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与杂役》 楔子 20:30:47 大棠王朝,贞元十九年。 当今圣上徽宗李世,天命之年,励精图治,放眼大棠上下,盛世如歌,八方来朝。 唯有身为大棠附属国的弹丸小国高句丽,自不量力的怀揣觊觎之心,屡屡来犯。 为此,朝堂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圣上的皇弟怀安王爷为首,主战。 另一派是以新晋太师为主,主和。 太师秦颐主张讲和,亮出大国风范割让国土以示诚意。 怀安王持反对意见,主张迎战,灭了高句丽以扬我国威。 圣上的本意同怀安王一致,当即下令,带兵三十万,御驾亲征,前往边肃慎关平乱。 高句丽国土甚小,兵力也只有十几万,本以为派兵三十万,又有圣上亲征鼓舞士气,本以为可以势如破竹,直捣高句丽王都,一举将其灭国。 但此场战事,大棠败了,败的出人意料的,连圣上都受了伤。 三十万大军对阵仅仅十余万兵马,却接连败退,是个人便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更何况当今圣上心细如尘,很快便发现了这里边的端倪。 端倪就在将士们所用的军需设备上,从铠甲到武器,乃至粮草,皆是最下等的,甚至有些还是残次品。 刀剑长枪一折即断,铠甲也是徒手可以撕碎! 圣上龙颜大怒,当即下了圣旨回京,要怀安王全权代理彻查此事。 军需设备出了这等大事,身为军需监造官的夜筠庭自然脱不了干系。 但夜筠庭为人耿直,怀安王深知这其中必有猫腻。 怀安王还尚未来得及去询问夜筠庭,夜筠庭便被秦太师发现,畏罪自缢于家中主梁,妻子儿女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封遗书,将一切罪责担了下来。 当圣上班师回朝的时候,此案已了,秦太师占尽了先机,借此事件在圣上面前大出风头。 怀安王颜面尽失不说,还因为主张战事而被秦太师弹劾,圣上虽然没有多加怪罪,但怀安王主动请罪,亲自为战死的将士祭祀超度方才了了此事。 此次战事后,大棠元气大伤,一连数年休养生息,直到徽宗去世,太子李泓继位,怀安王被任命为辅佐新君的摄政王。 秦太师也因力破夜筠庭案子有功而被封为辅政大臣。 满朝文武皆看得出夜筠庭仅仅只是替罪羊,但幕后黑手是权倾朝野的秦太师,事情做的连怀安王都找不到证据。 夜筠庭是个耿直的人,任职军需监造官仅仅数年,兢兢业业从不曾做过一星半点的贪污徇私之事。 但夜筠庭的下属,也是夜筠庭一手提拔上来的得意门生林启恒,一直背着夜筠庭同秦太师一党同流合污,将那些上好的军需设备偷梁换柱,以次品的价格出售给了高句丽,而那些此等的设备都用在了大棠将士的身上,直接导致了战事惨败。 夜筠庭兢兢业业,凡事亲力亲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污糟事儿! 夜筠庭刚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林启恒便在秦太师的筹谋下来了个先发制人,将夜筠庭的妻子女儿都抓了起来,以此要挟夜筠庭继续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 夜筠庭深爱妻子和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冒这个险,威逼利诱之下,便只好踏上了徇私舞弊,通敌叛国的路。 秦太师一向主和,正是因为不想此事败露,时间越长便可以将高句丽养的越肥,只是万万没想到,徽宗皇帝会听从怀安王的意见去出征高句丽,战事惨败,圣上震怒问责,深知自己在劫难逃的夜筠庭,将一切的证据整理了出来,交给了自己的妻子,连夜便将妻子和女儿送走,打算将妻女送到北方避祸。 夜筠庭的女儿夜瑾儿年仅七岁,对待大人的世界还不能完全理解,懵懵懂懂的就被带上了马车,连夜出了城,从此再也没见过父亲。 夜筠庭的送走了妻女,留下了一纸认罪书,自缢而死。 本以为自己将一切罪责尽数担下,秦太师便会放过自己的妻女。 夜筠庭终究是低估了秦太师的心狠手辣,秦太师带人上门之时只见到了夜筠庭的尸体和认罪书,却依然为了以绝后患要杀了夜筠庭的妻女灭口,当即下令杀手出城去追,见到夜筠庭的妻女直接杀无赦! 破晓时分,夜筠庭妻女所乘的车已经出城许久,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选择了小路而非官道。 老奸巨猾的秦太师派了两波人前去追杀,一波走官道,一波走小路。 走小路的那几个杀手是在距离长安城百余里的一处荒郊野岭。 深秋时节,空气里都泛着凉意。 马车里的女子紧紧的搂住了身边女娃,她们便是夜筠庭的妻子和女儿。 女子搂着女儿,将十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折了折塞进了女儿的衣襟里,一脸严肃的嘱咐道: “瑾儿,这是你父亲拼了命保存下来的,你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能弄丢!” 七岁的夜瑾儿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女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嘱咐两句,却被马车外的一声惨叫声打断。 惨叫声是车夫发出的,几个骤然窜出的黑衣人一剑就结果了车夫。 车夫一声惨叫,从马车上滚落了下去。 马车帘迅速被掀起,一个目露凶光的黑衣人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那个女人,拉扯着将她拖出了马车。 一阵扭打叫喊惊了马匹,一声嘶鸣便开始狂奔。 飞速旋转的车轮碾上了一块石头,马车随之一震,夜瑾儿被猛的一甩从车窗里飞了出去。 夜瑾儿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了下来,幸好只受了些擦伤,脸上满是尘土,脏乱不堪。 夜瑾儿刚一抬头就见那几个黑衣人一刀杀了自己阿娘。 断气之前,那女人拼命的瞪着眼睛看向了夜瑾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夜瑾儿喊道:“快跑……” “阿娘……”夜瑾儿哭喊着。 那几个黑衣人逐渐逼近,手执滴着鲜血的长剑,夜瑾儿不得不起身逃跑。 夜瑾儿受了如此惊吓,跌跌撞撞的跑了二三里,就被那几个追上来的黑衣人一脚踹倒在地。 夜瑾儿后背被猛的挨了一脚,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双手猛的擦在地面上瞬间流出了鲜血。 夜瑾儿也顾不得手上的疼,踉踉跄跄的就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几个黑衣人见夜瑾儿一个小孩子竟然如此顽强,便起了玩心,夜瑾儿刚一爬起来,便将她踹倒,再爬起来再踹倒,看着夜瑾儿被折磨的惨兮兮的模样发出一阵阵狂笑。 夜瑾儿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被踹倒,忍着疼再次爬了起来,那黑衣人见状刚在踹上一脚,却不曾想自己后背上却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那人所用的力道很大,这黑衣人被踹飞了出去,趴在了地上。 “谁敢踹老子!”黑衣人怒骂着,忙不迭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身方才刚刚站定,身边的几个黑衣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瞪着一处,顺着视线看过去,竟是一位蓝衣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但还尚有几分稚嫩,眉宇间透露着几分不羁,身形颀长,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 “呵,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要脸否?”蓝衣少年一脸不屑的看着那几个黑衣人。 “你不要多管闲事!”方才跌倒的黑衣人举着剑指着那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看着这几个黑衣人一脸讥讽,也懒得和这群人讲什么道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欺负小孩子都说不过去吧! “我管定了你能怎么着?”蓝衣少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满脸的挑衅。 “你不要不知好歹!”那黑衣人怒道。 蓝衣少年也懒得废话了,拔剑直接开打,须臾之间这几个黑衣人就纷纷挂了彩,只得落荒而逃。 打斗结束,天已大亮。 蓝衣少年看着那几个黑衣人逃跑的方向,得意的一笑,收起了长剑,转头去看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夜瑾儿被他一看,猛的一抖,这厮可比那几个黑衣人还厉害…… 蓝衣少年低头看着那小姑娘,生的圆圆胖胖的,一双荔枝眼闪闪烁烁,满是惊恐,满脸泥土脏兮兮的却说不出的可爱。 少年的心猛的一颤:这也太可爱了吧…… 忍不住就对那小姑娘伸出了手,想扶那小姑娘起来,那小姑娘却是看了看少年的手,迟迟没动不说还一脸戒备。 少年心里挫败感连连,很显然这小姑娘连他也一起怕上了…… “唉。”少年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坐到了小姑娘身边,夜瑾儿瑟缩了一下倒也没跑,少年继续说道:“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是不会打你的!” 小孩子到底是比较容易相信人的。 “你说的是真的?”夜瑾儿的声音奶兮兮的。 少年满脸的笑意,看着夜瑾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少年肯地的回答,夜瑾儿眼里的恐惧逐渐缓解,随之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年当时就慌了,这……这咋整…… “我阿娘被他们杀了……”夜瑾儿哭道。 “什么?”少年瞠目结舌,他若早知道还有人命牵扯其中,方才就不会只是将那几个黑衣人赶走了,肯定直接把他们都杀了,来个为民除害! 夜瑾儿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迈开两条小短腿直奔方才阿娘被杀的地方而去。 少年见状,起身跟了过去。 夜瑾儿跑回了方才的阿娘被杀的地方,自己阿娘的尸体赫然躺在枯草地上,死不瞑目的瞪着双眼,周围的衰草被鲜血染红了许多。 “阿娘!”夜瑾儿扑倒在阿娘的尸体旁痛哭着。 致命的伤口是脖子,一击致命,直接被割断了喉咙,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起初本以为是山贼打劫,但是看到这么专业的杀人手法一定不是简单的打劫事件,想必是要杀人灭口! 少年的心里愤愤不平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不管谁对谁错,都不应该殃及家眷,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方才真应该直接杀了那几个混蛋! 夜瑾儿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又身处荒山野岭,少年只好帮着夜瑾儿就地掩埋了女人的尸体,随后便蹲下身来问夜瑾儿:“你还有可去的地方吗?” “嗯。”夜瑾儿抽了抽鼻子回答道:“我要去登州花屿镇,找我舅父!” 少年闻言想了想,登州距离此处还有数百里,这小姑娘认不认得路姑且不谈,只怕半路就得被豺狼虎豹给叼走…… 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俯身将夜瑾儿抱了起来,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问道:“我送你去登州找你舅父好不好?” 夜瑾儿闻言,感激的眼神看向了那少年,奶兮兮的说道:“谢谢大哥哥!” 少年笑了笑,抱着夜瑾儿离开了这荒山野岭。 被赶走的几个黑衣人怕被秦太师问责,便谎称已将夜筠庭的妻女杀死。 这位少年,便是初涉江湖的顾清! 顾清本是昔空岛的少主,刚满十六岁,父亲英年早逝,因不满母亲强行安排自己与表妹定亲,一气之下便出来闯荡江湖了,初涉江湖第一桩行侠仗义之事便是救了夜瑾儿。 到登州的路途不算太远,也不是很近,骑马的话大概七天,但是带着孩子自然是要慢上许多的。 赶路难免要风餐露宿,顾清早已习以为常。 夜瑾儿一直是娇养着的,家中陡然发生的变故夜瑾儿尽管不太明白,可她也看得出往日那般的优越日子是再也不可能了,一路上的辛苦也一声不吭,连脚被磨到流血了也隐忍不发。 最终还是顾清看着夜瑾儿走路一瘸一拐的才发现她的脚受伤了。 顾清看着夜瑾儿胖乎乎的小脚鲜血直流,暗暗责备自己竟然按照自己脚程去要求一个小孩子,索性直接将夜瑾儿抱起来赶路。 夜瑾儿从此再没走过几步路,平地处顾清就抱着她,翻山越岭的时候就背着,偶尔走的那几步路还是夜瑾儿看不过去自己要走的…… 夜瑾儿母亲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夜晚睡觉的时候时不时就会被噩梦惊醒,或者是在梦里哭到醒不过来,每每看着夜瑾儿如此,顾清的心里就会莫名的心疼…… 偶尔顾清也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他那表妹就惯是个爱哭的,只是从小到大他那表妹一哭,他就烦的不行,怎么对着这小娃子就非但不烦还很是心疼…… 十日后,快抵达登州的时候,黄昏时分一场骤雨,将顾清和夜瑾儿隔在了荒郊野外的破庙里。 二人在破庙里歇息了许久,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天色已晚,顾清看了看四周,将那摇摇欲坠的门板一脚踹了下来,把自己的衣服铺在了上面给瑾儿睡,自己则是席地而坐,倚着墙便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骤雨更甚,夜瑾儿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起来去尿尿,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淅沥沥的雨,夜瑾儿有些害怕,瞥了一眼熟睡的顾清,夜瑾儿吞了吞口水,撞起小胆子出去尿尿了。 裤子还没脱,一个闪电伴随着一个大雷,照亮了漆黑的夜,夜瑾儿借着闪电的光无巧不巧的看到了那狰狞的神像…… 也不知道这庙里原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如此狰狞…… “啊!”夜瑾儿被吓的够呛,一声惨叫直接扑进了顾清的怀里。 熟睡中的顾清只觉得自己的怀里猛的钻进了一个肉嘟嘟热乎乎的东西,被吓了一跳,惊醒的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 结果低头一看,竟然是哆哆嗦嗦的夜瑾儿! 顾清松了一口气,猜也猜到她一定是被雷声吓坏了,放下了手里的剑轻轻抚了抚瑾儿的后背,又柔声细语的安慰了几句,夜瑾儿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顾清看了看夜瑾儿,确定她睡着了以后,松了一口气,随即一脸不解的抬起了手……嗯……什么东西湿漉漉热乎乎的…… 顾清疑惑的伸手摸了摸夜瑾儿的裤脚,瞬间满脸苦笑…… 不知所措的顾清只好等到了翌日清晨,闭着眼睛给夜瑾儿脱下了尿湿裤子,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可到底也是男女有别! 没有可替换的裤子,顾清便将自己的外袍穿在了瑾儿身上,直接将下半身都遮挡住了。 顾清拿着瑾儿潮湿的裤子去小溪边清洗,夜瑾儿就站在一旁看着,有些局促的裹紧了顾清的衣服,夜瑾儿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尿裤子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是所有小孩子都知道的。 顾清将瑾儿的小裤子从溪水里捞了出来,拧了拧水,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几声微微的啜泣声。 顾清转过头就看见夜瑾儿扁着嘴哭的那叫一个可怜。 夜瑾儿哭的顾清不明所以,顺着夜瑾儿泪汪汪的眼神看过去,竟然是自己手中的小裤子…… 顾清的心里只觉得好笑,合着这小丫头是在为尿裤子的事情委屈…… 抖了抖拧干的裤子,顾清将它暂且晾在了一旁的树枝上,回身抱起了瑾儿,擦了擦她挂在脸蛋上的眼泪,轻笑了一声哄道:“不过尿个裤子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哥我十岁还尿裤子呢!怎么了!不照样长的这么英俊潇洒!” 顾清的语气宛如尿裤子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一般,不过顾清的这几句话很奏效就是了,瑾儿不仅不哭了,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夜瑾儿本就还是个奶里奶气的娃娃,这一笑,顾清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好了!不哭了!饿不饿?我烤馒头给你吃好不好?”顾清看着瑾儿柔声的问道。 夜瑾儿点了点头,顾清便将她放了下来,去拾了些柴,生起了火。 烤透了的馒头微微泛黄,带着焦香,顾清和瑾儿一人一个,吃起了早膳。 瑾儿双手捧着圆滚滚的馒头,鼓起腮帮子吹了吹便吃了起来,胖嘟嘟的腮帮子随着咀嚼动作一动一动。 顾清一手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馒头送进了嘴里,看着瑾儿吃馒头的可爱模样,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 夜瑾儿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打了个饱嗝,忽然如同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起身直奔顾清的身边,煞有介事的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顾清一愣,自己的确一直没告诉这小姑娘的名字,但是小孩子会关心这个问题吗? 顾清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回答道:“我叫顾清,你怎么忽然想起问我的名字了?”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但我还小,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的!”夜瑾儿奶声奶气,却又郑重其事。 顾清根本没指望着夜瑾儿会报答他,又不忍戳破这小娃娃的念想,笑了笑应道:“好!我等你长大!” 见顾清答应了,夜瑾儿甜甜的笑了,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 五日后,登州花屿镇。 花屿镇不大,镇上的人口也就能比村子里多上个十余户左右。 夜瑾儿的舅父家姓袁,顾清带着瑾儿稍作打听便找到了。 袁家宅子还算体面,看起来家境还可以,瑾儿舅父出来的那一刻,顾清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看着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应该不会亏待了这小娃娃。 袁家舅父听闻了夜瑾儿这一路的遭遇,对着顾清就是一拜:“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见瑾儿有了栖身之处,顾清蹲下身和瑾儿告别,看着瑾儿满眼的不舍,顾清的心里也有些难受。 顾清深吸了一口气,拒绝了瑾儿舅父留宿几日的邀请,同夜瑾儿就此别过了。 —————————————— 五年后,徽宗李世驾崩,太子李泓继位,是为瑞宗,改年号为显淙。 怀安王爷和秦太师皆为徽宗御封的辅政大臣,辅佐新君。 第一章袁家小郎君 显淙五年,太子李泓继位已满五年,国泰民安,繁华盛世。 远在登州平屿镇袁家出了位谪仙般的小郎君,今年刚刚年满十七,前来提媒的媒婆便已经快将袁家的门槛踏破了。 要说这袁家老爷子非富非贵的,仅仅是一寻常百姓家的郎君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那还得归咎于这儿子长得太讨人喜欢了! 身形颀长,玉树临风自不必说,主要是那张脸蛋哟! 圆乎乎,肉嘟嘟,荔枝眼,剪水眸,额间一点朱砂红,灵气逼人的模样宛如仙界下凡而来的仙童,可是戳了这群媒婆的心窝窝了,整日里琢磨给这小郎君提媒! 前几年袁老爷子还可以以着自家儿子年纪太小为由,可如今这袁家儿子已经十七岁了,再推辞可就要引人怀疑了! 可这袁家儿子是断断不能娶妻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袁家儿子其实是个女儿! 袁家这位儿郎正是当年的夜瑾儿! 当年夜瑾儿一家遭受奸人所害,夜瑾儿侥幸捡了一条命,被那位好心的少年送到了袁老爷子这里。 袁老爷子就一个妹妹,疼爱的很,得知妹妹遇害已经伤心欲绝,而袁老爷子夫妇俩彼时已经年过半百,却无儿无女,便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夜瑾儿的身上。 老两口半辈子无儿无女,骤然多了个孩子必会引人怀疑,于是这袁老爷子夫妻索性带着夜瑾儿直接举家搬到了这平屿镇上,为了以防奸人想要斩草除根,便将夜瑾儿改名为袁瑾琮,连性别也改成了男孩。 袁瑾琮至此已经以男子身份生活了十年,为了防止身份败露,袁瑾琮连学堂都不曾去过,袁老爷子花了重金请了镇里最好的先生每日来家里单独教学,平日里无事,袁瑾琮更是鲜少出门。 随着那袁瑾琮年龄增长,容貌越发出落的粉雕玉琢,冰肌玉骨一般。 自打一日隔壁的妇人前来找袁妇人裁剪衣裳,偶然窥得了这袁瑾琮的容貌以后,袁家郎君宛如谪仙的事情便在这小镇就此流传开来。 自此后,前去袁家借这借那,裁衣服绣鞋子的妇人们也愈发多了起来。 于是那些好事儿的媒婆听说了袁家有位相貌如此出众的便开始打听了起来,媒婆们的刨根究底能力自然不容小觑,竟然一路打听到了教授袁瑾琮课业的先生那里去。 先生饱读诗书,自然是瞧不起这些俗气的媒婆,面对那些前来询问袁家郎君的婆子们,先生都是一句话怼回去: 那袁家郎君他日必展凌云之志,尔等莫要去乱他心神! 每每将那些叽叽喳喳的媒婆拒之门外,反而是让这些媒婆们更加确信了这袁家郎君是才貌双全的儿郎,理所当然的成了平屿镇里有待嫁女儿的人家的最佳择婿人选。 也许是因为这平屿镇地处北部,一年里只有冬季最长,常年的干燥和寒冷。 眼下时节方才堪堪入了九月,便已经愈发的冷了起来。 袁老爷子面对着整天迎来送往的媒婆们一筹莫展,无奈至极打算开春再次搬家时,袁老爷子一场急病没能熬过这个冬日,舅母伤心欲绝当场晕厥,袁老爷子的丧事便只能由袁瑾琮来操持了。 袁瑾琮以袁家儿郎的身份为舅父起灵送葬。 葬礼之上,袁瑾琮一身白衣,披麻戴孝,身上那谪仙般的气场也丝毫未减。 一场葬礼,算是彻底让平屿镇的乡亲们见识到了这袁家郎君的确是名不虚传。 而更让袁瑾琮欲哭无泪的是,操持完了舅父的葬礼未过半载,方才堪堪过了元正,思夫成疾的袁夫人也一病不起,将将挨过了开春也追随袁老爷子去了。 袁瑾琮操持完了自己舅父的葬礼紧随其后又操持起了舅母的葬礼,那心情实在不是悲伤二字就能形容的。 袁夫人下葬完毕,袁瑾琮看着空落落的宅子,心里比这宅子还要空寂许多。 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了自己从小至今这一路的遭遇,眼底的悲凉逐渐转变为愤恨! 舅父舅母尚在之时,袁瑾琮还有后顾之忧,如今这天地间袁瑾琮已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还何谈什么后顾之忧! 袁瑾琮回到自己厢房后,神游天际一般的呆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到书架旁,精准无误的抽出了一本“账本” 这本账本里边是当年夜筠庭记载的自己被冤枉和胁迫的全部证据,那日被追杀后险些落入坏人之手,袁瑾琮便将其伪装成了账本,同自己平日里所学的书籍放在一起。 袁瑾琮翻开那账本看了几眼,看着那些自己父亲曾经受过的冤屈,袁瑾琮的呼吸声逐渐加重。 “啪”的一声响,袁瑾琮合上了那本账本后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眼神已变得满是恨意…… 袁瑾琮深呼吸了一口气,略微平静了片刻后,径自离开了家。 袁瑾琮去了自己的老师那里,见了先生第一句话便是:“先生,我要去考科举!” 正在泡茶的老先生当即放下了茶壶,起身一脸欣慰的看着袁瑾琮,满心的欢喜,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之前先生见袁瑾琮的才学的确过人,而且为人谨慎又颇有谋略,若是涉足官场,一定前途无量,便一直催促着袁瑾琮去参考科举,然而袁瑾琮却是一再的拒绝。 袁瑾琮的心思,先生虽然不解,但也没过多干预。 今日袁瑾琮主动来找自己要去参考科举,属实让老先生有点热泪盈眶了。 要知道,这位老先生半生教学,还没遇到比袁瑾琮更有天赋的学生,所以对于袁瑾琮不去考科举一事是异常的惋惜。 前几年袁瑾琮在先生的催促下考取了秀才,此后无论先生怎么试图推举袁瑾琮去继续考,她都不同意,不只是她自己不同意,连同那袁老爷子都不同意。 为此先生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会有当爹的不希望自家儿子高官厚禄的么? 如今袁瑾琮要去考科举了,老先生竟然像是了了一桩大事一般。 袁瑾琮从未上过学堂,莫要说官学,连生徒都算不上,只能是乡贡。 乡贡的参考方式和生徒是不同的,乡贡要先在本县报名,然后参加县试,州府试和省试,最后才能去都城长邑参加尚书省礼部的科举考试。 接下来的时间里,袁瑾琮便安心的备战明年的秋闱。 第二章赴任衡远县 偌大的宅院只剩袁瑾琮一个人,越发显得无比的空旷,虽然安静的环境有助于安心读书,但是一旦闲下来的时候,便会清晰的感受足以吞噬灵魂般的孤寂感。 袁瑾琮从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发疯了一般的对待自己,拼了命的读书,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就把把“账本”拿出来看一看,看过之后无论心底有多少的酸楚都会尽数化作对仇人的恨意,继续拼命的读书。 翌年,秋闱刚一放榜,袁瑾琮便将宅子变卖了,拿着银两买了马匹和行装,给舅父舅母上过坟以后,便踏上了进京赶考之路。 女扮男装考科举,一旦泄露就是欺君之罪! 然而如今的袁瑾琮可无心那些生死之事,人若是没有了牵挂,自然生死无惧。 有生之年唯一该做的事儿除了翻案复仇,应该也没别的了吧…… ------------- 此次科举过程很顺利,以袁瑾琮的文采和谋略,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袁瑾琮虽然没有为名落孙山而担心,但放榜前夕袁瑾琮依旧是坐卧不宁。 担忧着如若只考中了最后几名,不能留在朝中为官,那岂不是白白折腾这一遭…… 放榜之日,长邑街头热闹非凡,除了看榜的举子以外还有一些试图榜前招婿的达官显贵。 袁瑾琮卯足了大劲儿钻到了前边去看榜,找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瞠目结舌…… 袁瑾琮的大名竟然是堪堪上榜,倒数有名…… 这个成绩对于袁瑾琮来说的确是有些名不副实,以袁瑾琮往日里的成绩来看,即便不是状元郎也得是探花郎。 袁瑾琮叹了口气钻出了人群,果然是鸡头难及凤尾,这长邑城里是倍有才人出啊! 袁瑾琮不知道的是,这科举舞弊一事近年来是越发的严重了,寒门举子能够榜上有名便已称得上是状元之才! 这考场里的是非黑暗袁瑾琮不得而知,只是如今这个成绩留在朝中是绝无可能了,也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后续的发展不出袁瑾琮的所料。 袁瑾琮被派去了一个叫衡远县的地方做县令。 袁瑾琮拿到旨意的那一刻方才知道有衡远县这么个地界儿,拿着地图找了许久,才找到衡远县的位置。 在岭南一带,一个距离长邑好几百里的地方。 岭南临海,气候潮湿,是个冬暖夏热的地方。 袁瑾琮尚且不知道自己自小北方长大的身子骨猛骤然去了这么个地方会不会受得了。 但是也没办法,袁瑾琮收拾行囊便踏上了行程。 