个下场,你看长公主先前多待见你。” 范千原本是趴在桌面,一脸神伤,听到这话又坐了起来,“我不是真的醉,我都听得到的。” “哦。” 崔小宛和温如月同情地看着他。 “长公主不是不让你出门?你怎么还能到香满楼来?” 范千坐直身子之后,眼底恢复清明,“我今儿没忍住,跟长公主吵了几句,一气之下出了府,现在有点不敢回去。万一有人找上来,你们就说我已经烂醉如泥了。” “叩叩”。 外头响起敲门声。 “大小姐,外头来了位姑娘,说是要找范公子。” 是张立冬的声音。 范千听到这句,立马将剩下的半壶酒淋到身上,直接趴到桌面。 不管怎么样,先应付过去再说。 温如月回头看一眼范千,“什么姑娘,可有报上名姓?” “她说她叫湘兰。” 温如月与崔小宛对视一眼,确实是长公主让人来领人了。 崔小宛当即拎起范千的后领,将他送到门边,“范公子醉了,你把他扶下去吧。” 张立冬知道这是未来姑爷,该听他的吩咐,忙点点头,将范千接过手,扶着他下了楼,送到门口。 魏瑾宜就坐在马车里,听到动静,掀了小帘一看,湘兰已经接过范千,往马车的方向过来了。 她没看湘兰和范千,眼神挪到香满楼那个店小二身上,见他一瘸一拐进了大堂。 明明没见着正脸,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魏瑾宜放下小帘,心生疑惑。细细数了一遍自己结交过的人物,确认自己应当不认识一个身份卑微的店小二。 正好这时湘兰扶着范千上来,将他放到她旁边的座上,她也就收回了思绪。 魏瑾宜看着范千心里就来气,平日看着温吞乖巧的一个男子,今日竟敢跟她大小声。 “湘兰,将他挪远一些。” 一身酒味,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等回了公主府,煮碗醒酒汤给驸马。”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7节 湘兰应了一声,将范千挪开。 马车辚辚而去。 另一边,崔小宛和温如月一边吃东西,一边侃天侃地。 聊完变州的经历,她们一致认为殷沉不会那么快伏诛,崔小宛的身份也最好先别恢复,一个月后的婚事肯定是照常进行的。 “皇帝赐婚,帝后肯定要来,到时凤凤一定在。” 崔小宛点头,“聂灵嫣爱凑热闹,跟你明面上又是手帕交,也一定会来。” 温如月接过话头,“杜画圣和范千,我们先前就说要送请帖了。” 她想起什么,突然道:“还有小郡王,连范千都邀请了,不邀他好像有点过不去。” “我先前在湛州碰见过他,过程就不细说了,最后似乎是不欢而散。” 崔小宛有些为难,“而且半个月前才亲过,现在就邀到婚礼上,是不是有点怪?” 温如月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在理。 “那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说: 小郡王:感觉被孤立了。 第78章 崔小宛与温如月聊了一通, 菜也吃得差不多,一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将温如月送回温府。 到了温府门口, 正好碰见温璧。 自从上次在香满楼闹事不成,被温治打断腿之后, 温璧在府上已是抬不起头, 那些个小娘子听说此事也纷纷与他断了交, 他现在是人见人嫌。 温府虽第一时间请郎中替他看了腿,但温老爷下手太重,他一条腿还是废了,须得拄着拐杖才能行走。 温璧这段时日一直养在府里, 刚把那件事淡忘, 用完晚膳准备出来走动走动,便碰见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这两人。 若不是他们, 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再一看, 下马车之时,崔将军直接扶了温如月的手臂, 两人状似亲昵, 恶毒的话直接在喉头滚了滚, 没拦住, 还是说出口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 虽说已经订了婚, 却还是知些廉耻为好,在外头便这般亲热,让别人看来也不知私下里是不是已经鱼水交欢了。温如月, 你多少还是考虑一下温府的名声, 莫让大哥和爹为难。” 崔小宛松开温如月的手, 也不吭声,径直来到温璧跟前,沉着脸,一步步靠近。 温璧拄着拐杖,后退几步,“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未来妻舅!” 陪同在旁的两个下人见状也赶忙站到二人中间,伸臂拦了拦。衣袖挡了崔小宛半张脸,温璧瞧着她骇人的眼神,总觉得莫名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我只认温如月一人,你若对她好,那便是我未来妻舅,若对她不好,当面羞辱,背后嚼舌根,平白污蔑她的清白,我不介意送你去见阎王。” 崔小宛顿住脚步,没再逼近,“今日便算了,就当是听到狗吠,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就直接把狗烹了。” 温璧听到这句,身子一颤,差点没站稳,旁边的两个下人扶了一把。 崔小宛也没再看他,回头跟温如月道了别,目送她进去,随后直接回了将军府。 温璧被两个下人扶着,眼睛直直盯着地面,然后伸手敲了敲鬓边。 怎么就想不起来还在哪见过崔将军? 下人赶忙按住他的手,“大少爷,您怎么了?咱还去云香苑么?” 温璧被打断了思绪,袖子一甩,拄着拐杖往回走,“不去了,出门便碰见两个煞星,晦气!” 此时碧清宫内,佘凤却有些心神不宁,一刻钟前,林宫人便来传话,说殷公公有事相谈。 殷沉以往从未在这个时辰找她,只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 今日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有变州案,难不成与这事有关? 佘凤戴上披风,屏退宫人,自己去了阴森森的冷宫。 这条路佘凤已经走过数回,熟悉得很,只不过今日是第一次在暮色四合之后独自走出碧清宫。 “娘娘来迟了。” 殷沉已在原地等候多时,回过头来,面上看不出情绪。 佘凤敛下神色,从容道:“天色昏暗,本宫又担心被人瞧见,便未执宫灯。” “不知殷公公这会儿将本宫找来,可有何要事?若是皇上突发兴致,想去碧清宫走一走,那本宫便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娘娘放心,皇上正在于贵妃殿中,无暇顾及其他。” 殷沉的语气似有些漫不经心,“老奴找娘娘过来,不过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崔将军会去查变州贺成叙一案?娘娘也见过崔将军几回,不妨猜猜他是何目的。” 听到崔将军三个字,佘凤心里一跳,在袖中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指,“朝堂之事,本宫如何知道,变州离这山高路远,殷公公想查,手底下的人哪个不比本宫好用?” “至于崔将军,许是到了变州,无意发现案情端倪,顺手查的。本宫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个几回,哪里就能知晓她什么心思了?就如本宫见了殷公公数回,也不知殷公公真正所谋。” “是吗?老奴原以为娘娘是个聪明人,看来先前是看走眼了。”殷沉面无表情,拢了拢袖子,踱出冷宫。 佘凤长出了口气,摸黑往回走。 树影婆娑,张牙舞爪,宫道两边的路灯都未点燃,走出这片凄冷的宫殿,才渐渐看到点暖黄的火光。 快到碧清宫时,远处忽然飘来十几盏灯笼,离近了看,才知是魏临来了。 殷沉不是说魏临在于贵妃宫中?怎么又到碧清宫来了。 魏临来到碧清宫大门,便见到佘凤面白如纸,一手拢着披风,冷冷看着他。 “皇后怎地一人在此?秋夜风凉,一同进去吧。” 佘凤朝他点点头,跟在他身旁,默不作声。要不是这皇帝太窝囊,处处受殷沉那老太监控制,还包庇他,她也不至于到这田地。 进了主殿,刚一坐下,林宫人便送来两碗燕窝。 端到二人跟前时,林宫人腾出右手,绕过其中一碗,将左边的燕窝放到魏临面前,而后才将另一碗放到佘凤手边。 这动作有些反常。 她并未嘱咐小厨房做宵夜,刚回来便有现成的,这么巧? 手边这碗燕窝明显下了药,不然林宫人也不必费那工夫。 【佘凤】殷沉对我起了杀心。 【聂灵嫣】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他对你放下戒心了。 【佘凤】他突然问起我对小宛查变州一案怎么看。 【崔晚】明面上,我跟凤凤也就见过几面,私下里的谈话不曾有,都是在宴中交流的。 【崔晚】他怎么就问到你头上了? 【温如月】他不会真猜出我们有一个聊天群的事了吧? 【聂灵嫣】他怎么可能猜出来,听着怪瘆人。 佘凤端起燕窝,拿勺子舀着吹了吹,刚要放到嘴边,忽然一阵咳嗽,又将小碗重重搁在桌上。 魏临也放下碗,关切道:“皇后怎么了?” “近日小厨房和御膳房做的吃食都不合胃口,吃完总觉得身体不适,有些想念香满楼的菜点了。” 佘凤拧了眉,也不等魏临继续问,直接开口说明意图,“臣妾想让温家小姐每日三餐送些吃食过来,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三餐,是否太过频繁?” 魏临思索片刻,“宫外的吃食也比不得御膳房。” 佘凤睨了魏临一眼,垂下眸子,将燕窝小碗推到一边,不说话了。 魏临见她这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快,但又无奈,“朕允了便是。回头朕命人多给些赏赐给温家小姐,皇后可满意?” 这是几人在群里商讨的结果,让温如月亲手做了将东西送进碧清宫,不让其他人沾手,最安全不过。 原本佘凤也不想将温如月卷进来,可温如月却说她早被佘凤点过名,在殷沉看来,应该早就是皇后的人了,左右也是躲不过。 “臣妾多谢皇上。” 佘凤得了应允,面上神情稍缓,将手边的燕窝往林宫人的方向推了推,“林宫人,那这碗燕窝便赏你了。” 林宫人神色微变,杵在原地,手抖了一阵,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他也是服过药的人,只不知服的是哪种,万一与这燕窝里的药与他体内的相融,他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佘凤扬了声线,“林宫人?怎么不接?” 这下连魏临也看了过来,目露疑惑,“你在紧张?” 他看向自己面前那碗,眉头紧蹙,“这燕窝有问题?”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林宫人扑通跪在地上,“奴多谢娘娘赏赐。” 接着他捧起桌上的燕窝,咕噜咕噜往嘴里倒,嚼都没嚼,全咽了下去。 若是此时死活不喝,圣上便能觉出不对,到时不管是圣上怪罪还是殷公公惩罚,他都是死路一条。 不如赌一把,还有一半的机会活下来。 林宫人喝完立在一旁,暗暗祈祷自己喝的是同一种药。 佘凤瞟了他一眼,继续同魏临说话。魏临虽打消了疑虑,但还是没再碰那碗燕窝。 过了一会儿,林宫人额上冒汗,腹部一阵绞痛,他手扒上桌子,身体矮了下去,一脸痛苦。 旁边的小宫人留意到这一幕,惊呼出声,引得佘凤和魏临都回头一望。 魏临见他这模样,眼神一凛,看一眼自己手边的燕窝,手一扫,将它摔在地上。 “果然有毒!” 小碗碎裂,燕窝撒了一地。 一屋的宫人都不敢动弹。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8节 佘凤看着林宫人的反应,心念一动,趁毒还未消散,让太医来瞧一瞧,也许能看出这是什么毒,找出解毒之法。 她回头对一旁的小宫人道:“去请太医过来。” 魏临望向佘凤,有些不赞同,“此等弑主恶奴,皇后为何还要请太医?让他自生自灭便好。” 佘凤摇摇头,“不好,毒是谁下的未可知,若他还有同谋呢?” 林宫人捂着肚子,闻言瞪大双眼。 同谋,同谋不就是皇后么?她这戏演得倒好,还传了太医过来,自己此时若是将她供出来,也会被认为是攀咬皇后。 魏临听了这话,默默颔首,坐在一旁一同等候御医前来。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到碧清宫。 小宫人催得急,他以为是皇后或者皇上出了事,到那一看,竟然只是个宫人。 他蹲下身,替林宫人诊了脉,又让林宫人将舌头吐出一看,而后摇摇头。 佘凤身子前倾,看向地上还捂着肚子的林宫人,“没救了?” “不是,是没什么大事。” 太医捻着山羊胡,指指林宫人,“不过是吃多了,胀气,喂点催泄的药,到茅房跑几趟便好了。” 佘凤有点失望,“这样啊,那便有劳太医了。” 可惜了,还以为能先把林宫人给除掉。 “这是老臣的份内事。” 太医说完,让跟在身旁的小药童取了点药丸出来,双指一塞,将药丸送进林宫人口中。 林宫人听完太医诊断,也早就冷静下来,吃了药丸等了一会儿,果然肚子传来一阵咕咚声,随后匆忙向帝后告退,跑出殿门找茅厕去了。 “泄了就没事了,老臣告退。”太医领着药童慢吞吞出了碧清宫。 魏临沉吟片刻,“若不是下毒,为何他方才表情如此惊惶?” 佘凤只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明日让皇后在各宫里头挑一个顺眼的,这个宫人还是调去浣衣坊吧。” “臣妾谢皇上。” 佘凤说完站起身,看着魏临。 魏临也知这是皇后要送客了,缓缓起身,瞥她一眼,被推拒过两三回后,心中也隐隐生了抵触,还是等皇后主动留他时再说。 送走魏临后,佘凤坐在椅上,盯着地上的碎片出了神,旁边的宫人这才上前来收拾。 到白天时,佘凤去张淑妃宫里挑了个看起来十分木讷的小宫人,代替林宫人原来的位置。 小宫人叫孟远,年纪不大,生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不太聪明,这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没什么害人的心思。 孟远在原来的宫里人微言轻,因为识得一些字,便被皇后提到碧清宫当了记录起居注的内官,心里也是一阵欣喜,当下便表了忠心。 佘凤倒没放在心上,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草木皆兵,就连水,也只喝温如月送来的。 好在殷沉也没有疯癫到直接跑来碧清宫要她的命。 这夜崔小宛终于等来冰刃,心知是殷沉的案子有了眉目,忙开了窗将人请进来。 “可查出点什么了?” 冰刃也没废话,“账本与殷沉的行踪对上了,一切属实。” “暗牢里的仇天南对此事也是供认不讳,包括杀害贺成叙一事,全都招了。” “仇天南招了?你们怎么做到的?” 看他那一脸犟样,还以为这是个宁死不屈的,没想到比她抓的那几个贼匪骨头还要软。 “暗牢有暗牢的手段。我们试过了其他手段,都不见成效,最后将他全身涂满蜂蜜,装进一个翁里。再往里头放些蚂蚁窝……” “噫……” 崔小宛有些听不下去,想到全身密密麻麻爬满蚂蚁的场景,直接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总而言之,若是寻常案件,人证物证俱在,也就直接定罪了,但此人是殷沉,武艺超群,皇上担心一旦撕破脸皮,他会直接弑君。” 冰刃又道:“皇上让我问问崔将军,如果合十二暗卫和崔将军之力,能否将殷沉拿下?” “你们还有十二个人呢?” 崔小宛只见过冰刃一个。 冰刃颔首,“我们平时不会出现,都在暗处。”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打量了一眼冰刃,“其他暗卫武艺如何?” “与我不相上下。” 崔小宛回想起那日他扛着仇天南那吃力模样,使劲摇着头。 这十二人的武力值加起来对上殷沉,有也约等于无。 冰刃蹙眉,“崔将军与殷沉从未交过手,如何知道打不过?” 崔小宛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敢情不是你打头阵。你与殷沉那老太监动过手?” 冰刃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有些事又不一定要做过才知道。 冰刃哑口无言,愣了半晌,点点头,“有道理。” 崔小宛原想直接拒绝,可一想到如今佘凤的处境,又有些心焦。这温如月每日进宫也担了些风险的,殷沉现在是没对佘凤下手,谁知会不会转移目标,先把温如月灭了? 她话头一转,变了个风向,“要不就让皇上安排个合适的借口让我俩过过招,点到为止那种,我看看我与殷沉差距多大。” “我会将此话禀报给皇上。” 此刻,昭文馆的某个厢房,灯火全熄。 窗板被木条支起,一方月光投在地面,一室寂然。 聂容昭坐在桌边,一手杵着下巴,百无聊赖看着黑色瓷瓶在另一手的手指上飞旋。 忽然瓷瓶一歪,往地上摔去,惊得聂容昭弯了身,在它落地之前接住它。 青羽在小塌上翻了个身,眼底惺忪,皱着眉看他,“小郡王,您当初去湛州之前我就已经委婉提醒过您了,你俩已经不可能了。” 聂容昭捏着瓷瓶,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与崔将军临行前那晚一样圆。 “谁说我是在念她,我是在想其他事。” 青羽也不理他的狡辩,自顾自继续说,“您看,崔将军心里头已经有了别人,一个月后便同人家成亲了,哪里还肯搭理你。” “我没念她。” 聂容昭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过头看青羽,正想继续反驳,忽然抓到青羽这话的重点。 「有了别人。」 崔晚是女儿身,温如月也是女子,她俩就是一对虚鸾假凤,所以崔将军应当还没有倾心之人。 现在对他无意也不要紧,他总还是有机会的。 聂容昭蓦地站起身,将箱子里的衣物全翻了出来。 “小郡王,您做什么?” 青羽直接坐了起来,困意全无。 “我去一趟将军府。” 自崔晚回来,他还没去找过她。 聂容昭从箱子里挑了几件月白色长袍,在身上比划了两下,“青羽,你觉着哪件好看?” 青羽面无表情,“小郡王穿哪件都好看。” 大黑天的,谁留意他穿什么。 “那你觉着崔将军会喜欢哪件?” 青羽咚地一声倒在床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打起了呼噜。 聂容昭也不太在意,挑了一件绣了金竹暗纹的披在身上,整理好头发,翻窗而出。 街上的更夫已敲了三下梆子,聂容昭熟门熟路绕到将军府,刚翻到墙上,就见一个黑衣男子从崔小宛屋子里翻出来,动作看着也是异常熟练。 莫非崔晚遭了不测? 他一时着急,正打算上前逮住这个男子,就见崔小宛来到窗边,往外张望两眼,又把窗板关上了。 ? 黑衣男子已从另一边离开。 聂容昭盯着那扇窗,手指不自觉抠着石墙,几缕尘土簌簌落下。 不行,他要找崔晚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崔小宛拿了钥匙正打算把窗板锁上, 就见窗板被人猛地推开,先是一截月白袖子缩了回去,然后一个白衣人钻了进来。 “……” 经过上次, 崔小宛有了点经验,借着月色看清眼前这人的脸, 拧了眉, “小郡王, 你怎么过来了?” 聂容昭落地之后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比划半天,开不了口。 要是问出来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小心眼? “咳。”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99节 他清了清嗓子, 面上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是来拿药膏的。” “哦,那个白玉瓶子是吧?” 崔小宛走到一个大箱子面前蹲下, 直接将箱盖打开, 紧接着从一堆衣裳底下翻出一个瓶子。 聂容昭眸光黯淡下去,“你将它压箱底了?” “放身上或者搁架子上不是容易摔碎嘛?” 她看那个瓶身是白玉, 瞧着怪值钱的, 摔了可惜。穷惯了, 看不得好东西被糟蹋。 聂容昭闻言抬眼看她, 眸光微闪, “算了, 就放你这吧。” 淦,这人怎么反复无常? 崔小宛递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深吸了口气, 又收了回去。 “回京这几日可还安好?”其实他找人留意过军营和将军府, 几人都回禀说并无异常。若不是方才看到个可疑身影, 他就信了。 “也还好。” 崔小宛嘴上说得轻松,眉梢却微微下垂。 危机最大的是佘凤。 聂容昭铺垫完前面这些,正想询问刚刚那男子是什么人,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将军,您可睡下了?” 是蓝无风的声音。 崔小宛左右看了一下屋内陈设,拉着聂容昭到窗前,打开窗板把人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聂容昭怔了一瞬,再转过身,发现窗板也啪地一声关上了。 回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他也记起了声音的主人。他都快忘了将军府里还有五个妖里妖气的男子随时准备勾引崔晚。 这么晚了,还跑到这来,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聂容昭轻嗤一声,黑沉着脸,双手抱臂,倚在墙边等着。 此时崔小宛已开了门,并未让蓝无风进去,杵着身子挡在门口,淡淡看他一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蓝无风眼睛往屋里瞟了瞟,“将军,方才是什么动静?” 她将一条手臂支在门框上,“刚发现窗子没关,顺手关上了,怎么了?” “是将军自己关的窗便好。” 蓝无风松了口气,“方才我们五人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屋顶有人走动,便悄悄推门出去,将军猜怎么着?” 崔小宛面上不耐,敲了敲门框,“直接说重点,你的副业是说书吗?” “我们五人抓了两个黑衣人,还未来得及绑上,他们就自尽了。我们便想着四处巡逻一番,顺道过来同将军禀报一声。” 崔小宛蹙了眉,“黑衣人?什么样的黑衣人?” 蓝无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们的特征,“就……长得挺普通的两个黑衣人。我听他们那动静似乎是在一间间找人。” “一间间找?当逛菜市场呢?” “他们进去之前是放了迷魂烟的,还好我们当中有人懂这个,不然也得中招。” 崔小宛赶忙让蓝无风带路,来到南边厢房,两具尸体前,乍一看这两人面目确实十分普通,看过即忘。 再捡起他们旁边的迷烟一看,与那日仇天南落下的那支一模一样。 是殷沉的人。 他们在南边厢房找什么人? 崔小宛绕着这两具尸体转了一圈,回头吩咐蓝无风处理干净,别吓着府里的丫鬟小厮。 蓝无风领命,把尸首拖下去了。 是在找许奉天吗? 经过变州一案,殷沉终于将这事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还好许奉天已经被她安置在苦水巷的老宅里,还有张婶子看着。 又或者,是在找仇天南? 想必他也已经发现自己联系不上仇天南了。 崔小宛边想边往回走,到了自己房中,将门关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哦,小郡王还在屋外。 崔小宛开窗,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他的踪影,寻思他应该等得太久,先走了。 正要关窗,忽然看到底下一团白影。 只见聂容昭坐在墙角边上,长睫垂下,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正香。 “小郡王。” 崔小宛轻声喊了一句,见他没反应,直接回屋拿了一件外袍,轻轻披到他身上。 服了,这种环境都能睡得着。 她手托下巴,支在窗框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手指拨了一下他的睫毛。 聂容昭蹙了蹙眉,却只换了个姿势,将外袍抱在怀里继续睡,也不嫌地面硌得慌。 崔小宛也觉着眼睛一片酸涩,将窗板放下后,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早,天大亮,聂容昭抱着衣袍醒过来,看见面前一大丛灌木,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在哪。 这几日,他白天要上课,晚上还失眠,昨夜太累,等在崔晚窗边,竟直接睡了过去。 怀中的衣袍还有股熟悉的馨香,聂容昭将它攥在手中,打算还回去,伸手一推窗板才知,里头已经落了锁,崔晚早就上朝去了。 他拿着衣袍跨过灌木丛,刚想往围墙边上走,突然从斜里闪出一人,拦在他跟前。 “小毛贼,偷的什么……聂小郡王?” 蓝无风因着昨晚那事,起了警惕心,白日里也四下巡逻,刚巧让他见着一人正在将军屋后推窗。 眼看这人要跑,他这才冲出来,没想到打眼一看,竟是小郡王。 蓝无风看看聂容昭的脸,再看看他手中的衣袍,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不吭,往旁边让了道。 果然,崔将军还是喜欢聂小郡王这样的,他们五个人加一起都比不过。 聂容昭想起昨晚便是这人打断他与崔晚的谈话,还将人叫走了,面上有些不快,垮着个脸在蓝无风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翻了墙。 蓝无风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这情况到底要不要回禀给长公主? 算了,长公主听了只会怪他们办事不力,一个崔将军都拴不住,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跟小桃待久了之后,他学会了混日子。 昭文馆,某个厢房里,青羽从看到聂容昭带回来一件衣袍开始,便频频望去,几次欲言又止,又歇下气来。 这目光太明显,惹得聂容昭蹙眉望了回去。 “有话直说。” 青羽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那属下就直说了,偷人衣袍不是君子行径。” 聂容昭睨他一眼,“这外袍是她给的。” 为何要给? 藕断丝连? 这一瞬间青羽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甚至脑补完小郡王昨夜去将军府是做了何事,随后一脸痛心,“勾搭有妇之夫也不是君子行径。这崔晚真是个朝秦暮楚的,有了温家小姐还要招惹您。” 这还不如偷衣袍呢。 “……” 聂容昭将衣袍叠好放到枕边,“以后再同你解释。” 崔晚的女子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想到这外袍是崔晚亲手给披上的,他嘴角微微勾起,旋即想起昨夜看到的男子身影,又耷拉下去了。 那人到底是谁? 聂容昭想知道,一时却也不想再去将军府问她。 万一她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件衣袍在自己手上,要他还回去怎么办? 崔小宛脑子里占着别的东西,已将披衣袍的事忘到脑后了,再加上她自己也不计较多一件少一件衣裳,心里只念着找机会试探殷沉武艺一事。 又过了几日,冰刃才将狗皇帝的消息带回给她,说是考虑了许久,近日实在寻不到由头。 等崔将军成亲当日,他会找机会让他俩比试。 崔小宛听完点点头,面上没什么异议,将消息发到了群里。 【聂灵嫣】就还是得成亲呗。 【聂灵嫣】要我眼睁睁看着昔日旧爱踏入礼堂,太残忍了。 【崔晚】我摸索一下怎么踢人出群。 【聂灵嫣】你无情! 【温如月】其实成不成亲的倒无所谓,就不知道凤凤那边能不能撑得住。 【佘凤】能,有月月就能,我现在其实挺安全,只要不用宫里的吃食就没事。 【佘凤】殷沉现在最该头疼的是变州的事,而不是解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 【崔晚】那就好。 几人在掰着指头等成亲的日子,聂容昭也格外留意日期。 待吉日临近了,他才发现一件事——他还未收到请帖。 手底下的人已同他禀报了,这两日,将军府里派出数封请帖,朝中大臣人手一份,就连与崔晚有过龃龉的于丞相都收到了。 独独漏了他的。 青羽刚从恭王府办事回来,一脚还未往屋里踏,便被聂容昭一把拽了进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0节 “青羽,恭王府可有收到请帖?” 许是崔晚避嫌,不想在皇帝面前与恭王府有太多牵扯。 “您说的是崔将军的请帖?看起来是有的,黑玉刚同我说了,郡主正在挑衣裳,试金银珠钗,他有些担心郡主对崔将军还余情未了,在喜堂上失仪,已经让翠柳劝着了。” 青羽面有忧色,“崔将军真是害人不浅呐,与郡主有过那样一段前尘往事还敢将请帖往府上寄。” 他说完这句,就见聂容昭眼神一凛,直直盯着他。 “你将本王请帖藏起来了?” “没,属下冤枉……” 聂容昭松开青羽,在桌边坐下了,“她为何没给我请帖?” “属下猜他是不敢面对您。” 谁会将临近婚期私会之人邀到喜堂上来? 聂容昭听了这话,眼神暗下来。 莫非还是与那名黑衣男子有关? “你去将军府问问本王那封何时寄来。” “……是。” 哪有主动问人要请柬的??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将军府张灯结彩, 花团锦簇,红色灯笼跟金色穗子相映,一派喜庆。 对面的温府也是同样景象。 青羽在将军府门口徘徊了一盏茶的时间, 看到满目红艳,已经开始替小郡王心酸。 他实在是想不通小郡王为何执意要来, 人不邀请他, 他还巴巴问人要请柬, 到时看到别人在喜堂上琴瑟和鸣,自己不更伤心么? 他往将军府大门走几步,又顿住,调转了方向。 要不还是算了。 正当青羽准备离开, 身后大门吱呀一响, 崔小宛从里边出来,身后跟了个小桃。 崔小宛将青羽叫住, 开门见山, “可是小郡王有事找我?” 青羽在这徘徊许久,门口护卫也留意了他许久, 在小桃进府门的时候便让她到主屋找崔小宛禀报了一声。 这下青羽只好退回来, 压低了声音, “小郡王让我前来问一句, 为何他还未收到将军大婚的请帖。” “……真是小郡王让你来的?” 崔小宛拧了眉, 也不知聂容昭什么心思, 总不会是在湛州跟她不欢而散,前些日子又被晾在屋外,心中不快, 想来闹一闹她的喜堂吧? 青羽似也看出崔小宛心中所想, 咳嗽一声, 解释道:“崔将军,您先前明明与我家小郡王交好,这大婚之日喜帖都没送去一张,小郡王多没面子,这般遮遮掩掩,旁人看了又该如何想?” 他自己这话说完,也觉得崔将军此举太过欲盖弥彰,不妥,实在不妥。 “什么遮遮掩掩?” 崔小宛想起两次意外,脱口而出。她记得青羽在许府撞见过一次,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想他们。 青羽连忙改口,“崔将军,于丞相你都邀过来了,这小郡王该是有多不受待见才会被落下……” “行吧,”崔小宛回想起于丞相父子的丑恶嘴脸,伸手挠挠下巴,又抬眼看青羽,“你说得也有道理。” 她说完这话,回头嘱咐小桃回屋准备一张请帖交给青羽。 小桃却杵在原地没动。 “将军,请帖已用完了,一张都不剩。” 崔小宛眉头蹙了蹙,“请帖这种东西,怎地不多备几张?” “将军,是您说的,嫁娶之礼一切从简,不要铺张浪费,就连门口这些灯笼都是温老爷看不过眼着人拿了十几个过来的。” 小桃双手叉腰,叹了口气,“采买之时,这请帖数目是算得精准,邀多少人就买多少张,这会儿是一张都寻不出来。明日就是大喜之日,这会儿五福坊早都闭市了。” 青羽撇着嘴,算这么精准,敢情就只故意漏了小郡王那封呗。 崔小宛双手抱臂,沉吟片刻。 其实聂容昭要想进将军府,也不会有人拦他,但刚刚青羽提到了面子的问题。 “算了,另外给他做一张就是。” 崔小宛领着青羽进去,让小桃找了一张剪囍字剩的红纸,拿大横刀裁成合适的尺寸,提笔顿了顿,“青羽,我字丑,你来。 “……” 青羽接过毛笔,硬着头皮在上边写下请柬致辞。 崔小宛等他写完,接过手将墨迹吹干,拿远了一看,半眯了眼,“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寒碜?” 青羽在旁默不作声,那何止是一点,温治要是看到了怕不是直接撅过去。 小桃也看着这张简朴的请柬,沉思许久,忽然眸光一闪,“我知道了!将军,缺点装饰。之前那些不都描了金边?不过咱们金粉也用光了,不如……” 她似乎想到什么,急匆匆跑到庭院,又匆匆赶回来,手上拿了朵木槿,贴在红色的请柬上,倒也和谐。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扎眼了。” 崔小宛将木槿还给小桃,直接拿黑墨水描了个好看点的边框上去,乍一看也很像一回事。 “就这样吧。” 请帖这种东西,有就行,她不想折腾了。 小桃闻言,将东西递到青羽手上,拍拍手,将工具全搬回仓库了。 青羽接过来,心里五味杂陈。 将军府的人都好敷衍啊…… 他回到昭文馆,见聂容昭正坐在桌边看书,便打算悄悄退出去,等他想好说辞再回来。 “崔将军怎么说?” 聂容昭早就听到动静,他将手中书卷放下,回头见青羽又退回房门口,眉梢微扬,“这是碰壁了?” “没碰壁。” 青羽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词句,“崔将军特地给你准备了一封请柬,与其他人都不太相同。” “当真?”聂容昭站起身,饶有兴致踱到他跟前,“拿出来瞧瞧。” 青羽磨磨蹭蹭将请柬拿了出来,等了片刻。 “这不是你的字迹么?”声音稍冷。 “字虽然是属下写的,但请柬真是崔将军准备的,您看,纸是他亲自裁的,边也是他亲手描的。他说他字丑,便让属下代笔了。” 聂容昭眸色淡淡,将东西收回怀里,过了一会儿面色又缓和下来,“罢了。” 起码这制式的请帖也只他一人有。 青羽松了口气,心里暗道小郡王可真是好打发。 第二日,将军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好些大臣已经到了,崔小宛军中几个将士也结伴前来。 聂容昭领了青羽过来,刚把贺礼交给门口的家丁,就见杜行之从马车上下来,着一身华服,气质卓然。 只是视线再往上一挪,就只看到一脸郁色。 在这大喜的日子,将军府门口的宾客都有说有笑,只杜行之是这表情,尤为显眼。 聂容昭正好与他在门口碰见,便一道进去了,走上回廊时,聂容昭忍不住开口问道:“杜师兄为何怏怏不悦?” 杜行之听到这话,心中郁气更甚,原想加快脚步,回头一瞥聂容昭,又顿住了。 “小郡王不也一样?” “怎么可能。”聂容昭偏头看青羽。 青羽点点头,低声道:“小郡王,杜公子说得没错,您现在的表情与杜公子差不了多少。” 聂容昭睨他一眼,“你别诓我,我明明还在笑。” 青羽欲言又止,“小郡王,您这眉尾耷拉的,笑着看起来似乎更可怜……” 杜行之投来同情的眼神,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人一道进了喜堂,连宴席都坐在一桌。 外边一阵鞭炮声起,新娘子从这个宅子抬到对面宅子,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温如月被喜娘从门口一路扶到喜堂,与喜堂正中的崔小宛并肩而立,隔着却扇相视一笑,看上去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席上的杜行之眼神一黯,自己先举杯喝了口闷酒。 【温如月】快些拜天地吧,我要饿疯了,早上想吃点东西填肚子,喜娘不肯。 【崔晚】这也不是我说了算,你问凤凤能不能催催礼官。 【佘凤】吉时都是他们算好的,我问了也没用。 【聂灵嫣】还是坐底下舒服,这个芙蓉虾挺好吃的。 【温如月】好想打人哦。 【聂灵嫣】不得了,月月会打人了。 佘凤坐在高位,身边的魏临时不时找她说话,在外人眼中看来也是帝后和睦。 “这二人看起来是郎才女貌,皇后觉得如何?” 佘凤端庄一笑,“皇上英明,这二人当真是佳偶天成,也难怪皇上要为她们赐婚。” 魏临见她笑得明艳,心神一动,正想拉过她的手,却不料对方拢了一下鬓边发丝,刚好与他的手错开了。 而此时,礼官高声唱道:“一拜帝后——”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1节 【温如月】终于开始了。 【聂灵嫣】在宿舍时还以为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得天南地北跑三趟。 【聂灵嫣】现在可好,一个已经当皇后了,另外两个结的还是同一场。 【佘凤】受你们这一拜会不会折寿? “二拜高堂——” 温如月原身的母亲已死,先前崔晚对外又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座上只有温治一人。 “夫妻对拜——” 崔小宛和温如月互相敷衍地鞠了个躬。 礼成之后,温如月被领进新房,正好从杜行之身边经过。 杜行之垂下眼眸,灌下第三杯酒,手捏着杯子,青筋泛起。 事已至此,无法转圜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原该到了闹洞房的环节,谁料魏临突然开了口,“护国大将军成亲,哪里还能同寻常百姓一般,到婚房闹一闹便完事?” 来了,这便是冰刃说的试探殷沉武艺的时机。 崔小宛笑了笑,“看来皇上是想为难微臣。” 魏临摇摇头,“对你来说不算难事,今日宾客之中也有不少武将,崔将军与他们比试比试拳脚,赢了才能去见新娘子。” 话音刚落,便有群臣附和,崔小宛“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众人从喜堂挪到开阔的庭院,围成个圈,中间空出一块地,便是留给崔将军的。 整个喜堂空了下来,除了几个家丁丫鬟,还有杜行之和聂容昭,外加一个青羽,一个小厮。 杜行之已经醉眼朦胧了,拿了个杯子跟聂容昭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她。” 什么试菜,不过是为了崔将军接近他罢了。而他却慢慢陷了进去。 “答应什么?” 聂容昭在杜行之旁边也喝不少,看起来不是很清醒。 “没什么。” 杜行之摆摆手,突然目露担忧,“温家大小姐是个好姑娘,崔将军这朝三暮四的,迟早会负了她。” 聂容昭听到这话,拽过杜行之衣袖,“你不要胡乱构陷,崔将军不是这种人。” 话虽这么说,脑子里却又浮现那晚黑衣男子的身影。 他松开杜行之,话说得没底气,“定是有什么误会。青羽你说是不是?” 青羽没答,他酒量浅,刚刚被醉酒的聂容昭拉着一起喝了好几杯,这会儿也是醉醺醺,看什么都是重影。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0点之后发(不要等!会很晚!) 第81章 “哪有什么误会, ”杜行之拿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看向聂容昭, “你又是为何喝那么多久?” 聂容昭摇摇头,趴在桌面, “就是感觉心里空空的, 不好受。” 杜行之听到这话, 深有同感,拉着他掏心掏肺又说了一堆。只不过杜行之没说自己喜欢的是哪家姑娘,聂容昭也没再提崔将军半句。 说到后来二人揽着肩,互相给对方斟酒, 俨然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此时, 庭院里,崔小宛已经将杨副将等人放倒。 这些人都给面子, 没使出全力。 虽然他们使出全力也不是崔小宛的对手。 崔小宛将最后一人掀翻在地, 仰头看向主座,“皇上, 比试过了, 臣也都赢了, 该放臣回去了吧?” “这些都是你手下的将士, 武艺也都在你之下, 朕看了着实不过瘾。” 魏临淡淡一笑, 瞥了眼崔小宛,又看向殷沉,“朕还从未见过崔将军与殷公公比斗, 殷公公, 你可愿让朕开开眼?” 殷沉扯了扯嘴角, “皇上吩咐,老奴岂敢不遵。” 魏临微微颔首,“那崔将军就与殷公公比试一场,不论输赢,都放你回去洞房,如何?” 【佘凤】你小心些,我担心他借机对你下重手。 【崔晚】嗯。 崔小宛皱眉道:“听闻殷公公武艺了得,微臣怕一个不小心,红事就变白事了。” 魏临手指在木椅扶手上轻点几下,语气淡淡,“殷公公,只比拳脚,点到即止。” 殷沉往前几步,来到崔小宛跟前,“老奴也是知分寸的,崔将军尽管放心。” “那便请吧。” 崔小宛上前,冲殷公公抱拳行礼,武斗一触即发。 围观众臣皆伸长了脖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殷公公动武。 崔小宛率先攻击,以手作刀,劈向殷沉要害,殷沉轻飘飘抬手,看着没什么力气,却将她的攻击一一挡下了。 旁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崔将军承让。 崔小宛后退两步,心下惊疑不定。 她知道殷公公强,但没想到是这个境界,几次她瞅着对方露出空门,一掌下去,却发现压根伤不到他分毫,对方全身上下跟围了个金钟罩似的,比石头还坚固。 这还怎么打? 殷沉双手拢在身前,“方才宴席上,崔将军没吃饱?” 话音刚落,他上前几步,手上掌法飞快,如鬼魅般袭来。 崔小宛旋身躲过这一攻击,以攻为守,手肘撞向身后。这一下总算有了打到肉的实感。 殷沉闷哼一声,眼神冷下来。 原来他这功法也有短处,防御时无法攻击,攻击时,防御也失了效果。 崔小宛刚看出这一点,就见殷沉再度向她袭来,动作比方才还要快,她身子一矮,也没能躲过,抬手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喉头觉出一丝腥甜,崔小宛忍住没吐出来,将血咽了下去。 “殷公公果然好武艺,崔某甘拜下风。” 【佘凤】你脸色不对,有没有事? 【崔晚】还好,这种场合他不敢乱来,我觉得他应该没下死手。 【崔晚】刚刚那一下他要是用了全力,我可能就没了。 【温如月】那没人打得过他了? 【聂灵嫣】别搞正人君子那套了,我倾向于下毒。 【佘凤】我倒是想对他下毒,可他心眼子也太多了,自己的吃食还有两三个小宫人替他试毒,比狗皇帝还讲究。 崔小宛看到这若有所思。 有没有一种毒是旁人吃了没事,只作用在殷沉身上的? 成九河拿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将军,比试完了,怎么还不回去陪将军夫人?” 崔小宛捏了捏被震得发麻的手腕,遥遥看向魏临身旁的殷沉,“我怕我走了你们不尽兴。” 这一场比试过后,天色也不早,帝后先回了宫,剩下的宾客也都各自散去。 崔小宛正想去看看温如月,小桃突然凑到她跟前,说喜堂还有几人,喝得烂醉如泥,叫都叫不醒。 “什么人?” 崔小宛边问边往喜堂的方向走。 “其中两个是恭王府的小郡王和他的侍卫,另外两个以往没见过,不认识。” 崔小宛回想了一下,跟聂容昭坐在一处的,好像是杜行之。 匆匆赶到那一看,四个人里喝倒了三个,都在桌上趴着,剩下一个瘦弱的小厮在那坐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上前一手一个,将其中挨在一起的两人从桌上揪起来,一看果然是聂容昭和杜行之,剩下那个应该就是青羽了。 “喝成这样,怎么回事?” 小厮摇摇头,“他们说了许多醉话,小的在旁没听明白。” 就是听明白了,也不可能往外说。 崔小宛指指青羽,“那他呢?” “他是被聂小郡王灌的酒,没几杯就倒了。” 崔小宛将手上两个扔回座上,不耐地看着烂醉的三人,又转向小厮,“宴席已经散了。” “我们这就走了,多谢将军款待。” 小厮说罢,搬起杜行之的一条胳膊搁在自己肩上,然后,十分吃力地拖着人往喜堂大门走。 崔小宛正看着聂容昭和青羽感到头疼,就听到身后传来“咚”地一声响。 回头一看,瘦弱小厮拖着杜行之被绊倒在喜堂门前。 “……”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小桃,给他们四人安排两个厢房。” 小桃当即拉着阿莲去西厢收拾了两个厢房,又喊了个家丁照看聂容昭和青羽。 崔小宛看着她安排完这些,踱回主屋。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2节 温如月吃了些东西,已有些困了,靠在床边,等了许久,见崔小宛回来,打了个哈欠。 【温如月】凤凤回去很久了,宴席早都散了,你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崔晚】聂容昭和杜行之喝得烂醉,我找人给他们安排了厢房了。 【温如月】他们平时都挺能喝的,这回醉成这样,得是喝了多少? 【崔晚】据小桃说,这回婚宴上的酒有一半是他们解决的。 【崔晚】我原本想留点自己试试的…… 【温如月】你就算了,回头我给你酿点低度数的酒让你喝着玩。 两人换了寝衣,并排躺在大床上,一人对着一个聊天面板聊了半宿。 到了后半夜,温如月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了。 崔小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换了身衣服踱出主屋,准备去西厢看看那三人。 杜行之还好,身边有个小厮伺候着。 聂容昭和青羽两人都不省人事,万一半夜想吐,吐身上床上还是好的,别把自己噎死了。 就怕府里家丁粗心,看不住他们。 崔小宛先是到杜行之房里看了看,小厮守在一旁,丝毫不敢懈怠,一切正常。 她退了出来,往旁边那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电钻声。 崔小宛愣了愣,推门一看,府里的家丁正趴在桌上,那电钻声正是他鼻子里发出的鼾声。 她皱眉看了家丁一会儿,得亏屋里另外两人都已经酩酊大醉,不然估计得从床上跳起来打他了,也不知与他同屋的家丁平日睡不睡得着。 再往里一看,青羽在小塌上四仰八叉,身上搭了一层薄被。 聂容昭平躺在床上,睡相十分安分,就是被子掉了一地,只留了个被角被他抓在手上。 秋季转凉,夜里更是寒风呼啸,这样睡着怕是要染上风寒。 崔小宛再回头看一眼家丁,有些没好气。 她走到床榻边上,将被子捡起,胡乱堆在聂容昭身上,正打算把家丁叫醒,换一个人来照顾他们,刚一转身,手就被拉住了。 聂容昭半睁着眼,瞬也不瞬盯着崔小宛。 二人对视片刻,聂容昭抿了抿唇,“青羽,你怎么变好看了,跟崔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得,这还没醒酒。 小塌上的青羽似乎是在睡梦中听到小郡王的声音,翻了个身,嘴上嘟囔,“属下这就来救小郡王……” 电钻声停下来了。 家丁被说话声吵醒,猛地坐起身,定睛一看,将军不知何时进了厢房。 “将……将军,小的实在太困,不小心睡着了……” 崔小宛略一颔首,“没事,今日婚宴你们也都忙一天,回去换个人过来就是。” 家丁点点头,正打算撤出去,忽然听到床上的聂容昭又说了句话。 “青羽,既然你顶着崔将军的脸,那便来说说,崔将军怎么就对我没意思?” 家丁僵硬地回头看一眼崔小宛,又把头转了回去。 崔小宛叹一口气,“算了,也别找其他人过来了,先回去休息吧。” 家丁得了令,飞也似地逃了。 崔小宛将聂容昭的手掰开,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聂容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笃定道:“长得像崔将军的青羽。”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 聂容昭借着醉意,撑起上半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又乖乖躺下去了。 崔小宛怔了片刻,揪起他的衣领,“淦,你给我装醉是不是?” 哪有人醉得那么离谱,把她当成青羽还能亲她脸?崔小宛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装的。 聂容昭由着崔小宛将他从床上揪起来,身体东倒西歪,“我是真醉,刚醒。” 崔小宛多少能猜出他将自己灌得烂醉的原因。 她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腰后,自己拉了张小圆凳到床边坐下来,语重心长。 “小郡王,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已经成亲了。虽然外头都在传我几天换一个女人,还有人在传我府里养着五个小白脸,但那都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 聂容昭嘴角耷拉下来,“五个小白脸是真的。” 崔小宛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那几个是杂役。” 聂容昭抿着唇,长睫微垂,默不作声。 崔小宛继续道:“总之,我不会做对不起温如月的事,小郡王也……” “我那晚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从你主屋翻窗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崔小宛一听这话便知是他说的是谁, 也猜到他应该是第二次夜访将军府时看到冰刃的。 因为那晚聂容昭的表现便有些奇怪。 她起身往门口去。 聂容昭见状坐直起身,眼梢微垂,“你要去哪?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崔小宛开门张望了一下, 甚至连屋顶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其他人在, 这才回屋关门。 杜行之的厢房与这中间隔了两三间客房, 应该是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她回到床榻边, 将小圆凳拉近了一些。 “你帮过我不少,我也不瞒你,那人是皇上的暗卫,先前我将许奉天与殷沉的书信呈给皇上后, 皇上便派他与我传话。” “我在朝中没其他助力, 要查殷沉,要扳倒他, 只能借一下皇上的势。”虽然皇上也有些力不从心。 就算之后是想名正言顺暗杀殷沉, 也需要跟皇上通个气,毕竟刺杀宫中宦官也是大罪。 崔小宛没跟他说的是, 自己之后要翻案, 要恢复女子身份, 最好也刷一下狗皇帝的信任, 证明一下自己的用处, 免得魏临到时觉得她欺君, 直接让她下狱。 聂容昭面色稍缓,“所以……” “所以你一天到晚在想的什么?以为我跟一个男子私会?我平时没有公务不要办事的吗?” 崔小宛白他一眼,双手抱臂, “你之前不也大半夜进我主屋找我?” 聂容昭闻言垂眸, 他对她是有其他心思的, 拿他举例也不合适。 崔小宛盯着他半晌,似乎看出他这沉默代表的含义,犹豫片刻又道:“我与小郡王的想象有着天差地别,小郡王何必将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你怎知我对你是何看法?” 烛火明明灭灭,灯油劈啪作响。二人都默了默,一室寂然。 崔小宛摆摆手,“别管什么看法了,你有这时间不如在昭文馆多留意留意,指不定还能找到称心的……” 聂容昭顿了顿,恍然大悟,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他拿手握拳在额上抵了片刻,又抬眸看她,“你说的天差地别,可是指女子身份?” 崔小宛一怔,“你知道?” 聂容昭眸中含笑,似乎还有几分醉意,“原来崔将军以为我有断袖之癖。” 是他之前糊涂,把这茬忘了,若是崔将军因此不肯面对他,也在情理之中。 崔小宛斜眼看他,也知这段时日闹了大乌龙。 不过这话他是怎么用这么开心的语气说出口的? “你何时知道我是女子?” 聂容昭长睫微垂,“丰收宴那晚……” 只说了几个字。 丰收宴? 宴上她中了江书的帐中欢,还跟聂容昭单独待了许久。 莫非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 崔小宛面上惊疑不定。 不对,如果真跟他翻云覆雨了,她醒后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到这,她半眯了眼,睨向聂容昭,“你是如何发现的?” 聂容昭看向别处,“本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碰到什么?” 聂容昭没答,眼神在崔小宛胸前停留一瞬,又迅速挪开了。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动,“那时你就知道了,然后隐瞒至今?” “我担心你对我狠下杀手。” 杜行之的厢房内,小厮正坐在桌边昏昏欲睡,头刚一点下来,就听到一阵惨叫。 听声音,好似宴席上与他家公子拼酒的小郡王。 发生什么事了?将军府里遭了贼?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厢房的门轻轻打开一条缝,伸了个脑袋出去张望。 没过多久,便见崔将军从小郡王的厢房出来,还拍了拍手上的灰。 崔小宛似有所感,回过头看他一眼,一脸从容,“莫慌,没什么大事,快回去照顾你家公子。”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3节 “哦。” 小厮点点头,将脑袋缩回去了。 崔小宛没想到自己这一折腾就到了五更天,只得再回主屋换身朝服,准备上朝。 因为温如月还熟睡着,她只得轻轻推门,蹑手蹑脚进去,燃起一小盏油灯,将朝服翻出来。 没想到刚把朝服换上,就觉着心口灼灼,崔小宛忙扶着屏风架,呕出一口血来。 这动静将温如月吵醒过来。 温如月披衣往外走了几步,见崔小宛指缝渗出血来,脸色微变,“这是怎么回事?” 崔小宛摇摇头,运气调息,面色缓和下来,“昨天跟殷公公对的那一掌伤到了内腑,养一养就好了。” 温如月忧心忡忡,“你最好是养一养就好了。” 崔小宛擦去嘴角的血,将手放到水盆中洗净,“养个十天半个月吧。” 习武之人,这点伤其实算不得什么。 处理完手上血迹,崔小宛便出门了。 温如月原想再补个觉,奈何一想起崔小宛呕的那口血就睡不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磋磨到天亮,最后只好起身,到下人房将自己的两个丫鬟唤了过来。 主屋没留人伺候,温府跟过来的丫鬟都被安排在南苑。 温如月让她们一人去丰收街寻个郎中,问问内伤该喝什么药,一人去厨房弄几碗蜂蜜水。 她记得崔小宛昨夜跟她说的,聂容昭和杜行之都喝得烂醉,这会儿还在西厢。 作为将军夫人,理应招待一下府上的客人。 秋竹手脚麻利,没一会儿便端了托盘回来,“小姐,可是要送到西厢?” 温如月微微颔首,领着秋竹往西厢去。 杜行之醒来在床边坐了许久,回忆起昨日宴会上的零星片段,然后自嘲一笑。 头还隐隐作痛,他伸手按了按鬓边,才起身披上外衣。 “昨日我可有说什么醉话?” “您昨日拉着聂小郡王说了许多,小的也听不大明白。” 小厮双手拢在身前,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其他宾客都去庭院看崔将军比武了。” 杜行之点点头,放下心来。 这次是他失态了,若是不慎说错话,惹得温如月遭人非议,那便是罪过。 小厮观他神色,又道:“公子放心,小的就在旁边看着呢。” 况且他家公子酒品向来极好,就算是醉酒,也从未有过出格之举。 “叩叩”。 外头传来敲门声。 小厮上前开了门,秋竹端了个托盘挤进去,小厮赶忙让了路。 秋竹将托盘放下,动作利落,拿了一碗搁在桌上,“听说杜公子宿醉,我家小姐命我和了点蜂蜜水送过来。” 杜行之接过小厮递来的小碗,“有心了。还请替杜某向温姑娘道声谢。” 秋竹抬眸看他一眼,笑道:“我家小姐就在外头。” 杜行之刚喝完一口,又将小碗放下,下意识朝一旁铜镜望去,理了理发髻和衣裳。 温如月踏进厢房,看向杜行之,“听说杜公子昨日醉得厉害,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是有些事。” 杜行之拿起碗,又喝了一小口蜂蜜水,“但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便过去了。” “那便好。” 温如月没想太多,又随口道:“我让厨房做了点吃食,可要留下来一起用早膳?” 杜行之纠结片刻,颔首点头,“那便有劳了。” 只这最后一次,有家丁丫鬟在,应当也传不出什么闲话,以后注意一些,保持距离便是。 杜行之心情复杂,板着个脸到了饭厅,却发现聂容昭也在。 聂容昭的状态与昨日大不相同,双手杵在桌上,抵着下巴,嘴角噙着笑意,见他过来,朝他点头,“杜兄早。” 杜行之在他旁边坐下,迟疑道:“聂小郡王面颊上的伤……” 聂容昭心情不错,“不碍事,昨日酒醉,自己摔的。” 杜行之看着小郡王面上的笑,觉着有些扎眼,昨日见他也一直喝闷酒,原以为是同病相怜,结果人家第二日便好了。 “小郡王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聂容昭想起昨夜的对话,摆摆手,但笑不语。 “……” 杜行之突然觉得好气,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这一餐,温如月并没在场,只留了秋竹在那布菜。 杜行之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聂容昭要回昭文馆,杜行之也领着小厮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小厮突然叹了一声,“这将军夫人,也不好当。” 杜行之原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睨他一眼,“何出此言。” 像温如月这样的女子,什么事能做不好? “我方才瞧着将军夫人面有忧色。”小厮想了想,“只怕崔将军待她并不好。” 杜行之有些不快,“休要胡言,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便罢了,温姑娘昨日才嫁进将军府,你今日便能瞧出不好?” 小厮又是轻轻一叹,“小的也是瞧着公子先前与将军夫人是至交好友,才斗胆多嘴的。昨儿新婚夜,崔将军并未留在新房。” 杜行之一顿,“你如何知道?” “昨儿崔将军来看过公子,又去了聂小郡王厢房。到五更天时,小的听到隔壁有打斗声,似是小郡王与崔将军起了冲突。” “之后小的出去一看,正好见着崔将军从小郡王房中出来。” 杜行之微蹙了眉,“崔将军一夜未回?” “应当是。” 小厮昨夜打了好几个盹,并未留意时辰。 杜行之眉头紧皱。 亏得温如月对崔将军一片情深义重,他竟也不知道珍惜! 作者有话说: 只有杜画圣受伤的世界。 第83章 午时, 崔小宛从军营出来,也没回将军府,而是转到了吉祥街, 进了昭文馆。 昨夜她刚打了聂容昭一顿,青羽就醒了, 见自家小郡王被揍, 踉踉跄跄要过来跟她拼命。 聂容昭赶忙把人拦下了。 崔小宛还有话未问, 碍于青羽在场,又见已到了五更天上朝的时间,只得约他今日继续。 刚到他厢房外,透过窗棂, 就见聂容昭一人懒懒坐在案前, 以手撑头,垂眸看着桌上的书卷。 崔小宛推门进去, 扫了一眼屋内, “青羽呢?” 听到动静,聂容昭立马坐直了身子, 双指捋了一把发丝, 扔到肩后。 “恭王府有事, 我让他回去帮手。” 其实也无事, 青羽就是让他给支走了。 崔小宛点点头, 她原本也是打算让青羽出去避开他们谈话的。 她将几个窗的窗板全放下来, 阳光被遮去大半,屋内暗了下来。 半透的窗纱投进来的光,朦朦胧胧, 映得崔小宛侧脸柔和。 聂容昭盯着她看了片刻, 拿起案上的杯子, 喝了口水,“你昨日说,还有话未说完?” “是。” 崔小宛也不多废话,拉了椅子到他旁边,将大横刀搁在桌面,压低了声音,“知道我女子身份后,你就没有半点好奇?” 聂容昭抬眸,眉梢微挑。 崔小宛索性点破,“不好奇我是从何而来,为何女扮男装,还当上了大将军?” 聂容昭放下杯子,默了默,“自然好奇。” 崔小宛心知聂容昭平日看着没心没肺,手下也养了不少人。 “你都查到了什么?” 聂容昭顿住,“你不介意我查你?” “你若是想害我,早把我身份捅出去了,查便查了,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正好让她也补一下信息。 聂容昭眼眸噙了笑意,“我自是不会害你。” 既然她想听,他也不推辞,“四年前,崔郡守满门灭口,但有个女儿侥幸逃过一劫,只不过最后还是突发恶疾死了,官府是在郊外的城隍庙发现的尸首。” 崔小宛听到这,手指轻点了点桌面。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4节 那具尸首是张玉喜从一户穷苦人家买下来的,年纪还小,只十二岁便病逝了。张玉喜替她换上崔小宛原身的衣物和玉牌,放在城隍庙,又将官府的人引了去。 那时原身已经去了军营了。 “这里有个巧合,崔将军也是四年前入伍的。晋州崔姓人虽多,原本有这巧合也是寻常,但当我知道你在查晋州旧案时,便有了怀疑。” 崔小宛敛眉,握了拳,指甲嵌到手心。 聂容昭继续道:“我派人去查探,找到一户人家。” “你是如何找到的?” 聂容昭拧了眉,“那户人家的左邻右里都知道他们先前有个女儿,病死后只裹了草席出去,也没给建个坟。我的人寻到他家时,他们经不住吓,直接便将事情供了出来。” 张玉喜跟她说过,当时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们知道是何人买的?” 崔小宛这话问出口,忽然想到聂容昭也是见过张玉喜的,让那户人家将当年的买家外形容貌说出来,四年变化也不大,自然就对上了。 她摇摇头,指甲嵌得更深,“差点忘了你见过张婶子。” 聂容昭留意到她的手,伸手将她的指头一节节掰开,“崔小宛。” “那户人家,我已叫人看着搬家了,现也不在晋州城。” 崔小宛点点头,看来她绕过殷沉将此案线索呈给魏临,也是多一重保险。 如若不然,在她扳倒殷沉之前,殷沉说不准已将她的身世背景翻个底朝天了,到时殷沉没干掉,案子也没查清,自己还要背上欺君的罪名亡命天涯。 “多谢。” 她指的是安排那户人家迁出晋州城的事。 聂容昭叹了一声,“若是一直无法翻案,你便要一直女扮男装?” 崔小宛掀起眼皮子看他,“不然呢?” 聂容昭摇摇头,嘴上嘀咕了一句,“那到时只能进去当男妾喽……” 声音虽低,但崔小宛还是听清这话,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的什么胡话?” “那便不说胡话。” 聂容昭趴在桌上,抬眼看她,目光灼灼,“误会都解开了,你也知晓我喜欢的不是男子……” “打住。” 崔小宛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十六岁的少年郎,心性都还未稳定,才见过多少女子,别错把暧昧当钟情。再过两年,都不知你是何心思呢。” “寻常百姓十六岁都已成婚了。”聂容昭抿了抿唇,“若我再过两年还是这个心思呢?” “到时再说。” “你先前在云断山轻薄过我,这事要如何算……啊!” 聂容昭白皙脸上又多了一处淤青。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她总能想起那个梦境。 崔小宛甩甩手,站起身,“事聊完了,我得先回了。” “你心虚了。” 聂容昭拿手指碰了碰脸上的伤,见崔小宛过来,赶忙摆出防御姿态。 崔小宛拾起桌上的大横刀,瞥他一眼,“我拿刀。” 出了昭文馆,经过质子府,就见江书坐在大门口,百无聊赖。 崔小宛走到杨副将跟前,指指地上的江书,“他怎么在外边?” 杨副将有些为难,“胸闷,说出来透透气,属下们都看着他的。” 江书也瞧见崔小宛了,站起身正要上前,被两个兵士拿长矛拦下了。 他索性扒在长矛上,冲她打了个招呼,“崔将军,好久不见。” 崔小宛没搭理他。 江书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见你眼底发青,想来是近日都睡不安稳,不若我配点安神药给你?” “不用了,我怕被你毒死。” 她近日睡不好,完全是因为冰刃经常在深夜传话,偶尔还要招呼一下聂容昭,哪里是失眠? 昨夜更是被聂容昭折腾个半宿,一夜没睡。 “啧啧啧,”江书摇了摇头,“小人之心。”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没下过毒。” 说完这话,她突然想到一事,“你为何识得这么多毒药?” 江书下巴微扬,神色颇有些得意,“我们江家是杏林世家,医毒不分家,他们治病救人,我对毒物感兴趣,便研制毒药去了。” 崔小宛伸手挠挠下巴,瞥他一眼。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最后还是打消了。 毒药的事,问他有些冒险。 她嘱咐杨副将多留意这小崽子,交待完其他事便离开了。 于信仁从昭文馆出来,便远远瞧见崔小宛和江书在讲话。 上回秋狩,他被江书哄得找人往崔将军的吃食里下药,结果崔将军是没事,他被义父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折损了一枚棋子。 旁边的小跟班见他走神,不由出声询问,“于公子在看什么?” “我在想,这崔将军与南苍那家伙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了?” 小跟班回忆了一下,“听范千说,秋狩第一日,崔将军便救了南苍那小子的命,许是从那时起便交好的。” “秋狩第一日?” 第一日便交好,第三日还拿毒药过来诓他,莫非那时是这两人合起伙来整他的? 于信仁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错,或是那崔晚已提前有了防备,没成想是江书捣的鬼。 现如今崔将军还好好活着,昨儿还风风光光娶了温家大小姐,他是越想越气。 整不了崔将军,还整不了南苍来的一个随行侍卫吗? “这江书平日何时出门?” “不知道,平日也未留意。” 于信仁敲了敲几个小跟班的头,“那之后便多留意。” * 崔小宛回了将军府,刚进主屋,温如月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过来。 “这是什么?” 温如月将药碗搁在桌上,“你昨日不是受了伤?我让丫鬟找郎中问了药方。” 崔小宛端起碗,捏着鼻子喝了一小口,皱了皱眉,“你今日不用去香满楼?” 香满楼和云上轩都已作为陪嫁一起带过来了。 “去过了,如今香满楼名声鹊起,菜品也足够了,每日换一张菜单,一连换七天都没问题。我也无需操太多心。” 温如月将一个罐子递给崔小宛,“给,今日刚做的,喝完药才能吃。” 崔小宛接过来一看,里边都是白色的糖丸子,赶紧捏起一颗放嘴里,中和一下苦味。 正要夸她心灵手巧,便见她整个人倒在跟前。 “温如月!” 崔小宛大惊失色,连忙抬头。 窗板是开着的,她平日睡前才会锁上。外头夜色正浓,一道黑影闪过,进了主屋。 是冰刃。 崔小宛冷冷瞪他一眼,蹲下来查看温如月的情况。 旁边地上躺着一块小石子,冰刃就是用这击中她的后颈。 还好只是昏迷。 崔小宛将温如月抱起,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安置好,这才出去与冰刃对峙。 冰刃面色如常,不觉此举有何不妥,“事急从权,我今日有要紧事找你,旁人听不……” 话未说完,就被崔小宛一个旋身踢翻在地,两只手反剪在后。 崔小宛手上使了劲往下一沉,压得他手腕生疼,“先前说过,以后有事找我便发暗号。她不是你能随便动手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冰刃被按在地上, 余光瞥见崔将军一脸愠怒,肃然点了头,“对不住, 是我莽撞了。” 崔小宛松开他,朝地上的人伸出一手, 将他拽起来。 冰刃以为这事就此揭过, 刚站定, 就见一只拳头过来,砸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后退几步。 崔小宛揍完人,拉开椅子坐下, 一腿搭在膝盖上, 冷冷瞥他一眼,“我这人记仇, 这一下是还你的。” 拿石子砸温如月, 这一下还算是便宜他了。 但冰刃好歹还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她也只能警告他一下, 万一打狠了, 说不准狗皇帝会以为自己不把他放在眼里。 冰刃捂着受伤的位置, 不露神色, “此事确是我冒犯在先, 下次定会以暗号求见。” 崔小宛也不欲为难他, 听完这话微微颔首,“你说有要紧事,是何要紧事?” “先前与崔将军约定, 若是有事, 便去左侧宫墙以哨声为引, 我自会去找你。” 冰刃眉头微蹙,“近日殷沉起了疑心,只怕他已留了心。今后崔将军若是想找我传话,便去观棠园点一杯巍山晨露,我便知晓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5节 没想到观棠园还是皇帝的眼线。 也是,戏园子内,进出皆是达官贵人,想收情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崔小宛把弄了一下桌上的杯子,“行,我知道了,想找你传话还得花钱呗。” “……崔将军先垫着,我来找你时将银子还你便是。” 崔小宛点点头,过了片刻抬眸看他,“还有事?” 冰刃看她一眼,意味不明,“还有一事,崔将军这段时日若有话要传,还得等到十日之后,这十日我有别的差事,不在晸京。” “其他暗卫呢?” 冰刃顿了顿,“他们负责护卫皇上安全,轻易离不得皇上身侧。” “行。” 崔小宛摆了摆手,“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我还要替我夫人看伤。” 看伤这两个字咬得重,饶是冰刃都听出了其中不满。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再伤温如月一根毫毛,崔将军能把他骨头都拆了。 “那便告辞了。” 冰刃隔着屏风看一眼里头的人,退到窗边,推开窗板翻身出去。 崔小宛起身回到床榻边,见温如月呼吸均匀,也安下心来。 没想到温如月到她将军府上第二日便出这样的岔子,这让她对魏临生出更多反感。若不是还想对付殷沉,替崔家翻案后恢复身份,真不想给狗皇帝打工了。 一个时辰后,温如月才醒过来,感觉后颈一阵钝痛。 【温如月】发生了什么? 【崔晚】狗皇帝的暗卫来过,直接拿石子把你击晕。 【温如月】……什么仇什么怨? 【崔晚】我揍过他了,但没揍太狠。 【温如月】算了,别回头把魏临得罪了。 【聂灵嫣】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温如月】我担心哪天她连主人一块打了。 【崔晚】我还没疯。 佘凤看到这段,忍不住剜了魏临一眼。 魏临手执黑棋,原本盯着棋盘正要落子,察觉到佘凤的目光,撩起眼皮子看她,“朕这一步,也并未完全堵去皇后生路。” 佘凤笑了笑,“谁堵谁的路,现在还说不准。” 魏临没再犹豫,落下一子,“幸好皇后只在棋局上与朕是对手。” 他说完这句,偏头看殷沉,“这两个月来,质子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南苍三皇子和他带来的那个跟班都安分得很。” 殷沉扫一眼佘凤,“崔将军将质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佘凤一只手臂搁在桌上,坦然回望过去。 魏临沉思片刻,“这护卫的法子属实过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巍将人囚禁起来了。过几日便是朕的生辰宴,将人邀到宴上吧。” “老奴回头便去准备。”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骤然转冷,晸京下了第一场雪,银霜皑皑。 温如月找人做了一些兔毛领子和护腕,给佘凤和聂灵嫣都送了过去。 这东西光滑柔软,又能保暖,瞧着也比狐裘轻巧,宫里其他妃嫔瞧见了,纷纷追问是在哪里采买,佘凤问过温如月后点了云上轩的名。 京中贵人追潮流,几日下来,温如月的云上轩已经是赚得盆满钵满,比往年的进账整整高出一截。 崔小宛每日练兵,出力出汗的,不方便戴这些,只在外袍里头加了棉衣,看起来比先前结实许多。 正带着众将士操练,成九河手下的兵士从吉祥街过来了。 “将军,质子府那头闹起来了,于丞相家的公子要拿人,成校尉让小的过来禀报将军。“ 崔小宛将大横刀收归鞘中,“拿人?什么理由?” “说是昨日千秋宴,南苍三皇子的那个小跟班不慎冲撞了于贵妃……” 崔小宛听佘凤说过,于贵妃是于信仁的姐姐,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昨日宴中,确实听到了贵妃受惊的消息,没想到此事跟江书有关。 “昨日冲撞的,今日才拿人?” 怕不是于信仁与那小崽子又勾结上了,正设法将人弄出去呢? 兵士也觉奇怪,“于贵妃无甚大碍,不想追究,但今日于公子听说此事,定要找他算账。” 崔小宛也不再多问,匆匆赶往质子府,到那一看,两拨人正在门口对峙。 江书已被于信仁带来的家丁一左一右拿住,成九河带着兵士将他们围了起来,阻了他们的去路。 先前崔小宛就交待过成九河,看好质子府,别轻易让里头的人出来。若是于丞相府上的人过来,就遣人告诉她。 毕竟这俩先前也是合作过的,她不得不防。 “我姐姐宽宏大量不追究,我却咽不下这口气,那可是皇家血脉,而这江书不过是一个小跟班,三皇子都默许我将人带走,你们还要再拦么?” 于信仁站在中间说得头头是道,然而周围的兵士半步都没退。 崔小宛挤进去,将那俩家丁的手往外一掰,把江书捞了过来。 “皇上命我看好质子府,这人不能跟你走。” “可我姐姐……” 崔小宛没想听于信仁废话,把人塞给一旁的兵士,双手抱臂,“皇上都没下令你嗷嗷叫唤什么?” 什么嗷嗷叫唤,这是在骂他是狗? 于信仁指着崔小宛,隔空点了点她,声音抑扬顿挫,“崔将军,你这是在包庇南苍人!” 崔小宛面无表情,“我奉命护卫质子府,再啰嗦我就拔刀。” “你……” 于信仁还想说什么,看到崔小宛眼神冷冷,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也不敢再继续了。 这些天他压根蹲不到江书出府,原想逮着这机会出口恶气,又碰上崔晚手底下一群死心眼的兵士,让他们给搅和了。 他后退两步,回过身,无奈喊道:“我们走。” 一群人稀稀拉拉散去。 崔小宛回头看一眼江书,摁着他的肩,将人押了进去。 到了庭院,江书突然开口,“这次算我欠你的,回头找机会一定报答。” “你别恩将仇报就成。” 崔小宛瞥他一眼,“上回我还在狼口下救过你的性命。” 江书撇撇嘴,“那个恩情不是已经还了嘛,我都将毒药换掉了……” 崔小宛捏了捏手指,按下揍人的冲动,“我想向你打听一种毒药……算了。” 这事问江书不靠谱。 “……崔将军想问什么便问!” 吊在这里他也难受。 江书见崔小宛迟疑,从袖子里头摸出四根牛毛粗细的针扔在地上,“这上边淬了毒,我若想害你,早就动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腰间的锦囊,“你看,这些是毒砂,若想动手,也方便得很。” “还有这个。” 江书取下头上的簪子,将簪头拔了下来,放在嘴上往旁的方向一吹,一根银针射出,钉在旁边的柱子上。 崔小宛眼皮子抽了抽,上前把人倒着拎起来抖了抖,一堆瓶瓶罐罐还有千奇百怪的暗器掉了出来。 “……” 江书倒吊着,脸憋得通红,“这下崔将军总该信我了吧。” 崔小宛把人松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决定信他一回。 “有没有一种毒,寻常人吃了没事,只对习武之人起作用?” 江书一听直摆手,“哪有这种毒,要死就一起死了,没准习武之人因着内力还能晚死一点点。” “那没事了。” 崔小宛有些失望。 江书话锋一转,“致死的毒药是没有,但限制习武之人的香我先前制过一些。”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这里边的叫断神香,寻常人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习武之人闻过之后,三个时辰内只要想动用内力,便会遭受万蚁噬骨之痛。” 崔小宛接过小盒,拿在手上看了看,有些怀疑,准备回头找人检查一下里头的东西。 她将小盒收进袖中,嘱咐他:“这是我个人私事,无关两国利益,帮我保密。” 江书啧了两声,“那你放心,上次的事我就没告诉三殿下。” 雪地沙沙作响。 崔小宛往偏头往江书身后望去,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告辞了。” 江书回头,才发现是东方昀从屋里出来了。 东方昀望着崔晚渐远的背影,半眯了眼,声音凉凉,“上次?你隐瞒了何事?” 作者有话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6节 第85章 江书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捡起, 放回袖口。 他没抬头,眼睛盯着地面那些瓶瓶罐罐,“三殿下, 您当真要听?” 东方昀一并蹲下身,伸出一手, 不急不缓帮江书捡起剩下的东西, “江书, 你什么时候与本王如此生分了?” 江书大咧咧一笑,“三殿下多心了,我主要是怕您听了不高兴,上回我与崔将军一道去请郎中, 他说了点您的坏话, 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东方昀将东西放到江书手中,扫了一眼他的脸, 神色如常。 “今日又是何事?” 江书挠挠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崔将军吧, 前些日子不是刚成亲?” “听说了。” “他发现自己有心无力, 就问我要了个药方。” 江书手一摊, “这崔将军不正好救了我吗?我就做个顺水人情, 直接把药给他了。” “……你来大巍还随身带了这种药?” 东方昀眉头微蹙, 但也没继续追究, 他看着质子府大门的方向,“你可是在怪我,任由别人将你带走?” 江书默了默, 扯起嘴角, “三殿下凡事都有考量, 此举定有别的用意。” 东方昀在庭院中踱了几步,“崔晚令人守着质子府,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你我被困在此处,不过是虚度光阴。你若被带走,我自会向巍帝陈情,救你出来,顺势讨些补偿。可惜这计划又落空了。” “三殿下的意思是?” 东方昀叹了口气,呼出一阵白雾,“只怕接下来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这身份实在是束缚。” “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崔小宛离开质子府后,没有回军营,而是带着断神香去找了上次那个有哑疾的康郎中。 医馆里冷冷清清,康郎中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拿捣药杵在研钵里细细碾着药粉,又将药粉倒在纸上包好,放到一边。 崔小宛进门,先在康郎中桌上放了一锭银两,而后才将小盒拿出来。 “我有一样东西要请郎中看看。” 康郎中看了眼小盒,又看向崔小宛,没有反应。 崔小宛将小盒开了个缝,露出里边一块四四方方拇指大小的香。 “我想让郎中帮我看看这香是什么药性,对寻常人有何损害。” 康郎中点点头,将桌上的银锭拿走,放进钱箱。 而后取了个刮刀,在毒香上割下一小份,放到纸上闻了闻,眉头微蹙。 他将纸包好,提笔写下潦草的几个字:「需要三天。」 崔小宛上前辨认了一下那几个字,微微颔首,“行,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她将小盒收好,放回袖子里。 算算时间,三日后冰刃也回来了,到时如果这香没问题,便让他交给魏临。 临出医馆时,崔小宛回头看了眼康郎中,只见他又拿起捣药杵开始研磨药粉,眼神如平波死水,丝毫不在意刚刚的小插曲。 “崔将军,您怎么在这?” 崔小宛循声望去,原来是香满楼的店小二,张立冬。 香满楼和这家医馆同在丰收街,隔了十几间铺子,这中间还有别的医馆。 也不知张立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崔小宛不答反问,“你为何会来医馆?” 张立冬扬了扬右手,上面一片殷红,“上菜时不小心让人撞着了,热油全倒在手上,刚好店里的药用完了,大小姐便让我自个儿找郎中来了。” 崔小宛往旁一站,让出门口的位置,“那你快进去吧,别耽误了。” “好嘞,崔将军慢走。” 张立冬一瘸一拐到了康郎中桌前,将右手放到桌上,“康叔,您看我这手……” 话还没说完,康郎中就起身拿了盒药膏,小心处理着伤处。 这两人还挺熟。 崔小宛看了一会儿,心知自己没理由在这逗留太久,抬步踏出医馆。 现已过了午时,军营也不用回了。大冷天的,正好去温如月那吃点热菜。 崔小宛往香满楼的方向走了一段,远远看见一人,瞬间顿住脚步。 青羽正站在香满楼大门口,穿着一袭黑衣,脖子上围一圈软蓬蓬的兔毛,与他的大脑袋和面上的刀疤格格不入。 崔小宛过去,围着他转了三圈,“青羽,你这身……” 青羽低了头,也有些难为情,“别提了,小郡王在云上轩买了许多,给我和黑玉一人发了两套,不戴还不行。” “其实不细看,也还行。这玩意可能就不太适合我们。” 崔小宛挠挠下巴,径直踏进香满楼,到二楼一看,聂容昭已经在倚兰阁了。 聂容昭穿一身月白长袍,脖颈处也围了一圈兔毛,朱唇皓齿,俊雅贵气。 崔小宛回头看看青羽,心中感慨,这差别真的有点大。 青羽似乎看出崔小宛心中所想,咳嗽一声,“崔将军,我们进去吧,外边冷。” 崔小宛这才瞧见屋里还烧着炭,怪不得站在门口就觉得暖和。 “我记着今天不是休沐日。” 聂容昭半倚在座上,语气幽幽,“不是休沐日,也能来香满楼。自崔将军成亲之后,我们已有七八日未见,我便来这碰碰运气。” 说这话时,温如月刚好上来,端着托盘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 青羽忙又咳嗽起来,一边还同聂容昭使眼色,这回听着像是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刚刚小郡王的话,温如月不会听见了吧? 温如月瞟了崔小宛一眼,眸中含笑,随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将托盘端进去。 崔小宛也跟了进去,顺手将青羽拽上,然后把门关了。 温如月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放下,随口问道:“你们可是专程来找将军的?” “咳!我们就是路过!” 青羽匆忙接话,心里暗道小郡王也不知收敛。 他真怕小郡王一个不小心在温如月面前暴露了心思,到时两人都有麻烦。 聂容昭抿了口热茶,“不是专程,但确有要事告诉崔将军。” “那你们聊。” 温如月拿着托盘退出房门。 青羽刚想说话,便挨了聂容昭一记眼刀,不情不愿站起身到了门口,“属下也去外边转转。” 屋里只剩两人。 聂容昭坐直了身体,脖子微仰,眉眼弯弯,“这兔毛领子衬我如何?” 崔小宛淡淡瞥他一眼,“兔毛领子好看,不愧是我夫人做的。” 刚说完,手上便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怎地不穿多一些。” 聂容昭看着她冻得青白的手指,眉梢微垂。 “在军营练上一会儿就出汗了,不冷。” 崔小宛一手捧着汤婆子,另一手拿起杯子喝了口热茶,“你刚刚说有要事同我说。” “晋州有人在查崔家。” 聂容昭敛下神色,“只有一人,我担心是殷沉查到了你身上。” “没事。” 崔小宛犹豫片刻,“我已经有了对付殷沉的法子,若这法子行得通,很快便能报你兄长的仇。到时我也能摆脱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什么法子,有危险吗?” “给他放毒香。只要皇上肯配合,这法子便是滴水不漏了。” “嗯。” 聂容昭稍稍放下心来,“晋州那边我也已找人做过手脚,他查不到有用的。” 崔小宛和聂容昭聊完没多久,温如月和青羽也从外边回来,四人吃了顿饭,各回各家。 三日后,崔小宛依约去了医馆,里头还是冷冷清清。丰收街的人看病似乎都不乐意找一个患哑疾的郎中。 康郎中将一张字条和一个纸包递到崔小宛面前。 纸包是那日康郎中刮下来的一小块香,用了一半,还剩一半,康郎中没贪,剩下的全还她了。 “有毒吗?” 崔小宛接过两样东西。 康郎中点点头,随后忙自己的事去了。 崔小宛心里一沉,忙拆开字条,只见上边行云流水写了几行字: 「南苍毒香,有微毒,毒在体内存留两到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毒性自行减退。吸入毒香之后,不可运功,否则毒性将在体内蔓延,五脏六腑遭受噬咬之痛,重者七窍流血而亡。」 看完描述,崔小宛松了口气。 这东西确实有毒,但若不是习武之人,吸进毒香也毫无影响,三个时辰后毒性就自行散了。 她将这段话截图发到群里,然后把纸条拿到油灯旁点燃,往下甩了甩,片刻后,纸条化作飞灰。 【聂灵嫣】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医生的字都是这么潦草。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7节 【佘凤】我总觉得这纸条看着有些不对劲。 【崔晚】内容有误? 【佘凤】不是,说不上来,可能是错觉。 崔晚点开大图仔细看了看,一时也没看出什么。 她今日特意挑了个傍晚的时间出门,从医馆出来,落日熔金。 直到她从丰收街回了铜雀街,才发现这金煌煌的日光变成了火光,在将军府上空扑腾而起。 【崔晚】温如月,你在香满楼还是将军府?? 【佘凤】怎么了? 温如月没答。 崔小宛扑到将军府门口,被蓝无风几人拦了下来。 府上几个家丁丫鬟同周围的人家借来水桶灭火,人流攒动,小桃和阿莲也在其中。 崔小宛掰开蓝无风的手,大声喝问:“将军府怎么会起火,里头还有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蓝无风语速飞快, “方才似乎还见着温家带来的丫鬟在里头,起火一事……” “起火的缘由一会儿再说。” 崔小宛打断蓝无风的话,环顾四周, 还是没找见温如月的身影。 温府的家丁丫鬟也正从自家水井里打了水往这跑。 崔小宛拦下其中一个,拿过他的水桶往自己头上倒, 沁凉的水浇下来, 浑身发寒。 她拿出一块汗巾沾湿, 围在脸上,掩住口鼻,随后冲进火场。 火已烧了有一会儿,廊柱摇摇欲坠。 崔小宛进了府门后发现, 火是从南边的下人房烧起, 因着满地残雪,还未往其他地方蔓延。 浓烟扑面而来, 崔小宛朝下人房走近几步, 忽然听到呼救声。 不是温如月。 崔小宛循声赶去,从烧烂的窗纱外头看进去, 见房中还有一个丫鬟。 “咳……咳!将军, 救我!” 丫鬟也看到了崔小宛, 往门口走了几步, 被掉下来的横梁阻在屋子中间。 崔小宛认出她就是温如月身边的秋竹, 上前几步, 碰到带火的木块往下掉,又朝后边退了退,“里头可还有其他人?” 秋竹猛地摇摇头, 被浓烟呛得又咳了几声, “没有了, 就只有婢子一个。” 也好,起码温如月是安全的。 大火烧得屋顶嘎吱响,一段横梁忽然往下一沉,卡在半空。 秋竹被困在其中,蹲下身低低哭了出来,“将军,您先走吧,别管秋竹了。” “砰”! 崔小宛将窗棂踢碎,跃进去,落到秋竹旁边。 “才哪到哪?起来。” 秋竹没想到崔小宛会进来救她,愣了愣,赶忙站起身,听见头顶那横梁又往下沉了一段,缩了缩脖子。 崔小宛将湿透了的外袍脱下来,搭在两人身上,而后揽过秋竹,冲到窗口往外一翻。 火舌撩到外袍,滋滋蒸腾起一股水汽,横梁也在这时砸落在地。 两人摔到屋外雪地上,滚了几圈。 崔小宛站起身,大喘了几口气,“你家小姐去哪了?” 秋竹坐在地上,惊魂未定,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姐傍晚去了香满楼,还未回来,秋竹身子不适,便没跟着去。” 崔小宛点点头,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往府门口去。 此时温璧听到动静,也从温府里头拄着拐杖出来,看了眼对面的大火啧了一声,优哉游哉。 “这刚成亲没几天便红红火火的,往后可不得了。” 他转头问小厮,“温如月在里头?” 小厮摇摇头,“小的不知。” 温璧双手搭在拐杖上,盯着对面的火势,有些幸灾乐祸,片刻后,见崔小宛拽着秋竹从里头出来,脸上还蒙了汗巾。 他面上一怔,半眯了眼看她,眉头拧起。 “这崔将军怎地如此眼熟?” 小厮不明所以,“咱们见过崔将军好几回了,府里头还有他的画像,眼熟不也正常?” “不。” 温璧手一摆,眉头拧得更深,“这崔将军好像另一个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温璧又看了崔小宛好几眼,一个可能性在脑中浮现。 难道是她? 小厮跟着看了好久,“小的没看出来,另一个人是谁?” 温璧没再说话,看着崔小宛的背影,嘴角勾起。 他还需要时间确定一下,如果真是那个女贼,那崔将军就完了,温如月也不会有好下场。 将军府火势渐小,天空突然飘起小雪,将剩下的火苗也压了下去。 温璧兴致索然,拄着拐杖,扭身回府。 【温如月】我在香满楼,刚刚有两个客人起了冲突,还好杜行之目睹了全程,帮我解决了。 【温如月】怎么了? 【崔晚】没事,将军府着火了。 【温如月】? 【温如月】怎么会着火? 崔小宛摘下汗巾,长舒口气。确认了温如月的安危,又找人点了一遍家丁丫鬟。 温如月去香满楼时,还带了一个丫鬟,除了她,其他人都在。 起火之时,秋竹正在房中睡着了,没人知道她在里边,待铜锣声起,外头一堆人喊着走水了,她才被这嘈杂声吵醒,那时门框都被烧得变形,已经出不去了。 将军府院墙一片焦黑。 崔小宛双手叉腰,歇了一会儿,偏头看向长公主安排的那几人,“蓝无风,你知道起火缘由?” 蓝无风点头,“将军,借一步说话。” 崔小宛寻了个偏僻处,将蓝无风领过去,“说吧。” “将军,还记得上回死在南院的那两个黑衣人吗?” 蓝无风压低了声音,“今日来了一人,应该是同一主使派来的,许是在府外盯了好久,确认将军不在府中,才摸进来。” 殷沉? 崔小宛眉头微蹙,“你如何知道是同一人派的?” 蓝无风解释道:“他身上的武功路数与先前那两人很像。” 崔小宛微微颔首,“继续,怎么会走水?” “家丁丫鬟那时都在庭院做活,我听到动静,赶去南院其中一间厢房,发现了那个黑衣人,追上去时不慎将炭盆踹翻了,事后才想起来,炭火未熄。” 蓝无风说到这,有些心虚。 “追到人了吗?” 蓝无风低下头,“追到了,打了一架,让他逃了。” “我知道了。” 崔小宛叹了口气,“好在只是烧了十几间房,人没事就好。” 蓝无风也跟着松了口气。 崔小宛话锋一转,“不过修葺的费用你得出一半。往后你在这府上没有工钱了。” “将军,我本来就没有工钱……” 他的工钱都是长公主给的。 “长公主发你的,你拿来补上就行,慢慢还吧。” 崔小宛拍拍蓝无风的肩膀,转身绕出小巷。 蓝无风在后头跟了几步,“将军,您去哪?” “看戏去。” 崔小宛将外袍往他手上一扔,伸手掸掉肩上的落雪,往观棠园的方向踱去。 蓝无风怔了怔,将外袍团起来,自言自语道:“刚遭受火灾,出去放松一下也很正常?” 崔小宛来到观棠园,未等票头招呼,径直往二楼去,寻了个没人的雅间,坐下了。 票头跟进雅间,“崔将军来点什么?” “巍山晨露。”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8节 算算时间,冰刃今天也该回来了。 票头眉梢微挑,“哟,崔将军,这可不赶巧了,今日没有巍山晨露。” 还没回来么? 崔小宛若有所思,“几时才有?” 票头赔着笑,“我估摸着得再等两日。” “那我过两日再来,今日就不看戏了。” 崔小宛起身走人。 刚走出观棠园,票头又追了出来,“崔将军若实在想喝,等过两日到货了,我们再遣人到您府上说一声。” “行。” 将军府这火只烧了南院,温如月回去后,将家丁丫鬟都安排到西厢的空房。 崔小宛回了主屋,将那一小包毒香摸了出来,发现已经被水洇湿,化开了。 好在那个小盒崔小宛没有随身携带,大火也没烧到北边的主屋。 第二日,崔小宛照常去军营。 还没操练多久,质子府那头又传来消息,说是东方昀重病,下不来床了。 崔小宛向皇上禀报过后,带了几个太医过去。 几人进了东方昀的厢房,觉得里屋跟寒风刺骨的外院也没什么两样,连炭火都没烧。 东方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如白纸,嘴唇也没有血色。 趁着几位太医给东方哟诊治的当口,崔小宛把江书拉到一边。 “上回见他还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江书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怕三殿下这回是撑不过去了。” 崔小宛半信半疑,“你们三殿下看着可不像是这么孱弱的人。” 几位太医看过之后,皆是面露难色,讨论过后,一致认为这东方昀身患恶疾,应当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东方昀强撑着写了一封陈情书,让崔小宛呈给巍帝,说是自知无多少时日可活,希望能在死前回去南苍看看。 魏临也知人若是死在大巍境内,不好对南苍交待,一看这封书函,立马点头应允了。 质子府外的守卫很快撤去。 标有赤鳞蟒的马车也在翌日便启程,后头跟了一小队巍军,负责将他们护送到边境。 崔小宛将杨副将也派了去,生怕这两人在路上搞事。 安排完这些,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当晚,主屋外响起一个奇怪的哨声,崔小宛抓起装了毒香的小盒,从窗口翻出。 冰刃见了崔小宛开门见山,“有事耽搁,迟了两日,找我何事?” 崔小宛将毒香递给他,“这叫断神香,普通人闻了不会有事,习武之人闻了若想运功便会遭受噬咬之痛,我想请皇上冒险一试。” 冰刃听到这话顿住,“你的意思是?” 崔小宛一脸坦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殷沉多疑,不这么做恐怕无法引他上钩。” “我会同圣上禀明此事,到时有了结果再来找崔将军。” 冰刃说完这话,直接翻墙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崔小宛转身正要回屋,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动静。 回头一看,是聂容昭。 她双手抱臂,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们就喜欢前后脚光顾我将军府是吗?” 聂容昭穿得单薄,挤到崔小宛身旁挨着她的肩膀,哆哆嗦嗦,“我可小心了,特意等他走了才进来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画卷递给崔小宛,“这是我的人从晋州带回来的肖像,去晋州调查崔家的便是此人。” 说完这句,他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我一拿到手,便给你送来了,外袍都忘了穿。” “下次别再忘了。” 崔小宛睨他一眼,缓缓展开画卷,看清宣纸上头的人之后脸色微变,“怎么会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聂容昭闻言也是一顿, “谁?你认识他?” 那人一口晸京口音,应当是晸京人,崔将军才来晸京不久, 每日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宣政殿,先前还在昭文馆待过一段时间, 没理由她认识的人他没见过。 只除了一人。 “难道是……” “冰刃, 皇上派来的暗卫。” 崔小宛将画卷合上, 从袖子里掏出个火折子,把画像烧了,“他每次到将军府都蒙着面巾,你应当也没见过他正脸。” 聂容昭面色凝重, “是皇上要查你。” “说到底, 皇上还是不信任我。”这很正常,她也不信任狗皇帝。 崔小宛将残灰丢到地上, 将火星踩灭, 而后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挠挠下巴, “看冰刃的反应, 应当是没查到什么。” “不过还是要留个心眼, 你这回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自己坦白跟被人查出来可是两回事。她现在还不想向狗皇帝表明自己的身份, 殷沉不除, 崔家没法翻案, 说了也没用。 说不准狗皇帝还会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有更多怀疑。 聂容昭慵懒地靠在墙上,抿了抿唇,双眸擒住她的眼睛, “看在我这么劳心劳力的份上, 崔将军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崔小宛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先记账上,等我日后飞黄腾达堆金积玉的时候,不会忘了你的。” “我说的奖励不是这个,银子我又不缺。” 崔小宛眉梢微扬,也知他是什么意思。她双手一摊,摇摇头,“别的我可保证不了。” 聂容昭收回视线,声音低低,似在埋怨,“你说的堆金积玉才是真的没法保证。” 话音刚落,就被崔小宛拽了衣领,压在墙上。 “说的什么话,我夫人可是晸京城首富之女,香满楼和云上轩的当家,能干得很,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我以后吃软饭都比你有钱。” 聂容昭双手举起,眸中带笑,目光柔柔,“好好好,你有钱,我说错了。”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松开手,顺带替他平整了一下领口。 “没什么事就快回去,大下雪天的,外袍都没穿,你不冷我看着都冷。” 聂容昭“嗯”了一声,瞬也不瞬盯着她,没别的话,也没有要挪步的意思。 “行。” 崔小宛被他盯得不自在,迅速凑上前,打算敷衍地在他面颊上亲一口,谁料他突然偏头,嘴唇直接蹭上了耳垂。 算了,将错就错。 “这样总行了吧?” 再退回原位时,她发现聂容昭双颊浮起可疑的红晕,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终于知道难为情了。 聂容昭喉结缓缓滚动,瞟了她一眼,又迅速挪开,绷紧了脸,轻声道:“我先走了。” “等等。” 崔小宛想起屋里还放着温如月给她准备的兔毛领子。反正她也用不上,借给小郡王御寒也无妨。 谁料聂容昭脚步没停,还没等她往主屋的方向挪上一步,人就已经攀上围墙。 “你多加小心,我之后再来找你。” 紧跟着崔小宛听到一声闷响,似乎是人摔地上了。 她拧了眉,隔着围墙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 崔小宛又贴在墙角听了听,确认人已经离开,摇摇头,踱回主屋。 温如月正坐在炭盆前,烘着手。 【温如月】是暗卫过来了? 【崔晚】嗯,已经把一半的毒香给他了,为防万一我自己还留了一半。 【崔晚】狗皇帝果然不信任我,还特地派了暗卫去晋州,不过应该没查出什么。 【佘凤】你怎么知道? 【崔晚】小郡王先前就同我透露过晋州有人在查我。 【崔晚】刚刚他把那人的画像送来了。 【温如月】哦,怪不得你出去那么久~ 【聂灵嫣】啧啧啧,某些人家里一个,外边还有一个。 【佘凤】心疼一秒月月。 崔小宛默默关掉聊天面板,她刚刚还亲了小郡王一口,有些心虚,也反驳不了什么。 今日救火她耗不少体力,温如月也是吓得半死,此刻都有些累了,二人换了寝衣到床榻躺下,沉沉睡去。 另一头,冰刃刚把东西送到魏临跟前,将崔小宛的原话转述给魏临。 魏临接过小盒,默了默,“此物从何而来,当真对普通人无任何影响?” “属下先前听过,南苍有种毒香,与这药性相同。这香也许是崔将军先前从战俘手中缴得,又或许……是从质子府拿来的。”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09节 冰刃迟疑片刻,“崔将军所说真假未知,皇上莫要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崔将军说得没错,殷沉多疑,朕亲自做饵引他上钩,胜算最大。” 魏临摩挲着小盒,沉吟片刻,“先秘密找几个人试试,暗牢里不是还有个仇天南?” “是。” 阴暗潮湿的地牢,一只灰黑的老鼠正四处转悠,忽然听到声音,迅速窜进茅草堆。 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冰刃踏进地牢,手上端了个熏香炉。 狱卒听命,将几个犯人从其他牢房带出来,与仇天南关在一起。 仇天南手脚被废,又在暗牢里被折磨这么久,此时已经是形容枯槁,听到动静,缓缓抬眼,麻木地看了看冰刃,又把眼睛闭上了。 冰刃将熏香炉放在桌上,围上沾了水的面巾。 火折子往外迸了一点火星,冰刃拿着它凑近熏香炉,一缕白色轻烟缓缓升起。 做完这些,他退出牢门,远远地,冷眼看着这些人。 没过多久,暗牢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 崔小宛将毒香交给冰刃后,一直在等魏临的答复,然而两日过去,仍无回应。 要是魏临不肯冒险,她也只能另想法子,反正手头还留了一半毒香。 这两日,她出入将军府时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但铜雀街人来人往,她一时也无法分辨那道目光从何处来。 “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 门口的守卫见崔小宛在那踌躇半天,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人。 崔小宛回过头,面色肃然,“这两日你多留意一下府门口,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盯着将军府。” “……是。” 守卫有些迟疑,鬼鬼祟祟的人是有那么一个,可那位是将军夫人的兄长,应当不是将军所说要防范的人? 他也就偶然撞见过一次,说出来恐怕会惹将军不高兴,还是再留意几日吧。 崔小宛嘱咐完守卫,抬步进了将军府。 在她进去后,温璧拄着拐杖,从对面巷口探出个脑袋,自言自语,“越看越像,真是越看越像。” 他现在已有七成的把握,崔将军就是那日到他府中把他打得不省人事的女贼。 只要他去官府报案,不信那帮人查不出来。 到时崔将军入狱,温如月也得跟着倒霉。 温璧想到这,轻蔑一笑,拄着拐杖正要回去,突然感到有只手落在他肩上。 他回头,只看到一顶大斗笠,白纱里的人脸晦暗不明。 “做什么?” 对方没答,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进了巷子深处…… 当晚,崔小宛找了块石头拿进主屋,掏出一把匕首在上边细细磨着,表情冷漠。 如果刺杀殷沉的地点是安排在宫里,大横刀肯定是带不进去的。 【温如月】听说温璧失踪了,温府已经报了案。 【崔晚】他在这晸京城横行霸道,还能得罪什么人不成? 【聂灵嫣】那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得罪得最狠的就是崔小宛。 【崔晚】这可不是我干的。 【崔晚】你们别看我表面凶残,其实就是个守法公民。 【佘凤】守法公民,刺杀殷沉的事如何了? 【崔晚】还在等魏临回复,实在不行我单干算了。 正说这,窗外便传来一阵奇怪的哨声。 是冰刃来了。 崔小宛将匕首收回鞘中,转身出了门。 “如何了?” 冰刃颔首,“我们拿囚犯试了毒香,寻常人果然无事,只有仇天南死了。” “死了?”崔小宛拧了眉,江书当时说的是运功时会有万蚁噬骨之痛,怎么会死? “活活疼死的。”冰刃声音淡淡,眼底没任何情绪。 “皇上应允了,到时会有人在御书房里点燃毒香,为了不让殷沉起疑,皇上打算留在里边。” 冰刃垂眸看了一眼崔小宛手中的匕首,“听闻崔将军拳术掌法聊得,还请崔将军到时空手进去,免得惊了圣驾。” “……” 崔小宛嗤了一声,“皇上让我空手杀殷沉?” 也是,她拿着匕首进御书房,狗皇帝难免会多想。 冰刃也知此事有些为难,“崔将军此次立了功,皇上定不会亏待你。” “你们也不怕到时若是我杀不了殷沉,大家都被他反杀。” 崔小宛摇摇头,“要知道那毒香的药性,可不是让人内功尽失。” 冰刃默了默,没有答话。 此事一时半会难以妥协,崔小宛将匕首往腰间一塞,“我尽力一试。” 就在此时,将军府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是一阵嘈杂。 “死人了!快来人啊!” 冰刃和崔小宛对视一眼,倒退几步翻过围墙,离开了将军府。 崔小宛循声赶过去,只见温璧倒在地上,手指弯曲,眼睛直直瞪着前方。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尸体是在温府后边那条小巷发现的, 趴在地面,仰着脸,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此时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其中大多是温府的家丁丫鬟。 温治急急赶来一看,见到温璧的死状, 眼前一黑, 往后倒去, 身边的小厮连忙接住他,扶着回府了。 温府管家带人过来将闲杂人驱散,看到崔小宛也在,作揖喊了声姑爷。 他们在尸体周围插了四条杆子, 四面都围了白布。 过了半晌, 仵作背着个箱子匆忙赶到,钻进白布之后翻看了一下尸体, 只见温璧脖颈上泛着青紫色, 看起来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指痕。 除此之外,口鼻附近也有淤痕, 凶手是捂住他的嘴防止叫喊, 然后再生生掐死的。 仵作摇摇头, 又掀开衣物查看一番, 这才起身。 温府的管家在旁候了一会儿, 见仵作出来, 上前一步,“如何?” “观这伤痕和尸斑,应当是两个时辰前死的。背部和腹部都有尸斑, 衣袍下摆和靴子都有磨损, 这位公子死后被人移动过。” 仵作扭头, 在家丁端过来的盆中洗了手,而后拿汗巾擦净,“此外,他身上的玉佩、钱袋都还在,凶手应当不是谋财。” 管家听罢点点头,“有劳陈仵作了。” 崔小宛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等他们说完,开口问道:“杀他的是不是习武之人?” 一手掐脖子,一手按口鼻,还要防止温璧挣扎反杀,对方若不是多人作案,便是个练家子。 陈仵作回过头,这才看到角落边上还有个人,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笼火,辨认出是何人,“崔将军所料极是,这指痕不是一般人能造成的。” 崔小宛沉吟片刻,“他死后被拖了多远?” “这个还尚未可知。” 【温如月】外边是什么情况,谁死了? 【崔晚】温璧。 【聂灵嫣】干得漂亮!这蛇蝎心肠的家伙三番五次陷害月月,早该死了。 【聂灵嫣】之前是不是还想对你用强,被你揍晕了? 【崔晚】不是我杀的。 【聂灵嫣】那是谁在替天行道? 【佘凤】当真是替天行道? 尸体还要细查,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作为温家的新姑爷,崔小宛到温府关心了一下温治,又回了将军府。 温如月坐在桌边,脸上没太多情绪,毕竟死的这个人处处与她作对,用的手段还龌龊得很。 “我爹如何了?”温治待她不错,比起温璧的死,她更关心温治的身体。 崔小宛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急火攻心,见到尸体后晕过去了,刚刚已有郎中来过,现在已经醒转了,还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温如月】温家在朝中是有靠山的,因此温璧才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没人奈何得了他。 【温如月】照说他得罪的都是些平头百姓,没这能耐,也没胆子杀人。 【聂灵嫣】万一是走投无路呢?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0节 【崔晚】杀他的人武艺不俗。 【聂灵嫣】嘶……那也可能是有人看不惯他的行径,为民除害了。 崔小宛捏着杯子出了神,也不知道温璧的死跟着两日跟踪她的人有没有联系。 人死在将军府附近,她心中难免不安。 “你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实在不行,就让蓝无风几人跟着。” 郡主送的武卫不用白不用。 【温如月】他们几个明面上不是杂役吗?而且五个会不会太招摇了? 【崔晚】安全重要,就让他们以小厮的身份跟着。 【崔晚】我回头跟他们也说一声。 “咚”。 似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板。 崔小宛过去掀开窗一看,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围墙上。 再仔细一看,地上有颗包着纸条的石子。 她翻过窗捡起石子,将纸条剥出来,缓缓展开。 「刺杀之事定在三日后,阅后即焚。」 是冰刃写的纸条。 方才他走得匆忙,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崔小宛返回主屋,寻了个火盆将纸条烧了,而后掏出匕首看了看,不舍地将它放进箱子。 【温如月】刚刚还在磨刀,这会儿怎么又把匕首放回去了? 【崔晚】用不上,狗皇帝不信我,不让我带兵刃进宫。 【佘凤】他让你空手杀殷沉? 【佘凤】让他死在殷沉手下算了。 【聂灵嫣】到时要是打不过,你该跑就跑,小命要紧。 【崔晚】……倒也不至于。 崔小宛这三日除了备战,便是陪温如月到温府帮着料理丧事。 官府将尸体送了回来,凶手也在追查当中,但对方太狡猾,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两人从对面回到将军府时,崔小宛顿住脚步,点了点门口一个守卫,“你跟我来。” 守卫捏了捏手心,跟了上去。 崔小宛直接将人带到主屋,开门见山,“这几日你的眼神为何闪闪躲躲?可有事瞒我?” 这话一出,守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小的不是有意隐瞒的……” 崔小宛半眯了眼,“果然有事?说来听听。” “先前将军让小的留意将军府外有无可疑之人,小的其实是有所猜测的,但对方身份特殊,便不敢开口。原打算再留意几日,没料当晚便出事了。” 崔小宛在房中踱了几步,“你说跟踪我的人是温璧?” 守卫连忙点头,“是,小的撞见过一回。” 温璧跟踪她做什么? 这事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难道有人在暗中帮她,又或者这就是一个巧合?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没了,就这件事让小的纠结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 崔小宛挥了挥手让守卫退下,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把思绪抽回。 还是之后再想吧,眼下需操心的是明日的刺杀。 温如月端来一碗调理内息的药汤,看着崔小宛喝下。 自上次新婚夜崔小宛受内伤,每日的药汤便没停过。 “你感觉怎么样?” 崔小宛喝完药汤,往口中扔了一颗糖丸,咂咂嘴,“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一个人能打十头牛。” 【温如月】殷沉可比十头牛难对付。 【崔晚】中了毒香的殷沉可不一定。 【温如月】既然你好了,明日便把药汤停了,是药都有三分毒,别回头吃出毛病来。 【崔晚】早该停了,苦死我了。 明日还有刺杀计划,两人洗漱完便早早就寝,一夜无梦。 翌日,崔小宛如往常一般上朝。 变州的案子已有了结果,确是贺成叙勾结山匪,害人性命,中饱私囊,签下认罪书后便畏罪自杀。 变州新任郡守也已就任,是从科考进士中选了一个无根无势的调过去,还派了侍卫相送,大臣们也不敢置喙。 “崔将军,关于变州一案,朕还有些细节要问你。” 下朝之时,众大臣往外散去,魏临突然点了崔小宛的名,“先在殿外候着,待朕与刘尚书说完赋税之事,你再进来。” 崔小宛颔首,“臣遵旨。” 断神香要起作用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要通风散味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魏临和刘尚书不会武,在里边待着没影响,只希望殷沉察觉不到香有问题。 魏临与刘尚书进了御书房,殷沉服侍在左右。 小宫人将香薰炉点燃,一缕白烟袅袅升起。 殷沉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 这香与魏临平日用的有些许不同。 他给魏临和刘尚书奉茶之后,退到一边,喊来负责燃香的小宫人,低声问道:“今日皇上用的香味道怎地有些古怪?可是与其他香挨着了?” “回殷公公的话,奴也不知,奴是依着以往的流程燃的香,香都是密封保存的,不会有误。” 殷沉细细瞧了瞧小宫人的神情,看他也不似作伪,挥手让他退下了。 魏临的目光在殷沉身上停留一瞬,状似不经意,又挪开了。 香炉里早就埋了断神香,小宫人确实毫不知情。 当断神香混着龙涎香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御书房,魏临适时揉了揉眉心,“今日这香薰得朕头疼。” 殷沉意会,忙叫小宫人将香炉熄了。 此时刘尚书赋税一事也商讨得差不多,便拱手告退了。 崔小宛候在外头,听见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心里一紧。 到她了。 刘尚书出来得比她预料中要早,估计是魏临没拖住。 她朝刘尚书点头作揖,随后踏进御书房。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崔小宛忙屏住呼吸,但还是不可避免吸入些微。 魏临从座上起身,慢慢踱到崔小宛面前,眼睛往殷沉的方向一瞥,“给崔将军奉茶。” “是。” 殷沉端着托盘,正等着崔小宛接过茶盏,没料她突然伸手朝他心口拍来,他连忙将托盘一翻抵过这一掌。 “哐”。 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殷沉扔掉托盘,后退几步,正要运功,突然眉头一皱,五脏六腑如被毒虫噬咬般剧痛。 他捂着胸口,抬头看了眼崔小宛,又转向魏临,“老奴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魏临往崔小宛身后站去,眼皮子都没抬,“殷公公,你意图弑君造反,还问朕是何意?” 崔小宛没敢浪费时间,一个八卦步上前,正要往殷沉要害劈去,突然感到心口一疼。 毒香也对她起作用了。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所幸毒香吸入不多, 此刻崔小宛比起殷沉要轻松些许。 她强压下疼痛,不再使内力,凭着招式将殷沉逼退几步, 而后就地翻滚,捡了一块瓷片当做武器, 挥刃向前。 殷沉接下崔小宛几招, 额上已是大汗涔涔。 他那防御的功法也需用到内力, 每次以手臂挡下瓷片,五脏六腑的痛就又加剧几分。可他若不抵挡,瓷片便会落在他脖颈上。 他久居深宫,大多数杀人的差事都是交给死士去办, 不拼内力, 在招式上压根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崔小宛。 崔小宛也不轻松,虽说殷沉现在实力大减, 逐渐落了下风, 但她每一下都似砍在钢筋铁骨上,伤不了他分毫。 眼看殷沉因剧痛空门大露, 她立马握紧瓷片上前。 殷沉这一下半是伪装, 趁崔小宛不备, 抬掌运气朝她拍来。 崔小宛不防, 肩上中了一掌, 半跪在地, 口中淌出一抹血。 殷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断神香在他经脉中游走,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片刻后, 他嘴角也渗出血丝。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1节 魏临立于一隅, 双手背后, 看着打斗的两人,眼神淡淡。 空气中已经没有断神香的味道,在他们打斗时散得差不多了。 “来人!护驾!” 崔小宛大喝一声,起身上前,与殷沉打得难分伯仲。 半盏茶后,瓷片已掉落在地,两人互相扣住对方手脚。 几名暗卫围在他们身周,严阵以待。 “崔晚,你当真以为杀了我便能高枕无忧了?” 殷沉阴恻恻一笑,一口白牙全沾了血色,“我们在这斗得两败俱伤,正中魏临下怀。” 进了御书房后,崔小宛确实有所怀疑,只是到这一步,如果她不杀了殷沉,待三个时辰后药性退去,殷沉就会杀了他们。 见她沉默,殷沉又是一笑,脸色惨白,“你我本是同路人,联手杀了魏临才有出路。” 她信他个大头鬼! 狗皇帝之后会有什么举动,她不确定,但殷沉阴险狡诈,手段狠辣,此时不死后患无穷。 “无耻阉党,狼子野心,休想离间我君臣二人。” 崔小宛运气挣脱桎梏,伸手拍出一掌,回身夺过冰刃手中长剑,刺向殷沉。 殷沉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力气挡这一剑,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没入心口,嘴里淌出更多鲜血。 剑被抽回,殷沉闷哼一声,缓缓跪到地面。 “也……罢……” 崔小宛一阵晕眩,拿长剑支在地上,打开聊天面板。 【佘凤】小宛,你再撑多一会儿。 【佘凤】我在路上了。 【崔晚】好。 从她察觉到不对时,便在群里和三人说了,佘凤当时正处理后宫琐事,此时才看到消息。 禁军此刻赶到,在御书房外围了一圈。 魏临垂眸看着崔小宛,沉默片刻。 “殷沉意图谋反,罪不可恕,已被崔将军屠于剑下,崔将军护驾有功,升一品镇国大将军,赏黄金千两。” “谢皇上。” 崔小宛听到这话,身子一松,往后倒去。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佘凤匆匆忙忙赶过来,远远瞧见太医署的两个医童扶着崔小宛下去,也松了口气。 管事嬷嬷跟在身后,朝御书房的方向张望两下,“皇后娘娘,这御书房外这么多禁军,许是有大事发生。” 佘凤点点头,“先回吧,要见圣上,今日不是时候。” 御书房内,暗卫已经离开,几个小宫人将殷沉的尸首搬下去。 魏临坐在案前,端起茶盏,面色如常。 “皇兄!” 魏瑾宜进了御书房,好奇地看向门外,“外头的禁军是怎么回事?” “殷沉意图谋反,被崔将军就地诛杀。”魏临抿一口茶,皱了皱眉,茶已经凉了。 魏瑾宜敛下神色,“皇兄可有受伤?” “无碍。” 魏临摆摆手,扭头看她,“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魏瑾宜随口道:“皇兄,那范千无趣得很,我要和离。” “荒唐,才成婚不到两个月便要和离,你将皇家脸面置于何地?” 魏临的口吻不容置疑,“这范千是你自己选的驸马,又没什么过错,你莫要任性。” 魏瑾宜低了头,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眼睛却看向殷沉死去的位置。 这崔晚当真是强将,连殷沉都命丧他手。 一个小宫人端着水盆来到血迹旁,突然顿住,“这是什么符号?” 魏临闻言起身,“何事?” 魏瑾宜也顺势来到那摊血迹前,忽然眉梢微挑。 只见地面歪歪扭扭画了四个符号,形状好生熟悉。 “这地面,不知殷公公画了什么……” 小宫人怀疑那是什么诅咒,但他也不敢将猜测说出口。 “擦掉吧。” “是。” 魏瑾宜原本是听说禁军有动静,才进宫探探情况,这会儿情况都已探明,便向魏临告退,出宫后匆匆上了马车,往公主府赶。 湘兰在旁有些疑惑,“长公主如此着急,可是宫里有大事发生?” 魏瑾宜杵着脑袋,拧着眉,“以往阿莲传回来的书信,都已销毁了?” 湘兰点点头,“是,依您的吩咐,都烧掉了。” 魏瑾宜沉吟许久,又问道:“上回崔将军替本宫写的诗集,还留着吗?” 湘兰想了想,“没处理,放在库房呢。” 魏瑾宜安了心,“那就好。” 马车辚辚,很快便到了公主府。 * 太医署。 崔小宛被扶过来后,让几位太医把了脉,又开了点药。 原本太医还想给她看伤,她拒绝了。 好在当时殷沉中了毒香,拍出的那一掌并不足以致命。 【佘凤】你怎么样了?我看太医署的医童将你扶走了,那狗皇帝没为难你吧? 【崔晚】没,升我当一品大将军了,还赏了黄金。 【崔晚】看样子,是我多心了。 【佘凤】未必,他这人心思深沉,今日给你一个甜枣,说不准明日又能给你一顿板子。 【佘凤】唉。 【崔晚】殷沉死了,开心点。 【温如月】那今晚可得做一桌好菜犒劳一下小宛。 崔小宛从太医署出来,回了铜雀街。 正要进门时,忽然往后望去,目光在大街上游移两圈,又收了回去,默默踏进将军府。 温璧已经死了,她还是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温如月迎出来,扶过崔小宛,两人回了主屋。 【温如月】你这伤得比我想象中严重,一身是血的。 【聂灵嫣】今日这么凶险? 【崔晚】进去早了,断神香还没散尽,我不慎吸了一点。 【佘凤】我总怀疑这是魏临有意设计。 【崔晚】等我伤好差不多了就去请他翻案,到时脱离了这身份,他应该也不会猜忌我了。 崔小宛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温如月备好饭菜直接送进主屋。 饭毕没多久,又一碗药汤出现在桌上。 崔小宛看着黑不溜秋的药汤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说今日就不喝了吗?怎么又煲药了?” “你说呢?” 温如月将药碗推到崔小宛面前,“这是太医署开的药,你自己带回来的。乖,喝了再吃糖。” 崔小宛捏着鼻子把药汤灌下,又躺回床上歇着了。 温如月正打算熄了烛火,突然听到窗板咚地一声,极轻微,若不是她就站在窗边,可能听不到。 她将窗板推开,正对上聂容昭无措的脸。 “小郡王来找将军?” 聂容昭转过身,“本王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她受了伤,现正躺着。” “什么?” 聂容昭顿住脚步,又回过身,往前几步,“伤得很重?” “小郡王有事还是直接进来吧,天寒地冻的,不好再让她到外边受凉了。” 温如月说完这句,正准备去开门,就见聂容昭翻过窗沿,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跟崔小宛不相上下。 她见状,随手披了件厚厚的外袍,默默退出房门。 聂容昭急急来到床榻前,见崔小宛睁着眼,精神头十足,这才松了口气,挨着床沿坐下了。 崔小宛坐起身,往后一靠,“你怎么过来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2节 聂容昭拎起被角往她身上盖了盖,“我听说殷沉死了,便知是你动的手。你的伤如何,伤在哪了?” “不小心吸了点毒香,又挨了殷沉一掌,毒香已经过了时效,就是这伤又得养上十天半个月。” 还要继续喝苦药汤,崔小宛想到这就皱了脸。 “我那有张治内伤的药方,这就给你默下来。” 聂容昭起身就要去寻书案。 “打住。” 崔小宛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按回床沿,“你们当我是药罐子啊?就这点伤没必要喝那么多药。没别的事你就回去,我夫人还在外头呢。” “……是温姑娘让我进来的。” 崔小宛笑了笑,“她大度是她的事,你别得寸进尺了。” “我这就走了。” 聂容昭不情不愿站起来,看着崔小宛杏眸弯弯,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崔小宛睨他一眼,“聂容昭,你当我受伤了打不过你是不是?” “那你要打便打吧,我不还手……嘶!你怎么受伤了还那么有劲?” “出去,换温如月回来。” 聂容昭这回没再磨蹭,翻身出了主屋。 经他这么一闹,崔小宛心情也好了一些。 【崔晚】人走了,回来吧。 【温如月】这么快?我就是想让你们多待会儿才自觉出去的。 【聂灵嫣】“你们”? 【聂灵嫣】我似乎嗅到了一丝奸情。 【佘凤】都还没睡?看看先前这截图。 【崔晚】这是上次康郎中写的字条,怎么了? 【佘凤】我刚刚闲来无事,翻阅起居注才留意到这字条里头有个字,不是大巍的写法。 作者有话说: 崔小宛以后还会是将军,不会因为恢复身份就辞官~ 第90章 崔小宛再重新看了一下那张字条—— 「南苍毒香, 有微毒,毒在体内存留两到三个时辰……」 大巍的文字与华国汉字有极少数相似,“留”就是其中一个。 佘凤刚刚翻阅起居注, 每次魏临留宿碧清宫,宫人都会记录, 因此这个“留”字在上头出现过好几次。 乍一看与华国汉字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 大巍的写法是少了一个点的。 而康郎中的字条却多点了一笔。 【崔晚】难道康郎中也是穿越的? 【聂灵嫣】字太潦草了,这你们都能看得出,万一是康郎中不小心点的墨渍呢? 【崔晚】我明日再去试他一试。 【温如月】还是我去吧,你去那么多回, 恐怕会令人生疑。 【温如月】正好那医馆就在丰收街上, 离香满楼近得很。 崔小宛想起白日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看了眼温如月, 犹豫了一下。 【崔晚】那你记得带上蓝无风他们几个。 【崔晚】我担心有人要对将军府不利。 【温如月】我会小心的。 夜聊到此结束。 崔小宛因为受了重伤, 皇帝准许她在家休养。 温如月也不许她出门,只让她安心躺在床上养伤, 自己则带上蓝无风和两个丫鬟去了丰收街。 原本崔小宛想让她把五人都带去, 她拒绝了, 一来这么做太招摇, 二来这几个都是长公主的人, 几人一起跟着她, 有些事不方便回避。 崔小宛听着觉得有道理,也就妥协了。 温如月走后没多久,张玉喜急匆匆回了府。 小桃在门口碰见她, 一阵欣喜, “张婶子, 您回来了?您那侄子可好利索了?” “侄子?”张玉喜一头雾水。 小桃眨巴了一下眼睛,“张婶子那日走得匆忙,也没留个口信,我以为您已经辞掉将军府的活了,之后问了将军才知,您家大侄子不小心摔断腿,又没别人看顾,您便过去了。” 张婶子点点头,“好了,好差不多了。” 她是听明白了,大侄子就是许奉天那个狗官。她家姑娘也太能编了。 “张婶子这是打算回府了?” “嗯,我先去见一见将军。” 张玉喜不知崔小宛接下来的打算,只能含糊其辞。 小桃想了一下,“自温家大小姐进门后,北边那处院落都不许下人擅自过去了,不过平日还是会让我过去扫洒,一会儿我进去帮您通传一声。” “那老身便在门口等上一等。” 姑娘不许人进去,应当是怕人多眼杂,被人瞧出端倪。 照理她是可以直接进去,但又担心小桃有所怀疑,也就由着她去通传了。 崔小宛听说张玉喜来了,忙起了身,让小桃停下手中活计,叫她去五福坊买点猪肉脯,将人支开了。 张玉喜进得屋里,见着自家姑娘脸色苍白,一阵心疼,过去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崔小宛拢了拢外袍,“可是苦水巷那边出了什么事?许奉天怎么样了?” 这些天她又是去变州赈灾,又是操办婚礼,还要谋划刺杀一事,许久没去管过许奉天了。 张玉喜摇摇头,“老宅子那边没事,许奉天最近安生得很。外头都在传宫中阉党意图谋反,姑娘将他就地诛杀了。老身听说这消息,担心姑娘,便过来看看。” “我只是受了点伤,养上一段时日就好了。” 崔小宛抬眼,眸中带了笑意,“殷沉死了,崔家很快就能翻案。” “真的?”张婶子也是喜上眉梢,在崔小宛的肩上轻拍了拍,“好啊,姑娘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了,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替姑娘高兴。” “待姑娘恢复了身份,找个好人家……” 张玉喜说到这突然想起温如月,眉梢微垂,“那温家大小姐可知道?” 崔小宛微微颔首,“知道,她是能信得过的人,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瞒着她。” 张玉喜长舒口气,“那便好,那便好。半月前听说姑娘成婚的消息,老身还忧心了许久,温大小姐是自己人就好。” “既然殷沉已死,许奉天那边也是时候松口了,你这两日将这消息与他一说,看他什么反应。多一个人证总是好的。” 张玉喜点头应下,又嘱咐崔小宛要照顾好自己,便退出主屋了。 老宅子那边离不得她。 她从将军府出来,先去菜市场买了点白菜猪肉,再回到苦水巷旧宅。也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 温如月领着蓝无风去了香满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这蓝无风生得好看,又时刻跟在温如月身边,旁人看了都不免多想,这崔将军替温大小姐招了个这么俊俏的仆从,就一点也不担心? 蓝无风也很郁闷。 他进将军府的任务是什么?勾引崔将军。现在可好,崔晚将夫人都娶回家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夫人。 越想,这事就越怪。 温如月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留意他的情绪,打点完香满楼的琐碎事务,才领着他去了崔小宛所说的医馆。 “你先在门口候着,若有其他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她留下这句,推门进了医馆,又随手将门关上了。 康郎中正窝在柜台后头,双手缩在袖子里,昏昏欲睡。温如月带进来一丝寒风,吹得他眉头皱起,抬眼看了看来人,见着是香满楼的当家,才缓了缓神色。 温如月将一张纸放在桌上,“大夫,我这有一张活血化瘀的药方,是一个江湖游医开的,不知是不是药方有问题,用后也不见成效。” “游医已经走了,大夫能帮我看看这药方么?” 康郎中拿过药方看了看,起身从后边的药柜里取出一味药,摆到桌面,然后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一个字:「缺」。 温如月自然知道缺一味药,这药方也是她让人找了之后重新誊抄的,故意漏了一味中药。 “缺的是什么药?” 她捻起桌上的药材,“这个叫什么名字?” 康郎中指了指药柜上挂着的木牌,上头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字:「留行子」。 温如月抿抿唇,从袖口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可否请大夫替我在药方里补上这味药材?” 康郎中这才提笔在上头补上留行子三个字。 因为药方上的字迹工整,他在落笔时也不禁放慢了速度,写下来的字倒是没先前潦草了。 “多谢了。” 温如月收回药方看了一眼,果然见“留”字是华国汉字的写法,顺手截图发到群里。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3节 【温如月】这回比上次的字条清晰不少,留字确实多了一点。 【佘凤】他果真与我们来自一个地方。 【温如月】现在怎么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吗? 【佘凤】先前的许奉天和断神香都是他经手的,也没见他搞出什么幺蛾子,这人或许可以相信,但最好还是等小宛去处理。 【佘凤】你单枪匹马的,探出这事就够了,先回去吧。 【温如月】嗯。 温如月将药方收回去,跟康郎中道了别,开门出了医馆。 蓝无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将军夫人可是身体不适?为何到这么远的医馆来?属下见着香满楼对面就有一家。” 温如月停下脚步,回头望他,“将军交待给你的差事是什么?” “保护将军夫人。” “那你怎么还问这么多……” 她声音柔柔,面上也没几分厉色,像是抱怨,叫人听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 蓝无风默了默,见温如月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上驾车位,“回铜雀街?” “嗯。” 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小帘上掀起个小角。杜行之二指捻着蓝色的帘布,看了一会儿。 “公子,您在瞧什么?”小厮在一旁有些好奇,小帘是开了个缝隙,视线又让他挡了去,看不到外边的街景。 杜行之没答,只摇了摇头。 没想到出来一回,也能碰上她,看她那精神头一如往常,与崔将军成婚后应当是没受什么委屈。 想到这,他稍稍安了心,将小帘放下了。 温如月乘着马车回了铜雀街,到门口时见着一位女子等在外头,看起来有些面善。 她想了想,才记起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之前进宫见过几回。 蓝无风下车到湘兰跟前行了礼,随后温如月也被丫鬟扶了下来。 湘兰让门口守卫进去通报,便等在那了,原本没留意这辆马车,此刻见着蓝无风凑到跟前,面上有几分莫名。 长公主让他们五人服侍崔将军,蓝无风服侍到哪去了?现如今是跟在将军夫人身边? 蓝无风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无奈一笑。 他也很奇怪,怎么就混成了将军夫人的护卫? 不过仔细想想,虽说现今这种情况与长公主初衷相悖,但比起男宠,他更愿意当护卫。 温如月朝湘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进了府。 片刻后,崔小宛从里头出来,朝湘兰抱拳作揖。 “可是长公主有事吩咐? 湘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呈到崔小宛跟前。 “先前崔将军替长公主解译了一本诗集,长公主颇为满意,现如今又遇到新的生字,便遣我过来请教一下将军。” 崔小宛接过来一看,只见上边只写了两个字。 一个是「湛」,一个是「手」,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崔小宛看完, 不动声色将纸条折好,交还给湘兰。 先前让她翻译诗集,是为了接近她, 这回看着倒像是长公主不知从哪里摘下的两字,而这两个字, 刚好在诗集中未出现过。 康郎中的情况让她生了几分警惕, 这个世界除了她们四个, 还有其他穿越者,是敌是友都未可知。 “不知这两字是从何处誊抄下来的?若是没有上下文,恐怕难以解译。” 湘兰犹豫了一会儿,朝崔小宛一福身子, “容湘兰回去请示一下长公主的意思, 今日打扰崔将军了。” “嗯。” 崔小宛点点头,客气道:“湘兰姑娘慢走。” 送走湘兰, 崔小宛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抬步往丰收街的方向去。 【崔晚】我怀疑除了康郎中,大巍还有其他穿越者。 【佘凤】怎么? 【崔晚】刚刚长公主身边的湘兰来过将军府了, 拿了张纸条, 说是请我解译一下上边的字。 【崔晚】我看上边就两个字, 一个是“湛”, 一个是“手”, 风马牛不相及的。 【聂灵嫣】她是从哪弄到的? 【温如月】我看那本《识字三千》上边也没有“湛”这个字。 【佘凤】长公主昨日才去了一趟御书房…… 昨天崔小宛被太医署的人扶下去后, 佘凤也打算回碧清宫,还没走几步,便见着长公主进了御书房。 第一天去的御书房, 第二天就摘了两个华国汉字出来, 很难不让人多想。 【崔晚】我先去一趟医馆, 兴许康郎中那有什么线索。 眼下已经是掌灯时分,商户往外挂了灯笼,满地白霜,莹莹泛着昏黄的光。 崔小宛踩着薄雪,来到医馆前,敲过门后直接推开了。 一阵冷风灌进屋里。 康郎中停下手中活计,抬眼一看,风雪中站着的是前几日到医馆问过毒香的崔将军。 “我今日来不看病,也不问药,找康郎中问点事。” 崔小宛边说边把门关上,又在医馆四下转了转,确定没其他人在,才踱到康郎中柜台前。 康郎中眼皮子一跳,将捣药杵放下,摸了纸笔出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崔小宛将诊桌前的椅子拉到康郎中旁边,坐下了。 “康郎中是哪里人?” 这问题太简单。 康郎中一顿,提笔写下两字:「湛州」。 崔小宛盯着白纸看了一会儿,又问:“几时来的晸京城?” 「约莫二十几年前。」 这两个问题都很好回答,但康郎中却绷紧了神经。 崔小宛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桌面,“你先前在湛州城也是开医馆么?” 「不是,家里有个当铺,我先前在当铺帮工。」 这点子事他也做不了假,若别人有心,一查便知。 崔小宛点点头,拐到正题,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华国,也是医生?” 毛笔一顿,墨水洇在纸上,染出一大点墨迹。 康郎中抬眼看她,有些难以置信。他将面上这张纸放到旁边,重新换了张,用华国汉字写下一句: 「你也是穿越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崔小宛没有否认,“你先前写的字条,里边有一个字是华国写法。” 「哪个?」 “留。” 崔小宛解答完这个问题,单刀直入,“与你一起来的都有谁?” 「有三个人。」 康郎中犹豫了一会儿,写下这句,没再继续,显然不想透露这几人的信息。 “我猜猜,你的同伴是在宫里吗?”长公主去了趟御书房,就带了那两个字回来,崔小宛猜其他穿越者应当在宫里。 「别问了,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也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起他们的事。」 康郎中冷下脸来。 崔小宛见康郎中没反驳,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范围。 二十几年前就穿越,还能留下信息让长公主发现,以及现在已死的,就只有殷沉一个人。 殷沉,也是穿越者。 宴席上,在她和佘凤对上暗号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她与佘凤关系匪浅,并百般试探。 温如月是对的,他确实猜到她们有一个群。 “其中一人,是殷沉?” 康郎中长叹口气,点点头。 「我与他不是一路人,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在群里也未再说过一句话,为的就是不再与他扯上关系。」 “你原先与他是什么关系?” 康郎中提笔看向前方,眼神有些怀念 。 「合租室友。那时我们关系还不错,他们夫妻感情也很好,可惜造化弄人。」 “夫妻?” 崔小宛拧了眉。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4节 康郎中的意思是殷沉原先还有个妻子,后来他又成了太监?那可确实是造化弄人。 「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责怪崔将军对他下手,毕竟他是咎由自取。」 这二十几年来,殷沉时不时在群里自言自语,聊自己的野心,聊杀过的人。 尽管没人搭理他。 「能说的我都说了,崔将军请回。」 康郎中写下最后一句,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行,今日是我叨扰了,以后康郎中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去将军府找我。” 毕竟大家来自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对立的关系。 康郎中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他现在守着这家医馆,过得挺好的。 崔小宛朝他道别,开了门出去,一袭凉风吹过,人也精神了几分。 她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 如果真如康郎中所说,逝者已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他一开始为什么那么紧张? 他隐瞒了什么事? 穿越前他与殷沉关系要好,到大巍后,又是什么契机令他们决裂? 崔小宛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医馆里的灯火都已熄灭,里头漆黑一片,康郎中想来是早早歇息去了。 她只得回过身,继续往铜雀街走。 【崔晚】殷沉也是穿越者,康郎中说的。 【佘凤】不意外。 【崔晚】康郎中别的都没提,只说他与殷沉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 【崔晚】但我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再问,也不肯说更多了。 温如月正给崔小宛熬药汤,因为先前秋狩宴上投毒一事,替崔小宛准备的吃食药物她从来不会假手于人。 她拿着蒲扇一边煽风,一边看着聊天面板。 【温如月】需不需要我明日再去问一下他? 【崔晚】不用,他不会说的。 【崔晚】我之前看你香满楼那个店小二似乎与他过从甚密,要不先从他身上入手,看能不能探出点别的信息? 【温如月】张立冬? 【崔晚】是他。 【温如月】我试试。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用了晚膳,又把温如月备的药汤喝下,然后就被她赶去休息了。 