一路风尘颠簸,赶到衡远县已经是半月有余。 踏进衡远县地界的那一刻,已是步入了初夏时节,虽然甚是闷热,袁瑾琮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衡远县有些出乎袁瑾琮的意料之外,这南方小县城依山傍水,虽然算不上如诗如画,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但置身于此,倒有几分将红尘喧嚣置身事外的释然与轻松。 再惬意和轻松袁瑾琮也未敢过度放松,直奔县衙拿着上任的文书领了官印准备走马上任。 领了官印方才没多久,杨主簿便前来拜访这位新上任的袁大人了。 初见袁瑾琮之时,杨主簿原地愣了片刻,本以为又会是一位胡子拉碴的老头,没想到是这么一位年轻的小郎君,长得还这么好看! 杨主簿同袁瑾琮简单行过礼算是见过了这位新上任的顶头上司。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如此年轻,但愿不要像上一个大人那般才好! 杨主簿暗暗忖度着,他已经四十岁了,在这衡远县当主簿当了二十年了,统统就没当过一整年的值,那老爷不是在嫖娼喝酒娶小妾,就是在去嫖娼喝酒娶小妾的路上。 虽然这差事很清闲,但杨主簿的良知还是时不时的会为这里的百姓哀痛…… 袁瑾琮接下来的举动倒是让杨主簿看到了几许希望。 袁瑾琮放下了官印便要杨主簿带她去了案宗阁。 此处县令一职空缺了有小半年之久,应该会堆积了不少案子吧,应该要忙上一阵子了! 袁瑾琮如此想着,然而在案宗阁的门口,袁瑾琮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案宗阁门上的锁头,生锈了…… 杨主簿拿着钥匙捅了半天纹丝不动,看着杨主簿尴尬的脸,袁瑾琮有些生气,低头在地上看了几眼,便墙角里捡了块青石砖,哐哐两声,锁头应声被砸了下来。 锁头彻底报废,袁瑾琮皱着眉扔掉了砖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吩咐道:“记得买把新锁。” “是。”杨主簿说着,看着袁瑾琮推开了那案宗阁的门,然后…… 袁瑾琮呆若木鸡! 案宗阁大门一开,腐朽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熏的袁瑾琮不由自主的捂了捂鼻子。 尽管捂住了鼻子,那从门框上抖落的灰尘还是呛的袁瑾琮连咳三声! 如此这般的案宗阁,可想而知那前任县令也必然不是个好官! 袁瑾琮抬手在宗案卷的架子上摸了一把,嚯,摸了一手的灰! 此时的袁瑾琮已经想将那前任县令按在地上摩擦一顿了! 案宗阁都能荒废成这个样子!必是好几年没办过案子了,真是个狗官! 袁瑾琮吩咐了杨主簿叫人来打扫案宗阁以后,刚想回去待打扫好再来看,转念一想又同杨主簿打听了几句前任县令的事! 这一打听属实让袁瑾琮有些瞠目结舌! 原来这个地方官府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据说是之前那位县令叫钱晏开,人如其名,见钱眼开,整日搜刮民财,贪赃枉法,又好色又好吃,吃喝嫖赌无一不擅长,所以这个地方的百姓提起百姓父母官都是一声呸,但是又敢怒不敢言。 甚至是有需要官府的地方,提前提着些金银钱财去那县太爷的内宅说上一说便可了结,久而久之,县衙门前的鸣冤鼓便再也没有响过。 直到去年年终,那位大人已经五十有六的老大人又不知道用什么肮脏手段威逼利诱娶了位刚刚才十六岁的姑娘做了第十九房妾室。 新娘子娇艳如花,老大人意气风发,洞房之夜一个激动直接死在了那新娶的小妾身上! 至此那老大人家里可就乱了套了,几个完美继承了老大人吃喝嫖赌的几个儿子一时间六神无主坐地开嚎,嚎啕大哭不为没爹,只为以后没有靠山保着他们为所欲为,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真真是死了爹都没这么伤心…… 而那位刚进门的十六岁小娘子就比较惨了,听说被那县太爷的大老婆以新婚之夜克死老爷为由,将老爷的死都归咎到了是因为这个姑娘不详的原因,姑娘被毒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 实则是老爷一家上下不想多一个人来瓜分家底。 小姑娘被赶出去后,几个儿子买了口簿棺便将那县太爷草草地下葬了,回头便将家产瓜分了,宅子也卖了,就此四分五裂各寻安乐去了。 于是这县太爷一职便空缺了下来,衡远县地处偏僻,无人愿意前来此处当个芝麻小官,于是便从今年的举子里挑了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来补了这个缺。 袁瑾琮听完那前任县令的“英雄事迹”真是恨不得狠狠的呸上他一口! 狗官已经不足以形容,简直是个狗揍儿! 袁瑾琮心里暗暗骂着,合着自己接的是这么个狗揍儿的缺儿,真xx晦气! 晦气归晦气,可如今人都已经到这儿了,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第三章立威 杨主簿带领县衙里的那群衙役收拾了一下午方才把那案宗阁整理干净。 往日里的这批衙役十有八九都是那老县太爷的八竿子亲戚,用人用亲不用贤是那老县令的宗旨,至于那杨主簿则是因为家里这群废物亲戚没有一个好文笔的。 本来那老爷子死了,这群衙役衙役的就堂而皇之的公费赋闲,一个个成天吃了睡睡了嫖嫖了吃如此循环,乐此不疲。 如今袁瑾琮一上任就把他们拉回去干活儿,这骤然间天差地别这一群哪里受得了,纷纷满腹牢骚的一边打扫案宗阁一边骂着袁瑾琮。 这一群都是那老县令的狗腿子,也就是仗着老县令的势力穿上了一身衙役的皮,脱了这身衣服个顶个的地痞无赖。 这群无赖起初还只是说一说袁瑾琮装腔作势,是官都是贪,装什么清流门第之类的,后来越骂越过分,从袁瑾琮的长相开始问候到了袁瑾琮的祖宗十八代,言语间竭尽侮辱之能势,掺杂着时不时的几声侮辱的笑声…… 门外的袁瑾琮一脸阴沉,杨主簿一脸尴尬。 这些污言秽语尽数尽了袁瑾琮的耳朵里。 原本袁瑾琮只是想来看看打扫好了没有,如果打扫好了好继续查那些尚未解决的陈年旧案,却不曾耳闻了这一幕,属实让人气愤。 起初只是杨主簿一个人站在案宗阁的门外,听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开始骂起了袁大人,刚想进去训斥上几句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袁瑾琮给拦下了。 于是杨主簿就这么陪着袁瑾琮听着那群夯货骂自己骂的那叫一个欢脱,说到兴奋之时,还有几个要扬言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也不知道这袁大人什么心思,就这么听着里边这群人骂自己也不说进去训斥上几句,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在这听着,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听着案宗阁里的那群夯货收拾的差不多了开始收尾马上就要出来了,袁瑾琮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是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那群夯货终于是收完了案宗阁,一个个提着水桶端着水盆打开了案宗阁的门,然后,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袁瑾琮…… 哐啷哐啷几声响,那群夯货手里提的水桶水盆接二连三的掉在了地上。 这群夯货哆哆嗦嗦的险些当场给袁瑾琮跪下。 袁瑾琮不生气时候的那张脸的确是粉雕玉琢人畜无害,但是一旦生起气来那张粉雕玉琢的脸阴沉起来竟然如此的……嗯……可怕…… 起初那群衙役也是吃准了袁瑾琮长的跟个憨态可掬的大猫似的,定是个好拿捏的主儿,仗着元老的身份还想着给这袁大人点颜色看看,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袁大人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 袁瑾琮看着那一群群秒怂的衙役,冷哼一声:“怎么?见到本官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了吗?你们那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就这么教你们的么?” 几个衙役一听,这……这也不好惹啊,纷纷对着袁瑾琮行起了礼,继而说道:“见过袁大人。” 几个衙役纷纷低头不敢说话,毕竟是前任县太爷带出来的兵,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袁瑾琮声音冰冷,继续说道:“本官比之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来说的确是尚且年幼又毫无经验,既然你们对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大人如此忠心耿耿,那边追随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大人而去吧!” 此言一出,几个衙役面露惊恐,这袁大人该不会把他们杀了吧! 几个衙役想都不想的开始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啊!” 袁瑾琮却是一声轻笑道:“本官几时说要你们的命?又何来饶命一说?” 见那群衙役面面相觑又一脸惊恐,袁瑾琮心里那叫一个爽,继续说道:“我听闻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死后,几个儿子便被都已经离开了本县,那坟头草至今也无人给拔一拔,甚是可怜!” 袁瑾琮轻蔑的眼神扫了一圈这群已经瑟瑟发抖的衙役,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如此忠心,明日开始便不用来上值了,都到那位死在女人身上的钱大人坟上去跪着吧!以表忠心!” 说完,在那几名衙役尚且错愕间对杨主簿说道:“杨主簿,速去拟告示,招衙役,要快,千万别耽误了这几个大孝子尽孝!” 杨主簿抿嘴偷笑后应声道:“属下明白。” 袁瑾琮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几个衙役瞬间瘫在了地上,这不完了么…… 袁瑾琮没说除了他们的官差身份,那就代表着去坟头跪着是公务,若是不去,那官差身份可就没了,这几人素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全靠这身皮,百姓还能忌惮着点,这要是没了,这群百姓还不得群起而攻之揍死他们啊! 而这袁大人还没说让他们跪多久…… 翌日,便有人看到了那几位欺男霸女的衙役在坟头上跪着,此消息不胫而走,再加上招衙役的告示一出,县里的百姓终于觉得这日子有点盼头了! 新衙役不出三日尽数到岗,连那许久不曾响过的鸣冤鼓都响了起来。 杨主簿听着那咚咚咚的鼓声,竟然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袁瑾琮体会不到杨主簿的感觉,只是这新上任的第一桩案子就让袁瑾琮犯了难。 原告是本县一户做宣纸生意的大户,姓张,被告是远道而来投奔到张家的远方亲戚,落魄书生时玖澈。 昨夜张家姑娘张菀栀被人奸杀在了自家后院,尸体旁有一玉佩,是时玖澈的传家玉佩,要在新婚之时给媳妇儿的那种,丫鬟起夜之时发现了张姑娘的尸体,惊叫声叫醒了张老爷,叫上家丁便将那尚在熟睡的时玖澈扯起来便是一顿打,打到奄奄一息又将其拖来了县衙。 袁瑾琮看着那肥肥胖胖一脸土财主模样的张老爷,和满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时玖澈,心下顿时明了,这是怕县衙不判时玖澈死刑,先将其打个半死再来报官,左右都要那时玖澈偿命就是了。 “单凭这枚玉佩你就断定时玖澈是奸杀张菀栀的凶手吗?可还有其他证据?”袁瑾琮坐在堂上看着张家老爷,面无表情的问道,若单凭这枚玉佩,袁瑾琮觉得张老爷有点草率了…… 第四章奸杀冤案 “有啊!袁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时玖澈本是我亡妻妹妹的儿子,自幼与我家女儿定了亲,家道中落以后投奔于小人家,小人见其可怜便将其收留,待到其科举结束不管是否高中都与其完婚,可这时玖澈实在……实在不是个人……”张老爷虽然看上去是个贪财的模样,但说起自家女儿却是热泪盈眶:“这时玖澈竟然连这短短的时间都不愿等,竟然……竟然写信勾引小女与其私通!昨夜……昨夜就是他写信约小女出去的!定是他对小女图谋不轨,小女不从便将小女杀了!” 袁瑾琮听张老爷如此说着,也就明白了那张老爷为啥非要先揍那时玖澈一顿了。 “私通一事,可有证据?”袁瑾琮问道。 “回大人,人证物证皆在!”张老爷回答。 “带人证物证!”袁瑾琮一声令下,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跪在了堂下,衙役拿着一沓书信呈到了袁瑾琮的面前。 “堂下何人?何以证明张菀栀与时玖澈私通已久?”袁瑾琮问那丫鬟。 “回大人,小人是张姑娘的贴身丫鬟,自幼伺候我家姑娘,当日时家郎君前来投奔老爷,姑娘从未见过这个定了亲的夫婿十分好奇,便偷偷去前厅看了一眼,然后就对这个时家郎君的相貌很是倾慕,但是……”小丫鬟瑟瑟发抖的看了眼张老爷,眼一闭心一横,为了自家姑娘,说! “但是,夫人嫌弃时家家里穷,怂恿老爷想退了这门亲事,我家姑娘不忍心跟时家郎君退亲,便私下写了封信要我交给了时郎君,要其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到时候,时郎君有功名在身,老爷就不会退亲了,我家姑娘和时郎君书信往来几次后,姑娘就很是倾慕时郎君的文采,说非时郎君不嫁!” “那昨夜又是怎么一回事?”袁瑾琮继续问道。 “昨夜是时郎君写信给我家姑娘,说什么相思难耐,要约我家姑娘半夜子时后院相见,我家姑娘为此还要我特意为她打扮了一番才去赴的时郎君的约。”那丫鬟说完,继续低头跪着。 袁瑾琮没有说话,见那丫鬟说完,低头看起了手里的那一沓书信,皆是时玖澈写给张菀栀的,十有八九是表达一些感激之情,和一些读书进度以及十分委婉的倾慕之情,袁瑾琮隐隐觉得奇怪,看这书信言辞委婉,怎的会忽然之间言辞直白且热烈的写什么相思难耐呢…… 袁瑾琮感到奇怪和不解,抬眼看了看那时玖澈,已经从奄奄一息变成了气若游丝,是断然没有力气回话了。 袁瑾琮叹了口气,下令将那时玖澈收监候审,择日再判。 张老爷不解之余有些愤然,却也无奈的回了家。 气若游丝的时玖澈被拖进了阴暗潮湿的大牢,扔死狗一般的被衙役扔到了稻草堆里。 袁瑾琮退了堂,换下了官服,想着方才那个案子,若是方才自己私心再大一点,人证物证俱在,大可以判了那时玖澈的刑,就此结案,自己还能看落个青天老爷断案神速的名声,但是,看着那一沓信件,前后言辞的截然不同,让袁瑾琮始终觉得这事情里有蹊跷…… 冤枉这两个字,是袁瑾琮这辈子最为恨之入骨的两个字! 袁瑾琮如此想着,起身便去了监牢。 牢里的时玖澈那叫一个惨,满身的血混合着棍棒的淤青,倒在稻草堆里好不凄惨…… 袁瑾琮见时玖澈这副模样,属实有些于心不忍,就算此事真的是他做的,也得有个申辩的机会啊! 不为别的,袁瑾琮只是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让冤枉这两个字在自己身上发生! 袁瑾琮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到了狱卒手里,吩咐道:“去给他请个郎中医治一下。” 狱卒接过那锭银子,有些错愕的说了声是。 袁瑾琮转身从牢里走了出去,身后的狱卒看了看那锭银子,喃喃了一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完,便拿着银子去找郎中了。 衡远县的郎中也是头一遭来大牢里治病,给那时玖澈上了药以后回去便将此事说与了左邻右舍,直说的袁大人在衡远县百姓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有了郎中的医治,时玖澈的小命保住了,甚至一天天的恢复了起来。 袁瑾琮想等着时玖澈恢复的好一点再进行审问,免得气若游丝的再直接吓死了…… 一连数日,狱卒除了给时玖澈送饭以外,还要给时玖澈送药,看着时玖澈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如今已经能在稻草堆上坐着唉声叹气了。 狱卒将熬好的药放在时玖澈的监牢门口,看着时玖澈的背影,说道:“你小子啊,真是命大碰上了袁大人!这要是放之前那位县太爷身上,你怕是已经投胎了都!” 狱卒说完,转身就碰上了袁瑾琮,狱卒刚要张嘴叫上一句袁大人,袁瑾琮却挥了挥手示意其安静,那狱卒便没说话,退了出去。 袁瑾琮脚步很轻,来到时玖澈身后不远处停住了脚步,时玖澈都没有发现,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稻草堆里,也不去拿那碗药。 时玖澈不动,袁瑾琮也不动。 许久之后,时玖澈一声仰天长叹,低头在稻草堆里找了一根比较硬的草棍,将面前的稻草扫到一边,露出一片潮湿的地面。 时玖澈手执草棍,在那片空旷的地面上快速的来来回回写着什么。 袁瑾琮有些好奇的皱了皱眉,蹑手蹑脚的又靠近了些许,停留在了一个不会太近又能看到时玖澈写些什么的距离。 “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 那时玖澈手上虽然动作的快,但是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司马迁的《屈原列传》,诚信却被怀疑,忠诚却被诽谤,怎么没有怨恨? 看来时玖澈的因冤而怨,悲郁至极。 “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时玖澈扔掉了手中的草棍,开始喃喃的念诵着,来来回回重复着这几句话。 忽而那时玖澈站了起来,仰头发笑,笑的悲怆,笑的苍凉,一边笑一边念叨:“能无怨乎?” 袁瑾琮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了地上,停留在了时玖澈所写的那片密密麻麻的字上…… 第五章发现端倪 “能无怨乎……”时玖澈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袁瑾琮的视线终于从地上转移到了时玖澈的身上,出言道:“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怨?” 时玖澈闻言转过身,同袁瑾琮四目相对之时,二人都有些惊讶。 时玖澈这书生长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重点是眼神清澈干净,断不像是会说出什么相思难耐此类骚话的主儿。 时玖澈也很是惊讶,打量了几眼袁瑾琮的着装,再加上方才袁瑾琮的问话,觉得这应该是就是那狱卒所说的袁大人了吧! 时玖澈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个人的模样,这等软绵绵粉嫩嫩的模样怎么会是县令大人,但是袁瑾琮坚定不移的眼神却让时玖澈看到了希望一般的扑到了牢门上。 时玖澈紧紧扒着牢门的柱子,看着袁瑾琮目光急切的说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约张姑娘子夜相会啊!” “没有相会,可有书信往来?”袁瑾琮问道。 时玖澈闻言脸一红,气势顿时弱了许多,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书信往来,确有此事,我与张姑娘的确彼此倾慕,暗自书信往来许久。” 时玖澈说着,收起了眼里的难为情,随即又是一副怨气的模样说道: “我出身寒微,自知配不上张姑娘,我也看得出姨夫有意退了婚事,我也毫无怨言,可那张姑娘却写了书信来鼓励我,我感激不尽,女子名节最是重要,我怎能约她半夜私会,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袁瑾琮闻言,心下暗道:若他所言非虚,这时玖澈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随即,袁瑾琮出去吩咐了狱卒将杨主簿叫了过来,二人回到了时玖澈的监牢,看着杨主簿纸笔备好,袁瑾琮对时玖澈说道:“你将案发那日的情形详细说上一遍。” 时玖澈闻言眼神瞬间黯了下去,说道:“那日我整日都在读书,从未离开过房间,也未见过其他人。” 原来是没有人证,袁瑾琮沉默了片刻,拿出了那枚玉佩,递到了时玖澈面前,问道:“这玉佩可是你的?” 时玖澈眼前一亮:“是我的!是我送给张姑娘的!这是我传家玉佩,本是要在新婚之时传给夫人的,那张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时不时的还拿银钱接济我,我无以为报便将这枚玉佩赠与了张姑娘,以此承诺非她不娶。” 袁瑾琮闻言思考了起来,既然是早就赠与张姑娘,那么玉佩早就在张姑娘的手里,便不是案发之时遗失的,那么同张姑娘约会的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时玖澈…… 袁瑾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倏然目光又落到了时玖澈方才写的那几个字上…… 时玖澈字迹坚挺大气,即使是方才只是用草棍在地上写,也是异常工整,但是从那张姑娘处拿来的时玖澈的信件字迹却不一样了,那信件上的自己潦草,有些字迹甚至还有些歪斜…… 虽说这在地上写的字和在纸上写的字会有些许差别,但是笔迹上是断不会如此天差地别的。 想到这,袁瑾琮倏的睁了下眼,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有些骇人的想法…… “你素日里同张姑娘交换书信,是亲手交付,还是假他人之手?”袁瑾琮问道。 “都是府里的管事柳二替我和张姑娘传递的信件。”时玖澈回答道。 “柳二是何人?”袁瑾琮问道。 “柳二是张姑娘继母的侄子,我来到张家,所有人都不待见我,只有那柳二对我很是照顾。”时玖澈回答道。 果然…… 袁瑾琮见杨主簿写好了供词,便伸手将其拿了过来,递到了时玖澈面前,说道:“你看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名字在上面。” 说完将杨主簿手里的笔递给了时玖澈,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一脸懵的杨主簿。 时玖澈签了名字,袁瑾琮拿着那张供词看了看,便同杨主簿一同出了监牢。 出了监牢,袁瑾琮叫着杨主簿一同去了书房,将那作为证物的一摞信件和时玖澈写过名字的信件摆在了一起,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虽然看过时玖澈在地上的字迹袁瑾琮便已经猜到了几分,方才故意要时玖澈签写名字是为了万无一失,也是为了留下证据。 杨主簿一脸不解的看着袁瑾琮在那两份纸张间来回的观察着。 “你来看。”袁瑾琮忽然对着杨主簿说道。 杨主簿闻言上前,不解的在袁瑾琮一直盯着的地方看了一眼,依旧有些不解。 “你看,这是时玖澈方才亲手签写,这是那张家丫鬟拿来的,往日里时玖澈和张菀栀往来的信件。”袁瑾琮说着,将两份纸张上的字迹指给了杨主簿看。 “这……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字迹!”杨主簿搭眼一看便看的出来,这也太明显了。 “你也看出来了吧!”袁瑾琮说道。 “哦!”杨主簿恍然大悟道:“大人您方才要那时玖澈签写名字,原来是为了做笔迹对比!” 难怪,方才杨主簿还不解,犯人认罪画押都是按手印,怎么忽然要签名字了…… “叫衙役去张府,把柳二带来!”袁瑾琮说完,拿回了杨主簿手中的信件。 杨主簿点了点头,下去按吩咐办事去了。 半柱香的时间,柳二就被衙役给带了回来,往那大堂上一跪,还没说上一句参见大人,袁瑾琮见这厮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便没了好感,将手里的证据往那柳二面前一扬,冷声说道:“这几封信件,你可认得?” 柳二被这一问,已是有些心虚,草草的看了一眼那堆信件便说道:“小人认得,这是那时郎君写给我家姑娘的。” 袁瑾琮一声冷哼,继而说道:“这上面的内容的确是时玖澈写给张菀栀的,可这信件却是你誊写的!” “大人何出此言,小人不明白!”柳二慌慌张张。 “不明白?若你想自证清白,便当堂将那信件上的内容抄一遍与我看。”袁瑾琮说道。 “……”柳二低着头神色慌张的想着对策。 “你若是不识字,便依样画葫芦的画与我看便可!”袁瑾琮一副看你还有什么花招的表情。 “……”柳二明显更慌了,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左右手各抄一遍与我看。”袁瑾琮继续出言将柳二所有可能得借口都堵死。 “……”柳二汗如雨下,这可咋整? 袁瑾琮见柳二迟迟没有动静,一拍惊堂木,彻底将那柳二吓的抖的如同如筛糠一般。 “是写是招是用刑,你选一样吧!”袁瑾琮怒道。 第六章时玖澈脱罪 到了如此地步,柳二再不招也没别的办法了,颤颤巍巍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招了个明明白白。 时玖澈本是张老爷亡妻妹妹的儿子,亡妻在世之时,时玖澈家境也是颇为丰厚。 后来时玖澈的爹因病去世,时家就从此没落了。 直到今年时玖澈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了,时玖澈的母亲这才想起了给时玖澈定了娃娃亲的姐姐家。 但是自从姐姐亡故以后,两家便断了来往,如今时玖澈实在是缺盘缠,时母也只好舍脸写了一封信,要时玖澈去投奔了张家。 时母在信中说,无论时玖澈科举高中与否,都要其履行婚约娶张家姑娘过门。 老母亲的安排是出于对时玖澈以后的考虑,张家家底厚,即便时玖澈科举无名,以秀才身份娶了张家姑娘也不算是亏了张家姑娘,而张家丰厚的家底,也可保时玖澈后半生无忧。 可是那张老爷不愿意了,你为你儿子盘算的倒好,若时玖澈没能得个功名,岂不是苦了我的女儿! 张家老爷便将自己的这般想法告诉了现在的妻子柳氏,柳氏本就想让自己那侄子柳二娶了张家姑娘,来个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是顺着张老爷的意思怂恿着退亲。 谁也没想到的是,那张菀栀竟然偷偷见过了时玖澈。 时玖澈生的也算颇为俊俏,这张菀栀便对其动了心,说什么都不肯退亲,还暗自同时玖澈往来了起来。 书信传情不说,暗地里还用自己的私房钱去接济时玖澈,时玖澈感激张菀栀一片情意,发誓非她不娶,还将自己的传家玉佩给了张菀栀。 而善于听墙角的柳二,在最开始张菀栀要暗地里同时玖澈通信之时便知晓了此事,心急如焚,找了自己的姑姑就开始哭诉,哭的柳氏心烦,便给柳二出了这么个主意: 假意接近时玖澈,取得他的信任由他来帮忙从中传递信件,然后拿到时玖澈的信件以后誊写一遍再交给张菀栀,好让张菀栀错认柳二的笔迹就是时玖澈的笔迹,待到时机成熟后便写信约张菀栀出来,一举把她拿下,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张菀栀不嫁也得嫁! 计划到这一步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那日私会,张菀栀见来的是柳二还好生奇怪,却不曾想那柳二上手就非礼自己。 张菀栀抵死不从还大声叫喊,柳二一个失手便将张菀栀掐死了,掐死了还不忘奸淫一番,事后还把张菀栀身上带着的时玖澈所赠的玉佩放在了明面上,再潜入了张姑娘的闺房,找到了赠与玉佩那日的信件也给偷走烧掉了,试图以此嫁祸。 本以为县令见人证物证俱便会就此宣判,却不曾想竟然碰上的是袁瑾琮。 袁瑾琮听着柳二招供了一切,即刻下令将柳氏也给带了过来。 柳氏一到见柳二已经招供,当即瘫软在地,痛哭流涕,开始骂大街。 袁瑾琮一拍惊堂木,吩咐左右将其拖下去就开打,直打的这柳氏再不敢吭哧一声。 看着瘪茄子一般的柳氏,袁瑾琮心里暗道:真当我是同那死女人身上的钱大人是一路货色呢!呸! 柳二自是逃不过一死,柳氏怂恿他人奸淫少女,视为共犯,且致人死亡,判了十五年监禁。 那张老爷知晓此事,当场给了那柳氏一纸休书。 此案了结后,袁瑾琮亲自将时玖澈送回了张府,算是给了那张老爷一点压力。 张老爷见这时玖澈竟然能劳动袁大人的亲自送回来,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又觉得此事也的确冤枉了时玖澈,左右自己现在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当即便认了时玖澈做干儿子。 袁瑾琮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在张府稍坐片刻后便离开了,临走之前对时玖澈说道:“今年的秋闱赶不上不要紧,明年一定要参加,若是不中,后年继续,男儿要心胸宽广,切不可一蹶不振。” 