第二日,温如月心里念着试探张立冬的事,一大早便领着两个丫鬟和一个蓝无风去了香满楼。 而崔小宛在家中收到一封拜帖,是范千递过来的,说是听闻崔将军受伤,前来探望。 崔小宛换好衣服,到了前厅,见魏瑾宜也在,就知道这探望只是个幌子,应当是湘兰昨日回去请示过长公主,长公主决定亲自来同她说那两个字的来历。 “见过长公主,见过驸马。” 崔小宛朝两人作揖,等小桃上了茶,屏退了所有家丁丫鬟。 范千扭头看着下人们离开的背影,又转向魏瑾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臣也出去? 魏瑾宜微微颔首,“别走太远。 离得远,当幌子也不方便。 崔小宛补了一句,“也别离前厅太近,我与长公主有秘事相谈。” 范千点点头,也没什么怨言,反正来时长公主就同他说了,若同意陪她来将军府,以后对他的管束也会少一些。 两人看着范千出了前厅,对视一眼。 魏瑾宜先开了口:“崔将军先前问这两个字是从何而来,本宫可以告诉你,但本宫希望你将来与我站在一边。” “长公主,微臣不喜欢谈条件。” 崔小宛眸光淡淡,“若长公主不肯说,那便不说,左右对微臣也没甚影响。” “这不是条件,只是请求。” 魏瑾宜放缓了语气,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条,“完整的只有四个字,本宫凭着记忆,写在上边了。” “是从哪来的?” 魏瑾宜没再隐瞒,“昨日本宫去了一趟御书房,他们将殷沉的尸首收拾了之后,我在底下发现这四个血字。” 崔小宛听完点点头,魏瑾宜没随便编个由来骗她,这是好事。 她接过纸条看了看,只见上边写着:「湛州手札」。 又是湛州。 殷沉死都死了,还留这信息做什么? 崔小宛将这几个字与魏瑾宜一说,魏瑾宜也是一头雾水。 “真是这四个字?” 魏瑾宜盯着崔小宛手中的纸条半眯了眼,“先前崔将军说这是西垠国附近某个小国的文字,殷沉怎么也会写?” 崔小宛敛下神色,“这个,臣也不知。” “崔晚,莫要欺骗本宫。” 魏瑾宜站起身,看着崔小宛,“皇兄对你有所忌惮,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希望你能选一条明路,莫让本宫失望。” “微臣知道。” 汉字的事不可能向其他人透露,但别的事她可以表个态。 崔小宛也站起身,认真道:“还请长公主放心,今日之事,臣不会向皇上告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魏瑾宜只得了这四个字, 没有更多线索,一时也没有头绪。 她实在是想知道,跟了母后三十余年, 在魏临身边伺候二十多年的殷沉,临死留下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如若崔将军所言非虚, 按迹循踪, 也许还得遣人去一趟湛州。 “崔将军这段时日在府里好生休养, 本宫有些乏,这便回去了。” 魏瑾宜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昨日湘兰向本宫禀报,说将军把蓝无风拨给将军夫人了, 可是他伺候得不周到?” “长公主, 臣不需要人伺候,先前微臣会错意, 这才闹了笑话。那几人功夫不错, 现在将军府上当护卫,臣还要多谢长公主, 赐下这几位良才。” 既然提到这事, 索性也就一并说清楚了。 魏瑾宜眉梢微挑, “本宫特地挑了些俊俏的……” 崔小宛深吸口气, 打断她的话, “长公主, 若臣喜欢美人,您也会送几个俊俏女郎到这来?” 魏瑾宜抿起双唇,垂眸思索片刻, 抬眼看她, 嘴角带笑, “崔将军是光风霁月之人,瑾宜受教。” “此举原先不过是想投将军所好,未曾考虑太多。既然那几人好用,那将军便好好留着。” 崔小宛见她放下身段,心里有些感慨,话头也松了松,“长公主所谋,微臣能猜出大概……” 话说了一半,魏瑾宜忙伸出一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时机未到,以后再说。本宫只想知道崔将军的立场,如今虽不明确,可也安心了。” “为什么?”这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是非曲直在崔将军心中皆有尺度,本宫相信到时崔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魏瑾宜说完这话,行至前厅大门,将范千喊了回来,两人一并向崔小宛告辞,由两位丫鬟引着出了府。 崔小宛咀嚼着长公主刚刚那几句话,面露茫然。 难道这长公主意图篡位,还有个正当理由? 【佘凤】别的我不知道,反正看着他们兄妹俩,经常有种面和心不和的感觉。 【佘凤】明明是一母所生,魏临对这个亲妹妹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佘凤】现在看来,长公主对狗皇帝也全是虚情假意。 【聂灵嫣】以我浅薄的政斗见识看,现在长公主要是想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佘凤】所以她才说时机未到。我现在有点好奇,她等的是什么时机了。 【温如月】殷沉留下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崔晚】那四个字应该是留给我的,只不过我当时受伤,一时也分不出心神去留意地上的字。 湛州,手札。 这四个字,长公主没有头绪,崔小宛却有点思路。 先前从变州返回,途经湛州,便碰上过聂容昭。依聂容昭所说,当时他是跟着殷沉去的,之后又把人跟丢了。 其中细节她也没问明白,找时间还得再去问问聂容昭。 兴许殷沉在那留了一本手札,临死,指着她去把东西翻出来。 毕竟他都能在群里自言自语二十几年,估计也挺有倾诉欲的。 【聂灵嫣】这难道叫孤独? 【崔晚】这么矫情的词用在殷沉身上是不是有点怪? 【佘凤】我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真的。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5节 【佘凤】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折手段一心搞事业的权阉。 【崔晚】人格分裂还差不多。 崔小宛嗤了一声。 对于殷沉,她心里没太多别的情绪,除了得知他和她们一样都是穿越者时有点惊诧,回想起他给佘凤下的毒,以及先前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把他尸体挖出来大卸八块。 死一次也太便宜他了。 温如月今日在群里说话不多,她寻了个机会,将张立冬叫到一边,问了几个问题。 张立冬原以为客栈又出了什么事,结果大小姐问的都是他家里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的人,也许就是晸京人吧。反正张掌柜是在客栈门口捡到我的,当时刚好是立冬节,就给我取名叫张立冬了,好记。” 张立冬想了想,又问道:“大小姐,您这又是问家里人又是问我生辰的,该不会是要替我说媒吧?我就是跛子一个,又是穷跑堂的,就别耽误别人了。” 温如月哭笑不得,她这一番话确实像说亲,身边也有两个丫鬟过了及笄之年,不怪张立冬多想。 “你安心,我不是来做媒的。” 张立冬听了这话放松下来,“那大小姐问这个是为何?” “我先前瞧你与仙草堂的康郎中交情颇深,还以为你们是亲戚。” 温如月顿了顿,“康郎中医术了得,还替我改过药方的,我想着以后将军府里的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也可以找他诊治。这便想找你多了解一下。” “原来是这事。” 张立冬摆摆手,“虽然我与康叔不是亲戚,但我对他了解颇多,首先医术定是没问题,至于品行,大小姐也不必担心。” “小时候我经常因为这只脚被其他人欺负,一次擦伤被康叔瞧见,领回医馆擦了药,没给银子,还得了块饴糖。” 他回忆起被欺负这事,没有半分怨怼,相反眸中还带了淡淡的笑意,“那时康叔与我非亲非故,尚能这般对我,想来他的品行也是过得去的。” 温如月点点头,“在那种境地,碰上康郎中,也算幸运。” “我也觉得十分凑巧。” 张立冬想了想,“那时我是在香满楼门口受的欺负,酒楼里个个在忙活,没空管我,康叔正好路过,便将我领了回去,还说我以后可以经常找他。” 听起来也没什么蹊跷。 “看来康郎中确实是个心善的,以后有需要,我定先考虑仙草堂。” 温如月往回走了几步,“今日也多谢你替我答疑。” 张立冬笑了笑,跟在她身后进了香满楼大门,“谢什么谢,大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 “小二!我牛肉汤怎么还没上?” “来了!” 张立冬将布巾往肩上一甩,屁颠屁颠往后厨跑去。 【温如月】问过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温如月】张立冬对康郎中的了解,都基于康郎中对他的照顾。 温如月将刚刚说的话全发群里,之后照例巡了一下香满楼,登上马车,准备回铜雀街。 【佘凤】怀德六年,这是他的生年? 【温如月】对。 【佘凤】立冬的时候,在襁褓中被张掌柜捡了回去? 【温如月】没错。 群里沉默了片刻。 【佘凤】小宛,你原身是几年生人,现在多少岁了? 【崔晚】这我哪记得。 【聂灵嫣】我记着,我先前调查过她的资料,都记着呢,崔小宛是怀德十一年生,现今十九岁。 【佘凤】半月前,宫中办的是魏临二十四岁的生辰宴。 【聂灵嫣】什么意思? 【佘凤】你掰着手指头算算。 【聂灵嫣】……我去!真的假的? 【佘凤】也有可能是巧合。 这事有点大,但说实话与她们四人没什么关系。因此几人就是有所猜测,一时也难以查证。 如果是真的,康郎中先前的紧张倒是有了理由。魏临处处受殷沉控制,敢怒不敢言,也似乎找到了原因。 崔小宛还有事要问聂容昭,寻思着择日不如撞日,起身换一身衣服,在外了披件厚厚的外袍,正要踏出主屋,忽然又绕回来,在铜镜前照了照,将发丝理顺。 捯饬完了以后,才悠悠绕到将军府大门。 刚出将军府,就差点跟门口守卫撞个满怀,还好崔小宛身手敏捷,往旁一闪,还顺手拎起对方衣领,将人稳住了。 “何事如此慌张?” 守卫手捧着一支飞镖,哆哆嗦嗦,“刚刚有人朝将军府的大门射了这支飞镖,入木三分,小的才刚把它摘下来。” 崔小宛拧了眉,“只是飞镖?” “还有这个。” 守卫摊开手心,上边躺着一张卷成圆筒的纸条,已经被手汗洇湿了。 崔小宛伸出两指,捏起纸条,嫌弃道:“你看过了?” “看过了……很是奇怪,小的看不懂。”守卫说完这句便不吭声了,紧紧盯着崔小宛的手。 崔小宛见状,直接拆开纸条,只见上边只写了两句话:「你身上的秘密我已知晓。我现正在你府中,与你十几位亲长一起。」 什么鬼话? 怕不是哪个有眼疾的找错人了吧? 崔小宛将纸条一揉,丢到一边,“就这些?” “还有这个……” 守卫摊开另一个掌心,里头是一片衣料。 是她上次去许奉天府上穿的那件衣服,之后与东方昀打斗,衣袖被撕去一块。 那件衣裙她回来便烧了,没想到这片衣料此刻还能精准回到她手中。 东方昀,他还在晸京! 她派去跟着车队的人并未看住他。 崔小宛捏着衣料,手指发白,又捡起纸条看了看,面色肃然。 十几位亲长…… 说的不就是苦水巷旧宅子那十几座灵牌?他竟找到那去了。 次奥,张玉喜和许奉天都还在旧宅子! 崔小宛将纸条和衣料都丢给守卫,半刻不敢耽误,往苦水巷赶去。 第93章 晸京军营, 一个兵士快马加鞭赶到门口,下了马,也没来得及将绳索拴好, 便慌慌张张冲进去。 崔小宛在府中休养的这段时间,是成九河代为练兵。 一上午过去, 成九河也是累得够呛, 呼了口热气正打算歇息一下, 便见那个兵士匆匆来到跟前。 “将军,将军在何处?” 进来的兵士在演武场张望片刻,急得眼里冒火。 “宫中生变,将军为护圣驾受了伤, 已有两三日未来了。” 成九河盯着兵士的脸看了一会儿, 皱了眉,“我记起来了, 你是跟随南苍质子车驾的小兵。这会儿车驾应当已经到余州了, 出了什么事?” “南苍的三皇子压根不在车厢内,这些时日都是另一人在假扮他。杨副将发现此事后只抓到那个假质子, 那人是一问三不知, 就是个收了银钱的流民, 什么也不清楚。” “杨副将恐晸京有变故, 遣我前来禀告将军。” 成九河听罢, 领着他往外走, “兹事体大,你随我一同去将军府见将军。” 此时崔小宛已经到了苦水巷,接近旧宅子门口时, 放轻了脚步。 旧宅子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车厢是青灰色, 是丰收街最常见的马车样式,朴素,且不起眼。 “崔将军既是来了,便直接进吧。” 门内传来个冷冽的声音。 崔小宛眉毛一拧,推门而入,只见东方昀身着一身粗布衣,负手立于院中,江书垂首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檐下,是被捆了绳索的张玉喜,口中还塞着布巾。 张玉喜见着崔小宛,眼神急切,挣扎了几下,却无济于事。 “张婶子!” 崔小宛握紧大横刀,上前几步到了张玉喜跟前,心中奇怪院中二人并未拦她。 她上前想将绳索解开,手指触到张玉喜身后的绳结,突然感到一阵刺痛,缩手一看,右手中指的指腹上多了个小红点,一颗血珠浮了上来。 绳结里藏了细针! 南苍的针若说没毒她都不信。 崔小宛忙掐住指头,左手拔刀,指向院中二人,奈何此时头已经开始晕沉沉,眼前的人也变成了重影。 【崔晚】我在苦水巷中了东方昀的毒针。 【佘凤】东方昀,他还在晸京? 【聂灵嫣】南苍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淬毒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6节 【温如月】现在怎么样了? 【佘凤】小宛,你还在吗? 【聂灵嫣】我去! 崔小宛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抽离,她本就受伤,此时更是抵抗不了针上的毒。 模糊间,她看到东方昀蹲下身,声音忽近忽远:“抱歉了,崔将军,原打算与你好好商量,谁知情况有变,我也只能先将你带走,路上再向你赔罪。” 东方昀这几日一直留在晸京,伺机生事。前几日病重,不过是服了药,太医都瞧不出来。 江书则是陪着那个假质子一同上路,这些天假质子并未露面,吃食都是由江书端上车厢,也不需他出声,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若不是那人吃饼时被呛到,咳嗽了一声,也不会叫杨副将发现端倪。 江书及时逃出来,夺了匹马赶回晸京向东方昀通风报信。 东方昀将崔小宛捆了,扛到门口塞进马车,掀起帘子冲江书道:“去把里面两人灭口。” 江书在马车旁踌躇,“那位妇人瞧着像是崔将军的心腹,崔晚若是知道,定不会归顺于殿下。就算瞒得了一时,难保她日后得知真相不会对殿下起杀心。” “你是担心崔晚对我起杀心,还是如今突然变得妇人之仁?” 东方昀看了看昏迷的崔小宛,眸光渐冷,“崔晚骁勇善战,纬武经文,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最好的下场不是死在大巍狱中,便是死在我手里。” 帘子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整个车厢晦暗不明。 江书看着他这副陌生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后咬着牙垂着头,立在原地,不肯依着他的吩咐进去杀人,也没有上车的意思。 东方昀往巷口看了看,面色稍缓,“也罢,等有人寻到这,估计也是几日后。江书,上来吧,先离开晸京。” 江书的目光越过东方昀,看着他身后的崔小宛,默不作声坐上车驾,扬起马鞭往前抽去。 马车很快便离开苦水巷,地上的车辙被簌簌落下的细雪逐渐掩埋。 恭王府。 聂灵嫣手拿簪子,抵在自己喉上,对面是黑玉和翠柳。 “让不让我出去?” 翠柳着急想上前,又担心郡主真伤了自己,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郡主,您还在禁足,没有王妃的允许,还是别出去了。再说,京中近日出了命案,凶手到现在还未找到,外头乱得很。这簪子就没必要拿着了,怪吓人的。” 黑玉退到门口,打算先去禀报王妃。 “站住。” 出事的地点在旧宅,听崔小宛说那宅子是她原身的娘亲留下的,里头还有十几座牌位。 在崔家翻案前,这事不好让更多人知道。 黑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她,提醒了一句,“郡主,您那簪尾是圆的……” 聂灵嫣一脸淡定,“废话,不然我真寻短见啊?” 【温如月】灵嫣,你真要去? 【佘凤】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小宛还没回应,估计真出事了,且不说你碰上东方昀能不能对付得了他,就是现在过去,人也已经走了。 【聂灵嫣】所以我在逼黑玉跟我一起去,他有武艺傍身,能派上点用场。 【温如月】凤凤身边的人不可信,我手底下除了两个丫鬟,就只有蓝无风能差遣得动,但他又是长公主的人。 【温如月】我看现如今还不如找小郡王,小郡王是知道小宛身份的,他身边的青羽也是个练家子。 【佘凤】找他也行,你出门若只是去见小郡王,他们估计就松口了。 聂灵嫣将簪子挪开,转了转手腕,在黑玉和翠柳过来之前又抵上自己的脖子。 “这样,我也不去别的地方,你带我去昭文馆,我去见见我阿弟,这总可以吧?” 黑玉犹豫了一下,“郡主若有事找小郡王,属下可以代为转达。” “啧,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直接带我去就是。” 聂灵嫣不由分说,将簪子扔到桌上,到屏风后的衣柜里翻出一身轻便的衣服。 黑玉见状,也只好退出门口,“属下先去备马车。” 只是去一趟昭文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晸京城郊,一辆青灰色马车在荒道上疾驰,车轮硌到石块,整辆马车颠簸了一下。 随着这下颠簸,崔小宛的头往椅子上一撞,眉头蹙起,不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 简陋的木椅,晃动的木地板,若有似无的清雪气味,清晰的马蹄声。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是并在一起,捆了十几圈麻绳,此时整个人蜷缩着躺在座上,对面是正在闭目养神的东方昀。 还好,她还以为自己嗝屁了。 马车摇摇晃晃,应该已经是出了晸京城,走的路不太平坦,不像官道。 崔小宛艰难地坐起身,压着的那侧手臂有些发麻,她应当已经躺了有一段时间。 东方昀听到动静,睁了眼,垂眸看她,“醒了?”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 “南苍就喜欢玩阴的,还搞绑架。” 东方昀朝崔小宛微微垂了首,面上却无半分愧色,“时间紧迫,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崔将军见谅。” “有屁快放,别在那拐弯抹角的,我看你能把我绑来,也是得意得很。” 崔小宛寒着脸,斜睨着他。 东方昀搓了搓手,从旁边取了一个汤婆子捧着,“本王此举,也是在救你,崔将军,或者说……崔姑娘。” “我找人问过了,大巍从未出过女将,也有律法言明,女子进军营便是死罪。” 崔小宛眸光淡淡,“那又如何?” 对方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事在看到碎布料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而她这死罪也好说,等崔家翻案,她再主动向狗皇帝请罪,两相抵消,也算不得危机。 “堂堂南苍三皇子,抓了这点小把柄,就想要挟我?” 东方昀摇摇头,“不是要挟,是相请,以崔将军的才能,不应受此限制。” 崔小宛眉梢微扬,“那你们邀请的方式还挺特别,我看这是准备把我捆回去当阶下囚。” “我们南苍,不留战俘。崔姑娘要么是当我南苍的将军,要么……” 东方昀没说下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话里是什么意思,不用点破,对方也知道。 “哦,你们南苍也没出过女将吧?” 崔小宛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暗暗施力想挣脱绳索,却发现四肢无力,使不上劲。 “你可以嫁与本王为妃,随本王出征,待我登上皇位,天下规矩皆由我定,你便是南苍第一位女将。” 东方昀看着崔小宛,眸中没有半分情愫,于他而言,这是一桩交易,一桩共赢的交易。 “那我还真该谢谢你啊。” 崔小宛怒极反笑,眸中笑意逐渐化作厉色。 若不是她现在手脚被缚,余毒未清,高低得给他揍上几拳,再拿个什么毒箭把他捅了,也算是报了之前的仇。 还有外边在驾车那个江书,亏她还救了他两次,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东方昀听着这话挺客气,一瞧她脸色却像在骂人,他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人的心思,正欲开口再许点好处。 崔小宛却突然跟没事人似的,往后一瘫,朝小帘缝隙看去。 “我们这是到哪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不保证时间,大约是在0点之后。 第94章 寒风呼号, 灌了几片细雪进来,小帘卷了一角贴在侧壁上。 青灰色的布料,与崔小宛先前在苦水巷那看到的马车一样。 东方昀坐直身子, 将汤婆子放在一边,扭头往外望了望。 “我们绕了点远路, 这不是去湛州的官道。” 【崔晚】青灰色马车, 没去湛州, 也不走官道。 【崔晚】这条路颠死我了,坑坑洼洼的,第一次坐马车还能晕车。 【温如月】我觉得你是因为中毒才这么难受。 【佘凤】晸京南边相邻也就三座城,若要去南苍, 路线最短的是湛州。 【佘凤】排除这项, 那就剩鸣城和风州了。风州与晸京之间多为平坦的大道,鸣城才有那些坑洼不平的山路。 【聂灵嫣】懂了, 鸣城! 四匹高枣红马出了晸京城门, 一路往南边鸣城的方向去。 马背上是聂灵嫣和聂容昭,还有青羽和黑玉, 他们方才先去了一趟苦水巷, 将张玉喜松了绑, 还发现了一些线索。 原本聂容昭是不同意聂灵嫣跟着去的, 但她声称自己能感应到崔将军的去处, 他也就将信将疑把人带上了。 由不得他不信, 毕竟聂灵嫣远在王府,便能知晓崔小宛遭暗算一事,还将他们领到了出事的地点。与张玉喜所说的时间一对, 竟是崔小宛刚着道, 聂灵嫣就嚷着要出门了。 “鸣城的路不好走, 阿姊确定是鸣城?” 聂容昭听了消息,匆匆披了件外袍便从昭文馆出来了,此刻握着缰绳的手在寒风下已冻得青紫。 “那东方昀拿了崔将军的令牌过了城门,肯定也已经想到不久后便会有人追查此事。湛州他们是不会去了,风州官道比较多,容易被人发现,那不就鸣城最符合条件嘛。” 聂灵嫣拽紧缰绳,夹紧马肚,压低了上半身,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 刚开始看到青羽和黑玉牵来四匹马,她内心是拒绝的,但这几人没一个有要带带她的意思。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7节 待她爬上马背,才发现原先的郡主也是学过骑马的,就是被关在王府太久,生疏了。 学过归学过,该紧张还是紧张。 聂灵嫣左手转了转,将缰绳绕几圈缠在手上。 “郡主,小郡王,你们看那是什么?” 青羽跑在最前头,眼角余光有一道银色闪过,驱马过去一看,是一根银针扎在树干上。 “这里也有。” 黑玉眼尖,环顾一圈,找到了另一支。 “有人在给我们留记号?” 聂容昭将银针从树上拔了下来,仔细端详,发现不过是最普通的针灸针,“继续找,看还有没有。” 聂灵嫣凑过去看了看,笃定道:“东方昀身边的小跟班就是个医师,这银针肯定是他留的。” 黑玉沉默片刻,忍不住开了口,“郡主,您平日足不出户,如何知道那么多的?” 那不过是个小跟班,就连他都不了解。 “崔将军说与我听的。” 青羽看了聂容昭一眼,又转向聂灵嫣,“崔将军连这些琐碎事都与您说? “有什么问题?” 聂灵嫣话毕,继续驱马向前。 这话将青羽噎了噎。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由于郡主几个月前还因为崔将军与长公主争风吃醋,这事看起来就不是很单纯了。 四人循着银针的方向,踏上一条坑坑坎坎的山路。 另一边,崔小宛听了东方昀的话,冷笑一声,偏过头没再看他。 东方昀观她神色,眉头微蹙,“崔将军什么意思?” “没意思,真没意思。” 崔小宛缓缓摇着头,又低头看一眼脚上的绳索,“我都被捆得跟粽子一样了,三皇子还是放心不下,连马车去向也不肯坦然告知。” “你们也就这点诚意。” 东方昀沉吟片刻,“我们是去鸣城。” “崔将军也莫拿这些话激我,我若是没有诚意,在晸京的时候,也不会多事,替崔将军将麻烦除了。” 崔小宛愣了一瞬,回头看他,“温璧是你杀的?” “那日他已瞧出将军便是七伤楼的女刺客,正欲去官府告发,还好我将人拦下了。” 东方昀捋了捋袖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有些轻描淡写,“这温璧认出我是南苍三皇子,还将此事抖漏出来,想让我对付你。我便顺手将人杀了。” 崔小宛垂下双眸,那几日跟踪她的便是东方昀了,期间正好撞上温璧,便把人解决了。 至于苦水巷…… 昨日张玉喜来了一趟将军府,应当是被暗处的东方昀瞧见,一路跟到了旧宅子。 也因此暴露了她原先的身份。 “你杀温璧,不过是因为他瞧见了你的脸,你担心自己留在晸京之事泄露出去,才灭口的。” 崔小宛嗤了一声,“这算什么诚意?” 东方昀没有否认,顿了顿,又道:“本王愿娶你为正妻,这算不算诚意?” 且不论出身,对南苍皇室来说,娶一个外族人为正妃,已经是对南苍国莫大的不恭,为此他还得费尽心思设法征得父皇同意。 崔小宛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长得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是什么恶心人的话?我还得感激涕零谢谢你赐我一个正妃之位呗?” “若我是男子,你又当如何对我?” 东方昀拧了眉,“你若是男子,也不好笼络,那我只能……” “哦,我是男子的时候你就觉得不好笼络了。” 崔小宛嘴角一扯,“你现如今想把我带回去,只不过是知晓我是女子,觉得可以控制我罢了。” “你们崔家惨遭灭门,欺君之罪这把大刀时刻横在你的脖颈上,你还要继续留在巍国?” 东方昀看着崔小宛有些不解,“你跟我回南苍,得一个妃位,日后等我登基,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将军,而我南苍也多一员大将,此为共赢,何乐而不为?” “我去你大爷的共赢。” 崔小宛往地上唾了一口,“要么你现在就把我干掉,要么等日后我们兵戎相见,我杀你们南苍一个片甲不留!” 东方昀也是第一次见到行径如此粗鄙的女子,不由沉默下来。 巍国对崔将军的评价是什么来着……儒将?温润如玉? 他是不是绑错人了? 【聂灵嫣】现在怎么样了?还在车上吗?确定是鸣城吗? 【崔晚】是鸣城。 【崔晚】还在车上。 【崔晚】现在我们吵上了。 【聂灵嫣】大姐你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好吗?苟着点儿! 【崔晚】别管我,我要喷死他。 【佘凤】…… 【佘凤】能说话就说明她还是安全的。 崔小宛手指微动了动,身上已经有了点力气。 脚上这绳结不是很结实,再挣一挣便能开了,若东方昀想动手,她就立马跳车。 谁料东方昀没拿刀也没拿剑,从袖中取了一个小小的葫芦瓶,开了瓶口,往她鼻下晃了晃。 一股浓郁幽香直冲上天灵盖,崔小宛被呛得咳嗽,与此同时四肢又开始便得软绵无力。 谁家迷香放这么多香料?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拉车的马在原地踏着蹄子,嘶鸣了几声。 “怎么回事?” 东方昀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前方一片坦途,并未遇到什么障碍。 “马突然不跑了。” 江书扬起鞭子抽了几下马屁股,那马还是不肯动弹。“我估计这是只病马,租马车给我的那个掌柜,只收了我一半的钱。” 他回头,视线扫过崔小宛,见她还睁着眼,松了口气。方才那情形,还以为三殿下当真要把她砍了。 “病马?” 东方昀跨出车厢,四下环顾,“离鸣城还有多远?” “这条道不好走,大概还要半天。” 江书面向前方,眼珠子转了转,“反正也不会有人追来,不如我们先在此处歇一歇?” 东方昀跳下马车,张望一圈,面色沉了下来,马车后方几丈远,一道银光闪过。 他飞身上前,伸手拔下一根银针,扬声质问:“江书,这是何物?” 江书来到东方昀身旁,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是针灸用的针,这是在哪发现的?” 东方昀垂眸盯着他良久,“江书,你的针灸包在何处?拿出来,让本王看看。” 江书低下头,“两日前丢了,当时巍军发现车厢内的人不是三殿下,便要拿人,我急着逃脱,仓促间把许多东西落下了。” 话音刚落,领子就被东方昀揪了起来。 东方昀看着江书,半眯了眼睛,“当真?” 江书没有答话,只盯着地面,默不作声,凛冽的风吹得他面颊生疼。 两人在雪地里站着,头发上、肩上都落了细小的雪粒,没等多久,空中细雪变成了大片的鹅毛雪,寒峭彻骨。 东方昀手一松,将人往前一送,狠狠扔到地面,“这事本王可以不追究,只当你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先赶路。” 说完这话,见江书还是坐在地面,又往前伸了一手出来,语气平和,“起来,地上凉。” 江书站起身,偏头往来时的路看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四匹马遥遥出现在山路深处,正往此处赶来。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来得这么快。” 东方昀握着剑鞘, 后退几步,紧盯着来时的路,“你对马做了什么手脚, 快撤了。” 江书也没料到这些人会来这么快,他原本担心崔将军太犟, 不肯归顺, 到时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才一路留记号, 打算等到了鸣城,再偷偷将她放了。到时给她下点药,也不怕她对三殿下出手。 方才停车,他只是想确认崔晚安危。 他与东方昀已经离了心, 却不想背叛南苍, 连累江家。若是害得三殿下命丧此地,他便成了南苍的罪人。 江书想到这, 从马腹下摸出一包毒粉, 犹豫片刻放了回去,又从袖口中掏出另一个纸包, 塞到腰间。 另一边, 几人也已经看到前面山路的那辆青灰色马车。 聂灵嫣朝前张望, 惊喜道:“就是这辆, 这颜色没错。” 青羽有些奇怪, “郡主如何得知是这辆?连颜色都晓得……” 聂灵嫣心道, 自然是看的截图。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8节 还没等她回答,几人又往前跑了一段,黑玉见着对方手中执了剑, 原本的怀疑也成了笃定。远远便亮了兵刃, 就算不是掳走崔将军的人, 也是其他歹人。 “郡主,您不会武,还请留在这。” “嗯。” 聂灵嫣当即吁停,驱马绕到路边。她只负责与崔小宛联系,这种场面她去了也帮不上忙。 她打开聊天面板,将崔小宛截图上的青灰色布料以及周遭的树林一比对,确认他们没找错地方。 【聂灵嫣】还活着吗? 【崔晚】没死。 【崔晚】我好像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温如月】找到了? 【聂灵嫣】为了你,我顶着凛冽寒风,骑着高枣红马,手心被缰绳磨得通红。 【聂灵嫣】怎么样,现在是不是特别感动? 【崔晚】还行。 【聂灵嫣】什么叫还行,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对我好点。 【崔晚】…… 【佘凤】这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挟恩图报了。 马车外四人已经打上了。 崔小宛勉强坐起身,挣了一下,没把脚上的绳索挣开。她刚刚闻过另一种迷药,两种叠加起来比白酒黄酒混着喝还带劲,现在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还昏沉沉。 她往下一挪,滚到车厢地板,打算直接翻出去。 车厢帘子近在咫尺,正当她准备滚下马车,江书直接掀了帘子进来,抓起她的手指,用匕首划了一刀。 “次奥,什么仇什么怨?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忘给我一刀,亏我之前还救你两次。” 十指连心,崔小宛感到手指一阵锐痛,意识也清醒不少,“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去喂狼。” “你身中两样迷药,这种天气还是清醒点好,若是在路上睡过去,可能就醒不来了。” 江书割完这刀,又将崔小宛手上脚上的绳索解开,“解药在三殿下手中,我只能先帮你排一部分余毒出来,等回了晸京,记得找大夫看看。” 崔小宛这才相信这小崽子是真想救她。 她看着江书,心情有些复杂,“东方昀会放过你?不然你跟我回晸京得了。” “他不会对我下手。” 江书笑了笑,故作轻松,“从六岁开始,我便被选为三殿下的侍读,跟在他身边八年了,我们之间不止是主仆,也有点情谊在。” “我看着可不像……” 当时于信仁想带走江书,东方昀拦都没拦一下。 江书沉默片刻,正色道:“我生就是南苍人,不会背叛南苍,也不可能丢下江家不管不顾。” 整个江家的兴衰,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崔小宛拧了眉,看了看地板上的绳索,“不会背叛南苍?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报恩。” 江书说完这话,把崔小宛往外一掼,推到雪地里,然后将扎在马腹上的银针拔了下来,“三殿下,我们快走!” 东方昀退到马车旁,见崔小宛已被挪出马车,提剑便朝她刺去。 “当”地一声,黑玉及时将剑挑开,与东方昀缠斗在一起。 聂容昭飞身过去,揽过崔小宛,将她带到马背上,又将外袍脱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出来。 “没必要裹成这样吧?” 崔小宛半张脸都埋在袍子里,声音发闷,“你赶紧把外袍穿上,这风雪交加的回去不得冻出病来?” 聂容昭没说话,只是替她拢了拢外袍,把寒风挡在身后,然后轻轻将她发丝上的雪粒摘了下来。 马车旁,青羽和黑玉对上东方昀,三人打得剑花缭乱。 东方昀身经百战,对上他们两个游刃有余,但也没讨着便宜。 眼看聂容昭提剑正欲重新加入战局,江书将东方昀挡到身后,朝前撒了一把石灰粉。 “三殿下,快上马车。” 东方昀没再犹豫,与江书一起上了马车,接过马鞭往前一抽。 拉车的马嘶鸣一声,朝前奔去,带着青灰色马车消失在山路拐角。 黑玉青羽半眯着眼睛回来,也不敢揉,摸索着爬上马背。 青羽拿手拍了拍眼角的石灰粉,扭头望向聂容昭,“小郡王,咱们还追吗?” “你们眼睛不要了?” 崔小宛从衣袍里探出个头,看着被石灰粉迷了眼的两人,“这儿离晸京城不远,快马加鞭应该要不了半个时辰,回去立马拿菜油洗了,别回头把眼珠子烧了。”她之前也中过招,知道有多难受。 聂容昭微微颔首,双臂环过崔小宛,抓着缰绳掉了头,“先回去。” 黑玉在旁,半睁着眼,模糊间看到小郡王和崔将军的暧昧姿势,心里感到怪异,一时疑心是石灰粉起了作用,自己开始瞎了。 他回头看向青羽,青羽也半睁着眼,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别管那么多。 “张婶子如何了?” 她醒来之时,聂灵嫣急着知晓她的位置,没来得及告诉她苦水巷的事。 “张婶子没事,就是受了惊吓,一直念着崔将军的安危。等回了晸京,属下跑一趟苦水巷,把情况跟她说了,也好让她安心。” 青羽在旁听到问话,没等小郡王吩咐,自己把活揽了。人刚救回来,估计回去也是要独处一段时间的,他还是识趣一些,自己先找个借口避一避为好。 崔小宛听完点点头,又扭头看向聂容昭,见他耷拉着嘴角,忍不住抬手,扯起他一边脸颊,蹙眉道:“怎么?这脸拉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欠了你五百贯钱。” 青羽和黑玉见状,驱着马加快速度,还在半路截住了聂灵嫣。 “你们的眼睛怎么了?” 聂灵嫣看了看两人,又往后张望,“崔将军可还好?” “好得很,郡主莫再看了,赶路要紧。” 后边那匹马驮着两人,渐渐放慢了速度,与前面三人拉开距离。 聂容昭垂眸,“若不是阿姊到昭文馆找我,我都不知你出了事。” 他以为刺杀殷沉便是最危险的事,过了这关,日后便是一帆风顺。孰料还有更多诡诈之计等着崔小宛,而他却没本事护住她。 “那也不打紧,船到桥头自然直。东方昀费那个劲把我掳走,不会轻易杀我,只要我还在他手里,活着比死了有用多了。” 崔小宛满不在乎,比起这个,她更担心江书之后在东方昀跟前如何自处。 “东方昀知道了你的身份?” 聂容昭去了旧宅子,看到一屋子灵牌,心里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崔小宛叹了口气,“都知道了。”包括女扮男装和崔氏逃犯的身份。 聂容昭一顿,“他想做什么?”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他觉着自己抓到我把柄了,让我当他正妃,随他出征,助他登基,还许了个女将军的名头给我。” 说完这话,她发现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聂容昭紧抿着薄唇,脸色愈加黑沉,半晌才道:“他无耻。” 半天才憋出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这反应把崔小宛看乐了。要是让他跟东方昀待一车厢,骂又骂不过瘾,不得把他气死? 她点点头,“对,确实无耻。” 聂容昭默了默,心里泛起一阵酸,“又是正妃,又是女将,他日后还极有可能登上帝位,你当时……应当没动摇?” “当时没有,不过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心动了。” 崔小宛“嘶”了一声,好整以暇看着他,“要不你现在掉个头把我送过去?” 聂容昭深吸了口气,“我不,要去你自己去。”话是这么说,手上却将人搂得更紧了。 “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崔小宛笑了笑,“且不说我能不能舍下大巍的亲朋,就算是在这边没了牵挂,走到绝境,我也不会委屈自己依附他。” “嗯。” 聂容昭面色稍缓,用鼻音应了一声,嘴角还是耷拉着,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嘟哝,“我瞧那东方昀也是个俊美男子。” 也就比他差了一点。 “……” 真是够了,这莫名其妙且没完没了的飞醋…… 崔小宛凑过去在他下巴啄了一口,又退回原处,睨着他,“能闭嘴了吗?” “能。” 聂容昭压了压唇角,夹紧马肚朝前赶去,追上前面三人。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原本崔小宛被拐走之前, 就是要去找聂容昭问一些事的,谁知道被东方昀截胡。 这会儿正好趁着在路上,也顺带把事说了。 “我记得你先前跟青羽跟踪过殷沉, 到了湛州,又把人跟丢了。” 聂容昭闻言看一眼聂灵嫣, 他做的事, 恭王府里除了青羽和黑玉, 其他人都不知道,哪知聂灵嫣面色如常,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整条山路只剩马蹄声,几人都没说话。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19节 聂灵嫣感到气氛不对, 回头看了看聂容昭, 这才明白,忙摆摆手, “崔将军将我视作知己, 什么都与我说的,这事我都知道了。” “嘶……” 青羽倒吸了口凉气。 知己这词真是又含蓄又暧昧。 若说还有比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事更刺激的, 那便是这俩情敌是姐弟了。 他望向聂容昭, 试图从模糊的视线中辨出小郡王的情绪。 哪知道小郡王比他想象中平静许多。 “阿姊既然都知道, 那我也不用隐瞒了。” 聂容昭驱着马继续向前, “湛州一行, 殷沉是进了城便直奔当铺, 我们就只跟到那。” “当铺……” 崔小宛蹙眉,嘴上喃喃。难道手札就放在当铺里? 可是当铺一般都有存期,没到这期限, 其他人也不能从当铺里将东西赎走。 回到晸京, 已是黄昏。 几人到了丰收街, 兵分两路,聂容昭带着崔小宛去找康郎中,另外三人直接去了香满楼。 店小二从后厨出来,迎面撞上两个半睁眼,眼边还沾了白色粉末的,忙又返回后厨,拎了一桶油过来。 这情况他熟,先前崔将军也是这模样。 好在江书只是想阻一阻他们,不是真的想对他们下手,沾到眼睛的石灰粉没有多少,路上也已经扫去一些,这会儿拿菜油一滴,没什么大碍。 聂灵嫣趁着那两人在清洗石灰粉,直接上楼找了温如月。 温如月见聂灵嫣双手冻得青紫,立马找人备了热水过来。 【聂灵嫣】还是月月体贴。 【温如月】小宛呢? 【聂灵嫣】去医馆了,她身上还有余毒,找大夫看一下比较好。 【佘凤】她自己去? 【聂灵嫣】你们猜?我越看越觉得他们不对劲。 【佘凤】啧啧啧。 【崔晚】我还在群里的。 聂容昭驱马到了仙草堂门口,将崔小宛从马背上扶下来,担心她摔了,另一手在旁护着。 医馆的门被轻轻推开,风雪灌了进来,整个大堂骤然冷了几分。 康郎中抬头,还没等来人说话,眉头先就皱起来了,眼底明晃晃写着五个字:怎么又是你? 上次三言两语就把他穿越者身份给戳穿,这回不知是又发现了什么,他算是怕了崔将军了。 聂容昭关了门,扶着崔小宛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康郎中,不知南苍的毒,你可会解?” 康郎中松口气,原来是找他看病来了。 他来到诊桌前替崔小宛诊了脉,又拿银针在她指头上的伤口取了点血,端详片刻,默默拿到柜台后跟一些药粉混合。 过了片刻,康郎中捻了捻胡须,解毒不难。 他先拿了一粒药丸给崔小宛服下,又从身后药柜里取了几味药材放进研钵,捣药杵一下下撞得玱玱作响。 崔小宛杵着下巴,等得有些发困,索性起身在大堂逛了逛,绕到康郎中跟前,盯着他手里的研钵。 “康郎中先前说家在湛州,开的是当铺?” 康郎中点点头,手上活计没停。 崔小宛沉吟片刻,“湛州有几家当铺?” 康郎中缓缓摇头,他离家已有二十多年,许久没回去了,哪里知道湛州现今的情况? 倒是聂容昭先前跟踪殷沉去了湛州,顺便做了些调查。 “只有一家,叫全典行,意思是不管什么东西都有个价,只要客人能拿得出来,他们就能收。” 康郎中抬眼看了看崔小宛,不知她是何意。 全典行确实是他们家的,二十多年前已交到他这具身体的长兄手上,他是不管事的。 崔小宛在康郎中旁边坐了下来,“若是有人在你们当铺存了东西,你们能为他保留多久?若是那人死了,你们又会作何处理?” 聂容昭听着这话,觉出几分不对劲,“你是说……他先前去湛州,是在那家当铺存了东西?” 他与青羽就是在当铺门口将人跟丢的,当时没往这方向想,还以为是殷沉发现自己被跟踪,借着当铺的后门离开。 “嗯。” 崔小宛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湛州有多大?殷沉在那也没什么产业,一本手札能藏在哪?最大的可能便是这当铺了。 当时她为了向狗皇帝告密状,引开殷沉,故意让佘凤向他透露皇帝在查他的别庄,他刚好就是在那之后出的晸京城,许就是找地方藏这手札。 康郎中已经捣好药粉,将它们倒到纸上包好,往桌上一放。又取了笔墨纸砚,写下一段话: 「全典行存期是一年,若是当金低一些,还能宽限到两年。人死了,存期也不变,因为全典行无法验证对方的生死。」 崔小宛看完这段话默了默,也不知殷沉先前典当的存期是多久,反正最低的一年都已经够呛。 去典当行一般留有存票,殷沉在宫中的遗物是要同尸首一起烧掉的,若是这处理的过程中被其他人找到存票,手札便有可能落到别人手中。 【崔晚】殷沉的尸首火化了吗? 【佘凤】还得等上两三天,魏临特地选了个大吉之日,打算把他骨灰拿去晸京城外那条河扬了。 【聂灵嫣】挫骨扬灰,有点狠,这得是多恨他? 【温如月】河上不是已经结冰了? 【佘凤】对,所以他打算在冰上凿洞。还美其名曰是替我平了先前的委屈。 崔小宛看着聊天面板皱着脸,做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佘凤】突然问这做什么? 【崔晚】他的遗物有人看守吗? 【佘凤】有。 【崔晚】他将手札存在当铺了,不知道存票会放在哪。 【佘凤】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别庄。这样,我找个机会让人翻一下他的遗物,你去别庄。 【崔晚】先不忙,我试试别的法子。 佘凤在宫中没多少自由,要是让魏临起了疑心,日子怕是不好过。 崔小宛将药包提在手上,在聂容昭给过药钱后,又放了一锭银子上去。 “康郎中,帮我个忙。” 康郎中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跟我去一趟湛州,把殷沉典当的东西取出来。反正他已死,你是知道的。” 康郎中看了眼聂容昭,犹豫片刻,提笔写字: 「他在那存了什么?」 “一本手札。”崔小宛没瞒他,说完这话,特意留意了一下康郎中的神情。 只见康郎中面色微白,执笔的手抖了抖,才又写下一句: 「全典行我做不了主,这事帮不了你。」 “那我只好另想法子了。”崔小宛拎着药包往外走,聂容昭忙扶过她。 康郎中又匆匆在纸上写下一句,赶上前,将纸张和银锭一起交到崔小宛手中。 崔小宛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接过来一看,才发现上头写的是用药的注意事项。 “多谢。” 出了医馆,崔小宛回头望着紧闭的大门,眉梢微挑。 聂容昭垂眸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在这蹲守。” 看康郎中的反应,那本手札可能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若是不想让她先找到,定会动身前往湛州。 到时她只需跟着他便能拿到东西。 “你伤没好全,余毒还未清,这是不要命了?” 聂容昭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到拴着马匹的柱子旁,“等青羽回来了,让青羽在这守着。” 崔小宛睨着他,也不说同不同意。 小郡王是看过那本识字三千,识得一些华国汉字的,那手札上记的东西真的适合他看? 聂容昭似是读懂她心中所想,有些没好气,“那手札我不看,等青羽带回来,直接送去将军府。” “好。交给你了。” 崔小宛满意了,上前解开马绳跨上马背,“东方昀一事我还得向皇上禀报,借你的马一用。” 聂容昭迟疑,“你身上还有余毒。” “不碍事,好多了。” 方才服过药丸后,已是清明不少。 崔小宛说完,驱马往皇城的方向赶去。 鸣城,郊外城隍庙。 东方昀坐在地上,面上蒙了一层寒霜。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0节 江书则是垂首跪在一旁。 “是你去通风报信?” 江书摇摇头,“我也没料到他们会在今日追上来。” 东方昀半眯了眼,“若不是你通风报信,那几人动作怎会如此迅速?” “若我有机会通风报信,崔晚也不会中计。” 江书眼底有几分疲惫,“我不可能将三殿下置于险地。” “为什么帮她?” “崔晚救过我性命,我不想欠她。” 东方昀闭眼,深吸了口气,“本王觉着,你们江家已经背叛了南苍。” “三殿下,江书曾经想成为您手中最利的刀,助您完成大业,奈何变数太多,大巍一行,这份心思已有了动摇。” 东方昀沉了脸,偏过头,“你终于承认了。” “但这些皆是我一人所为,我的心思,不代表江家的心思。” 江书从筒靴里抽出匕首,抵上胸膛,“我死后,便与江家再无瓜葛,还请三殿下莫要怪罪江家。” 东方昀蓦地看向他,正要上前阻止,却见着刀尖往里一送,没入心口。 江书弓着身,大片红色洇染开来,血一点点坠到地面。 “滴答”,血里还落了一滴眼泪。 “江书。” 东方昀唤了他一声,面上神色在明灭烛火下晦暗不明。 许久过去,没见回应。 东方昀敛下神色,再没看他一眼,起身踏出城隍庙。 “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崔小宛驱马来到宫城门口求见魏临, 在等待宫人传话的空当,打开聊天群。 【崔晚】月月,成九河出发多久了? 【温如月】不到半个时辰。 成九河在崔小宛中毒后领着个兵士来过将军府, 找不到崔小宛,又回了军营。 这期间温如月大概问了一下情况, 得知那兵士是跟着质子车驾一路南行的, 现在提前回来了。 虽然成九河没敢明说, 但温如月还是猜到是东方昀做的手脚露了馅,于是把这情况也发群里了。 崔小宛从东方昀手中逃脱时,几人无力再追,正好让温如月以她的名义送个口信到军营, 差成九河领一小队人马去鸣城捉拿东方昀。 【崔晚】希望他能赶得上。 【佘凤】东方昀这做法相当于撕毁盟约, 要是让他回了南苍,简直是放虎归山。 【佘凤】小宛, 到时你可能又要上战场了。 【崔晚】这晦气玩意儿, 当初我怎么就没在湘城把他弄死。 发完这句,崔小宛透过半透明的面板看到传话的宫人回来, 忙关了聊天群。 “崔将军, 皇上在御书房等您。”小宫人朝崔小宛微微躬身, 领着她往里走, 穿过回廊往御书房的方向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 殷沉死后, 这些宫人们都松闲了不少。 崔小宛一路过去,还看到两三个有说有笑的,见着她, 笑盈盈行了礼。 跟着宫人来到御书房前等了一小会儿, 便有个面善的小太监出来唤她进去。 那小太监正是那日负责燃香那位, 殷沉死后,他当了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对崔小宛是客气得很,待她进去,便帮着把门关上了。 魏临正拿着奏折,见着来人,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又低头批了几个字,“崔将军在府中养伤,怎么这会儿进宫了?” “皇上,东方昀病重一事有诈,这几日一直在晸京徘徊,臣的妻舅便是死在他手上。” 魏临合上奏折,抬眸看她,“这事军营已有人向朕禀报了。” “这东方昀的陈情书,还是崔将军递到朕手里的。”要不是崔将军这会儿进宫禀明此事,他都要以为是崔晚勾结外敌了。 崔小宛撇撇嘴,“确实是臣失察。臣已查到东方昀行迹,派人追往鸣城了。” “这个东方昀如今在南苍并无实权,放回去也不足为惧,让你的人回来吧,就当是大巍送南苍的一份薄礼。” 当初将质子送到大巍一事,还是南苍主动提出来的。大巍当初能逼退南苍军,现在也不怵他们,将人放回去,反倒显出大巍的风范了。 “东方昀诡计多端,臣担心……” 魏临微微蹙了眉,“你是在质疑朕的决策?” 行吧,东方昀要是早知道狗皇帝有这气度,估计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崔小宛在心中腹诽几句,朝魏临拱了手,“臣现在就将人召回来。” 等她恢复身份,她也不管打仗的事。 想到这,她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提翻案的事。正要开口,冰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他向魏临行过礼,又看了崔小宛一眼。 崔小宛心知这是他们有什么秘事要谈,她也不好再留下来。 算了,回头养好伤,将许奉天带到皇帝跟前,再提崔家的案子。 崔小宛向魏临告退,出了宫门,骑着马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逆光站着个颀长身影。 她驱马上前,围着聂容昭转了一圈,“来找我要马的?” 聂容昭牵过马绳,信步往前,“来找你汇报两件事。” “苦水巷那边,我已经让黑玉过去,将你的情况说给张玉喜了,你不用再操心。康郎中刚刚动身,青羽已经跟了上去,估计后天便能拿到手札。” 崔小宛眉梢微挑,“我还以为他起码能憋到子时,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到子时,出城便难了,他也是怕你寻到法子,捷足先登。” 聂容昭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看来那手札真的关系重大。” 崔小宛偏头看他,“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聂容昭脚步没停。 这事他确实有诸多疑虑。为什么崔小宛会知道殷沉有一本手札,为什么康郎中看起来似乎也认识殷沉,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你不提,我便不问,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说就是。” 崔小宛点点头,随口道:“好,有机会再跟你说。” 两人一马踱到铜雀街,聂容昭在将军府门口看着崔小宛进去,才跨上马背往回走。 崔小宛进了将军府,第一件事就是写封书信,让人带去鸣城把成九河调回来,不用捉拿东方昀了。 至于东方昀回去后会不会掀起大风浪,那是狗皇帝要操心的事。 御书房。 待崔小宛走后不久,冰刃从袖口掏出一卷纸条,呈到魏临面前。 “皇上,这是晋州那边飞鸽传书送来的,留在那边的人找到了新的线索。” 魏临接过来看了看,又丢回给冰刃,“这是个什么人?” “这人早年在崔原府上当过仆役,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请了出府,我们是在一家赌坊找到他的。” 听到这个词眼,魏临揉了揉眉心,“常年混迹赌坊的人,能信吗?” “此类赌徒最好收买,给了钱便什么都说了。等人从晋州过来,属下替皇上好好审他一审。” 冰刃顿了顿,“崔将军与崔家先前是什么关系,到时便水落石出了。” “嗯。” 第二日,杨副将从余州赶回来,还绑了个人送去将军府,这人身穿一袭华贵袍子,神情却畏畏缩缩。 “将军,这便是冒充南苍三皇子的人,属下问过了,就是一个流民,从变州过来的,恰好身形与东方昀有些相像,我们这才被瞒了许久。” 杨副将把人往地上一掼,“将军看看可还有什么要问他的?” 崔小宛拢了拢外袍,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往炭盆的方向靠了靠,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确实与东方昀的身形有几分相像。 大致的情况,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江书擅毒,指定是他给东方昀喂了药,才骗过几位太医。 至于这人,估计知道的也不多。 崔小宛沉吟片刻,点了点跪在地上的假质子,“你是什么时候换进车厢的?” “将军,我也不是有意欺瞒,就是到了湛州,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后生说要请我吃饭,我将信将疑跟了过去。谁知道去了客栈就被一把迷药迷晕了,等我醒来就是在马车上了。” 那人苦着脸,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那个小后生当时也在车上,说我要是不配合,被发现了就是杀头的大罪,要是配合了,等顺利到了蕴州,能给我一袋银子。我瞧着银子也没意思,但那车上的吃食挺好,就……” 他顿了顿,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意思。 崔小宛面无表情看着这人,这也确实不怪这流民,饿着肚子,天上掉馅饼了也考虑不了那么多。 再加上那江书比猴儿还精,被拐了也正常。 “行吧,我问完了。” 她挥挥手,也没想追究那么多,让杨副将把人放了。反正主犯都已经被赦免了,一个被逼迫的从犯也没什么好抓的。 “变州正好在修河堤,让这人回变州,最不济也能谋到一份修河堤的差事。” 杨副将还不知魏临下的命令,一边解绳子,一边叨叨,“要是能抓住那个江书便好了,可惜那小崽子太滑头。” 那个流民松了绑,朝崔小宛嗑几个响头,话也不多说直接往门口冲去,差点撞到成九河。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1节 “江书死了。” 成九河进来之前便已听到杨副将的话,顺口便接了下去。 “什么?” 崔小宛蓦地站起身,面上怔了怔,“你说谁死了?” “江书,就先前那个整日在质子府门口瞎溜达的小子。” 成九河挠挠头,“我们在城隍庙发现他,将人送到鸣城的医馆了。属下赶到时他已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跟死了也差不多,地上那么多血,又是伤在心口,八成是活不了的。” 杨副将听罢拍了拍手,“得,这下什么都问不着了。” “还有什么问的,皇上让我们不用追了,放人回南苍。将军昨日传信告诉我的。” 成九河眼尖,发现了崔小宛旁边的炭盆,上前烘着手,嘴上嘟囔,“白走这一趟了。” 崔小宛心情有点复杂,江书这小崽子先前坑过她好多回,但昨天好歹还救过她,这人一下就没了,她有些难以接受。 【聂灵嫣】我去,这东方昀想干嘛?自家小跟班都弄死,人刚帮着他对付完追兵,当晚就给杀了。 【聂灵嫣】心狠手辣。 【温如月】丧心病狂。 【聂灵嫣】崔小宛你可千万别嫁给这种人,别说正妃了,咱就是给个皇后也不能去。多看看小郡王,弟弟也很香的。 【温如月】就是,皇后也没几个好的,你看凤凤。 【佘凤】…… 【崔晚】他就从来没在我考虑范围内好吗? 【聂灵嫣】范围?你还有范围?你范围里都有谁? 崔小宛翻了个白眼,关掉聊天面板。被她们这一通调侃,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了。 她嘱咐成九河过几日再去一趟鸣城,看看江书是死是活,又对杨副将交待了些军营内的琐事,便让家丁把两人送出府了。 “将军。” 阿莲等到杨副将和成九河出去,前厅只剩崔小宛一人时,才从后堂出来,“长公主昨儿从宫里得了点消息,与将军有关,十万火急,想请将军相谈。” “长公主有事找我,为何是通过你来联络?” 阿莲犹豫片刻,“实不相瞒,阿莲是长公主的人……” 崔小宛长吸了口气,连阿莲都不装了,这事是有多十万火急? “长公主在哪?” “香满楼。”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崔小宛到了香满楼, 刚踏进大堂,就被等在那的湘兰叫住,往二楼引。 湘兰今日穿得朴素, 若不是她唤了声将军,崔小宛还没留意到她。 到了雅间, 进去一看, 才发现今日长公主也是低调得很, 一头黑丝用木簪松松挽起,全身上下没任何金银饰物,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小姐。 湘兰将雅间的门关上,引着崔小宛坐到魏瑾宜对面。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崔小宛坐下后, 拿起桌上装了热茶的杯子捧在手中取暖, 又轻轻吹一下浮沫,呷了一口。 “本宫不想让人知道今日我们见过面。” 魏瑾宜身子往前倾了倾, 声音低低, “几年前,晋州出了个案子, 太守崔原与外敌勾结, 致巍军战败。崔将军也是晋州人, 正正好也姓崔, 今儿不如就交个底, 说说自己与那崔家是什么关系?” 崔小宛狐疑地看着她, 不答反问,“这与长公主昨日收到的线报何干?” “皇兄在查你与晋州崔太守的关系,昨日他身边的暗卫收到飞鸽传书, 说要送崔家以前一个仆役进京。” 崔小宛敛眉, 紧抿着双唇。 没想到昨日冰刃找狗皇帝为的是这个事。她的身份迟早是要与皇上交待的, 罪魁祸首殷沉已死,按说坦白了也无所谓,但狗皇帝对这事未免太上心了。 这让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魏瑾宜见她久久未作声,又开口道:“你在本宫面前有顾虑是正常,本宫也只是想给将军提个醒,这几年与崔家有关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两年前崔家还有个远房亲戚上京伸冤,后来也是没了声息,不知去了哪。” “若说只是殷沉做的手脚,本宫是不信的,殷沉不过也是皇兄的一枚棋子,只不过这颗棋子不好掌控,皇兄才会舍了它。” 崔小宛沉吟片刻,“长公主先前有意与臣合作,不知现在可还作数?” 魏瑾宜双眸一亮,“那是自然。” “那臣今日就向长公主交个底,也算是一点诚意。”崔小宛说完这句,看了眼一旁的湘兰。 魏瑾宜会意,偏头点了点湘兰,“你先出去。” 湘兰福身,退出雅间。 崔小宛回头看着雅间房门关上,顿了顿,深吸口气,“微臣真正的身份,是崔原之女,当年侥幸躲过一劫,女扮男装进了军营。” 魏瑾宜蓦地站起身,神色微变,“崔将军竟是女子?” 随后细细打量着崔小宛的眉眼,面上讶异转为欣赏,“不错,不错,本宫先前就觉得崔将军品性不似一般男子。” 她在桌旁踱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事,“本宫那表姐早都晓得了?” 长公主这话说的是聂灵嫣,恭王妃是先太后的胞姐,那聂灵嫣就是长公主的表姐,这点聂灵嫣在群里提过。 崔小宛点点头,此事无需隐瞒。 “她一直都知道。” 魏瑾宜啧了两声,“亏本宫当初还替她鸣不平,原来她早都知道,就本宫一人被蒙在鼓里。” 她说完这话,又回过身,垂眸看着座上的崔小宛,“你这是欺君的杀头之罪,就这么将把柄送到本宫手上?” 崔小宛抬眼看她,坦然自若,“纸是包不住火的,此事早晚要公之于众。” 倒不如现在就自己坦白,说不定长公主还能相助一把。 这也是刚刚群里讨论的结果。 “本宫的势力都在暗处,如今也无太多实权。” 魏瑾宜叹了一声,她想拿回魏家的皇位,却缺一个契机,“朝中有些大臣与本宫相熟,到时皇兄若是想以欺君的罪名将你下狱,这些人会替你进言。” 崔小宛听到这话,起身抱拳,“多谢长公主。” 魏瑾宜摇摇头,“等你真正渡过此次危机,再来谢本宫也不迟。” 就怕魏临知晓她身份后来阴的。 崔小宛心里也明白,郑重点头,眼看没别的要事,便朝魏瑾宜告退,出了雅间。 魏瑾宜点了些菜,在雅间里又留了半个时辰,才让湘兰去结账。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张立冬从她身旁经过,进了雅间收拾残羹,哐哐当当手脚还挺麻利。 魏瑾宜在雅间门口驻足,扭头盯着张立冬,随后敛下神色,从容下楼,待出了丰收街,才对湘兰吩咐道:“香满楼里边有个跛子店小二,你找人留意一下他,查查他的身世。” “是。” 湘兰点头应下,她先前在里头并未留意一个店小二,有些摸不清魏瑾宜的心思,“长公主,可是这个跑堂的有什么问题?” 魏瑾宜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她就是瞧着觉得这人眉眼有些熟悉,与母后有三分相像,但又不敢认。 “你照做便是了,莫问那么多。” 苦水巷。 许奉天挨着炭盆窝在角落,手脚都绑着绳子,嘴上哼着曲子,优哉游哉。 这么些天他也习惯了,前几日听说殷沉已死,这心里也有了盼头。 按理说,他也是被殷沉逼的,如今首恶已死,待崔将军带他到圣上跟前澄明事实,想必圣上也不会怪罪他。顶多挨一顿罚,他便能回乡了。 崔小宛从香满楼出来,直接去了旧宅子,进门便直奔许奉天所在的偏房。 许奉天正想换个姿势打个盹,忽然见门被推开,吓得身子一颤,嘴上哼着的曲子也变了调。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崔小宛,“崔将军,你吓死我了。” 前两日东方昀闯进来,还把张婶子绑了,以致他现在心里都有些怕,那人看着和和气气,实际可不是个善茬。 崔小宛到了许奉天跟前蹲下,“长话短说,殷沉死了,如今已威胁不了你,我就问你愿不愿替崔家作证?” 许奉天坐起身,点头如捣蒜,“这话我都等了几天了,是现在就进宫面圣?” 等他澄明事实,还要到圣上面前告崔将军一状,囚禁他这么多天,也该给他个交待。 “不是现在,但应该就这两日。” 她得把许奉天带到宣政殿去,在一众大臣面前将此事说清。 如果当年崔家的案子与狗皇帝有关,那些书信到了他手里,估计也已经被销毁了。那么许奉天就是唯一的证人。 想到这,她双眸隐隐浮上忧色。 一旁的许奉天拧了眉,“翻案是喜事,崔将军为何是这表情?” “你与殷沉的书信,估计已经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 许奉天坐直了上半身,盯了崔小宛半晌,又倚回墙角,“不过也没事,我手上还有其他书信,没放在一处。” 崔小宛语气淡淡,“许府已经被朝廷收回去,重新修葺过了。” 许奉天不慌不忙,努了努嘴,“崔将军,你将我鞋袜脱了。” ? “你的意思是其他书信在你袜子里?”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2节 噫,这话听着就有股味道,也不知这脚多久没洗了。 崔小宛皱了眉,随即想到一事,“不对,当初你脚筋被挑断,我还将你带去医馆看过,当时并未发现书信,再就是平日张婶子给你换药,也未察觉出端倪。” “嘶,你是诓我呢吧?” “没诓你,如今我处在这境地,哪敢诓你?” 许奉天伸直了双脚,“书信就缝在鞋底,一边各一张,我当时怕密室不安全,就藏了两张在自己平日穿的鞋里。你拿刀割开就能找到了。” 崔小宛嫌恶地看着他,“那脱鞋就行,为何要把鞋袜一起脱了?” “这炭盆烤着太热,我出了点汗,脱了透透气……” 许奉天还想说下去,见崔小宛神色不对,随时有可能揍人,忙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脖子缩成鹌鹑,“只脱鞋也行。” “那鞋沾了血,洗都洗不干净,早都被老身收起来了,他脚上那双是之后买的。” 张玉喜端了饭菜进屋,正好听到两人的话,“老身这就翻出来。” 说罢,她将托盘搁在桌面,到了床边,俯身摸出个包袱来,拆开一看,正是那双鞋。 崔小宛取出匕首上前,利落划了两刀,鞋底与鞋面便分了家,里头掉出两张叠好的信纸。 不得不说这许奉天心眼是真多。 也多亏了他这心眼,才能保留下这两份书信来。 崔小宛将书信收好,把鞋扔进火盆烧了,才从苦水巷出来。 【温如月】小宛,你在哪? 【崔晚】苦水巷,怎么了? 【温如月】将军府外围了一圈重兵,个个手拿刀戟,看着也不像你们军营那些人。 温如月发了个截图过来,崔小宛点开一看,面色沉重。 将军府外,几十个精兵身着黑铁铠甲,手上刀戟铮亮,在火把旁映着红光。 【聂灵嫣】这是在做什么?要捉拿崔小宛吗? 【崔晚】这制式,是狗皇帝的亲兵。 【崔晚】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我原本以为晋州那人到晸京怎么也要过个两天。 【佘凤】可能发信之时就在路上了。 【温如月】这架势看着不对,你还是别回来了。 崔小宛没答,直接关了聊天面板,匆匆往铜雀街赶去。 她要是不回将军府,那遭殃的就是温如月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问过很多次了,作话里回复一下,这个皇帝结局才会下线。 现在女主是大巍的将军,身边的兵士只跟了原身三四年,跟了女主几个月,实际还是朝廷的人。要脱离皇帝的掌控,得先舍去这身份。 皇后不会称帝,她没这心思,条件也不充分。她原身的家世一般,权利不多,手头没有几个能用的人,之前身边还有殷沉的眼线,她有的只是智慧和后位。最重要的是,作者觉得当皇帝也不一定爽,不然肯定得给她创造条件,皇后的定位是王佐之才,以后不当皇后了还有别的差事。 这篇文发展到现在确实有点憋屈(好像开头也没爽过),这也是我最近码字效率低的原因之一,我在纠结这块要怎么处理才能不委屈这几个女孩子,但我又要给她们一个推翻皇帝的理由。这个过渡是必要的,再过几章就好了。 很感谢陪到这里的小天使,很抱歉这段时间一直拖更,希望十月份我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_(:3」∠)_ ------------------------------------------- 第99章 到铜雀街时, 崔小宛提了包热乎的糖炒栗子,冷着脸一步步走到将军府门前,手上没拿任何兵刃, 却让围在府外的皇帝亲兵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几个过路人刚往这边几步,便被兵士驱到一边, 只得绕道走。 将军府对面的温家比较倒霉, 温家二小姐刚从观棠园回来, 大门都进不去,后门又在黑不溜秋的后巷,只得站在旁边顶着寒风一边哆嗦一边围观。 “有事?” 崔小宛望向领头的将军,这人姓谢名宴, 负责皇城的巡逻以及皇帝的安危, 先前在宣政殿外与她打过照面。 谢宴朝崔小宛一抱拳,“崔将军, 皇上有请。” “这么大阵仗, 有什么要事?” 她语气虽诧异,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像来之前就已经知晓这事。 他们是刚刚才到的, 按理说就算有人给崔将军通风报信, 也不至于这么快。 谢宴回头望了望一众兵士, 疑心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走漏了风声。 他迟疑片刻, “谢某只负责传话, 并不清楚圣上所为何事。” “那你们先在门口等一等,我给我夫人送个糖炒栗子就出来,”崔小宛扬了扬手中的纸包, “这会儿不吃就凉了。” “……可以, 崔将军请。” 他还从未见过遇到这阵仗还能方寸不乱的, 转念一想,要不人家怎么能领着巍军打西垠退南苍? 可惜不知是犯了皇上什么忌讳。 崔小宛进了府门,往北院主屋去,路上遇到的家丁丫鬟皆是一脸担忧。 小桃没忍住,凑到她旁边,表情神神秘秘,“将军,您几个月前抱回来一箱银两,当时也没说来处,外边这些人不会就是来查此事的吧?” 崔小宛瞥她一眼,“这事你还记着呢?” 小桃郑重点头,“我当时疑心是贿赂,一直忧心到现在,果然出事了。”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纵容,以后再说我坏话得罚月俸,当我面说的罚双倍。” 也不知还有没有以后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北院门口,小桃没有跟进去,也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换做平时听到要罚月俸,早就顶嘴了。 崔小宛回过头望她一眼,宽慰道:“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要真回不来,你就找将军夫人拿了契约,另谋他处吧。” 小桃拧了眉,半晌憋出一句话,“那这个月的月俸还能发吗?” “……能。” 是她想太多了,小桃这人只关心钱。 崔小宛进了主屋,将糖炒栗子放在桌上,看了温如月一眼,打开聊天面板。 【温如月】让你别回来,怎么还是回来了? 【崔晚】总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我要是不出现,他们就该找你麻烦了。 【崔晚】糖炒栗子里放了两封书信,是当初许奉天与殷沉的往来信件。 【崔晚】我担心放我身上也没用,希望之后能有用到它的地方。 【温如月】你别说得那么吓人。 【崔晚】哦对了,糖炒栗子就别吃了,书信是从许奉天鞋缝里抠出来的。 【温如月】…… 【聂灵嫣】崔小宛,我还在吃饭…… 崔小宛交待完这事,转身出了府,到门口刚要踏上这些人备的马车,又被谢宴拦下了。 谢宴指了指崔小宛腰间的匕首,“进宫不得携带兵器。” 崔小宛睨他一眼,“这些不是到宫门口才上缴的?” 都说先礼后兵,怎么这狗皇帝是打算跳过“礼”这个环节吗? 谢宴面露为难,“这马车是直接进宫的,无需在宫门口停留。” 行吧,就是怕她在半路跑了,先缴了武器比较安心。 崔小宛解下腰间的匕首,扔到谢宴手上,随即登上马车。 跑个毛线,真想跑就不会回来了。 此时,御书房正中跪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左顾右盼,觉得这哪哪都好,连香薰炉都是上好的玉石雕成的。 正当他打算回头张望,偏室的屏风后传来一声咳嗽,他这才垂了头,老实跪好。 魏临从屏风后出来,到案前坐好,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抿了口茶。 中年男子立马伏下/身嗑了个头,“草民张山,见过皇上。” 魏临手拿杯盏刮了刮浮沫,没有说话,一旁的冰刃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拿到张山面前。 “你再确认一遍,这人是谁?” 张山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就是崔家小姐,年幼体弱,被送去习武,一年才回一次晋州。虽然跟当时相比成熟不少,但这眉毛这眼睛,这张脸错不了的。” 递到他跟前的,正是之前杜行之画的戎马图,这张是仿品,五福坊一大把。 “草民五年前就从崔府出来的,四年前崔原犯了事,草民还去看过刑场,里头就缺了一个崔小姐,后来他们在城郊破庙里寻到的那一具尸体,也不是崔小姐,就是衣服饰物相像罢了。” 张山刚拿了两百两银子,生怕贵人不满意,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了。 魏临听罢,轻颔了颔首。 冰刃将画像收起,把人押到一边,“一会儿崔将军来了,你再辨一辨是不是她,就可以走了。” “哎好嘞,草民一定仔细看。” 张山点头哈腰,讪讪一笑,望向御书房大门,心思早就飞到赌场去了,他这是第一次来晸京,一会儿可得到晸京的赌场见识见识。 几人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崔小宛。 待掌事太监通传后,她自行踏进御书房,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谢宴和另一个兵士。 这两人原本是想押她过来的,这会儿看着倒像是她的跟班。 崔小宛进去后,还未行礼,就听到旁边冒出个难听的声音。 “就是她,她就是崔家大小姐!”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3节 谢宴和那名兵士面露惊诧,这人在说什么?崔晚是女子? 女子有这身手和气势,还带兵击退了西垠和南苍?他们比不过一个女子? “她就是崔原长女。” 张山以为他们没听清,指着崔小宛又重复一遍,几年前他在崔府做事,一时没抵住诱惑偷了东西,还是这崔家大小姐将他告发的。 风水轮流转啊,当初他还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子劈头盖脸教训一顿,现在他还有活头,这小女子怕是不得善终喽。 冰刃按住他的手,将人带到崔小宛跟前,“你再仔细看看。” “不用看,就是她,化作灰草民也认识。” 张山脸上得意的笑差点没压住。 崔小宛凉凉看着他,这应该就是长公主说的崔家仆役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以前跟原身有什么过节,但她也无意去追究,反正他应该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冰刃看一眼魏临,魏临随意地扫了扫手指,让他把张山带下去。 “草民能走了?” 被带出御书房时,张山还特意回过头来看一眼崔小宛,也没瞧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味。 宫里回廊七弯八绕,张山被冰刃按着肩膀,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拐角,眼见路边的宫灯越来越少,宫人也没见着几个,这才开始心慌。 “这位爷,咱们出宫的路不对吧,是不是走错了?” 冰刃面色淡淡没什么回应,仍是按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要不……要不草民自己寻这宫门,您先去忙您的差事?” 冰刃停下脚步,“我的差事,就是替圣上解决隐患。” 说罢,他一手捂住张山的口鼻,另一手抱着他的头往左狠狠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张山便没了气息。 另一边,崔小宛立在御书房正中,平静地看着座上的魏临。 “此事臣一直想找机会同皇上坦白,又担心殷沉从中作梗,便拖到了现在。” “什么事?” 魏临放下杯盏,扫了她一眼。 “女扮男装欺君一事,此事也是逼不得已。崔家蒙冤,臣有幸脱逃,只能借军伍躲藏,先前臣向皇上呈过许奉天与殷沉的往来书信,只要再去晋州核实当年的细节,便知通敌一事是不是构陷。” 崔小宛见魏临一脸恹恹,顿了顿,又道:“此事还有人证。” 魏临眸光微闪,起身踱步到崔小宛跟前,默了默,“朕会替你翻案,崔家的案子确实有冤情,这点朕看过书信,毋庸置疑。” 崔小宛眉梢微挑,就在她快要怀疑是自己错怪魏临时,他又抛出了下一句。 “崔家可以翻案,但是崔小宛,你勾结南苍三皇子,该当何罪? ? 次奥,这口锅扣得猝不及防。 崔小宛都想掐着他的脖子大喊:大哥!当初还是你下令放东方昀回南苍的啊? 这一刻她在心里把魏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皇上,无凭无据,勾结南苍三皇子又是从何说起?” “无凭无据,是么?” 魏临拢了拢袖子,负手踱回案前,“朕已命人问过守城的卫兵,东方昀所乘马车,出城时用的腰牌,便是你镇国大将军的腰牌。” “还有,东方昀病重之时,也是你领着几位太医去的质子府。” 崔小宛眼神冷下来,“皇上的意思是那几位太医也有嫌疑?”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狗皇帝眼见在女扮男装一事上定不了她的罪,又替她找了个通敌的罪名,与四年前的案子还挺像。 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崔小宛磨了磨后槽牙,捏着拳头往魏临的方向走了几步。 魏临却不慌不忙,扭头看向御书房后侧,“谢将军,崔府门口的兵士可都撤去了?” “还未撤去。” 魏临点点头,又望向崔小宛,眼眸平静无波。 “魏临,你是真的狗!” 给她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拿温如月要挟她。 两个兵士上前,一左一右,正打算押着崔小宛出去,没成想被她两掌拍开。 “莫挨过来,我自己走!” 作者有话说: 洗心革面第二更。 第100章 崔小宛不明白为什么勾结外敌会被关在皇宫里的暗牢, 而不是晸京府衙大牢。 这里暗无天日,唯一的光源便是桌上的蜡烛。 暗牢有两个部分,她被关押在最里边的密室, 一路走来,还能看到外边那些囚犯颓然坐在地上, 个个形容枯槁, 了无生气。 两个兵士将她送到密室之后, 退到一旁,崔小宛在里头踱了几圈,才见冰刃进来。 “崔将军,得罪了。” 冰刃走到最里边的那面墙, 从两边抽出锁链, 穿过墙上两个拉环,拖到中间, 锁链哐哐当当, 在安静的暗牢里有些刺耳。 崔小宛双手抱臂,淡淡看着他, “怎么?关进密室还不够, 还要把我锁起来?这待遇是不是太过特殊了, 外头那些人怎么就不用锁?” “他们都是普通犯人, 而崔将军武功高强, 不得不防。” 冰刃拿着锁链两头, 上前一步,“还请崔将军配合,皇上没有多少耐心。” “啧, 我当初就应该等殷沉把你们都杀了再动手。” 崔小宛自己将手伸进锁链, 看着冰刃收紧, 上锁。 眼下是虎落平阳的境况,只要不是让她立马拿刀自刎,她都能配合,省得狗皇帝又拿温如月要挟她。 【佘凤】他们不是在提防你逃出去,而是在保护进牢房的其他人。 【佘凤】如果我没猜错,魏临会亲自去暗牢。 【崔晚】真的吗?那我一会儿踹死他。 刚发完这句,腿上也绕了几圈铁链,被迫并拢起来。 “其实我前几天刚受重伤,还中过两种迷药,你们可以放轻松点。” 冰刃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对不住,皇命难违。” 崔小宛嗤了一声,“别说得好像你我有多少交情似的,我老早就看出来你是魏临的狗了。” 冰刃没再说话,退到一旁。 【崔晚】将军府外的重兵撤了吗? 【温如月】撤了,只留了两个小兵在铜雀街巡逻,我刚试了一下,可以出门,只不过他们会格外留意从将军府里出来的人。 【佘凤】狗皇帝的目标就只是小宛,月月好歹是温家的大小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付温家。 【聂灵嫣】一个疑问,崔小宛这么能干,除了经常翘班之外也一直尽忠职守,狗皇帝为什么要撕破脸? 【佘凤】可能他认为小宛查崔家的案子,迟早会查到他头上,这个案子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担心崔小宛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 【温如月】那小宛岂不是凶多吉少? 崔小宛将手臂的重量全挂在锁链上,往后靠着墙,打了个哈欠,闭眼听着外头的动静。 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随后是三四人脚步声,一点点往密室接近,最后停在门前。 冰刃从袖口摸出一把钥匙,通过小窗递出去,不一会儿,密室的门开了。 魏临踏进密室,身后的暗卫将钥匙递回给冰刃。 崔小宛趁机将钥匙截图,发到群里,顺便给这几人拍了张合影。 魏临负手来到她面前站定,撩起眼皮看她,“崔小宛,朕明日便打算替崔家平反,四年前崔家只有你一人逃过死刑?” 崔小宛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想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朕只是想做点补偿。” 魏临往后退一步,坐在暗卫刚刚搬过来的椅子上。 这看起来是想跟她慢慢磨了。 “别忙活了,一人通敌全家遭殃,四年前就这么判的,你给我安了这么个罪名,还会补偿其他人?” 这话鬼才信。 “四年前的通敌案,令一整队巍军送了命,其中还包括恭王长子,自是要重判。” 魏临面色如常,轻捻了一下衣角,“而今你勾结南苍,还未来得及危害大巍,死罪可免。” 崔将军对大巍有功,若是就此处死,也未免太草率,关在暗牢是最好的选择,既能消除威胁,又能服众。到时在暗牢里弄死,对外宣称病逝,就算有人怀疑,也找不出证据。 “说完了?” 崔小宛靠在墙上,睨着魏临,“你若是真想补偿,等你走后,让他们把我锁链去了,反正这牢门坚不可摧,我也逃不出去。” 魏临眼看问不出有用的信息,点了点冰刃,起身转出牢门。 其他人紧随其后,落在最末的冰刃走之前将缚着崔小宛手脚的锁链都去了,而后也跟了出去,将门锁上。 逼仄的密室只剩崔小宛一人。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4节 她转了转手腕,将密室四面墙摸了个遍,没找到突破口,索性坐下来闭目养神。 【佘凤】这是里头密室的钥匙? 【崔晚】对。 【佘凤】外边那道门是靠机关控制? 【崔晚】嗯,我刚刚也发在群里了。 崔小宛进暗牢时,顺手将能截图的都截图了,事关逃跑路线,有备无患。 【佘凤】好。 【佘凤】这两天你吃好喝好,之后就别再动里头的吃食了。 原本佘凤还想去跟魏临说说情,现在看这架势也不是她能说得动的。 如若真像长公主所说,与这案子有关的人都消失了,那崔小宛的处境也很危险。 现在看来,四年前的案子百分百与魏临有关。 对于魏临来说,崔小宛的存在就如厝火积薪,稍有不慎,迟早会烧到他头上,不如尽早除去。 佘凤想通这点,反倒冷静下来。魏临已经免了崔小宛死罪,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是这几天,好歹还得在群臣面前演一出戏。 她们还有几天时间。 实在不行,她就将狗皇帝引到碧清宫,趁他不备,想法子挟持他,让他放人。 当然魏临身边暗卫众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冒这个险。 这一晚,崔小宛窝在茅草堆上沉沉睡去,另外三人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日,镇国大将军因勾结南苍入狱一事不胫而走,这是魏临故意放出的消息。 整个晸京军营的气氛都十分沉抑。 “不可能,将军图什么?若是要勾结南苍,当初南苍占下十几座城池之时,就可以顺势投降了,何须跟南苍拼命?” “就是,将军当初中了南苍军一支毒箭,可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的。” “他若是真与南苍勾结,也不会冲在最前面,带我们打下湘蕴两城的高地。” 有两三人替崔小宛仗义执言,打抱不平,更多人是沉默不语。 他们对此事也有怀疑,但生怕受连累,毕竟家里都有父母妻儿,担不起这样的罪。 外头的人不如军营里这些兵士,他们不了解崔将军,听风就是雨,别人说崔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那他就是大巍的功臣,别人说他是卖国求荣的反贼,那他就该受万民唾骂。 魏临从冰刃那听到这些百姓的骂语,顿时宽了心,早朝之时金口一开,替晋州崔原一家平了反,又故作痛惜,宣布了崔将军通敌一事。 没成想下了朝,还未等他回到御书房,风向又变了。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镇国大将军就是晋州太守崔原的长女,四年前那桩案子与当今皇帝有关,当年便是冤案,而今又以同样的罪名将崔家遗孤下狱,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百姓们一听也有理,只不过在传这些话时不敢太张扬。所以在各大酒楼,最常见的情况便是一人大喇喇说了句崔将军居然是女子,在引起其他人注意后,才低声分析其中的疑点。 因着这点不寻常,这个说法也传遍了整个晸京城。 湘兰从五福坊回来,将这些一一与魏瑾宜禀报,“长公主,为何不直接点破皇上的秘密?” “直接点破,便传不出去了。” 魏瑾宜踱到窗前,看着庭院一片皑皑白雪,“先前栽的月季,偶尔会出现一两株在冬天便发芽的,大多都枯萎了,活不长。” “你猜外边这些人若是听了皇上的身世,还敢不敢继续传?” “湘兰懂了。” “继续盯着外边的风向,本宫要让他这一步棋高高举起,又无从落下。” 相信这下魏临也不敢轻易对崔小宛下杀手了。 昭文馆中,一众生徒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大多都在感慨崔将军武艺过人,巾帼不让须眉。 “不对啊。” 有人发现了此事的盲点,“若崔将军是女子,那温家大小姐怎么没发现?” “总不会是温家大小姐包庇崔将军?” “不像,也许是崔将军藏得好,你看她在军营四年,哪个发现她的女子身份了?” “她俩是夫妻,你将夫妻与战友相比?” “谁规定夫妻就得同房了?” 话题逐渐跑偏,一时也没人关心崔小宛是不是真的通敌了,都在替她研究如何瞒天过海,隐藏身份。 吵得正激烈,又有人说聂小郡王与崔将军走得近,不如问问小郡王是怎么回事。众人找了半天,才发现今日小郡王不在馆中。 聂容昭在此之前就已被黑玉请回恭王府,领到郡主的院子,坐在冰凉的石椅上听聂灵嫣一股脑说了一堆话,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阿姊,暗牢的路线,你是如何知道的?” “钥匙在哪个暗卫身上,你也一清二楚?这些暗卫可都在皇城,轻易不露面。” 聂灵嫣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摇头,“老弟啊,你可长点心吧,现如今你心上人危在旦夕,你却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郡主。” 黑玉忍不住开口,“小郡王若是不问,如何分辨消息真假?又如何营救崔姑娘?” “……你说得也是。” 聂灵嫣忽然有些纠结,跟小郡王坦白也不是不行,关键这东西一下子也解释不清楚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温如月】在这紧要关头你要怎么让他接受他阿姊吃冰碗被噎死的事…… 【佘凤】别说接受了, 一时之间,你能解释清楚吗? 【聂灵嫣】不能,我怕他以为我是妖怪, 附在他姐姐身上了,到时小宛没救出来, 我没了。 崔小宛刚醒, 还没来得及补聊天记录, 一打开群就看到聂灵嫣说要跟小郡王坦白。 【崔晚】你找小郡王是想做什么? 【聂灵嫣】我们几人虽然知道钥匙在谁身上,但是干不过冰刃。他就不一样了,他刚好还看过画像。 【聂灵嫣】凤凤让我把小郡王拉入伙,到时冰刃就交给他了。 【崔晚】那你别解释, 直接证明。 【聂灵嫣】哦。 聂灵嫣垂眸, 沉思片刻,“昭啊,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崔将军被南苍那个狗质子掳走的事?” 黑玉举了手, “郡主,这事我都记得。” 聂灵嫣继续往下说, “你可知那日我为何会知道崔将军出事?” 聂容昭沉默下来, 狐疑地看着她。 当时阿姊说崔小宛出事, 他将信将疑, 去了苦水巷那个宅子才确定下来。但阿姊称她是有所感应, 这说法太过离谱。 阿姊与崔小宛是什么关系? 怎么他与崔小宛两情相悦都没感应到, 反倒让阿姊感应去了? 聂灵嫣见他不说话,手往石桌上一拍,“其实我与崔小宛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比飞鸽传书还厉害, 只要我想, 现在就能与她交流。” 这话一出,聂容昭和黑玉的表情愈发古怪。 黑玉有些迟疑,“郡主,您说的,该不会是通灵吧……” 聂容昭朝黑玉投去一记眼刀,“把你这话咽回去,她还活着。” 聂灵嫣深吸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那么像跳大神的?” 聂容昭和黑玉齐齐点了头。 【聂灵嫣】我这话很像跳大神? 【温如月】怎么说呢,小郡王在听完这句之后没有立即请郎中,这点让我很奇怪。 【聂灵嫣】月月,你现在说话有点损,是不是被崔小宛带坏的? 【崔晚】? 【佘凤】月月那是蔫坏,换小宛就直接骂了。 “我可以证明的,让我回忆一下……” 聂灵嫣拧着眉,绕着石桌石椅踱了几圈,忽然想起一事,蓦地坐到聂容昭对面,对着石桌又是重重一拍,双指一伸,“几个月前的某个深夜,你和崔小宛一起去了许府,进了密室,阴差阳错躲进一个柜子……” “阿姊,我信了。” 聂容昭敛下神色,双耳浮上绯色。 聂灵嫣手一挥,“你要是不信,我还有很多……” “信了,信了。” 聂容昭轻咳一声,眼神飘向别处。 黑玉不明所以,但也不再多言。 “那阿姊能否帮我问问,她现在可好?” 聂灵嫣打开聊天面板,过了片刻,撇了撇嘴,“她说能吃能睡,让我们不用太过担心。” 聂容昭眉头微蹙,“可阿姊看起来神色不对。” “哦,”聂灵嫣眼神恹恹,“她得知我刚刚说了什么,把我臭骂了一顿。” “听起来倒像是她的行事……” 聂容昭勾起唇角喃喃了句,抬眸又问,“你们究竟是如何对话的?”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5节 聂灵嫣摸了摸下巴,“这说起来太复杂,恐怕你一时半会儿也理解不了,有机会再让崔小宛跟你细细解释。” “好,”聂容昭点点头,站起身,“阿姊快将暗牢的路线和暗卫的画像给我,这事我去想法子。” “暗卫的画像你见过,就是之前到晋州调查崔家的那人,你还将画像带回来给崔小宛看过。” 聂灵嫣调出截图看了看,“是不是左边眉角缺一块,一只眼大,一只眼稍小,但其他五官看起来也还算周正?” “正是。” 聂容昭过目不忘,这点特征自是熟记于心。 “那就好办了。” 聂灵嫣稍稍有些心安,让黑玉取了纸笔出来,依葫芦画瓢,比对着截图将暗牢路线画了出来,“这些是崔小宛发给我的,至于解救她的法子,已经有人想了。” 聂灵嫣将佘凤的计划细细说与聂容昭,话毕看向他,“这里边还有些细节未定,但崔小宛估计等不了太久。” 黑玉在一旁听着有些担忧,“郡主,小郡王,这样一来,恭王府不也要遭受连累?” “恭王府早已在局里了。” 四年前他兄长聂容远之死,恐怕就是魏临的一石二鸟之计,魏临忌惮恭王府,迟早会对他们下手。 聂容昭叹息一声,“你若是怕连累,现在便可出城,待尘埃落定再回来。” “扑通”。 黑玉单膝跪在地上,眼神坚定。 “黑玉和青羽的命都是王妃救回来的,当誓死效忠恭王府,怎会临阵脱逃?小郡王尽管吩咐,黑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虽说计划已定,但还是花了两日时间来筹措细节。 这期间成九河拜访过将军府,说到激动处,站起身就往外走,说是要去劫囚,被温如月劝了回来,私下里与他谈了,他才踏踏实实回了军营。 温如月将府里的家丁丫鬟一个个遣散,旁人也都能理解,有人说这温家大小姐是被蒙骗的,如今还留在将军府,替崔将军做最后的打点,也算是仁至义尽。 仔细想想这温家大小姐还真是遇人不淑,先是被一个穷书生哄骗着私奔,现在又嫁了个女将军。外头的人都有些唏嘘。 温家的二小姐温若云听到这些流言,在自己床上翻了一夜,第二天板着个脸,顶着黑眼圈踏入对面的将军府。 “温如月,现如今你还留在将军府做什么?” 眼下将军府已是空空荡荡,家丁丫鬟都遣去不少,看上去萧条惨淡。 小桃到前厅奉了茶,觉着温家两姐妹应当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谈,默默退下了。 “没大没小,”温如月声音柔柔,没什么恼怒的情绪,“不过你我也不常见面,我便不计较了。” “什么不常见面,你不回去了?” 温若云听完这话拧了眉,纠结了半天,才想到个理由,“温璧走了,温家就剩我们一双女儿,家大业大的,你要让爹把这些都压我身上?” 温如月笑了笑,“你撑不起来?” 温若云以为这话是在嘲讽她,“我自是没你厉害,但你听了这话也别得意,自小爹便疼你多一些,自然是把东西全教给你了,我在家里也偷偷学过一些的。” 说到这她面上有些不甘,“只不过爹不信我,一直没敢让我管理商铺。” “那刚巧,我还愁这事呢。香满楼和云上轩,你替我照看一段时日,也正好让你大展身手。” 温如月唤了秋竹过来,让她去取了账本和钥匙,“秋竹这几个月跟着我,对这些东西也不陌生,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也可以问秋竹。” 秋竹忽然慌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小姐,您不要秋竹了?” 温如月安抚道:“没有的事,只是让你过去帮一下二小姐。” “你这……你这什么意思?” 温若云看了眼装着账本的箱子,又看向温如月,“万一到我手里倒灶了,我可不负责。”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可是,温如月,你真不打算回温府?在这多委屈……” 虽然她一直看不惯她这温温吞吞的长姐,但真看温如月在外头过得不好,她心里也不好受。 “我还有些事未完,以后再说。” 温如月偏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她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小桃,送客。” 温若云和秋竹抱着个箱子一并被送了出去。 秋竹不情不愿,伺候这个主,哪有伺候大小姐舒服?但既然大小姐吩咐了,她也只能听从。 温若云也郁闷,这丫鬟以前跟在温如月身边,没少与她呛声,奈何云上轩和香满楼还有事问她,只好先留在身边了。 两人相看两相厌,沉着脸一起回了温府。 冬季的天色暗得特别早,一盏茶之前还有些余晖,现在已经浓如墨色了。 一辆马车从将军府后门悠悠转出,赶车的是那五个杂役当中的一人。 阿莲已经回长公主府了。 原本温如月也想把那五人送回去,但蓝无风却说留下来也是长公主的授意,若是有需要,他们也可一同前去救人。 此时,逼仄的车厢内,温如月独坐一侧,对面还坐着两人,互相打量,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这位姓蓝的兄弟,扮起女子来,容貌还算姣好。” “过奖,小郡王仙姿佚貌,这女子衣裙,也很适合您。” 温如月第一次干大事,手心冒了汗,早就将帕子绞成了麻花,此刻见对面两人还有心思闲聊,更紧张了,“你们扮相都不错,但是一会儿进了皇宫,就不要再说话了,没练过的,这嗓音可压不住。” 蓝无风奇道:“还有人专门练这个?怎么练的?” 聂容昭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敛下神色,“别说话了,嗓音太粗。” 马车辚辚,披着月色赶往宫城。 温如月一手按上旁边的食盒,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计划一切顺利,别让魏临看出端倪。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佘凤】月月, 你在哪? 【温如月】刚出铜雀街。 【崔晚】我都被关起来了,月月现在进宫会不会引起怀疑? 【温如月】试过了,没什么问题。 先前几人怕殷沉给佘凤下毒, 让温如月送了两个多月的吃食,魏临也是点了头的。 这两日温如月照常给佘凤送吃食, 被拦过一次, 碧清宫的掌事嬷嬷过去解了围。 崔将军出事, 温如月是无辜的,再说,皇后娘娘不吃香满楼的饭菜,便没什么胃口, 总不能因着这事饿着皇后。 在这之后, 进宫便顺利许多。 马车到了宫门口,温如月给守卫看了令牌便往里走, 身后还跟着两个高高瘦瘦的貌美丫鬟, 刻意躬了身压着身高。 好在灯光昏暗,温如月又是熟面孔, 连着来了两个多月了, 守卫也没留意她身后那两人。 宫人将温如月领到碧清宫大门, 便离开了, 聂容昭和蓝无风身形一闪, 借着灌木丛和树影的掩饰, 绕过巡逻的守卫,悄声往暗牢的方向去。 “我要见冰刃!” 暗牢内,崔小宛搬了把椅子坐在墙角, 一手托着腮, 另一手拎了锁链的一边, 哐哐往墙上撞,引得狱卒过来,打开小窗往里张望。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狱卒透过小窗,只看到崔小宛背对着门窝在一隅,好像还蜷着身子,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崔小宛没有回头,“你们往饭菜里下了毒,是与我有旧仇,还是皇上想赶尽杀绝?” “什么下毒?你不还好好的?” 现在外头传闻正盛,皇上特地嘱咐要看好崔将军,但凡她少一根毫毛,别人都会觉着是皇上想斩草除根。 这当口下毒?怎么可能? 崔小宛扔掉锁链,手缓缓捂向肚子,“这饭菜我吃了一口便是腹痛难忍,不是下毒是什么?” 狱卒一听,这可是大事,也不敢自己做决定,忙找了另一位同僚赶往御书房找冰刃。 暗牢里有几间密室,每间密室的钥匙都掌握在一个暗卫手中,最里边这间,就是归冰刃管。 冰刃没来,他们进不去,也没法分辨崔小宛所言真假。 【聂灵嫣】怎么样? 【聂灵嫣】他们信了吗?去找那个带钥匙的暗卫了没? 【崔晚】冰刃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聂灵嫣】我就说我这法子有效,你有没有学着我在地上滚几圈? 【崔晚】太浮夸了做不来。 【佘凤】……我说这法子怎么那么熟悉,庆功宴时灵嫣就用过一次了。 暗牢与冷宫方向大致相同,中间有个岔口,一条通往冷宫,一条通往暗牢,只不过暗牢那条小径,放了错综复杂的十几块假山石和高树,相当于一个简易的迷宫。 冰刃收到消息后,匆忙从御书房赶来,侧身进了山石阵,却没察觉后头有两个黑影也悄悄跟了进去。 这条道没有半点灯火,到暗牢的这条路上也不许执宫灯,因此他是摸着黑前行。 正当他走到山石阵中间露天的空地,瞧见石壁上的影子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冰刃意识到不对,猛地回头,只看到两个身形高大的貌美女子,随后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蓝无风举着一个药包僵在原地,“小郡王,您动作真快。” “若是发生打斗,动静太大,会引来皇帝亲兵。” 聂容昭从冰刃左袖里摸出一把钥匙,起身回头时,怔了怔,“你手里拿着什么?” “迷药。”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6节 蓝无风扬了扬药包,“没来得及动手,人就晕了。” 这种迷药装在麻布里,捂住口鼻片刻便可令一名成年男子昏迷。 他望了望手上的药包,又望了望地上的冰刃,忽然觉得带都带了,不用也有点浪费,于是蹲下身,将药包搭在冰刃鼻子上,往下按了按,动作还有些粗暴。 聂容昭:……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暗卫有点可怜,但姓蓝的还挺谨慎,这样便不担心暗卫提前醒来坏了他们的计划了。 两人把冰刃拖到假山石的另一处拐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蓝无风看着掉落在地的药包,捡起来重新搭到冰刃脸上,双手抱臂,“接下来,该小郡王带路了。” 剩下的这段路对于过目不忘的聂容昭来说是小菜一碟,先前跟着冰刃走了半截也是为了确认聂灵嫣画的路线是不是准确。 他们很快到了暗牢入口。 暗牢入口没有守卫,门上有六条凹槽,六颗滚珠,聂容昭照着先前聂灵嫣画的图纸,一颗颗挪动位置。 当最后一颗滚珠归位时,只听得“咔哒”一声,沉重的门缓缓升起。 狱卒正在门边搓手跺脚,焦急地等着冰刃。密室里的崔将军已经躺地上了,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他听到动静,回过身,看到的却是两个姑娘。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撂倒在地了。 其他狱卒见状,举着刀一拥而上,却都不是这二人的对手,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都倒了一地。 聂容昭找来锁链,将这些人捆在一起,握着钥匙往最里边的密室赶去,开了门,进去见到立在桌边的崔小宛,上前便把人紧紧拥住了。 想到崔小宛在暗牢里受的苦,聂容昭一阵心疼,皱着眉正要一述衷肠,忽然被她按着肩膀往外推了推。 “噗!” 崔小宛打量过聂容昭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美人你谁啊?” 聂容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女子扮相,不由抿了抿唇,“要进宫,只能扮作温大小姐的丫鬟,我也是为了救你才作此牺牲,你这是嫌弃我了?” “没。” 崔小宛一边笑一边摆手,“没嫌弃,多好看,怎么会嫌弃呢?” 聂容昭睨着她,紧抿双唇,墨发雪肌相称之下,这表情像极了冰霜美人。 正巧这时蓝无风也进来了,“外头那些人一直在那哼哼,我把他们都砸晕了。” “我去……” 没想到蓝无风扮成女子也是毫无违和感。 聂容昭目光转向蓝无风,幽幽看了他一会儿,又回过头,“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 崔小宛敷衍地回了句,领着他们踏出密室。 【崔晚】我已经出来了。 【崔晚】你们也可以撤了。 计划是聂容昭和蓝无风到暗牢将崔小宛救出,再回到碧清宫,挟持着佘凤和温如月出宫城。 这样一来,佘凤也能摆脱这金丝笼一般的皇宫了。 消息发出去后,崔小宛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有回应。 【佘凤】计划有变,狗皇帝来碧清宫看我了,你们先别过来。 【崔晚】? 【崔晚】变州那边的税收才刚出问题,他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召见户部刘尚书吗? 【佘凤】已经商议完了,也不知道突然起了什么兴致,突然就转到这边来。 此时佘凤与魏临坐在桌前,品尝着温如月带来的吃食。 魏临夹起一块鸡翅包饭,似笑非笑,“怪不得皇后一直惦念,原来还有这么多花样。” 佘凤浅浅一笑,“是呢,一天吃不到都馋得不行。” 【佘凤】月月,你先走吧。 【温如月】你呢? 【温如月】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了。 【佘凤】你们不能陪我耗在这,魏临身边有好几个暗卫,周围还有巡逻的亲兵。 【佘凤】这回主要目的是把小宛救出来,别耗到最后,前功尽弃。 佘凤回头望了望屋内的漏刻,“都这时辰了,温姑娘还是先回吧,这些食盒,本宫明日叫人洗干净了,送回香满楼。” 话说到这份上,温如月也不得不退出去。 一片乌云缓缓飘过,遮在月亮前,此时夜色正浓。 崔小宛此时也已换上丫鬟的衣服,与聂容昭和蓝无风一起,跟着温如月到了宫门口。 “站住。” 守卫长举着长矛拦了拦,“来时是三人,现在怎么是四人?” 崔小宛的手缓缓摸向腰间,实在不行,杀出去得了。 “怎么会是三人?来时便是四人,守卫长看花眼了。” 温如月强装镇定,“若你不信,便直接找碧清宫的掌事嬷嬷过来对上一对。” 守卫长迟疑片刻。 上次他拦下温如月,就被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训了一顿,这回…… 难不成真是自己看花眼? 他缓缓举起手,正要让守卫放行,守卫中有一人道:“温大小姐确实只带了两个丫鬟进宫,属下看得一清二楚。” “属下也看到了。” 崔小宛抽出匕首,闪到守卫长身边,抵上他脖子。 “是崔晚!” “崔晚逃出来了!” 崔小宛将守卫长的长刀拔出,横在身前,“既然都知道我是谁,那应该也都清楚自己与我实力悬殊。” 她将守卫长一脚踹开,大喝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守卫们听到这一声喝,都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聂容昭和蓝无风也分别制服了一个守卫,将长刀握在手中。 四人慢慢挪到宫门处,架着其中两个守卫的脖子,逼他开了宫门。 待跨出宫门,蓝无风吹了声口哨,武卫驾着马车疾驰到跟前,几人上了车,往晸京城门的方向赶。 蓝无风忧心道:“闹这么大动静,城门怕是出不去。” 温如月轻轻摇头,“不会有事。” 此时晸京城门口的兵士,早已被成九河带的小队人马放倒。 城门大开。 载着四人的马车冲出晸京城,驶向山道。 终于逃出来了。 崔小宛眼前一黑,往旁倒去,温如月急忙扶住她。 “崔小宛?!”聂容昭神色有些慌乱。 温如月赶紧解释,“她没事,刚刚跟我说了,就是饿的,饿一天了,没敢动里头的吃食。” “……温姑娘与小宛也有特殊的感应?” 这事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车厢并不大, 如今还晕了一个人,更显得逼仄。 蓝无风干脆掀起帘子往外坐去,与另一个武卫一起驾车, 给里边三人腾了位置。 他们一出城门,便往鸣城的方向去。从晸京到鸣城, 多为山路, 且错综复杂, 岔口极多,他们选择这方向,也是为了躲避追兵。 蓝无风坐到车厢外后,车内位置空了一点, 温如月扶着崔小宛的脑袋, 将人平放在座上,而后又看向聂容昭, 重新捡起刚才的话题。 “小郡王, 虽然郡主说过,等救出小宛后再让她细细与你解释, 但我觉得此事还是等郡主在场时再谈比较好。” 比起与他互生情愫的小宛, 意外离世的亲姐姐在这件事上对他的影响应该更大。 他喜欢的便是这个崔小宛, 不会因为穿越心生芥蒂, 但郡主可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阿姊, 若他知情, 对他来说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因此这事还是需要聂灵嫣自己考虑清楚。 聂容昭更加狐疑,“阿姊说的话, 你也知道?” “是, 我们三人都随时能与对方联络。” 温如月想过了, 策划此次劫囚计划,她与聂灵嫣并未碰面,小郡王这会儿还处在担忧中,稍晚些自己也能想明白其中关节。 因此这点无需隐瞒,瞒也没用。 聂容昭从温如月的神情中,隐隐察觉到她们要说的可能不是好事。 他垂眸看向紧闭双眼的崔小宛,微微颔首,“那我便等阿姊与小宛给我解释。” 马车一颠一颠,已经跑了几十里,车厢内的人在晃动中打起瞌睡。 这一天他们都太累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7节 天蒙蒙亮时,马车还在山路上,一阵寒风卷着几片雪花飘进车厢。 温如月头一点,嗅到凉凉的清雪味道,清醒过来,看一眼身旁的崔小宛,忙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外袍给她披上。 不远处传来个急促的马蹄声,起初温如月还以为是山林空旷,声音可能是另一条山道上传来的,可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她不禁想,除了他们这连夜逃命的,还有谁会在这时赶夜路? 马蹄声从马车旁过,又停了下来,掉转了方向靠近马车。 温如月听到动静,不由攥紧袖口,正要吩咐蓝无风再快一些,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个温润的声音。 “车内可是温大小姐?” 蓝无风警惕地回过头,借着初晖看清来人。 这人神清骨秀,斯斯文文,举手投足自带一股书卷气,看起来不是习武之人,对他们应该没什么威胁。 “是或不是,与你何干?你再跟着我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来人声音不急不缓,“你便是温大小姐身边的护卫,我认得出来。” 蓝无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丫鬟装扮,有些愕然,他都穿成这样了,还上了妆,这都能看得出来? 对方似看出他的疑惑,轻笑道:“冠袍带履不过皮囊,铅华粉黛亦只是点缀,我看人从来都只看骨相,自是记得你。” “少攀关系,我都不认得你……” “没事,此人是旧识,不会害我们,先停下马车吧。” 车厢内伸出一截皓腕,掀了帘子,从里边探出个头来。 待马车停稳,温如月扶着车厢跳到雪地,拢了拢脖子上的兔毛领子,“杜公子,又见面了。” 据闻霜州有人做了冰雕,栩栩如生晶莹剔透,放在雪中十天半个月也不化。 杜行之早几日便去了一趟霜州,一来见识一下那冰雕,二来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还未待多久,便听到晸京城传来的消息。 霜州与鸣城相邻,消息到那已经转了好几手,不详尽,也就是个大概。 杜行之当时就坐在面馆,听到旁边那桌人在聊,说镇国大将军与南苍三皇子勾结,反了,被皇帝亲兵逮住关进大牢。 他面都顾不上吃,当即抛下小厮,租了匹快马,一路从霜州赶往晸京,这才在半道撞上这一行人。 杜行之下了马,一手牵马绳,往前走了几步,“温大小姐,听说崔将军出事,被关进大牢,杜某先前与他打过交道,觉得他不像是会叛国的人,此事是不是遭了小人构陷?” 温如月想了想,那狗皇帝也确实是小人,点点头,应了声“是”。 杜行之渊默片刻,“家父就在刑部,杜某这就请他查明真相,还崔将军一个清白。” “多谢杜公子。” 温如月垂眸,“此事是皇上亲自定的罪,人证物证俱在,进的也不是刑部的大牢,你们杜家就别蹚这趟浑水了。” 人证是守城门的兵士,当日东方昀出城用的便是崔小宛的令牌,至于物证,便是她从江书那里要来的断神香,南苍独有的毒香。 这些是魏临对外给的解释,还书写成告示贴在城门口了。 杜行之神情急切,往前又踏了半步,眉梢微垂,“那你怎么办?” 温如月定定看着他,忽然问:“杜公子,你可是对我有意?” 杜行之没料到温如月会有此一问,怔了怔,口中长出了一道白雾。过了须臾,他郑重点头,“是。” “但我知晓你心中只有崔将军,我不会痴心妄想,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其实温如月对杜行之是有几分好感的,去刑部查崔家案宗那天,也曾问过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那时他否认了,她也就没再往这处想。 听到这句,她眼神有些古怪,“你……只听说了崔将军入狱的事?” “听了只言片语,便匆匆赶来了。可是还有其他难处?” “倒也没有。”看来他还没听说崔小宛的真实身份。 温如月嘴角微扬,“眼下就不连累你了,若我之后还有机会回来,再去找你。” 杜行之听得云里雾里,眼见她转身踏上马车,才想起来问:“温大小姐这是去哪?” “我不便多说,杜公子就当今日没见过我,多保重。” 温如月掀了帘子钻进车厢,唤了蓝无风一声。 鞭子落下,马车继续往前飞驰。 杜行之不明就里,在原地踌躇半天,还是选择回了晸京城。 到城门口一看,好几个守城兵士手上腿上都缠了绷带,看样子受伤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 守城的兵士中有个别是认识杜行之的,见他发问,扶着受伤的手跟他唠上了:“杜画圣这是才刚从其他州城回来?这几日发生的事可太多了,不知您问的是哪一样?” 杜行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你知道些什么,便都说说。” “崔将军与南苍勾结,此事城中百姓应该都知道了。” 杜行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守城兵摸着下巴,“再就是这骁勇善战的崔将军,居然是个女子,这事我想城中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这我也就不多说。” 杜行之蓦地抬眼,“你再说一遍?” “崔将军是个女子,当年崔家蒙冤,她只得女扮男装去从军,躲过一劫,这事早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杜行之点点头,压下心中惊愕,“还有别的事么?” “还有,军营中也有一小队兵士反了,那个成校尉到了城门口,先是跟我们套近乎,送吃食,吃了的还好,直接昏迷了,我们这几个没吃的,活活挨一顿打,被人揍晕过去,醒来发现弟兄们都被堆在城墙脚。崔将军也逃出城了。” 守城兵叹了口气,“好在现在军中缺人,上头对我们也只是小惩大诫,不然这一回得革去多少人?” 杜行之敛了敛神色,“那与崔将军结亲的温家,现在是什么境况?” “温家那是真的惨……” “怎么?”杜行之有些紧张。 “今早天没亮,温老爷便报官了,说是收到大女儿的求救信,信是温二小姐在放账本的箱子里找着的。” 守城兵啧了两声,“这事闹得还挺大,温大小姐在信上说,有一伙贼人要挟她带人进宫,将崔将军救出来,但这封信放在最底下,温二小姐发现之时晚矣,温大小姐已不知去向了。” 杜行之听罢,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温如月与崔将军不是真夫妻,他也明白了温如月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忧的是温如月现如今跟着崔将军一起逃命,也不知路上要吃多少苦。 他心里清楚,温如月绝对不是被人要挟的,她先前为了崔将军,甘愿以身犯险,进刑部翻阅案宗,这回帮着救人也是自愿的。 至于求救信,不过是幌子,温家势力在晸京城盘根错节,这样一来,皇上就算心中有疑,也不敢怪罪温家,温家算是摘出去了。 杜行之不觉中又去了丰收街,到香满楼时却见门口起了争执。 张立冬身后站着香满楼的一众伙计,对面是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双方剑拔弩张。 “我们姑娘说了,府上缺一个管事的,月俸是这个数,你随我去一趟便知是真是假,我们还能卖了你不成?” “我就一个跑堂的,能管什么事?你开这个数,不如把我们这的账房挖去,倒还划算些……” 张立冬边说,边把账房扯了出来,账房急忙拍开他的手,站到一边。 杜行之觉着这女子有些眼熟,绕近了一看,才认出是在魏瑾宜身边伺候的宫人,先前在宫宴见过一面。 长公主费尽心思,是想做什么? 湘兰有些后悔,按她说的,就该让武卫找个月黑风高夜,把人绑了带回长公主府。 奈何长公主吩咐了,不能把人伤着,也不能太张扬。 现在可好,伤是没伤着对方,原本以为对方听到月俸会动心,没想到自己让人赶到大门口来,还惹了一圈人围观。 还是回去再想想法子。 她后退几步,“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强求,叨扰各位了。” 随后转身,隐在人群中。 另一边,崔小宛幽幽转醒,刚睁开眼,一股淡淡的白粥香气便飘过来,萦绕在鼻间。 她猛地一下坐起身,发现自己刚刚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竹床上,底下没有褥子,只简单铺了十几件衣物。 而温如月就坐在桌边,拿勺子搅拌着木碗里的清粥,一道烟气蒸腾而上。 “醒了?醒了快过来吃点东西,再饿下去胃得遭殃。” 崔小宛从竹床上起来,一手捂着腹部,挪到桌前坐下,将一碗白粥喝下肚。 “这是在哪?” “晸京与鸣城之间的一处密林,这是猎人搭建的竹屋,冬天不会有人过来。” 温如月想了想,又补充道:“还得多亏成九河,上次去鸣城寻那东方昀,无意间发现了这处地方,便拿了地图给我们标出来了。” 崔小宛点点头,“其他人呢?” 作者有话说: 0点还有一更。 第104章 “小郡王在外边烤兔肉, 蓝无风和秦项在附近放风。” 秦项是另一个武卫,与蓝无风关系最好,昨晚便是他驾的车。 温如月想了想, 又补充道:“成九河与恭王府两拨人走了其他岔道,到这边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 城门是成九河开的, 这个她昨晚就知道了, 既然犯下这事, 也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准备。 “恭王府……是怎么回事?” 温如月眉头微皱,“昨晚进暗牢时,小郡王露了脸,担心被人认出来, 狗皇帝势必会为难恭王府。” 崔小宛憋了笑, “他扮成那模样,我都有点认不出来。” “原本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蓝无风妆也化得挺浓的, 杜画圣一眼就瞧了出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8节 崔小宛诧异:“杜画圣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温如月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桌, “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走为上计, 现在聂灵嫣正带着王爷王妃往这赶来。” ? “不是, 一群人聚在一起, 目标会不会太大了?”这是逃命呢还是郊游? “主要目标是你, 其他人现在连个画像都没有, 尤其是成九河那支小队,只要稍作乔装,便能蒙混过关。人多了才好将你隐藏。” 温如月手肘杵在桌上, “我都想过了, 这么多人, 正好伪装成商队,等到了霜州,就一路往西走,西疆混乱,又是山高皇帝远的,正好在那避一段时间。” 崔小宛有些懵,她起初也设想过身份暴露后会发生的事,要么是被狗皇帝处死,要么是自己一个人杀出去,独自逃亡。 万万没想到,现在是浩浩荡荡拖家带口。 【崔晚】可惜凤凤没能一起出来。 【佘凤】醒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们在聊什么呢? 【佘凤】我昨晚想了一下,其实你们要是挟持我出宫,肯定会闹出更大的动静,万一魏临压根不顾虑我的生死,岂不是一个都跑不了? 【佘凤】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在宫里,有什么风向也能随时跟你们透露。 【崔晚】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杀回去,把你也救出来。 【佘凤】早着呢。 正聊着,一阵肉香味扑鼻而来,聂容昭一手拿一串兔肉进了屋,递到崔小宛和温如月手里。 “清早逮的兔子,快尝尝味道。” “谢了。” 崔小宛昨天饿了一天,刚刚又只喝了一碗清粥,肚子还没填饱,接过兔肉便是大快朵颐。 聂容昭就在一旁支着脑袋,勾着嘴角,瞬也不瞬盯着她。 温如月留意到这一幕,举着串兔肉,默默转出竹屋。 “再看揍你了?” 崔小宛咬下一块兔肉,睨了他一眼,谁乐意吃饭被人盯着看? 聂容昭坐直了身子,耷拉下嘴角,“我给你烤东西吃,你还要揍我?” “那你看我吃东西做什么?” 崔小宛三五下将剩下的肉解决了,把签子放到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我是在想,这样就跟寻常夫妻一般。早晨醒来,一起吃点简单的粥菜。饭毕,各自出去做活。待晚上回来,就坐在油灯下,讲讲白天的趣事。” 聂容昭说着,眸光也柔和下来。 “这就是你想象中的小夫妻生活?” 崔小宛目光划过他的桃花眼,薄唇,再到喉结,随后轻笑了声,缓缓摇着头,“十六岁,还是太年轻。” 话音刚落,聂容昭将她的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一寸,随后倾身上前,鼻尖相抵,气息交融。 澄净的琥珀色瞳仁变得迷蒙,紧接着便是一个绵长缱绻的吻,温柔,且小心翼翼。 片刻后,聂容昭才坐回自己的位置,表情倨傲,但耳朵早已红了大片。 “别老是把我当弟弟,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崔小宛从刚刚的温情中抽离出来,扬了手作势要打。 聂容昭忙拿起桌上的木碗挡在面前,护住脸,嘴上还在作死,“你这是恼羞成怒。” “崔将军!您没事吧?” 竹屋外传来个洪亮的声音,随后成九河踏上台阶,出现在门口,“属下听说您昨晚还昏迷过去,现在如何了?” 聂容昭将木碗默默放回了桌面。 “没事了,就是饿的。” 崔小宛扫了扫额前碎发,站起身,朝成九河拱手,“昨夜是你冒死领着一帮弟兄开城门,现如今也成了逃犯,这事我感到抱歉,也还未谢过你。” 成九河豪迈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我也不想为之效忠,还是跟着将军出来自在。” “现在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崔将军这称谓已成过去。” 成九河执着道:“将军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将军。” 说完这话,他又望向聂容昭,“见过小郡王……您耳朵是不是冻的?怎么都红了?” 聂容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受到一片温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对,是冻的。” 温如月捧了一叠衣袍过来,交到成九河手上,“一会儿换上这身,我们伪装成商队,等人齐了,再进鸣城。” 她捻了捻衣角,“有一套是你的,剩下的都发给其余十几位弟兄。” 崔小宛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服饰,发现温如月已经替她换过了,丫鬟的衣裙换成了绫罗裙,外头罩一件厚厚的外袍,还给戴上了兔毛领子和护腕。 【温如月】别看了,给你拍下来了。 温如月截了图,发到群里。 崔小宛一看,别说衣服,头发也帮她梳好了,上边高高结了髻,还留了一些披在肩上。 【聂灵嫣】哟呵,崔将军成崔千金了,这就是商贾家的小姐嘛。 【温如月】原本想给她换上男装,转念一想,戎马图影响太广,怕是打个照面就被人认出来了,索性给她换上女裙。 【崔晚】给一个昏迷的人换衣服,还做这么复杂的发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温如月】手巧咯。 “将军,您居然是个大美人?” 小桃出现在门口,看到崔小宛的扮相,眼前一亮,跑到她跟前,围着她转了几圈,“早知您是这模样,我当初干活也不会偷懒了,干啥啥有劲。” “你当初干活还偷懒了?” 崔小宛面无表情看向成九河,“怎么小桃也在?我们这根本不叫逃亡,应该叫举家迁徙吧?” 成九河连忙解释,小桃就是个意外,之前温如月找他私下谈的话,恰巧被小桃听了去。 昨晚撤离晸京城时,小桃不知从哪跑出来,央着成九河带她离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小桃也捎上。 崔小宛听罢,又转向小桃,“我都这样了,你还跟着做什么?” 小桃理直气壮,“将军府的月俸还算可观,外头也没几个这样的活了,我那日见温姑娘在收拾行李,匣子里的飞钱还有一大沓。” “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人,索性就跟过来了。”而且将军平日待他们极好,她也舍不得。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忽然抬头,“你们不会把张婶子也带上了吧?” 温如月摇头,“张婶子还在旧宅子里,我给她留了足够的银钱,你放心吧。” 崔小宛松了口气,张婶子也不适合跟着他们一起奔波,这长途跋涉的,身子骨估计受不了。 竹屋外边寒风呼号,里边挤了一堆人,一下也不冷了。众人各自寻了个地方,或坐着,或倚墙上,闭目养神。 比起精疲力竭的他们,崔小宛睡了一夜精神头十足,便出去替了秦项和蓝无风,在外边巡逻放风。 聂容昭见状,也跟了过去,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放风又成了唠嗑。 到了傍晚,一辆朴素的马车出现在竹屋附近的山道上,黑玉和青羽就坐在车头。 待马车停稳了,聂灵嫣率先从车厢内跳了下来,随后是恭王妃扶着王爷缓缓下了车。 五人行至聂容昭和崔小宛面前,恭王妃打量了一下崔小宛,又看了看自家儿子,眉梢微挑,“这崔将军便是你心上人?” 男装英俊,女装清隽,她当时没看出来,还以为女儿真给崔小宛蒙骗了。 崔小宛心里暗道,这恭王妃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知道拐个弯。 她朝对面两人拱了手,语气抱歉,“连累王爷王妃和崔某一同奔波了。” 恭王妃倒不在意,“我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的,这都不算事,嫁进恭王府才是没了自由。” 说罢,她还嗔怪地看了王爷一眼。 王爷脸色有些苍白,病气明显,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恭王妃的目光又移到崔小宛身上,眼神柔了几分,“你们这样站一块,看着也挺般配,什么时候成亲?” ? 崔小宛扬了声调,“不是,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 小郡王也才十六,怎么就开始催婚了? “还没在一起呢?” 恭王妃沉吟片刻,点点头,“也是,多看看其他人再做选择,也不迟,说不准还有更好的。” 聂容昭有些着急,“阿娘我们快进去吧,外边风大。” 一行人进了竹屋,拉了几块布帘将衣裳换了。 青羽寻到个空当,找到崔小宛,掏出一本手札呈到她面前。 崔小宛接过来一看,“这是……从湛州带回来的手札?” “是,小郡王让我直接交到崔将军手中。” 作者有话说: 脑子里想写的:把自己看in了 随后在文档里敲下儿童文学。 第105章 手札封皮老旧, 右下角还卷了暗黄的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翻开一看,第一页记载的就是怀德六年。 【佘凤】怀德六年, 那不就是狗皇帝出生那年? 【温如月】算了一下,距离现在二十四年, 确实是他的生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29节 崔小宛独自寻了个角落, 往下翻看。 怀德六年, 是他们穿越的第一年,当时先太后还只是个贵妃,腹中有了孩子,被人陷害毒杀, 醒来便换了个芯子。 殷沉穿过来后, 发现自己成了太监,一时难以接受, 浑浑噩噩过了几日, 才发现贵妃便是他穿越前的妻子。 【佘凤】…… 【佘凤】命运玩弄,双重打击。 【温如月】这难道不是系统干的好事?我开始有点同情殷沉了, 这真有点惨。 【聂灵嫣】你清醒一点, 他之前还想毒害凤凤。 【温如月】我清醒过来了。 崔小宛继续往下翻。 两人相认后, 殷沉成了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 看着贵妃日渐隆起的肚子, 心情复杂。 生产之日, 贵妃诞下一个先天跛足的男婴,担心影响她在后宫的地位,让殷沉替她寻一个健康的婴孩调了包。 贵妃对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孩子并没有感情, 甚至还有些厌恶, 便让殷沉把他丢到郊外, 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不久后,她凭着换来的健康男婴当了皇后。 【佘凤】你看这行,“当医生的舍友,彭有康”,指的应该就是康郎中了。 【崔晚】他确实改过名。 【佘凤】当时他们群已经把康郎中加上了,又在群里透露了丢弃婴孩的地点。 【佘凤】天寒地冻,一个婴孩怎么自生?应该是康郎中将他偷偷抱走放到了香满楼的门口。 【崔晚】你看这里,康郎中不赞同这做法,跟他们吵了一架,之后便没了音讯。 【聂灵嫣】他们不是有四个人吗?还有一个怎么没提? 【崔晚】还有一个叫宁三万的,他们一直没找着这人,就只提了一嘴。 崔小宛又往后翻了几页。 当时贵妃身边的宫人处死过一批,独独逃了一个出来,是随贵妃进宫的丫鬟。至于名字,手札里没记,但崔小宛隐隐觉得这丫鬟就是她原身的母亲,谢少茗。 据张玉喜所说,谢少茗先前在晸京待过,还在苦水巷挣了一套宅子,之后不知为何又跑到晋州去了,还一连二十年没回来,打算处理旧宅时,也是委托了张玉喜过来。 【崔晚】这页之后空了好多年,直到四年前,才有新的记载。殷沉在晋州找到了那个丫鬟,并将这事禀报给魏临。 【佘凤】所以,魏临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聂灵嫣在群里看截图不过瘾,索性坐到崔小宛身旁,直接看实体手札。 聂容昭坐在桌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玩着桌上的油灯,时不时往角落看一眼,也不知她们关系为何那么要好。 待崔小宛抬头,他又看向别处,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聂灵嫣】四年前,不就是聂容远战死西垠,以及崔家惨遭灭门的时间? 【佘凤】他就是想告诉你,魏临是杀你全家的仇人。 【崔晚】所以殷沉将这手札给我,是想借我的手,替他报仇? 【崔晚】他当时在御书房怎么不自己杀狗皇帝?淦,那我现在也不用逃亡了。 【佘凤】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当时把他打成了重伤? 【聂灵嫣】还挡了他的杀招? 【崔晚】…… 【崔晚】我有罪。 手札翻到这里就结束了。 报仇和解救佘凤的事,崔小宛现在无能为力,他们就这点人,而皇帝手下有千军万马,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以一敌百,实在是干不过。 崔小宛问温如月要了一个带锁的匣子,把它锁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里,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小郡王是懂华国文字的,虽然《识字三千》上的文字不全,但也足够他半蒙半猜,把手札上的内容琢磨出来了。 【温如月】小郡王昨晚在马车上又问了一次,我推脱了一下,说等灵嫣在场时再谈。 【佘凤】建议你们别在逃亡路上说,等到了西疆安定下来,再跟他慢慢解释。 聂灵嫣抬头瞥了一眼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聂容昭,又望望另一边的王爷王妃,叹了口气。 【聂灵嫣】我想了一下,还是再缓缓吧,等他提了再说。 三人收拾一番,替其他人都检查了一下扮相。 王爷王妃明面上是这商队的老板,聂灵嫣三人则是他们的千金。至于其他人,包括聂容昭在内,那都是小厮。 小桃不乐意,肃了脸,“我一个丫鬟,怎么还得伺候三位小姐?我也不是想偷懒,只是这么安排会不会遭人怀疑?”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这好办,我也当丫鬟,现在这身衣裙活动起来也有点不方便。” 于是这支商队的配置又变成了两位小姐,各带一个丫鬟。小桃是跟了温如月,崔小宛伺候聂灵嫣。 崔小宛重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让小桃替她梳了个双丫髻,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上了路。 到了亥时,天色已是乌漆墨黑,他们紧赶慢赶,终于抵达鸣城北门。 十来个兵士立在城门口,身后是挂了十几根尖刺木的拒马,领头的兵士远远瞧见这一行人,上前吆喝:“从哪来,干什么的?城门要关了,怎么这时候才来?” 成九河等人骑马跟在两辆马车后面,见到这幕捏了把汗,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像之前那样突破城门是不可能的,只得握紧了马绳,望向前面的马车。 温如月不急不缓从马车上下来,递了路引文书过去,“这位大哥,我们是晸京来的商队,路上马车陷进坑里,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还望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城。” 路引文书是前两日就准备好的,温如月花高价在五福坊找了个伪造文书的先生,那先生见她出手阔绰,还额外送了个印章。 兵士查看过路引文书,又看了看这一队人,上前几步,拿剑柄掀开第一辆马车的帘子,只见王妃和王爷端坐在里头。 一阵凉风袭来,王爷咳嗽几声,恭王妃替他顺了顺后背,肃然道:“我家相公受了风寒吹不得风,还望军爷瞧完尽快放行,我们得快些找个落脚处。” 车内妇人气场非凡,领头的兵士躬了身,连忙放下帘子。 他来到第二辆马车,掀开一看,里边只有三位年轻女子,观衣着,一位是小姐,另两个是丫鬟。 两个丫鬟还缩手缩脚,面色怯怯,与那逃犯崔晚完全搭不上边。 领头的兵士松懈下来,回到城门边上,随口问了句:“既是商队,为何没有货物?” 温如月眉心一跳,“大哥,那晸京城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的地儿,就连胭脂都比别的州城贵个十倍,哪有从那进货,再往别处找销路的道理?” 兵士皱了皱眉,“也是,尤其是玉面阁的胭脂,那东西都是王公贵族才买得起。” 温如月见他没起疑,继续道:“我们就是从别处采买货物,再带回晸京城售卖,之前遇上个阔气的,连货带箱子都给买了去了。” 兵士点点头,手一扬,“放行。” “多谢军爷。” 温如月朝兵士行了个礼,回到马车上,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温如月】我心都快跳出来了,你们看我手心全是汗。 【聂灵嫣】我听你语气还挺镇定,心想不得了,月月进化了。 【崔晚】我演得怎么样? 【聂灵嫣】是跟之前的形象区分开了。 聂灵嫣发了个截图上去。 【聂灵嫣】就是会不会夸张了点,你这比鹌鹑还鹌鹑。 【佘凤】笑死,我仿佛看到大一时逃课被抓罚写两千字检查的崔小宛。 【崔晚】淦,你什么时候拍的? 【聂灵嫣】刚刚。看着好玩,就截了下来。 【崔晚】要不是怕吓到小桃和月月,我现在就把你揍了。 【温如月】谨防身边随时给你拍丑照的朋友。 城门口的拒马被挪到两边,两辆马车,身后跟着十几匹马,在城门守兵的注视下进了城。 鸣城不似晸京繁华,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是人烟寥落,空荡冷清。 经过一家医馆时,成九河来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厢,低声唤:“将军。” 崔小宛拉开小帘,四下张望了一圈,“以后在外边别叫我将军,免得被有心人听去。什么事?” “小宛姑娘,上次我来鸣城时恰巧救了重伤的江书。” 成九河指了指旁边的医馆,“就安置在这,您说属下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江书如何了?” 崔小宛思索片刻,“你先前送他去医馆,穿的可是晸京军营的铠甲?” 成九河点点头,叹了口气,“是。” “那你贸然去问,定会暴露行迹。” 崔小宛抬眸,往旁边的医馆看了一眼,“算了,是死是活,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生死有命,随缘吧。” “属下知道了。”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以后也别在我面前自称属下,现在我就是个丫鬟。” 蓝无风在前面驾车,听了这话,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聂容昭,揶揄道:“小厮跟丫鬟,般配。” 聂容昭回过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现在好像也是小厮,什么意思?” 蓝无风愣了愣,反应过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俩天造地设……” 聂容昭半眯了眼睛,“你自己明明就有一身好功夫,先前还缠着她教你习武,以此为借口接近她,你敢说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凉风拂过,一只手伸出帘子,给他们每人头上砸了一爆栗。 “再吵全赶下车。” 作者有话说: 0点后还有一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0节 第106章 聂容昭闭了嘴, 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日这般委屈过。 蓝无风也挥着马鞭,默默赶车。 鸣城周遭地势复杂,少有外地人过来, 因此城中客栈就只有一家。 一行人找到这家小客栈,见它大门紧闭, 敲了半天才有店小二出来迎接。起初他们还担心这小客栈客满, 结果里头全是空房。 温如月手头银钱虽还富余, 恭王府也有些积蓄,但这二十余人要撑到西垠,也不能日日都住客栈。 进了客房,她从包袱里摸出个小册子, 又研了些墨, 趴在油灯下算起账来。 小桃名义上是她的丫鬟,与她一个屋, 给她沏了壶茶, 吩咐店小二拿了炭火过来,随后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看着。 “这些弯弯扭扭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温如月没有抬头, “是阿拉伯数字。” 她先前在香满楼和云上轩看账本时, 为了方便两位掌柜的, 都是用的大巍的文字, 这回图个快捷, 直接用了阿拉伯数字。 小桃“咦”了一声,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识得一些字,从前认得的数字都是方方正正的, 这么简单的写法还是第一次见, 看起来还挺好玩。” 温如月抬眸, “你有兴趣?” 小桃点点头。 “这个是二,这个是四,这两个放在一起就是二十四,我们一共有二十四人,要了十个厢房,每个厢房二钱银子,也就是说今晚住店的花销是二两银子。” 温如月边说边写,顺便列了个表,把先前的花销都记了。 “好快。” 小桃往前凑了凑,忽然意识到这样会打扰到温如月,又后退了一些。 “你要是有兴趣,还有些算式之类的,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与你说。” 温如月一边讲,一边在纸上列出明天要采买的东西。 因为用的都是华国文字,小桃看得晕乎乎,没过多久,头一歪,竟是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温如月将人聚集在房中,说要去市集采买货物,众人都有些惊诧。 成九河挠挠头,“这是打算伪装得彻底一点?” 温如月微微颔首,“一方面,确实是打算装得像一些,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这事也是温如月临时决定的,又拿着小册子算了一夜,还未来得及在群里说。 “好家伙,说要伪装成商队,结果真行商了?” 聂灵嫣拍了拍温如月肩膀,“月月,你是真的牛。” 其他人交头接耳了一阵,皆都点了头。 温如月翻开小册子,“那我就把采买任务分下去了?” “西疆盛产棉花和铁器,但缺草药、香料和宣纸,缺的这些刚好鸣城都有,价格也不高。你们二人去采买宣纸,你们去买香料,草药便交给我。余下十几人都是要骑马驾车的,便都留在客栈休息。”她管了几个月香满楼和云上轩,这些安排是信手拈来。 