袁瑾琮说的不算直白也不算委婉,都是读书人,时玖澈自是能明白袁瑾琮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会因为张姑娘的事情整日哀痛无心科考。 说的时玖澈对于袁瑾琮的感激之情节节攀升,最后时玖澈已经开始立志自己要做一个同袁大人一般的好官! 袁瑾琮说完,便回了县衙,一路上心情五味杂陈,无法入朝为官的事一直是袁瑾琮心里的一个结,可如今这个案子结了以后,袁瑾琮心里的那个结似乎也解了不少。 如今这种方式也算是守卫一方百姓,只要在此处为官一天,那便竭尽全力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自己淋过雨,便想为别人撑把伞。 但是……复仇一事能就此放弃? 不可能! 这口气,袁瑾琮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一想到此,袁瑾琮心里那个结又系上了…… ——————————— 圣上登基时间不长,先皇驾崩时,御封了几名辅政大臣,这几名辅政大臣起初也是兢兢业业不曾有丝毫差池。 然而太平的日子过得久了,人便会想要扩充手里的权力,这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之事逐渐分成了两大派,一派以怀安王为首,一派以秦太师为首。 怀安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已经年逾不惑。 原本只想着李家天下长治久安,一心辅政未曾有过二心。 然那秦太师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夺权,怀安王麾下的人被斩的斩,贬的贬。 眼看着自己再不反抗连小命都得不保,怀安王边开始从自保到进攻。 一步步开始收拾了不少秦太师身边的人,逐渐扩充了自己的势力,如今已是可以同秦太师势均力敌。 而朝堂之上自贞元十九年一场震惊朝野的贪污弊案了结后,至今一直风平浪静,但并不是这幕后黑手们不敢再行贪污之事,只是这贪污之事做的更加隐蔽。 近年来同周边小国高句丽时有战事发生。 高句丽区区弹丸小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三番五次侵犯大棠边境,并且每次都是同大棠战个平手后便退兵。 然后隔上数月再来侵犯一波,按理说战事一起,必会损兵折将,然而高句丽却每次来犯都是损伤甚少,似乎是在刻意来消耗大棠的兵力。 而对于高句丽时常来犯我边境的这一事,朝堂之上依旧分成了两大对立面,怀安王依然主战,既然高句丽三番四次前来挑衅,不如出兵直接将其一举歼灭。 而秦太师主和,说是要彰显大国风范不能跟区区小国一般见地,要送个皇亲国戚前去和亲以示友好,两派争论不休,圣上虽然有意于怀安王的想法,然而秦太师一流多次上书阻挠,此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边关也依旧保持着敌来我挡的政策。 而秦太师一直主和,怀安王便开始怀疑起了秦太师通敌叛国,暗中留意了许久。 虽然秦太师通敌叛国确有其事,怀安王却始终拿不到秦老狐狸的证据,再加之今年年初,秦太师先是抓着怀安王两个属下的错误,一个贬斥,一个流放。 再然后借着科举一事,先是漏题捞了一比钱财,继而又将漏题考中的这几个举子尽数收进了自己麾下,一时之间,秦太师的势力又扩充了不少…… 为此,怀安王一口老血,五内郁结,从三月一直病到了五月都不见好转。 第七章王爷蒙冤 老太医无计可施,王妃担忧不已,无可奈何之际上了太史局。 太史局丞是怀安王的人,王妃有求于他自然是竭尽全力,更何况还是王爷的事儿。 太史局丞又是夜观天象,又是六爻占卜。 最后告诉王妃,王爷得的是心病,能解王爷五内郁结的良药在岭南一带。 但此行却有凶险,是否要前去,还得王爷三思才行! 王爷一听能有去心病的良药,顿时来了精神。 这治自己心病的良药不就是能克秦太师的人么? 这还能放弃? 于是怀安王也不管什么凶险不凶险的,带了两个侍卫一个随从,打扮成了商户便踏上了前往岭南的路。 怀安王算是微服出巡,对外依旧称病告假。 然而怀安王出巡一事自然是没能逃过秦太师的眼睛。 怀安王突然出巡岭南一带,秦太师不明所以,便派了几个人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 一路盯着,若是有机会直接安个罪名就地处决了最好,堂堂王爷微服出巡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且不得好好利用着! 王爷一心直奔岭南,抵达岭南地界之前的地方风景再好也不多错留恋,连那收到情报的秦太师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王爷怎么忽然之间就对岭南一带来了这么大的兴趣? 难不成是要去吃荔枝? 怀安王一行踏进了岭南地界以后,行程就慢了下来,几乎每个地方都要留恋个数十日方才离去,秉着高手在民间的想法,怀安王找了一路的能人异士,皆是大失所望,清一色的全是神棍! 到了岭南以后,怀安王的行程慢了下来,秦太师派去的人便开始计划起了如何给怀安王安个罪名,最好能直接斩首的那种。 想来想去,便只有奸杀罪最合适,若是其他的罪名,怀安王王爷身份一亮,十有八九也就压下去了,可这奸杀罪一旦传扬出去,王爷的身份越是亮出来越是难平民愤。 可是人家堂堂王爷如何会去奸杀女人? 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且这怀安王根本就不好色…… 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伪造现场这招儿了,伪造现场那就得想办法把怀安王放倒,要放倒那就得下药,用强的肯定是不行。 王爷身边那两个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都不是吃素的,但是下药也行不通,怀安王带着的随从李拂,那细心程度堪比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每次用膳之前的餐食都是经过银针验过的,于是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直到怀安王一行来到了衡远县,当地人嗜吃炒螺狮。 怀安王没见过螺蛳,顿感好奇,找了一家小店点了一大盆的炒螺蛳,学着当地人那般嗦螺嗦的好不欢脱。 然而秦太师派来的人跟了一路都没放倒的怀安王,被这一盆炒螺蛳给放倒了,据说那盆炒螺蛳不太新鲜…… 黑心的老板用了隔夜的螺蛳,重油重盐重辣的味道掩盖了那份不太明显的腥臭,成功放倒了怀安王和李拂,以及常年习武的两个侍卫…… 几个人拉的近乎脱水,只能投宿到客栈里,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人在虚弱的时候警惕性会变低,那秦太师的人终于逮到了机会,也便一同投宿到了这家客栈,当晚就用迷香迷晕了这四个本就虚脱的人。 翌日清晨,怀安王醒来以后一声惊恐的尖叫,自己身处的环境竟然秒变大型杀人。 身边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女尸体,脖子上一条深深的大口子,死不瞑目的瞪着双眼,身上处处是扭打的淤青,重点是肚子上还有一摊浆糊…… 更重要的是,怀安王也没穿衣服,更更重要的是怀安王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这……谁能受得了…… 怀安王被吓得够呛,听到怀安王的惊叫,李拂匆忙而至,继而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尖叫…… 尖叫声引来了店小二,小二见此情景当场跌坐在地,嗷嗷喊着:“杀人啦!杀人啦!”跑了出去…… 一听杀人了这还了得,投宿到此店的客人纷纷都从房间探出了脑袋,其中包括秦太师派来的那几位…… 掌柜的紧随其后,见到怀安王浑身是血便已是惊吓不已,再看那女尸体,掌柜的一声哀嚎晕了过去,那女尸体正是那掌柜的女儿…… 秦太师派来的那几个人见此情景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报官,其中一个甚至还说自己昨晚起夜看到了怀安王扛着一个铺盖卷进了房间,想来必是那女子。 众人见此,顿觉自己都是正义使者,对于这种奸杀女子的淫贼恶棍自然不能放过,好一顿谴责。 秦太师派来的那几个人为首的那位,自告奋勇的前去报官了,但是却没告到县令那里,直接告到了府尹梁大人那里去,为何呢? 自然因为梁大人是自己人。 怀安王被直接抓进了大牢,那梁大人是二话不说就把怀安王给判了斩立决。 再然后,这梁大人便理所当然的把监斩的事情甩给了下属县令,自己则是同那几个秦太师派来的人寻欢作乐对酒当歌去了。 这几个人都觉得此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圆满,回去后秦太师一定会论功行赏,几个人沾沾自喜,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直接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一盆炒螺蛳就成就了这群人的栽赃嫁祸,梁大人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升官发财娶小妾的场景了。 为何这梁大人如此胸有成竹的将案子甩到下级官员那里去办,还不是欺负欺负新来的小县令,因为和新来的县令上任之后竟然没来拜访他,换言之就是没来送礼梁大人不高兴了,这种监斩的活儿谁会愿意干,但凡那些官场老油条,不愿意干饿活儿肯定甩给不待见的手下去干。 袁瑾琮接着梁大人甩过来的烂摊子,一声叹气,这得是何等重罪判了个斩立决? 宗案卷十分潦草的几个字:犯人李怀,显淙二年六月十五,于越来客栈奸杀客栈掌柜之女邹玉兰,判其斩立决。 一般情况下,此种罪责都是秋后问斩,只有情节极其恶劣的重罪才会判斩立决,这种级别的奸杀案怎么就斩立决了? 如此匆忙想要杀了凶手,怕不是有猫腻? 袁瑾琮不解,想从验尸结果上找找答案,然而翻了两遍都没有找到,不解的看向了杨主簿:“验尸结果呢?” “没有。”杨主簿干脆的回答。 “什么叫没有?”袁瑾琮追问道。 “就是……就是根本就没验尸……梁大人说,当场抓包的没必要验尸,就……”杨主簿有些结巴,这位袁大人的脾气他已经了解了,这种潦草办案的方式袁大人必然生气。 第八章冲突 平白无故被甩个监斩的活儿就算了,这案子这么潦草就结了,且不说冤不冤枉人,光是流程上也不对啊! 袁瑾琮一把将那薄薄的宗案卷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气的心里直骂那梁大人也是个狗揍儿,如此潦草的结案,那手底下还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 袁瑾琮如此想着,一把拿起啊宗案卷就前去找了那梁大人,不出意外的被拒之门外了,梁大人府上的仆人说梁大人没在家。 袁瑾琮狠了狠心,干脆蹲在梁大人家门外等,不为那梁大人能重审此案,把这个案子交给自己复审一遍就行,自己多操点心没关系,只要别冤枉了人。 天都黑透了,那梁大人都没回来,快戌时了那梁大人才醉醺醺的回了家。 一见等在门口的袁瑾琮就没好脸色,对于袁瑾琮的请求非但不同意还损了袁瑾琮一顿,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类的。 袁瑾琮据理力争,那梁大人甚至连验尸的请求都不同意,一脸轻蔑的怼袁瑾琮:“李怀是当场擒获的凶手,何必需要多此一举?你是在质疑本官不成?” “即便是当场擒获,也该验尸结果来存档结案,您不肯验尸就是有违章程律法!”袁瑾琮眼睛睁得老大,同那醉醺醺的梁大人互怼,心里暗怼道:对啊!我就是质疑你! “老子就章程,老子就是律法,你个黄口小儿还敢来教训本官不成?李怀是杀人凶手,证据确凿,本官绝不会断错案!”梁大人被气的爆了粗,呜呜轩轩的说完就拂袖而去,心里暗暗骂着: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下属,对待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情哪个不是按照吩咐办理了就算了,怎么这个袁瑾琮非要如此特立独行,长的一副好拿捏的模样竟然是个犟种! 梁大人为何不肯出验尸结果,那自然是把把柄也甩给了袁瑾琮。 梁大人同那秦太师派来的几个人同流合污,当然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故意不留验尸结果就让袁瑾琮去监斩,结案的宗案卷上便会留下袁瑾琮的名字,打的就是袁瑾琮不知道李怀的真正身份又是自己的手下必然会照办不误,到时候圣上追查下来,也好把袁瑾琮推出去顶罪。 哪成想袁瑾琮是个拿捏不了的主儿,更没想到袁瑾琮会堵在自家门口,不过自己方才也没同意,又已经训斥了一顿,想必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会不识趣了,梁大人如此想着,趁着醉意美美的进了第六房小妾的屋里。 梁大人的如意算盘自然打不响,袁瑾琮就是个不识趣的,也就是拿捏不了的主儿。 气头上的袁瑾琮提着验尸工具直奔义庄而去。 袁瑾琮一路上气呼呼的想着:好啊,不肯让仵作验尸是吧!那我亲自去验总行了吧! 随即袁瑾琮便一脚踹开了那义庄的大门,把对那梁大人的气都发泄在了门板上,年久失修的义庄门板就此更加摇摇欲坠,将那看守义庄的老头儿欲哭无泪,又得修门,还被袁瑾琮吓了个够呛,好在老头儿认识袁瑾琮没把她当鬼揍一顿。 李怀的案子判的匆忙,不然按照惯例,结案的尸体家属是要领回去安葬的。 原本袁瑾琮是害怕尸体的,白天都不怎么敢来验尸,更何况这已经入夜了,但是此时袁瑾琮在气头上,把那具邹玉兰的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来便开始验尸。 脖颈处伤口外翻,的确是致命伤,身上的淤青以及尸体腹部的那摊“浆糊”也符合奸杀的特征。 既然是如此证据确凿的奸杀案,为何那梁大人死活不肯出验尸结果,这验尸又不用他梁大人来验,也谈不上麻烦,袁瑾琮越想越不对劲…… 接着检查了女尸的双手,手腕上有淤痕,指甲有折断,也有些血迹,应该是被毒打的时候挣扎留下的,既然如此,李怀的身上应该多少会有些伤口才对……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处没检查了…… 袁瑾琮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一般,然后,掰开了那女尸体的双腿…… 义庄老大爷手里的小酒盅咣啷就掉了下来,老大爷临睡前都会喝上两盅,今儿碰巧赶上了袁大人过来,索性就看着袁大人验尸下酒,再然后老大爷怎么都没想到袁大人会来这么一出。 掉桌子上的小酒盅也顾不上捡起来,老大爷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袁瑾琮,直看到袁瑾琮开始检查起了那女尸的双腿间…… 老大爷看着袁瑾琮检查完女尸的双腿间,竟然笑了……然笑了……笑了……了…… 老爷子彻底傻掉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就没遇见一个袁瑾琮这样的…… 看着袁瑾琮放下了那女尸的双腿,一脸轻松的走了,老爷子嘴角抽动了几下,打了个冷颤,这袁大人怎么比鬼都吓人…… 浆糊虽然是奸杀案的重要证据,但是这女尸的肚子上有浆糊,下体处也有浆糊,就连方才袁瑾琮检查之时都还有浆糊不断地从哪女尸下体流出,看的袁瑾琮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那女尸肚子上的浆糊本就很多,再加上下体的浆糊, 但凡是个男人一晚上射出这么多,不死腰子也得废,除非那李怀是天赋异禀的一夜七次郎,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摆明了要冤死李怀! 可怜了那姑娘,可怜那姑娘了,又是被打又是被轮j,因为那女尸下体的浆糊和肚子上的浆糊数量绝对不可能是出自一个人,如果这个浆糊量出自一个男人,那这个男人还没精尽人亡绝对是奇迹! 只要李怀身上没有抓挠的伤口,他就一定不是凶手! 想到这袁瑾琮加快了脚步直奔县衙大牢,一路上梳理一下事情经过,瞬间就明白了那梁大人为何死活不同意出验尸结果了,万一日后此案被怪罪下来,那厮就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好一个狗揍的梁大人! 袁瑾琮在心里骂了一句,此时的袁瑾琮坚定信心,也几乎可以肯定李怀是被冤枉的,等下那李怀若真的证明李怀是被冤枉的,她就此就讲他放了! 你想让我顶罪,我也不让你好过! 第九章放人 怀安王就这么被关进了大牢,身边那两个侍卫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大内高手想进个县衙大牢还不简单。 两个侍卫想要劫狱救走怀安王,正在开那牢门锁头的时候,袁瑾琮闯了进来,两个侍卫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宛如两只蝙蝠。 看守监牢的狱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此时已经入夜,睡着了也正常,袁瑾琮便也没过多怀疑。 袁瑾琮径自走向了见监牢,见那被关在牢里镇定自若的李怀气宇轩,贵气逼人的模样竟然让袁瑾琮心生了几分怯意。 这是袁瑾琮和怀安王的第一次见面,初次见面二人面面相觑,你打量我,我打量你,许久都不曾说话。 袁瑾琮觉得这般模样的人若是真的能干出来奸杀姑娘的事情,那就真真验证了道貌岸然这个词! 怀安王则是不解的看着这个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看的俊俏小郎君,袁瑾琮的这副模样,怀安王是压根没把她往县令身上想,甚至还在想着这孩子能在半夜里跑进监牢,是人是鬼啊?这脸蛋肉嘟嘟粉嫩嫩的难不成是小人参精? “脱!”袁瑾琮盯着怀安王看了许久终于出声命令道。 “什么?”怀安王闻言一惊,难道这小人参精是来调戏他的不成? “你若是不想被冤死,就赶紧脱!”袁瑾琮说着,向怀安王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怀安王愣了片刻,竟然真的鬼使神差的脱起了衣服。 怀安王的身材很匀称,虽然长年养尊处优又年愈不惑,但依然是个壮硕有型的身形。 到底男女有别,袁瑾琮有些害羞的红了脸,但是眼下也不是害羞的时候啊! 袁瑾琮硬是将视线停留在了李怀的身上,只见这人身上从头到脚油光水滑那叫一个细腻,哪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果然是被冤枉的! “穿上吧!”袁瑾琮确认李怀身上没有伤口后,便移开了视线说道。 怀安王闻言便急匆匆的穿上了衣服,整理好衣冠后却听到了几声铁链碰撞的声音,一转身便看到了袁瑾琮在拿钥匙开牢门上的锁。 “你走吧!”袁瑾琮将牢门上的锁头拿掉,对着里边的李怀说道。 怀安王不解至极,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怎么?舍不得这监牢?”袁瑾琮揶揄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我走?”怀安王问道,甚至很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本县的县令,袁瑾琮。”袁瑾琮索性做了个自我介绍。 “那你为何要放我走?”怀安王依旧不解。 “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袁瑾琮面无表情,就这么把李怀放走,她没准也小命不保。 “你……”怀安王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你只是一介百姓,我定会搜集人证物证堂堂正正的为你翻案,还你个无罪之身。”袁瑾琮娓娓说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怀安王闻言竟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袁瑾琮回答。 “那你为何……”怀安王一脸不解。 “如果你只是一介百姓,何必会有此一遭?”袁瑾琮反问着,继而说道:“从宗案卷到尸体处处有纰漏,可你却依然被判了斩立决,等我搜集齐了人证物证,只怕你早已经人头落地了,况且我只是个小小县令,即便我搜集到了人证物证,也难保你不会人头落地。” 袁瑾琮的眼中波澜不惊,几句话震慑的怀安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那你就这么放我走,就不怕被问罪么?”怀安王问道。 “怕啊。”袁瑾琮毫不掩饰。 “那你还……”怀安王更加不解。 “私放犯人,该当何罪我自然清楚,但比起这个,我更怕冤枉,无论是冤枉还是被冤枉,我都受不了……”袁瑾琮的眼神有些恍惚,心里的伤疤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许是心里的死结作祟,袁瑾琮只要一想到冤枉这两个字,整颗心就往死里的拧巴,难受。 “本县的府尹梁大人是个什么揍性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摆明了是想冤死你,还想假我之手冤死你。”袁瑾琮说着,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他死活都不肯同意检验女尸,还不是怕被看出端倪,验尸结果更是死活都不肯给我就下令让我斩了你,能有人大费周章的来陷害你,想必你也绝对不是一介平头百姓吧!” “……”怀安王没说话,袁瑾琮这副模样属实不适合爆粗口,但怀安王看着袁瑾琮的眼神倒是深沉了许多。 “今时我若把你斩了,他日若有人问责,宗案卷上署着我袁瑾琮的大名,我必成那梁大人的替罪羊,反正都是一死,那我还不如让你活着!”袁瑾琮言语间竟然有了几分大义凛然。 袁瑾琮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县令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人赶进了这么个局面,一时间,心里真叫一个五味杂陈。 怀安王此刻已经是彻底钦佩起了袁瑾琮,这模样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甚至更小,小小年纪就如此胸怀和深谋远虑,绝对不简单! 倏的怀安王想起了临行前王妃传递的那太史局丞的话,那味良药怕不就是眼前这位…… 袁瑾琮看不出李怀在想什么,只见他迟迟不走,有些不解的催促道:“快走吧!等下那外边的狱卒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那狱卒被打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怀安王腹诽道,却是没敢说出口,出了牢房便对着袁瑾琮就是一记拜礼,说道:“大恩不言谢,此恩情他日我李某必会报答!” 说完,怀安王便走出了监牢,袁瑾琮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暗暗想着:如果我还有命来等着你报…… 袁瑾琮叹了口气,为自己今日这份侠肝义胆,如果自己按照梁狗揍的指令斩了李怀,大抵是能多活一阵子的,如今自己这一通大义凛然的操作,把这一阵子也给搭进去了…… 其实,袁瑾琮如此痛快的放了李怀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拆台,不想让梁狗揍的计划得逞,既然想把老娘推出去顶罪,那老娘死也把你的局给搅了! 李怀被放了,设局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梁狗揍,能揍他一顿是一顿,能拉他一起死自己也不亏了! 袁瑾琮如此想着,一脚踏进了牢房整理整理了稻草,索性坐了下来。 这个监牢,关过时玖澈,关过李怀,也关过自己,好啊!都跟冤枉有关…… 第十章拆台 怀安王就这么被关进了大牢,身边那两个侍卫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大内高手想进个县衙大牢还不简单。 两个侍卫想要劫狱救走怀安王,正在开那牢门锁头的时候,袁瑾琮闯了进来,两个侍卫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宛如两只蝙蝠。 看守监牢的狱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此时已经入夜,睡着了也正常,袁瑾琮便也没过多怀疑。 袁瑾琮径自走向了见监牢,见那被关在牢里镇定自若的李怀气宇轩,贵气逼人的模样竟然让袁瑾琮心生了几分怯意。 这是袁瑾琮和怀安王的第一次见面,初次见面二人面面相觑,你打量我,我打量你,许久都不曾说话。 袁瑾琮觉得这般模样的人若是真的能干出来奸杀姑娘的事情,那就真真验证了道貌岸然这个词! 怀安王则是不解的看着这个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看的俊俏小郎君,袁瑾琮的这副模样,怀安王是压根没把她往县令身上想,甚至还在想着这孩子能在半夜里跑进监牢,是人是鬼啊?这脸蛋肉嘟嘟粉嫩嫩的难不成是小人参精? “脱!”袁瑾琮盯着怀安王看了许久终于出声命令道。 “什么?”怀安王闻言一惊,难道这小人参精是来调戏他的不成? “你若是不想被冤死,就赶紧脱!”袁瑾琮说着,向怀安王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怀安王愣了片刻,竟然真的鬼使神差的脱起了衣服。 怀安王的身材很匀称,虽然长年养尊处优又年愈不惑,但依然是个壮硕有型的身形。 到底男女有别,袁瑾琮有些害羞的红了脸,但是眼下也不是害羞的时候啊! 袁瑾琮硬是将视线停留在了李怀的身上,只见这人身上从头到脚油光水滑那叫一个细腻,哪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果然是被冤枉的! “穿上吧!”袁瑾琮确认李怀身上没有伤口后,便移开了视线说道。 怀安王闻言便急匆匆的穿上了衣服,整理好衣冠后却听到了几声铁链碰撞的声音,一转身便看到了袁瑾琮在拿钥匙开牢门上的锁。 “你走吧!”袁瑾琮将牢门上的锁头拿掉,对着里边的李怀说道。 怀安王不解至极,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怎么?舍不得这监牢?”袁瑾琮揶揄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我走?”怀安王问道,甚至很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本县的县令,袁瑾琮。”袁瑾琮索性做了个自我介绍。 “那你为何要放我走?”怀安王依旧不解。 “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袁瑾琮面无表情,就这么把李怀放走,她没准也小命不保。 “你……”怀安王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你只是一介百姓,我定会搜集人证物证堂堂正正的为你翻案,还你个无罪之身。”袁瑾琮娓娓说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怀安王闻言竟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袁瑾琮回答。 “那你为何……”怀安王一脸不解。 “如果你只是一介百姓,何必会有此一遭?”袁瑾琮反问着,继而说道:“从宗案卷到尸体处处有纰漏,可你却依然被判了斩立决,等我搜集齐了人证物证,只怕你早已经人头落地了,况且我只是个小小县令,即便我搜集到了人证物证,也难保你不会人头落地。” 袁瑾琮的眼中波澜不惊,几句话震慑的怀安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那你就这么放我走,就不怕被问罪么?”怀安王问道。 “怕啊。”袁瑾琮毫不掩饰。 “那你还……”怀安王更加不解。 “私放犯人,该当何罪我自然清楚,但比起这个,我更怕冤枉,无论是冤枉还是被冤枉,我都受不了……”袁瑾琮的眼神有些恍惚,心里的伤疤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许是心里的死结作祟,袁瑾琮只要一想到冤枉这两个字,整颗心就往死里的拧巴,难受。 “本县的府尹梁大人是个什么揍性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摆明了是想冤死你,还想假我之手冤死你。”袁瑾琮说着,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他死活都不肯同意检验女尸,还不是怕被看出端倪,验尸结果更是死活都不肯给我就下令让我斩了你,能有人大费周章的来陷害你,想必你也绝对不是一介平头百姓吧!” “……”怀安王没说话,袁瑾琮这副模样属实不适合爆粗口,但怀安王看着袁瑾琮的眼神倒是深沉了许多。 “今时我若把你斩了,他日若有人问责,宗案卷上署着我袁瑾琮的大名,我必成那梁大人的替罪羊,反正都是一死,那我还不如让你活着!”袁瑾琮言语间竟然有了几分大义凛然。 袁瑾琮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县令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人赶进了这么个局面,一时间,心里真叫一个五味杂陈。 怀安王此刻已经是彻底钦佩起了袁瑾琮,这模样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甚至更小,小小年纪就如此胸怀和深谋远虑,绝对不简单! 倏的怀安王想起了临行前王妃传递的那太史局丞的话,那味良药怕不就是眼前这位…… 袁瑾琮看不出李怀在想什么,只见他迟迟不走,有些不解的催促道:“快走吧!等下那外边的狱卒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那狱卒被打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怀安王腹诽道,却是没敢说出口,出了牢房便对着袁瑾琮就是一记拜礼,说道:“大恩不言谢,此恩情他日我李某必会报答!” 说完,怀安王便走出了监牢,袁瑾琮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暗暗想着:如果我还有命来等着你报…… 袁瑾琮叹了口气,为自己今日这份侠肝义胆,如果自己按照梁狗揍的指令斩了李怀,大抵是能多活一阵子的,如今自己这一通大义凛然的操作,把这一阵子也给搭进去了…… 其实,袁瑾琮如此痛快的放了李怀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拆台,不想让梁狗揍的计划得逞,既然想把老娘推出去顶罪,那老娘死也把你的局给搅了! 李怀被放了,设局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梁狗揍,能揍他一顿是一顿,能拉他一起死自己也不亏了! 袁瑾琮如此想着,一脚踏进了牢房整理整理了稻草,索性坐了下来。 这个监牢,关过时玖澈,关过李怀,也关过自己,好啊!都跟冤枉有关…… 第十一章入狱 鸡叫了,天亮了,狱卒也醒了。 看见监牢里关着的死刑犯变成了袁大人,下巴险些当场掉地上。 这……大变活人?! “袁……袁大人?”狱卒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是我。”袁瑾琮的声音冷冰冰。 “这……袁大人,犯人呢?”狱卒问道,这才是重点。 “放了。”袁瑾琮依旧面无表情。 “啊?!”狱卒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哼!”袁瑾琮冷哼一声,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吩咐那个狱卒:“去告诉那个梁狗官!老子把他的犯人放了!” “……”狱卒有些不知所措,这,袁大人疯了? 见那狱卒迟迟不动,袁瑾琮冰冷的目光刀子一般的射了过去,怒道:“快去!” 狱卒被吓了一哆嗦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李怀被放了这个消息传进了梁大人耳朵里的时候,梁大人正跟自己那小妾酱酱又酿酿,一张老脸满面春光,刚想搂着自己拿小妾再来一波清晨的愉悦,却被那火急火燎来报信的狱卒给打断了,本就气儿不顺的梁大人又听到这么个“噩耗”,险些歩了钱大人后尘。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梁大人怎么着都得亲自去牢里一趟,结果一进监牢救看见袁瑾琮坐在牢里的稻草堆上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李怀呢?”梁大人吹胡子瞪眼。 “放了。”袁瑾琮斜眼看着梁大人。 “你……你好大的狗胆!”梁大人指着袁瑾琮的鼻子就是一顿骂。 “我呸!你才是好大的狗胆!”袁瑾琮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示弱的跟梁大人对骂了起来:“你个狗官!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何居心!李怀分明是被冤枉的,你却偏要我斩了他!现下我就是将他放了!怎么着?要杀要剐悉听你这个狗官的便!”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袁瑾琮觉得自己左右也是没有活路,索性把之前在梁大人家门口受的气全都骂回去,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骂的那叫一个爽! 而对于梁大人来说,此时不管袁瑾琮骂什么他都会气的如鲠在喉,说破大天他也想不到袁瑾琮敢把李怀给放了,这可糟了,上头怪罪下来可怎么交代啊! 梁大人是越想越气,气的简直是要七窍生烟,想也不想的直接把袁瑾琮关进了死牢…… 盛夏时节,岭南一带潮湿闷热。 袁瑾琮被带去了府衙的死牢里。 牢里依旧是又阴又潮,袁瑾琮头发凌乱,有些颓废狼狈的坐在了死牢的角落里,没挨一顿毒打,似乎已是万幸,看着其他几位死囚豪气干云谈笑风生,宛如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侠客一般。 这些犯人都是些到了杀人罪等待秋后问斩的囚犯,而袁瑾琮不同,她是被判了斩立决的囚犯,被单独关了起来。 直到袁瑾琮被带进来的时候,便引起了这些人十成的注意力,等待死亡是漫长又短暂的过程。 自从袁瑾琮被带了进来这些人便时不时的开始议论起了袁瑾琮,大部分是有些不解,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是如何犯了斩立决的滔天罪行的? 甚至有些人隔着栏杆开始喊话袁瑾琮,袁瑾琮坐在潮湿的稻草上,无心理会。 黄昏时分,狱卒端着一托盘丰盛的吃食送到了袁瑾琮的牢房里,死前最后一餐都是极近丰盛的,袁瑾琮看着那狱卒放下托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丰盛的断头饭,想想家仇未报就要命丧于此,再次一声长叹,无心饮食。 袁瑾琮迟迟没有动筷子,倒是将其他的死囚馋的不行,纷纷开始出言相劝,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诸如此类的言语,袁瑾琮依旧没有理会。 袁瑾琮始终没有吃那些丰盛无比的断头饭,这一夜也是始终没有合眼,从怀疑自我价值感慨到了世事无常,只是依旧没有后悔放了那位让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李公子,一直到第二天巳时,马上要被拖去菜市口等待问斩了。 牢门打开的锁链声响起,袁瑾琮抬了抬头,两个狱卒正在开自己这间牢门,袁瑾琮心里又是一声哀叹,看来自己真的是要享年十七岁了…… 狱卒进来了袁瑾琮的牢房,拿出绳子正打算将其捆起来带走,就在袁瑾琮的双手都已经被捆起来的时候,梁大人带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进来后看着狼狈不堪的袁瑾琮对着那两个绑绳子的狱卒就是一顿呵斥:“快!快松绑!” 袁瑾琮黯淡的眼神倏的亮了起来,目光落到了随同梁大人一同进来的那人身上,那人竟然是李公子身边的随从,叫李拂的那个。 李拂是来亲自宣读王爷谕旨的,那日袁瑾琮力证其清白冒着杀头风险换其无罪之身的李公子,竟然当朝摄政王爷,先皇亲封的辅政大臣。 怀安王深知自己险些含冤被杀一事没那么简单,自己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是那位袁县令会因此惹火上身,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长邑城连夜下了谕旨,还让自己的随身侍从李拂快马加鞭的赶去衡远县接袁瑾琮到长邑再行定夺。 怀安王深知,经过自己那一番事情后,袁瑾琮即便是想安心当个县令怕也是不能了。 怀安王的谕旨已到,饶是那梁大人再想弄死袁瑾琮也是无能为力了,袁瑾琮便遵从怀安王的谕旨,尽早动身前往长邑。 袁瑾琮出了死牢,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同李拂一起简单吃了点东西便踏上了前往长邑的路。 一路上,袁瑾琮都还没从那李公子就是把怀安王的震惊中走出来。 这下袁瑾琮是真的明白了为何自己放了那含冤的李公子就会被定了个斩立决的罪了…… 从衡远县到长邑需要十五日的路程,回去的路上虽不似李拂前来之时那般快马加鞭,但袁瑾琮和李拂也不敢太过耽搁行程。 第十二日中午便已经抵达了长邑周边的一座小县城,二人在这小县城里吃了午饭稍事休息了一会儿。 若是就此住下这一下午的时间能赶好几十里的路,恐是浪费光阴,若是继续赶路又怕天黑之前赶不到前面的村镇无处落脚,露宿荒野的话又有些危险,袁瑾琮同李拂简单商议了几句后,还是决定继续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村镇。 第十二章借宿寺庙 李拂和袁瑾琮骑术都不是精湛的,紧赶慢赶到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还是被困在了荒郊野外,只能骑着马硬着头皮往前赶,正不知如何是好,为难之际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座古寺,漆红大门在夜晚格外醒目显眼,李拂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唤着袁瑾琮说道:“哎!袁公子!快看前面?” 累到无精打采的袁瑾琮闻言来了精神,顺着李拂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一扇漆红大门矗立,黑夜之中分外显眼,袁瑾琮用力拽了一下缰绳后对李拂说道:“快走!” 二人催促着马匹,顷刻间便感到了那古寺的门口,古寺大门紧闭,李拂先一步扣响了大门,袁瑾琮便打量起了这寺庙的周边,漆红大门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玉龙寺,周边的围墙很高,目测六尺有余,看着新旧程度应该是刚刚修葺不久,门响许久后方才出来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干干瘦瘦的,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狠厉之气,全然没有出家人的慈眉善目,袁瑾琮心下正纳闷之时,李拂已经先一步同那小和尚说起了借宿之事。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随我来便是!”那小和尚手执佛珠双手合十,对着袁瑾琮和李拂微微颔首后便引领着袁瑾琮和李拂进了寺庙。 栓好了马匹,二人便跟着那小和尚进了寺庙,一进寺庙袁瑾琮竟然莫名的感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袁瑾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四下观察了起来。 寺庙并不算小,按照此处地界来看,这座寺庙已经是算得上有几分华丽之感,大雄宝殿灯火通明,金身大佛眉眼低垂,金光闪闪。 从殿里缓缓走出来一位身材肥胖的老和尚,一身棕黄色法袍,外披一件红色的袈裟。 小和尚见到那老和尚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叫了声住持,那老和尚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慧光啊,是何人敲门啊?” “是两位借宿的施主!”慧光小和尚回答道。 对话间,袁瑾琮难以抑制的打量起了那住持老和尚。 这位老和尚不同于慧光小和尚的干瘦,肥胖上许多,也明显年老上许多,大抵是不惑之年上下。 让袁瑾琮感到意外的是,这老和尚同那慧光小和尚一般,身上带着很重的戾气,甚至还有几分杀气…… 老和尚同小和尚说完话,小和尚继续引领着袁瑾琮和李拂前往厢房。 袁瑾琮又是一记难以抑制的寒颤,甚至有些想要拉着李拂走掉,宁可露宿荒野也不要借宿在此的感觉。 可袁瑾琮看那李拂竟然是丝毫没有袁瑾琮这般的感觉,依旧满心欢喜的跟着那小和尚前往借宿的厢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道是自己过于多虑了。 接下来另一个难题又来了,那小和尚见袁瑾琮和李拂都是男人,便只给了一间厢房…… 袁瑾琮正为难之际,李拂却先行开口说道:“既然只给了一间房,那袁公子便睡床吧,我睡地上!” 虽然李拂的提议让袁瑾琮很感动,但是依旧很为难,这即便是睡地上依然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袁瑾琮还未能想出该如是好,李拂起身说道:“我去找那小和尚要一壶水!” 李拂说完,起身便打开了房门,却见那小和尚早已经端着一壶水站在了外边,袁瑾琮心下一凛,总觉得那小和尚的样子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袁瑾琮低垂下眼帘微微思索了片刻,见那小和尚将手中的托盘交于了李拂手中后,竟然还向屋内扫了一眼,随即转身便要走掉,袁瑾琮忙出言叫住了那小和尚:“小师父请留步!” “施主可还有事?” “请问小师父,这寺庙中只您二位师父吗?”袁瑾琮问道。 “阿弥陀佛,此处地处便宜,少有人来,香火不旺,也便只有我和师父二人了?”小和尚颔首低眉,毕恭毕敬地回答完,转身便欲离去,袁瑾琮却急忙起身唤住了那小和尚,继而说道: “小师父请留步,家母时常念佛,但于佛经上有些问题一直不解其意,今日借宿于此地,也算是有缘,不知道可否叨扰小师父为我解答一二?我回去也好告知家母,聊表孝心。”袁瑾琮说着来到了那小和尚的面前,小和尚闻言有些迟疑,但也应了下来: “阿弥陀佛,施主但讲无妨。” “常听家母念金刚经中的佛陀偈语: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我时常不解,为何以音色见佛,便是行邪道呢?”袁瑾琮问着,说话间密切的观察着那小和尚的神色举止。 “呃……”小和尚闻言有些迟疑,袁瑾琮见那小和尚迟疑,便即刻说道: “我总是觉得,是否是因为我们身处红尘,声色犬马,于佛的戒律清规全然背道而驰,所以佛便将以音容见佛之人,称之为行邪道呢?” 袁瑾琮微微蹙眉,像极了学堂里同学究讨教的学生,眼神里虽然满是求知欲,暗地里却瞥到了那小和尚在听闻自己说出了见解之后不漏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眼神里的迟疑也随即消散,袁瑾琮心下一凛,看着那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施主聪慧,正是此意。” 小和尚说完,袁瑾琮便急忙同那小和尚道谢,小和尚随即一句告辞后便离开了,袁瑾琮便贴在门板上扒着门缝儿往外看,看着小和尚的背影远去…… 那李拂却是坐了下来,随手拿过那小和尚送来的茶水便倒了一杯,茶水颜色颇深,似乎放了分量十足的茶叶。 李拂拿起茶杯闻了闻,喃喃道:“这茶还挺香的……”说完带着些钦佩之情的眼神看向了袁瑾琮,继续说道:“袁公子,想不到佛理你也懂啊!” 袁瑾琮闻言,方才转过了头,见那李拂手中的茶杯已经送到了嘴边,袁瑾琮的眼睛瞠的睁的老大,一个箭步冲到了李拂身边,一把夺过了李拂手里的茶杯,李拂被袁瑾琮被这一抢,拿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茶水飞溅,溅了袁瑾琮一手,也溅了李拂一脸。 李拂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不解道:“袁公子,你干嘛?” 袁瑾琮顾不得手上的茶水,另只手食指放在了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着李拂一脸的不解,急忙放下了手中茶杯,急切的悄声对李拂说道:“我们得赶紧逃!” 第十三章重逢 “逃?”李拂脸上的不解更甚:“为何忽然要逃?” “这两个人都不是真的和尚!”袁瑾琮急忙解释道:“进来的时候我便感到不对劲儿,方才我故意问他佛法问题,他根本就答不上来,我怕会引起他的怀疑,便胡诌了几句,他也根本就听不出来!” 李拂闻言,当即慌了神:“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杀了我们?” 袁瑾琮眉头紧蹙:“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走!” 李拂闻言,起身背起了包袱,便跟着袁瑾琮匆忙出了房门。 袁瑾琮和李拂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尽量放轻了脚步一路溜到门口,在看到门栓上的那拴狼狗都尚且嫌粗的大铁链子之时,二人登时心凉了半截儿…… “怎么办啊袁公子?”李拂一脸惊慌失措,压低声音回过头去问袁瑾琮。 袁瑾琮眉头紧皱说一句:“找一找有没有狗洞!” 然而合格提议得到了李拂的反对:“不行啊,就算找到了狗洞,你身量纤瘦不成问题,我可是钻不过去的!” 李拂到底是个成年男子,袁瑾琮看了看他壮实的身形说道:“那只有翻墙了!” 李拂闻言看了看那六尺有余的红色砖墙,尚且还没想到该如何爬上去的时候,却听到了自远处隐隐传来的叫骂声: “混蛋!这点事都做不好!” “快点追别让那两只肥羊跑了!” 袁瑾琮和李拂隐约只听到了这两句,随即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院门紧锁,那两个黑心和尚找到这里也是迟早的事,李拂急的不行,匆忙之中对袁瑾琮说道:“袁公子,快!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这……”袁瑾琮有些迟疑。 “别犹豫了,袁公子,快!”李拂说着,便蹲了下来催促着袁瑾琮。 袁瑾琮本就十分不喜欢这种踩人肩膀的方式,但听着那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李拂再次催促道:“快啊袁公子,您上去了再拉我,不然我们两个谁都逃不掉!” 袁瑾琮听李拂这般言辞,也只好遵从李拂的提议,抬脚踩到了李拂的肩膀上。 李拂撑着袁瑾琮缓缓的站了起来,袁瑾琮伸手便扒住了墙头,腿上一个用力,整个人便趴在了墙头上,回过头正想伸手拉上李拂之时,却见远处那两个和尚一脸杀气的直奔此处而来,袁瑾琮急忙催促李拂道:“快!” 李拂急忙伸过手拉住了袁瑾琮,然而袁瑾琮体重轻,李拂的即便不是胖子也比袁瑾琮重上许多,这般一拉,袁瑾琮仅仅的扒着墙头的砖石才没被李拂坠下去,李拂拉着袁瑾琮的手才刚刚爬上去几寸,便被那追过来的两个黑和尚一把拽住,直拽的袁瑾琮都随之一坠,李拂见状,急忙放开了袁瑾琮的手,坠在手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惯性将袁瑾琮猛的向后一耸,直接把袁瑾琮耸的从那六尺有余的高墙上翻了过去…… “啊!”袁瑾琮一声惊呼,这么高的墙上掉下去,十有八九不动骨也得伤筋。 预期的疼痛感并未如约而至,袁瑾琮被一位不知从而来的蓝衣青年拦腰抱在了怀里,那青年轻功了得,反手便将她搂在了怀里,惯性使然,袁瑾琮的胸膛便贴上了那青年的胸膛,那青年神色一怔,衣袂飘飘,便稳稳的落了地。 那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同自己近在咫尺,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身材紧紧的贴着自己,很有安全感的同时,这男人的面容让袁瑾琮的心狂跳不止…… 袁瑾琮都来不及惊呼,那青年神色有些尴尬的松开了她后,踩着砖墙便飞身进了寺庙的院里…… 袁瑾琮捂着狂跳的心口,尽然能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机重逢,那人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顾清! 听着里边传来一阵打斗声后,李拂的惊呼声以及两声惨叫声…… 惨叫声消失后没多久,那大门出便发出了几声响动。 袁瑾琮神色紧张的仅仅盯着大门处,见出来的人是方才救了自己的那位青年和李拂后,这方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了上去。 那位蓝衣青年看了看李拂又看了看袁瑾琮,瞬间神色又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问道:“二位,可有受伤?” 袁瑾琮摇了摇头,对着那青年道谢过后便打量起了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肩宽腰细,身材壮硕挺拔,一袭蓝衣简单精练,习武之人的寻常装扮,只是这张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比十年前高大了许多,也成熟英俊了许多…… 袁瑾琮很是肯定这人一定就是顾清! 十年前救下自己的那位少侠! 这张脸,袁瑾琮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眼下这般情况下,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袁瑾琮看着顾清,努力压下了心里的激动,指了寺庙里边,问道:“那两个人……” 顾清心领神会哦了一声后回答道:“杀了!” 袁瑾琮闻言一愣,就这么就杀了?怎么说的就如同杀只鸡一般轻松…… 顾清看出了袁瑾琮的疑问,继而说道:“我盯这两个黑心的和尚很久了,他们专门杀害借宿的路人,然后将钱财据为己有,尸体都埋在了后院,不知道已经作恶多久了。” “那……他们的尸体怎么办?”李拂有些惊魂未定,毕竟刚刚目睹了一场杀人现场。 “……”顾清没回答,毕竟他一向是管杀不管埋,也没处理过尸体的问题…… “就先这样吧,将这寺庙的门从里边锁死,就这样荒废了吧!”袁瑾琮提议道,若是换了别人她肯定提议报官处理,但这杀人的毕竟是顾清,报官的话万一碰上了如同冤枉自己的梁大人那般的糊涂官,岂不是害了顾清,如果不是自己刚刚经历过一番险些被斩立决的事件,也断不会做出这般的提议。 “好!”顾清应了一声后,转身进了寺庙,将庙门从里边锁死后,运起轻功从墙上翻了出来。 好在袁瑾琮和李拂的马匹还在,那两个黑和尚还未来得及下手。 顾清从墙上飞身下来以后,看了袁瑾琮一眼,便匆忙移开了视线。 袁瑾琮有些不解,她竟然从顾清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几分羞涩…… “二位是要往何处去?”顾清似乎是岔开话题一般的问道。 “去长邑,大侠你呢?”李拂道。 顾清闻言又看了袁瑾琮一眼,竟又眼带几分羞涩的移开了视线,袁瑾琮这次是真的不解了…… “我,我也去长邑。”顾清如此回答着,其实顾清浪迹江湖居无定所,本没有去长邑繁华之地的打算,可方才情急之下那一抱,袁瑾琮是个女儿家这件事早已经被顾清识破,而此后打量了几眼袁瑾琮后,顾清的心里竟开始莫名的担忧起来,索性便好人做到底的提议道:“不如我们一同前行?” 袁瑾琮闻言本想欣然同意的话被李拂抢先一步。 第十四章同行 “那可太好了,大侠,您这般武功了得,若是有您在,我和公子也可安心许多!”李拂道。 顾清被李拂这一声又一声的大侠叫的有些别扭,便索性说道:“别大侠大侠的叫我了,听着别扭,我叫顾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顾清这两个字一处,袁瑾琮心下一喜,自己果然是不会认错恩人的,而那李拂似乎比袁瑾琮更加兴奋,一脸的喜悦与惊讶的说道:“你竟是顾清?可是来自昔空岛的顾清?” 顾清闻言虽有些惊讶于这李拂怎么会知道他的出身,却也疑惑的点了点头。 “竟然是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个仪表堂堂的大侠!”李拂兴奋的打量着顾清,继而双眼放光的转头看向了袁瑾琮,兴奋的说道:“袁公子,你有所不知道,顾大侠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侠,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可真是个大英雄!” 李拂越说越兴奋,虽然顾清的确如李拂所说一般是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当被李拂当面这般夸奖,还是不免得有些难为情,急忙说道:“哪里的话!” 李拂还想说些什么,又顿觉在此处寒暄不太合适,便急忙说道:“我去牵马,我们赶快离开这!” 李拂说着便去牵马,剩下袁瑾琮和顾清二人面面相觑,袁瑾琮率先说道: “我姓袁,名瑾琮,可否冒昧的称你一声顾兄?” 顾清本不喜欢这些说话文气十足的读书人,只觉得他们墨守成规呆气十足,然而眼下袁瑾琮这般说话却丝毫没有引起顾清的反感,甚至还觉得这副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咬文嚼字的言语还挺可爱的,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了。 袁瑾琮随即对着顾清笑了笑,这一笑顾清竟然觉得自己看的有点迷糊,随即便有些懊恼。 二人见李拂已经牵着马走了过来,顾清随即一声口哨吹响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匹高大的骏马随之奔跑而来,停在了顾清的面前,李拂不禁感叹: “哇!好漂亮的马!” 顾清闻言有些自豪的笑了笑,随即三人翻身上马便开始赶起了夜路,原本的不敢赶夜路的袁瑾琮和李拂有了顾清在旁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静谧的午夜,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一路上伴着蛐蛐儿叫声,与蛙声为伍,若是撇开方才所受的惊吓,倒也是蛮惬意的。 “那两个和尚杀人之前都是要下蒙汗药的,你们是怎么识破的?”顾清骑在马上拽着缰绳。 “全靠袁公子睿智!”李拂脱口而出便是对袁瑾琮一顿夸,袁瑾琮闻言有些难为情的干咳了一声,那边李拂已经滔滔不绝的同顾清讲起了方才发生的事。 顾清听完,顿觉着自己对书生的印象都随之一起改观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袁瑾琮问道:“你就只凭几句佛经就看出那茶水有问题?” “也不尽然,我是从佛经上看出那两个和尚有问题,所以以防万一便没让李拂喝那茶水,我抢下那被茶水的时候才发现那茶水的颜色不是一般的深,虽说浓茶也是那般的颜色,但是……”袁瑾琮说到此处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会有人给过路借宿的人喝那么浓的茶吗?而且,进入那寺庙的时候我便莫名的觉得阴森诡异,还有,那瘦和尚同我们说,这里地处偏僻,少有香客前来所以香火不旺,所以只有他们两个和尚,可那围墙和大门甚至是佛像,都是刚刚翻新过的,尤其是那佛像,镀的可是金身,既然香火不旺,他们是哪来的钱修葺寺庙再加给佛像镀金身?” 顾清听罢袁瑾琮这番推断,心下竟有些佩服起了这个小丫头,长得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竟然还能如此观察入微,随即夸奖道:“果然厉害!” “嗨,顾大侠,您不知道,袁公子可厉害着呢!”李拂随之接着顾清的话头将袁瑾琮是如何救了自家王爷的英雄事迹统统告诉了顾清,若是换了求他人,李拂这般知无不言,袁瑾琮一定会阻止,但顾清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救了自己两次的顾清啊! 尚且沉浸在重逢顾清的喜悦之中的袁瑾琮也便有着李拂说下去了。 “所以啊,我这次来就是特意来接袁公子的!”李拂终于讲完了袁瑾琮的英雄事迹。 顾清听完,虽说是不免得对袁瑾琮心生敬畏,但同时也生起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既然袁瑾琮是被王爷看中的人,那么他以后必会步入官场,同自己这个江湖游侠是云泥之别,怕是再见都难了,况且这袁瑾琮还是个女子,顾清继而又升起了几分担忧,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了起来,便没再说话。 赶了一夜的路,天亮了,长邑的边界也已经可以看的到了,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顾清心里不禁又生出了几分不舍之情,心情更复杂了…… 进来长邑城,顾清便称自己另有他事便就此别过了,看着袁瑾琮和李拂直奔怀安王府的背影,顾清一声叹息后,决定找家客栈先行住下再行定夺。 