崔小宛举了手,“我也一起,你跟小桃都没武功傍身,我在旁边能安心一些。 温如月微蹙了眉,“你是他们重点抓捕对象,得留在客栈。” “那我戴上这个。” 崔小宛从袖口掏了块白色面纱出来,“我就在后边跟着,跟你们保持距离,遇事就跑,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好吧。” 温如月拗不过她,只好点了头。 她将银子发下去,几人各领了任务,赴往不同的市集。 崔小宛也得了几两银子,理由是虽然不用她采买,但万一走散了自己还能在外边多活十天半个月。崔小宛耸了耸肩,“你是不是有点小看我的生存能力了?” 温如月干咳一声,“其实这银子大多都是从将军府拿的。” 崔小宛听罢当即将银子揣到怀里。 白日的鸣城热闹许多,崔小宛跟着温如月和小桃到草药市集,一路都能看到摊贩在吆喝。 她跟前面两人一直保持着三丈距离,温如月走,她也走,温如月停下看草药,她也抓起后边小摊上的决明子,假装嗅了几下。 经过一家药铺时,一只手将从门内伸出,将崔小宛拽了进去。 崔小宛回身摆开架势正要打,忽然看清来人,“你没死?” “你知道我受伤的事,看来那个送我去医馆的兵士是你的人。” 江书将门关了,绕到柜台后边坐下,嘴唇有些苍白,“好歹我也是学医的,一刀下去,还是给自己留了些余地。” “没死就好。” 崔小宛收起架势,环顾了一下药铺,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崔将军还会关心我的死活,比那人强多了。” 江书刻意隐去东方昀的名字,嘿嘿笑了一声,抓一把草药放进药碾子,双手忙活起来,“老板有事出去,我帮他看一会儿店。” 崔小宛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认出我的?” “之前你夜探许府,就蒙着面纱,怎么认不出?” 崔小宛抚了一下面纱,看来之后还得再小心些。 想到温如月和小桃还在外头,她退到门边,随口道:“别跟人说你见过我。” “这就走了?” 江书手上还在嚓嚓推着药碾子,头却抬了起来,“你余毒未清,内伤未愈,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懂医术的同伴。” …… 不行,人已经够多了。 崔小宛下意识摇头,“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是从晸京逃出来的。你伤应该也还没好,就别四处奔波了。” 江书仔细瞧了瞧崔小宛的面色,“你这两日是不是还昏迷过一次?” “我知道,余毒未清嘛,已经开过药了,之后照药方服用就行了。” 她当时找康郎中开了药,回去只服了一帖,第二日便被狗皇帝逼进暗牢。 次奥,想想就来气。 江书不乐意了,“你之前不还劝我别回南苍跟着你?” “之前是之前,现在我自身都难保。” “你要是不带我走,万一我转头就去报了官可怎么办?” “你大爷……” 崔小宛上前几步,拽住他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我错了,开玩笑的。” 江书拧着眉,龇牙咧嘴,“伤口,伤口要裂了。” 崔小宛一把将人扔回座上,睨着他沉思片刻。在古代伤风感冒若是不及时医治,可能会丢了性命,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商队中体质较弱的几位稍微吹吹风就有可能着凉,带上他确实保险一点。 “说个地儿,晚一些我去接你。” “就约在这草药市集的出口。” 江书起身在药柜里取了几味药,倒到小方纸上,“等等,我先给你配几帖药。” “……晚些时候你再拿过来。”崔小宛开门出去,往前赶了一小段路,终于追上温如月和小桃。 傍晚,暮色四合,崔小宛依约到市集出口,见江书已经早早等在那,背上还挎了个小行囊。 崔小宛过去,领着他回客栈,边走边聊,“你在这鸣城还有行李?” “里头是给你的药。” “我要吃这么多??” 崔小宛当即就想抢过小行囊抡个几圈把东西扔到南苍去。 到了客栈,温如月见到江书,垮了脸色,掏出小册子,将二十四划掉,改了个数字。 小桃在旁边看着,低声问:“这个数字是五吗?我们现在有二十五人了?” “多一个人口,让本就不富裕的商队雪上加霜。”聂灵嫣边说,边摇着头。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就当领养了一只小狗呗。” 温如月颔了首,大笔一挥,在小册子上唰唰写了几个字,“也不是不行。” 江书:??? 温如月说完将小册子一合,到院中清点货物。 草药、香料和宣纸都采买完毕,几人还到车船店买了几辆板车,将货都搬到板车上,再调出几匹马来拉车。 【聂灵嫣】一个初具规模的商队就此形成!我们是不是要暴富了? 【温如月】先别高兴太早,关于西疆的稀缺货品,我也是从温府的书上了解到的,具体是不是如书中记载,还未可知。 【崔晚】实在不行我就去街头卖艺。 【聂灵嫣】好,靠你了。 【温如月】辛苦了小宛。 【崔晚】? 翌日大清早,一行人离开鸣城,往霜州赶去。 这回温如月有了经验,也不像第一次进鸣城时那么紧张,将路引文书一递,等着守城兵检查完货物,又面不改色回了马车。 霜州与鸣城相比繁华不少,皑皑雪地上,每隔几家商户,便有一座冰雕,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小桃掀了小帘,趴在窗上,一路看过去,嘴上还念念有词,“这是小兔子,好可爱。” “这是锦鲤,你们看它的尾巴,好像真的在水里游。”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1节 冰雕这东西,崔小宛三人之前就见识过,此时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终于在地段比较偏的位置找到家还有空房的客栈。 众人停了马车正要进门,小桃忽然指着角落,奇道:“那是什么?” 崔小宛顺着小桃的目光望去,只见雪地里头埋了半截状似长匣子的冰块,上边还布满了几十个小方块。 她过去把周围的雪刨开,将这一小座冰雕拿在手上,与对面的聂灵嫣温如月面面相觑。 【崔晚】这难道是键盘? 【聂灵嫣】看这形状,总不会是算盘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崔晚】你们见过86键的算盘? 【温如月】这很明显是键盘, 你看下边还有一长条,就是空格键。 【佘凤】什么键盘算盘的,你们遇到什么了? 聂灵嫣随手截了个图, 将抱着冰雕的崔小宛一并框进去,发到群里。 【佘凤】…… 【佘凤】又有其他穿越者。 【温如月】其实不一定是其他穿越者, 手札里提到的宁三万, 殷沉不就一直没找着? 【聂灵嫣】不会吧。 【聂灵嫣】那我们要找找看吗? 【崔晚】不找, 是不是他都好,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当不知道吧。 与殷沉相关的人,除了康郎中, 崔小宛都不太想打交道。 她将冰雕往雪地里一插, 埋了回去,回头见客栈掌柜的杵在门口, 好奇地盯着她扫雪的手。 聂灵嫣偏过头也看到掌柜, 随口问了一句:“这冰雕是什么人做的?” “这是冰雕?” 掌柜的面露疑惑,“看不出雕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崔小宛起身拍掉手上的余雪, 往前几步, “看不出是什么, 怎么会放在你们客栈门口?” “是小儿贪玩, 前些天不知从哪捡回来的, 埋在客栈边上了, 我瞧着就是小玩意儿,便由着他去了。” 掌柜的解释完,话锋一转, “你们是要住店吧?正好店里还有空房。” 温如月点点头, “掌柜的看我们这住得下吗?” “住得下住得下, 挤一挤就是了。” 掌柜的看了看这一队人马,又补充道:“后院也够大,还有马棚,就是你们这马有点多,还得交一笔饲料的钱。” “这是小事。” 温如月跟着他踏进店里,从琵琶袖里掏出个小钱袋,先预交了一笔银两,又问掌柜的要了热水和炭盆,一会儿给每个房间都送过去一份。 客栈正好只剩十间空房,他们这支商队多了个江书,勉强能挤得下。 聂灵嫣进来一看,未到饭点,大堂的几个小桌却坐满了人,不免有些感慨,“霜州一直这么热闹?” “这两年冬天才热闹,都是来看冰雕的,其实这东西在别处也能雕,就是手艺没我们霜州的好,我们这做冰雕的以前可都是干木工活的老师傅。” 掌柜的顿了顿,又摇摇头,“若不是附近山匪横行,前段时日变州一带又遭了洪灾,我们这还能更热闹,到时别说十间空厢房,就是柴房可能都抢不到。” 崔小宛眉头微蹙,“这附近还有山匪?” “对,还不止一伙山匪。不过城中有官兵把守,安全得很,你们商队别往西走就是了,那边地势复杂,官兵也不好布防。”掌柜的说完,将银子锁进钱柜,让店小二领着这些人去厢房。 崔小宛三人对视一眼,她们想走的正好是西边那条路。 【聂灵嫣】要不要绕路? 【温如月】我们已经绕得有点远了,再绕不知几时才能抵达西疆。 【崔晚】我们队里十几个兵士,两个武卫,一个将军,恭王妃聂容昭也都会武,应该不成问题? 【温如月】那就不改道了。 霜州没什么特产,都是些寻常物品,像草药这类他们已经在隔壁鸣城买过了,价格还比这边便宜一些。 再加上外边风霜寒冽,温如月也就没有外出采买的打算。 崔小宛刚刚在街边见到有人在打铁,待行李都安置好,只身去了打铁铺。 打铁铺只有一人,裹着严实的棉衣,手拿着打铁锤,哐哐砸在烧得通红的刀刃上。 “老板,你们这可有现成的匕首?” 他们这一队都是行商打扮,为免遭人怀疑,只有两人身上佩了刀。崔小宛的大横刀搁在马车座下,除此之外还放了一把弓,要拿也方便。麻烦的是骑马那十三人,武器都放在板车下,拿绳索绑着,紧要关头怕是没时间取。 眼下又刚听说附近有山匪,小宛觉得还是给他们一人再配一把小匕首比较稳妥。 打铁铺老板放下手中的活,转身进去取了一把匕首,扔到桌上,“十五个铜钱。” 这可比晸京城的贵。 崔小宛抓起匕首看了看,发现这匕首刀柄虽然粗糙,但刀身却是吹发可断。 “你还有多少?” 老板闻言,又转身进铺子取了个匣子出来,往桌上一放,拿手指点了一下数目,“都在这了,七把,够不够?不够就等两天,等我把手上的活干完,再给你做一些。” “够了。” 崔小宛放下一块碎银,拿出布巾将匕首一一码好,包起来。 他们得尽快启程,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两天时间等不起。七把匕首分配下去,让拳脚功夫好的拿着,若是遇到山匪阻上一阻,也够其他人抄家伙了。 正要离开,老板突然开口:“你买那么多匕首做什么?” 崔小宛将布包往肩上一挎,“我家老爷说要防身,你们这附近不是有两窝山匪?” 老板眸光微闪,又敛下神色,伸手挠了挠左脸上豆大的黑痣,“你们就是今日进城的那个商队?匕首没用,劝你们绕路走,别往西边去。” 说完这话他锤了几下铁片,又停下来,“当然这匕首钱货两讫,我不给你退的。” “不退,多谢提醒。” 崔小宛挎着布包回了客栈,刚一进屋,就对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抬眸一看,是江书那张欠扁的脸。 她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下,随后皱了眉,“这么苦,你就不能提炼一下制成药丸子?” “太赶了,哪里来得及,制药的炉子都不知上哪找。” 江书将药碗放回托盘,绕出房门,“我很忙的,刚刚跟夫人说好了,给你送完药还要到他们厢房给老爷诊脉。” “去去去。” 崔小宛扫了扫手,关上屋门。 屋内空荡荡,炭盆也没点燃,聂灵嫣不在,崔小宛出门时她就去隔壁屋找温如月了。 崔小宛做到桌边,将布包摊开,截了个图。 【崔晚】这霜州人手艺都这么好,冰雕像模像样,匕首也是削铁如泥。 【崔晚】可惜只有七把,不然我得给你们一人配一把。 【聂灵嫣】遇上歹徒就掏出来一顿乱砍? 【温如月】对方要是只有一两人,没准还真不敢动你。 佘凤正在处理后宫事务,抽空看了一眼聊天群,毛笔上的墨水顺着笔锋流下,落在纸上。 身旁的小太监孟远赶忙扶着她的袖子,将宣纸换了。 【佘凤】一个打铁铺,囤这么多匕首做什么? 【聂灵嫣】没准就是一个订单做多了,剩的。 【佘凤】哪家需求这么大,还能剩个七把? 【聂灵嫣】唔,上一个过路的商队? 【佘凤】…… 【崔晚】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又不是晸京城那种武器铺。 【佘凤】总之你们在外边万事小心,多留个心眼。 【温如月】嗯,你在宫里也是。 第二日,崔小宛将匕首发下去,一行人继续赶路。 出城门时,守城兵还特地叮嘱不要往西边去,温如月连声应好,待离了守城兵的视线,立马叫黑玉和蓝无风驱着马车掉头往西。 这条山路七弯八拐,走了一段,两边的山势变得高耸,再走一段,山路越来越窄,旁边嶙峋山石凸起,中间只容一辆马车经过。 温如月拿着地图,手指点了点图上的某个位置,“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这片山谷就跟沙漏一样,穿过这个收口,后边又是开阔大道。” 刚说完这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崔小宛掀开帘子,却被前面的车厢挡住视线,看不见路况。 “怎么停下了,出了什么事?” 青羽跳下车,绕到第二辆马车跟前,冲小郡王和崔小宛拱了手,“前面的路被石头堵住了,我刚刚看了一眼,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块,还有些松动,搬开就行。” 崔小宛拧了眉,“是人为垒起来的?” 青羽顿了顿,“应该是。” 山石滚落也做不到那么整齐。 “这样,五个人去搬山石,剩下的留在原地,都注意安全。”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2节 吩咐完这句,崔小宛钻回车厢,弯身从车座底下摸出大横刀,紧紧握在手中。 青羽到后头点了四个人跟他一起去搬石头,崔小宛掀起帘子警惕地看着四周。 四人刚到石堆前,山上忽然抛下几卷红彤彤的东西,随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通响,惊得众马嘶鸣。 鞭炮过后白烟弥漫,只能看清眼前一丈之内的景象。 崔小宛执刀钻出马车,严阵以待,却未等到山匪攻击。 什么鬼,闹着玩吗? 白烟逐渐散去,身后有人大喊:“货!我们的货品少了一箱!” 话音刚落,又是几卷鞭炮扔下来。 崔小宛挥刀将其中两卷打落一边,径直向队尾走去,只见滚滚白烟中,有四个鬼头鬼脑的小喽啰在那悄摸解着箱子上的绳索,见她一来,四散而逃。 淦,就没见过这么猥琐的山匪。 她初听这附近有山匪,还以为是拦在路正中举着大刀大喊“留下买路财”的那种彪形大汉。 谁成想是这几个小偷小摸的? 崔小宛嘱咐兵士看好货箱,回马车取了弓箭出来,朝山上拉开弓弦。 又一卷鞭炮扔下来。 崔小宛也借机摸清山上那人的位置,隔着浓烟,松了弓弦。 “嗖”! 箭矢飞出,山上传来一声痛呼。 与此同时,旁边不远处有人低喝:“别浪,快撤,送什么人头?” 崔小宛循声过去,见到一个人影正准备逃。她把刀一横,架在这人脖子上,还没开口,就被堵住了话头。 “我去,你们商队是什么变态,派个丫鬟来抓我?” 作者有话说: 加班,外加肚子不太舒服,今晚没有更新了 明天看能不能补上_(:3」∠)_ 第108章 崔小宛一手握刀柄, 另一手扫了扫面前的白烟,待烟雾散尽,才看清眼前这人的样貌。 这人十八岁上下, 双眼狭长,小麦色的肌肤一看就知是经常在外晒太阳的人, 此刻他被刀架在脖子上, 痞里痞气, 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你们要是想找回那个货箱,就别伤我,我带你们回清风寨,把东西还你们。” 崔小宛睨着他, “你是山匪头子?一箱草药而已, 换你一条命,算是为民除害了。” “别别别, 这么做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啊。” 他轻轻将刀口往外推了推, “这样,只要你不伤我, 除了这草药, 我再赔你一箱腊肉。小姑娘玩什么刀啊, 放下吧。” “……” 第一次见人谈判是拿一箱腊肉换一条命的。 有种微妙的朴实感。 崔小宛其实也不是真想杀他, 从刚刚这几人的操作上看, 他们应该只是劫财, 没想害人性命。 再一想到这人方才熟悉的语气口癖,她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松。 聂灵嫣撩开小帘,试探道:“我们不要腊肉, 你们寨子可有手机?” 【崔晚】你说这个做什么? 【聂灵嫣】我看他是不是穿越者, 多个朋友多条路。 【崔晚】殷沉也是穿越的, 你看我们跟他关系如何? 【聂灵嫣】…… 山匪头子蹙了眉,一脸茫然,“没听说过,我们寨子只有普通的鸡。你还是把腊肉带上吧,你要的鸡我们给不了。” 牛头不对马嘴。 崔小宛决定先把草药拿回来,“鸡也不要了,带路吧。” 对方一动不动,眼珠子往下,盯着刀锋,“你把刀放下,我就带路,不然我心里慌得紧。里边有一段路特别暗,我怕你刀没拿稳,直接把我噶了。” “少废话,我没那么多耐心。” 聂容昭等了许久,见这两人还没说出个结果,索性从车上下来,在山匪头子周围转了转,沿着山石一块块敲过去,最后停在一处。 “前方有碎石挡路,后面的山道一目了然,这山体有秘道,而入口应该就在这。” 崔小宛听罢看向山匪头子,“走吧?入口机关在哪?” 对方见状也不挣扎了,“什么机关?直接推就是了。” 聂容昭上前轻轻一推,那块山石果然缓缓滑开,露出后头黑咕隆咚的秘道。 他往地上一看,才发现这块山石底下架了两个轮子,让枯草和雪堆掩住了,乍一看压根看不出来。 入口防御这么松懈,里头定有陷阱或埋伏。 聂容昭肃了神色,看向崔小宛,“我跟你一起进去。” 崔小宛摆了手刚要拒绝,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成九河踩着厚雪来到三人面前,“我也去。” 紧跟着青羽和黑玉也默默站到几人身旁。 眼看蓝无风和秦项也有所动作,崔小宛连忙扬了声调,“打住!够了,就我们几人进去。其余人留下,看好货箱。” 山匪头子嗤笑一声,“我去,你们疑心病真够重的,我们寨子又不是龙潭虎穴,至于吗?” 他往前一步,率先钻进乌漆墨黑的山洞,嘴上还不忘叨叨,“小心你这刀,可别错手把我给划了。” 崔小宛跟着钻了进去,聂容昭紧随其后,最后是成九河三人。 前面一段路还有些光亮,最里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山匪头子走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将山石缓缓挪回原处,把这一丝光亮也给挡上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谁,怎么就不知道随手关门?” 崔小宛觉得他想耍花招,提高警惕,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留意周遭动静。 聂容昭掏出火折子点燃,总算不用摸黑前行。 几人在秘道里拐了几道弯,最后到了尽头,发现前面堵着的还是一块山石。 成九河上前推了推,发现这回石块是纹丝不动了。 “机关呢?” “什么机关?好好一个门要什么机关?” 山匪头子上前几步,敲了几下山石,高声道:“老庞!开开门,我回来了。” …… 这防御手段也太原始了吧! 一路走来,没有机关,没有陷阱,没有埋伏,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朴素的一段秘道和两扇山石门,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里头那个叫老庞的守门人似乎有些耳背,扯着嗓子喊:“谁呀?” 山匪头子双手叉腰,仰了脖子,使出比刚才还足的力气大吼一声:“我是你孙子!宁东湖!” 成九河有些疑惑,“他姓庞,你姓宁,你们是爷孙?” “嗐,外孙。”宁东湖说这话时,嗓子已有些哑。 过了一会儿,山石门缓缓打开,里边豁然开朗,四周一圈皆是房屋,中间留了空地,盖了个屋棚,里头养着十几头猪,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在堆雪人。 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出现在几人跟前,带了几分笑意。 下一刻,这几分笑意敛了下去,声音还有些颤抖,“你们是什么人?拿刀架着东湖是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凑到门前看了看,然后一溜烟跑向一座竹屋,边跑还边哭,“有人欺负东湖哥……” 崔小宛下意识放下大横刀。 这场面看起来好像他们几个才是穷凶极恶的山匪。 不一会儿,那四个鬼头鬼脑的小喽啰从竹屋里出来了。 宁东湖拧着眉,点了点这几人,“把刚刚的货箱还给这几位好汉,再给他们一箱腊肉。” “还得倒贴一箱腊肉?” 四人面露不满,“张小北脸都被弓箭划伤了,在屋里嗷嗷叫呢。” 宁东湖叹了口气,“没办法,是少当家没用,慢了一步,让他们给抓着了,不给腊肉,人家就要我的命。” “不是……” 崔小宛欲言又止,到底谁才是劫匪?腊肉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好吗?再说谁抢劫会去抢腊肉? 眼看四人将货箱搬过来,还打算去取腊肉,崔小宛连忙制止,“货箱还回来就好,那点腊肉我们也不稀罕。” 说罢,她打开箱子检查一番,确保东西没被掉包,这才让青羽和黑玉搬进秘道。 临走,崔小宛丢下一句话,“以后再敢打我们商队的主意,我就不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宁东湖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看你这姑娘通情达理这么好说话,我就好心提个醒,你们得小心青牛寨。” “青牛寨?” 崔小宛回想了一下,昨日客栈掌柜确实说过,这城外西边有两窝山匪,估计就是这清风寨和青牛寨了。 “对,他们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恶徒,遇上我们算你们走运,遇上他们……”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3节 宁东湖顿了顿,“若是打不过,还不如就地自戕了。” “了解了。” 崔小宛眉心微跳,加快脚步回到秘道,“他们还在外边,我们先出去。” 外边十二个兵士,拳脚都一般,有战斗力的也就只有两个武卫和恭王妃,两个武卫要护着聂灵嫣三人,恭王妃身边还有个拖着病体的王爷,要是青牛寨的山匪过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招架得住。 崔小宛打开聊天群,果然见聂灵嫣在群里求救。 [10分钟前] 【聂灵嫣】啊啊啊另一伙山匪过来了,他们好凶。 【温如月】别往外看,躲好。 【佘凤】发生什么事了? 【聂灵嫣】崔小宛你快回来,我怕他们打不过。 崔小宛担心他们出事,三步并作两步,走得极快,到了尽头,推开山石门一看,外边一片狼藉。 雪地上躺了两匹马,奄奄一息,马身上有几个刀口,还往外淌着血。 十二个武卫都在,只是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崔小宛急道:“他们呢?” 有几人指了指那两辆马车,崔小宛赶忙过去,掀了帘子,只见里边只剩了温如月和小桃两人,神态惊惶,身上倒是毫发无伤。 崔小宛又往前一辆马车走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聂灵嫣和两个武卫站在马车外,担忧地盯着车厢帘子。 “血是止住了,但是没有药,这天寒地冻,晚上要是发热可就麻烦了。” 江书掀了帘子出来,手上一片血红。他跳下车,鞠了一把血,将手上血污洗干净。 “谁受伤了?” 江书拍了拍手,将雪粒抖落下来,“是王爷,伤在肩上。不过有我在,没什么大碍。” 聂容昭闻言,赶忙跳上车厢。 成九河从车队后头回来,脸色恹恹,“我们的货全没了,现在怎么办?” 崔小宛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先去清风寨。” 马车颠簸,不利养伤,须得找个地方将王爷安置下来。 霜州有官兵巡逻,不能久留,这清风寨隐蔽在此,倒是个合适的地儿。 崔小宛沿着秘道返回去,找到宁东湖,将事情与他一说,他当即应承下来。 “这祸事本就是我惹出来的,要不是我让人将山道堵住,你们这会儿早离开青牛寨的地界了。要不是我领你们回寨子,还耽搁那么久,凭姑娘你的武艺,你们商队也不至于打不过青牛寨那帮悍匪。” 宁东湖眼珠子往下一瞥,“姑娘,现在可以把刀放下了吗?” 崔小宛收刀归鞘,“抱歉。” 这事也没法全推到清风寨头上,她只是觉得商队有人受重伤,眼下没那么多时间跟对方扯皮。 宁东湖找人将堵在山道的碎石搬走,引着马车马匹沿着另一条道进了清风寨。 寨子里有几处空屋,正好让他们落脚。 崔小宛将温如月的地图拿了出来,拍到宁东湖跟前,“你说说,这青牛寨在什么位置?” 宁东湖目瞪口呆,“你想到青牛寨把货抢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竹屋的门大敞, 青羽坐在青石台阶上,听到这话狠锤了一下大腿,“不止要抢回来, 还要把他们连窝端了。” 听蓝无风说,他们若不是会武, 恐怕早就成了这帮山匪的刀下魂了。青牛寨在这地界横行数年, 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黑玉倚在门框上, 双手抱臂,回头望了望屋内两人,叹了口气,低声道:“怕是不好抢。” “那你是低估崔将军了。” 青羽手往膝盖上一杵, 托着脸, 要他说,小郡王就是想多了, 崔将军哪里需要保护, 还特地遣了他俩过来,多此一举。 屋外两人的对话极小声, 崔小宛没留意, 她眼皮子没抬, 盯着地图, “那批货是准备拉到西疆的, 我们一年的生计就靠这买卖了。” 筛出这批货物清单, 温如月也是费了些心思的,眼下只经过两个州城,货却剩了一箱, 这说不过去。 宁东湖身子往后仰了仰, 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姐姐,命重要还是货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苟就苟,没必要拼命。” 崔小宛语气淡淡,“除了抢货,我还要报仇。” 除了他们和躲在车厢内的几人,这支商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王爷更是重伤,此刻正躺在屋里昏迷不醒。 两匹战马也没了。 这些战马跟着将士们驰骋沙场,却被山匪砍死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别说是那两个兵士,就是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那帮山匪可跟我们清风寨不一样,你以为你拎着个大横刀随便挥两下就能杀进去?” 宁东湖拍了拍自己胸口,“今日你能制住我,完全是因为我不想伤人,我要是动真格,你压根不是我的对手。” 崔小宛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你不信?不信我们试试。” 宁东湖话没说完就开始出招了,没半点武斗的精神,妄图来个先发制人。他算过了,这点时间不够这女人拔刀,这招就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手刚出去,就被拧到后面,他都没看清崔小宛是什么时候挪到他身后,也没看清她怎么出的手。 “玩偷袭?” 崔小宛手上使了劲。 “哎呀疼疼疼!” 宁东湖惨叫一声,“打架当然是什么招好使就用什么招,谁还讲武德?你去跟那帮山匪说要来个公平决斗,看他们笑不笑你。” “……” 青羽在外边看到这一幕,缓缓摇头,悄声道:“上一个不服输,几次三番挑战崔将军的,最后被打成昏迷了。” “谁啊?”黑玉随口一问。 “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青羽瞥见聂容昭从另一个小屋出来,赶紧坐直了身子,结果聂容昭没往这边来,径直去了厨房。 “神神秘秘。”黑玉背过身,没再说话。 崔小宛松了手,坐到桌边,把地图推向宁东湖,“你只管说出你知道的情况,若是太难,我自然不会去送死。” “行吧行吧。” 宁东湖转了转手腕,只觉一阵钝痛,估计晚上就得淤青,“你这身手,当丫鬟屈才了,老实跟我说,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七伤楼的杀手?” “是。” 崔小宛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宁东湖乐了,“嘿,你这人还挺幽默,我要是跟别人开这玩笑,他们准得解释半天。” 崔小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青牛帮位置,快点的。” “你的地图不好用,我这有更详细的。” 宁东湖转身从一边的柜子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上边所画,大致轮廓与崔小宛手上那张差不多。 崔小宛拿过来仔细一比对,才发现不同。 他们商队遇劫的这一段路,左边从外看是巍峨高山,其实里边藏了个山谷,清风寨便坐落在此,而温如月给的地图,这个位置就只有群山。 右边是青牛寨的山头,叫青牛山,那伙强盗就驻扎在顶峰。 宁东湖手指点了点地图,“这座山,背面陡峭,就像一头趴伏在河边喝水的牛,所以才叫青牛山。从后面是肯定上不去了,到峰顶的路就这一条,易守难攻。” “要不朝廷怎么不派兵剿匪呢?就是因为没有胜算,派再多人,到了这条山路,那也是送菜。” “……” 崔小宛听着这口癖拧了眉,终于没忍住,开口道:“我想问,你认识宁三万吗……” “宁三万是我爹,问这做什么?” 宁东湖讲得正起劲,却突然被个不相干的问题打了岔,有些不满,“你可别指望我爹帮你,他不会同意让清风寨的兄弟去冒险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当她听到宁东湖的名字时,就隐隐有些猜测,果然,这人是宁三万的儿子,那他的言行就很合理了。 崔小宛拉回正题,“他们有多少人?” “两三百人吧,我又不是青牛寨的寨主,哪里知道?” 宁东湖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真的是随便问问?” 崔小宛无视宁东湖的问题,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然后手指一划,圈出一块地方,“他们的哨岗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她圈出的那个地方,正好能看清整条山道,位置也偏高,不易受弓箭攻击。 “好像是吧。” 宁东湖出谷时就没仔细看过。 清风寨与青牛寨表面是井水不犯河水,既不往来,也没交恶。 但他知道,青牛寨那是看不上他们那一小块山谷,不然他们早没了。因此他是能躲则躲,看都不敢往青牛峰多看一眼,生怕被惦记上,给清风寨带来灭顶之灾。 崔小宛沉思片刻,山道在哨子眼里一目了然,军队目标太大,就算有所伪装,稍有风吹草动,也暴露行踪了,待军队杀到山下,青牛寨早已布下防御。所以朝廷剿匪有些困难。 他们若是几人行动,借着夜色掩藏,倒是可以躲过对方的眼睛,问题是,几人对两三百人,胜算又如何? 宁东湖见她神色认真,迟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还想打青牛寨吧?”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4节 崔小宛盯着地图,摇摇头。 宁东湖松口气,“算你听劝,我跟你说,那青牛寨才是真的龙潭虎穴,你要是去了,骨头都不剩,到时那个厉山虎再把你一逼供,得知是清风寨收留的你们,那我们可就遭殃了。” “厉山虎就是青牛寨的寨主?” “对,惹谁都别惹他们。” 崔小宛微微颔首,“你放心,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被抓了,也不会供出清风寨。我们好些人都受伤了,歇一段时日再去。” 她自己的内伤还没全好,现在去,真就是送死。 另外她还需要点时间了解青牛寨,这种山势肯定不会只在山脚设一道防线。 “嗐,说不通说不通,随便你吧。” 宁东湖也懒得劝了,萍水相逢,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这女人还射伤他一个弟兄的脸,没跟她计较算好的了。 接下来几日,崔小宛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喝药,就是出谷,远远地观察青牛山。 她每次都换不同的衣服,时男时女,时老时少,从不在一个位置停留太久。 青牛山上哨岗的位置与她之前猜的差不多,她转了几圈,也没发现第二个哨岗。 这个哨岗也有视觉死角,但不多,崔小宛在几次外出,都刻意踩在这几个死角上,因此对方完全没留意到有这么个人。 几天下来,崔小宛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青牛山全员土匪,没有一个做农事的人。 “你怎么知道?” 宁东湖听了这结论,眉梢微挑,“在山下能看出个什么门道?” 几人围在崔小宛屋里商量战略,他也过来凑热闹,旁听就算了,还时不时插嘴。 “每隔三天就会有人推着板车往青牛山送蔬菜和鲜肉,你在这待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吗?”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这人倒是一个切入口。” 宁东湖灵光一闪,“你难道是想藏在板车底下,混进青牛寨?” “……混进去后几百把刀一齐砍我身上,将我剁成肉酱?” 况且那板车底下那么空,就不是能藏人的地。 聂灵嫣和温如月在一旁听着,都差点没笑喷。 成九河拱手道:“等下次那人送完菜,我将他抓到清风寨拷问一番。他经常上青牛山,肯定熟悉山上环境。” 崔小宛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三天时间,足够了。 “你的伤如何了?”相比攻打青牛寨,聂容昭更担心崔小宛的身体。 “我没事,调息运气都没问题。” 她这点内伤,也算熬得够久的,中间被狗皇帝关进暗牢,还断了几天药,好在江书知道怎么调理,这才不至于拖出后遗症。 聂容昭放心下来,“到时我和你一起去。” 这些天,其他人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也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老汉推着板车正要进城,还没看到守城兵,就被人捂了迷药。 蓝无风拿了麻袋将人一套,扛起来就跑。成九河推着板车,紧随其后。 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作者有话说: 战力排行: 殷沉>崔小宛>王妃>青羽黑玉>聂容昭>成九河>蓝无风>冰刃>其他普通兵士 女主对上普通人,那就是切瓜砍菜,对上练家子没法以一敌百。 第110章 两人将板车推回清风寨, 把人关进柴房,又请了崔小宛过来。 “这是哪?” 老汉闻过解药转醒,脑子还有些钝, 打眼一看,面前站了三个凶神恶煞的人。 外头传来一阵鹞子的叫声, 老汉往墙角缩了缩, 明白自己这是又被带回山里了, 而面前这三个,虽然长相不凡,但怎么看怎么像山匪。 “问你几个问题,答完了, 过几天就放你走。” 崔小宛单刀直入, “你之前去青牛山送菜,都是送到山顶吗?” 老汉愣了半天, “啊”了一声, “你们不是青牛寨的土匪?” 蓝无风手拿一支匕首,敲了敲旁边的柴堆, “你管我们是不是, 答不出来就拉到外边做花肥。” “咔”, 柴堆断了几根, 尽数倒下, 吓得老汉往墙角又缩了缩。 “这……我怕说了, 以后他们找我麻烦……” 他就是个普通的菜农,前些年卖了几次菜给青牛寨,都是青牛寨找人来取的, 后来人嫌麻烦, 直接让他送, 再后来连猪肉都让他帮着买。 他也不敢拒绝,菜地就在霜州城外,万一把青牛寨得罪狠了,田都不能要了。 崔小宛看出这人与青牛寨那帮山匪不是一伙的,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不说谁知道是你透露的?” 老汉犹豫片刻,“那你们可别往外说。” 崔小宛颔首,让蓝无风找了张垫子给老汉。 “他们一开始只让我送到山下,后来见我老实,才多给了点钱,让我送到山上。” 老汉回忆了一下,“我送了有两年了吧。” 两年,每三天送一次,也差不多送了两百多次了。 崔小宛点点头,又问:“上山的路,你记得吗?” “应该记得……” 老汉有些踌躇,不确定崔小宛想问的是什么。 崔小宛又让蓝无风取了纸笔过来,放在矮凳,搁到老汉面前。 “从山脚到山顶,有多少个关卡,每个关卡有多少人,你都回忆一下。” “画地图啊?” 老汉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七弯八绕的一条线,一边画,还一边停下来想。 崔小宛原本只想让他提供一下关卡信息,结果他把地图画上了。 边画边想还需要点时间,她见老汉的手冻得有些红,转身到自己屋里取了个汤婆子过来。 柴房没法烧炭火,只能先委屈一下他了。 半个时辰后,崔小宛得到一份十分详尽的地图。 老汉生怕有错漏,这三人会找他麻烦,硬是把厨房这些地点都标了出来。 “别的地方我没去过,只记得这些。” “多谢,够了。” 崔小宛让秦项把老汉带回他们屋,由两个武卫看着,然后回房拿着地图研究片刻,把几人都叫了过来。 “青牛山,一共六个关卡,每个关卡相距百丈,山脚有八人,其余都是四五人。” 崔小宛已将地图截到群里了,索性把纸摊到桌面,起身给他们让了位置。 青羽凑上去,看了看地图,“人这么少?我们一起上,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一起上,目标太大,还没接近山门,哨子就能发现我们,到时等着我们的就不是几人,而是几百人了。” 崔小宛怀疑前些天在霜州铁匠铺里看到的那批匕首,都是先前给这些山匪做的。 现在想想,那个打铁匠听到山匪二字时,目光就有些闪烁不定。 青牛寨武器精良,又是在高地,人数还是他们十倍,占尽优势,一起上,她没把握。 “那怎么办?” “哨岗就在半山腰,也就是三个关卡之后。我打算先把这三个关卡的山匪暗杀,到哨岗干掉两个哨子,再让你们一举冲上山。” 到时山匪措手不及,又没了地形优势,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硬茬了。 聂容昭眉头微蹙,“你一人?” “我一人虽然也能杀上去,但肯定做不到悄无声息。” 崔小宛环顾四周,最后点了其中一人,“黑玉跟我一起。” 黑玉和青羽都与她交过手,两人武艺相当,但黑玉身法更灵活。 她看着青羽沉思片刻:性子也更沉稳一点。 黑玉还没表态,聂容昭先站了出来,“我跟你去。” 崔小宛委婉道:“黑玉身手比较好,他之前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聂容昭默默退回原位,好看的眉眼耷拉下去,嘴上嘀咕,“我只是打不过你而已,打那些山贼,自是不在话下。” 黑玉福至心灵,转头看了一眼青羽:那个被打到昏迷的,不会就是他们小郡王吧? “若是比身手,为何没人想到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恭王妃出现在门口。 青羽起身让出一把椅子,“夫人,您还未歇息?” “你们就十几人,还想攻打青牛寨,我怎么睡得着。” 恭王妃扫了一眼屋内几人,“这三人的功夫都是我教的,现如今也都比不上我。你们带上我,我才放心。” 聂容昭扶着恭王妃的肩膀,将人轻轻推到桌边坐下,“阿娘,您得在清风寨坐镇。” “坐什么镇?离了我,清风寨这些人还能欺负江书他们不成?”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5节 听恭王妃这么一说,众人想到那几个鬼头鬼脑的小喽啰和年迈的老庞,皆都摇了头。 最后他们拗不过王妃,只得顺了她的意。 为免夜长梦多,计划定在第二日晚上。 崔小宛和恭王妃身着夜行衣,借着树叶遮挡,从一个监控盲区,迅速闪到另一个盲区,悄悄接近山门。 山门处的八个贼人拄着长刀打着蔫儿,他们青牛寨晚上没有轮岗一说,一站就是一整夜。 这会儿八人都有些恍惚,站在雪地里跺着脚,还不时调转方向。并非他们爱岗敬业,只是这样能暖和些。 崔小宛和恭王府隐在暗处,蹲到脚麻,才抓到一个空当——有两人不在其他六人的视线范围内。 “嗖”。 两枚暗器击中后边两人,直接割断他们的喉咙。 这两人倒下时,前面的山匪才听到声响,回过头,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两枚暗器过来。 山匪只剩四人,崔小宛拎着大横刀破空而至,划过其中二人的脖颈。 恭王妃手中匕首翻飞,迅速了结另一人。 剩下那个山匪终于想起来喊人,被王妃握着头一拧,也没了声息。 崔小宛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王妃功夫了得,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狠角色。 【崔晚】看,你娘的成果,八个人有六个是她解决的。 【聂灵嫣】我去,我低估她了。 恭王妃拍拍崔小宛的肩膀,笑了笑,两人继续往上。 接下来的两个关卡人少,她们迅速解决,杀到哨岗,将两个哨子也干掉了。 哨岗有两盏油灯,崔小宛熄灭其中一盏,将两具尸首挪到一边,坐到他们原先的位置,果然见底下山道一览无遗。 “你身手不错。” 恭王妃来到崔小宛旁边,跟她一起看向山脚。 “多谢。” 崔小宛还不知该如何与暧昧对象的母亲相处,只简单回了两个字,心里暗道:拼人头,王妃可比她厉害多了。 王妃见她腼腆,又是一笑,“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姑娘。” “……” “灯灭了。”聂容昭率先看到哨岗情况。 “走。”成九河领着十二个兵士,和其他五人一齐往青牛山奔去。 没了哨子监控,他们在山道行动自如,不多时,便来到半山腰,与崔小宛和王妃会合。 好在上山的路七弯八绕,关卡之间都被山石树木遮挡,一伙人摸到第四关卡附近,几个山匪才察觉不对劲。 四人对上十几人,半个字都没喊出来就被灭了。 崔小宛拎着大横刀冲在最前头,一路杀上峰顶,在攻破最后一个关卡时,其他山匪终于听到动静。 厉山虎一个轱辘翻身,从床上起来,手执砍刀出了院落。 只见山匪围了一圈,中间空地站了二十来个外人,脚下三十几具尸体都是青牛寨的人。 其他山匪都不敢上前,这二十来人也没动作。 厉山虎打量着他们,最后抬起砍刀,指向崔小宛,“你便是他们的头?” 崔小宛默然,此次行动确实是她组织的。 “耗下去,我们只会折损更多人手,你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厉山虎顿了顿,上前几步,“你挑个人出来,我们单挑,生死局,赢了山寨归你,输了,都把命给我留在这。” “好啊,我来跟你比。” 崔小宛跨过一个山匪的尸首,来到厉山虎跟前,“不过你说的话能不能算数?你跟我定下这赌局,输了山寨归我,他们可未必同意。” “好大的口气!” 厉山虎轻蔑一笑,“弱肉强食,青牛寨强者为尊,你能杀了我再说。” 蓝无风笑了笑,“这不是耍无赖 ?杀了还怎么说啊……” 厉山虎没看他,只盯着崔小宛,“敢不敢赌?” “行。” 崔小宛点头应下,话音刚落,一道刀风已至眼前,她脚下一挪,刀口从她耳畔划过。 几缕碎发飘然落地。 刚站定,又是刀光一闪,崔小宛忙提刀格挡。 当地一声,她的手被震得微微发麻。 好快的刀。 崔小宛提起十二分精神,若有不慎,她就真的命丧青牛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崔小宛后退两步, 还未等对方跟上来,移形换步挪到一旁,大横刀斜劈过去。 厉山虎反应也快, 身子后仰,以刀尖撑地, 堪堪躲过这一击, 一个旋身, 往后退了几个身位。 “嘣”,他低头一看,发现胸前系带断裂,索性将外披一除, 扔到一边, 单衣之下隐约可见紧实的腱子肉。 “这人不好对付。” 恭王妃紧张地捏着袖子,眼睛眨也不眨, 盯着中间两人。 她手心藏了两枚暗器, 一旦崔小宛露出颓势,她便直接偷袭。 “厉山虎刀法虽快, 但实际是以攻为守, 空门大露。” 聂容昭眉头微蹙, 抿了抿唇, “她不会输的。” 恭王妃睨他一眼, 挖苦着自家儿子, “啧,功夫没学到位,这些倒是看得清晰。” 青羽在旁听到二人对话, 叹了口气, 低声道:“小郡王天赋高, 奈何习武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勤字。” 不然身法招式会再多,也只是花架子。 “我已开始勤加练习了。” 聂容昭从前是不屑练武的,招式身法一看就会,也就没什么意思。之后碰上崔小宛,被一通教训,开始有了勤练的念头,再后来则是意识到自己太弱,没法给她助益,这才下了苦练的决心。 奈何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怕他再练个几年,也没法赶上崔小宛,能超过青羽黑玉,便算造化了。 另一边,崔小宛与厉山虎过了十几招,也渐渐找到感觉,对方出招特别急,但其实不太讲究章法,只是仗着力气和速度,在断她攻击的同时,寻机破她防御,可惜来来回回就三招,并无变换。 在一众山匪看来,这个入侵山寨的女人只有接招的份,没有出招的机会,死在寨主刀下,也就是须臾片刻的事。 可看着看着,他们却觉出不对来,说好的须臾片刻实际却特别漫长,厨房的水都烧开三轮了,这女人就只在开头断了几缕头发,到现在都安然无虞。 “哐,哐”,又是两下。 厉山虎费了全身力气,想把崔小宛斩于刀下,却又被精准地挡了回去,面上已有几分急躁,出招也越来越乱。 “他不会就这几招吧?” 蓝无风在一旁已经笑开了,半点也不掩盖自己的声音。 厉山虎显然听到了这句嘲讽,手上的刀愈来愈快。 终于,他瞅准对方空门,全力挥刀砍去,刀行至一半,才发现这是个陷阱。 崔小宛迎着他的刀锋往前,快触到额上时往旁一闪,飞身一踹,将他手中砍刀击落,而后反手执刀,往身侧一送,刀尖刺破厉山虎心口。 “说话要算话。”她另一手也放上刀柄,两手一起使劲,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身直接贯穿心脏。 周围一片寂静,山匪们都没想到转瞬之间攻势逆转,他们寨主会输给这个女人。 崔小宛脚尖挑起地上的外披,往空中一扬,随后利落抽刀,血花四溅,正好被半空中的衣袍尽数挡去。 厉山虎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有几个山匪气血上涌,手执砍刀一齐冲向崔小宛,却被青羽等人拦下击杀。 “还有不服的吗?” 一时之间再没人敢上前送死。 人群中,一个麻面青须的男子空着手踱出来,到崔小宛跟前站定,拱手道:“我们都服了,您现在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崔小宛拧着眉,“你是谁?” 男子又是一拱手,“我是青牛寨的二当家,叫徐高。” 眼前这人瘦胳膊瘦腿,身形矮小,脚步虚浮,看起来功夫不怎么样。 崔小宛听过名字,点点头,“徐二当家应当很熟悉寨子的事务了。” 徐高谦虚道:“不敢当,但平日采买和人员编排确实是徐某负责。” “那好,一会儿你们的新寨主来了,你再同他汇报这些事。” 崔小宛擦拭完大横刀,收刀归鞘,“我们的货呢?” “这……” 徐高回头命人将这些天抢的货箱都搬出来,随后立在一旁,有些踌躇。 新寨主是什么意思? 外头风大,崔小宛与其他人径直进屋,坐在大堂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宁东湖犹豫着踏上峰顶,被蓝无风领了进来。 “我去,你把厉山虎干掉了?温姑娘跟我说时我还不信。”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6节 此话一出,大堂中几个山匪瞥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头。 崔小宛微微颔首,“现在的情况是,这个青牛寨归我了。” “我去……” “但我不太想接,所以想到了你,反正你也是清风寨的少当家,有一定的管理经验。”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不如就由你来当这个寨主吧。” 她看清风寨也没怎么害人,最多抢一下行商的货物,在他手底下她能安心些。 宁东湖凑近了低声道:“姑奶奶,你这是要害我啊……” “你看我坐上这个位置,能镇得住这帮豺狼虎豹吗?” 崔小宛有些迟疑,“那你爹呢?” 宁东湖苦笑一声,“呵,你知道清风寨是如何没落成这般境地的吗……” 曾几何时,清风寨也是令附近州城百姓闻风丧胆的贼寇窝,但二十年前的某天,寨主宁三万突然转了性子,把大部分贼匪都遣散,窝在山谷里过起了农耕生活,偶尔没法自给自足才抢些过路人的财物。 前段时间,宁三万更是抛下寨子,不知去了哪里,至今还未归来。 “懂了。” 崔小宛陷入沉思,她给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山匪们已经降了,她又没有什么屠村的爱好,就算是朝廷剿匪也是冲着招安去的。 可要是放着不管,这些人又会作恶,那她今晚费尽心思杀上青牛山,还与厉山虎战到手脚发麻,这些好像都有点浪费。 【聂灵嫣】接了就接了呗,反正你以前是将军,管一群山匪跟管一军将士应该也差不多吧? 【崔晚】…… 【温如月】当寨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崔晚】我们不是还要去西疆?货都备好了。 【温如月】那是顺带的,最重要的还是活命。 【佘凤】如果这个青牛山真像你们说的地势险要,固若金汤,你们何必在外东躲西藏? 也有道理。 崔小宛被几人说动,当即朝徐高点了头。 “敢问寨主尊姓大名?”徐高这时才想起来问名字。 “姓崔,名小宛。”她也没隐瞒,都到青牛寨当寨主了,这层逃犯的身份暴不暴露都无所谓。 “好名字。”徐高闭眼夸了一句,随后又开始疑惑,崔小宛这三个字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呢? 众人确定下此事,在青牛山歇了一夜。 第二天,崔小宛吩咐成九河将剩余的山匪登记入册,具体到身形样貌,长相特征,都一一与名字对应上。 聂容昭在旁也一个个过目,记在心里,算是留个备份。 青牛寨的山匪剩了两百多人,崔小宛将他们分成十几队,让两个武卫和十二个兵士各带一队,一是监督,二是练兵。 这些山匪都没什么战斗意识,有的只是健壮的体魄,崔小宛担心朝廷像她昨日那般杀上青牛山,所以得加紧训练。 此外,她还在半山腰设了另一个哨岗,与原先那个互补,把所有盲区都给监控上了。 徐高在旁看她做的这些事,心里暗道:她为什么看起来比他们还像亡命之徒啊?这也太谨慎太熟练了吧…… “大当家,虽然我们寨子财物还有富余,但你不让偷不让抢,这几日只有消耗没有进账,迟早会坐吃山空,弟兄们也是要吃饭的。” 崔小宛翻着名册,头也没抬,“这你放心,我们先做点小本生意,进账是会比以往少,但不用在刀口上讨生活。” 温如月已经带人与霜州的一家织坊谈好了,趁着隆冬生产一批兔毛领子和护腕出来,利润五五分。 先把这笔钱赚了,再造点其他小玩意。除此之外,西疆这条行商路也可以继续,只不过不是他们亲自去,而是派一个兵士带一小队人马去。 “将军!”秦项从外头匆匆进来,称呼也忘了改。 “什么事?” 崔小宛没纠正他,将军听着比大当家顺口多了。 “方才放饭时,有三人趁机逃下山了。” 崔小宛将名册递给秦项,“是哪三个人?叫什么名字?” 原本她可以不管这些,让这帮山匪去留随意,可现在温如月要经常到山下谈生意,那便得注意安全了。 这些人原先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在他们监管之下还好,逃出去,不知何时会回来咬他们一口。 秦项接过名册,将这三个人翻出来,让崔小宛一一过目。 “这三人名字我已知晓了,去请聂容昭将他们肖像画出来,让大家都警惕些。” 崔小宛默了默,又道:“若能抓回这三人,让成九河以军法处置。” “是。”秦项领了命,退出议事厅。 徐高在旁将他们的对话咀嚼半天,终于想起来为何他们新寨主的名字这般耳熟。 “大当家,您该不会就是征战西垠南苍,四年成名,一朝沦为阶下囚的崔晚,崔将军吧?” …… 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前缀词?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此时距崔小宛从晸京城逃出来已是半月有余, 消息从晸京传到鸣城,从鸣城传到霜州,就连山上的土匪也听了一耳朵。 青牛寨是二十多年前建的寨, 寨主是从清风寨出来的,一开始只有几人, 后来四处掳掠, 又带回来一些, 有的是犯了事,到青牛山寻个庇护,有的穷困潦倒,只好铤而走险。 这些人慕强, 听过崔将军大名, 心里有几分敬佩,当然也有不信传闻的, 比如早几天死去的厉山虎。 “呵, 等那崔晚到青牛山剿匪,正好让大家伙看看, 是他的刀稳, 还是老子的刀快。” 徐高在一旁学着厉山虎先前的豪言壮语。 恐怕他到死都不知道, 崔晚已经来过青牛山, 还和他比过了, 谁的刀稳刀快不知道, 反正他肯定是技不如人。 崔小宛抬眸瞥一眼徐高,声音不咸不淡,“徐二当家跟前寨主好像没多少情谊?” 击杀厉山虎当晚, 其他山匪喽啰皆是面有怒色, 就他徐高能平心静气奉她为大当家。 若说是识时务便罢了, 人哪有不怕死的,为了活下来圆滑些也无可厚非,可徐高现如今还在厉山虎身故之后嚼舌根,这就过了头了。 这人不能重用。 崔小宛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 “既然寨主问了,那我便交个实底,我与厉山虎确实是面和心不和,我一直就不同意他领着弟兄们在外烧杀掳掠。” 徐高又抚掌道:“好在崔将军来了,崔将军现在的安排,徐某是心服口服。” “嗯。” 崔小宛点点头,“徐二当家若没别的事,便退下吧。” “哎,好嘞。” 徐高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退到议事厅外,若无其事回了自己屋。 崔小宛放下名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踱出议事厅。 外头冰天雪地,成九河正带人练兵,聂灵嫣领着清风寨两个小姑娘坐在旁边的石椅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好不惬意。 “怎么?你也有兴趣?” 崔小宛过去坐到她们旁边,伸手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什么兴趣?”聂灵嫣不明所以。 “练兵,强身健体。” 聂灵嫣愣住,“我就不练了吧?有你在就够了。” 此时恭王妃扶着王爷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微蹙了眉,“从前你不想习武,我便由着你,反正有恭王府罩着,左右不会让一个郡主受了欺负,现如今境况不同,我倒后悔当初没逼着你学了。” 聂灵嫣急忙起身,腾出位置给他们,“阿娘,爹的伤好了吗?外头这么冷,还是让爹进去歇着吧?” 王妃往石椅子上一坐,剜了她一眼,“你少岔开话题,从小便是这样,还来这招。” 王爷连连摆手,“好全了,身体也比从前好上不少,在外头待上片刻无碍的。” 四年前,长子枉死,他情绪过重,伤肝伤肺,又不肯让太医请脉,这才有了一身沉疴宿疾。 出来这一趟,他心境也算是开阔了,姓江的小郎中这些天给他熬了不少药,因此他现在看着精神头比以往还好。 聂灵嫣见回避不过,又把目光投向崔小宛,哪知崔小宛只顾自己嗑着瓜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聂灵嫣】你们说我这原身怎么就刚好和我一样懒?崔小宛穿过来,白得一身功夫。 【佘凤】你穿过来白得一身吃喝玩乐的本事? 【佘凤】小宛那身功夫哪里是白得的,未穿越前就已经有些本事了,穿过来后更是每天勤加练习,哪像你? 【聂灵嫣】别骂了别骂了。 聂灵嫣正想着如何推脱,山脚守关的黑玉领了个小男孩上来,说是清风寨的,跑到青牛山说要见寨主,问是什么事,也不说,黑玉便把人带上来了。 “崔姐姐。” 小男孩见着崔小宛立马跑上前,气喘吁吁。 这小孩叫小竹子,今年刚满七岁,父母都不在了,平日是跟在老庞身边的。先前崔小宛在清风寨里跟他打过几次照面,还随手给过几颗温如月自己做的糖丸。 “出什么事了?老庞呢?” 崔小宛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看着小竹子就开始头疼,先前给糖丸也是为了打发他。 小竹子仰脸看着崔小宛,“庞爷爷在还在城里,他说有几人鬼鬼祟祟跟着温姐姐,让我赶紧跑着过来告诉你。”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7节 崔小宛神色微变,赶紧打开群,却看到聂灵嫣已经在群里说话了。 【聂灵嫣】月月,紧急情报紧急情报,有几个可疑的人跟着你。 【聂灵嫣】收到请回复。 【崔晚】月月,看到消息了在群里跟我说一下你的位置,我去找你。 “你们是在城中哪个地方看到那三人的?” 小竹子不识得具体方位,歪着头想了想,“那附近有人卖糖葫芦,还有个兔子冰雕。” 那就是在北城门口碰见的,但现在人一定不在原处了,只能估摸着时间在那附近找。 崔小宛抓起大横刀匆匆下山,黑玉和青羽原打算跟去,被她止住了。 这些山匪现在看着老实,她要是不在,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多留些人在山上比较好。 聂灵嫣拉过小竹子,指指黑玉,“你为什么不肯将消息告诉他,还要自己跑上山?” 小竹子望向黑玉,直言道:“没见过,不认识,不能信。” 在清风寨的那几天,黑玉确实很少在外走动,也没跟寨子里的人打过交道。 聂灵嫣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个,白白耽误那么多时间。 崔小宛到了山下,往霜州城赶去,进得城内,搜寻半天,终于在一处路口看见老庞。 “人呢?” 老庞摇摇头,“他们走得太快,刚刚有辆马车从我眼前过,阻在路中间,我便跟不上了。” 那三人之所以跟着温如月,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霜州城内有巡逻兵,他们想等到偏僻处再动手。 温如月身边只跟了个小桃,此时她们已经与织坊的老板谈完事,从南城门出去了。 雪还在簌簌地下,城外杳无人烟,除了这点下雪声和脚步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小桃捧着几袋热乎的糖炒栗子跟在温如月后边,忽然一个没拿稳,手中的纸袋子哗啦掉落在地。 两人停下来,周围却还有窸窣声,响了一下随后也消失了,比她们慢了半拍。 有人在跟踪她们。 温如月打开群聊,这才看到上边的消息。 [10分钟前] 【聂灵嫣】小郡王已经把那三人肖像画出来了,你们看看。 【崔晚】我还没找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回青牛山的路上了。 温如月大概浏览了一下,这才知道今天中午是有三个山匪从寨子逃出来了,而且这三人很有可能就跟在她们身后。 【温如月】我在南城门口,大概三百米远,我身后确实有人跟着。 【崔晚】马上过去。 这一块离城门不远,回过头还能看见城门守兵,但她不敢掉头往城门走,这势必会经过跟踪的那几人。 万一把人惹急了,不知他们会不会不顾守兵,提前下手。 温如月蹲下来帮小桃一起捡,快捡完时,将自己手上的纸袋子往前一倾,糖炒栗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她也不急,慢条斯理一颗颗捡着,捡到手上还一点点吹干净上边的雪粒。 小桃见着,也跟着这么做了。 暗处的三人已等得有些不耐烦,有一个几欲冲出去,被同伴拉了回来,又指指守城兵,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温如月两人捡完东西,起身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只听刺啦一声,温如月手中装着小米的布袋裂开了。 “咱们今日是倒大霉了,怎么回事?” 小桃心疼粮食,一边捡,一边嘟囔出门前应该看黄历。 温如月心道她们确实是倒霉,这会儿身后还跟着歹人呢。还以为山匪都被兵士们看管住,山下是安全了,没想到还有这出。 正想着,就听到小桃一阵惊呼,指着身后几丈远的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 “跑!” 温如月丢掉手中的东西,拽起小桃往前奔。 那三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也不再继续掩藏,冲着两人身影追去,双方体力悬殊,距离渐近。 眼看三个山匪就要追上她们二人,温如月突然停住,从袖袋里摸出三颗黑不溜秋的圆球,扣在指缝间。 “站住,再过来,我就把这霹雳弹掷你们身上!” 她眼神坚定,声音尖厉,倒真把三个匪徒唬了一下。 其中一人往地上唾了一口,“他娘的霹雳弹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温如月笑了笑,“这里头可都是火药,丢到身上炸开,皮开肉绽,能不能活便另说了。” “别听她的,要是他们有这么好用的玩意儿,直接一路炸上山便好了,还用得着与我们大当家的拼命?” “就是,赶紧把她抓了,让那个崔小宛把寨子还回来。” 三人刚想上前,见温如月作势要扔圆球,又下意识往后一退。 温如月微仰了下巴,“这东西造价不菲,若不是危及性命,我也舍不得用。” 小桃拽了拽温如月的衣角,“温姑娘,咱还是别省了,大不了造价算我一半,从我月俸里扣就是了。” 温如月夹着圆球的手已经有些出汗,声音还不急不缓:“我却不想杀人。” 其中一个山匪眼尖,盯着温如月看了半晌,忽然道:“她腿还在抖,别被她骗了,我们上!” 他话还没说完,温如月就已经拉过小桃,转身就跑,因着他们的犹疑,双方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温如月】小宛,撑不住了! “嗖”! 一阵风过,刀光一闪,大横刀在空中旋了数圈,飞向最前面那个山匪。 “啊!” 山匪跪倒在地,鲜血直流。 另两人见状,拔腿便逃。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零点【后】,不要等…… 第113章 大横刀是横劈在山匪腿肚子上, 因着跑动,没直接砍下去,而是削了一层皮肉下来。 受伤的匪徒跪在地上直哼哼, 崔小宛上前捡起刀,把对方两手拧到身后, 制住了。 温如月这才松了口气, 腿一软, 直接坐在雪地里。 小桃也是累得够呛,直接坐在温如月旁边,两人背靠着背,气喘吁吁。 良久, 小桃才反应过来, “温姑娘,您那个霹雳弹是假的啊?” 话音刚落, 嘴巴还没闭上, 就被温如月塞了一颗“霹雳弹”进去,细细一品味, 酸酸甜甜, 特别可口。 “是陈皮做的糖丸, 就叫陈皮果了。”温如月说罢, 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都起来, 回去了。” 崔小宛架着受伤的山匪, 迫着他往前走,一边回头又嘱咐了句:“刚跑完步别坐着。” 温如月这才跟小桃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微微有些喘,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跑了, 以前八百米测试都没这么累。” 这句身体以前估计也没怎么活动过。 “八百米是什么米, 好吃吗?” 小桃现在觉着温如月提到的新鲜玩意都与吃的有关。 “不好吃。” 温如月回想起高中的体育课,对这项运动十分抗拒。 “哦。” 两人歇够了,才跟着崔小宛往青牛山走,刚刚拼命时不觉得,现在脚上跟灌了铅一样,一步步挪得特别慢。 “崔大当家,您就放了我吧,我一定走得远远的,到余州,到变州去都可以,再也不回来打扰您。” 叛变的山匪刚刚对着温如月两人还很强横,这会儿被削了一层皮肉,知道害怕了,一个劲求饶。 “这话你走之前说可以,真要离霜州远远的,我也不会管,可你偏偏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崔小宛嗤了一声,冷着脸继续道:“你是觉着我是什么活菩萨是么?” “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这山匪还真这么想过,他们的新寨主不让偷不让抢,为了不祸害别人,只好饿自己的肚子,不是活菩萨是什么?想必也和那些满口礼仪道德的伪君子差不多。 他们三人商量过,这崔小宛虽然武艺高强,但似乎也很讲道义,如果他们被抓,认个错,服个软,应当就没事了。 可惜他们敲错了算盘。 崔小宛将人押回峰顶之时,其他人还在操练。 宁东湖也在,他是来串门的,顺便过来把小竹子领回去。 崔小宛把山匪往地上一扔,让秦项和蓝无风将人押着。 两百人在成九河的指挥下列好队,围着院子坐下,中间空了一小块出来,叛逃的山匪就被摁在这了。 青羽拿了根棍子,交到成九河手里,成九河接过去,直接抡起棍子往山匪腚上重重一敲,山匪发出一声惨叫。 崔小宛往旁边的石椅子一坐,“四十军棍,打完为止。” 成九河抡起棍子继续,一下一下,毫不含糊。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8节 每打一下,山匪就惨叫一声,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也再没力气喊出来。 血渗出裤子,模糊一片。 人群中有个别见不得血腥场面的,已经低了头。 清风寨的两个小姑娘已经被聂灵嫣领回屋,宁东湖则是将小竹子的眼睛蒙上了。 待成九河打完最后一下,棍子也应声断裂。 崔小宛站起来,踱回中间空地,伸手一指,朗声道:“此人在中午与另外两人逃下山,还意图行凶,四十军棍便是他的下场。” 成九河在旁附和,“若只是逃下山,不会受到这么重的刑罚,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就不该对大当家的人下手。” 崔小宛微微颔首,“我让你们不偷不抢,自然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寨子有人负责生计,大家无需再像从前那般在刀口舔血,只需依吩咐,做好自己的那部分活儿便能领到月俸。” “你们当中若还有人不想待在青牛寨,现在便可离去,只要不对青牛寨起歹心,我不会追究。” 底下鸦雀无声,没人敢冒头说话。 谁都明白这出是杀鸡儆猴,崔大当家这是在敲打他们,敢生异心,便是这个下场。 崔小宛见没人敢说话,索性回了石椅子继续坐着。 “半个时辰内,我都在这,你们谁想走,到我这登记一下,便能离开了。” 山匪们互相看了看对方,没人动弹。 崔小宛将手往桌上一搭,“我只给这一次机会。” 这下山匪们心里有些动摇了,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若是想离开,眼下可能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可仔细一想,大家在外都是无家可归,走了又能去哪?她说的这个模式,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跟着新寨主,没准真可以不用搏命,也能吃到好酒好肉。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往石桌走去,停在崔小宛跟前。 崔小宛抬眸看他,手指往桌上敲了几下,“在这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行,下山后有多远走多远,我自不会追究。” 这人摇了摇头,有些踌躇,“我不是来登记的。” “那你是?”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崔小宛点点头,“问吧。” 她想了想,又对其他山匪招呼了一句:“你们若有问题,也可以一并问了。” 这人鼓足勇气,“我想问,青牛寨以后以何为生?” “经商。” 崔小宛沉吟片刻,“我们队里有位做生意的行家,先前开过酒楼,也经营过成衣铺,赚得是盆满钵满,大家大可放心。” 她没将温如月的名姓说出来,一是担心晸京城收到风,得知温如月是自愿跟着她出来的,会令温家受牵连,二是现在不好将她架太高,免得她心生压力,待以后有了成果再将她推到众人面前也不迟。 “除了这个,我见青牛山后边还有大片荒地,打算等冬季过去,围起来开垦了种些粮食,另外再学清风寨养些鸡鸭鹅,自给自足,多的再拿到霜州城卖。” 崔小宛想明白了,要想以逃犯的身份在大巍立足,就得开拓势力,等之后稳定了,还要再招兵买马,一个小寨子容不下那么多人,她得设法向周边扩张。 “不是,学谁不好,偏学清风寨。”宁东湖忍不住开口,“你看我们清风寨没落成什么样了?” 崔小宛睨了他一眼,“你们没落跟种田这事没半点关系。” 宁东湖被这话噎住,默默退回原位,越想越觉得这话是在贬损他跟他爹,但他没有证据,好气哦。 崔小宛看向面前的山匪,“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还有个问题……赚来的银两如何分?” 他相信这也是其他弟兄想问但不敢问的。 “四成用于日常损耗和行商成本,六成分给大家,当然分多少,取决于你们干了多少活。有些活比较特殊,会另外计数,其余都是按劳分配。” 众人听罢,都暗自点头,这些听起来都十分合理,原本他们当中有些人产生了点离开的念头,现在也全打消了。 “你们还有疑问吗?” 崔小宛打算一次性解决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我们愿以崔大当家马首是瞻。” 其他人也稀稀拉拉跟着附和。 “好,”崔小宛站起身,“那就散会。” 中间空地的山匪已经断了气,让人拿草席一裹,送下了山。 蓝无风领了一队人进山打野兔——织坊要生产兔毛领子,总要有些原料来源,另外剩下的兔肉还能让这些人一饱口腹之欲。 青羽领了一队人到山下抓捕另外两个叛逃的山匪。 剩下的便都跟着成九河继续操练。 恭王妃到里屋将聂灵嫣捉了出来,继续先前的话题。 “经这一事,你应该也能想通了,不是何时都有人在你身侧保护你的。” 王爷在旁附和,“你娘说得是。” 王妃又道:“娘也不是想让你学出个什么名堂,就是希望你遇到危险能跑得快一些。” …… 聂灵嫣看向崔小宛,随即又不抱希望地看向别处。 得,今天这事她要是不答应,怕是过不去了。 “学,我学就是了。” 恭王妃满意地点了头,“明日开始,卯时起床,我带你打好根基。” 聂灵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打开群聊。 【聂灵嫣】卯时是几点来着?我突然给忘了。 【佘凤】早上五点到七点,怎么了? 【崔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聂灵嫣也要习武了。 【温如月】每日鸡鸣便起,惨。 聂灵嫣得到答案后痛苦掩面,“阿娘,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过渡一下。” 恭王妃铁面无情,“今日便是最后的过渡了。” “我觉得温如月也很需要,她今日死里逃生,危险得很。” 聂灵嫣挣扎无果,将温如月也拉下水,一个人痛苦,不如大家一起痛苦。 “嗯,那两个匪徒也还没抓到。”崔小宛挠了挠下巴,帮着说了一句。 “……” 温如月瞪圆了眼,半晌后开了口:“好吧,小桃也一起。” “啊?”小桃还在想以后鸡鸭鹅怎么分,突然就被点了名。 于是第二日,天还未亮,清风寨的鸡都还没起,几个女孩子就被王妃撵出来扎马步、跑圈,叫苦连天。 崔小宛自己练完,也跑去围观,乐得在旁边递帕子递水。 【聂灵嫣】崔小宛,你再笑?等我学成之后一拳揍飞你。 【崔晚】还有力气聊天,看来还是练得不够狠。 【聂灵嫣】? 【聂灵嫣】聊天又不靠力气。 【温如月】快别说了,小宛你看你后边那是谁啊?站在那有一会儿了,我不记得青牛寨有这号人。 崔小宛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上山的阶梯口,直愣愣看着她们,面上的黑痣格外眼熟。 她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霜州城的打铁匠,她先前还找这人买过匕首。 打铁匠心里犯着嘀咕,这些不是商队里的人吗,前些日子还见过的,都被掳上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青牛山是设了关卡的, 崔小宛接手后还加强了守备,这人能一路畅通无阻登上峰顶,应该是先前就来过寨子, 且这回也是有人邀他上来的。 崔小宛想着,下意识看向徐高所住的瓦房, 正好这时徐高也从屋里出来, 冲她点过头, 然后把打铁匠领进屋里了。 “不练了不练了,我手脚已经失去知觉了。” 聂灵嫣往后一倒,直接坐在雪地里。 温如月和小桃见王妃没反对,也顺势歇下来。 恭王妃往旁边的石椅子一坐, 没好气道:“当年我开始习武, 就七八岁,也没像你们这般娇生惯养, 练一个多时辰就喊累的。” 【聂灵嫣】听听这是什么话, 一个多时辰,三个小时啊, 体育课都没上这么久的。 【温如月】其实也还好, 想想昨天那个情形, 要是那几个山匪精明一点, 可能我已经没了。 【温如月】所以呢, 吃点苦, 跟着练一练,也能多挣一点生机,总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刚好等到小宛的。 【聂灵嫣】短短一个早上, 你的觉悟已经这么高了吗? 崔小宛端来热茶放到石桌上, 等王妃取了一杯, 又给温如月和聂灵嫣递过去两杯。 看着温如月和聂灵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要不今天就到这,她们以前都没练过,这一顿下来,估计全身都散了架,明天能不能起得来都难说。” “也行,正好我也回去补个觉,有十多年没这么早起,上了年纪,精力不如从前了。” 恭王妃将茶饮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聂灵嫣腾地从地上起来,挽过王妃臂弯,与她一并往屋门走去,边走还边讨好道:“怎么会?阿娘精神头可比我们好太多了,不像我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知接下来几天还能不能下地走路。” “别以为说好话明天我就会放过你。”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39节 王妃睨着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更不该懈怠了。” “……” 两人说话间已回了屋,屋外崔小宛和温如月对视一眼,笑了笑,皆是摇了头。 此时蓝无风回了峰顶,身后每两人一组,肩上扛着扁担,扁担中间系了大网,网里是成群的兔子,还在拼命蹬着腿,挣扎着。 温如月上前一看,惊道:“这么多?” “我想着反正我们也不会经常进山,便把能抓的都抓了。” 十几人扛着扁担进了厨房,将兔子一只只抓出来点数。 温如月跟了进去,在后边看了半晌,眉梢微垂,尤其是看到里边还掺了几只幼兔,眉头更是皱得厉害。 她上前一手一只,拎了两只幼兔出来,“这么小的就留着吧。” 旁边蹲地上捡兔子的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心里暗道女人就是妇人之仁。 “怎么?”蓝无风跟进来,看到她手中的兔子,有些不解。 “我想你们这趟进山,应该也差不多把山里的兔子搜刮干净了。” 温如月一手抱着那两只幼兔,另一手轻抚着它们柔软的绒毛,“幼兔宰了可惜,先圈起来,等它们大了,生了崽再杀。” 蹲在地上那人手上顿了顿,默默把幼兔都挑出来,装进另一个网袋。 怎么会有人面上温温和和,说出来的话跟外边的冰棱子一样冷? 等这批兔子清点完,几人到外头用木块简单搭了个棚子用来养兔子,还有几人留在后厨杀兔子。 温如月先前做过一批兔毛领,知道怎么完整剥兔皮,见这帮人手生,就在一旁指点着。 偌大的院子只剩崔小宛一人,她收拾了一下石桌,端着托盘准备进屋,正好碰见打铁匠从隔壁出来。 “你等等。” 正好她想找人打点武器。 打铁匠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无人,守关的山匪也都背对着他们,便轻轻挪到崔小宛身旁,压低了声线,“你别找我,我帮不了你。” ? 崔小宛端着托盘眨了眨眼,“我可以给钱。” “你给再多,我也帮不了你。实话跟你说,就是隔壁的宁三万也不敢惹他们。” 打铁匠见她还不明所以,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一个外地的应该没听过他的名号,他就是另一窝山匪的首脑。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若你身上还有钱……” 他指了指守关那几个山匪的后脑勺,“找他们都比找我好,不过他们估计也只能带你一人下山。” 崔小宛这回是听明白了,这打铁匠以为她是被掳上山的。 她张口正要解释,就见徐高从里边出来。 打铁匠担心惹麻烦,朝徐高一拱手,径直下了山。 崔小宛看着打铁匠的背影,淡淡扫一眼徐高,“来做什么的?” “大当家,这是霜州城的打铁匠,叫宋恬,前些时日厉山虎在他那订了批弓箭,但还没给订金就死了,这些天没人管这茬子事,姓宋的左右等不到消息,便上来问问那批弓箭还要不要。” 徐高耐心解释着,“我寻思厉山虎都死了,他订的东西大当家您不一定看得上,便做主退了。” “哦……” 崔小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默了片刻,“把人找回来,我正好也想跟他订一批武器。” 徐高忙不迭应下来,“好嘞,听说他手头还有别的单子,我过几日再去寻他。” 崔小宛扫了扫手,让他回屋。 这宋恬经常替青牛寨制武器,来这一趟,跟徐高在屋里待了许久,却还以为她是被掳上山的姑娘。 徐高是忘了介绍,还是觉得宋恬没必要知道? 而且,宋恬接了别的单子,要几日才能做完,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崔小宛突然觉得这事有点意思,她把成九河喊过来,叮嘱他这几日多留意一下徐高。 “将军怀疑他有问题?” 成九河一脸肃然,“那属下现在就去把他宰了。” 崔小宛拉住他,“捉贼要捉赃,你现在就去把他宰了,以后青牛寨其他人还能服我们?” “而且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属下明白。” 接下来几日,崔小宛还同往常一样待徐高,面上也没显出端倪。 这日,她在院中练刀,徐高突然凑了上来。 “大当家,您当上寨主也有十天了,何不趁此机会办个酒宴,让弟兄们都替您高兴高兴,也正好笼络一下他们。” 崔小宛点点头,“厉山虎当寨主时也办了宴席?” “那也没有,以前寨子里就我们几人。再说,他那人也不屑做这些。” 徐高想起过往,面上似有不满,随即又缓和了脸色,“大当家,您刚来不久,总要与寨子里的弟兄熟悉熟悉。” “我懂,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崔小宛说罢,手握刀柄,漫不经心舞出几道刀风,逼得徐高往后退了退。 徐高朝崔小宛一躬身,退了下去。 当天下午,成车的酒肉从山下送来,拉板车的还是先前那个老汉。 徐高点了数目,把钱给他,将人打发了回去。 紧跟着,他又若无其事踱到后厨,巡视一圈,将伙夫都遣去搬柴。 厨房终于只剩他一人。 徐高站在门口望了望。 成九河正在远处带人练兵,压根没留意后厨方向。 聂灵嫣在堆雪人,王妃王爷在旁看着,这几人都背对着他。 至于崔小宛现在应该还在议事厅。 他将门轻轻掩上,轻手轻脚往里走去,在酒架前站了好一会儿。 忽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 温如月立在门口,奇怪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徐高的手迅速一缩,回过身,眼神闪烁,“我在检查这些酒肉……” “哦,那你继续。” 温如月神色如常,没再多看他一眼,自顾自从橱柜里取出点红糖和姜块,切丝之后加水熬上了。 小桃和聂灵嫣都来了月事,她给这两人炖点红糖水。 徐高松了口气,收起另一只手上的刀片,踱到门边,“温姑娘忙,徐某已经检查完了。” 温如月“嗯”了一声,手中拿着蒲扇,扇着灶炉,待徐高离开,才往门口望了一眼。 【温如月】吓死了,徐高刚刚想杀我,我不过就是去厨房煮个红糖水而已。 【温如月】还好我装得若无其事,他没察觉到不对。 【聂灵嫣】月月你现在演技愈发精湛了,近朱者赤,随我。 【佘凤】别学灵嫣,她太浮夸。 【崔晚】徐高做了什么? 【温如月】下药,给每坛酒都下了药。 当夜,青牛寨张灯结彩。 一盘盘兔肉和牛肉端上桌,香气袭人,蹲在哨岗的弟兄也分到了两壶酒。 山匪们感慨,这比往年守岁还热闹。 王爷要养病,受不了这般喧闹,也喝不了酒吃不了肉,聂容昭送他到清风寨躲清静去。 山上热闹,山道寂静,聂容昭从清风寨出来,正要回青牛山,忽然听见旁边的树丛沙沙作响。 不一会儿,从四处蹿出几十个蒙面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手中刀刃亮着雪白的光。 聂容昭心下了然,原来徐高的后招在这。 他也不慌,若这些人想动手,一对几十没把握,逃还是能逃出去的。 “来早了,姓徐的怎么还没得手?” “这人是不是山上的,怎么还在山下晃荡?” “甭管是不是,都打杀了,省得麻烦。” “等等。”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清聂容昭的脸,沉思片刻,“这是不是徐高说的那个压寨郎君?” 周围几人也跟着看了几眼,“应该是,那就先抓起来当人质。” “……”聂容昭眉梢微挑,神色有些复杂。 这徐高的眼光为何如此独到?? 作者有话说: 吨吨了一杯咖啡,零点【后】还有一更_(:3」∠)_ 第115章 青牛寨的空地上, 摆了二十条桌子,每个桌上都是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0节 众人啖一口肉, 饮一口酒,还有几桌喝着喝着开始猜拳, 觥筹交错, 热火朝天。 一个山匪喽啰躲在角落里连喝三杯, 忽然倒下,温如月一看药效起作用,也跟着趴在桌上,紧接着是聂灵嫣。 成九河晃了两下, 倒在雪地里。 江书在他旁边站着, 手上也端着个酒杯,左右看了一下, 觉得雪地太冷, 直接横着叠在他肚子上。 成九河:…… 敢情先倒下的成垫背的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倒地,形态各异。 【聂灵嫣】到你了, 崔小宛。 【崔晚】等等, 我还一滴酒都没沾。 【聂灵嫣】? 【聂灵嫣】赶紧的。 徐高就坐在崔小宛左下角, 面上挂着虚伪的笑, 时不时还要和崔小宛搭上一句, 眼睛有意无意瞥向她手边的酒杯。 崔小宛趁他低头吃菜, 将杯子里的酒尽数倒在雪地里,而后重重搁在桌上。 徐高听到这声响,面上笑容更甚, 接着便看到崔小宛倒在桌上。 周围酒喝得少的山贼喽啰开始觉得不对劲, 霎时间怎么突然倒了一片?尤其是几个酒鬼倒得最快, 以前他们喝到天明都还能起来转两圈。 崔将军带来的人都已经倒下了,剩下的这些山贼喽啰压根不足为惧。 徐高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拿火折子点燃。 “嚓”地一声,一枚烟花窜到半空。 “徐二当家,您做什么?!” 有人认出那是传递信号的烟花。 “替咱们寨主报仇!” 徐高将竹筒往旁一扔,把手边的酒坛子高高举起,摔在地上,厉声喝道:“这个女人杀了大当家,你们就不想让她偿命吗?” 周围沉默了片刻,有人低低出声:“厉寨主与大当家是生死局,输了,山寨便归她了。” “厉山虎让我们替他卖命,好多回都是出生入死,在大当家手底下虽也辛苦,却不用提心吊胆。” 徐高啐了一口,“孬种!” 清醒的还有十几人,他们手握砍刀,想将徐高围起来,徐高一路后退,忽然眼睛一亮。 他的援兵到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手拿刀架着聂容昭的脖子,一手捏着他手臂,走上台阶。 “你们是什么人?” “石玉山,飞云寨。” 为首的黑衣人见局势已定,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答完,定睛一看,方才的问话正是出自主桌那个女人之口,而她坐得端正,眼神一片清明。 崔小宛睨了徐高一眼,“我还以为你拉拢了青牛寨的弟兄,原来你都求到隔壁州城去了?” 黑衣人捏紧聂容昭胳膊,大声高喝:“让你们的人都退下,否则我把你压寨郎君杀了!” 声如洪钟,几乎震裂聂容昭耳膜。 这下不止是崔小宛,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看向那帮黑衣人。 只见聂容昭如修竹般立于其中,面无表情,隐约还能看出一点生无可恋。 聂容昭原本打算将计就计,跟着这帮土匪一起上山,到时再与崔小宛会合。 没成想竟让他们把这话喊了出来,此时他有些理解,为何别人尴尬时总是想找地洞钻。 崔小宛身子往后一仰,勉强压下唇角,深呼吸三次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压寨郎君是什么鬼?谁想出来的词?” 【聂灵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压寨郎君! 【聂灵嫣】想知道我那便宜弟弟现在是什么心情。 【佘凤】什么? 【佘凤】什么压寨郎君? 【佘凤】小郡王委身于小宛了? 【聂灵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晚】你吵到我眼睛了。 王妃原本闭着眼睛靠在树上,此时也睁了眼,目光投向自家儿子,里头还夹杂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聂容昭抿了抿唇,声音闷闷:“徐高说的,我一句话都没说。” 王妃看向崔小宛,见缝插针,“我觉得这名头也不错,哪天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吧?” 青羽举了手:“我去看看最近有什么黄道吉日。” 为首的黑衣人眼看这帮人言语间已经从定亲聊到成亲当日摆几桌酒席,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一股无名火起。 现场唯一关心聂容昭的人估计只有他了。 “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救人?” 他们听说青牛寨的二当家要反了现今的寨主,大老远跑过来是想来分一杯羹,不是陪这帮人过家家! 黑衣人左手一紧,正想让他们见点血,忽然感到手腕一痛,刀直接掉在地上。 聂容昭拧着他的手腕往外一掰,抬肘重重击向他面门,随后一个翻身,捡起地上的砍刀往后一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崔小宛这边除了四个不会武的,也都各执了武器围上去。 这帮飞云寨的山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为首的黑衣人死了,变故来得太快。 听说这女人连厉山虎都杀了,不用蒙汗药谁打得过她? 要不就撤了,让这徐高自生自灭吧。 飞云寨十几人互相对望几眼,十分默契地往山下跑,没跑多远,就见秦项带人堵在下方。 崔小宛举着大横刀,用刀背“哐哐”敲了两下木桌,声音冷冷,“缴械不杀,其余的都弄死。” 话音刚落,青牛寨众人冲上去,前后夹击,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转眼已有十来个入侵者倒地,剩下的见状也不敢硬扛,直接松了手,将刀扔在地上。 秦项带人上前,将这些人都捆了起来,与徐高一起押到崔小宛面前。 空地上二十条桌子已被收拾完,搬回仓库。 江书掏出个瓷瓶,放到昏迷的人鼻间,将他们一一唤醒。 中了蒙汗药的人醒来还有点懵,在底下絮絮交流了一阵,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小宛坐在石椅上,刀尖抵着徐高胸膛,“你是想报仇?” 徐高腰背挺直,“二十多年情谊,不替他报仇,我心难安!” 崔小宛冷笑一声,“为了报仇,不惜出卖青牛寨,牺牲其他弟兄的性命?” 徐高眼睛瞥向别处,不再答话。 他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报仇,厉山虎死了,怎么他还是二当家?把崔小宛这拦路石搬开,便是他徐高在青牛寨称王了。 崔小宛肃了脸,“我不会留一个时刻想杀我的人在身边。” 大横刀往前一送,没入心脏,又往外抽出,没有半点犹疑。 徐高登时倒地,抽搐几下,断了气。 崔小宛掏出一块布巾,缓缓擦着刀,周围鸦雀无声。 这片寂静在二十几个俘虏眼里有些难熬。 说好的缴械不杀,怎么这女人一副要屠村的表情? 半晌过去,二十几人神经绷到极端,崔小宛擦完刀,蓦地开口,“你们飞云寨待遇如何?要不要考虑留在青牛寨发展?” “我们……我们只是小兵。” 刀山火海他们去蹚,荣华富贵上头来享。别人吃肉,他们连口肉汤都分不着,只能喝白水。 “你们飞云寨有多少人?” “四百多。” 除了几位当家的和他们的心腹,其他人不过是蝼蚁罢了。 “对了,石玉山是在哪个方位?” 众人闻言抬头看她,她不知道在哪,方才还直言是隔壁州城? 成九河拿出一卷地图摊在石桌上。 崔小宛凑上前,找到石玉山,啧了两声,“有点远,那还是以后再说。” 俘虏们面面相觑,以后再说?什么事以后再说? 青牛山的原住民们隐隐猜测,他们新寨主可能尝到了吞并山寨的乐趣,打算把周边山寨都打下来。 只不过现在势力还未延伸到那,只能暂缓。 【佘凤】树大招风,扩张速度太快,容易逼得朝廷出兵镇压。 【崔晚】嗯,我尽量稳一点。 【温如月】小宛估计也是想尽快将你接出来。 【佘凤】其实我在宫里还好。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1节 【崔晚】你已经有十几日没跟我们说你的事了。 【聂灵嫣】仔细一想,好像是哦? 佘凤在宫里并不好过。 魏临捉不回崔小宛,思来想去,突然怀疑当日配合救人的,不止有温家大小姐,还有他的皇后。 他的这个皇后与从前不同,性子变了,对他的情意也变了。 具体是何时变的,他不清楚,他以前也未对她留心。 那日他想到这个可能,急匆匆从御书房来到碧清宫,正好撞见小太监孟远扶着佘凤的衣袖,擦着纸上的墨渍。 孟远是林宫人被贬去浣衣局时,佘凤亲自挑的,生得白白净净,小脸俊俏。 魏临想起当年他母妃与殷沉也是暧昧不清,登时怒火熏天。 几个月了。 皇后从未留他在碧清宫宿下,他因着一点傲气,也不强求,一味容忍,换来的是这般屈辱? 满屋的宫人嬷嬷被遣到外边,他上前捉了佘凤手腕,将人扯到床边。 【佘凤】我之前还想过,他这皮囊不错,睡一觉也不亏,但是那一刻我想扇死他。 【聂灵嫣】然后? 【佘凤】然后我打了他一巴掌,差点把他手指咬断。 【佘凤】为了防止事情外泄,碧清宫上下包括我都被禁足了。 【崔晚】次奥,你等我杀回晸京! 【佘凤】不着急,慢慢来,现在的冷宫生活还可以。 起码魏临不会隔三差五过来打搅她了。 第116章 二十几个飞云寨的山匪也没轻易被说服, 崔小宛让人将他们关进青牛寨的牢房,又叫蓝无风和成九河轮番进去给他们洗脑。 先是跟他们说了青牛寨的待遇,然后拉了几个青牛寨的原住民出来当说客, 最后把寨子新定的规矩摊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由选择—— 要么归顺, 要么继续在牢里待着, 一天给两碗白粥, 算尽了人道了。 其中一个识字的山贼扒着木条牢门,看着那张密密麻麻写满条例的白纸,给同伴念了几句,忽然又停下来皱了眉。 “未经批准擅自离寨, 罚十五军棍……我怎么觉着你们这不似山贼窝的规矩, 倒更像巍军军法?” “都是寨主写的!厉害吧?”来当说客的几个原住民在外人面前吹嘘上了,也没听清刚刚这人说了什么, 笑了一阵, 才反应过来。 “对了,你见过巍军的军法?” 成九河与蓝无风对视一眼, 没有作声。 “我以前就是在余州军队混的, 后来犯了点小错, 被革了职, 这才跑到石玉山当的土匪。” 旁边几人闻言惊道:“嚯, 老鱼你可以啊, 以前还是混过行伍的,深藏不露!” 老鱼想了想,突然问, “你们这个寨主姓崔?” “对啊。” “原先不是青牛寨的人?” “不是。” “是个女子?” “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们大当家在寨子里着的是轻便女装, 为了保暖, 还拿狼皮做外披罩在外头,一整套下来跟个女猎户似的。 老鱼“嘶”了一声,“你们就没听说过镇国大将军崔晚?” “听过,前些日子崔将军不是因为通敌被抓,又逃去了么?听说她还是女扮男装……” 说到这,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崔晚……崔小宛?她们是一个人?” 老鱼一拍掌,“对啊!” “什么?这是真的?” 众人纷纷看向成九河。 蓝无风低声道:“前几日与将军聊起此事,她说既已落草为寇,原先身份也不用避讳,反正依着青牛山地势,朝廷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我们。” 成九河听罢,对着牢房内外的山匪点点头。 老鱼兴奋地从牢门伸了两手出来,“青牛寨,我加入!” 其他二十几人也当即表了态,愿与飞云寨划清关系,效忠崔将军。 这事很快传遍整个寨子,这些人传的时候特别小心,还特地叮嘱,在自家寨子说说便罢了,别当真把剿匪的巍军招过来。 成九河练兵时突然发现,以前这些人虽也听教,但都不太认真,得知寨主来头,一个两个精神抖擞,腰背挺得板直,倒显出几分军人士气来。 这倒也能理解,跟着大将军,听起来是比先前有前途。 另一边,恭王妃手下的徒弟也逐渐增多,竟是连清风寨那几个小姑娘也跑来跟着习武了。 嗬嗬声四起,气势也不比旁边练兵的差。 崔小宛在旁看着,目露欣慰,“你们加把劲,说不准过两年就能超过聂容昭了。” 聂容昭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句,拧了眉,“我的武艺也有所精进,不信你与我比试比试。” 说罢,他衣袍一甩,架势摆开。 青羽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个头来看他俩,被恭王妃拽到一边。 “你与我说说,昭儿平日里是怎么与崔姑娘相处的?” 青羽挠挠头,回想了一下,有印象的都是小郡王挨打的场景,便老实道:“小郡王几次三番找崔将军麻烦,被崔将军揍过几回了。” 至于那次在许府柜子里发生的事,他故意给隐去了,省得王妃觉着崔将军轻浮。 “……” 恭王妃摇了摇头,“我看再这样下去,他以后连个压寨郎君的名头也捞不着。” “那也不见得……错有错着呢……” 青羽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倒觉得小郡王就是靠着这身打不坏的筋骨接近崔将军的。 正常人早嗝屁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他没成亲,也没有相好的,但在这件事上,他觉得他比王妃懂。 另一边,两人已经打上了。 崔小宛运了步法上前,漫不经心伸掌过去,并没用多大力气,被他轻易拆解开了。 “是有点进步。”她挠了挠下巴,突然眼神一厉,身法如风,手上动作也快得旁人看不清轨迹。 聂容昭是辨清轨迹了,但他手没有眼快,边挡边退,一路退到柴房边缘,突然脚下一空。 雪块翻飞,地面下陷。 “有陷阱!”崔小宛下意识拽住聂容昭手臂,却被他往前一带,一起掉了进去。 聂容昭一手环着崔小宛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崔小宛则是揽着他后背,两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烟尘落地,视野逐渐清晰。 没有尖刺,没有毒池。 这就一普普通通的坑,人站里边,地面就只过了腰。 崔小宛松了手吼了一句:“谁挖的坑?” “我!” 温如月原本正背对着他俩扎着马步,听到声音匆匆赶来,“我早上让人挖的,准备腌几吨白菜,但订的白菜又迟迟没送到,就……小宛你看这么个大坑也不美观嘛……” 她寻思这处也少有人来,就找人搭了块布在上头了。 “好歹你也立个牌子……” 崔小宛从坑里出来,又伸手拽了聂容昭一把。 恭王妃抿着嘴笑,又是摇摇头,她算是明白青羽说的错有错着什么意思了。 这一折腾,两人都是一身灰,比试也断了。 聂容昭轻叹口气,“若我以前没偷懒,现在必不会是这般,几招都接不住。” 崔小宛随口道:“怎么?你打算学成之后从我身上找回场子?” “我是想保护你。” 这话说得直白又赤诚,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温如月默默退回恭王妃身旁,继续扎着马步,其他几人虽也有所回避,但都竖起了耳朵。 崔小宛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聂容昭这段时日是抱着这种心思在苦练。 她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你也不一定非得在武艺上有所进益……” “嗯?” 崔小宛手指在他脑门轻轻一点,“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比武艺值钱多了。” “过目不忘,你不也是?” “不一样。” 她那截图顶多临时存点东西,要用时还得一张张翻出来,重读一遍。 “我能做什么?” “熟读兵书。”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2节 既然他有帮她的心思,明日就让成九河去搜罗一些兵书回来,他这脑瓜子,在人情世故上或许不太灵通,但学起这些事半功倍,到时青牛寨不就有军师了吗? “好,明日便学。”聂容昭不假思索,点头便应。 “啧,我都没见他这么听我的话。”恭王妃捕捉到两三个词眼,“这以后还是个惧内的。” 青羽小声道:“王妃,他不惧也不行,打不过啊……” 宁东湖过来串门,先是在成九河身边看了一会儿山匪练兵,又到恭王妃那边转了一圈,背着手,颇像个巡视的领导。 他瞧着青牛寨这一片欣欣向荣,有些艳羡,往柴屋旁走去。 “崔将军,咱们商量个事。” 崔小宛听到这句扫了他一眼,“你也学他们喊将军?” 宁东湖双手叉腰,“嗐,之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就不能跟往常一样喊崔寨主了,还是将军威风。” 崔小宛眉梢微挑,“说吧,什么事?” “我想让清风寨并入青牛寨。” ? 没有任何铺垫,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崔小宛甚至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再说一次?” 宁东湖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想让青牛寨罩着我们。” 他们这两窝山匪,霜州官府一直是知道的,他就怕哪天霜州拣着软柿子捏,先把他们给端了。 “青牛寨就是从清风寨分出去的,你提这个,不怕你爹回来剁了你?” 崔小宛睨他一眼,“再说,你也没法做这决定。” “我爹早就不管事了,也不着家,不用管他。” 宁东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坑,往柴房墙上一倚,“再说,你们收了清风寨也有好处。” “说说。” 宁东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我们……会种田,养猪经验丰富,地方大,人还少……” “要是这些还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当压寨的。” 话刚说完,他突然觉察一道森寒目光朝他刺来,扭头一看,聂容昭就站在他身后,眼神似要杀人。 他连忙摆手,“仔细想想压寨有一个就够了,我也没这个颜值……” “打住,还是等你爹回来,让他跟我谈吧。”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唤来两人,把他架出去了。 另一边,温如月几人已经练完了,累得气喘吁吁,倒在雪地里不肯起来。 崔小宛想起一事,径直下山进了霜州城,找到宋恬。 宋恬正挽着袖子敲着铁锤,看到她有些难以置信。 他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道:“逃下山了便快回家吧,别再被逮着了。” “徐高找你定过砍刀?” 飞云寨那二十几个人,其中有几人的刀是上乘的。 “对。” 宋恬又张望一下四周,“姑娘,眼下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你自个儿就算不想逃,也别连累我啊。” 他眼睛一瞥,刚好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另一条街巷路过,忙低下头,小声催促,“走!快走!那是青牛寨的喽啰。” 如今青牛寨的人已不可能随意在霜州城的街上晃荡。 崔小宛扭头一看,那个喽啰正是先前逃出去的其中一个叛徒。 那人眼神飘忽,想寻个路人偷个钱袋,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打铁铺旁,站着那个可怕的女人。 “哐当”。 匪徒神色慌张,转身撞到旁边的摊子,随后拣着一条小巷奔了进去。 崔小宛冷了脸,拔腿便追。 宋恬愣在原处,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贼匪一路狂奔, 但脚步粗重,比起崔小宛就跟灌了铅似的,二人距离逐渐拉近。 那条小巷前边是客栈医馆, 还有几家店铺,里头那家客栈正在修补二楼围栏, 在巷子里用竹子搭了个脚手架, 这会儿工人们都不在, 去用午饭了。 贼匪跑过脚手架,伸手狠狠一推,绳索松落,几十根竹子哗啦啦往崔小宛身上倒。 崔小宛身手灵活, 运起步法, 躲避着这些竹竿,实在避不过, 就拿手劈开。 待脚手架全然倒塌在地, 贼匪也跑远了。 崔小宛不急不缓,从地上捡起根竹竿, 朝他逃跑的方向掷去, 正中他背心。 贼匪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刚想爬起来继续跑, 就被崔小宛薅住了后衣领。 崔小宛一路将他拖回倒塌的脚手架附近, 捡起地上的绳索, 将他手脚捆了起来,又从他身上撕下大块布料,直接往他嘴里塞。 宋恬在熔炉旁坐立不安, 有些担心刚刚那个山匪看到他与那个姑娘在说话, 开始盘算着退路。 “宋老弟!” 正愁着, 身后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是两个戴着帷帽,整张脸都被垂纱遮住的青衫男。 宋恬眼睛一亮,上前攀住他手臂,“让我到你那避避风头吧。” 男子顿了顿,“你惹什么事了?” 宋恬正要说,忽然瞥向他带来的那个人。 “哦,他姓彭,比你长一岁,是自己人。” 另一边,崔小宛一手拽着绳子,拖着那个贼匪往打铁铺走,突然一把刀鞘拦在跟前。 在她下意识准备动手时,突然认出刀鞘上的纹路是官府的制式,再扭头一看,拦他的是个官差。 官差叫岑广,面部轮廓有棱有角,眼神坚毅,“做什么的?身后这是什么人?” 崔小宛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从余州到这来看冰雕的,这是我哥,人有点傻,不捆着怕冲撞了别人。” 贼匪听说另一人被军棍打死的事,心知自己回了山寨就是死,忙挣扎起来,甚至双脚蹦着要往岑广身上冲,嘴上被布块塞着,含糊不清说了几个字节,没人听得懂。 崔小宛拽着绳子,将他往回拉,一边还笑了笑,“你看,又开始犯病了。” 岑广微蹙了眉头,“怎么犯病了还带到霜州来?” 崔小宛摇摇头,“没法子,大夫说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带出来四处转转,也算圆满。” 贼匪听到没多少日子可活,更是挣扎得厉害。 “你们也不容易。” 岑广收回刀鞘,又吩咐了句,“近日霜州附近不太平,外头那两窝山匪似有所动作,你们还是尽早回余州吧。” “嗯嗯。”崔小宛敷衍地点点头。 岑广将他们放行,随后继续领着小兵巡逻。 崔小宛拖着贼匪回到铁匠铺,正巧撞见宋恬拉着个戴帷帽的男人诉苦。 宋恬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手指了指崔小宛,又指指她身后的匪徒,还没开口,身后那个姓彭的看清她的长相,先往后退了半步。 崔小宛将这举动看在眼里,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打量了一下这人,又仔细端详着他交叉在身前的手指,察觉到他指缝中有难以洗净的药沫。 “康郎中?”认识她的郎中,也就只有这位了。 宋恬有点搞不清状况,摆摆手,纠正道:“不不,这位老哥不姓康。” “彭有康?” 崔小宛看过手札,还是记得这个名字的。 这回宋恬不说话了,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人,“认识啊?” 两个戴帷帽的人隔着垂纱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青衫男朝崔小宛抱拳道:“找个地方聊一聊?” 宋恬抠了抠脸上的黑痣,“真认识?” 崔小宛沉吟片刻,已然猜出青衫男是谁,“聊也可以,不过我今日是有事来找宋老板的。” 青衫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们先说事。” 宋恬担心在街上被有心人瞧了去,忙把火熄了,将几人请进铁匠铺。 他最后一个进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另两人进屋后把帷帽摘下来,其中一人果然是康郎中。 宋恬给他们看了茶,随后看向崔小宛,“你真不是逃下山的?” “不是。” 崔小宛回头瞅了贼匪一眼,“他才是逃下山的。” 宋恬又是皱了皱眉,“你是下山来抓他的?有这本事,怎么还会被困在青牛寨?” “之前在青牛山就想解释了,我不是被掳上去的,我就是寨主。厉山虎死了,徐高也死了,现在青牛寨是我的青牛寨。” 崔小宛一口气解释完,看面前这人呆了片刻,又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宋恬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莫要驴我……”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3节 话说到一半,回头见彭有康和青衫男都面无表情看着他,宋恬忽然有些不确定,“真的?” 紧跟着是嘴上被塞了布块的贼匪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嘶——” 宋恬倒吸了一口凉气。 厉山虎他是见过的,身形如熊,刀法凌厉,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居然栽在这个小姑娘手里,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啊? “敢问姑娘大名?” “崔小宛。”她没隐瞒,反正当贼首和当叛将都是死罪,而且这个宋恬经常行走在灰色地带,替山寨做武器,应当也不会揭发她。 “嘶——” 宋恬又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就是那位崔将军?” 崔小宛点点头。 “前些天传得沸沸扬扬,说崔将军犯了皇帝忌讳,被打入地牢,凭着一身高强武艺,一人硬闯皇宫十八道关卡,逃出来后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是来了我们霜州城!” “……” 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吗? 宋恬见她沉默,忽然想起她说有事找自己,忙问:“不知崔将军何事找我?” “我要定一批弓|弩,适合女子用的,轻巧一些。” 温如月和聂灵嫣每日吭哧吭哧练得筋疲力尽,也只是强身健体罢了,遇上稍强壮些的男子,还是抵抗不过。 不如借用兵器防身。 宋恬有些迟疑,“这是木匠的活啊……” 崔小宛看了看屋内四面墙,“我看你这也挂了不少长弓,应当也会些木工活。” “反正你平日替青牛寨做那么多武器,也没将他们揭发了,还算靠谱。找你,我比较安心。” “那是,我宋恬是给钱就办事,绝不多嘴。” 他说罢,到里屋翻箱倒柜,取出一张图纸拍在崔小宛旁边的桌上,“就照这做,如何?我会将弓|弩和弩|箭都改小一些。” 崔小宛看罢,微微颔首。 “先做两把出来,我们看看杀伤力如何。” 宋恬为难,“杀伤力是肯定比不得正常大小的弓|弩……” “那就按普通制式吧。” 反正拿回去,她们也是要练一段时间准头的,也够她们适应普通弓|弩的重量了。 青衫男突然开口,“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袖箭?” “袖箭?” 崔小宛仔细想了想,她来大巍这几个月,晸京的武器店是逛了个遍,从未见过这东西。 袖箭装在手腕上,好处是轻便隐蔽,且无需装填弓箭,若是有,也挺适合温如月她们。 她扭头看宋恬,“袖箭能做吗?” “袖箭是什么……” 宋恬见这两位说得平常,突然觉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孤陋寡闻。 青衫男直接将图纸翻到背面,从袖口掏出一截木炭,在上面涂涂画画,半晌过去,一个歪歪扭扭的袖箭出现在纸上。 “袖箭,大概就是长这样了。” 崔小宛凑上前一看,点点头,“对,我想要的就是这种。” 弓|弩的数量定了下来,崔小宛决定给山寨三分之一的人都配一把。 至于袖箭,宋恬表示自己会试着做一个,让她看看效果。 崔小宛给了定金,又拽紧绳子,看向青衫人,“我的事算是敲定了,你们两个怎么说?宁寨主,是去你们清风寨,还是到我们青牛山?” 宁三万被点破身份,也不意外,“清风寨吧,你上月才来,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崔小宛有些不习惯,“你儿子说话特别跳脱,怎么你倒是文绉绉的?” 宁三万叹口气,“是我年轻时没教好他,潜移默化下,他就成那样了。现在我改了,他没改过来。” 崔小宛撇了嘴,满不在乎,“也挺好的,听着亲切。” 宋恬替他们开了门,宁三万和彭有康重新戴上帷帽,出了铁匠铺。 几人往南边城门走了一段路,又碰到刚刚那个官差。 岑广望了望崔小宛身后两人,觉着其中那位青衫男虎背熊腰,身形有点像清风寨的土匪头子。 他又看向崔小宛,蹙眉道:“姑娘可需要帮助?” “没有。” 崔小宛一手拽着绳子,摇了摇头,心想这位官差大哥可别管闲事了,她还赶着吃中饭呢。 岑广微眯了眼,总觉得这姑娘是受了胁迫,才摇头摇得这么干脆,又问:“这两位是你什么人?” “他们是我叔叔。” “我是她爹。” 两人同时开口,毫无默契。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唔,他们一个是我叔叔,一个是我爹。”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崔小宛说这话时从容淡定, 满不在乎,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嘴瓢说错了。 她心想的是,大不了跟这些官差干一架, 再撤回青牛山。只不过以后到霜州办事就没那么自由了。 岑广不确定,又问道:“姑娘, 你要是被胁迫了……” “就眨眨眼?” 宁三万下意识接了这句, 收到崔小宛一记眼刀。 岑广:? 什么乱七八糟的。 “差大哥, 你是觉着我们一家都长得像坏人么?刚刚盘问过我,现在又来盘问我爹和我叔。” 崔小宛拧了眉,一手叉腰,抵着藏在衣服下的匕首, 另一手拽着绳子, “是不是因为我们没给过路费啊……” 宁三万的手缓缓摸向腰间,准备先下手为强。 岑广乍然被扣上这顶帽子, 蹙着眉, 急于解释:“霜州没有过路费一说,若姑娘在其他州城遇到此等恶事, 可以报官。” 崔小宛甩了甩绳子, 漫不经心道:“既然不是收过路费, 那我们能走了吗?” 岑广敛下眉眼, “几位可以走了。” 这么轻松放行, 倒让她感到意外, 她都做好抽匕首在街上打一架的准备了。 崔小宛拍了拍宁三万放在腰间的手,提醒他将暗器藏好一些,“爹, 走了。” 几人在岑广的注视下, 绕到街尾一家客栈面前, 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旁边一个小差役默了片刻,“头儿,您觉不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 另一人接过话头,“刚刚在东街才见过一面,当然面熟。” 崔小宛男装女装气质差异太大,不是熟识的人很难辨出来。 在外流传的戎马图是男装,又是黑白的画,因此几人只是觉得有印象,但看着这女子痞里痞气,一时也没把她跟英明神武的崔将军联想在一起。 岑广原本没怀疑到她身上,可她应对官差太过从容,这倒让他觉着有些反常。 他随手点了一人,“你,换上常服,跟过去看看。” 那人到客栈转了一圈,问过掌柜和店小二,都说没瞧见四人,只得灰溜溜回来。 “人不见了?” 岑广看到手下的神情便猜到大概。 “属下怀疑那四人没进客栈,只在门口徘徊一阵便走了。” 岑广手指在刀柄上摩挲,口中低声喃喃,“怪,真怪,总不会是新来的女匪?” 崔小宛四人从客栈后巷溜走,此刻已经出了南城门。 “人问的是我,你开什么口?还你是我爹,占便宜呢?”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行了吧?” 宁三万瞥了她身后的贼匪几眼,若不是崔小宛带着这人,他们也不会被盘问,“你抓这人是打算怎么处置?” 崔小宛不假思索,“四十军棍,应该活不了。” 成九河那一身蛮力换谁都扛不住,崔小宛也是存了报复和震慑的心思,让其他人再不敢动温如月几人。 彭有康原本在旁边默默走着,闻言放缓了脚步,渐渐往后掉了一个身位。 崔小宛扭头瞧他,微挑了眉,“我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也不用退那么远。” “前段时间他可是受了惊了。” 宁三万伸手在两人中间拦了拦,“那个手札可是你找人去抢的?” “对。” 崔小宛抬眸看他,“难道青羽直接对康郎中动手了?他也不是没轻没重的人……” 宁三万摆摆手,“倒也不是。”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4节 “就是争抢的过程中,不小心拽着老彭往地上摔了一跤,摔掉了一颗门牙。” 彭有康黑着脸掀起帷帽上的垂纱,张了张嘴,果然整齐的两排牙上方有个黑洞。 “回去我让他给你赔罪。” 宁三万又是一摆手,“也不用,那人已经给过银子了,给得还挺多,够我们游山玩水好几年了。” 几人很快到了两寨中间的地界,崔小宛让温如月传话把成九河喊下山,将叛逃的匪徒押回去处理。 上回是杀鸡儆猴,所以得当着众人的面施罚,这回是直接把人带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打完埋了,算是走个流程,但也没瞒着一众山匪。 新来的二十几人看完哆哆嗦嗦,心里暗想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崔将军手底下造次。 还好她赏罚分明,有肉也是大家一起吃,只要他们规规矩矩,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崔小宛跟着宁三万从秘道进了清风寨,还是老庞开的门。 老庞坐在秘道口择豆角,只抬眸望了宁三万一眼,“回来了?” 不远处,小竹子正专心致志玩雪堆。老庞扭头冲他喊了一句:“让萍姑多下点米,你干爷爷回来了。” 小竹子丢下雪堆,往后厨跑去。 崔小宛双手抱臂,“我怎么感觉大家对你挺冷淡的?” 失踪这么久才回来,寨子里的人反应过于平静了。 老庞手上剥着豆角丝,轻哼一声,“习以为常。” 宁三万把帷帽摘下来,笑了笑,对上崔小宛不解的眼神,“我以前也不声不响出去过两三回,寨子的人都习惯了。” 三人到了宁三万屋里坐下,崔小宛将手札掏出来,放到桌上,“殷沉的东西,物归原主。” 宁三万拿起手札翻了几页,放到彭有康面前,“老彭说反正你看也看过,现在又是逃犯身份,已不是手握军权的镇国大将军了,应该也无处揭露手札上记的事。” “次奥,说归说,还挖苦我。” 崔小宛往椅子上一靠,“张立冬真是先太后亲儿子?你为什么想隐瞒这事?” 宁三万代为开口,“以现在那个皇帝的脾性,这事要让他知道了,张立冬还有活路?老彭那时不知道你什么立场,当然要瞒。” 崔小宛想起之前的待遇和佘凤的现状,磨了磨后槽牙,“那个狗皇帝……我迟早要把他从皇位上撸下来。” “你要造反?可以啊,有志向!” 宁三万赞赏道:“你加油,我就跟在后头看能不能捡点便宜,到时在晸京城给我分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就行……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歹叔替你画了袖箭图纸,也是有点功劳的吧?” 崔小宛眼神淡淡,“叔,袖箭图纸我也能画。”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室一厅。” “……” 崔小宛一边在群里聊,一边跟宁三万两人说话,时不时还替聂灵嫣问点她好奇的事。 殷沉的手札上说当年他们一直找不到宁三万,其实宁三万早与彭有康联系上了,只不过听闻殷沉和先太后的行径之后,不想再与他们往来,便一直与康郎中书信交流。 殷沉两人死后,彭有康成了群主,前些时日才把宁三万拉进群。 “你是为了跟康郎中一起祭奠殷沉,才跑出去大半个月?” 宁三万眸子黯下来,“好歹是故交。” “抱歉。” 崔小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们这个故交是死在她手里的。 宁三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什么抱歉的,也是他活该。” 崔小宛点点头,心想这宁三万还算明理,殷沉做的那些事确实是伤天害理。 宁三万接着嘀咕:“在宫里谋了那么大的官职,也不说给我们置办点房产。” …… 置办房产的事是绕不过去了是吧? 彭有康伸手拍了拍宁三万的肩膀,表情不似宁三万那么轻松。 也就他看出宁三万这会儿说得轻描淡写,夜深人静时还得哭鼻子——这半个月他撞见过几回了,喝了酒就开始撒酒疯。 崔小宛绕开这话题,又问了点其他情况。 康郎中以前就是中医,没干几年就穿越了,还穿到一个哑巴身上,口不能言,字也认不得,初时憋得特别辛苦,现在已经习惯了。 殷沉死后,他把医馆暂时关了,现在是打算到清风寨住一阵,跟宁三万叙叙旧。 宁三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平时的爱好就是打游戏,最大的梦想是赚够钱回家躺平,结果系统给他弄这山旮旯的地方来了,好在有田有闲,把手底下的山匪都赶走后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就是时不时得提防一下隔壁的青牛寨。 现在崔小宛来了,青牛寨也不成威胁了。 三人吃完中饭唠得差不多,崔小宛正打算起身离开,就见宁东湖兴冲冲推了门进来。 “爹!您回来了?” “这是犬子。” 宁三万笑着向崔小宛介绍,“以往我归家他也不似这般热情,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正常点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惯了宁东湖的口癖,再听宁三万这种文绉绉的就浑身不得劲。 宁三万笑容垮了垮,“这我儿子,以前我回来他都没这么热情,不知道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对了,你们应该见过吧?” 崔小宛手指敲了敲桌面,“见过,第一次见面,他带人抢了我的货。” “这熊孩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招惹得起吗?” 宁三万手一拍桌子,站起身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宁东湖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压下来,“爹,别装了,你又下不了手。那事早过去了,现在我跟崔将军是朋友,她不会拿我怎么样。” 他边说边往崔小宛的方向瞅,“是吧崔将军?” 崔小宛声音不紧不慢,“后来我们其他货被厉山虎抢了,你儿子帮了点忙,算是功过相抵。” “是吗?他还能帮上忙?” 宁三万放下手,“是一起蹚了兵线,还是杀了boss?” 崔小宛仔细想了想,“算是……做了后勤?” “也还行,犬父无虎子。” “……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对了,爹,我想把清风寨并到青牛寨去。” 宁东湖也不在乎什么犬父犬子之类的比喻,他刚刚听说宁三万回家,兴冲冲跑过来,为的就是这事。 作者有话说: 这两人最主要的作用其实是送地皮…… (0点后还有一更) 第119章 “什么意思?”宁三万觉着这句话有点突然。 宁东湖将崔小宛收下青牛寨后做的改革和今后的计划一股脑说给他爹听, 末了还加了句:“让青牛寨庇护我们,到时我们就能躺平了!” 带着寨子投诚的事,让他说得那么轻巧, “我今早向崔将军提过这事,她让您跟她谈。” 宁三万听罢, 沉默良久。 崔小宛估计他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青牛寨就是从清风寨分出去的, 如今又要吞并了他们? 不说别的,他作为一个寨主面子往哪搁? 她伸手摸着下巴,“我也不是真让你跟我谈,其实这事我听着有点儿戏……” 宁三万缓缓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崔小宛停下来, “你说。” “你们青牛寨管理层月俸是多少?”宁三万认真道。 “……看绩效。” 她想错了, 这俩父子就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 宁三万点点头,“那我觉得可以, 就这么定了吧。” 总比他们现在靠一些打游击的手段抢过路人的商货要好。再说这些年青牛寨恶名昭著, 也没多少行商敢走这条路了。 崔小宛点点头,清风寨对她来说确实有用, 现在寨主都同意了, 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半天前宁东湖跟她提这事时, 她压根没料到这么快就达成共识。 她留下来与宁三万又敲定了一些细节, 比如开春之后到哪开垦荒田, 开垦之后是否派人把守, 人员怎么调动和住宅如何分配等等。 青牛寨里头都是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山匪,在种田一事上一窍不通,农事也不可能全交给清风寨那点人。 崔小宛打算到时让清风寨的住民带着点青牛寨的山匪。 这些东西一时也讲不完, 崔小宛见天色已晚, 起身要走, 随口吩咐:“剩下的你们这几天做个方案给我。” “嗯嗯,好的。” 宁三万应得特别顺口,将崔小宛送到秘道出口,拉上山石门后才反应过来,活了半辈子,这都快五十岁了,怎么还在给老板做方案? “爹,您怎么是这副表情?谈得不顺利?” 宁东湖在他们聊到一半时便去张罗晚饭了,回来见崔小宛已经离开,而他爹愁眉苦脸。 宁三万叹了口气,“爹这几天教一个新鲜词汇给你。” “什么词?”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5节 “社畜。” * 十日后,第一批弓|弩做出来了,一共三十把,宋恬直接给送到了山上。 崔小宛让成九河将这些山匪排名,哪些比较忠诚,哪些比较善战,当然忠诚的权重比善战要高一些。 就这点时日,成九河也还没认全那些人,就只把有印象的名字圈了出来。 第一批弓|弩,崔小宛先是留了几把交到恭王妃那边,剩下的交给排名靠前的人去练。 听说成九河没把人认全,她又让聂容昭跟他一起考察这些山匪。聂容昭脑子好,他俩商量着来,下次这份名单应该就完整了。 与弓|弩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把小巧的袖箭。 崔小宛接过来端详片刻。 这是一把梅花袖箭,有六个小箭筒,一次能装六支短箭。 “那些弓|弩我只花了六日便做好了,就是这袖箭,我对着图纸琢磨了好些天,费了不少材料,才做出来。” 宋恬拿回袖箭,固定在手腕上,拿皮革扣好,对准几丈开外的一棵树按下蝴蝶片。 “咻”! 小巧的短箭飞了出去,浅浅扎在树干上,在寒风中晃了几下,掉到雪里。 “这棵树太远了,我们试一下近一点的。” 宋恬又往箭筒里装了支短箭,找了棵稍近一些的树,正要射,被崔小宛按住了。 崔小宛将梅花袖箭取下来,仔细拨开其中一个箭筒的凹槽,取出来半截弓弦。 “换一个。” 她将宋恬领到议事厅,取出纸笔画了一小段弹簧,放到他面前,“你能做出这样的铜丝吗?” “我试试。” 宋恬接过图纸看了看,有些感慨,“崔将军跟宁兄一样,总有这些新鲜点子。” “宁三万也找你定制过罕见的武器?”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她以为宁三万对提升战力这种事就没上过心,才把偌大一个清风寨经营成这样,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他了。 “那倒不是。小湖刚出世那会儿,他找我定过一个婴儿床,上边带一个能旋转的大圆环,挂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 宋恬回忆了一下,“再过几年,又找我定了一个木马……不是刑房那种木马,是坐上去能在原地摇晃的,上面还拿棉花做了软垫。” “……” “之后又找我做各种各样的积木,说是益智。” 宋恬补充解释,“益智就是对智慧有助益的意思。我不耐烦,直接丢给他一个九连环,他花了一个月才解开。” 崔小宛敷衍地点点头,“这么看来他的新奇点子是真的多……” 难怪清风寨没落成这样。 她的目光回到纸上,拿着袖箭翻了翻,完全拆解开来,又找出几个地方让宋恬改进。 这东西她以前习武时见过,也拆过,十分清楚里边是什么结构。 宋恬拿过图纸看了看,连声赞叹:“崔将军比宁兄强多了。” “我回去再琢磨琢磨,明日应该就能做出新的袖箭来。” 崔小宛轻颔了首,“去吧。” “小宛——” 聂灵嫣提着裙子一路奔到议事厅,欢欣雀跃,“月月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崔小宛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宁三万对方案,群也很少看。 “看!” 聂灵嫣藏在背后的手伸到前面,握着一块白如凝脂的长方块,“是肥皂,月月做了好几天,试了各种配比,这是最完美的一次。” “找江书要了点生石灰,又让老庞弄了点猪油,才试出来这么一块。” 温如月推门进来,嗔怪地看着聂灵嫣,“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聂灵嫣言简意赅:“兴奋。” 温如月又看向崔小宛,“我打算加点香料,批量生产,之后拿去附近州城售卖,应该能赚一笔钱。” 聂灵嫣笃定道:“我觉得能暴富!” 温如月缓缓摇了头,轻声笑了笑,“又做梦。” 【聂灵嫣】看,月月做的肥皂,我们马上就能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招兵买马营救你了。 【佘凤】走上人生巅峰为什么排在营救我前面? 【温如月】你这几日如何? 【佘凤】还行,无聊就读书,也没人烦我。 【佘凤】除了不能踏出碧清宫,比以前自在多了。 【佘凤】还好碧清宫够大。 【崔晚】你这么说我倒还放心些,就怕魏临那个狗皇帝不知哪时又发什么疯,跑去碧清宫找你麻烦。 【佘凤】他被气得不行,这几个月应该都不会过来了。 佘凤出了寝宫,绕到院门,对着上边一块小木牌截了图。 小木牌上写了一行字:「魏临与狗不得入内。」 其中“狗”字还被划掉了,看墨迹应该是新加的,也就是说在佘凤心里,狗皇帝比狗还不如。 魏临在佘凤这受了气,一度昏了头想废了她。 转念一想,以什么理由废? 不肯侍寝?挂个木牌子羞辱他?说出去怕是笑掉一众文臣武将的大牙。 这些年皇后在宫中一直规规矩矩,寻不出错处,他没有理由废她。 冷静下来一想,他对皇后也还是有感情的,根本狠不下心,再一仔细琢磨,又开始寻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才让皇后变成这样。 他心情不好,一众妃嫔遭了殃,整天对着张冷脸,无比挂念还在碧清宫“养病”的佘凤,一些妃嫔想去请安,都被拦在碧清宫外了。 【聂灵嫣】你也不怕刺激到他,十个头都不够砍。 【佘凤】他处理个崔家都要费那么大工夫去陷害,找人做局,处理皇后就更要谨慎了。 【佘凤】这宫里眼线多着,殷沉死了,剩下的也不全是他魏临的人,他不能全杀尽了。 佘凤也是豁出去了,守了几个月的规矩,兢兢业业扮演皇后这个角色,临了差点被狗皇帝强迫了,还禁了足。 去他的温婉端方,她就要疯给狗皇帝看。 【聂灵嫣】优秀,换作我可能早就服软了。 【崔晚】你个没骨头的。 【聂灵嫣】换你试试? 【温如月】别试了,换她,现在整个皇宫都被掀了。 佘凤“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现在日常的消遣就是看书,还有看群里几人唠嗑,除了不能四处走动,吃不到温如月做的菜,倒也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佘凤】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宫了,也带我练练武。 【佘凤】我现在看到魏临就恨不得一个飞旋踹他脸上。 【聂灵嫣】总会轮到你的。 【温如月】到时你哭着拒绝都没用。 【崔晚】没那么夸张,我已经找人定做了袖箭,你们到时练这个也行。 改良的梅花袖箭在第二日就送上了山,崔小宛看过之后总算拍板定下来,让宋恬批量生产了。 一开始防的是逃下山的贼匪,结果没过几日剩下的那个贼匪就被蓝无风逮住,押回山上送了一套军棍套餐,照例给埋了。 但几个女孩子还是半强迫半自愿,跟着恭王妃练了一个多月,效果显著,现在看到野猪也能拿袖箭弄死带回来了,就是几个人一起出手,把野猪扎得跟刺猬似的,有点惨不忍睹。 崔小宛也没闲着,带着一支小队将附近的小贼窝扫了个遍,听话的收编,不听话的干掉,一时间是声名鹊起。 清风寨的老庞也收了一支种田小队,打算等开春了就领他们去附近开垦荒田。 还没等到天气转暖,山寨外头就来了一批流民。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起初只有两三个流民结伴, 进了霜州城,灰溜溜穿街走巷,四处乞讨。 后来进城的人越来越多, 霜州郡守一看不对,派了霜州军士, 将他们都赶出去, 赶到两个山寨的地界就不管了。 这些人大多从变州出来, 洪水过后,屋子、田地被淹,家都没了。起初他们散到各个州城,好些也都勉强找到了营生, 靠着一人在外做活, 养着家里其他几人。 结果上头颁下一道新规,改了商税制度, 除了按买卖获益缴税, 还得交人头税,伙计越多, 交得越多。 人头税比例也不高, 那些商户一看, 觉得裁掉那些新招的伙计咬咬牙还能坚持, 于是各大州城多了一批无业游民。 三十几人乌泱泱聚在山道, 青牛寨想不留意都难, 崔小宛让蓝无风下山了解情况,差点没被饿得上头的流民生吞活剥,最后成九河带着十几个凶悍的兵士过去帮忙, 这帮人才意识到他们不好惹。 蓝无风狼狈脱身, 带回来两三个情绪比较稳定的流民, 挨个问了话。 【聂灵嫣】魏临他是想钱想疯了吗? 【佘凤】几个月前赈灾花去不少银两,底下又扒着一堆蛀虫,我猜现在大巍是国库空虚。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6节 【崔晚】听说南疆近日有点动静,应该是东方昀在搞事情。 【佘凤】那就不难理解了,兵马粮草都要消耗银钱。 【佘凤】当初放虎归山信心满满,现在发现没了镇国大将军,南苍又开始蠢蠢欲动,这狗皇帝才知道害怕。 【温如月】他到底是怎么坐稳这个皇位的…… 【佘凤】先太后给他留了殷沉,估计也是想让殷沉从旁辅佐,但他心急,直接把左膀右臂切掉了。 这也是佘凤这些天无聊,拉着管事嬷嬷唠了好些天得出的结论。 殷沉就是柄双刃剑,魏临拿着它划拉了一手血,自以为破开荆棘可以把它丢掉,却发现自己还没法独当一面。 【温如月】他也是这么对小宛的。 【聂灵嫣】活该。 议事厅内,崔小宛坐在主座,旁边站着聂容昭和蓝无风等人,温如月和聂灵嫣也在一边围观。 前面两个流民问完话已经被带下山了,第三位是个身形壮实的妇人,约莫三十几岁,上来便反客为主,没等崔小宛开口,先提了问题。 “你们是山匪?” 崔小宛往后靠去,有些意外,“显而易见。” 妇人听到这话也不惊慌,顿了顿,又问:“你是寨主?” “对。” 妇人又看了看崔小宛身后三个貌美男子,“这几人都是你男宠?” 他们看起来跟那帮凶悍的糙汉子也不太一样,更像是被抢上山的。 【聂灵嫣】哈哈哈哈我去,男宠…… 【聂灵嫣】我是没想到压寨郎君之后还有更刺激的。 【佘凤】怎么了怎么了? 【佘凤】又有新八卦? 聂容昭深吸了口气,有点吃味儿,“他们不是。” 妇人听完这句默了默,“那你是?” 蓝无风笑嘻嘻接道:“他是压寨的。” “我想进你们山寨,我会杀猪!”她声音洪亮有力,眼神也十分坚定。 聂灵嫣笑着出来搅局:“不是,我们青牛寨也不包分配男宠的,你去别家吧……” 妇人认真道:“我不稀罕什么男人,家里那口子把我害得够惨,跟别人私奔就私奔,还把地契卖掉,钱都卷跑了。” 她说到这表情有些恶狠狠,结实的胳膊挺了挺,“再让我见到他,非把他剁碎了喂猪!” 崔小宛见她这几句话说得泼辣,来了兴趣,“那你为什么想进青牛寨?”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混口饭吃。我看你们都过得滋润,总比到处流浪好。”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这寨子女人也能做主,比外头强多了!” 妇人叫樊宝珠,是余州人,父母早亡,留了座宅子和一个杀猪摊给她。 一个多月前,丈夫偷了地契变卖,又拿走家中存银,领着姘头远走高飞,樊宝珠没追上,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也成了流民。 一屋子人听完她的遭遇,开始痛骂渣男。 崔小宛语气淡淡,“我们不要杀猪的,要会打仗的。” 樊宝珠嚷道:“老娘浑身都是力气,杀猪都不费劲,哪点比不上外边那群白斩鸡?打仗的事可以学!” 崔小宛点点头,“确实可以学。你跟我说说外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堆人吃不上饭,又无家可归,都说要闹去晸京城,现在是被霜州军队拦下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流民会越来越多,呵,到时也不知朝廷会怎么对付我们。” 崔小宛又问了些情况,将樊宝珠留下了,另外那三十几人,也是从中挑了些青壮年来当劳力,剩下的能安置便安置好。 青牛寨和清风寨现在还在吃存粮,也顾不了那么多人,等下一批流民来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充当难民接收所。 崔小宛领着兵士把周围大小贼窝都整顿了一遍,等到开春,让老庞带了一批人去开垦荒田。 温如月的香皂生意也不错,薄利多销,这香皂加了各样干花香料,又能沐浴,又能洗衣服,附近几座州城的百姓人手一块。 至此,钱到位了,粮在种了,多余劳力也投入生产线了,青牛寨算是正常运转起来,不再是坐吃山空的危险状态。 但他们又有了新的麻烦。 “将军,霜州城外流民越来越多,还有些人听说我们先前接济过一批流民,都求到青牛山脚了,现在我们的人下山都不便。” 成九河原想去霜州城内买点应季衣裳,刚下山就被堵在山脚,又不能伤了他们,费了好大劲才从中挤出来,回寨子也是花了一番工夫。 “霜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城门处守着二十几个霜州军士,见着衣衫褴褛的流民便驱逐到一边,其他人出入皆不受阻。” 崔小宛听罢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这是不打算管了?” 成九河垂眸,“那些人也挺可怜的,原先大多都是老实的庄稼汉,还有他们的妻儿,哪里想得到遭了天灾紧跟着就是人祸……” 崔小宛明白他的意思,“朝廷不管,我们也管不了,青牛寨又不是善堂,才多大点地方,哪里容得下一拨又一拨的流民?” “将军所言甚是。” 成九河话里虽赞同,但眸子还是黯下来,在从军之前的几年,他也在外颠沛流离,最能体会这些人的苦处。 崔小宛轻叹了口气,“你也不必难过,青牛寨是容不下这批流民,但霜州城可以。” 成九河眸子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崔小宛踱到议事厅正中的沙盘前,手指一点其中一座城池,“原本我还想再韬光养晦一段时日,现在先拿这霜州城开开胃吧。” 半个时辰后,聂容昭、蓝无风等人从各处回来,都聚到议事厅,商议策略。 恭王妃听说此事后蹙了眉,“我们是要逼他们接纳这帮流民,还是直接吃下霜州城?” “当然是干票大的。” 崔小宛将几人拉到沙盘前,手指抚过山川沟壑,“我考虑过了,霜州城东面是山,无法行人,西接青牛清风两寨,拿下之后,只需在南北这两个点设哨岗和箭塔,便能防住两边的巍军。” 聂容昭点点头,“西边有一处葫芦口,这也是个设防点。” 宁东湖蓦地举手,“我怎么总觉得崔将军对霜州城是蓄谋已久?” “别插嘴。”宁三万把儿子拉到后边。 “嗯,从我接下青牛寨开始就在想这个事了。” 崔小宛没否认,霜州城工艺发达,铁匠木匠能人居多,就这条件做什么冰雕?应该通通绑来做机关陷阱,生产兵器。 江书在一旁拿了根箭矢和药包,一点点往上边淬毒,“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还要向外扩张?我看鸣城也不是很顺眼。” “鸣城离晸京太近,离霜州太远,地形也不合适。”崔小宛看向江书,“东方昀都教了你什么?” 如今听到这三个字,江书面上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还能跟着调侃两句,“别的没教,光教我坑人了。” 说着他又扬了眉,“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郎中,你们不会还指望我能看懂军事布局吧?” 蓝无风盯着他手中的箭矢瞧了半晌,“我看你是个毒医。” “你们南苍作战都带这些毒箭?”成九河拧了眉。 “这支我暂时不用,就是先淬好毒有备无患。又要调药包又要处理箭头,淬一次毒也要好几天,麻烦着呢,上次就只带了三支。” 江书顿了顿,“其中一支用在了崔将军身上。” 蓝无风轻拍了一下江书的肩膀,“别说了,再说将军要把你头拧下来。” 江书将药包收起来,掏出个厚棉布,将淬了毒的箭头小心包着,收进箭囊,跟其他箭矢放在一起。 仔细一看,箭羽上还细心做了颜色差分,涂了点墨水。 几人回到正题,聊了一宿,之后又找宋恬检查过山匪们的兵器,整装待发。 几日后,崔小宛骑着马,领着一众山匪,出现在霜州城门外。 守城门的军士有些恍惚,往年一直缩在青牛山上的贼匪下山了,还晃到他们跟前,领兵的居然不是厉山虎,而是个女人。 更奇怪的是,这女子还有些面善。 其中一位军士敲响铜锣,不一会儿,城墙上唰唰探出几十支弓箭,对准底下这帮山匪。 崔小宛身后,每隔两丈就有一排山匪支起盾牌,比城墙上那帮巍军还齐整。 剑拔弩张之时,巍军中有人喊了一声:“是崔晚!对面是镇国大将军崔晚!”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 0点后【可能】还有一章,如果没有,那就是明天有两更,反正这周会把字数补齐[吐魂.gif] 第121章 旁边有人眯着眼睛仔细辨了辨, “她是崔将军?我前些时日还在城中见过她……” 他娘的,穿得跟个猎户似的,还大大方方穿街过巷, 谁能想到是被通缉的崔将军? 有人取来通缉令比对,看了看肖像, 又看了看城楼下崔将军本人, 嘴上嘟囔:“这也不像啊?” 旁边递过来另一张画像, 是崔小宛骑着战马在疆场厮杀的飒爽英姿。 “你那个不行,看这个《戎马图》,我托人在晸京城五福坊买的,专门仿的杜画圣真迹。” “这回像了, 不愧是杜画圣。” 得知城门外领兵的是崔将军, 霜州军士们都有些激动,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崔小宛扭头跟成九河搭话, “他们知道是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成九河想了想, 比着自己的心思揣摩这些守军, “大概是将军威名远扬, 他们都视您为榜样, 如今见了真人, 自是激动一些。” 