袁瑾琮和李拂到了怀安王府,李拂便直接带着袁瑾琮去见了怀安王的书房,李拂先行通报后,袁瑾琮便被请进了王爷的书房。 正在作画的怀安王见到了袁瑾琮急忙放下笔起了身,袁瑾琮见到怀安王脱口便称李公子,随后又立即改口行礼道: “见过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怀安王见到袁瑾琮这位救命恩人平安抵达,急忙说道:“无妨无妨,快免礼。” 袁瑾琮依言抬起了头,怀安王却见袁瑾琮神色倦怠,黑眼圈慎重,再看李拂也是一脸的疲惫和风尘仆仆,不解的问道: “这一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为难之事?” “王爷您有所不知,我和袁公子这一路可惊险了!”李拂先一步便同怀安王说起了这一路上的种种。 李拂将这一路的种种说完,怀安王有些感叹的般的说道:“顾清那人可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豪侠,你们能得他所救,倒也是有缘!” 可不是有缘,十年前就有缘,袁瑾琮暗暗道。还尚未来得及同王爷说上几句话,王爷却被圣上一道口谕宣进宫去了,听故事听的正起劲的怀安王有些失望,随即对袁瑾琮嘱咐道: “我让李拂先与你安排一间厢房,你先稍事休息,等本王回来,再同你一叙!” 第十五章王爷的谋士 王爷说完,换好衣服便进宫去了。 李拂吩咐下人将厢房打扫干净,亲自带着袁瑾琮住了过去。 王府里的高床软枕自是无比舒适,一夜不曾休息的袁瑾琮一觉便睡到了黄昏时分,李拂亲自来送晚膳袁瑾琮方才被吵醒。 怀安王进宫是因近期那高句丽的王,要偕同公主以及高句丽的王爷前来出使大棠,圣上召见怀安王商议接待事宜。 大棠盛世繁华,各小国前来遣唐出使一事常有发生,但这小国的王亲自前来还带着公主亲自前来出使还是实属少见的。 所以圣上很是看中这次高句丽的出使,既然对方如此礼遇有加,我方这泱泱大国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所以圣上打算派怀安王亲自出城相迎。 怀安王渭位高权重又是圣上的亲叔叔,如此身份也足够显示诚意与重视了。 怀安王自宫里回到王府之时,已是过了戌时许久。 王府甚大,用了晚膳的袁瑾琮闲来无事便绕着自己厢房附近闲庭信步,未敢远去,只怕是会迷路。 王府的建筑自是不言而喻的奢华,想也便知王爷的生活必是一番钟鼓馔玉。 袁瑾琮沿着蜿蜒曲径一路向前,这样不管走多远只要原路返回便不会迷路,曲径两侧种着些鸢尾和棣棠,已经开了花,伴随着时而飘来纷飞柳絮,方才经历了两场死里逃生的袁瑾琮猛然间如此的清爽惬意,顿觉奢靡啊!甚是奢靡! 奢靡到袁瑾琮竟然觉得有些罪过。 蜿蜒小径终于是走到了头了,尽头是一处荷花池,此时并不是荷花盛放的时节,水面上层层绿浪,挨挨挤挤。 袁瑾琮抬脚踏上了湖边的石头,刚想感受下荷风送香的舒爽,身后却响起了王爷的声音: “我找了你许久,你竟是在此雅兴大发。” 袁瑾琮闻声急忙转身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对着网页急忙行礼道: “见过王爷!” 王爷手中的折扇轻轻挡在了袁瑾琮正欲行礼的手,随即说道: “你与本王有救命之恩,以后的这礼节就都免了罢!” “不可以啊王爷!”袁瑾琮急忙阻止道:“之前一事,本是分内之事,王爷不必挂怀,更不可因此乱了尊卑!” 怀安王见袁瑾琮如此言辞,满意的笑了笑,松开了手中的折扇,任凭袁瑾琮对自己行完了礼。 很好,不是个居功自傲的人,怀安王忖度着,摊开了手中的折扇,缓缓的摇着,看着袁瑾琮在自己面前始终是头低三寸的谦逊模样,对这个小小的县令的满意程度更添了三分。 怀安王摇着折扇踏上了袁瑾琮方才踩着的那块大石头,忖度了片刻后,转过身对袁瑾琮说道: “本王之前含冤险些被杀一事,其实本是这朝堂中的明争暗斗,却无意间将你牵扯其中,如此说来,本王倒是很是愧对与你啊!” “王爷言重了!”袁瑾琮嘴上如此说,心下却是隐隐担忧了起来,之前险些被斩立决的时候袁瑾琮便猜到了几分,但是朝中的明争暗斗岂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是有救命之恩也大可不必直接将此事宣之于口,王爷一定是有目的的…… “本王前几日特意去找了礼部尚书查阅了一下你当初科举的试卷……”怀安王缓缓的摇着折扇语气听不出有何用意被。 “……”袁瑾琮没有说话,有些不解的看着怀安王的后脑勺。 “本王见你心思缜密,想必才学过人,可为何却只得了个小小县令一职,本王很是不解所以才去查阅了你的试卷。”怀安王依旧语气平静。 “……”袁瑾琮尚且未听出王爷用意在何处,继续保持沉默。 “你的文章气势恢宏,说是状元之才也不为过,可为何只得了个小小县令呢?”怀安王说完转过身,看着袁瑾琮摇着折扇有些别有用意的问道:“你觉得这是为何呢?” “……”袁瑾琮低垂眼帘,心里暗暗有些无奈,这明摆着是朝堂里有人借着科举徇私舞弊,自己才被如此对待,可这些事儿是可以明说的么?袁瑾琮沉吟片刻后说道: “想必还是卑职才疏学浅,尚有疏漏。” 怀安王眼中的满意更添几许,若是其他的举子知道自己被徇私舞弊而名落孙山,还不当场哭天喊地的喊冤叫屈,再求自己为其做主,而袁瑾琮竟然没有丝毫急躁之意,很好,是个沉得住气的。 怀安王刷的一声收起了折扇,有些气愤的说道:“可那衡远县的府尹,本王却暂且还治不了他的罪!我虽然明知道他同设计我的人脱不了干系,可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若是问罪也最多是治他个失职之罪!亦不过贬斥一顿而已。” “……”袁瑾琮没有接话,隐隐觉得怀安王距离说出自己的目的已经不远了。 怀安王忽然转过身上前几步来到了袁瑾琮的面前,出言说道:“本王身边刚好缺一谋士,你可愿意?” 袁瑾琮:“……” 目的漏出来了,袁瑾琮低垂着头姑且没做声,方才铺垫了那么多竟然是为了赶鸭子上架…… 先是对着自己一顿夸,讲明了很是欣赏自己,接着又是暗示她科举中有猫腻,自己的名次被做了手脚,最后又说治不了那府尹的罪,目的就是绝了她的退路! 梁大人不能被问罪,那么袁瑾琮即便是回去继续做县令也没她的好日子过,肯定是日日被穿小鞋,接着是科举一事,是个举子知道自己的名次被做了手脚都会气愤不已,再然后就是怀安王明很明确的表示很是欣赏袁瑾琮,铺垫那么多无非是告诉她,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袁瑾琮偷瞄了一眼怀安王,暗暗腹诽了一句老狐狸,即刻说道:“那便多谢王爷抬爱。” 王爷闻言,满心欢喜的再次摊开了折扇继续摇,殊不知,袁瑾琮虽然看穿了怀安王的意图,却也本就没有拒绝,袁瑾琮本意便是想要在朝为官,离她的仇人越近越好,如今王爷一番美意,但也算是正中其下怀。 袁瑾琮就此就在了怀安王府,怀安王派了自己最为信得过的李拂姑且照应着袁瑾琮的生活,并且名李拂将最好的院子打扫出来拨给了袁瑾琮居住。 袁瑾琮刚刚应下这怀安王府的谋士一职,怀安王便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了,虽然袁瑾琮知道怀安王是去忙着迎接高句丽的老国王去了,但依旧给袁瑾琮营造出了一种这谋士一职是个闲职的假象。 第十六章街头偶遇 一连数日在王府里锦衣玉食,袁瑾琮属实有点受不住了,连衣服都有些紧了,顿觉不能再继续如此的袁瑾琮午后便带上了王府的腰牌便出了门。 长邑城的繁华一向是只得耳闻,未曾目睹,上一次来长邑之时是为了参考科举,那是的袁瑾琮一心扑在科举考试上,从未曾好好游历一番,今日倒是得偿所愿了。 袁瑾琮如同脚下生风一般,狠狠的消耗着肚子里方才吃下去的东西,直把自己给溜的饥肠辘辘方才作罢。 “烧饼咯!刚出炉的肉馅大烧饼!” 一阵吆喝声传进了袁瑾琮的耳朵里,袁瑾琮鼻子微微动了动,竟然嗅到了几许香气。 袁瑾琮循着香气和吆喝声直奔烧饼摊,看着那肉香四溢的大烧饼,一口气便买了俩! 烧饼小哥满面笑意的将两个烧饼用油纸包好递给了袁瑾琮,袁瑾琮接过尚有些烫手的烧饼便走边吃。 街边的铺面琳琅,袁瑾琮咬着烧饼走走停停,忽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袁瑾琮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咬着烧饼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中,迎面而来的那个人,可不就是顾清! 顾清显然也看见了袁瑾琮,那有些冰冷的脸登时满是笑意,加快了脚步直奔袁瑾琮走了过去。 然而二人的重逢却被街边铺面里猛然出来的一个男人打断了,那人的衣着却有些古怪,想来不是大棠人。 那人似乎同铺面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争执,被那铺面里的伙计推搡了出来,从袁瑾琮和顾清中间猛的穿插而过,险些撞到了袁瑾琮, 顾清见状,急忙拉着袁瑾琮的手腕迅速的将其拉到了一边,袁瑾琮尚且还保持着咬烧饼的动作便被顾清稳稳的拉到了一边。 那衣着古怪的男人看着那伙计和铺面,气愤不已的拂袖离去,临走之前还用生硬且蹩脚的大棠语言骂了一句:“不知好歹!” 顾清和袁瑾琮的注意力尽数都在那衣着古怪的男子身上,那男子骂过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愤愤离开了。 顾清和袁瑾琮的注意力又从那个男子转移到了喋喋不休骂人的铺面伙计身上。 二人抬头看了看铺面,卫氏药铺,药铺的伙计愤愤的指着那衣着古怪的男子骂道:“这个外国人真是个蠢猪狗!竟敢跑到我这里买打胎药!你不想活了不要带上老子!呸!” 药铺的伙计对着那男子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口后便回到了药铺里继续忙活了起来。 “是个外国人?”顾清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问道。 “嗯,看打扮像是高句丽的人。”袁瑾琮也看着那人的方向回答道。 二人说完,这方才继续起了重逢的喜悦,寒暄了几句后,二人边走边聊,顾清问道:“为什么那个药铺的伙计不肯卖打胎药?” “因为我们大棠的律法明文规定,不允许妇女打胎。”袁瑾琮回答道。 二人一路闲聊着走向了别处。 托了顾清的福,袁瑾琮今日的日子总算不是百无聊赖了。 黄昏时分,顾清护送着袁瑾琮回了怀安王府,并将自己的住处告诉了袁瑾琮,看着袁瑾琮进了王府后自己方才离去。 王府里这般安静,王爷一定又不在王府,袁瑾琮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看了会儿今日买的民间话本,这是袁瑾琮生平第一次看这种情情爱爱的民间话本。 看着话本里那痴痴缠缠的男女,袁瑾琮的脑中竟然缓缓浮现出了顾清的脸…… “咦~~”袁瑾琮嫌弃的嘲讽了自己一声,将那话本扔到一本索性直接睡觉了。 翌日清晨,王爷一夜未归,就在袁瑾琮以为今日又是百无聊赖的一天之时,怀安王神色不善的匆匆而归。 连上前相迎的王妃都没搭理便直奔袁瑾琮这处。 袁瑾琮见此,急忙上前询问:“王爷,可是为了那高句丽的使臣?” 除了这事儿,眼下就没别的事儿了。 怀安王见袁瑾琮猜到了几许,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不错,昨夜那高句丽的公主进宫赴宴之前,暴毙在了使臣驿馆里!” “什么?”袁瑾琮的双眸倏然放大,前来出使的公主死了,还是死在了大棠的地界,那可是大事! 怀安王没有看向袁瑾琮,而是面色凝重的说道:“高句丽这几年一直蠢蠢欲动,时不时的就犯我大棠边境,圣上一直有心将高句丽一举歼灭,但奈何秦太师为主的一干老臣却总是主和,多番阻挠,圣上也颇为无奈。” 怀安王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袁瑾琮没有做声,安静的听着怀安王继续叙说:“如今高句丽的新王刚登基不久,这是唯一一位有意与我大棠主和的王,此番带着公主前来,便是有意和亲来显示诚意的,可是这公主竟然忽然就暴毙了!死在了我大棠的地界,如若此事不能妥善处理,怕是又要起战事,若是因此事而战,我大棠的颜面何存!” 怀安王右手紧握的折扇敲击在了左手的掌心,发出微微一声响,这声响也敲击在了袁瑾琮的心里,身为谋士此时不挺身而出那就真成了吃闲饭的了。 “袁某愿为王爷解忧!”袁瑾琮声音波澜不惊。 怀安王闻声转过头去看袁瑾琮,微微皱着眉说道:“你可知此案的严重性?” “知道。”袁瑾琮的声音依旧。 “你可知此案朝中大臣人人退避,无人敢接,若是不能查不出个满意的结果,结果你可要想清楚!”怀安王又对着袁瑾琮施了一记重压。 袁瑾琮闻言微微笑了笑,说道:“若连一桩命案都无法查清,岂不是愧对王爷的抬爱,那么,死又何妨?” 怀安王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拿出一块令牌交给了袁瑾琮,说道:“这是本王的令牌,你拿着它便可自由出入使臣驿馆!” 袁瑾琮接过那枚精致的玉制令牌,对着王爷拱手道:“谢王爷!” 怀安王又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袁瑾琮的住处。 袁瑾琮随后关起了门,怔怔的看着面前那枚精致的令牌有些出神,方才那么大义凛然真不不怕吗? 当然不可能! 虽然是条险路,但还是得迎难而上啊!若是袁瑾琮想要过那明哲保身的日子当初便不会去参考科举,既然踏上了这条复仇之路,那就得锋芒毕露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虽然不是第一次办案,但是如此重大的案件,袁瑾琮到底还是第一次接办。 袁瑾琮起身在房间里缓缓的来回踱步,盘算着明日先去驿馆询问一番那公主的近身宫女看看有无可疑之处,重点是要再去检验一下那公主的尸体,验尸这部很关键,想到此处,好像还得去买一些验尸所用的刀叉铁钩…… 第十七章高句丽使节案(一) 翌日清晨,袁瑾琮用过早膳便前往了使臣驿馆。 译语薛韬等在驿馆门口,见过袁瑾琮后二人一同进了驿馆。 出示了王府的令牌后一路无阻,袁瑾琮和薛韬直接去了那公主所住的厢房。 房门上交叉的两条封条甚是显眼,一左一右两名守卫把守着,见过袁瑾琮的令牌后便也没做为难。 袁瑾琮小心翼翼的撕下了封条进入了公主所住的厢房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起来。 厢房里一切都很整齐,完全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唯有床铺很是凌乱。 袁瑾琮径自来到床铺前,枕头歪歪斜斜,被子被团成一团在床上的角落里,床铺的褥子也是皱皱巴巴,仿佛睡在上面的人用力的翻滚过。 袁瑾琮扯过了被子,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番,并无发现,视线却被褥子上的一摊干涸的血迹引了过去。 这个位置和血迹的大小来看,应该是那公主来了月事吧! 袁瑾琮如此想着,将尚且拿在手中的被子放回了床上。 房间里面没有线索,袁瑾琮索性去询问那公主的贴身丫鬟去了。 那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粉衣,十分稚嫩的模样。 “你是第一个发现公主死在房中的吗?”袁瑾琮直截了当的问起了那丫鬟。 薛韬随即便将其翻译给了那丫鬟听,那丫鬟听后看着薛韬和袁瑾琮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薛韬翻译道: “她说是的,昨天午后公主说身体不适要睡一会儿,一直到了黄昏时分都不见醒来,到了入宫前夕,他们的王要她去催一催公主,这才发现公主暴毙在了房中。” “公主休息期间,你都在何处?”袁瑾琮问道。 “一直守在门外。”薛韬翻译道。 “期间一直不曾离开吗?”袁瑾琮再问。 “不曾。”薛韬翻译道。 “可有见过可疑的人经过?”袁瑾琮问道。 “没有。”薛韬道。 “那公主在休息前都做过什么?”袁瑾琮再次问道。 那丫鬟回忆了片刻后说了一堆,薛韬再次翻译道: “她说那公主抵达长邑后便日日呕吐,休息了几日不见好转,昨日玉王爷便去药铺抓了药给公主,是她亲自给公主煎的药,公主喝了以后便睡下了。” “那药可还有剩?药渣也行!”袁瑾琮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见那丫鬟摇了摇头,袁瑾琮心下一凉,果然听着薛韬说道: “药只有一付,药渣也已经倒掉了!” 袁瑾琮叹了口气,却见迎面走来了一位花里胡哨的男人…… 袁瑾琮的眉头皱了起来,花里胡哨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花里胡哨怎么还有点眼熟…… 那花里胡哨的男人面色不善的站在了袁瑾琮面前,有些不屑的问了一句话,袁瑾琮求助的看向了薛韬。 薛韬凑近袁瑾琮悄声提醒道:“这就是高句丽的那位玉王爷,他问你是不是大棠皇帝派来查公主死亡一事的。” 袁瑾琮闻言对着那玉王爷行了个拱手礼,随即回答了那玉王爷的问题。 那玉王爷见袁瑾琮点了点头,打量了袁瑾琮几眼后,也不等那薛韬的翻译便不屑的一声冷哼说道:“亏你们大棠泱泱大国,竟派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查案,可别怪我提醒你,别以为我们高句丽的人好糊弄!” 那玉王爷说完,趾高气昂的拂袖离去,只留给袁瑾琮一个花里胡哨的背影。 薛韬神色有些难看的将玉王爷的那些话翻译给了袁瑾琮。 袁瑾琮听罢,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使臣驿馆。 出了使臣驿馆,袁瑾琮同薛韬告了别后,便直奔了的刀具店,买了一套仵作专用的刀具,午饭也没吃便直奔了义庄。 检验尸体之前,千万不要吃饭,是袁瑾琮铭记于心的教训。 正午时分的义庄也依旧是阴气森森,袁瑾琮同那看守义庄的老者打过招呼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随后便推门而入。 义庄里只有高句丽郡主一具尸体,昨日遇害后便抬了过来,袁瑾琮觉得这尸体应该还很新鲜。 然而在掀开那盖住尸体白布的那一瞬间,袁瑾琮直接扔掉手里攥着的白布,被那尸体的模样吓的接连倒退三步。 那高句丽公主的尸体,面呈紫色,口眼皆张,七窍皆是干涸的血迹,死不瞑目的模样甚是骇人! 袁瑾琮喘了口气定了定神,一鼓作气将那尸体上的白布彻底掀了下去,努力压制住恐惧开始检查起了尸体。 检查过了那尸体的面部,袁瑾琮直接上手扒了尸体上那身同样花花绿绿的衣服。 全身遍布着青黑色的疱疹,这一切的表象,符合砒霜中毒的模样,然而让袁瑾琮不解的是尸体的腹部微微隆起…… 虽然砒霜中毒的确会导致腹肚膨胀,但是袁瑾琮看着这公主尸体的腹部,怎么越看越像是怀孕所致…… 反正也是要剖开尸体的肚子看一看的,袁瑾琮便也没再过多思考那公主到底是不是怀孕,等下剖开了肚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袁瑾琮一想到要剖尸体,神色微微有些难看,这……实在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袁瑾琮退后些许,并未曾去拿道具,而是对着公主的那句尸体,双手合十开始拜了起来,一边拜一边喃喃的念着: “莫要怪我!莫要怪我!有事去找杀你的人!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念叨完了,袁瑾琮拿过了方才买来的那套刀具,新开刃的刀具,锋利无比。 袁瑾琮拿过锋利的小刀,伸手在那公主尸体的腹部按了按,找准了下刀的位置后,右手执起小刀对着那处便割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连那看守义庄的大爷以为是诈尸了,匆忙跑了进来…… 惨叫的当然不会是尸体,是袁瑾琮。 袁瑾琮一刀下去,尸体没伤到半分,而是割了自己的手…… 义庄老大爷进来后,看到发出惨叫的是活人后便悻悻的走了,不知怎的,袁瑾琮竟然觉得那大爷神情里带着点失望…… 袁瑾琮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按住了伤口,止住了血以后便将食指缠了起来,拿过刀继续剖尸体。 有了前次翻车的经验,这次袁瑾琮剖的无比的小心翼翼,切口从胸骨下方开始一直到耻骨前端。 袁瑾琮便开始检查起了内脏。 胃里已经没有残留的食物了,看来死亡时间应该就在黄昏时刻左右。 接着袁瑾琮便开始对着那公主尸体的小腹部开始探查了起来…… 第十八章高句丽使节案(二) “呕……”袁瑾琮一声干呕,找到了那尸体的子宫。 “呕……”袁瑾琮第二声干呕,拿刀剖开了子宫。 “呕……”袁瑾琮第三声干呕,流下了几滴干呕出来的眼泪。 颤抖的手从那具尸体的子宫里掏出了一具已经成型了的胎儿…… 过于震惊的袁瑾琮已经顾不上干呕了,将手中那个血淋淋的胎儿放到了旁边干净的白布上后,仔仔细细的检查起了尸体的子宫。 子宫内有收缩出血的迹象,应该是服用了打胎药所致,推断一下打胎药发作的时间,应该是在午时左右服下的。 “奇怪,那丫鬟明明说公主睡前服用的是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怎么会……”袁瑾琮喃喃不解道。 说完,袁瑾琮接着用清水洗干净了手,看了看哪个成了型的胎儿,还是个男胎…… 王爷不是说,那高句丽新王带着公主前来是有意和亲的么?莫不是这公主珠胎暗结有被迫和亲一时想不开所以服毒自杀了吧…… 袁瑾琮在那具尸体前缓缓的踱步,如此想着,转瞬却又摇了摇头,既然子宫里有服用打胎药的迹象,那么既然想自杀又何必服用打胎药多此一举呢! 袁瑾琮踱步到了那尸体的头部,无意间瞥了一眼尸体的肩颈处,瞬间,袁瑾琮眉头紧蹙,视线被那尸体手臂上臂处的几个字符吸引了注意力。 那字符隐藏并不是寻常的刺青,而仅仅是在比周围的皮肤白上许多的颜色,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牛皮癣…… 隐藏在一片黑色的疱疹间,不甚明显,难怪方才给尸体脱衣服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袁瑾琮虽然不认识这高句丽的文字,但却知晓高句丽情人之间的一个习俗,便是女子为了表达对男子的爱意,便会将心爱男子的名字纹在双臂上,美其名曰为连臂。 袁瑾琮想着,便转到了尸体的另一边去检查另一条手臂。 果然,另一条手臂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文字符号…… 袁瑾琮拿过纸笔,一笔一划的将那尸体手臂上的问题临摹了下来,又仔仔细细的对照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将墨迹吹干后折起来放进了袖口。 接着对着尸体手臂上的那两处刺青仔仔细细的研究了起来,这绝对不是普通刺青所用的染料,应该是隐形刺青。 所谓隐形刺青,便是用鸽子血和酒制成的特殊染料,用此种染料刺青,所刺的图案只有在运动,出汗和酒后显现出来。 如此看来,这公主必是有一位深爱却又不能与之相守的爱人了…… 袁瑾琮又看向了那个胎儿,这个胎儿应该也是这个男人的吧…… 那么,会不会是这个男人杀的公主呢? 嗯…… 目前情况来看,好像的确是这个男人最可疑啊! 袁瑾琮暗暗摩挲着袖口里的那张纸,打算明日去找薛韬好好问一问。 尸体到此处也便没有再需要检验的了,袁瑾琮便将那胎儿单独保存了起来,将那开膛破肚的刀口又缝了起来。 缝合后,洗干净了手,袁瑾琮打算直接回王府。 已是临近黄昏时分,尚且交午饭都没吃的袁瑾琮饥肠辘辘,肚子接二连三的发出了抗议。 “烧饼咯!肉馅烧饼!”集市上的吆喝声响起。 “哎!烧饼哎!”袁瑾琮眼前一亮随之…… “呕!”袁瑾琮忽而又想起了方才那大型剖尸现场…… 算了,还是不吃了…… 袁瑾琮捂着嘴,快步的离开了…… 剖尸体真是个减肥的活儿,袁瑾琮觉得自己三天都吃不下饭…… 不过说起烧饼,昨天那家烧饼可还是很好吃的! 等等!烧饼!顾清!药铺! 那个买打胎药被轰出去的奇怪男人不正是那个高句丽的玉王爷! 袁瑾琮脑袋轰的一声! 这……这背后隐藏的事儿也太大了吧! 袁瑾琮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抬腿便朝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怀安王似乎在府里等袁瑾琮等了许久,袁瑾琮刚一回来便被怀安王叫了去。 袁瑾琮进了王爷的书房,王爷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可有查到些什么?” 有!而且还是大事! 袁瑾琮便将今日所查出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怀安王后,掏出了袖口里临摹的那张纸条,递给了怀安王。 怀安王看过那张字条后,紧皱的眉头倏然展开,眉眼间难掩喜悦的对袁瑾琮说道:“此案可以结了!” 袁瑾琮有些不解:“为何?” 怀安王将那张纸条递回了袁瑾琮的手里,说道:“我曾出使过高句丽,他们的文字我虽然不能完全识得,但这两个字刚好我认得,这是那玉王爷的大名!” 袁瑾琮闻言,恍然大悟,的确是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 公主有孕且胎儿已经成型,手臂上那“连臂”的名字是那玉王爷,那玉王爷又亲自去买打胎药…… 这些都足以证明那高句丽的公主同自己的叔叔乱伦私通许久! 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皇家,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也是一桩骇俗大丑闻! “王爷是想以此做筹码,让高句丽主动放弃?”袁瑾琮问道。 “不错!”王爷的神色间难掩兴奋,继而说道:“我们捏了他们这么大的一个丑闻,若是他们不肯息事宁人,再纠缠不放,查下去难堪的只能是他们,更何况,他们前来和亲的公主竟是个有孕之身,若是传出去了他们国家颜面扫地,颜面何存?” 王爷说完,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赞赏的看了袁瑾琮一眼,说道:“你!立了一功!” “王爷谬赞!”袁瑾琮急忙说道,看着王爷那难忍的笑意,不禁也有些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如此,窥探到了对手最见不得人的秘密之时,本能都会想笑…… 袁瑾琮又同怀安王寒暄了几句后,怀安王见天色不早,便放了袁瑾琮回去。 回了自己的厢房,袁瑾琮远远的却看见了李拂蹲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放着一个食盒。 自从自己应了这谋士一职,饮食方面一直是李拂顺带照应着。 李拂见袁瑾琮回来,一脸开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袁公子,你可回来了!” 李拂拎起食盒便迎着袁瑾琮进到了房里,急匆匆的将那食盒里的吃食摆到了桌子上,摆好筷子最后说道:“袁公子您肯定还没吃饭吧!今天膳房做了拌肚丝和熘肝尖,我特意给你留的!您赶快吃吧!” 袁瑾琮:“……” 你确定你是特意不是故意吗? 袁瑾琮满脸苦楚的看了看那色香味俱全的两碟子菜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李拂…… “呕!”袁瑾琮背过身一声干呕。 满脸期待的李拂当即绿了一张脸,忙不迭的上前询问:“袁公子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叫太医!” 呕的天旋地转的袁瑾琮急忙对着李拂指了指桌上的餐食,摆了摆手,吩咐道:“撤走!” 李拂心领神会急忙撤走了那两盘子内脏…… 袁瑾琮的干呕这方才止住了些许,喘着粗气精疲力尽的坐到了桌子旁边,想喝一口茶水压一压,茶壶却是空空如也,袁瑾琮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片刻后,李拂又回来了,端着一个托盘,里边放着一个青瓷碗。 袁瑾琮听到了脚步声后警惕的看向了李拂,却见李拂从托盘中拿出了那个青瓷碗递到了袁瑾琮面前。 袁瑾琮警惕的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碗红枣山药粥。 粥香涌进鼻腔,方才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竟然缓解了很多,饥饿感也随之而来,拿起勺子舀起了一大勺送进了嘴里,软糯香甜,袁瑾琮忍不住嗯的一声,发出了满足的感叹,连眼睛都随之放光,一勺接一勺的吃了起来。 袁瑾琮的吃相极其可爱,原本肉肉的脸蛋咀嚼之时一动一动的样子宛如仓鼠,看的李拂都难以自制的发出了老母亲的微笑。 “这红枣山药粥是王妃给王爷准备的,我方才出去的时候碰到王爷了,王爷听说您吃不下,就让我把这粥给您拿来了!” “哦……”袁瑾琮闻言别有意味的应了一声,随即想着:山药补肾啊…… 第十九章吕氏庸医 怀安王以这那高句丽公主已是有孕之身一事作为筹码,成功让高句丽的新王闭了嘴,随即又点拨了两句,让那新王瞠目结舌的瞪了那玉王爷一眼。 那玉王爷也没了那日对待袁瑾琮的嚣张,臊眉耷眼的不敢看那新王。 