他刚说完这句, 就听霜州守军中又有人喊了一声: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7节 “崔晚一颗人头赏金三百两,兄弟们,冲!” “……” 狗皇帝国库空虚还拿三百两黄金来买她人头?次奥! 守城校尉一声令下, 箭矢齐发, 簌簌往匪军射来。 山匪们将盾牌举起, 挡下这波箭雨。 崔小宛挥起大横刀,将射向她的飞箭打落在地,成九河则搭起弓箭,瞄准城楼上的守城校尉。 “嗖”。 守城校尉察觉到危机,往旁边一闪,箭尖划破他侧脸。 城门突然大开,一支精兵举着长矛盾牌从里头冲出来,杀声震天。 崔小宛也不怵他们,驱马上前,提着大横刀与他们战在一起。 “杀崔晚,拿赏金!” 几名身形如虎的守军围住崔小宛的战马,前后夹击,长矛齐齐刺向她的身躯。 崔小宛往后一仰,大横刀往上一拨,挑开几支长矛,随后左手攀着马鞍,身子往右抻,一刀刺入右边守军心口,利落拔刀。 另外几人执起长矛袭向她的脖颈,她左手使劲,把自己掰回马背上,正好躲过这一击。 身后山匪与守军厮杀成一片,只训练了几个月的山匪到底还是比不上霜州守军,刀戟相交,只一瞬息,青牛寨众人便退了几节。 “咚”! 一道沉闷有力的鼓声响起,攥住所有人的心脏。 青牛寨匪军最后排有一辆战车,江书手拿鼓槌坐在上头,面前是一面战鼓。 在他身后,立起一面旌旗,上书一个「崔」字,笔锋遒劲,气势磅礴,摇曳在半空。 “咚咚”! 青牛寨众人被这鼓声擂醒,热血上涌,举着长刀往前冲杀。 “报——” 两军酣战之时,一个小兵匆匆登上城楼,“霜州府衙和军营都被围了!郡守和将军皆已落入敌手……” 青牛寨这是有人在霜州城内里应外合。 守城校尉捂着侧脸上的箭伤,大吼一声:“撤军,关城门!” 他要先肃清城中匪徒。 霜州守军且战且退,匪军一看更是士气大增,拼杀中又收割好些人头。 城门缓缓打开,霜州守军正要进城,就听到唰唰几声暗器破空的声响,负责城门的守兵倒在地上。 恭王妃出现在城楼一角,迅速解决几个弓箭兵。 聂容昭、蓝无风等人领着二十几个匪军登上城楼,将刀口横在守城校尉和剩余弓箭兵脖子上。 “快退回去,关城门。” 霜州守军一边与匪军厮杀,一边掩护几人往后撤退。 那几人退到城门边上,正要关门,一阵刀影过去,都被人拿刀挟持到一边。 青羽领了几人拉开城门,还在城门口的守军霎时颓然,一触即溃。 战局已定,霜州驻军弃甲投戈,写着「崔」字的旌旗,最终还是插到了城楼之上。 * 匪军进城,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来不及撤离的小摊贩立在原地哆哆嗦嗦,在崔小宛经过他们的摊位时,摸索着取出钱匣子,往前一推。 “都……都在这了,还请女大王和各位爷放过我的性命。” 崔小宛浑身散着肃杀之气,战甲上都是血,面颊还溅了几滴,没来得及擦,只匆匆往霜州府衙的方向走,压根没往他们推到她脚边的钱匣子看一眼。 青牛寨治军严明,不止是她,她身后的山匪都没有动这些人的东西。 先前有个不信邪的,到山下抢了点银钱,被成九河发现后,以军规处死了,自此山匪们都老实了很多。 蓝无风和秦项安抚着这些人,跟他们解释青牛军不会打扰百姓,让他们该干嘛还干嘛。 另外还替崔小宛说了,人家是将军,也不叫女大王,以后见着她喊声崔将军便好。 霜州府衙外围了十几个山匪,官差已被捆起来丢牢房里了,王郡守负手立在大堂正中,眉头紧锁。 崔小宛推门而入,屏退左右。 王郡守回头,面色沉沉,“崔晚,你好大的胆子。” 崔小宛冷着脸,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直接抽出大横刀往桌上重重一搁,“废话少说,我要接管霜州城,你要是能配合就点点头,不想配合我就把你杀了丢出去喂狗。” 王郡守铁青了脸,眼睛紧盯着桌上雪白刀锋,片刻后,面上终于有些松动,不情不愿点了头。 生死攸关,事后遭朝廷清算,总好过当下就成刀下亡魂。 崔小宛缓和了神色,将大横刀收回刀鞘,往旁边的交椅一坐,又指指另一个位置,“坐下,我们详细聊聊。” 霜州城原先是纺织业和手工业比较发达,在衣食住行方面也都能自给自足。 后来不知哪个商户先弄了个冰雕摆店门口,其他人就也都跟着这么干了。霜州工匠手巧,雕的东西活灵活现,一摆就是一整条街,每到冬季便有邻城的人前来观瞻。因此城中多了好几家客栈,也提供了一笔可观的税收。 崔小宛考虑了一下,冬季已经过去,旅游业可以暂时放下,霜州城今后也会限制人员进出。 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她决定让温如月和宋恬商量着自己制些身份牌发给城中百姓。 从工匠中,她想抽调一批出来替她生产兵器和机关,其他行业照常运转。 商税比例下调百分之一,人头税也取消了。收上来的税钱,自然是由青牛寨分配。 这些都需要王郡守一起协调。 “崔将军,你想让城中工匠替你生产兵器,这我能理解,但有一事还得请你想清楚。” 王郡守捋了一下胡须,“霜州城每年的铁矿石都有固定数目,由朝廷分发,如今你攻下霜州,已是断了这部分供给了。” “看来王郡守已经开始替我们青牛寨着想了。” 崔小宛挠挠下巴,“不过这事倒是无所谓,我们有商队。” 王郡守眼角抽了抽。 她刚刚说什么?还有商队? 她一个西征南战的将军落草为寇已是令他咋舌,结果这帮山匪也不务正业,跑去经商了? 过去这几个月,商队的计划也没落下。 黑玉带人拉了一批货物,销往西疆,又把西疆的铁矿石包装一番偷着运了回来。 现在青牛军用的刀剑,就都是这些铁矿石锻造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打下霜州后,他们有更多人力调动,也无需操心资源问题。 聊到最后,王郡守心里也大概有底了,他的职责与以往没太大区别,以前归属朝廷,现在归属青牛寨。 适应倒是不用再适应了,就是还是隐隐担忧以后朝廷追究。 若造反一事,真让她成了呢? 那他不就是大功臣了? 王郡守暗下决定,对崔小宛安排的事,他都给她办妥了。但以后若是朝廷派兵剿匪,夺回霜州,他便立马上奏,将崔小宛的情况一五一十向圣上禀明,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两人站起身,算是达成共识。 崔小宛别好刀,往外走了几步,“最后还有一事,城外那些流民,我会放进来,到时聚到几家客栈,先拿白粥接济几天。” 流民中一些青壮年,她打算拉去做活,还有些体格好的,便拉进军队,练一练,扩充兵力。 “崔将军,你打霜州,莫非就是为了这些流民?” 流民出现没多久,青牛寨便下山攻城。 王郡守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心里顿时一热,甚至生出一点点愧疚。他一个郡守,为了政绩好看,只好将流民阻在城外,而落草为寇的崔将军竟是这般考量。 崔小宛如实应道:“其实是顺便的,几个月前我就看上霜州城了,你们这个州城的地势很适合做山贼窝。就算没有那些流民,最迟入夏,我就会对你们下手了。” “……” 是他想太多了。 王郡守犹豫片刻,“我还有一事不解。” “你说。” “崔将军当真背叛了大巍,与南苍勾结?” 崔小宛睨他一眼,“那我现在还留在大巍做什么?何不直接投奔南苍,做他们南苍的将军?” 是这个理。 王郡守想起传言,难道圣上当真因为某个秘事陷害忠良? 他还想继续问,但瞧着崔小宛浑身沾血的狠厉模样,还是将到嘴的问题默默咽下去了。 谈话到此结束。 崔小宛临走,让手底下的人将府衙里的官差都放出来,又在各处留人看守。 她在霜州城内寻了一处空宅,交了租金,令人拾掇一番,作为青牛寨在霜州的据点。 因着青牛山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当晚这个据点就只留了崔小宛一人。 霜州城的老百姓暂时不敢出门。到了晚上,夜静更阑,窗外偶尔传来促织鸣声。 这些天筹备战事耗去她不少精力,崔小宛在灯下翻了两页兵书,顿觉困倦。 她起身熄了油灯,趿拉着温如月几日前刚做的拖鞋,正打算上床睡觉,忽然抬头,竖起耳朵。 外屋有动静。 作者有话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8节 第122章 现在已是二更天。 青牛寨刚打下霜州城, 城中人有异心,打算趁着深夜偷袭也正常。 崔小宛放轻脚步,灵巧如猫, 在黑暗中悄悄移动,从里屋挪到外间, 期间顺手摸了个花瓶拎在手上, 站在屏风后掩了身形。 “吱呀”。 窗板被人轻轻推开。 月光柔柔洒下方寸白霜, 紧跟着是一道白影翻身进来。 崔小宛看清来人,将花瓶放回原处,有些没好气,“你来找我就不能走正门, 怎么又翻窗?” 要不是她先前有经验, 这会儿小郡王脑袋瓜怕是已经被她开了瓢。 “我以为你已熟睡,打算过来看一眼便走。” 聂容昭抿了抿唇, “不想将你吵醒, 就偷偷翻了窗。”哪知道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白日攻城,青牛寨死了一些兵士, 又从流民里多招了几个, 他帮着更新名册, 忙到此时, 忽然惦念起崔小宛来。 战役结束, 各都有事要做, 便没碰面,也不知道她受没受伤。 他远远瞧着崔小宛衣裳上是带血的,只不知是守军的血, 还是她自己的血。 崔小宛燃起油灯, “我要是能让你悄摸进了屋还无知无觉, 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油灯点了一盏,灯火微暗,只晕出一小块光,将两人笼在其中。 青牛山人多,崔小宛又是跟温如月她们一个屋,聂容昭也有几个月没像现在这样与她独处了。 起哄调侃的话倒是常见,也不见那帮人给他们腾点时间和地方。 聂容昭细细看着崔小宛,目光挪到她的手背,忽然将她的手抓过来,“怎地不上药?” 崔小宛将手抽回来看了看,上边有一道划痕,是白日让那帮守军的长矛划伤的,破了皮见了血,但对她来说就是小伤。 正好药瓶也没带,她也就不管了。 “就这点伤,再不治就好了。” 聂容昭从怀里掏出个褐色瓷瓶,拉过她的手倒了药粉,轻轻敷在伤口上边。 “这个瓶子有点眼熟。” 是军中常见的三黄散。 聂容昭看她一眼,“你给我的。” 崔小宛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某次小郡王夜闯将军府,被她误伤,她才给了这瓶药。 “你一直带在身上?” 聂容昭长睫微垂,在白皙面上投下一片朦胧光影。 他没有答话,只专注地看着崔小宛手上的伤,拿指腹抹开药粉。 崔小宛眸中漾起笑意,“难道你是睹物思人?” “嗯。”聂容昭仍是垂了眸。 崔小宛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眸,半晌笑出声,“那时你亲完我就跑,大胆得很,这会儿是不好意思了?” 聂容昭压了压唇角,将药瓶子往旁边桌上一放,揽过她腰身,“现在也是胆大包天。” 崔小宛一手搭在他肩上,“你不怕我揍你了?我对登徒子下手还挺重的。” “你先撩拨的,我倒成登徒子了……” 聂容昭眉梢微垂,默了片刻,“你真的会揍我吗?” 崔小宛攥过他一缕墨色发丝在指间绕了几圈,一本正经答道:“不好说,不过你现在好歹是压寨郎君,我应该不会家暴……”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卷入唇舌。 气息缭绕在鼻间,炙热缠绵,崔小宛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厮磨,喘息。 意乱情迷。 聂容昭将她箍在怀里,手掌覆上腰际,心跳如擂鼓,情乱间找回一丝清明。 “我们何时成亲?” 先前她说再等两年,莫说两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他也还是一样的心思。 崔小宛微喘,眸中带了笑意,“你不已经是压寨郎君了吗?” 他喉结缓缓滚动,“那我们现在……” 现在不管那么多。 崔小宛凑上前,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清浅的吻,弯了杏眸看他。 “嘣”。 理智断弦。 聂容昭重新贴上去,与之交缠。 衣裳轻褪,散了一地,从外间到里屋,气温骤然升高,一室旖旎。 半盏茶后,两人面面相觑。 崔小宛委婉道:“你先前在昭文馆,生徒之间就没互相传点教科书什么的?” 聂容昭涨红了脸,“什么教科书?” “就是春宫图。” “昭文馆怎么会有这等……香艳绘本?” 又是一阵沉默。 崔小宛从地上捡了衣裳一件件套回去,又将聂容昭的衣物塞回给他。 “三更天了,先睡觉吧,这些天大家都忙坏了。” 油灯再度被熄灭,室内一片漆黑。床榻上隆起的被子一起一伏,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聂容昭双手抱臂躺在一旁的竹塌,睁着眼,忍了许久,悄悄到外边冲了凉水。 春寒料峭,一阵沁凉兜头淋下,热意散去,他这才回到竹塌躺下,浅浅入眠。 一夜无事。 第二天,蓝无风到霜州城的宅子找崔小宛,还未进到主屋,就瞧见聂容昭坐在大堂,面色肃然,自顾自品着茶。 蓝无风坐到他旁边,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小郡王比我还早?” 聂容昭蹙着眉头,看向他,“你说这教科书应该上哪寻去?” 蓝无风喝完茶水擦了擦嘴,“什么是教科书?” 聂容昭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口,“算了,回头我自己找。” 蓝无风热心道:“你跟我说说,没准我知道。” “在说什么?” 崔小宛刚起床,打着哈欠,进了大堂。 “小郡王问我……” 话没说完,嘴就被人捂上了。 蓝无风一头雾水,教科书是什么禁忌之物吗? 聂容昭垂了眸,耳朵泛红,“只是小事,不必再提。” 蓝无风:“……” 小事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力道是打算缢死他吗? 他掰开聂容昭的手,大口喘着气,“不提就不提,憋死我了。” “神神秘秘的……” 崔小宛剜了他们一眼,“说正事。” 蓝无风是带了口信回来的,上个月,他依着崔小宛的吩咐,通过其中一个武卫和长公主搭上线,正式达成合作。 此次长公主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情报,半月后有一支军队护送铁矿石到晸京城,期间会路过霜州地界。 消息滞后,今日跟昨日的情况不同,霜州已经被青牛寨拿下,相信魏临很快便会知晓这事,到时那批护送铁矿石的军队必然会绕道而行。 崔小宛有些惋惜,“早知道再把攻城的计划推迟半个月。” 聂容昭沉吟片刻,“州城之间多是荒芜山路,要是能预知路线,也能提前埋伏。” “长公主探得这个消息,差点折去一人,怕是不能再冒险了。” 蓝无风有些担忧,“此次派武卫传信,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小心避过皇帝眼线。” “路线我们自己再推敲一番。” 崔小宛想了想,“至于传信……我有其他法子,又快又安全。” “什么?” 蓝无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将军这般笃定,也安心下来。 * 碧清宫。 「魏临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子已经撤去,拿到小厨房劈成几片,当柴烧了。 佘凤与魏临坐在桌前,一个冷着脸,一个面色沉沉。 这是这个月魏临第三次来找她。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49节 皇后禁足太久,外头已有些闲言碎语传出。 有说皇后已被皇上悄悄处死的,有说她与别人私奔出宫的,越传越离谱,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宫人说漏了嘴。 眼看百花宴在即,皇后若再不出席,怕是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过去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只当一切没发生过,至于你宫里那些人,能管好嘴巴,便留一条性命。” 流言已传出,若这时再处死个一两个宫人,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佘凤睨着他,目光凉凉,“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倒先宽恕上了。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多宽宏大量。” 魏临闻言,重重扣了一下桌面,“你与那小太监……” “你这脑洞也够大的,啥龌龊事都往里塞。” 佘凤嗤了一声,“要不然我起个誓,我与孟远要是有私情,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要是没有,皇上你去遭这天罚,如何?” “胡说八道什么?” 魏临蹙了眉,见识过那个木牌子,现在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也是见怪不怪。 “皇上冤枉我,强迫我,可曾道过歉,有过一丝愧疚?” “先前是朕多心。” 魏临心下有了判断,她这是委屈了,在耍小女人的性子。 “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把我关那么久,是不是有病?” 佘凤骂完,还未等魏临发作,又缓下神色,“不过无妨,我原谅你了。” “……” 魏临一股气堵在心口。 也罢,先前伤她过重,总是要花些时间哄回来的。 佘凤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只要皇上答应不再拘着我,百花宴我会去,碧清宫的人我会管束,今后一切照旧。” 魏临深吸口气,“朕答应你。” 佘凤脸上恢复了端庄疏离的笑,“多谢皇上,恭送皇上。” 魏临拂袖而去,又令暗卫盯着碧清宫。 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令他感到郁闷。 解禁之后,皇后一扫阴霾,每日聚集一众妃嫔,不是踢毽子就是投壶,三五不时还把已经出了宫的长公主召回来斗蟋蟀,玩得尽兴,还把人留到宫里过夜,说是女儿家关起门来说说体己话。 不过这么一来,谣言也不攻自破,算是替魏临解决了一桩难事,魏临也就没追究太多。 【佘凤】长公主的人查到,近日有几支精兵悄悄进了晸京城,应当是从各州城调来的。 【佘凤】最近狗皇帝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讨的都与霜州有关,不久之后可能就要出兵剿匪了。 【崔晚】他能不能御驾亲征?我想直接撕了他。 作者有话说: 聂容昭,你不行_(:3」∠)_ 还有一更。 第123章 【佘凤】他怕是没这胆量, 躲你都来不及,还亲征呢? 【佘凤】你走之后,晸京主将成了杨正殊, 如果有征讨青牛寨这个项目,应该就是他领的兵了。 【崔晚】杨正殊?难为他了。 杨正殊就是杨副将, 现在成杨将军了。他这主将完全是捡漏捡来的, 崔小宛入狱之后, 其他两位副将开始明争暗斗,最后一个在校场上伤了手掌筋腱,一个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 而资质最平的他稀里糊涂就上了位。 两日前,杨正殊接到皇命后就开始惴惴不安。 那可是崔将军, 能迎着箭雨冲到塔下击杀敌方数名精兵的人, 别人只是听过传闻,他是在旁见过那一幕的。 敌不过, 绝对敌不过。 再者, 他也不想和崔将军为敌,要不是他妻女还在晸京, 过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早就和成九河一起随将军走了。 眼看各州城调来的精兵逐个到位, 出兵的日期愈来愈近, 杨正殊在营房来回踱着圈, 焦虑不安。 最后他索性抽了匕首出来, 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下不了手,又扬手刺向大腿, 在刀尖碰到皮肉之前又赶忙停下了。 一个小将进来看到这幕, 怔了怔, “将军,您在做什么?” 杨正殊收起匕首,敛眉道:“练武。” “练……匕首?” 他们上战场全是拿刀或是长矛。 杨正殊负手而立,故作高深,“一寸短,一寸险,练好匕首,可以出其不意,取人首级,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你有何事?” “湘城的精兵已提前抵达晸京,皇上刚下口谕,出征之日改了。” “改到何时?” 杨正殊听到自己的尾音都有些发颤。 “明日五更便出发。” 杨正殊腿一软,扶着桌子坐下了。 【崔晚】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佘凤】余州,湘城,湛州,定州…… 【佘凤】算了,我也不一个一个说了,总共有十六个州城,每个州城各出五百名精兵,再加上晸京两千兵马,上万了。 【佘凤】你在霜州有多少兵马? 【崔晚】两千出头。 【佘凤】…… 其实霜州城原来的守兵就有两千多人,崔小宛带着青牛寨一千多人拿下霜州,却不太敢用原来的霜州兵,只从中策反了一部分过来,又在流民里挑了一些,勉勉强强凑到两千。 佘凤隔着千里远,看不见崔小宛的神情,温如月和聂灵嫣却是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 【聂灵嫣】凤,别担心了,我刚刚眼睁睁看着崔小宛听说是一万人之后松了口气。 【佘凤】小宛,告诉我,多少人你会觉得害怕? 【崔晚】多少人都不怕,我最担心他们扮成行商流民分批进来,或是熟悉霜州地形,只派了小队绕过我们设置的哨岗和箭塔。 就像他们攻下霜州城那样,靠的不是人数,而是策略。 万人军队都从晸京出发,机动性本来就差,还是由十七个州城组成,在此之前都没一起作战一起练过兵,磨合期都过不了。 再加上领军的是杨正殊,她更是不怵。 【温如月】这几日就别放人进城了。 【崔晚】嗯。 【聂灵嫣】让小郡王守南城门,青牛寨的兵士统一从南城门进出,反正他都记得清。 【崔晚】智能人脸识别锁吗? 【聂灵嫣】很形象了。 【崔晚】对了,帮我跟长公主说一声,多谢她的情报,那批铁矿石精度很纯,炼了不少好刀。 碧清宫寝殿内,只有佘凤和魏瑾宜两人,宫人都在外头,就连湘兰也没在旁伺候。 魏瑾宜现在无需皇后宣召,隔三差五寻借口进宫,比如驸马又惹她生气了,驸马又夜不归宿在外流连啦,反正她突然发现,驸马也挺好用的。 暗处有人在监视碧清宫,她们是知道的。 佘凤拿手指在杯中蘸了清水,唰唰在木桌上写下一行字。 魏瑾宜看罢,笑了笑,也蘸水写了一行。 【佘凤】长公主说不用跟她客气,以后要还的。 【崔晚】知道。 霜州城这两日加强了守备。 百姓们拿着身份牌也不能通过城门了,青牛寨的兵士也得刷脸才能进出。 宋恬带了数十名工匠,一边熔炼兵器,一边赶制机关。 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南城门出了骚乱,蓝无风直接将崔小宛请了过去。 崔小宛到那一看,城门口一辆马车倒在地上,旁边站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人面如白纸,病恹恹,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另一边是樊宝珠,她手上扯了一个布衣男子的衣领,死活不撒手。 “怎么回事?” 樊宝珠指了指旁边两名女子,“这两人说要出城治病。” 她说完又拽了一下旁边那人,“这是好心打算护送她们出城的。依我看,城内也有郎中,他们此时出城就是有猫腻!” 扶着病人的女子忙开口道:“城中是有大夫,但城中没有药了,这两日药商都进不来,缺的那味药,城中买不到。” 崔小宛问过药名,让人把江书叫来,替那女子把了脉。 江书看罢,摇摇头,“不是装病,要用的那味药,确实稀罕,就是不知霜州城内的药铺是否真的缺货。” 就在这时,秦项赶了来,“将军,温姑娘让我到各大药铺查过,青苹子都已卖光了。” 他不清楚温如月是如何知道崔小宛需要这条情报的,反正这些天下来,大家都已习惯这种事了。 “既然如此,放行吧。”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0节 性命攸关,她也不能阻着百姓治病。 樊宝珠松开布衣男子,拍了拍手上灰尘,帮着把马车扶了起来。 崔小宛瞥向那名布衣,觉着有些眼熟,上前细细一辨认,果然先前见过。 “是你啊,差大哥?” 身着布衣的正是岑广,先前在街头两次拦下崔小宛的官差。 岑广不再避着她,大大方方转过身,“是我,那日眼拙,没认出是崔将军。” 崔小宛盯着他看了半晌,微眯了眼,“这两名女子与你是何关系?” 岑广从容道:“只是邻居。她们家中没有其他人,这一出城怕遇到歹人,便央我一路护送。” 这番回答,倒也寻不出纰漏。 崔小宛令手下开了城门,“你们走吧,我会派一人与你一同护送这两位姑娘。” 岑广微怔,随后点头,“那便多谢将军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到这,作者好像也不太行_(:3」∠)_ 第124章 城门已开, 两位女子上了车,岑广侯在一旁。 崔小宛在蓝无风和樊宝珠之间犹豫片刻。 樊宝珠凑上来,低声说了句:“将军, 您可要小心了。我瞧这人神色就不对,太正经, 也太假, 我男人卷钱私奔的头一天跟他的表现就大差不差!我看他绝对是想背叛将军, 出去通风报信。” 崔小宛看她一眼,“马车是你掀翻的?” 樊宝珠点点头,“我也是一时情急。” “那你替我去监视他?” 樊宝珠打量了一下岑广精壮的身躯,回过头朝崔小宛颔了首, “给我拿一把杀猪刀, 这事包我身上了!” 崔小宛将她领到一旁,给了她一个梅花袖箭和一把杀猪刀, 又从江书那要了点防身的药粉, 让她悄悄藏好,跟着岑广和那两个姑娘去邻城。 之所以选樊宝珠, 一是因为她脾气火爆, 实力也不俗, 不是能吃亏的主。二是考虑到那两位是女子, 再派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同行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樊宝珠方才特地跟她说的那句话。 警惕性强, 还不好惹, 派她去最合适不过。 樊宝珠将梅花袖箭戴到手腕上,又拎了个包袱,包袱里除了衣物, 还放着一把杀猪刀和一包药粉, 随后登上那辆马车, 与那三人一起出城了。 * 当夜,宋恬领着一帮工匠将最关键的机关陷阱赶制出来,由成九河带着原先的十几个兵士搬出去,分别埋在南北城门外一里处。 五更天后,佘凤也将收到的情报往群里转达。 晸京城的一万剿匪兵出发了。 【佘凤】军中将士都如临大敌,据说杨正殊昨晚深夜练武,不慎磕破头。 【崔晚】? 【崔晚】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刻苦? 【聂灵嫣】崔小宛这么强,他们害怕也是正常,估计临时抱佛脚呢。 【温如月】那杨正殊是无法当主将了? 【佘凤】倒也不是,他那就只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再说,如今军中无能人,只能是他了。 杨正殊领着一万大军抵达鸣城,安营扎寨,随后唤了十几个州城的校尉一起到营帐内商讨策略。 赵参军刚收到飞鸽传书,“据探子回报,霜州城南北城门外设了哨岗和箭塔,弓箭手约三十来人,不足为惧。” “三十来人,那点弓箭就如毛毛雨,我们拿盾牌抵挡,一路杀进去,将攻城车送到霜州北城门前。” 杨正殊沉吟片刻,“箭塔只是前哨,这一路说不准还有其他埋伏,城楼之上肯定也有弓|弩兵候着我们。” “杨将军的意思是那崔小宛尚在霜州,就已提前预知我们的动向了?” “我们十几支军队是分批秘密进城,除了军营里的将士,无人知晓。” 杨正殊摇了摇头,“那是昔日的镇国将军,战西垠,退南苍,就算我们打算打她个措手不及,在她手上怕也是讨不着好。” “杨将军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嚯,我倒是忘了,杨将军从前是崔晚的副将,还是有些交情在。” 赵参军瞧着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相信杨将军心系朝廷,绝无半点偏私。诸位剿匪心切,不如先说说此战应该怎么打?” “听说先前在湘城,崔小宛便是带着巍军突破高地,扭转劣势。如今我们情况与当时差不了多少,杨将军可是有什么想法?” 杨正殊擦了把汗,他们能和那时比吗?也就崔将军有这本事,单枪匹马杀到箭塔下,就只受了点轻伤。 还未等他回答,又有人开口。 “霜州城统共才多少人?一万大军直接碾过去,青牛寨那帮山匪渣都不剩。” “你说得轻巧,到时死得最多的便是湛州军士,敢情不是你们余州城当先头兵?” 众人七嘴八舌,他们来自十六个州城,一人一个想法,一堆人聚在一起,还没商讨出个好点子,自己倒先吵起来。 眼看有两名校尉甚至开始互相推搡,杨正殊重重拍了一下桌板。 “既然各位争执不下,那便由我杨某统一指挥。” 没什么奇谋,也没什么良策,到时只规规矩矩行兵布阵,也算尽到一军之将的本分了。 一万大军在鸣城歇息一午,当夜浩浩荡荡朝着霜州城进发。 队伍前头是盾兵,其次是步兵,中间推了一辆攻城车,车头是沉重的圆木桩,若是无人阻挡,一般的城门,撞上不到半个时辰,也就破开了。 先头部队的任务,就是扫清障碍,掩护攻城车攻破城门,城门一开,一万大军进城,饶是她崔小宛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计可施。 赵参军骑着马,走在杨正殊身侧,“将军,这附近鸦默雀静,是不是有些蹊跷?这时节,应当是促织出没,鸟叫虫鸣,这会儿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杨正殊拧了眉,“半个时辰内,有大批人马在此出现过?”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一片惊呼,走在队伍两侧的兵士被大网兜起。 旁边尚还安全的兵士瞧见树上有系绳,赶忙拎刀过去,想将大网割断放下,慌乱中有人绊到地上的细线,一排削尖了头的竹子朝大军飞来,贯穿数具躯体。 杨正殊手一摆,“都别轻举妄动!” 这些陷阱并不很精妙,就连牵动陷阱的细线也并未埋好。 只是现在是三更天,夜色迷蒙,若不仔细,很容易看混了眼。 队伍停下,杨正殊派了几名步兵举着火把,小心绕过地上的细线,将树干上的系绳割断,才将落入大网的兵士们救下来。 “他们恐怕已经得知晸京派兵剿匪之事了。” “怎会连我们何时攻城都一清二楚?我看是军中出了细作,只不知细作是哪一州城的。” “我听说崔将军在湘城军营待过一段时日。” “放你娘的狗屁,崔将军还领过晋州的兵呢!” “都别吵了!” 杨正殊越听越觉着额头上的擦伤痛得厉害,憋足中气大吼了一声,队伍终于安静下来。 “崔将军攻下霜州,便已做好抵御巍军的准备,这些怕是筹谋多时。” 杨正殊视线扫过十几个州城的校尉,“我们眼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撤军,回去揪出细作,再另做打算,要么继续攻城。” “自然是继续,现在撤军,难道是要留更多时间给青牛寨么?我们是一万大军,损失百十个人,照样能破城!” 其他人听罢,纷纷附和。 “那便先把细作一事放下,待破了城,再来搜查。” 巍军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一路却再未遇到阻碍,将士们心中狐疑,莫非细作一事只是他们草木皆兵,林中陷阱是早先便设下,与他们的动向无关? 一行人终于接近箭塔,黑暗中传来箭矢破空的声响,前排将士举盾,挡下数枚箭矢。 巍军后排也有几百名弓箭手拉开弓弦,往哨塔和箭塔上射箭,奈何这帮人瞧见弓箭手的举动,皆都往下一猫,将身子掩在石墙之后。 几百枚箭矢凌空而过,只射伤其中一人,还有好些落到箭塔上的草垛上,让青牛军捡了去,继续挽弓朝这帮剿匪军身上招呼。 杨正殊手拿圆盾,躲过几支箭矢,振声道:“弓箭手继续攻击,盾兵步兵继续前进!” 青牛寨几十个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确如毛毛雨,前排的盾兵和步兵一路挥刀挡箭,总算挺过箭塔射程。 身后的弓箭手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听令射箭,手上没停,射到最后,突然发现箭囊空了,而箭塔上的青牛军还在蹦跶。 他奶奶的,每次送出去几百支箭,就只还回来几十支,他们现在是弹尽援绝,只得将箭囊从背上取下,充当防具,挡下箭塔射来的毛毛雨。 这一过程又死了一批人,但后边这半数巍军总算也离开箭塔射程。 前面的盾兵和步兵已经推着攻城车到了城门口,城门紧闭,连半个守兵都见不着。 撞大运了! 湛州校尉振臂高呼,“攻城!” 数十名步兵推着攻城车缓缓向前,在削尖了头的圆木桩即将撞上城门时,众人都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 车轮不知被什么机关绞碎了。 旁边几人举了火把一看,只见地上有四把剪子形状的钢钳破土而出,其中两把正好位于车轮前方,旁边全是碎木屑。 攻城车没了前面两个轮子,重心前倾,圆木桩的尖头直接栽在地上,这还攻什么城? 此时杨正殊也已赶到,见着这一幕,当即下令,不用车了,他们直接用人。 十几名巍军步兵艰难地抱起圆木桩,一齐往城门冲去。 “咚”! 一下,城门纹丝不动。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1节 他们抱着木桩后退,第二下还没撞上,就见城墙上出现百来名弓箭兵,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箭已如雨至。 杨正殊大喝:“保护攻城兵!” 数名盾兵举起盾牌挡在攻城的步兵身侧,其余步兵挥剑扫去大半弓箭。 “咚”! 又是一下,城门只簌簌落了点灰。 此时城楼上突然冒出个纤细身影,脸上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 杨正殊仰头,问了一句:“上边可是崔将军?” 随后仔细看了看,又觉得不像,崔将军不似她那么娇小。 女子没有答话,只掏出一个桃子大小的黑色圆球,拿火折子点燃引线,直接将圆球往下扔。 “轰”! 火光起,尘土飞扬。 几名抱着圆木桩的攻城兵被这巨大冲击荡到一边,剩下的人一时失重,也摔倒在地上。 圆木桩轰隆隆滚落到一旁。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戴着面纱的正是温如月, 自从崔小宛打算扫荡附近的山寨,她也整日忙活,除了研究日常用品, 还设法把土|雷做了出来。 之前已研究出了雏形,但配比不对, 直到前日, 才在青牛寨后山成功炸了一颗。 因为是新玩意儿, 效果看起来还挺吓人,其他兵士生怕用不好直接把自家人给炸了,暂时也不敢碰这土|雷。 “温姑娘,咱们这霹雳弹做出来个头真大, 比您先前描述的厉害多了。” 从头到尾, 就是小桃跟着温如月一起做土|雷,这会儿她也在旁边帮忙。 她一直觉着她们做的这东西就叫霹雳弹, 温如月也没纠正她, 反正名称是什么无所谓,有用就行。 城楼之下, 几名攻城兵已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其余十几人耳中出现短暂的耳鸣, 回头张望, 只看见巍军主将嘴巴一张一合, 表情慌乱, 却什么也听不到。 眼看城楼上的女子又举了一颗黑色圆球正准备点火往下扔,杨正殊当机立断:“撤军!” 这回攻城兵总算读懂唇语,在盾兵的掩护下一起撤退了。 “轰”! 又一颗土|雷在城楼下炸开, 巍军在杨正殊的指挥下全部往旁边扑倒, 总算没人再受伤。 一帮人扶着昏迷的兵士仓惶撤退, 狼狈不堪。 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应对身后的箭塔,只得往旁边的山路走,踉踉跄跄到了山脚,确认没有追兵,这才在原地扎营。 “杨将军,我们干粮不多,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他们是轻装上阵,原以为攻破城门要不了半天,进了霜州城立马就有补给,就算攻不下来,还能往鸣城撤退,因此每个将士身上就只带了一天的口粮。 “那种黑色圆球到底是什么?” 离得最近的湛州校尉惊魂不定,他当时就在一旁,几名攻城兵飞起时他也收到气流冲击,倒在地上,耳边嗡鸣是刚刚才停下来的。 杨正殊摇摇头,“我从前在她手底下并未见过这种东西,想来应该是江湖异士所制。” “他们人数不多,若是此时追出城,与我们兵刃相见,胜算不高,因此我们暂时还很安全。全体将士在此地休整过后,明日突破箭塔范围,退回鸣城,从长计议。” 其他校尉听命,各自回去安抚手下的兵士。 赵参军若有所思,待其他人散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摸出一块白如凝脂的膏状物。 杨正殊以为是吃食,摊开手,手指朝他曳了两下。 赵参军直接将白色膏体放他手上。 杨正殊将东西放到鼻间闻了闻,一股桂花香气袭来,“哪里来的?” 赵参军看着纸上画的奇怪图案,沉思片刻,“鸣城买的,据说是霜州的产物,寻常人家用皂荚清洗衣物,有了这个……将军,那不是糕点!” 杨正殊呸掉一口肥皂,“不早说?不是吃的你拿出来做什么?” “这叫香皂,上面的古怪图案,据说是数字,代表七三六。” 赵参军拧了眉,“我问过店家,他们说这叫品牌,表示这些香皂都出自同一个组织,现在想想,七三六听起来特别耳熟。” “七伤楼!” 杨正殊笃定道,“崔将军定是结识了七伤楼的人!” 赵参军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神出鬼没,无所不知的组织?” 另一边,崔小宛正命人清点人数。 此次战役,霜州城未与巍军正面交锋,只有十几名弓箭手受了伤,最严重的一个被箭矢贯穿肩膀,全都已经送到江书和康郎中那边治伤。 除此之外,他们还把城门口报废的攻城车和圆木桩捡了回来。 崔小宛原话是这么说的: “只是轮子碎了,修一修,以后攻打晸京能派上用场。” 谁听了不说一句“巍军真惨”? 千里迢迢从晸京跑来,又送人头又送装备,半点便宜没讨着,还折了一批人。 趁着巍军进山,哨岗和弓箭手都换了一批人,崔小宛等人也回了据点。 【温如月】土|雷只剩三颗,现在硫磺是不好买了,也做不了更多。 【温如月】他们要是再来一次,我们怕是够呛。 【崔晚】那就别让他们再来一次。 第二日,杨正殊估摸着将士们都歇息够了,领着众人出山,刚走一里路,草皮里突然蹿起一排排尖刺,有些人躲闪不及,当即成了肉串。 “他娘的,到底还有完没完!” 不少人开始崩溃,一晚上了,他们一万大军,一直被青牛寨那两千余人压着打,人家甚至都没跟他们碰上面。 原以为此次突破箭塔,能先回鸣城好好休整,结果出山的路又遭遇陷阱,青牛寨那帮人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机关埋下的? 前方还有多少陷阱? 他们这里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 大军停在原地,萎靡不振,许多将士垂头丧气,队形也是松松垮垮。 杨正殊下了马,面色肃然,“为今之计,只能求和。” * 霜州府衙,一片欢声笑语。 “崔将军,投进甲壶,计十分!” 青羽着急道:“小郡王,恭王府的分数就靠您了!” 杨正殊被人带进去时,就见院内错落摆了三个酒壶,离得近的,里边插了四五支箭矢,最远的那个壶口只有一根。 而另一边地上画了白线,以崔将军和恭王妃为首,聚了两拨人。 等会儿,恭王妃? 杨正殊有些不敢置信,再细细一看,聂小郡王和恭王都在其中。 几个月前,恭王府突然没了动静,只留下一批下人,据他们说,是王爷急病,受不得寒,到南方过冬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家子都随了崔将军一起落草为寇了? 正走神,人群发出一阵嘘声。 宁东湖跳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卷成话筒,振声道:“太可惜了!小郡王只投中乙壶,我宣布,将军队获胜!” 杨正殊:…… 现在还打仗呢,他们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啊? 崔小宛活动了一下筋骨,扭头看见杨正殊,“怎么是你过来了?” 杨正殊苦笑一声,“毕竟我同崔将军交情较深。” 崔小宛微挑了眉,“一军主将要是被扣在霜州城内,其余将士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也没别的法子?我已经将兵权暂交给其他人,现在只是个普通说客。” 杨正殊说罢,自顾自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你们回鸣城,等你们琢磨出万全之策再回来对付霜州?” 崔小宛睨他一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崔将军,其实我原本也想随你一同出京……” 崔小宛淡淡出声:“打仗的事,少打感情牌。” “那我便开门见山了。” 杨正殊知道崔小宛脾性,也不再绕弯子,“崔将军如今割据一方,朝廷忌惮,只怕会不断出兵镇压,现在只是一万将士,往后难保皇上不会调更多兵力,到时就算是机关再巧妙,拿人数蹚过去,也不足为惧了。” “崔将军逃到霜州城落草为寇,是因勾结南苍这个罪名,无可奈何,军中将士大都相信此事另有隐情。待我回去向圣上禀明这里的情况,相信他权衡利弊之后会选择妥协,为你正名,让你回到晸京军营。” 崔小宛干脆地摇摇头,看他一眼,“你知道这罪名是谁嫁祸给我的吗?” 杨正殊想起坊间传闻,心下一颤,“难道……” “对,就是魏临。” 崔小宛没等他反应,继续道:“因为他怀疑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想置我于死地。” 紧跟着,她把当年晋州一案,以及魏临的假皇子身份通通抖出来,一字不漏。 霜州城众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一片哗然。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2节 杨正殊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这种话说了是要杀头的啊!” 崔小宛往旁边的石椅一坐,二郎腿一翘,“你看我现在还怕杀头吗?” “说实话,有点嚣张了,崔将军。” 杨正殊面无表情说完,突然脸上一垮,“可我怕杀头,我家中还有妻女……” 他就不该来这,现在知道得太多了。 “你可以当没听过,但这事我迟早要散布出去。” 崔小宛敛下眉眼,“看在你从前跟我上阵杀敌,又为我熬过几碗汤的份上,今日我便放你出城。路上的机关我不会撤,你们慢慢蹚。” 杨正殊还待说什么,就见一道纤细身影推着板车从旁路过。 “都让一让,刚制好的霹雳弹,小心别碰到,炸了可就死无全尸了!” 杨正殊伸长脖子看了看,好家伙,板车上放了四个大木箱,木箱里满满当当全是昨夜见过的那种可怕圆球。 这要是全扔他们这一万大军中间,他们怕是要全军覆没。 不,别说他们这一万将士,怕是来个十万,也落不着好。 【温如月】就拿这些壳子走个过场就行了吧,还需要再威胁两句吗? 【崔晚】不用,已经达到效果了。 【佘凤】过犹不及。 这一幕演完,两个青牛寨的兵士上来,押着杨正殊把他带下去了。 “将军,康郎中来了。” 崔小宛听到这话眼皮一跳,起身看了彭有康一眼,领着他去了内堂。 彭有康一直在医馆待着,平日就是治病救人,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找她。 前几日崔小宛听说魏临将湘城的兵士也调上晸京,便委托宁三万去了趟南方。 彭有康来找她,怕是湘城那边有情况。 到了内堂,崔小宛手脚利落,收拾好桌案,又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宁三万给你发消息了?” 彭有康点点头,提笔写下一行字:「南苍三皇子趁湘蕴两城兵力空虚,举兵进攻,蕴州又陷落了。」 次奥,就知道要坏事。 “南苍攻下蕴州后有什么举动?” 彭有康估计是在发消息,两眼发直顿了顿,提笔又写: 「南苍军没多停留,继续向湘城进军,蕴州已经有兵士逃出,快马加鞭回京传信,估计两日后消息才会传回晸京。」 “知道了。” 崔小宛沉吟片刻,让人将杨正殊带回府衙。 杨正殊看着崔小宛在他面前踱了几圈,此时一头雾水。 “崔将军,你不会是反悔了,想将我就地处决吧?” “南苍起兵,蕴州陷落了,湘城也岌岌可危。” 崔小宛冷冷看他一眼,“原本我还想让你们再折损些兵力,现在却不能这么做。” 杨正殊先是一怔,随后算了算时间,“崔将军,你是不是在驴我?蕴州军士是七日前离城,南苍就算是当时便收到情报,从南苍出兵前往蕴州起码也要五日,剩下这短短两日,快马都赶不过来,你是如何收到消息的?” 崔小宛没好气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两日后晸京估计也收到消息了。给你指一条明路,领着剩下的兵士退回鸣城,静待圣旨,别再搞幺蛾子折腾霜州。” “我就算要驴你,也不能只驴这两天。” 杨正殊听明白崔小宛是要放他们回去,但对南苍起兵一事还将信将疑,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崔将军心里是有大巍的……” “我心里有没有大巍另说,反正我是不会再给狗皇帝打工。不过魏临再狗,东方昀也别想在大巍胡来。” 崔小宛磨了磨后槽牙,她跟东方昀也是一堆新仇旧恨还未清算。 杨正殊再次被押到城门口,成九河领着一支小队跟在其后,顺便把路上的陷阱机关都撤除干净了。 巍军战战兢兢,重新踏上山路,走了许久没再出意外,还有点不习惯。 “杨将军,您与崔将军交情颇深呐,这就放我们回鸣城了?” 杨正殊咀嚼着方才崔小宛说的话,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这一趟只是小打小闹,只怕山雨欲来……” 国将不国。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晸京, 御书房。 “一万人马,还拿不下一个霜州?那是朕特意从各州城调的一万精兵!” 魏临执起手边杯盏朝前掷去,正中杨正殊额头。 血流蜿蜒而下, 淌过眼角。 杨正殊垂眸,肃着脸, “是臣失策, 一万大军也未曾磨合, 便上了战场……” 魏临微眯了眼,“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杨正殊低下头,“不敢。” 他未料到魏临会发这么大的火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皇上这般暴躁。 看来崔将军说的秘闻八成是真。 冰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将一个贴着白色鸡毛的信封呈到魏临跟前, “皇上,有急报, 蕴州来的急报。” 魏临眼皮子一跳, “蕴州?送信之人呢?” 冰刃答道:“原本就受了伤,将信送到后更是筋疲力竭, 直接昏迷过去了, 据说在路上还跑死了一匹马。” 杨正殊也是心里一沉, 估摸着那信中所述应当是南苍起兵之事。 魏临拆了信封, 匆匆看完, 怔了半晌。 各州城的调令都是秘密下达, 还令将士们听旨之后即刻启程,就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没成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让南苍钻了空子。 他太心急了。 崔小宛逃出晸京之时, 他也忧心过一段时日, 她是否知晓自己的秘密,会不会在外宣扬? 通缉令下达到各州城,迟迟未能将崔小宛缉拿。 但外头风平浪静,魏临心里还有些侥幸,这崔小宛许是不敢再冒头,又或者是死在外边了。 直到前些日子,霜州城被攻陷,崔小宛的名字重新回到他耳边。 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后下了一个决定,必须尽快将这隐患扼杀! 这才有从各地调精兵一事。 “皇上,可是南苍起兵了?” 杨正殊小心翼翼看了魏临一眼,总觉得那平静的面下暗流汹涌。 “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正殊犹豫了一会儿,“与霜州一战,巍军吃瘪,被困于附近山道,臣不想让这一万人马白白送死,便自作主张,前去求和。” 魏临蓦地抬眸,“她这便放你们离开了?” “是,便是崔将军与臣说的,南苍再次来犯,她不想将精力放在内讧上。” 杨正殊斟酌着将崔小宛当时的话换了个说法。 魏临冷笑一声,“冠冕堂皇。” 这语气听着不善,杨正殊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如今南苍来犯,剿匪一事是否暂缓?” 魏临默了默,心里一阵焦灼。 不行,不能暂缓。 要是不能将崔小宛除去,哪天她把他的秘密抖落出来,他还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他会被赶出皇宫,失去现在的一切,落得个凄凉下场。 “剿匪之事,不可暂缓!” 魏临顿了顿,“崔小宛为何会提前得知南苍起兵一事?这正好说明她与南苍有所勾结,若不尽快除去,怕是内忧外患,天下大乱。” 杨正殊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早朝之时,其他大臣进言,当务之急是派兵往南,抵御南苍军。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劝谏,说得魏临一阵心烦,“去年南苍夺取大巍数座城池,大巍都能让他们全数吐出来,而今只是失了蕴州,你们便慌了?” 众臣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几丝无奈。 去年崔将军还在,收回数座城池,都是她的功劳。可今年她已经不是巍军主将了,皇上还打算分出兵力去对付她,这谁听了不慌? “臣以为,眼下青牛寨并非真正祸患,大巍如今应当倾尽兵力对付南苍!” “南苍自有各州城守兵去对付,他们去年消耗不少,而今应当不足为惧。从晸京军营另派一队,南下支援便是。” 魏临心焦,他何尝不知作为一国之君,眼下该做什么决策? “皇上不可……” 魏临重重拍一下龙椅,“朕意已决,休要再议。” * 这两日,当今圣上的身世在霜州传得沸沸扬扬。 因着霜州出入戒严,暂时也没传到其他州城。 东城,几个工匠刚下工,坐在茶寮歇息,聊起近日传闻,感慨不已。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3节 “这么说来,崔将军是被冤枉的?她上了青牛寨,又打下霜州,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也好,狼子野心也罢,这些皇室秘辛本就与我们无关,我只顾温饱与安定。” “说实话,崔将军打下霜州之后,营生照旧,赋税下调,我们这些工匠还都有了俸禄,日子过得比先前舒服多了。起初我还担心崔将军抵不过剿匪军,如今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只可惜我兄长一家还在余州,这仗若是再打下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其余几人估计也是想到各自在外的亲戚,皆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 城门口,樊宝珠牵着马,风风火火往府衙去。 进了府衙,到了崔小宛跟前,将杀猪刀和梅花袖箭往桌上一搁,挺直了身子,“我来请罪!” 崔小宛看她一眼,“你做了什么?” 樊宝珠坦白道:“原本一日前我便能回来,在路上遇到点私事,又多花了一日。” “岑广呢?” “马车走到一半,我才发现方向不对,去的是鸣城。把那两个姑娘送到鸣城一家医馆后,他便想溜,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 樊宝珠揉了揉鼻子,“现在人在鸣城医馆躺着,没法作妖了。” 鸣城正是剿匪军驻扎之处,岑广应当就是去通风报信。 不过樊宝珠在那停了一日,又是做了什么? “解决完岑广,你又遇到了私事?” “我遇到了那个挨千刀的,他竟是到鸣城享福去了。” 崔小宛眉梢微挑,“你把他结果了?” “没,我就是逼着他签下和离书,又抢了大半银钱回来。我寻思我们不是山匪么?就该干点山匪能干的事。” 樊宝珠啧了一声,“不过这和离书也没什么用,废纸一张,霜州现在都不归大巍管了。” 温如月手里拿着个账本进来,正好听到这话,“这些银钱本就该你拿着,哪里还需要借着山匪的名头了?” “说得也是,嗐,还是从前太良善,习惯了。”樊宝珠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崔小宛怀疑她在懊悔没把前夫也揍一顿,然后把钱全抢走。 “对了,这是从岑广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 樊宝珠从怀中掏出一摞纸,递到崔小宛跟前。 崔小宛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他们这段时日在造的机关部件图纸。 看样子,应当是工匠中有岑广熟识的人。 好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只把部件交给那帮工匠,剩下组装的活还是找了宋恬。 “你做得不错,起码将图纸拿回来了。” “只是分内之事。” 樊宝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试探着问:“那我迟归一事,还要领罚吗?” 崔小宛淡淡看着她,“自然,军规不是摆设。” “好吧。” 樊宝珠认了命,退到门边。 崔小宛笑了笑,“不过你是主动请罪,又是情有可原,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樊宝珠一阵欣喜,朗声道:“崔将军,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聂容昭在门口路过,听到些关键词眼,突然倒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樊宝珠。 樊宝珠回望着他,“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个喜欢!” 她说完,估摸着温如月和聂容昭应当是有事找崔小宛,告退了。 聂容昭进了大堂,又往回眺望着樊宝珠的背影,随后回过头,斟酌了一下语气,“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崔小宛蹙眉,盯着聂容昭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你傻不傻?什么醋都吃。” 聂容昭抿了抿唇,“某人从前也惹过一堆桃花债,男女掺半,此事不得不防。” 崔小宛饶有兴致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防?把我绑起来,不让我见其他人,男子女子都不让见?” 聂容昭没想过还有这种方式,面上微怔,“怎么可能?我是想让你多看看我,又不是想让你厌弃我。” “再说我也打不过你……” 崔小宛轻笑一声,拍了拍聂容昭的肩膀,“你知道就好。” 聂容昭嘟囔道:“我顶多去寻些教材来学了。” 温如月正埋头算账,听到这话,有些好奇,随口接了一句,“什么教材?” 崔小宛干咳一声,“没什么。” 回头见聂容昭虽然面无表情,但耳垂早已红得滴血。 四目相对,想起那晚,两人皆是面红耳热。 崔小宛恼羞成怒,推搡着将聂容昭赶出门,“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另一边,佘凤从魏瑾宜口中听说今日早朝之事,消化了好一会儿,怀疑是自己理解能力出了问题,会错意。 再三确认后,她沉默许久,打开群聊面板。 【佘凤】一个坏消息。 【佘凤】魏临疯了。 【聂灵嫣】怎么疯的?这是好事啊。 【佘凤】这里的“疯”只是个比喻……算了,我怀疑他是真疯。 【温如月】怎么了? 【佘凤】他接到蕴州急报,下了个决定。 【崔晚】御驾亲征? 【佘凤】继续剿匪。 【崔晚】次奥。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魏临将晸京军营的兵士分作两批, 一批与鸣城的剿匪军会合,另一批南下抵御南苍。 结果自然是两边都落了下风。 霜州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 崔小宛也不与他们正面交战, 时不时派一小队兵士遛他们一遛,既消耗他们的精力, 也保全自己的实力。 几个月过去, 她一边与巍军周旋, 一边通过康郎中获知前线战况。 各州城被调走五百精兵,本就军心涣散,碰上有备而来的南苍军,一触即溃。 据宁三万回报, 南苍军势如破竹, 一路北上,占下数座城池, 幸而余州城守备充足, 将他们阻在了城门外。 “余州城还不错嘛。” 府衙内堂,崔小宛懒懒瘫在太师椅上, 拿起一粒花生抛到空中, 扔进嘴里, 然后偏头看康郎中又写了什么。 「撑不了多久, 守兵死伤无数, 老宁在余州城待了几天, 见势不妙,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了。」 崔小宛摇了摇头,“辛苦他了, 一把老骨头东奔西跑, 让他注意安全, 宁东湖那小子不成器,清风寨还不能没有他。” 「他说他正当壮年,老骨头这词多少有点过分了。」 余州城再往上就是湛州,彭有康这具躯体就是湛州人,写到这里,顿了顿,垂下眼眸。 虽然他与原身的家人没什么感情,但也不愿看到他们出事。 「崔将军,我们还是袖手旁观吗?」 “原本我们可以前去助巍军一臂之力,偏偏魏临这狗皇帝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派兵剿匪。” 崔小宛说起这事就来气,“我不希望前脚刚出兵,后脚窝都让人给端了。” 她也知道彭有康在担忧什么,“实在不行,你将你家里人接来,霜州城还是扛得住这点兵力的。” 彭有康点点头,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他找人送了封信到湛州,大概说了一下两边战况,又提议他们到霜州城避一避。 湛州彭家二老早已仙去,现在家中就剩大房,也就是彭有康的兄嫂和侄子侄女。 一家人听到些许风声,惶惶不安,街坊邻居有门路的已经逃往别的州城了,而他们还不知该往何处去。 眼看余州城马上也要陷落,下一个就是湛州,几人抱头痛哭。 正赶巧,彭有康的信在此时寄了回来,几人看完喜出望外,立马张罗着收拾行李,就差没把“我要跑路”挂脸上。 邻里瞧出来了,好奇问了句。 这彭家大哥也不隐瞒,面上鞠着笑意,“我们这是要去霜州了。” “霜州?那边不是被山匪占了吗?山匪头头还是从前的镇国大将军。” 那人说着,啧了两声,“不过我听说崔将军当时是被冤枉的,换我受了这委屈,还有这本事,我也……呸呸呸,我胡说,胡说的,这要是被官府听了去,怕不得被抓起来拷打一番。” 他拍了拍胸口,望向彭家大哥,“霜州那地方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巍军攻了几个月都没打下来,你们还是想想别的路子吧。” 彭家大哥摆摆手,“我们不一样,我小弟与那崔将军有点交情,进霜州,不成问题。” “嚯,这么厉害?” 那人想了想,讪讪笑道:“要不……你们把我家也一并捎上吧,邻里邻居的,互相帮衬这么多年了,也是有点交情的是吧?多带几个人,可行不?”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4节 “这……” 彭家大哥忽然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算了算了,要是不行,我们也不勉强。” “行,应该行,你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晚上跟我们一块走。” 彭家大哥也不好意思拒绝,寻思多带几人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结果这开了个口子,一传十,十传百,外头都知道霜州城能收留流民,一窝蜂挤过来,全都堆在城门口,赶又赶不走。 宁三万回了霜州,第一件事就是跟康郎中一起去府衙找崔小宛道歉。 “老彭原来的意思就是接几个人过来,一时着急,也忘了在信中嘱咐他们不要张扬。” “没事。” 崔小宛倒也不恼,“多找几人将这些流民的身份一一核实,再登记一下他们的信息,从前是做什么的,都会什么技能,没什么问题就放进来。” “正好青牛军也需要新鲜血液,壮丁都拉来充军也行。” 宁三万有些迟疑,“那帮巍军会不会借机生事?” 崔小宛手指敲了一下桌面,“他们应该也没力气生事了。” 宁三万哭笑不得,“摆烂了?” “几个月前杨正殊从晸京回来,我们又秘密见了一次,他那边是皇命难违,寻思反正攻不下霜州,又不想损耗兵力,索性跟我约好,大家做做戏得了。” 崔小宛想起他额上的伤,笑了笑,“当然这话我也没全信,反正他想休战,我们也休战,他若想偷袭,城外那些机关也不是摆设。” 宁三万想起这段时日的战况,有些不解,“那你还派兵打他们?” 崔小宛撇着嘴,“杨正殊想求和,他手下那些校尉未必个个都这么想,不真刀实枪打上一打,怎么过得去?” “这也是。” 崔小宛看他们一眼,“你们清风寨也别偷懒,城里多了这些人,粮食供应肯定比从前紧张。” “仓库还有余粮,再过不久便是秋收,能撑得过去。” 宁三万叹口气,“这年头又是洪灾又是打仗,天灾人祸的,我们霜州城比其他地方富庶多了。” “次奥,眼下这情况,狗皇帝不会还一心想着打霜州吧?” 晸京,御书房。 地上躺着数十本奏折,一片狼藉。 只听“咚”地一声。 魏临将桌上杯盏也一并扫到地上。 茶叶沫散了一地,茶水洇湿好几本奏折。 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将奏折一本一本捡起来,擦干水渍,捡到一半,衣领被魏临揪了起来。 “你说,杨正殊是不是也叛变了?为什么几个月过去,还没能攻下霜州!” 小太监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说错一句话,便跟这杯盏的下场一样,粉身碎骨。 魏临怕是已经疯了,整宿整宿不睡觉,旁人一句平常的话,都能被曲解成有异心,图谋不轨。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拽着衣领的手逐渐收紧。 就在小太监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之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魏瑾宜匆匆进来,扯过魏临的手,将他拽开,小太监这才得以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袖子一甩,将魏临的手松开,“皇兄,南苍军都快打到晸京了!您还在关心青牛寨?” “所有精兵都被您调去攻打霜州,派去抵御南苍军的兵士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你不过是个公主,也来教训我?” 魏临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越过,到了门口,“来人,长公主擅闯御书房,将她赶出去,没朕的命令不准再踏进御书房一步。” 魏瑾宜语气冷了冷,“魏临,你要是亡国了,怎么坐稳这位置,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 魏临怔了怔,上前一步,“你都知道什么?为何这么说?” 到这关口,还在担心秘密败露。 魏瑾宜失望地摇了摇头,“御书房重地,臣妹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说罢,她欠了欠身,出了御书房。 马车缓缓驶向长公主府。 魏瑾宜掀着小帘,看着街景,眼底一片阴霾。 湘兰拿团扇在旁边轻曳,替她扇着风,“长公主在看什么?” “看人。” 魏瑾宜放下帘子,默了默,“发现了吗?晸京城没多少人了,本宫记得之前这里还有一个摆摊卖胭脂水粉的,现在也没了踪影。” 战事刚起,老百姓们还不当一回事,觉着离自己还远,随着兵败的消息接连传回,这些人也开始慌了。 眼看余州城也快支撑不下,南苍军随时可能攻打晸京,城中百姓能走的都走了。 湘兰撩起另一边的小帘,看罢叹了口气。 现在晸京街头是一片冷清,从前繁华不再,只剩荒凉。 “长公主,这些时日流言也散得差不多了,现在他们都相信这两年的天灾人祸,皆是因当今圣上德不配位。我们何不顺势……” “本宫手下无兵。” 养一批武卫已经是冒了巨大风险,在魏临的眼皮子底下,她不好太张扬。 禁军兵权掌握在魏临手中,就算她将当年的秘密抖落,把证据送到诸位大臣面前,也只会被当做反贼处死。 湘兰点点头,“希望崔将军信守承诺,到时回来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你去搜罗一下,看哪些地方在私卖硫磺,买下来一并送到鸣城义庄。” 出宫之前,魏瑾宜去了一趟碧清宫,从佘凤口中得知霜州现在正缺硫磺,又听说霜州正是靠着这东西击退巍军,便提出由她来解决这事。 “但愿崔将军不会辜负本宫的信任。” 马车在一处路口停下。 湘兰领了命下车,前去联络武卫。 魏瑾宜让车夫掉转方向,驱着马车抵达京郊一座别苑。 书房内,一个男子坐在案前打盹,缎面衣裳穿在他身上别别扭扭,极不合身。 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他醒过来,一瘸一拐挪到门边,看着魏瑾宜独自一人踏进小院。 “姑娘,你若真是我亲妹,就该放我回去当跑堂,如果荣华富贵的代价是被关在这,那不要也罢。” 几个月前某个普通的夜晚,张立冬刚走出香满楼,就被套了麻袋,重见光明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这座别苑,还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说自己是她兄长。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魏瑾宜看一眼张立冬,进了书房,给自己倒一杯水,“外边战乱,南苍军不知何时会打进晸京,你在这是最安全的。待战事一过,你想当跑堂便去,我不会拦你。” 张立冬顿了顿,“那你让我看这么多书,不是想让我继承家业?” “继承家业倒成烦恼了?” 魏瑾宜笑了一声,“我放那么多书在这里,只是供你消遣,你要是不想看,那便不看。” “我什么都不懂,再大家业也要败在我手上的。” “说得也是。”这话倒让魏瑾宜想起魏临,要是他有自知之明,大巍也不至于让南苍讨着好。 “若是不让你继承家业,只是供你吃穿呢?” “那听起来不错。” 张立冬满意了,忽然又想起一事,“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原该姓甚,姑娘为何一直不肯透露?” 魏瑾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到时你便知道了。” * 两日后,硫磺抵达鸣城。 如今两边都在打仗,各州城关口查得严,崔小宛原想派几个兵士伪装成平民百姓去取货,哪知刚到鸣城门口便遇到排查。 他们在旁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如果是青壮年男子,便会严查,若是女子,便比着戎马图对一对,看是不是崔小宛,不是便放进城了。 “这好办,我去。” 温如月盼着这批材料好久了,恨不得亲自去接回来。 崔小宛当即反对,“太危险。” “那就让灵嫣小桃一起。” 温如月望向这两人,见她们都点了头,才又回来劝崔小宛,“你还当我们是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丫鬟?跟着王妃习武那么多天,白练啦?” 小桃在旁附和,“我们还有梅花袖箭,人手一把。将军放心,我都记着呢,遇到危险,不管打不打得过,能跑就跑,跑不过回头给他来一箭,保管人追不上来。” 崔小宛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那让樊宝珠跟你们一起。” “就这么定了。” 温如月和聂灵嫣隔空击了个掌。 崔小宛面无表情看着她们,“你们这表现搞得好像我把你们关起来,限制了你们的自由一样。” 聂灵嫣上前冲她脑门吧唧来了一口,“哪有,我知道你是爱我们的。” 崔小宛嫌弃地拿袖子擦擦额头,睨她一眼,“要走快走,肉麻死了。” 温如月四人驱着辆马车出了霜州,稍微绕了点远路,避开巍军驻扎地。 到了鸣城,守城兵掀开帘子看了看,见里边都是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也没多做怀疑。 马车进了城,径直往义庄去。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5节 巍军与青牛寨交战,多得是战死的兵士,尸体拖回来放在义庄,有的家比较近,便通知家人过来把遗体带走,剩下的便统一由丧葬师到城外挖个坑就地掩埋了。 鸣城义庄就一个丧葬师,是长公主的人。 这会儿已过了午时,义庄阴凉,没其他人来。 温如月四人进去后,就见丧葬师坐在桌前,拿着一本册子翻了几页,看了看她们。 “叫什么名字?” 樊宝珠站在最前头,听到问题直接应了,“樊宝珠。” 丧葬师翻了几页,突然反应过来,“我问的是遗体名字。” 樊宝珠是个女名,亏他翻了那么久,眼睛都看花了。 “有暗号。” 温如月站出来,开口道:“刘奶奶找牛奶奶买榴莲牛奶。” 小桃听罢有些咋舌,“还有这么奇怪的暗号?” 丧葬师当即会意,指了指正中的一口棺材,“你们要的东西在那。” 几人过去,推开棺材一看,里边躺着一个面如白纸的巍军兵士,脸上身上都是伤,肚子还扎着一截刀片。 聂灵嫣皱了眉,扭头望向丧葬师,“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不是来接尸体的。” “你们要的东西在棺材下的夹层,总不能明晃晃运出去。” 丧葬师来到几人身旁,将兵士的衣摆往里扫了扫,露出棺材边上一道细缝,又摸索着按了一下棺材内壁某个凸起的地方,一道铁片从缝里弹了出来。 他演示完,将铁片塞了回去,指指棺材另一侧,“那边也有,到时你们将尸体挪开,就能打开木板夹层了。” 温如月担忧道:“这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吗?” 丧葬师点点头,“对,我特地给你们挑最新鲜的,这人前两天刚死,还没什么味道,你们把东西取出来后,记得将人安葬。” “我晓得了。”