其实凶手就是这位玉王爷,新王登基主张和亲大棠做大棠附属国,同老国王的观念截然相反。 而那玉王爷一直有心篡位自己做国王,若是新王将公主同大棠和了亲,新王的势力便会骤然扩大,他再想篡位就难如登天了,所以和亲一事一定不能成! 所以,玉王爷便一封书信求助了秦太师,秦太师便要玉王爷杀掉公主,让公主死在大棠境内,让大棠背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玉王爷同公主私通确有其事,且不是一日两日,原本知道公主怀孕之时,玉王爷那时便已经有些慌了,合不合亲这个孩子都留不得,正巧秦太师出了杀掉公主一记,玉王爷便将砒霜偷偷放进了打胎药里! 怀安王看着那吃瘪不语的新王和玉王爷,暗暗得意,随即委婉的提醒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若是还觉得你们那公主死的冤枉,便关起过门自己查去吧!免得丢人丢到国外来! 事后第三日的夜晚,高句丽一行人进了皇宫赴了送别晚宴后便回去高句丽开始内战去了。 高句丽公主的案子结束了,怀安王很是欣慰,袁瑾琮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偶尔去街上吃一吃逛一逛,倒也有几分悠哉之感。 然而这种逍遥的日子三日都还未到头,袁瑾琮便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出现了问题,整日里总是觉得呼吸困难,心跳也很快。 六月初夏,本是荷风送香暖意洋洋的日子,袁瑾琮却总是时不时的就感觉到有些阴森森的,到了夜里更是要门窗紧闭,就连吹到几许热风都会忍不住打寒颤。 起初袁瑾琮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自己连连日查案过于疲劳的原因,可是接连在房间里躺了两日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越发的浑浑噩噩了起来,最终头痛欲裂袁瑾琮属实是再也忍受不住了,袁瑾琮终于拖着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去瞧了郎中。 长邑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袁瑾琮也不知道哪个郎中靠谱哪个郎中不靠谱,索性上街随便找了个人问一问,这一问可算是问“对”了人,无巧不巧的问上了一个托儿,那人一听袁瑾琮想要找郎中,好一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忽悠了足足一盏茶的时候,忽悠完了对着袁瑾琮身后的吕氏医馆刷的一指,袁瑾琮回过头看着那距离自己不过三丈远的吕氏医馆,心情那叫一个难以言表…… 袁瑾琮拖着那愈发头重脚轻的身躯进了那吕氏医馆,医馆里的人不多,吕老郎中端坐于上书悬济世的大字牌匾前,一脸的高傲严肃宛如华佗在世。 袁瑾琮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坐到那吕老郎中的对面,刚想开口对着那老郎中形容一下自己的症状,那老郎中却是一手搭脉,一手捋着山羊胡子,高深莫测的说道:“郎君无需多言,搭脉便可。” “……”袁瑾琮被唬的一愣,高手啊这是! 山羊胡的吕老郎中搭完了袁瑾琮的脉,将自己那长长的山羊胡须从根捋到梢,神秘的问道:“郎君近来可是不思饮食,呼吸窘促?” “嗯……”袁瑾琮愣愣的点了点头,说的挺准。 “郎君近日可是多有操劳?”吕老郎中再次捋了一把山羊胡子。 “嗯……”袁瑾琮再次点了点头,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碰上神医了? “郎君乃是操劳过度,劳心费神,以致肝气郁结,所以才会不思饮食,呼吸窘促,只要用些好药稍作调理,不日即可痊愈。”吕老郎中捋着山羊胡子摇头晃脑。 看着那神乎其神的吕老郎中刷刷点点的在为自己开方子,袁瑾琮觉得此时的自己有点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过于头晕头痛头重脚轻的袁瑾琮拿着吕老郎中写好的药方便到一边等待着吕老郎中的徒弟为其配药,袁瑾琮起身后,下一位病人便紧随其后的坐了下来,那老郎中再次一捋山羊胡子,阻止了病人的自述,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郎君无需多言,搭脉即可。”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吕老郎中的徒弟拿着四大包用黄草纸包好的药交给了袁瑾琮,说道:“郎君,您的药,一共十二两。” 袁瑾琮虽有些惊讶于这药的价格,但屈去那老郎中的神秘莫测,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这长邑的物价可真高,随即付了钱便出了吕氏医馆。 袁瑾琮方才刚刚将两条腿迈出了医馆的门槛,瞬时便觉得阳光甚是刺眼,随即耳鸣如蝉,眼前一黑,失去知觉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便是那吕老郎中的:“郎君近来可是不思饮食,呼吸窘促?” …… 袁瑾琮直挺挺的昏倒在了吕氏医馆的门口,须臾之间便围上来了许多人,对着那吕氏医馆便开始指指点点,纷纷开始猜测袁瑾琮是不是被那吕老郎中治死的病人…… 吕老郎中见此情景,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那还了得,忙不迭的扔下了病人便跑出来哭天喊地的为自己证明,只说袁瑾琮不是他医治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心一下袁瑾琮的死活…… -------------------- 顾清自那日一别后已是一连数日都没见到袁瑾琮,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焦灼了起来,那日短暂的一次重逢后,他就更焦灼了,总是时不时的就莫名的开始担心那姑娘会不会又遇到坏人了,像极了担心儿女的娘…… 顾清本是个浪迹江湖的侠客,自然是心中无牵无挂,如今竟然因为一个姑娘的出现就乱了心神,这种感觉让顾清焦灼的同时也升起了许多期待,所以顾清没有离开长邑城,日日期待的能否再遇上一次袁瑾琮。 顾清今年二十有六,这些年虽然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也早已经不是年少懵懂的少年郎,在识破袁瑾琮是个女子之时,心中便升起了异样的悸动,起初顾清本以为自己仅仅只是对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感到好奇而已,而短短几日的相处下来,顾清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心里的悸动不是好奇而是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然而他和袁瑾琮只是萍水相逢,能不能再遇见都不得而知,每每想到此处,顾清心里的期待便会转变为焦灼…… 此时,酒楼里的顾清一声长叹,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结了账便打算去街上转转,缓解缓解心中的焦灼。 然而,顾清一出酒楼的大门,就见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往一处跑,顾清十分不解的随便抓了一个人问:“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了?” 被抓住的男子急急的回答道:“医死人了,医死人了,吕氏医馆医死人了!” 那男子说完,撒腿便往那吕氏医馆跑,好像再不去热闹就要散场了一般。 顾清听罢一惊,还有这事,那他必须得去,顾清本就是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之人,这种事情他怎么能错过,更何况此时心情焦灼,那更得前去看一看,若是那医馆胆敢不认账,他好打个抱不平,顺便出个气,缓解缓解内心的焦灼。 如此想着,顾清便急忙跟着人群赶了过去。 此时,吕氏医馆的门口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去了好大一群人,那吕老郎中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跪地哭喊为自己正名了。 顾清听着那吕老郎中的哭喊声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急忙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本还想着要为那甚是委屈的老郎中伸张个正义,却在看清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是谁之时,当即就想拔剑给那老郎中戳上几个窟窿。 可看着昏迷不醒的袁瑾琮也顾不上了,急忙蹲下身将袁瑾琮的上半身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脸蛋,又唤了两声,袁瑾琮都毫无反应…… 顾清慌了,顾不上跟那哭天抢地的老郎中掰扯,抱起袁瑾琮挤开人群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长邑城里顾清几年前来过,当时为了帮一个老者出头把那老者的不孝儿打了一顿,结果被那不孝儿冷不防的划了一刀,那老者便帮顾清包扎处理了一番,顾清这才知道这老者是一名郎中,当时顾清便给这老者留下了些许钱财,让他重新开了一家医馆。 顾清依稀记得这位老者的医馆所在何处,抱着袁瑾琮便直奔于此,那老者此时正在门口,检验这药贩子的草药是否合格,抬头却见顾清抱着个人远远的直奔此处而来,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等到顾清走进了,这老者方才确信了来人竟然真的是顾清。 顾清顾不上跟那老者客套,急匆匆的说道:“老伯,救人!” 第二十章尸毒 顾清带来的人,那老者自然是格外用心的,也顾不上那被晾在门口的药贩子,急忙叫顾清将袁瑾琮放到床榻上,匆匆诊治检查了一番后便急忙拿出了银针,先是在袁瑾琮头上扎了几处,见袁瑾琮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又在袁瑾琮的指尖上扎了几根,十指连心,袁瑾琮终于是挺不住这份疼痛,嘤咛一声醒了过来,顾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那老伯又拿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顾清,说道:“给他服下。” 顾清闻言接过药丸,捏开了袁瑾琮的嘴便将药丸塞了进去,动作急切的甚至有些粗鲁,袁瑾琮尚且没反应过来便咕噜一声吞下了药丸。 那老者见袁瑾琮醒了过来,便将扎在袁瑾琮手上和头上的银针接连拔了下来。 袁瑾琮服下了药丸后,约摸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头痛和昏沉沉的感觉逐渐减轻了许多,看清了守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顾清很是惊讶的想要起身,然而稍一动作便又头痛欲裂的躺了回去,顾清急切的说道:“你别动!” “我怎么在这?你又怎么会在这?”袁瑾琮虚弱的问道。 顾清见袁瑾琮没事了,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落下来了,便将方才将袁瑾琮晕倒在吕氏医馆门口告诉了袁瑾琮,袁瑾琮有些不解的喃喃道:“我怎么会突然晕倒的?” 顾清也不知原因为何,不解的看向了那老者,顺着顾清的目光,袁瑾琮也看向了那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倒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那老者看着袁瑾琮面色凝重的问道: “小郎君近日可是有接触过尸体?” 袁瑾琮闻言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这老者难不成真的是神仙? “接触尸体之时,手上可有破损?”那老者继续问道。 “有!”袁瑾琮稍作思索后继续说道:“验尸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手。” 那老者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就对了!继续看着袁瑾琮解释道:小郎君,你是中了尸毒! 尸毒?袁瑾琮闻言瞠目结舌。 没错,中了尸毒之人,呼吸窘促,心慌胸闷,头晕头痛。那老者解释着,竟然同袁瑾琮着几日里的症状都说了出来。 这难道不是操劳所致吗?袁瑾琮依然有些难以将自己的症状同尸毒这种可怕的东西联系起来。 那老者听闻袁瑾琮的问题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是在那吕氏医馆瞧的病吧? 袁瑾琮闻言惊讶之情更甚,这老者怕不是真神仙?连这都知道!可那老者接下来的话却让袁瑾琮有些气愤不已。 那吕氏医馆的吕郎中是出了名的庸医,但凡是个病人到了他的口中全都是操劳所致,经常弄一些无赖在门口吹嘘,专门骗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顾清听完,愤怒的一拍桌子,提起长剑说道:我非要去教训他一顿不可!亏他方才还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袁瑾琮想要起身去阻拦顾清,奈何却是浑身使不上力气,好在那位老者将顾清拦了下来,随即说道:你先莫要冲动,眼下这位小郎君需要人照顾! 顾清闻言,这才作罢,顾清只要一想到那姓吕的老头害得他差点见不到袁瑾琮,他就满腔的怒火,恨不得就地就将那吕老头宰了泄愤! 你先照顾这位小郎君,我去与他煎药!老者对着顾清交代又交代了几句后便去药柜前忙碌了起来。 顾清在袁瑾琮的床塌边上坐了下来,看着袁瑾琮虚弱的模样,满脸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会去检验尸体的?你不是县令么?怎么变成仵作了? 袁瑾琮看了看顾清,便将这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清,顾清听完,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竟然敢剖尸体?你不怕么? 怕啊!怎么不怕!怕的要死!然而袁瑾琮嘴上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嗨,一个大男人,这有什么可怕的! 顾清听闻袁瑾琮那句大男人心下便有些忍不住发笑,明明是个女子便要装成男子,顾清看着袁瑾琮这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不禁有些怀疑,真的有人会相信她是男子吗? 袁瑾琮在那老者的医馆里拿了药,回了王府调理了几日便好转了许多,那老者念着顾清的情,此次看诊救命分文未取,袁瑾只觉得自己又欠了顾清一条命…… 这天一大早,下人便来通知袁瑾琮,说是有位叫顾清的在门外等,袁瑾琮出了大门看见顾清便是一脸不解的问道:“你可是有事?” “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顾清不答反问。 “嗯。”袁瑾琮虽有些不解,但依旧回答了顾清的话:“那位郎中当真是医术了得。” “既然已经恢复了,那就跟我走!”顾清说着便执起袁瑾琮的手腕,不由分说的便出了房门。 “你这是做什么?”袁瑾琮向后一挣,迫使顾清停了下来。 “给你报仇去!”顾清一脸正气凛然。 “报仇?”袁瑾琮满脸不解道:“什么仇?” “那吕氏医馆的事你忘了?”顾清略有些惊讶,袁瑾琮这么大度的么? “哦……”袁瑾琮恍然大悟,随即补充道:“你不提醒我还真的忘了。” 就此作罢,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既然想起了,那就走吧!”顾清再次执起袁瑾琮的手腕,作势便要走。 “你等一等!”袁瑾琮又是一挣,继而问道:“你预备如何?” “当然是打他一顿赶出长邑城!”顾清说着亮了亮手中的长剑,袁瑾琮看着他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却是出言阻止道: “算了吧!我们只要他不再继续骗人就行了!” “那怎么办?”顾清闻言问道。 “嗯……”袁瑾琮沉吟不语,单手托着下巴缓缓坐了下来,许久后,袁瑾琮灵光一闪说道:“有了!我们这样……” —————————————————————— 半个时辰后,长邑街头出现了一对主仆,一个高大威猛的大家闺秀和一个满脸麻子的丑丫头,那高大的闺秀珠光宝气挺着个大肚子,那丑丫头衣着朴素言行举止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这大肚子的闺秀和丑丫头正是顾清和袁瑾琮…… 第二十一章报仇与报复 女子的裙摆对于顾清这种习武之人来说有些过于碍事儿,顾清有些不耐的随手便将裙摆提了起来,大刺刺的就往前走,袁瑾琮扯着顾清身上的披帛便将其扯了回来,急切的整理好顾清的裙摆,急切的阻止道:“你步子迈小一点,哪有姑娘家像你这么豪迈的!何况还大着肚子呢!” 顾清伸手将那圆滚滚的肚子往上提了提,一脸别扭的问道:“你确定这样行得通?” 袁瑾琮看着顾清那满脸的脂粉一时间竟有些忍俊不禁,只得安慰道:“肯定行得通!你相信我!” 顾清听罢只好依言扭捏作态继续前行,若不是袁瑾琮的提议,顾清说什么也不会自毁形象扮做一个孕妇。 顾清内心一声长叹,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那肚子是袁瑾琮用垫子塞的,看上去大概四五个月份那么大,为了看上去更加逼真袁瑾琮还额外加了不少棉花在里边。 吕氏医馆经过前几日袁瑾琮一事那么一闹腾,近日里都是门可罗雀,鲜少有人前来寻医问药,袁瑾琮扶着顾清一进门,那吕老郎中的徒弟便宛如老鸨子迎客般的迎了过来。 袁瑾琮搀扶着含羞带愧满面愁容的顾清坐到了吕老郎中的面前,那吕老郎中见此,一如既往的捋了捋山羊胡子,顾清正欲张嘴,那吕老郎中神秘莫测的一张嘴:“娘子无需多言,搭脉即可!” 顾清闻言,用手帕微微掩面,柔声细语:“有劳了!” 那吕老郎中闻声,骨头竟然随之一酥,抬头便打量起了顾清的脸,顾清虽然是个男子,但也是剑眉星目的美男子,如若不是身形高大和难掩的英气逼人,如此打扮的顾清倒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被把脉的顾清忽然一抖,袁瑾琮被吓了一跳,低头便看到了那吕老郎中满是皱纹的枯槁老手正将顾清的大手握在手里,不怀好意的摩挲着…… 袁瑾琮瞠目结舌,这顾清岂不是被占便宜了,随之开始为那吕老郎中的安危担忧了起来,甚至觉得顾清随时有可能暴起活劈了那老货…… 袁瑾琮感受到了顾清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悄无声息的向后挪了两步…… “小娘子最近可是多有操劳啊?”吕老郎中柔声细气的说道,继而换做了一副担忧的面容说道:“这胎像不稳啊!” 顾清闻言,按照事先说好,手帕一甩,梨花带雨的便哭了起来,如诉如泣的开始编:“实不相瞒,予尚且是那闺阁女子,只因……只因轻信了那薄情郎的花言巧语,这才……这才有了这孽障!” 顾清说完呜呜痛哭的捶打起了自己的肚子,袁瑾琮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拉住了顾清的手,急切的阻止道:“不可啊姑娘!不可啊!” 那吕老郎中一见顾清哭了起来即刻是满脸的担忧,柔声软语的便开始哄起了顾清,趁机在顾清手上又摸了两把…… 顾清是真的很想当场劈了这老货…… 顾清佯装擦了擦眼泪,装出了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吕老郎中开口祈求道:“素闻吕神医大名,今日得见,那传闻果真所言非虚,吕神医您仪表堂堂悬壶济世,求您一定要救小女子一命啊!” “这……这老夫如何救啊?”吕老郎中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求求您配一服落胎药给我!”顾清梨花带雨如诉如泣,后勾魂的小眼神儿往那老郎中脸上一甩,吕老郎中险些当场流哈喇子…… “这……”吕老郎中一副为难的样子,拇指和食指来回撵搓了几下,道:“这可是有违律法之事啊!” 顾清闻言,拉过那老郎中的手,顺势便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撸了下来,直接塞到了那老郎中的手里,说道:“您看这样可行……” 吕老郎中一见那镯子金光闪闪,闪的他那浑浊的双眼都清澈了几分,急忙接过了镯子便是一副悬壶济世的言辞:“娘子实在可怜,实在是老夫于心不忍……” 言罢,摇了摇头,开始为顾清开起了药方,写好后便交给了徒弟拿去配药,自己则是拉着顾清一脸色相的叮嘱各种落胎之后的注意事项。 拿到了药方和药,也便是有了证据,袁瑾琮和顾清转头换下了衣服便将那吕老郎中告上了有司衙门,律法明令禁止堕胎,而那吕老郎中竟敢卖堕胎药,结果可想而知,那吕氏医馆的行医招牌被摘了,吕老郎中的行医资格也被禁止了,可那吕老郎中也不是好惹的,白白被这二位给端了老窝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更何况那吕氏医馆本就掺杂了几分黑色性质,要么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在都城里行骗了这么多年没人管…… 于是顾清和袁瑾琮从衙门出来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巷子里被六个手拿棍棒的男子给堵了,想也知道这是被人恶意报复了,顾清也懒得废话拔剑迎战便是,甚至在对方那棍棒落下的一瞬,追云逐电之间还能将袁瑾琮推到了一边。 袁瑾琮被顾清这么一推,踉踉跄跄的靠在了墙上,看着顾清从容不迫的将那几个举着棍棒蜂拥而至的几个虾兵蟹将揍的屁滚尿流,脸上的表情逐从惊慌逐渐变成了惊讶…… 被顾清一脚踹翻在地的一个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以后滚到了袁瑾琮的脚边,那男人一见是袁瑾琮,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举着棍棒便对袁瑾琮挥舞了过来,大有一副打不了顾清我还打不了你么的架势,袁瑾琮不会半点功夫又是个女子,面对着迎面打下的棍棒条件反射的抬手挡在了面前,那棍棒乒的一声打在了袁瑾琮的小臂上,应声断成了两截儿,袁瑾琮痛的捂住手臂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顾清见状,心下一急,匆忙解决了缠着自己的那帮打手,便急匆匆的带着袁瑾琮又回到了那位老者的医馆里。 那一棒子用了十成的狠劲儿,袁瑾琮的手臂险些直接来个分筋错骨,如果不是顾清的功夫了得,此时袁瑾琮已经不知道骨折了几处了…… 袁瑾琮被打断的是右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可要有日子不能生活自理了,袁瑾琮一声长叹,看着自己那条用白色棉布吊在脖子上的悲催右手,用左手愤怒又悔恨的轻捶了一下桌子,看了一眼顾清,声音里满是憋屈:“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听你的!这种混蛋只是让他不再行医也太便宜了!真应该把他腿打断!” 顾清满眼都是袁瑾琮受伤的那只手,有些后悔的说道:“怪我!都怪我当时恋战忽视了你!” 袁瑾琮气鼓鼓的没再说话,那老者看了一眼顾清又看了一眼袁瑾琮,那顾清的语气里虽然满是后悔,可眼神里分明是难以掩饰的心疼,老者逐渐露出了一个洞察一切的笑意,男女的脉象可是有些许不同的…… 自此次事件后,袁瑾琮再不曾任何恶人动过恻隐之心…… 第二十二章任职大理寺少卿 二人折腾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各自回了住处,袁瑾琮一进王府便愣住了,王爷满脸焦急端坐正堂,身边还有一位等到昏昏欲睡的翰林承旨…… 怀安王看到手臂被吊起来的袁瑾琮那一瞬间,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了担忧,起身便直言问道:“打架了?” 袁瑾琮急忙摇了摇头,哪敢承认是打架,只说是自己摔得,见袁瑾琮这副模样,又有翰林承旨在侧,怀安王也便没有多问,只催促道:“翰林承旨在此等候多时了,赶快接旨吧!” 袁瑾琮为闻言,匆忙便跪了下来,顾清见袁瑾琮跪了下来,也急忙跟着跪了下来。 翰林承旨起身立与二人面前,缓缓摊开龙纹圣旨,朗声宣读道:“门下:衡远县县令袁瑾琮侦破高句丽公主一案功高不赏,今委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即日上任,另暂代其大理寺卿一职,直至大理寺卿回京,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翰林承旨宣读完毕,袁瑾琮领旨谢恩,怀安王同袁瑾琮又寒暄了几句后便相继离去了,袁瑾琮握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而顾清那边还未来得及为和袁瑾琮的重逢喜悦上几天,这就又要分别了,更让顾清意想不到的是袁瑾琮竟然成了御封的大理寺少卿,这以后要是想要再见上一面岂不是更难了…… 袁瑾琮得知顾清要走,便前来同顾清告别,其他的倒是未过多的言语,只觉得接连受了顾清数次救命之无以为报,便说了些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定会以命相酬之类的话,听在顾清的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朋友之间临近分别本该是喝一顿酒,顾清念着袁瑾琮的骨伤,二人只是简单的吃了顿饭就算告了别。 翌日清晨,袁瑾琮独自前往了大理寺走马上任,而顾清满腔怨念无处发泄,干脆退了房提着剑便再次去了吕氏医馆。 吕老郎中竟然无视禁止行医的刑罚,继续着那庸医骗人的勾当。 顾清一见更是火冒三丈,破门而入直接将那吕老郎中拎猫一样拎了起来,任凭那老货如何求饶,顾清依旧是不由分说的将其打断了腿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号,那老货一听自己惹的竟然是顾清,又吓又痛的当场晕了过去…… 顾清无视那吕氏医馆的一片狼藉,宛如战神一般的从这片废墟残垣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径自找地方喝酒去了。 袁瑾琮那边拿着诏书到了大理寺,走完了一系列的任职流程,领了官印便先行休息了。 袁瑾琮是带伤上任,走完了流程便是堂而皇之的休起了病假…… 大理寺从业人员众多,然而袁瑾琮这刚一任职便一度在房里养伤的行径却惹起了诸多不满,起初还好,数日之后各路流言蜚语便已经流进了袁瑾琮的耳朵里。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正好,袁瑾琮端坐于厢房的书案前,看着门外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儿,似乎是个身形不高的男子,正在探头探脑的扒着门缝往袁瑾琮的厢房里窥探…… 袁瑾琮微微笑了笑,是时候立威铺路了,虽然恢复的时间还未到,袁瑾琮却小心翼翼的拆掉了右手臂上的木夹,扯掉了脖子上的棉布,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侧,看着透过门缝映射进来的斑驳人影,透过门板穿过了几声极力压低的言语声…… “哎,你说,新上任的少卿大人长什么样子啊?” “哼,十有八九是哪家娇贵的小郎君,定是一副细皮嫩肉的娘们儿模样!” 袁瑾琮闻言,眉头一皱,那只未受伤的左手蓄满了力气对着门板狠狠的推了出去…… 咚一声巨响,门口探头探脑窥探的两个人被应声被撞了出去,俩人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叫了两声,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然而所有前来围观的人竟无一人关心那被撞的两人伤势如何,尽数盯着缓步从厢房里走出来的袁瑾琮。 袁瑾琮一脸严肃,身着一身灰色的官服,身形挺拔,负手而立与人群之中,眼神坚定的将众人扫视了一遍后,朗声说道:“我便是尔等口中那细皮嫩肉娘们儿模样的大理少卿,袁瑾琮。”袁瑾琮说着,视线落到了那捂着额头低头不敢言语的二人身上,继续说道:“近日本官身体微恙,未能与诸位谋面,让尔等颇有微词,实乃本官之过,然本官深知大理寺少卿一职,掌律法,干系国之根本,今后,还望同尔等共勉之!” 袁瑾琮说完,对着周边的众人行了一记拱手礼,眼神谦逊却不失威严,看的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袁瑾琮的脸蛋上,袁瑾琮生的一副圆脸大眼,粉嫩可爱,眼神却是坚毅果敢,软糯可爱却又不怒自威…… 众人的眼神逐渐嫌弃到惊恐再到欣喜,连同那两个额头被撞出了大包的二人都看在袁瑾琮的这副长相上没了心下的嫌隙…… “哇,少卿大人好可爱啊!” 人群中一个个子稍矮的男子带头欢呼了一句,听哦袁瑾琮随之一愣,继而便听到了众人开心的议论: “少卿大人真的是男子吗?”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 “……” 诸如此类的言语听的袁瑾琮脸一红,轻咳了两声震慑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借此机会袁瑾琮下了任职大理寺少卿的第一个命令,抄了吕氏医馆! 然而几名胥役下午回来报上来的却是吕氏医馆一片狼藉,已经人去楼空,屋内一片狼藉的消息…… 袁瑾琮一猜就是顾清干的,也便只好就此作罢了。 袁瑾琮的大理少卿生涯就此开始,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还算顺利,而此次能够成了圣上亲封的大理寺少卿一职,也算是阴差阳错的于原本的目的更近了一步…… 第二十三章新来的杂役 顾清那边一日更比一日焦灼的日子,整日游荡于街市之间见到哪有不平之事便是借机一顿揍,一连数日,连京兆府的衙役都感叹这长邑城的治安怎么一夕之间好了这么多,那东街打老婆的张二狗都消停了许多…… 无奈至极的顾清正打算就此放弃,离开这长邑城,将缘分一事寄予上天,于是顾清在看望了那老者之后便踏上了离开的旅途,然而,顾清终究是没走成,出城时候无意间的一瞥,正巧瞥到了城墙上贴的招工告示: 大理寺现招聘杂役一名…… 顾清耐着性子看完了告示,心下一喜,背着包袱牵着马便直奔了大理寺…… ---------------------- 顾清的相貌出众,功夫了得,应征区区杂役自是不在话下,于是顾清横扫了一众应征者成功入职了大理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杂役。 成为了杂役的顾清虽然心下欢喜,却并未急着去找袁瑾琮,悄无声息的在大理寺当起了任劳任怨的杂役,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便再无其他。 而袁瑾琮最近却是觉得有些不解,总是时不时的觉得顾清就在身边,有的时候甚至会将杂役看成是顾清,每每如此,袁瑾琮都会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甚至开始有些担心起了自己的精神状态。 直到有一日,花花肠子最多的主簿王颂霁突发奇想的想要在大理寺养一只王八,只因为觉得那院中的大柳树独树一帜的模样甚是孤单,于是一大早的便扛来一个青瓷大缸,然而王颂霁身形矮小,又很是瘦弱,只堪堪将那大缸扛到了大门口,便气喘吁吁跌坐在了大门口,刚好赶上了这一幕的顾清就被王颂霁抓了壮丁,王颂霁支使着顾清将那青瓷大缸扛到了柳树下,又接连被支使着打了好几桶水将那大缸填满。 王颂霁随即拿来了几支睡莲放进了大缸里,摆好了造型以后又跑开了,累的气喘吁吁的顾清索性背靠着大缸坐了下来,看着须臾之后王颂霁便端着一个白瓷小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然后将那白瓷小碗里手掌大的小王八连水一同倒进了大缸里,看着那黛绿色的小王八在大缸里接连翻了好几个个儿心情甚好,又看了看靠着大缸满头大汗的顾清满意的叫道:“喂!兄弟,谢啦!” 说完,王颂霁也不等顾清回话,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顾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背靠着大缸,转过头去看那水里飘摇不定的小王八,眼神别有一番意味…… 袁瑾琮的厢房正对着院中这棵大柳树,袁瑾琮赶着上值之前堪堪醒来,身着一身寝衣睡眼惺忪的起了床,尚未洗漱便先打开了门,六月中的气候逐渐炎热,只有这清晨甚是凉爽,袁瑾琮打算借着这难得的清凉劲儿让自己清醒清醒,抬脚便踏出了房间。 刚一踏出房间袁瑾琮便发现了那大柳树下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口大缸,带着满满的不解上前查看,缸里几支睡莲清新雅致,睡里心思浮水面,风生碧绿任痴缠,晨风拂面,阵阵清香。 袁瑾琮微微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顿觉神清气爽,低下头本打算再欣赏一番这不知从而来的睡莲,睁眼的瞬间却看见了顾清的侧颜…… 顾清的侧颜眉眼如画,鼻如斧刻,同那微微摇曳的睡莲竟然出奇的此呼彼应。 顾清低垂着的眼帘忽而抬起,同袁瑾琮四目相对…… 顾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袁瑾琮,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带着清香的微风略过,扬起袁瑾琮额前散落的几绺青丝…… 发丝凌乱,还穿着寝衣,应该是刚刚起床,难怪一脸懵懵的,像极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猫,顾清心里暗暗的碎碎念,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顾清?”讶然的袁瑾琮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是我!”顾清微微一笑回答道。 “竟然是你?”袁瑾琮依旧一脸惊讶的重复道:“竟然真的是你?” “可不就真的是我!”顾清看着袁瑾琮这副惊讶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笑。 “你如何会来当杂役的?”袁瑾琮问道。 “呃……”顾清迟疑了一下,脑中开始飞速的编排了起来,随后说道:“浪迹多年,如今想过些安稳日子,更何况家中老母年事已高……”后边的话顾清便没再说下去了,意思大概就是缺钱…… “哦。”袁瑾琮见此也便识趣的不再问下去,继而说道:“你的武功如此高强,只做一名区区杂役岂不是可惜,如若你不嫌弃的话,我刚好缺一名随行官吏……” “好啊!”顾清闻言迫不及待的回答,看这顾清如此急切的模样,袁瑾琮有些惊讶的同时不免得开始同情起了顾清,唉,意气风发的江湖少侠终于还是被碎银几两压弯了腰…… 当天,顾清便领了衣服和腰牌,正式成了走马上任成了袁瑾琮的随行官吏。 青瓷大缸里的睡莲从盛放到凋零,再由凋零走向了死亡,小王八也长成了大王八,王颂霁见那睡莲已经凋零而亡,便毫不怜惜的将其拔走,只剩那孤零零的大王八独霸一方。 半年光景转瞬即逝,这数月光景里,一切还算相安无事。 袁瑾琮日日复一日的批阅各种案件的折子,偶尔遇到些问题大的案子便带着顾清亲自去侦查办理,二人的默契也在此间磨合的一日更比一日强。 寒来暑往间,秋去冬来,过了霜降便正式入了冬,冬日里最重要的节日无非就是元正,大理寺一干人等尽数期待起了元正,因为,元正之时可以接连休沐7日。 距离元正到来的日子愈发逼近,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袁瑾琮却愈发的落寞了起来。 除夕那日,散值之时一到,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大理寺便已经空落落的只剩了袁瑾琮自己一人,冬日里天黑的早,袁瑾琮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夕之夜本应是要守岁的,尽管一个人,新年的氛围感也必须拉满! 好在今年是个暖冬,袁瑾琮披着件大氅,叼着一个圆滚滚的大馒头爬上了屋顶。 袁瑾琮扫落房顶那一层薄薄的积雪,稳稳当当的蹲坐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绝于耳,看着那偶尔迸发的金色小火花将这除夕夜衬托的无比艳丽喜庆。 第二十四章守岁 袁瑾琮看着那绚丽的金色小火花,低头照着那圆滚滚的大馒头咬上了一大口,撑得脸蛋鼓鼓的,虽然冷掉的馒头又干又硬,咬上一口还会掉下来一些渣渣落在胸前,但就着天边的月色依旧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繁星笼罩,袁瑾琮是举头望弯月,低头咬馒头,圆滚滚的馒头上留下了好几个弯弯的牙印,如同天上的弯月一般。 忽然,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袁瑾琮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的盯着发出声响的那处,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顾清的脑袋从房顶的边缘漏了出来,袁瑾琮无比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说话间,顾清已经爬上了房顶,坐到了袁瑾琮的身边,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 袁瑾琮闻言有些为自己方才的直白感到尴尬,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回家的吗?” “不用。”顾清果断的回答,继而补充道:“我家很远,七日休沐赶不回来,更何况,我阿娘有表妹在照顾。” “哦。”袁瑾琮应声后,便没打算再言语些什么,继续开始咀嚼嘴里的馒头,顾清转过头看着鼓鼓的脸蛋一动一动如同仓鼠的袁瑾琮,真的很想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一把,顾清忍住了动作,却又忍不住问道: “你……又为什么不回家?” 袁瑾琮闻言,咀嚼的动作随之一顿,顿的顾清心里一凛,竟有些后悔方才问了这句话…… “我……”袁瑾琮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随后说道:“我没什么亲人了,父母都不在了,是舅舅一家将我带大的,去年,舅父舅母也相继……都不在了……” 袁瑾琮说完,似乎是想要掩饰眼中的伤感与难过,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馒头,用咀嚼将眼眶里呼之欲出的水汽压了回去…… 顾清看着袁瑾琮手里那个馒头上的整个月牙印变成了半个月牙印,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痛感,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顾清故作轻松的问道:“那这七日你吃什么?” 袁瑾琮将手中那被咬的满是月牙印的馒头举到了顾清面前晃了晃,说道:“膳房的蔡叔回家之前给我蒸了一锅馒头。” 顾清看着那残缺的馒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袁瑾琮的肩膀,起身说道:“别啃你那干巴巴的馒头了,下来喝点汤!” 顾清说完率先起身从房顶上爬了下去,陆瑾瑜闻言眼前一亮,紧跟着顾清的身后也爬下了房顶。 无比空旷的膳房里,袁瑾琮满眼期待的看着顾清端过来一个黑色的砂锅,打开盖子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袁瑾琮看着那满满一锅奶白色的浓汤,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葱花,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汤,但看上很不错就是了。 顾清拿起汤勺抄底舀了满满一大勺的奶白色汤水,盛进碗里放到了袁瑾琮的面前,又为自己也盛了一碗后方才坐了下来。 袁瑾琮拿着白瓷勺舀起了一勺送进了嘴里,鲜美浓厚的汤水让袁瑾琮眼前一亮,难以置信的直接问顾清:“你做的?” 顾清闻言,眼里尽是被小瞧了以后的蔑视,反问:“不然你去看看还有哪家酒楼还开着?” 袁瑾琮没有注意顾清说什么,接着便迫不及待的继续喝了第二勺,细细品味了一番以后却依然没品出来是个什么汤,有些好奇的拿着白瓷勺在碗里搅动着,搅着搅着,随即从碗里捞出来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袁瑾琮一脸疑惑的看着那块黑色,借着灯光仔细的观察了起来,似乎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上面还带着黑色的指甲…… “你怎么不喝了?”顾清不解的看着袁瑾琮,袁瑾琮将那盛着不明爪子的勺子递到了顾清面前,问道: “这是什么?” 顾清看了一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王八爪子。” “王八爪子?”袁瑾琮一脸的难以置信,心中莫名的隐隐为王颂霁的那只龟儿子担忧了起来,继续问顾清道:“你从哪弄来的王八?” “就缸里那只。”顾清一脸平静的回答道,袁瑾琮仍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了一遍: “王颂霁的儿子?” “嗯。”顾清云淡风轻的淡了点头。 “……”袁瑾琮闻言低头再次将那只王八爪子端详了一番后,这爪子属实有点影响食欲,便将那只王八爪子丢到了一边,低头继续喝汤,嗯,汤还是挺好喝的,一时之间袁瑾琮竟然不知道该夸顾清还是该哀悼王八…… “那王八已经被冻死了,我就拿来煲汤了。”顾清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番,继而埋怨道:“王颂霁也真是的,既然当儿子养,怎么冬天了也不说挪到房间里去养。” “……”袁瑾琮姑且没有搭话,只是觉得这是迄今为止喝过最是五味杂陈的汤,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问顾清道:“那龟壳你丢了没?” “没,还在厨房。”顾清回答。 “等下把龟壳放回缸里吧,死要见尸,也算对王颂霁有个交代。” “哦,好!”顾清回答后,二人相对无言喝光了那一锅王八汤,袁瑾琮那尚村的一缕哀悼王八之心也被那鲜美的汤给冲散了,最后直接感叹:顾清的手艺真好…… 肚子里装满了热乎乎的汤,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袁瑾琮和顾清一同守过了这个因为一只王八而被赋予了非凡意义的除夕后,互道了几句新春的祝福,便各自就寝去了。 翌日,元月初一,天颜入曙千官拜,元日迎春万物知,袁瑾琮拂晓之时便同众官员一起在宫外按着品阶大小列队等候,等着元日朝会的开始。 朝会过后,又是宫宴,面对着各路来自陌生同僚的寒暄,袁瑾琮觉得有些疲惫,甚至看着宫宴上那些五花八门的饮食,竟然莫名的开始怀念起了顾清的王八汤…… 七日休沐转眼即逝,幸好有顾清在让袁瑾琮免去了啃七天干馒头的悲催。 七日后,大理寺回归了往日的忙碌,满脸洋溢着喜庆的王颂霁刚一回来便直奔那口青瓷大缸,颤抖着手捧着那被冻的冰凉的龟壳,随即便是跪地一声哀嚎划破天际:“我的儿啊!!!” 身后不远处的袁瑾琮和顾清对视了一眼,袁瑾琮若无其事的轻咳了一声,对着顾清吩咐道:“那个……有些事情,你过来一趟……” 第二十五章街头弃尸案(一) 二月初二,是个颇为重要的节日,春风化雨,大地返青,气候逐渐暖了起来,对于这群周而复始上值的人来说,更难得的是这个休沐的时光。 每逢佳节,宵禁便会解除,市集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家姑娘郎君的都会借着机会出来看一看,逛一逛。 袁瑾琮本是不想出去的,然而推开门一看,整个大理寺黑漆漆一片,除了自己这处,竟没有一处掌灯的,这难得的休沐日,哪个不是回家团圆去了。 袁瑾琮叹了口气,关了房门,倚着门板呆愣了片刻,索性锁门上街去了。 越是热闹的时候,孤单的人便会越发的孤单,袁瑾琮早已经是举目无亲,如今落脚在这盛世长邑中,虽姑且得了一席安稳之地,但袁瑾琮也看得出来这安稳的日子绝非表面这般,连那高句丽区区弹丸之地都有心来犯,虽然她自认为并非什么心怀天下的伟人英雄,但也属实不想看到那满目疮痍,战火纷飞的局面。 站在街边的袁瑾琮,听着那些擦肩而过的喧闹声,不自觉竟然生出了几分悲天悯人的之情,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将自己这股悲凉之意归咎于家败人亡之后的孤身独立之感,袁瑾琮试图努力将这股子郁结之意赶出胸膛,随即伴随着熙攘的人群融入了热闹的市集。 袁瑾琮这边刚刚踏入市集,顾清那边刚刚回到了大理寺,本意是看着节日热闹,又觉袁瑾琮孤身一人,心里肯定是会难受的,索性便赶回来想拉着袁瑾琮一起去凑一凑这二月初二的热闹,可回来一看袁瑾琮的房门紧锁,顾清便也只好作罢,便自己去凑这份热闹去了。 顾清是从大理寺的后门出去的,打算抄近路去市集,没走几步路却遇见了一个姑娘,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正逃命一般的狂奔,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棍棒不停地追赶,看这架势,顾清本以为是那家秦楼楚馆的打手在追他们跑出来的姑娘,索性便驻足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便越看越不对劲儿了…… 那姑娘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顾清翻身上了墙头,居高临下的偷偷看着,打算看清形式再出手。 姑娘进了死胡同后,一见没有了去路,便匆忙转身打算往回跑,一转身就对上了那些提着棍棒一脸凶相的家丁一步步的逼近那个姑娘,那姑娘被吓的紧紧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连连惊叫。 那几个家丁却只是围着那个姑娘迟迟不动手,这几个家丁的后方缓缓走过了以为衣着华丽的男子,这个男子身材魁梧,相貌一般但一身华贵,顾清一眼变看得出这厮绝非等闲人物,定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只是这般出身的人物,何故苦苦为难一个姑娘家? 难以理解的顾清继续蹲墙头偷看…… “我早就说过,你是跑不掉的。”那男子一开口竟是满腔的淫邪。 顾清暗暗呸了一口,真配不上这个相貌……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那姑娘涕泪横流,险些下跪。 “放过你?怎么可能?”那男人继续一脸淫邪的笑着:“我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么个机会抓住你,你竟然叫我放了你?怎么可能?!” “春桃已经跑回家去了,我爹爹若是知道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姑娘继续涕泪横流,即便是威胁的语言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不说,听在那男人的耳朵里反而助长了嚣张的气焰,那男人闻言便狂笑了三声: “春桃?就凭你那个小丫鬟?”那男人随即对着身后吩咐了一句:“带上来!”后,两个同样家丁模样的男人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丫鬟,粗鲁的丢在了那位姑娘的身边,随即依旧猖狂的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已经被我命人打死了!” 那姑娘闻言便是一哆嗦,继而便扑在那小丫鬟的身上嚎啕痛哭,那个男人长腿一伸便跨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伸手抓鸡仔一般的将那个女子从地上提了起来,狠狠地掐着那女子的下颚,恶狠狠的说道:“我几次三番的到你府上求亲,你爹那个不知道好歹的老东西既然一再的拒绝我,我可是当朝太师的二公子,我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拒绝我的下场!” 说完,那个魁梧男子便作势要拖走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此时被卡住了下颚,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清看到这儿,若是再无动于衷,那属实有些愧对他在袁瑾琮心中的那个侠义之士的形象了。 嗖的一下,顾清便落在了那男子的面前,挡住那个男子的去路,那男子被吓了一跳后继而便对着顾清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狗辈!给我让开!” 顾清邪魅一笑:“我偏不让,你奈我何!” 顾清为人虽然仗义,但是懒得同那些戏文的侠士一般,救人之前先讲那些义正言辞的话,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类的,顾清都是瞅准了哪一方是恶人以后,直接开打。 顾清运足了内力的一脚直奔那男子的肚子,那男子别看人长得魁梧壮硕,却被顾清这一脚踹的接连后退,咣当一声就撞上了墙,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砖石上,当即晕了过去…… 底下的一群家丁一见自家主子被打晕了,那还了得,纷纷抡起棒子就朝着顾清打了过来,顾清功夫非同一般,这群家丁是些只懂得用蛮力的莽夫,哪里敌的住顾清三拳两脚,都纷纷被打倒在地,有的甚至还压在了自家主子的身上…… 这群恶霸被顾清揍的七扭八歪的躺在地上起不来,那姑娘见状起身就跑了,甚至都不曾跟顾清说上一声谢…… “哎!姑娘……”顾清对着那姑娘的背影喊了一声,却依然没能让那姑娘的脚步停下半分,顾清逛街的兴致也没了,索性回了大理寺睡觉。 袁瑾琮那边虽然没有顾清这边这么惊心动魄,但也算别有意义,因为袁瑾琮竟然在卖汤圆的小摊上遇到了怀安王…… “王……”袁瑾琮方才拱手想向王爷请安,却被王爷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打在了正欲行礼的手上,袁瑾琮看着王爷眼神,随即放下了行礼的手,看来王爷似乎微服出巡,只带着李拂和一个护卫。 袁瑾琮的视线落到了王爷面前那空空如也的汤圆碗,应该是刚刚吃饱…… 王爷收起了打在袁瑾琮手上的折扇,起身付过钱,便邀请了袁瑾琮一同游起了市集,然而走了许久,怀安王手里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手掌心,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里敲的袁瑾琮心里发凉…… 王爷的样子似乎心事重重,袁瑾琮方才刚想开口关切个几句,却被忽然横冲直撞冒出来的一个姑娘给撞了个趔趄。 那姑娘正是方才顾清所救的那位姑娘,衣衫不整的疯跑着从袁瑾琮和怀安王中间撞了过去,怀安王堪堪躲过,袁瑾琮被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后仰去,怀安王眼疾手快的扶了袁瑾琮一把,有些捉摸不定的看着那个狂奔而去的姑娘的背影,喃喃说道:“怎么好像蒋侍郎家的姑娘?” 袁瑾琮微微站定,随即问道:“您认识她?” “看着眼熟而已。”怀安王说着,松开了扶着袁瑾琮的手,袁瑾琮定了定神后对怀安王说道: “多谢王……公子!”险些说漏嘴的袁瑾琮慌忙改口,怀安王闻言,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倒是敢给我改姓。” 第二十六章街头弃尸案(二) 袁瑾琮闻言,略有些尴尬的轻笑了一声,怀安王继而发出了邀请:“可否方便一同去喝一杯?” 方才袁瑾琮便觉得这怀安王似乎有话要同自己说,如今怀安王率先发出了邀请,袁瑾琮顺势说道:“自是方便的。” 怀安王同袁瑾琮并未选择豪华别致的酒楼,而且选了一家雅致清幽的酒肆,王爷觉得袁瑾琮是个不胜酒力的人,选了壶清甜的梅酒。 酒肆的小二将酒壶端上来以后,袁瑾琮便率先接过了酒壶,缓缓的将酒斟入了王爷面前的酒杯里,伴着酒流入酒杯的声响,袁瑾琮索性率先开了口: “李公子可是有心事?” 怀安王闻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热闹的人群,幽幽地开口道:“你看这盛世,一片安稳繁华之景,可朝堂之上却暗流涌动。” 袁瑾琮闻言,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手中来回摩挲着盛满酒的小酒杯,入手冰凉的感觉。 当今朝堂之上两股势力暗自较劲儿,一边是怀安王,一边是秦太师,这二位都是先皇指定的辅政大臣,又都是立过丰功伟绩的肱股之臣,然而朝堂稳定之后,两股势力便会开始夺权,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野心会在兢兢业业中膨胀,逐渐想要权倾朝野,秦太师那边便是这样一个人,数年来不断的拓展着自己的势力,怀安王一心辅政,本不是争权夺势之人,已经逐渐处于了下风,如今这秦太师的手更是已经直接伸到了怀安王的身上,当日若不是袁瑾琮冒死把怀安王给放了,恐怕那秦太师如今便已经是那权倾朝野之人了,怀安王若是再不反抗,只怕会大权旁落…… 思及至此,袁瑾琮缓缓问怀安王说道:“李公子可是担心朝堂暗流涌于民间?” 怀安王闻言,转过头看着袁瑾琮说道:“这朝堂之中野心勃勃之人甚多,真正忧患其民者甚少,我着实是担心皇权旁落。” 怀安王言罢,仰头将袁瑾琮方才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袁瑾琮见此,拿起酒杯便再次为怀安王斟满了一杯酒,继而说道: “当今圣上头角峥嵘,李公子是否多虑了呢?” 怀安王微微笑了笑,是看不出一丝开心反而满是忧愁的笑:“圣上虽有秦皇汉武之心,奈何朝中诸多老臣千推万阻……”怀安王言至于此略微顿了顿,须臾之间,怀安王看着袁瑾琮的眼神便从忧愁变成了期待,继而说道:“你可愿助我李家江山久居繁华?” 怀安王此言一出,袁瑾琮怎么可能听不出怀安王的言外之意,左不过是想让她帮着怀安王去对付那秦太师罢了,言辞华丽,冠冕堂皇,只是再伟大的借口,说到底也是要加入这朝堂之上的分流夺权之中,免不了去给人当枪使得命运。 做谋士和光明正大加入这朝堂明争暗斗毕竟不一样,袁瑾琮自认并不是什么伟人,天下分合之势与她不能说是毫无干系,但是袁瑾琮自觉没有一颗当英雄的心,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报家仇而已,进京之前她从父亲留下的证据和书信中来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似乎是军需监造官林启恒,但是经过高句丽郡主的那件案子,袁瑾琮早就发现了这里面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以那秦太师为首的一系列人等皆脱不了干系,如此想来加入怀安王一流,借着怀安王的势,于她袁瑾琮报家仇而言,似乎百利而无一害,短短的顷刻之间,袁瑾琮将这一系列的利害关系想了一遍,随即一杯冷酒下肚,回望着王爷满是期许的眼神,回答道:“李公子厚爱,袁某愚钝,愧不敢当,只是,居朝堂必忧其民,更何况大理寺少卿一职,执掌律法,干系国之根本,袁某必尽力而为!” 袁瑾琮说完,再次端过酒壶为怀安王斟满了一杯酒,随即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斟满了酒,同怀安王举杯对饮。 其实方才怀安王同袁瑾琮说那番话的同时内心是忐忑的,而王爷又为何急于让袁瑾琮表明立场,便是因为高句丽郡主一案袁瑾琮初露头角,年纪轻轻便胜过朝中无数老臣,王爷惜才,更何况袁瑾琮又曾于王爷有救命之恩,王爷方才上奏了皇上封其为大理寺少卿之职,后来怀安王之流的人却不断的同怀安王进言,若是袁瑾琮不能为我方所用,尽早除之…… 换言之,就是袁瑾琮初显锋芒让这群人心里忐忑,虽然她是由怀安王引荐的人,但是朝堂之上临阵倒戈的事儿还见得少吗?只要她袁瑾琮不明着入了怀安王的阵营,哪怕她只想做股清流都不成,必除之! 怀安王并不是无德无义之人,并不想除掉袁瑾琮,但经历了如此一番进言,也着实很怕袁瑾琮的锋芒会反过来刺他一刀,怀安王并不知道袁瑾琮和秦太师那一方的人有如此深仇大恨,方才纠结了许久,本想着出来凑个热闹好好想想如何同袁瑾琮开这个口,结果却偶遇到了袁瑾琮,顺道儿便将此事给办了,而袁瑾琮的回答,也是让怀安王大为欣喜。 袁瑾琮同怀安王饮完了那一壶酒,便各自回去了。 二月初二一过,日子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袁瑾琮方才就职大理寺少卿一职,这大理寺的人尚且都还认不全,迄今为止,除了顾清,袁瑾琮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三个人。 