死者为大,她们又借他的尸体运东西,是该替他好好安葬。 几人跟丧葬师借了板车,将棺材放在上面,又拿绳索将马车和板车固定在一起,慢吞吞到了城门口。 并非她们拖延,实在是一匹马拉两辆车有些吃力。 鸣城的马全都在巍军手里,她们想租也租不到。 城门守兵瞧这阵仗,命她们开棺,见里边确实是个死人,捏着鼻子放行了。 四人着急回去,赶了夜路。 小桃嘴上嘀嘀咕咕,樊宝珠以为她跟个死人同行,是在害怕,忙宽慰道:“没事,我杀了那么多猪,戾气重,跟我在一块,什么鬼都没胆子过来!” “不是,我是在想那句暗号。” 小桃说罢,将刚刚嘀咕的内容念出声,“刘奶奶找牛奶奶买牛年留奶……我这舌头怎么就捋不直呢?” 樊宝珠:“……” 聂灵嫣笑出声,“我会念我会念,后边还有,回头教你。” 山路静谧,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的辚辚声,仔细一听,身后似乎还有另一辆马车。 树影婆娑,一阵山风吹过,两边树梢发出沙沙声。 “哐当”。 几人皆感到马车一震,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吁。”樊宝珠停下马车,绕到后面一看,原来是板车上的绳子断了,板车脱离前面的马车,摔在原地。 温如月三人也下了车,捡起地上断绳,打算重新绑起来。 身后那辆马车渐近,几人都往路旁让了让。 “等会儿,停下来停下来。” 温如月四人听到这句话,警惕地看向那辆马车。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灰衫男子从车上跳下来,身边还跟了个小厮。 “温大小姐,是你啊?” 温如月蹙了眉瞪着他。 明明是极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满是轻挑油腻。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来人是于信仁。 温如月记得自己只在秋狩上见过他一面, 当时在别庄门口,他也是一脸轻挑将自己拦下,被崔小宛绊了一跤, 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再就是成亲那日,他应当也来过将军府, 只不过温如月那时面前还遮着却扇。 两人其实没打过交道, 之所以认得他, 是因为崔小宛先前在昭文馆时不时要截个图吐槽一番。 没想到对面也是一眼就将自己认了出来。 她不知道于信仁这人心眼小,记恨崔小宛,在云断山别庄外的那一面,把她也一并记恨上了。 “这人谁啊?” 樊宝珠觉得不对劲, 扭头看温如月, “你认识他?” 温如月摇摇头。 聂灵嫣轻哼了一声,“我认得, 这人是个无耻下流的大□□, 仗着自己的身份,祸害过不少女子。” 先前在宫宴便能肆无忌惮对一个歌姬下手, 谁知道背后还干了多少脏事。 林子昏暗, 月光透过树梢打下一片影子, 正好笼在这四个姑娘身上。 于信仁先前只看到温如月, 旁边人一说话, 他才注意到这还有个大美人, 细细一瞧,两眼放光。 这一趟真是赚大了。 他是从晸京城出来的。 于丞相眼看南苍即将打到家门口,两相对比, 觉着霜州城应当是比晸京要安全一些, 于是找人给他做了个假身份, 让他也到霜州城避难。 于信仁与崔小宛有过节,但丞相估摸着崔小宛事忙,不会亲自守在城门口,便想着让他混在流民中,偷摸进去。 起初他觉得没必要,混在流民中,肯定是跟着一起喝白粥吃馒头,还要在崔小宛的眼皮子底下活动,胆战心惊的,还不如在自个家里待着,南苍也不一定打得进来。 可他还是抵不过于丞相一番强硬安排。 现在看来,好事是在这等着呢。 于信仁没将聂灵嫣的话放在心里,“这大半夜,你们几个小女子在这做什么?哦……看不太清,这还有个半老徐娘。” “你个王八羔子说什么呢?” 樊宝珠风风火火返回车上,把杀猪刀摸了出来,再下去时,见于信仁身后又多了两人。 四人。 对面有四人,她们也有四人。 对面都长得人高马大,她们这只有樊宝珠稍微壮实一点。 于信仁带了一个车夫,两个小厮。 其中一个小厮认出温如月,凑近于信仁耳边劝道:“公子,先前有传闻说这温大小姐是被崔将军的人掳走了,现在却好好站在这,依小的看,她们就是同伙。” “我们此行是要去霜州城避难,就别得罪她了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 于信仁伸手摸了摸下巴,这个动作在他身上特别猥琐。 “她能认出我,会不会回去就到崔晚那告发我?”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到时我们霜州进不去,又遇上两边交战,轻易就死外边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小厮听见了,温如月四人也听见了。 小厮迟疑,“那我们……” 于信仁淫邪一笑,“正好四人,一人一个,玩够了弄死,不就没人知道我们动向了?” 对面温如月面色平静,也说着同样的话:“正好四人,一人一个?” 聂灵嫣点点头,“我可以。” 小桃抓着温如月的衣袖有些发抖,“之前没在活人身上试过啊……” 她们练习的靶子都是树桩之类的死物。 樊宝珠扬了扬杀猪刀,“实在不行,分我两个!” 于信仁听清她们的话,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旁边的小厮车夫也跟着笑起来。 “她几个弱女子,想弄死我们?” “咻”。 一道箭矢飞去,从于信仁左脸上划过,只在上面划开一道血痕。 笑声戛然而止。 于信仁捂着左脸,愤愤瞪着摆弄梅花袖箭的温如月,高大身躯一步步朝前挪去。 “还真敢动手啊?” 温如月强压下慌张,旋了一下袖箭,平静地后退两步,将箭头指向于信仁。 “现在离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也不会向崔将军提起半个字。” “你当老子傻?” 于信仁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拔开后,随手将刀鞘扔到一边。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6节 樊宝珠拿了杀猪刀过去,那两个小厮是胆小的,见了她手上的刀,撒腿就跑,也没跑多远,就绕着马车转。 聂灵嫣直接射中车夫肩膀,趁他还没将武器掏出来,跟小桃一人一边,将人按住了。 这大半年,她们从未停止训练,力量较之从前也有了显著提升,虽还比不上青壮男子,但用上其他手段,自保也不是难事。 车夫还想挣扎,聂灵嫣随手从路边捡起块大石头照脸砸去,对方失了大半力气,总算不动弹了。 于信仁举着匕首向前。 他每进一步,温如月就退一步。 他在心底嗤笑,兔子就是兔子,拿了武器也还是兔子。 她们这种心慈手软的姑娘家他见多了,也就吓唬吓唬人,敢真的动手吗? 赶紧办完事继续赶路。 想到这,他扑上前,打算摁住温如月戴袖箭的手。 温如月一边后退,一边端着袖箭下移。 “咻”。 又是一箭射出。 直接命中于信仁裆部。 于信仁缓缓低头,只见他裆部衣料洇出一片红色,蔓延开来,地上还滴答溅了几滴血。 “啊——!” 一阵剧痛直冲天灵盖,这才想起来惨叫。 另一边樊宝珠也解决两个小厮了,一人砍了一刀,现在两人老老实实蹲在马车边上,手脚都被捆着。 听到惨叫,几人齐齐向温如月的方向望去。 于信仁慢慢蜷下|身,面上狰狞。 聂灵嫣只看到个背影,有些不解,“月月,你做什么了?” 温如月扫了于信仁一眼,摊了摊手,语气温和,“我想射他的腿,一时没瞄准,可能射到第三条腿了。” “嘶……” 在场另外三个男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聂灵嫣有点不信,“你真没瞄准啊?” 她最近发现温如月可蔫坏了。 温如月瞥了瞥于信仁,“也不是。” 就是在那一瞬间,想起这人干过的恶事,生出一丝报复心理。 是自保,也是惩罚。 “活该。” 樊宝珠举着杀猪刀过去,摁住他肩膀,拿刀比划了一下,“你们说他先前祸害过不少女子?” 聂灵嫣点点头。 “那这东西割了也罢。” 于信仁闻言惶恐摇头,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樊宝珠手起刀落,没有半点犹豫。 这下于信仁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直接昏死过去了。 聂灵嫣看了看樊宝珠的刀,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老娘最痛恨欺负小姑娘的男人。” 樊宝珠拎起于信仁衣角,擦干净刀身血渍,回头看到聂灵嫣古怪的眼神,“你是觉得我太残忍?” “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聂灵嫣指指她手中的杀猪刀,“这刀得做个记号,可不能再拿来杀猪了。” “也是。” 樊宝珠嫌恶地看一眼手中的刀,“那玩意儿确实犯恶心。” 她们将几人捆起来,横着搭到棺材盖上。 于信仁担心温如月告发他们,她们也担心于信仁将温如月在霜州的事捅出来。 温如月是不怕什么劫囚的罪名,可温家还在晸京。 她跟温家没多少感情,但她不能连累温家。 樊宝珠将人扛到棺材板上,拍了拍手,“现在怎么办?直接杀了,找个地方抛尸,还是带回去?” 温如月刚在聊天面板问完崔小宛,“带回去吧,看能不能问出点其他消息。” 樊宝珠爽快点头,“行。” 她们现在多了一匹马,先头那匹总算能轻松一些。 几人将于信仁的马车推到林子里,拿树叶枝杈遮挡住,带着棺材和棺材上的四个人继续赶路。 天将亮时,四人在守城兵惊诧的目光中,运着棺材和几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进了城。 这看起来,好像是出去干了一票? 于信仁四人被投入大牢,审了半天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崔小宛还是让他们发挥了余热。 于信仁在狱中哀嚎了几天,也没人给医治,几日后便断了气,尸体被扔去了乱葬岗。 崔小宛将他意图□□被割掉孽根的事当做反面教材在城中大肆宣扬。 流民中总有个别不老实的,她得杀鸡儆猴,告诉这帮人生了歹念得付出什么代价。 一时之间,城中百姓看青牛寨那帮女人的眼神都不对了,畏惧中又带了些敬佩。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此项刑罚太重,不至于此,但他们只敢私下里说说,绝不敢生事。 硫磺被温如月和小桃取出来,继续用于制土|雷,有了这东西,以他们这点兵力对上南苍军胜算也高一些。 依着丧葬师的嘱咐,那个跟硫磺一起回来的兵士尸体被好好安葬在了青牛山。 热武器,冷兵器,各式机关都在加急生产。 老庞带去种下的第一批稻子也到了收割季。 霜州城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霜州城外的地界却是战火连天。 南苍知道大巍哪一块兵力最弱,他们的军队绝不到鸣城霜州这一带来。 【佘凤】听说南苍军已经抵达湛州城门了,领兵的正是东方昀。 【崔晚】狗皇帝呢?还在发疯吗? 【佘凤】他到碧清宫哭了一宿,说自己进退两难,我让他把杨正殊调回来守城,他又不说话,默默离开碧清宫了。 【聂灵嫣】以南苍这兵力,攻破晸京城是迟早的事,那到时凤凤岂不是也很危险? 【温如月】小宛一定能赶到的。 【崔晚】嗯,杨正殊横在中间,得先把杨正殊这支巍军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是作者的锅,现在才弄死他。 第129章 崔小宛计划一番, 还未找上杨正殊,守在霜州城外的巍军便先撤了兵。 杨正殊正忧心晸京城中的妻女,便接到圣上口谕, 回京与另一支巍军会合。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到帐中传口谕时,赵参军也在场, 待小太监离开, 他才凑到杨正殊身旁, “皇上终于松口了?” 杨正殊微微颔首,“许是想明白了,南苍军快打到晸京,再不调兵回去, 打下青牛寨也没用。” 赵参军听罢点点头, “再说,我们打不下青牛寨, 留在这, 也只是损耗兵力罢了。” 杨正殊叹了口气,“说来心中有愧, 我们在外侵扰许久, 霜州城也不好过, 再耗下去, 也只是两败俱伤。” 如果可以, 他也不想与崔将军交恶。 “这个将军放心, 前几日我们截下一名从霜州城出来的行商,审了两句,里头的百姓个个生活富足, 不愁吃穿, 偶尔还能去戏楼看皮影戏, 过得比我们滋润多了。” “……” 百姓都是暖衣饱食,崔将军应当过得更好,看出来了,人家压根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敢情这趟剿匪,吃亏的只有他们这队剿匪军? 杨正殊默了默,开口道:“传令下去,整理行装,即刻返京。” 霜州城外的哨塔上,一名哨兵举着个竹筒眺着巍军的方向。 旁边一个刀疤脸哨兵扒拉了他两下,“这个叫望远镜的东西真有那么神奇?你借我瞅两眼。” 哨兵拍掉他的手,“别闹,看漏了敌军动向,小心崔将军拿军棍伺候。” 他也是才拿到手,正研究呢。 刀疤脸不满,“就一下,碍不了什么事。” “行吧,你盯紧些。” 竹筒从一只手交到另一只手上。 刀疤脸哨兵端起望远镜,学着闭起一只眼,透过磨得光滑透亮的镜片,看过去,瞄到巍军几十顶营帐。 “嘿,神了!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看那个守兵还在剔牙。也不知道温姑娘是哪里来的奇女子,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新鲜玩意。” “听说是七伤楼的。”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7节 “什么?” “七伤楼。我们用的香皂上面还刻了七伤楼的标识,你看,这望远镜上也有。” “嘶,那不是个杀手组织吗?”他瞧着温如月温温和和的,跟女杀手的形象也沾不了边啊。 “所以你现在知道被割掉那玩意儿死在狱中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这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下来。 同为男人,他们听到这酷刑皆是后背一凉。 虽说那人也是活该,但他们也是止不住头皮发麻。 这人也是找死。 换作他们,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招惹这些女子。 “这东西这么神,怎么就只交到你一人手上?” 望远镜是昨日刚做出来的,只有一把,金贵得很。 “前几天测过,小桃姑娘说我左右眼的视力皆是五点二,寨中属我眼力最好。” 那张密麻麻画着奇怪符号的视力表,最下面那排的符号小如蚊蝇,也就只有他能看得清。 他说罢等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该把望远镜还我了?” “等会儿等会儿。” 刀疤脸拦住他的手,“他们有动作了,这是在……拔营移师?” 透过镜片,他看到远处一队巍军在帐篷边上蹲了一会儿,然后白色的搭帐篷瞬间塌下去,一顶,两顶,直至全部倒下,八千兵士列了队,整装待发。 他们这是要放弃霜州城了? 巍军有动静,需禀报将军,一人下了哨塔,往霜州城的方向赶,另一人留在那继续盯着巍军。 霜州城府衙,崔小宛接到消息时正在佩戴梅花袖箭,打算去找杨正殊,逼他退兵,他要是不退,一箭毙了他。 聂灵嫣在旁听到消息,愣了愣,看向崔小宛手上的袖箭,凝神盯了半晌,“他是不是知道你要去噶了他?” “……” 崔小宛蹙了眉,“不管怎样,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崔晚】凤,魏临终于下令退兵了? 【佘凤】什么? 【聂灵嫣】哨兵回报,巍军正在撤军,狗皇帝终于恢复理智了? 【佘凤】他看着压根就没有清醒的迹象,没有发疯拉着我们一起死已经算造化了。 过了半天,佘凤又回了一句。 【佘凤】是长公主假传圣谕,调兵回朝。 【佘凤】动用到这张底牌,怕也是准备跟狗皇帝撕破脸了。 【崔晚】你们一切小心。 【佘凤】嗯。 * 一日后,湛州城破。 南苍军没有停留,解决掉湛州城的守兵后,一鼓作气直捣晸京。 派去抵御南苍军的那支队伍现只剩万人,这里边还有各州城侥幸存活的守兵。 他们退到晸京城门,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佘凤】我真是日了,昨天刚说完造化,今天他就要拉着我们一起死。 【崔晚】? 【温如月】? 湛州沦陷的消息已抵达宫内,魏临听罢沉默良久,随后将禁军调了出来。 每座宫殿门口守了几十个兵士,他们得了命令,一旦晸京城破,便诛杀妃嫔宫女,将整座皇宫付之一炬。 魏临此刻端坐在御书房,眼神阴郁。 没人劝他,也没人敢劝,先前劝过的已被处死了。 他已经几近疯魔。 佘凤从碧清宫出来,匆匆往御书房这边赶,城门未破,禁军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跟着她一路来到御书房门口。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低头诺诺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搅。” 佘凤越过他,径直推门,踏进去。 “皇后来了?” 魏临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好,还有你同我一起上路。” 小太监见状,默默替他们关了门。 佘凤上前几步,一巴掌甩过去,“鬼才同你一起上路!” 魏临没有闪躲,巴掌不偏不倚落在他左脸,片刻后,一道火红的五指印浮了起来。 佘凤甩了甩手,自己都觉得手疼,却见他跟没事人似的,抬手轻抚了一下伤处,没有其他动作。 “你到底是什么毛病?” 魏临怔了怔,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是想把秘密藏起来而已。 从小他便觉得母后待他疏离,不如皇妹亲近。殷沉跟他说的是母后在培养他,锻炼他,帝王之心无需感受温情。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无意间偷听到真相,才知他不是真正的皇子,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低贱农户的儿子。 那时他手下已经有一名暗卫,冰刃。 他派冰刃去查了那家农户,发现他的生父生母早在他出生那年就已被灭口,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悲伤,而是庆幸。 庆幸这世上除了母后和殷沉,再没其他人知道他低微的出身。 他是将来要继承皇室大统的人,是高高在上,九五至尊。 后来他继位,便想将殷沉也处死,这样这天底下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旁敲侧击之下,殷沉看出端倪,直接摊牌,当年还逃出去一个知情的宫女,近日才寻到点踪迹,是逃到了晋州一带,做了太守夫人。 正巧这时恭王府风头正盛,恭王长子又是战功累累,功高盖主,他便使了个一石二鸟之计,拔除两枚眼中钉。 只要再把殷沉除掉,事情便了了。 为什么还会冒出一个崔小宛? 也罢,反正城破之后,这些事都将跟他一起埋葬,他死时还是个皇帝,也足够了。 佘凤盯着魏临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这人没救了,打也打不醒,有这时间,还不如说服禁军一起到城门口抵御南苍军,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出了御书房,目光在偌大广场搜寻一圈,锁定一人——禁军统领,谢宴。 正准备过去,另一边起了一阵喧闹。 “长公主!您可以进去,这几人须得在门口等候。” “你们都要烧宫殿了,还在乎这几个武卫?” 魏瑾宜冷冷看着他们,武卫和禁军守卫僵持不下。 谢宴听到动静上前,朝魏瑾宜行了礼,“长公主,宫有宫规。” 魏瑾宜睨着他,声音凉凉,“皇兄下此决断,你们还要听命与他?谢宴,你这是愚忠。” “当下禁军应与巍军一起抵御敌军,而不是守在宫城当刽子手。” 谢宴顿了顿,恭谨道:“长公主僭越了。” 佘凤缓缓上前,站到魏瑾宜身侧,看向谢宴,“晸京城中,还有谢将军的家人吗?” 谢宴脸色一青,没有答话。 “我知道谢将军的家人早几天便已出城了,想必谢将军此刻是无牵无挂,莫说当刽子手,现在随太嘉帝一并去了,也是心无挂碍。” 佘凤停顿片刻,“可你身后这些将士呢?他们的家人可都逃离晸京了?” 谢宴回头,自己手下这些兵士微低了头,眼中有动摇,有不甘。 半晌,有人轻轻跪下,“将军,我愿誓死保卫晸京城。” 一人起了头,其余人也齐刷刷跪下,“吾等愿誓死保卫晸京城。” 谢宴缓缓摇头,声音低低,“守不住的,兵临城下,加上禁军也守不住。” 魏瑾宜高声喝道:“若是再加上镇国将军,崔小宛呢?” 禁军兵士中,有人蓦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希冀。 崔将军。 有她在,何尝不能一试? 谢宴迟疑,“长公主的意思是……” “先前皇兄派出去的剿匪军,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晸京城门口了。崔将军的军队,也在路上。” 魏瑾宜擒住谢宴双眸,“你是要在宫里等死,还是出去,与南苍军血战到底?” 谢宴拧着眉,挣扎良久。 战,自然是战。身为大巍的将军,怎可挥刀砍向巍国子民,又怎能听着外头战火喧天,安心缩在宫内? “臣,遵长公主之命,即刻领兵出城。” 作者有话说: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8节 第130章 晸京城外, 尸横遍野。 南下抵御南苍的巍军已被逼到城门口,这次是退无可退,再退, 便离亡国不远了。 他们大多是晸京人氏,城内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南苍三皇子东方昀此刻正骑着马, 伫立在南苍军后方, 淡淡扫过地上的残箭、血河、尸首, 嘴角勾起些微弧度。 可惜了,崔晚没来。 崔晚是把好刀,若是不能握在自己手上,便要尽快除去, 待他拿下晸京城, 一统南苍巍国,再慢慢对付她。 听说她落草为寇, 身边只剩两千余乌合之众, 都是些什么流民山匪。 若是碰上了,不知她领着这帮人, 一身文韬武略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城墙上的弓/弩兵已被放倒, 城楼下的巍军还在负隅顽抗。 但是, 坚持不了多久了。 巍军主将还在前方拼杀, 抵住每一个想跨过他身边的南苍兵士。 身边的巍军也是热血上涌, 豁出了性命, 誓要将敌军拦在城门外。 东方昀摸出长弓,漫不经心瞄准巍军主将。 “嗖”。 正中他脖颈。 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血河里。 主将一死,周围的兵士乱了心神, 接连死于南苍兵刀下。 兵败如山倒。 南苍军扫清障碍, 推来一辆攻城车。 “砰”! 圆木桩重重撞上城门。 就在这时, 城楼上又冒出数十个人头。 谢宴下令:“放箭,干扰攻城兵!” 箭雨簌簌落下,南苍军没来得及防范,就有好些人中箭倒地。 东方昀抬眸看他,也没将这突然冒出来的禁军放在眼里,“盾兵护好攻城兵,弓/弩兵继续。” “砰”! 攻城车还在继续撞击城门。 杨正殊领着几千兵士匆匆赶到,加入战局,却被南苍步兵拦在外围。 南苍军掷出绊马索,一片扫过去,皆是人仰马翻。 杨正殊在地上滚了两圈,迅速起身抹过一个南苍兵的脖子,又被另外几名缠住。 进不去。 城门快破了,他却只能远远看着。 就在这时,一颗眼熟的黑色圆球忽然落在人群中。 巍军吃过亏,四散而逃,逃不开的径直扑倒在地。 南苍兵还不明所以,见着巍军反应,还有些微怔。 “轰”! 一阵火光闪过,炸起几条断胳膊断腿。 杨正殊离得近,差点没被轰飞出去,站定之后,在心里暗暗叫苦,这黑色圆球,威力比先前还大? 两方人马皆往后边望去,只见一面旌旗高高举起,在风中飞扬,上书一个“崔”字。 是崔将军! 城楼上的禁军和底下的巍军眼里一热,崔将军还是来了! 来的不止青牛寨匪众,还有霜州城原来的守军。 崔小宛所率军队也是推着一辆木车,只不过它上边不是圆木桩,而是一支大勺横在木架上边,勺柄中间穿了洞,插了木棍,木棍两边固定在车上。 这是什么造型奇特的攻城车? 还未等众人想明白,就见车上的女子拿起一颗桃子大小的黑色圆球,点燃,放在大勺里。 “啪”。 车头的兵士使劲拍了一下勺柄末端,黑色圆球直接飞到南苍攻城军身侧。 “轰”! 这回是把攻城兵都炸飞了。 青牛寨匪军一阵欢呼。 崔小宛拎着大横刀,骑着战马冲向南苍兵,一刀一个小朋友。 杀到一半,她回头看向杨正殊,“杨副将。” “在!” 杨正殊握紧刀柄站直了身子,感到精神一振。 崔小宛随手了结两个南苍兵的性命,边打边吩咐:“你解决左边的敌军,剩下的交给青牛寨。” “末将听命!” 杨正殊领兵冲向南苍军右翼,手底下的兵士也是热血沸腾。 半年了,他们终于跟崔将军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说出去都想哭。 战场上,杀声震天。 巍军士气大增,一个两个铆足了劲,向前拼杀,将南苍军阵型冲散。 樊宝珠和成九河几人各领了一支小队周旋在盾兵和弓|弩兵之间。 局势逆转。 东方昀脸色沉下来,摸出一支箭羽带了标记的毒箭,瞄准崔小宛。 还未松开弓弦,一支箭羽直冲面门。 他忙挥弓打掉箭矢,却没想这箭矢上绑了个药粉包,白色粉末兜头淋下,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掩住口鼻。 待药粉散去,东方昀直起身,肃了脸,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终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青牛寨匪军当中。 “江书。” 东方昀口中念出这两个字,一股愤意填满胸腔。 他没死,还背叛了他。 忍着剧痛在自己心口刺上一刀,竟是为了投靠崔晚。 叛徒。 东方昀又拉开弓弦,这回箭头偏了方向,对准的是江书。 他答应江书不为难江家,他以为江书死了,回南苍后还替他立了衣冠冢。 结果都是谎言。 远处的江书也好似认命了一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处。 既然当初没死在鸣城,那就让他葬身疆场吧。 东方昀微眯了眼,手指一点点离开弓弦,忽然感到脖子上一凉。 带血的刀锋横在他脖子上,握着刀柄的正是崔小宛,他这才惊觉,身侧的兵士都倒下了,崔小宛就在旁边,冷冷看着他。 他这一路百战不殆,最后还是折在崔小宛手上,折在她跟那帮山匪手中。 他回不去了。 东方昀微仰了下巴,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成王败寇,动手吧。” “等等。”崔小宛冷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看向江书,打开聊天面板打了一行字。 温如月收到消息,回头跟江书说了两句话,江书犹豫片刻,直接往崔小宛的方向走来。 东方昀自嘲一笑,“呵,崔将军难道还要与我惺惺相惜?” “你想多了。” 崔小宛嫌恶地看他一眼,等了一会儿,从江书手中接过一支黑色尾羽的箭矢,转身将他掼倒在地,“我是来报仇的。” 说罢,她摁着东方昀,高高扬起箭矢,直直扎入他心口。 次奥他大爷,惺惺相惜个毛线! 要不是他那一支毒箭,原来的崔晚不会死,她也不会被拽到这个世界。 他还想把她掳回南苍?做他的春秋大梦! 毒箭又往心口送进去几分。 崔小宛松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老娘之前受的苦,也叫你尝尝。” 箭尖上的毒,叫紫竹砂,与原身死前中的是同一种毒。 毒素从箭尖传到心脏,蔓延开来。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59节 东方昀也感受到了,伤口一阵烧疼,有如一万只蚂蚁在噬咬。 他睁圆了眼,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过了片刻,安静下来,眸底没了光。 绣着赤鳞蟒的旌旗蔫了下来,缓缓倒下,几百个南苍纷纷兵士弃甲投戈,被青牛寨和巍军兵士捆了,候在一旁。 战场上一片狼藉。 江书蹲在东方昀尸首边上,替他将眼睛阖上了。 愿他下辈子投胎,莫再生在帝王家。 杨正殊过来,面上还带着疲惫的笑,“崔将军,我们现在……” 崔小宛睨他一眼,“谁跟你是‘我们’?” 话音刚落,接连几颗土|雷掷向城门,将厚重城门炸得稀烂。 一时之间,巍军众人都有些傻眼,刚刚还一起上阵杀敌的青牛军,转眼就把他们城门给炸了。 崔小宛跨上马背,偏头看向杨正殊,“我要进城,你们拦不拦?” 拦? 拦得住吗? 杨正殊默不作声,后退两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选择。 其余巍军兵士亦都退到两边,给崔将军让出一条道。 “很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崔小宛驱马上前,领着青牛寨兵士浩浩荡荡进了城。 谢宴原本有心要拦,见杨正殊放弃,也泄了气,眼睁睁看着青牛寨匪军跨过城门。 他们就几百人,拦什么拦? 【崔晚】宫里情况如何了? 【佘凤】长公主带来的武卫和魏临的暗卫打得难分难舍,现在还没分出胜负。 【佘凤】魏临自己躲在御书房,一直没出来,也没什么动静。 【温如月】你和长公主没事吧? 【佘凤】我们? 【佘凤】我们正一边吃花生米一边看他们打架。 【佘凤】对了你们到哪了? 【崔晚】进城了。 晸京城内一片萧瑟,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偶有个别探出头来张望的孩童,立马被家人抱了回去。 他们在忐忑,这帮将士穿着各式盔甲,没个统一制式,似乎不属于巍军,也不是南苍军。 有人瞧见旌旗上的“崔”字,恍然大悟,是镇国大将军崔晚,是她将南苍军镇压在城门口,有她在,他们可以安心了。 青牛寨匪军步伐齐整,身后还推了一辆造型奇特的木车。 路过丰收街,一道白影从旁边冲出来,被青牛寨众人拦下。 “小姐!”她着急地喊了一声。 是温如月先前的贴身丫鬟,秋竹。 温如月示意他们把人松开,秋竹一下子冲到她跟前,“小姐在外过得如何,可曾饿着冻着?” 对于温家人来说,温如月失踪前只留下一封求救信,随后生死不明,能活着出现在他们面前,已经是奇迹了。 “我没事,回去再说。” 温如月安抚地拍了拍秋竹肩膀,看向香满楼,只见大门开了条缝,温若云就站在门后,警惕地看着外头。 过了片刻,见一切正常,温若云才大大方方开了门,“怎么是你?” 操心了老半天,原来是自己人。 温如月笑了笑,“你见了我,就只有这副表情?” 温若云揉揉自己的脸,“这随时提防着南苍军打进城呢,哪还有什么好表情?不过你能回来是好事。” 她朝匪军望了两眼,“这些都是什么人?” 【温如月】我先回温家,宫里有你和凤凤在就够了。 【崔晚】好,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状态不太稳定,在一边调节一边收尾。 三次元也比较忙,更新很慢,实在是抱歉。[鞠躬] 第131章 说是回温家, 其实温如月是直接进了香满楼,身后跟着聂灵嫣和小桃。 温若云确认城外南苍军已除,忙叫店小二开门迎客。 但现在都无人敢在街上走动, 老半天过去,也没一个食客进来。 温如月进门, 环顾一圈, 店小二、厨子都是熟面孔, 就是少了好几个人。 “怎么不见张掌柜?” 温若云拉着她在大堂寻了个方桌坐下,“战事刚起,张掌柜就举家去了北边,应该是不回来了。” “奇怪的是, 张立冬也不见了。” 温如月垂眸, 张立冬身份不一般,应当是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温若云见她沉默, 微扬了脸, “怎么样?哪怕是在战乱时期,香满楼在我手上也没倒闭。” 走的那几人, 反倒是帮她缩减成本了。 温如月笑了笑, “嗯, 你厉害。” “你这反应没意思。” 温若云嘀咕, “冷冷淡淡的, 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对了, 我还要跟你说个事,你不在的这大半年,有一个人天天往香满楼跑。” 温如月闻言怔了怔, “杜行之?” 温若云啧了两声, “原来你是知情的?” 杜行之这半年来得勤, 尤其是张掌柜走了之后,几乎每日都来。 温若云问过店小二,才知这位生得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就是自家姐姐先前经常在香满楼招待的杜画圣。 她觉着奇怪,这个杜画圣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香满楼的吃食? 后来她忍不住问了一嘴,才知人家这是在替她姐姐看着香满楼。 香满楼先前就闹过不少幺蛾子,他担心再有人来闹事,便在店里守着了。 “我当时说,这香满楼有护卫,以前闹那么多事是温璧搞的鬼,现在他人都没了,谁还有那个闲心瞎折腾?真有心帮忙,不如干点别的。” 温若云起身到柜台拿了本小册子,摊到温如月面前,“喏,这都是他画的。” 温如月慢慢翻着,第一页便是玲珑金果,第二页是杏仁豆腐…… 一页页翻下去,都是她先前让他试过的吃食。 聂灵嫣凑上前,“嚯,杜画圣来给香满楼画菜单?这本小册子值多少银子?” 小桃也在旁附和,“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温如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你也是真不客气。” 温若云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他真能答应啊……” “我已经道过谢了,不过人家应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画的,正好他今日也在,不如你帮我再谢他一次。” 温如月闻言,似有所感,回头一望,正好见杜行之从雅间出来。 四目相对,都觉得对方清减许多。 杜行之听说湛州城破,原本是打算离开晸京的,着人赶了几辆马车到这,就是想把温家人一起接走。 哪知刚从马车下来,还未说上两句,便听到外头一声巨响,有百姓在街上敲锣大喊“晸京城破”,他也只能留在香满楼。 “行了,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得赶紧找个地方歇息。” 聂灵嫣揽过小桃,又转头看向温若云。 温若云心领神会,“都散了都散了,我领这二位去雅间。” 一时间,大堂的人撤了个干净,独留温如月和杜行之二人。 【聂灵嫣】月月你上辈子搞情报局的吧,瞒得这么死? 【崔晚】什么? 【温如月】我上辈子不是跟你们一样吗? 【聂灵嫣】…… 【聂灵嫣】算了,你也别看群了,久别重逢,好好叙旧去。 【崔晚】什么? 崔小宛正领着青牛寨匪军候在宣政殿外,盯着聊天面板,拧紧眉毛。 怎么就分开一小会儿,群里话题都跟不上了? 满朝文武也聚在殿外,絮絮低语,瞧见崔小宛这表情,心里有点发怵,先前魏临定她的罪,他们没一个人替她说过话,这回头会不会记恨他们? 正忐忑,魏临身边的掌事太监出来,引着诸臣进殿了。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0节 进得殿中,文武百官看到眼前场景,皆大惊失色。 只见龙座旁多了两张交椅,上面分别坐着长公主也皇后,而魏临此刻是在龙座上,只不过左右站了两个武卫,脖子上架了把刀。 这是几个意思?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站出来,“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你们……” 顿了顿,后半句“这是要造反”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崔小宛带着一身肃杀之气站在殿中,几百个匪军鱼贯而入,将他们包围。 魏瑾宜站起身,踱了两步,“魏临昏庸无能,不顾百姓死活,一意孤行,不配为君。” “再者,他也不是大巍皇室血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魏临面无表情,看着底下满朝文武,一言不发。 “当年我母妃诞下皇子,殷沉便将襁褓中的婴儿掉了包。” 魏瑾宜边说边看向殿门。 众臣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气质平平的华衣男子一瘸一拐上了殿,偶尔还朝旁瞥上两眼,局促不安。 张立冬没见过这场面,昨日长公主才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他现在都没缓过来。 魏瑾宜振声道:“这才是我真正的皇兄。” 一时间,朝堂上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半晌过去,魏临才淡淡开口,“你可有证据?” 魏瑾宜从袖口取出一个明黄信封,封口完好,没有拆过,上头盖了先太后凤印。 “这便是母后留给我的书信,若你是个好皇帝,这封书信的归宿便是投入火薪,可惜你不是。” 礼部尚书上前,接过信函查看一番,“确是先太后凤印。” 先太后凤印已随棺入葬了,看这信函纸张和印章红渍,也已有些年头。 魏瑾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交到礼部尚书手中,“念。” 礼部尚书不敢违抗,展开信纸念道:“吾儿瑾宜……” “长公主,这称呼不合适,老臣还是不念了。” 紧接着,他将信上所述看完,大致概括了一下。 当年先太后已瞧出魏临心思不正,又见小女儿野心勃勃,奈何她年事已高,只叹自己没能替她铺好路,只好把当年掉包一事写在信中,临死前交给魏瑾宜。 信中提到先天跛足的皇子,也正好与眼前这位华服男子对应上了。 此时众臣细细一瞧,才发现张立冬虽气质平平,但眉眼与先皇确有几分相像。 魏瑾宜正要开口,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魏临笑得双肩发抖,旁边的武卫也不由将刀挪远了一些。 “她费劲心思将朕换来,养了十几二十年,到头来还要这么提防朕……” 他蓦地站起身,面上表情像在笑,又像是哭,“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吗?” 崔小宛在底下冷漠地看着他。 登上帝位也许不是他自己选的,但为君之后猜忌贤臣,迫害良将,为了保守秘密,舍掉无数人的性命,还丢了十几座城池,这些都是他自己选的。 魏临笑着笑着又低低哭出声,状似癫狂。 魏瑾宜闭了闭眼,遣人将他带下去了。 整个宣政殿安静了片刻,忽然有个臣子站出来,望向张立冬,“那这位才是真正的天子了……” 张立冬连忙摆手,有些慌乱,“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我也不喜欢当皇帝。” 昨日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跟皇室挂钩。 佘凤站起身,声音不急不缓,“长公主心系黎民,她堪配天子之位。” 魏瑾宜也不推让,来到龙椅跟前,一拂衣摆,径直坐下。 殿中有人已经躬了身,还有人在犹豫。 崔小宛适时喊道:“臣参见新皇,吾皇万岁。” 有她带头,其余人也跟着躬了身,叩见新皇。 大巍王朝险些覆灭,没有崔将军,他们这些文臣都是南苍国的阶下囚,武将也没命站在殿中。 她扶持谁,他们便奉谁为君。 谢宴匆匆赶来,见到这场面,也是愣了愣。 魏瑾宜一眼便看到他,“谢宴,禁军今后忠于何人?” 谢宴连忙俯首,“禁军忠于大巍,从此听候皇上差遣。” 一切来得仓促,新皇礼服和年号事宜皆交由礼部去办。 魏瑾宜让人将张立冬带下去,目光扫一圈,停在于丞相身上。 “于相年事已高,该回去颐养天年了。” 于丞相正了脸色,正要推辞,一名武卫上前,将一个小册子呈到他跟前。 他犹疑不定,接过一看,脸色苍白,忙伏地叩首,“谢皇上恩典。” 【崔晚】那个小册子里是什么内容? 【佘凤】那是账本,从殷沉遗物中搜出来的,这些年他与殷沉狼狈为奸,也是贪污不少。 【佘凤】这些罪证够他死全家了。 【崔晚】哦,他儿子已经没了。 【佘凤】? 【佘凤】什么时候的事? 【崔晚】就前些天,被阉了扔牢里没给治,活活熬死的。 【佘凤】你这么凶残? 【崔晚】不是我,是月月,还有我麾下的副将。 樊宝珠收拾过细作,有胆有识,在青牛寨匪军中的地位已与成九河相当,现在也是个副将了。 两人正聊着,又听魏瑾宜提到佘凤。 “如今于相辞官,丞相之位空虚,佘凤满腹经纶,有经世之才,当即刻入相。” 有臣子上前阻挠,“皇上不可,她可是……” 他顿住,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佘凤现在的身份,魏临都成阶下囚了,皇后如今应当是什么身份? 他往礼部尚书的方向看了看,礼部尚书立马出来解围,“她现在应当是太后,便没听说过太后为相的。” 佘凤瞥他一眼,“魏临便是个假皇帝,我这皇后自然也是假的,怎么现在成太后了?” 礼部尚书迟疑,“这……” 佘凤好整以暇看着他,“你是想让皇上奉我为太后?” 那敢情好,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非也。” 礼部尚书想了想,“只是女子入朝为仕,是不是不太妥当……”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齐刷刷望过来,其中夹杂了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礼部尚书又往旁边一看,见崔将军也是投了一记眼刀过来,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顿时背若芒刺。 此刻他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女子不能入朝为仕,新皇是女子,崔将军也是女子,他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魏瑾宜挑了眉,又问:“诸爱卿觉得妥不妥当?” 妥当,那可太妥当了。 众臣纷纷站出来表态。 “臣以为,佘娘子乃丞相最佳人选。” “臣附议。” “附议。” 礼部尚书也垂了首,微微点头,默默加入附议的人群当中,只当自己刚刚在放屁。 “还有一事,崔小宛通敌乃是冤案,是魏临为保守秘密,故意陷害,故恢复崔小宛镇国大将军名号,归还将军府,诸臣可有异议?” 殿中安静下来,这下是谁也不敢有异议。 甚至还有大臣想提议另赏崔将军黄金百两,考虑到此刻战乱,国库空虚,便也没吱声。 崔小宛顺理成章恢复了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连带着手底下两千多名匪军也一并归顺朝廷。 战事还没结束。 南苍军占去的十几座城池还未夺回。 魏瑾宜令崔小宛和其余将士在晸京城中歇息几日,养精蓄锐,军营也需要时日筹备粮草。 朝会就此结束。 魏临被拖下去后关进了暗牢,这个地方曾经关押过崔小宛,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暗牢不见天日,黑灯瞎火,尿骚味和死老鼠的臭味混杂在一起,隐隐从茅草堆里散出来。 几个暗卫被关押在其他牢房。 魏临独自一人对着墙,感到无尽的绝望。 没了。 什么都没了。 若是二十四年前没有换子这一出,如今他应当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没什么大富大贵,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1节 暗牢外,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随后有几人进来。 “王爷,人就在最里边,疯疯癫癫,一直说要见您。” 狱卒也是被魏临吵得心烦,听说这位王爷很好说话,便试着问了一句,没想到他还真应允了。 “别叫我王爷,我不习惯。” 这地方阴凉湿冷,张立冬只穿了秋季的薄衣裳,摩挲了一下双臂,望向最里边那间牢房。 魏临也朝他的方向看了看,形容枯槁,双眼无神。 “你没当皇帝?” 张立冬蹙了蹙眉。 “哈,魏瑾宜当了?” 魏临摇摇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你到殿中证明了自己身份,到头来也只是给她做嫁衣。” 张立冬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想当皇帝。” “为什么?” “当皇帝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光是批阅奏折,估计就有我受的。” 张立冬不知道皇帝一般该做什么,但他看戏文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批阅奏折。 魏临将头靠在木栏上,隔着木栏空隙与张立冬对望,眼神渐渐放空。 “当皇帝,没有多少自由,每日五更便要起,一国之事都压在你一人身上。” “稍有行差踏错,折子便堆积如山,谏臣会直言,指责你,劝诫你,你若发火,便不是贤君。” 张立冬听到这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当皇帝?” “是她说要将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魏临自嘲一笑,“我今日才知道,对她来说,我就是稳固地位的工具,临死,她还算计了我一把。” 张立冬叹了口气,“那我又算什么?” 明明是先太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养都没养过一天,便弃如敝履,若不是张掌柜将他捡回去,他早就冻死在二十四年前的立冬之日了。 魏临怔了怔,平静下来。 与张立冬相比,他好歹有利用价值,还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张立冬却是一无所有,现在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不恨我?” “什么?” 张立冬顿了顿,反应过来,“又不是你将我扔到冰天雪地里的,恨你做什么?” “你就是不该将精锐兵力派到霜州城去。”这事他在香满楼都有所耳闻,听那些食客说多了,也知晓个一二。 “嗯。” 魏临没有否认,“你走吧,我的话说完了。” 张立冬走后,魏临从黑色锦靴里摸出个刀片。 原本想在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现在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刀片抵上脖颈,慢慢划开,一道红线浮出,紧跟着血流如注。 狱卒循着血腥味过去时,只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闭了眼,面白如纸,身下一片暗红。 “自杀了!魏临自杀了!” * 几日后,军营粮草已备好。 魏瑾宜在宫中设践行小宴,将崔小宛和其他三人都邀了过来。 “崔小宛这一走,霜州那边怎么办?” 魏瑾宜摇了摇杯中酒液,“待崔将军班师回朝,我打算封她为霜州王。” 崔小宛眉梢微挑,“这么大方?都说帝王之心向来多疑,魏临先前对我百般忌惮,宁愿分出一半兵力到霜州讨伐我,你把我放回霜州,就不怕我造反?” “我又不是魏临那个蠢货,尽干蠢事。民心所向,才是帝王根基。” 魏瑾宜嘬了一口酒,“你若有这心思,前几日,城破之时便造反了。你们来自一个我从未听过的世界,心中自有其他追求。” 她想了想,又补了几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没有你们,今日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你们若是想反,估计我也是斗不过。” 佘凤笑了笑,当即表态,“你若是信我们,我们便不可能反,当皇帝远没有当臣子自在。” 魏瑾宜宽了心,举起杯盏,“那便请你们辅佐我改弦更张,推新制。” “好。” 崔小宛四人也举起杯盏,与魏瑾宜相碰,“愿大巍长盛。” 觥筹交错间,几人正聊得尽兴,忽然听到一阵丝竹声从远处传来。 “对了,魏临的后宫已遣散了?” 佘凤现在作为丞相也得了间大宅子,就坐落在铜雀街,跟崔小宛是邻居,城破当日便搬出去了,不知道宫中其他妃嫔现在如何。 怎么说也是一起唠过嗑的同事,自然也不希望她们过得不好。 “我问过她们的意愿,想回家的便让她们回去了,但大多都不愿回,便收拾收拾,分到一个宫殿去了。” 魏瑾宜看出佘凤心中所想,“别担心她们,白日里打马吊,晚上笙歌曼舞,过得比我们快活多了。” 聂灵嫣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可恶,竟有点羡慕。” 魏瑾宜扫她一眼,“你要是想来……” “不了不了,自由价更高,我还是喜欢在外边四处跑。” 佘凤笑着睨她一眼,又看向魏瑾宜,“那空出来的宫殿作何用途?” 魏瑾宜思索了一下,认真道:“就先空置着,万一我之后想纳妃呢?” 话音刚落,四人都顿住,随即笑开。很好,魏瑾宜的思想比她们超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第二日, 宣政殿上,礼部已将年号定下,呈给魏瑾宜。 【佘凤】从现在开始, 太嘉年就成为过去了。 【聂灵嫣】新年号叫什么? 【佘凤】初禧。 初为新始,禧为长乐永康。 她们答应新皇, 等崔小宛夺回疆土, 便助她推行新制, 一点点改造大巍。 对于魏瑾宜来说,她们是臣子,亦是盟友。 结盟之时,佘凤向她描绘过她们生活的世界, 魏瑾宜心向往之, 但也明白这些事急不得。 变革太快,便是挖肉疗疮, 势必会动摇国本。 因此, 她们也只能徐徐图之。 【佘凤】登基大典将在五天之后的吉日举行,到时帝后乘辇在晸京城中游街一圈, 再前往云断山祭祀先皇。 【聂灵嫣】等等, 先皇是哪个先皇? 【佘凤】不是魏临。 【崔晚】皇后又是哪个皇后? 【佘凤】皇后就是之前的驸马。 【崔晚】……范千? 【聂灵嫣】他这算不算躺赢了? 【温如月】以他的脾性, 被关在深宫里, 应该会很想死。 【崔晚】默哀一分钟。 【温如月】不过也说不准, 听说他这大半年跟魏瑾宜斗智斗勇, 生出了几分复杂又别扭的感情。 【崔晚】你见过范千了?听谁说的? 【聂灵嫣】啧,我猜是杜画圣。 【崔晚】为什么是杜行之? 【温如月】小宛你今天出征吧?我去送你? 【崔晚】……总觉得某人在转移话题。 晸京军营门口,放眼望去, 鳞次栉比, 乌黑发亮的头盔战甲在街上乌压压排开, 秩序井然,齐整如一,当中一面崔字旗迎风飘拂。 崔小宛骑马伫在队首,等待各校尉清点人数。 身后这一万多人,有从前青牛寨的匪军,现已编入巍军,从属霜州城,有各州城调来的精兵,有先前南下抵御南苍军的兵士,还有霜州城原来的部分守兵。 成九河与樊宝珠就在崔小宛身侧,各负责一支小队,他们如今也是巍军副将,随崔小宛一起出征。 而聂容昭成了军师,读的这半年兵书总算能派上用场。 杨正殊也想自请降职的,被魏瑾宜驳回去,还得了个忠义将军的封号,现在只能苦哈哈留下来坐镇京城。 不过崔小宛觉得留在晸京也是好事,反正他心里一直惦念妻女,就别在外奔劳了。 人数清点完毕,粮草车也已推了出来。 崔小宛手握缰绳,正要驱马前行,一个烧饼突然怼到自己身侧,上面还包了片油纸。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2节 扭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布衣,袖口还有些磨痕。 还以为是温如月来送她了。 崔小宛迟疑,“给我的?” 小姑娘高举着拿烧饼的手,点点头,“将军姐姐,我听我娘说你救了晸京城,救了我们家,你是大英雄。” 英雄么? 崔小宛有些怔愣。 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便被赶鸭子上架,作为崔将军领兵突围,攻下高地,那时只是想活命。 之后逃到青牛寨,开始扩张势力,是想把困在深宫的佘凤捞出来。 再后来,将霜州城拿下,带着一城百姓种田搞基建,确实感受到了一点别的意义。 不止是佘凤她们需要她,还有很多人需要她。 半晌,崔小宛接过烧饼,咬了一口。 又冷又硬。 南苍兴起战事之后,晸京城多少也受了影响,百废待兴,很多平民百姓如今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多谢你的饼,很好吃。” 小姑娘听了这话,笑得眉眼弯弯,也没再多说什么,一溜烟跑回爹娘身边。 紧跟着,围观的百姓中,陆续有人出来,将包好的干粮递到崔小宛身后的兵士手边。 其中有几个兵士原来是青牛寨的匪军。 他们没见过这场面,从前只有他们抢别人的,没有别人主动送他们的,一时竟有些鼻酸。 “不……不用了,军中有干粮。” 他们还谨记军规,不敢要百姓的东西。 崔小宛回头扫了一圈,见都是些干粮,份量也不多,便让他们都接着了,好歹是老百姓的一片心意。 他们谢过这些人,一看天色,也不好再耽搁。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往湛州的方向去了。 南苍军打下湛州后只留了百来个兵士,在东方昀战败后,这一百来个兵士也被宁东湖父子带着清风寨的人收拾干净,因此湛州城这几日也已恢复秩序。 崔小宛领着巍军从湛州城路过,并未多做停留。 接下来十几座城池棘手些,都有重兵把守,还设了防线。 巍军手中是有土|雷,但原料难得,用一颗少一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省着点用。 一个刀疤脸兵士停在最前面,手里拿了个单筒望远镜,闭了一只眼,往余州城的方向眺了许久。 “城墙上有弓|弩兵,城外有三十几个甲兵,城门好像加固了,熔铸了十几条铁板,普通的攻城车可能撞不烂城门。” 位于前排的兵士都听到这话,心知此次战役之难,但又莫名相信崔小宛。 有崔将军在,总有破局的法子。 崔小宛听罢,只是微微颔首,下令原地扎营。 就在兵士们以为她打算从长计议之时,营帐外一夜过去多了个新奇玩意儿——一辆改装过的攻城车。 这是宋恬和宁三万带着几个工匠连夜送来的,圆木桩一头被磨圆,加固,稳稳套了个坚硬的铁甲。 车身两侧是两条锁链,两颗带刺的铁球固定在其中,看构造好像是能触发机关,将铁球砸向前方。 有眼尖的兵士发现,车身划痕十分眼熟。这就是先前他们随杨将军一起讨伐霜州城,落在霜州城外的那辆攻城车。 惊了,这崔将军还真是物尽其用。 崔小宛检查过攻城车,满意点头,“东西备齐,出发!” * 初禧元年秋季,巍军南下,从南苍手中夺回数座城池,所向披靡。 三个月后,直逼南苍境内,南苍王望风而降。 南苍皇宫,一小队巍军守在殿外。 崔小宛在宴会客座,身旁是聂容昭、樊宝珠和成九河三人。 身后还坐着江书、蓝无风和青羽黑玉。 南苍王头发胡子花白,肃然危坐,待酒菜都上桌后,才缓缓开口,“此一战,是我南苍国毁约在先,这杯酒就当是赔罪。” 说罢,举起桌上的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崔小宛没有动,同行其他人也没有反应。 南苍王见状,又道:“从今以后,南苍国愿以大巍为尊,百年不变。” “嗯。” 崔小宛点点头,“以大巍为尊,那你们列个单子,将每年进贡的珍宝粮食都写清楚了,我记得你们南苍盛产玉石?” 南苍王一怔,没料到对方这么直接。 不等他答话,崔小宛继续道:“水稻收成也许每年都有变动,那便按收藏算,给个千分之二,玉石玛瑙不是什么必需品,就给个三成吧。还有铁矿石,也需贡一部分上来。” 南苍王微沉了脸,“崔将军,这是巍帝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崔小宛声音冷冷,“这便是我们皇上的意思。” 来之前,她就已经通过佘凤在群里与魏瑾宜商量过,这个数目比她们预期的略高,依温如月的意思,总得给对方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 南苍王压下心中火气,缓了缓面色,“三成,千分之二,大巍是否欺人太甚?” “啪”。 崔小宛手一拍桌,抬眸看向主座,似笑非笑,“是你们毁约在先,大不了继续战,我们巍军踏平整个南苍国,也只是时间问题。” 南苍王胡子抽了抽,如今南苍将士死伤无数,几位将军亦是葬身疆场,他们确实没有底气,再说下去,怕是整个南苍国都要被人端了。 “能否少一些?”这话说出来也没有先前硬气了。 【佘凤】反正魏瑾宜已经将和谈一事全权交给你了,我就给个参考数,剩下的你看着办。 【温如月】降多少,让他自己说。 崔小宛关掉聊天面板,淡淡看着他,“依你看,多少合适?” 南苍王斟酌片刻,“千分之一,两成,铁矿石也是两成,崔将军看如何?” “成交。” “……好。来人,即刻取纸笔来,写下和约。” 南苍王有些后悔,崔将军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原本还有再少一点的余地。 一个宫人将和约呈上来,一式两份,送到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大致看了一下,点了头。 说是和约,其实更像保护费条款,南苍国每年给大巍交贡品,大巍承诺收了东西就不打它。 双方签字摁手印,各自收好和约,这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崔小宛拿起筷子,看了眼江书。 江书轻颔了首,表示无毒。 她这才放心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心情一霁,还以茶代酒,敬了南苍王一杯。 南苍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大巍众人,目光落在江书身上。 江家的孩子…… 他微眯了眼,一股无名火在胸腔烧起。许就是他背叛了南苍,老三才会惨死在大巍。 待这行人离开,他第一个便拿江家问罪。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宴会还在进行, 席间,有几名俊俏的小厮上前倒酒,其中一人一边倒, 一边拿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崔小宛。 崔小宛面色古怪。 这是做什么?使美人计?贿赂她?拉近关系? “此地离巍军营帐稍远,孤已命人收拾好行馆, 宴席过后, 崔将军可前往行馆歇息。” 南苍王顿了顿, “这几人若是有哪个看得过眼的,带回去使唤便是。” “……” 为什么这南苍王拉皮条的话术如此熟练啊? 崔小宛手一扫,示意几名小厮站到一边,“多谢南苍王扫榻相待, 小厮就不必了。” 南苍王看一眼崔小宛身边的聂容昭和蓝无风, 当即会意,“明白了。” 人身边有那等仙姿佚貌的美男子, 看不上他们这边的俗品。 崔小宛闻言拧了眉, 总觉得南苍王明白了什么奇怪的事。 南苍王宫离巍军营帐确实有点远,她本来也没想赶夜路。 宴席过后, 崔小宛几人领着一小队兵士去了行馆, 打算第二日再走。 侍女将几人引到各自的房中便离开了。 主屋厢房宽敞, 正对门是一面精致的刺绣屏风, 上边绣着南苍国的图腾赤鳞蟒。 屏风后的桌上摆着个巴掌大小的青玉香炉, 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崔小宛绕到屏风后, 揭起香炉小盖,用茶水将里头的香浇灭。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3节 并非是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只是在南苍境内还是处处小心为上。 盖上香炉, 崔小宛又四下检查一番, 确认没什么问题, 从包袱里掏出温如月做的阻门器,卡在门边。 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回过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坐在窗边。 这一年里,聂容昭除了看兵书,就是练轻功,照他的话说,碰上崔小宛打也打不过,练好轻功跑得还快些。 现在他已经能无声无息潜入房间不让她发觉了。 崔小宛面上毫无波澜,“我就知道你要来。” 聂容昭有些委屈,“那你还把门堵上?” 崔小宛宽慰道:“这不是留了窗嘛。”再晚来一些她就连窗也一并锁上了。 她若无其事坐下来,给两人倒了杯水,“你放心,宴席上那些小厮我一个都看不上,他们甚至都没有蓝无风好看。” 聂容昭长腿一跨,轻轻落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不是为这事来的,如今的我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了。” “啧?” 崔小宛眉梢微挑,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那你是为什么事来的?” 聂容昭肃了脸,“南苍王要对付江家。宴席上,他似乎朝江书看了两眼。” 崔小宛有些意外,“可以啊聂容昭,都学会察言观色了。” 聂容昭面不改色,“其实是蓝无风那小子跟我说的。” 她就说,这家伙也就记性好一点,在人情世故上跟一张白纸差不多。 崔小宛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们明日把江家也一并带走,只不过江家在南苍扎根两百余年,江家人未必肯走……” 她想了想,“还是让江书回去说服他们,若确是不肯走,那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聂容昭笑了笑,“江书已经去了。” 崔小宛有些没好气,“你都安排好了,还来找我商量?” 聂容昭揽过崔小宛,长睫微垂,“我承认,江家的事只是个借口。宴席上你多看了那个小厮一眼,我心里吃味。” 崔小宛睨着他,“说好如今的你与以往大不相同呢?” 聂容昭眼睛瞥向别处,没有吭声。 崔小宛笑着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这样可以了吧?” 聂容昭微仰了脸,“如今的我,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好哄了。” 好家伙,刚刚那句话是这意思? 崔小宛敛去笑容,“那你想怎么着?” 聂容昭手臂紧了紧,将崔小宛箍严实了,眸中带着笑意。 崔小宛板着脸,下一瞬破了功。 微凉的唇贴过来,缱绻,柔软。 一阵温存后,二人不满足于唇瓣相依,微张了口,互相交缠。 明明是寒冬腊月,肌肤隔着衣物相触,却烧起一片燥热。 半晌,聂容昭偏头,将脸埋在崔小宛颈窝,微微喘息。 周围静得能听见两人心跳。 “剩下的,等成亲了再继续。” 聂容昭眼神已有些迷离,却还是分出一丝清明。 “哦。” 崔小宛看着他,眨了眨眼,“那你有得等了。” 聂容昭不解,蓦地抬头,“我们回去便成亲,不好吗?” 崔小宛淡淡道:“不行,还没到法律规定的成婚年龄。” “大巍律例,女子十五,男子十六便可婚配,如今我已是十七。” “改了。” 崔小宛打开面板,仔细翻了一遍聊天记录,“一个月前提的议案,三天前生效。从今以后,大巍子民无论男女,未满十八周岁,皆不可成婚,成婚需男女双方同意,其余任何人包办都不作数。” 聂容昭声音闷闷,“我怎么感觉这条律例是在委屈我?” 崔小宛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视线下移,“所以,你确定不继续?” 聂容昭涨红了脸,忙松手往后退两步,拎起衣摆往门边走去,面上还强作镇定,“这事我有经验,冲点凉水便好了。” 说罢,他抽掉门闩,将门猛地一拉,门扇纹丝不动。 …… 人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聂容昭晃了两下门扇,却还是打不开。 崔小宛在旁看着,已经笑到肚子痛,“你得先把那个阻门器挪开,才能开门。” 聂容昭这才记起来,将阻门器去了,顺利开门后逃也似地踏出厢房。 “天色已晚,早点歇息,明早见。” 说罢,一溜烟没了影。 那模样活脱像是刚从妖精窝里逃出来的唐三藏,或者是刚逃离破庙的书生。 崔小宛将门关上,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他刚刚的话。 这事他有经验?难道上次也是去冲了凉水? 她开始担心凉水冲多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屋内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萦绕在身周。 崔小宛拿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回到床榻躺下了。 当晚,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日,南苍王领着一众大臣来给崔小宛一行人送行。 到了行馆,正想开口与崔将军客套两句,南苍王突然顿住,看向崔小宛身后的马车。 “这是?” “哦,这是江家的马车。” 崔小宛轻描淡写,“我打听过了,江家并无人在朝中任职,正好他们也有搬家的意愿,此去回京,人我就一并带走了。” 谁说无人在朝中有官职,江书先前就是三皇子伴读,之后却叛逃了。 南苍王深吸了口气。 罢了,和约已订,老三已死,收拾个江家也无济于事,就是这口恶气堵在胸口,无法纾解。 “现在正是岁暮天寒,想必大巍已是冰天雪地,不知崔将军可有兴致在南苍多留几日?” 崔小宛拉过缰绳,跨上高枣红马,“不了,赶着回家过年。” 江书搀着父亲出来,经过崔小宛时停了下来。 江父深深看了崔小宛一眼,朝她点了头,以示感激。 随后一家人都上了马车。 “阿嚏!”行馆内传来聂容昭的声音。 青羽忙过去查看。 “小郡王,您怎么受凉了?以往在大巍也没见您身子这么弱,吹个风便染上风寒了。” “……无碍,回头找江书开几副药,很快就好了。” 聂容昭从里头出来,经过崔小宛,也是深深看她一眼。 崔小宛拽着缰绳驱马往前走了几步,“咳,人齐了,出发。” * 几日后,正好是新年,丞相府热火朝天,院中搭了个棚,里头放了两口深锅,底下架着柴火。 众人围坐成一圈,一人拿了细长筷子从锅里捞出一块羊肉。 “我跟你们说,这涮火锅就得蘸芝麻酱,磨得香滑的芝麻酱掺上腐乳,再撒几粒小芝麻,绝配!” 宁三万边说边把羊肉放进碗中酱料滚一圈,然后囫囵进了嘴。 聂灵嫣摆摆手,“别听他的,还是蒜泥油碟好吃。” “芝麻酱好吃!骗你们我是狗。” “蒜泥油碟!” 佘凤端着个碗从厨房出来,“这有什么好争的,你让他们各都试一点,喜欢哪种吃哪种。” “不过火锅底料还是麻辣的比较香。” “清汤的好吃!” 这回两人统一阵线了。 宁东湖随他爹,拿了碗装了芝麻酱,边吃边聊。 “听说崔小宛回来后又要去霜州当什么霜州王,到时你们还留在晸京吗?” 佘凤言简意赅,“我肯定是留在晸京。” 丞相又不能离京,她还得辅佐魏瑾宜实施新制。 “晸京是商业枢纽,又是都城,虽然现在萧条了许多,但地理位置占优,再过不久就又起来了。” 温如月想了想,“我打算在晸京开个百货楼,如果顺利,到时再去其他州城开分店。” 群穿,三缺一,将军速来 第164节 小桃奇道:“百货楼是什么?跟珍宝阁一样吗?” “珍宝阁是拍卖,东西罕见,价高者得。百货楼就是卖些吃穿住行的日用品,像之前的香皂就可以放在里面售卖。” 温如月边吃边解释。 小桃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反正温姑娘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温如月】小宛,你们到哪啦? 【温如月】我们都已经吃上了,就差你了。 【聂灵嫣】每回都缺一个崔小宛。 【佘凤】小宛已经半天没回了,她会不会赶不上? 【聂灵嫣】那正好,今天羊肉有点少,崔小宛和聂容昭的份我包了。 【佘凤】那我包蓝无风和成九河的。 【温如月】那剩下的都归我? 【崔晚】你们想得美! 三人看到这条消息,齐刷刷望向门口,其他人见这她们的举动,也循着目光看去。 虚掩的大门被推开,崔小宛顶着风雪踏进来,身后跟着另外几人。 “呀,赶上了,快入座!” 聂灵嫣迎了上去,将崔小宛拉到锅边坐下,又给她拿了碗筷。 “这么殷勤?” 聂灵嫣啧了一声,“说什么呢,你现在是收复大巍疆土的大功臣,我得对你好点。” 张玉喜从屋里取了披风出来,给崔小宛披上,“姑娘,你瘦了。” 崔小宛拍了拍张玉喜的手臂,宽慰道:“准确来说,是肌肉更紧实了。” 张玉喜笑着摇了摇头,在一旁坐下了。 宁东湖招呼着剩下的几个人过来,“继续继续,郡主之后是什么打算?” “我?昭文馆多了一批生徒,都是各府的千金,我打算把我这身三脚猫功夫传给她们,等吃完这顿火锅就去跟皇上说。” 宁东湖“啊”了一声,“那惨了,崔小宛要一个人回霜州。” “也是。” 温如月三人齐齐望向崔小宛,眼神有几分抱歉。 聂容昭虚咳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宁东湖一拍大腿,“对对对,还有我们的压寨郎君!” 崔小宛哭笑不得,“这个梗还没过去啊?” 众人起哄,闹作一团。 吃完火锅,其他人都各回各家,崔小宛四人待在佘凤房里,在床榻边上放了几条长凳,然后头朝里并排躺在床榻上。 聂灵嫣晃着脚丫,“我们这样像不像以前在寝室的时候?” 崔小宛闭着眼,冷漠反驳:“不像,寝室没那么挤,都是一人一个床铺。” 佘凤轻笑一声,“回头我找人做两张上下床放屋里,满足你们的需求。” 温如月见缝插针,“你可以找七三六百货楼订两张,我们送货上门。” “闹呢,你那百货楼现在连个影还没见着。” “以后会开的。” 四人闭着眼睛,安静地躺了一会儿。 聂灵嫣突然出声,“你们说魏瑾宜要是也忌惮我们,想卸磨杀驴怎么办?” 佘凤沉吟片刻,“她不是那样的人,对她来说,我们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有过魏临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轻易下手。 聂灵嫣翻了个身,随口道:“万一呢?” 佘凤也随口答:“那就让小宛带兵反了她。” 温如月想了想,“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们四个还在一起,就怎么着都不怕。” “嗯。” 黑暗中,崔小宛轻轻点了头。 只要她们还在一起就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舍不得她们qaq 还有番外,但鉴于清水文学城的规定,应该没有男女主酱酱酿酿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