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苏衍琛,被派去他处查当地刺史的贪污弊案至今未归,还有一个叫王颂霁的主簿,长得瘦瘦小小的白净男子,比袁瑾琮还要矮上几分,相貌也十分俊秀,撇开相貌而言,比袁瑾琮更像个女子,为人是十分的八卦,长邑城中哪家寡妇怀了孕他都要去打听打听的那种,还有一个录士,姓张,叫什么袁瑾琮就不记得了,只叫他张录士,其他人,袁瑾琮便也不记得了。 袁瑾琮走马上任之后第一则无比震撼的案件便是从王颂霁处得来的。 春日里的气息都是带着生机的,袁瑾琮许是借着这股生机之意,努力熟悉着大理寺的一切。 今日是个艳阳明媚之日,院子里柳枝的新芽似乎比昨日大了几分,晌午时分,袁瑾琮方才刚刚放下笔,顾清便敲门而入,询问道:“今天的午膳是去膳房还是我去给你带过来?” 袁瑾琮抬头看了眼顾清,将手里那方才批好的折子放在一边摞好,对顾清说道:“今天折子不算多,我们一起去膳房吧!” “好!”顾清应道,随即两人便一同前往了膳房。 今日的午膳并不丰盛,满桌的萝卜开会,袁瑾琮和顾清随便盛了几个还算合口味萝卜后便坐了下来,刚一坐下,旁边的王颂霁便热情的招呼了一声:“袁大人!” 袁瑾琮对着王颂霁笑了笑以示回应,众所周知袁瑾琮的长相是粉雕玉琢的可爱非常,这一笑,属实让王颂霁有点迷糊,端着饭碗便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对着袁瑾琮说道:“袁大人!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很轰动的街头弃尸案?” 袁瑾琮闻言摇了摇头,十分惊讶的问道:“街头弃尸?谁敢这么猖狂?” 第二十七章街头弃尸案(三) 王颂霁对着袁瑾琮的亲昵劲儿,让顾清心里有几分不舒服,索性便没有言语。 “袁大人你有所不知!”王颂霁开启了声情并茂的讲述:“听说,被扔到街上的尸体可是礼部侍郎蒋大人的独女!那可是赤身裸体就被扔到大街上了!” “你亲眼所见?”袁瑾琮看着王颂霁这副夸张劲儿,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 “不是,是我早上去买烧饼的时候,那卖烧饼的小贩说的,他可是亲眼所见啊!听说那小贩那天早上才刚刚出摊儿,就来了一两疾驰的马车,那马车走到街头最繁华的那处,就把那女尸体从车上扔了下来,当真是一丝不挂的给扔下来了,可是把他给吓了够呛,那尸体上还满是棍棒的淤青啊!”王颂霁继续绘声绘色。 顾清和袁瑾琮对视了一眼,一副了然的表情,且就当做是茶楼里听书吧。 袁瑾琮随即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那女尸体在街上可是足足摆了两个时辰呢!后来也不知道是谁通知了蒋大人,蒋大人哭的可惨了,然后就派家丁把尸体抬了回去。”王颂霁一板一眼宛如亲眼所见:“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 王颂霁问完,一脸得意的看着袁瑾琮,又从袁瑾琮看向了顾清,最后又看了看张录士,见众人皆是摇头方才说道:“就是那秦太师的二公子!” 袁瑾琮听闻秦太师三个字,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顾清发现了袁瑾琮的小动作,随即便率先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凶手是秦太师的二公子?” “那秦太师的二公子倾慕蒋大人的独女,几次三番上门求亲都被蒋大人给拒了,随后蒋大人就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御史大夫方大人的儿子,这秦太师的二公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各种围追堵截明里暗里的堵了那蒋家姑娘好几次才把人抓到府上的,抓到府上以后,一顿蹂躏后就把人给杀了,为了报复蒋大人一家,就把这姑娘赤身裸体的扔大街上了,这姑娘也是太可怜了!”王颂霁说完,大口的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饭。 听完王颂霁的这一段阐述,袁瑾琮咀嚼的速度越发的慢了下来,不是因为秦太师,而是方才王颂霁说起蒋大人的女儿,袁瑾琮便隐隐觉得耳熟,再加上方才秦太师的名字出来打了个岔,袁瑾琮想了许久方才猛的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这蒋大人的女儿会耳熟,不正是二月初二那日,自己同怀安王前去饮酒之前撞了他们俩的那个姑娘,那日那姑娘便衣着凌乱神色异常,莫不是那日便被是险遭毒手? 袁瑾琮一边思考着一边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两口饭,方才刚觉不饿,便结束了这顿萝卜盛宴。 下午的折子还没批上两张,大理寺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蒋大人和蒋大人的夫人。 袁瑾琮火急火燎的被王颂霁从书房里喊了出来,却不曾想那蒋大人和蒋夫人一见袁瑾琮便手呈诉状痛哭流涕的跪了下去,直把袁瑾琮吓的险些同时跪地同那蒋大人来个对拜,忙不跌的就将二位扶了起来:“蒋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怎可跪我!” “求袁大人为我女儿做主啊!” 袁瑾琮一脸的懵,这都哪儿跟哪儿? 袁瑾琮将蒋大人同蒋夫人一同请进了书房,倒了茶后说道:“要袁某为何事做主,蒋大人还请慢慢说。” 老泪纵横的蒋大人叹了口气,嗓音嘶哑:“小女被秦太师二公子奸杀后弃尸街头一事,袁大人可有所耳闻?” 袁瑾琮闻言一惊,难道王颂霁所言非虚,随即回答道:“略有耳闻。” “袁大人有所不知,那秦太师的二公子不知何时看上了我家小女,几次来求亲,可那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好色之徒,我怎么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后来我怕夜长梦多,便将女儿同方大人的儿子定了亲,可老夫万万没想到那秦二公子却死活不肯放过小女,明里暗里的堵了我女儿好几次,起初我女儿跑掉了,可这前几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小女掳到他的府上,竟然生生蹂躏致死啊!就这还不算做结束,还将小女的尸首赤身裸体的就弃于街头,更欺人太甚的是,他还派人送了书信到我府上,要我去街头领尸啊!”蒋大人说完,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听的袁瑾琮是瞠目结舌,这秦二公子竟然敢这么猖狂? 看着瞠目结舌的袁瑾琮,蒋夫人率先又跪了下来开始哀求:“求袁大人为我小女做主啊!我们夫妇二人此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袁瑾琮年纪轻轻哪里受得起这把年纪的人来跪自己,急匆匆的就去扶起了蒋夫人,随即不解的说道:“此类案件不该是刑部负责的吗?” 倒不是袁瑾琮惧怕那秦二公子,袁瑾琮正愁抓不到机会下手查他爹,从他儿子下手也不错,但是此类奸杀案应该是直属刑部管辖,况且还有京兆府,怎么也轮不到大理寺,若是袁瑾琮直接插手,未免有些越权之嫌…… 蒋大人闻言一声长叹:“老夫也深知此案不该由袁大人过问,但是刑部和京兆府一听我状告的是秦太师的儿子,都不接案啊!” “什么?”袁瑾琮再次瞠目结舌,这还了得,强奸杀人还当街弃尸,事后还送信前去挑衅,这么恶劣的作案情节没人敢管? “那刑部尚书和京兆尹都是秦太师的得意门生,一听我状告的是秦太师的儿子,都是称病不见哪!”蒋大人说完,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的袁瑾琮心里也是隐隐的难受。 但是却不得不小人之心的怀疑一下案子的真伪,官场之中暗流汹涌相互夺权已久,什么都不能不防,若是此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借着袁瑾琮的公正之心想把她拖下水,等到那秦二公子被抓起来,这边的蒋大人再来个矢口否认说不曾有过状告一事,那袁瑾琮无故捉拿当朝太师的儿子,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若此事真如蒋大人口中所说的那般,那么于公于私那秦太师的儿子她袁瑾琮都抓定了! 袁瑾琮思考了许久,最终来了个缓兵之计:“令嫒的尸首现在何处?” “尚且停在我家内院,小女怨恨不平,不敢轻易下葬!”蒋大人回答道,袁瑾琮继而说道: “蒋大人,您看这样,我叫大理寺的仵作到您府上先行验尸再做定夺如何?” 第二十八章街头弃尸案(四) 蒋大人和蒋夫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这若是接管此案不应该是把尸体抬到义庄再行检验,案子了解以后再由家属领回,怎么要到家里去验尸了?不过蒋大人虽有些不明白袁瑾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同意了袁瑾琮的提议,尽管袁瑾琮没说管也没说不管,但目前唯一敢插手些许的也只有这位袁大人了。 站在袁瑾琮身后的顾清一直听着蒋大人老泪纵横的叙述着此事,每每听到那秦太师二公子都觉得耳熟,暗自思忖了许久也没想起来,直到袁瑾琮起身吩咐顾清:“你同仵作一同去蒋大人的府上。”说完不留声色的上前一步,凑在了顾清的耳边悄声说道:“把王颂霁带上。” 顾清的眼神有些不解,但是蒋大人夫妻在此,也不便当场发问,领了命令便前去找仵作和王颂霁去了。 蒋大人夫妇同顾清,王颂霁和仵作一同回了自己的府邸,袁瑾琮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许久,最终还是备马去了怀安王府。 怀安王府的腰牌王爷并没有收回,一直为袁瑾琮保留着随意出入王府的权利。 怀安王雅兴正浓,正在挥毫作画,笔下满目山河,威武辽阔,见来人是袁瑾琮后,便放下了笔,招呼着袁瑾琮坐下后便吩咐下人去泡茶。 “你来,可是有事?”怀安王直奔有事。 “不瞒王爷,确实有事?”袁瑾琮如实回答。 “哦?”怀安王饶有兴味的打开折扇扇了两下。 “王爷,您可了解那礼部侍郎蒋大人?”袁瑾琮开门见山,怀安王闻言皱了皱眉头,宛如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位蒋大人的相关资料,随即说道: “那位蒋大人啊,兢兢业业数年如一日,是个好官。”随即看着袁瑾琮问道:“你怎么忽然间向我问起蒋大人了?” 袁瑾琮并不想隐瞒怀安王,便将今日蒋大人夫妻拿着诉状到自己这里来状告秦太师儿子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怀安王。 怀安王听完,却没有指责秦太师儿子的嚣张,反而是问起了袁瑾琮:“所以,你担心的是什么?” “下官方才入职大理寺,对这朝堂之争还不甚明晰,敢问王爷,这蒋大人,可是秦太师的人?” “不是!”王爷回答道:“那蒋大人恪守本分但却十分胆小,秦太师没把他放在眼里。”怀安王说到此处,疑惑的看了袁瑾琮一眼,问道:“你是担心,秦太师一党做局拉你入水?” “到底是瞒不过王爷。”袁瑾琮笑了笑,继而说道:“倒不是下官担心被冤屈责罚,只是若是有意针对于我,我担心会于王爷不利……”袁瑾琮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怀安王,没再继续说话。 “你的意思我懂,你是本王引荐的人,若是有人针对于你,那么一定是意在本王。”王爷说完,收起了手中的折扇,鼓励般的继续说道:“此案你大可接下,若蒋大人所言属实,你便依照律法放开了手脚去办,搓一搓那老东西的锐气,让他知道本王选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怀安王此言倒是给了袁瑾琮莫大的勇气,袁瑾琮感激的对着怀安王说道:“谢王爷,下官愚钝,此等小事还要来叨扰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无妨!”怀安王一脸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继而说道:“这朝堂之中关系曲折复杂,你才刚刚上任,不了解也属正常,更何况你能如此谨慎,本王倒很是放心!” “谢王爷!”袁瑾琮起身谢过怀安王后边告退了,只等顾清那边的验尸结果回来确定那死者确实是蒋大人女儿的话,这案子她便可以放手去管了。 方才袁瑾琮不能确定蒋大人的真正来意,验尸之事便特意叫上了王颂霁,通宵百家八卦的王颂霁这朝中哪家的闺女她不认得,哪家的公子他不脸熟,如若蒋大人之事是假,以自己闺女为牺牲的可能性很小,十有八九会找个人替死,但若真的是蒋大人的女儿,也不排除因其他死因而将计就计想拖自己下水,所以方才去求证了怀安王。 怀安王这边的疑虑已消,袁瑾琮骑马回了大理寺,正赶上了顾清一行人从蒋大人的府邸回来,不出所料,蒋大人夫妇又一同跟了回来,他们属实有点琢磨不透这位袁大人的行事,又实在急于让袁瑾琮接下这个案子。 大理寺的门口,袁瑾琮下马便同蒋大人夫妇拱手问了好,随后便在前往书房的路上将王颂霁拽到了后边同自己一路走,悄声的问王颂霁:“那尸体怎么样?” “相当的惨哪!少卿大人!”王颂霁的表情甚是夸张:“胸都被咬烂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袁瑾琮脸色微微泛红:“我的意思是,确是蒋大人的女儿吗?” “当然是啊!”说完便如同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满是惊讶的说道:“啊!少卿大人你怀疑是……” 王颂霁话没说完被顾清捂着嘴拖走了,王颂霁支支吾吾的被顾清扔回了主簿和录士们作势的书房。 袁瑾琮那边同蒋大人夫妇方才落座,还没说得上话,顾清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以有人找为名将袁瑾琮叫了出来。 “怎么了?”袁瑾琮不解的问顾清。 顾清撇了一眼屋内,随后对袁瑾琮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尸体的确是蒋大人的女儿。” “你也认识那蒋大人的女儿?”袁瑾琮更加不解的看着顾清,随即顾清点了点头,便将二月初二那日的事尽数告诉了袁瑾琮。 袁瑾琮听罢有些震惊,有些愤慨说道:“看来他真的是不止一次欺辱蒋家姑娘了……”随即袁瑾琮看着顾清吩咐道:“你去点几名功夫好的胥役,等下跟我去秦太师府。” “嗯。”顾清点了点头,便去做袁瑾琮交代的事情了。 袁瑾琮转身进了书房,房内的蒋大人夫妇忙起身打算继续哀求:“袁大人……” “蒋大人!”袁瑾琮出言打断了蒋大人的话,继续说道:“此案,我大理寺接下了,稍后我亲自去传唤这秦二公子!还要劳烦蒋大人同胥役一起将令嫒的尸首一并抬过来!” 蒋大人闻言,浑浊的眼神里瞬间闪出了希望的光芒,对着袁瑾琮就是一记深拜,袁瑾琮回礼之后便同顾清和胥役一起直奔秦太师府。 秦老太师没在家,袁瑾琮见到这个秦家这个二公子事后,这厮正躺在软榻上逗黄鹂,满脸的不在乎,头也不抬,言语轻蔑:“你就是那大理寺的袁少卿?” “正是!”袁瑾琮回答后继而说道:“礼部侍郎蒋大人夫妻二人状告你奸淫其女蒋清荷并杀人抛尸,劳烦秦二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哼!我凭什么跟你走?”秦二公子一脸猖狂的抬起头,却正对上了面无表情的顾清,脸色当即一变,不由分说的就从软榻上跳了下来,指着顾清就开骂: “怎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狗辈!来人!给我打!” 第二十九章街头弃尸案(五) 那秦二公子一声令下,几个家丁蜂拥而上,顾清推开袁瑾琮便同这几个家丁打了起来,家丁纷纷被打趴在地以后,顾清直接一招制敌将那秦二公子也给擒了住,直接按倒在了袁瑾琮面前。 袁瑾琮看着一脸不服的秦二公子,说道:“秦公子,我袁某是按照律法对你进行传唤,你既然拒不配合,我只好压你回去了。”说完,袁瑾琮看了顾清一眼,说道:“带走!” 顾清闻言将秦二公子交给了其他一同而来的胥役捆了起来,直接压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审案堂,蒋大人夫妻坐在一边看着秦二公子的眼神又气又悲,堂下放着蒋清荷的尸首,一左一右站着几名手持杀威棒的胥役,按理说,原告和被告受审之时都是需要跪下的,但蒋大人同袁瑾琮算是同僚,袁瑾琮便准其坐着,至于那秦二公子是拒不肯跪,袁瑾琮见这厮属实是过于嚣张,一生气便命胥役一杀威棒将其打跪了下去。 袁瑾琮方才刚要开审,那二公子的爹便杀了过来,还带了个畏畏缩缩的刑部尚书,一进来二话没说,直接耀武扬威的看着袁瑾琮质问道:“不知犬子所犯何罪要劳烦袁大人?” 秦太师亲临,那蒋大人夫妇瞬间紧张了起来,就是那种看见比自己官大的不由自主的那种卑微感就出来了。 “蒋大人夫妇状告令公子奸杀其女蒋清荷,并抛尸于市集。” “哦,此等案件不应该是由刑部管辖么?于尚书,可是你失职啊?”秦老太师将视线望向了刑部尚书,刑部尚书立马就这秦太师的话说道: “卑职失职!卑职失职啊!卑职最近偶感风寒,不曾想这蒋大人竟如此心急的来叨扰袁大人了,实乃卑职失职!”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把案子接过来,别让袁大人为你费心神!” “是是是!”刑部尚书于大人满嘴应承后便缓步来到了袁瑾琮旁边,说道:“袁大人,这案子就交由我刑部接管吧。” 于大人说完,作势便要去拿袁瑾琮面前的状纸,袁瑾琮想也没想一掌拍在了状纸上,对着那于大人说道:“此案即已由我大理寺接管,岂有半途而废之理?依我看,便由我大理寺来审吧!” 顾清站在袁瑾琮身边有些发愣,这还是他来到袁瑾琮身边以后第一次见袁瑾琮办案子,这寒气迫人的眼神和气势,顾清是从未见过。 但是,顾清看着袁瑾琮被为难很想上去帮忙,但是不知从何下手不说,在此情境下,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开口,便只能暗暗的攥紧了手里的长剑。 袁瑾琮眼神冰冷,手上死死的拍着那张状纸,看那架势是说什么都不肯交给那于大人了。 于大人求救一般的眼神看向了秦太师,秦太师老脸一黑,直接质问袁瑾琮:“袁大人可是想越权办案了吗?” 袁瑾琮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我大理寺同刑部一样,都是执掌律法的地方,何来越权一说?” “大理寺是专门负责审理大案要案的地方,区区一桩小案,何来要大理寺来管?”秦太师面无表情的说道。 “区区小案?”袁瑾琮刻意反问一句后说道:“此案设计之人皆是朝中官员的子女,更何况此案涉及奸污,杀人,抛尸,手段残忍,情节恶劣,怎么就是区区小案了?” 秦太师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按常理来说这案子的确应该先由刑部来管,但是袁瑾琮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好!”秦太师似乎费了点力气将怒火压了回去,挥了挥手让那于大人退了回来,继而问袁瑾琮道:“那敢问袁大人,可有却确凿证据来证明犬子确有犯罪啊?” 没等袁瑾琮开口,蒋大人那边闻言已经是坐不住了,虽然秦太师对于蒋大人来说有着自带的压迫感,但是面对自家女儿如此惨烈的事情这秦太师竟然还行狡辩,蒋大人冲上去就同那秦太师理论了起来:“你儿子奸杀了我女儿,又把我女儿的尸体扔在了市集上,还写了封书信叫我前去收尸,那市集之人皆是人证,你还想抵赖不成?” “那市集之人可有亲眼目睹是我儿抛到尸?”秦太师气定神闲,气的蒋大人险些当场中风,秦二公子抛尸还需要亲自前去? “秦太师。”公堂之上的袁瑾琮一边说着一边从堂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对着秦太师继续说道:“这封书信便是蒋大人接到的那封,令公子的笔记,秦太师可认得?” 秦太师闻言,接过那封书信打开一看,几个狗爬大字,“速去市集为令嫒收尸。” 秦太师盯着这几个狗爬大字看了许久,随即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着袁瑾琮,说道:“这是犬子的字迹又如何?我犬子只是好心告知蒋大人前去收尸而已,何来奸杀之说?” 袁瑾琮闻言也是被气的语塞,这是打算誓死抵赖了,即便是有这么多的证据,但依然不能算是最直接的奸杀证据。 见袁瑾琮一时语塞,那秦二公子裂开大嘴就是一顿狂笑,伴随着挑衅的眼神,漏出了一口七扭八歪的牙…… 牙…… 袁瑾琮的星眸微微眯了眯,瞬间想起了方才王颂霁所说的: “相当惨哪!少卿大人!” “胸都被咬烂了……” 袁瑾琮刚刚想到此处,顾清有属实有点看不下去了,对于秦二公子这种人,都是直接下个江湖追杀令杀了算了,何苦这么费口舌,想到这里,顾清忽然便想起了二月初二那天的事情,便直接来到袁瑾琮的身边说道:“禀袁大人,二月初二那天晚上,属下曾亲眼目睹秦二公子欺辱蒋家姑娘,并杀了蒋姑娘的侍女,名叫春桃的那个。” 顾清的话音刚落,袁瑾琮方才刚刚从秦二公子的牙上抽回思绪,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秦二公子那边就先沉不住气了,拽着他爹就开始哭哭唧唧:“爹,就是他!那天晚上打我的就是他!” 袁瑾琮有些忍不住的偷偷笑了出来,这厮的脑子是一星半点儿都没能继承秦老太师,果然,此言一出,秦老太师恨不得宰了他的眼神直盯着自家的废物儿子,狠狠地剜了一眼后问袁瑾琮:“袁大人,这位又是何人?” 秦老太师虽是在问袁瑾琮,眼神却是在看着顾清。 “此人乃本官的随行官吏。”袁瑾琮看了一眼顾清,随即回复了秦老太师。 “哼,那敢问这位官吏,可是亲眼看见了我儿杀了那蒋清荷吗?” “你……”顾清也被气的语塞,那日蒋清荷被他救了,他去哪里能看得到,单单只是打死了一个春桃,贱籍下人是不够立案的。 第三十章街头弃尸案(六) “可是要实事求是啊!不然这栽赃诬陷的罪名可是要袁大人来担了!”秦老太师一脸得意,秦二公子又乐的漏出了那一嘴七扭八歪的牙…… “不曾……”顾清表情愤愤不平的回答道,换来了秦太师更加得意的表情的看着袁瑾琮,宛如在说:小小年纪还想和我斗,看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波? 蒋大人夫妇那边也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袁瑾琮的身上,此时整个审案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无一不在袁瑾琮的脸上。 袁瑾琮面无表情的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的转身便蹲在了蒋清荷的尸身旁,伸手缓缓的将遮盖尸体的白布掀开了些许,直到露出了那尸体的前胸,那尸体的胸上尽是七扭八歪的牙印,几乎遍布了整个胸膛,真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袁瑾琮眉头紧皱,手上一用劲儿便将那遮盖尸体的白布完全掀开来,赤裸的女尸体就此曝光在众人面前,蒋大人见自家女儿死了竟然还被如此羞辱,有些愤愤的看着袁瑾琮问道:“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蒋夫人看着自家女儿赤裸的尸体,更是当场泪如雨下,只有袁瑾琮泰然自若的同秦太师对视着,稳稳的说道:“秦太师方才不是要证据吗?那便好好看看这证据吧!” “证据在何处?”秦老太师不解,这女尸体算什么证据? 袁瑾琮一声冷笑:“秦太师您好好看看这尸体上的牙印,令公子的牙是个什么样子,您老不会不认得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秦太师看了看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嘴里那七扭八歪的牙,他再熟悉不过了,一时之间,秦太师再发不出一句言语。 “若秦太师还要声辩,我便命人拿来绢帛白帕,劳烦令公子亲自咬下一枚牙印来做自证清白好了。”袁瑾琮面无表情道。 秦太师气愤的低下头,再无法辩驳一句。 “若秦公子并非奸杀蒋清荷的凶手,这牙印是何故出现在蒋清荷的尸首上?还是说这普天之下会有另一个人的牙齿会同令公子的牙一般,如此别具一格?”袁瑾琮说完,看着一言不发的秦太师和终于嚣张不再的秦二公子,缓缓蹲下身将那遮盖尸体的白布重新盖在了蒋清荷的身上。 见此情景,蒋大人夫妇的眼中满是希望的眼神看着袁瑾琮缓缓走回了公堂上坐好,朗声道:“秦太师之子秦惊羽,求娶礼部侍郎蒋大人之女蒋清荷不成,几次欺辱不成,遂起杀念,奸杀后当街抛尸,情节恶劣,着判其,秋后问斩!” 宣判完亲惊羽,袁瑾琮继而对胥役吩咐道:“将秦惊羽打入死牢!” 话音一落,两名胥役应声上前将那又哭又喊还尿了裤子的秦惊羽拖了下去。 “爹爹救我啊!爹爹救我!”秦惊羽的呼喊声越来越小,秦老太师无可奈何只能愤恨交加的看着袁瑾琮退了堂。 至此,袁瑾琮和秦老太师的梁子再加一桩。 此案至此算是了解,这也是袁瑾琮任职大理寺少卿一职后办的第一件案子,话说回来,即便是在审案堂如何威武霸气,袁瑾琮到底还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说不紧张那不是不可能的。 出了审案堂,袁瑾琮的手心都是汗,长吁了一口气,便回了书房去写此案的结案折子去了。 袁瑾琮今日在审案堂之时的模样不仅仅是震慑了秦太师,连顾清也给震慑的不轻,一开始袁瑾琮的出现便有些颠覆了顾清对于女子的认知,顾清从小到大,唯一接触的女子便是自家那粘人的表妹,后来行走江湖,遇到的也大多是女子被欺凌的场景,就连初遇袁瑾琮的时候都毫不例外,再加上袁瑾琮本就长了一副粉雕玉琢,杏脸桃腮的模样,即便是扮做了男人,身上那股子柔柔弱弱的劲儿却是丝毫不减,看上去大声说话都可能会被吓哭的那种,就拿今日公堂上来说,那秦老太师敢那般无赖,似乎更是看着袁瑾琮生了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怎么也没想到袁瑾琮竟然真的敢斩他儿子。 袁瑾琮把自己关进书房,一直到天黑都不曾出来,连晚膳也没用,顾清有些担心却又不忍打扰,直到天色已晚,顾清实在是忍不住了,况且蒋大人要他带给袁瑾琮的话也还没传,于是顾清便去敲了袁瑾琮的门。 门响三声,里面传来了有些无力的一声:“门没锁。” 顾清闻言,推门而入,书房里的袁瑾琮双臂长伸,一颗圆头脸面朝下的趴在了桌子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看的顾清担心不已,慌忙的跑了过来,盯着袁瑾琮的后脑勺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饿……”袁瑾琮有气无力,随之而来的是从肚子传来的饥饿的叫声…… “饿怎么不去膳房?”顾清有些不解。 “唉……”袁瑾琮叹了口气,缓缓的抬起了头,颈椎发出了咔咔两声响,脸上还沾着两滴墨汁,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缓缓开口说道:“我脚有点软……” 此言一出,顾清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袁瑾琮的脚软是因为什么,看着袁瑾琮脸上两点墨汁和被压的有些泛红的鼻头,这副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戳到了顾清的心窝里,顾清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瞬间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莫名的有一丝丝甜…… 看着袁瑾琮这般的模样,实在是很想去摸摸她的头啊,顾清并不是一个喜爱隐藏情感表达的人,想摸,那便摸了…… 顾清的手在袁瑾琮的后脑勺上揉了两下后说道:“等我!” “……”袁瑾琮没说话,被顾清一记摸头弄得有些愣,一脸懵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不明所以的模仿着顾清方才的动作在自己的后脑勺揉了两下,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顾清和往日里有些不一样了呢? 袁瑾琮尚且还在懵懵的状态,顾清却回来了,给袁瑾琮带来了一碟果子,面对果子的开心将那份异样之感冲的烟消云散,惊喜异常的问顾清:“都已经宵禁了,你从哪弄来的?” “嗯……在你脚软的时候……”顾清有些打趣的看着袁瑾琮,然而袁瑾琮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果子上,直接抓起一块尽数塞进了嘴里,撑的腮帮子鼓鼓的…… “嗯!”袁瑾琮眼睛放了光:“采芳斋的栗粉糕!” “这你都吃的出来?”顾清有些惊讶,袁瑾琮鼓着腮帮子笑了笑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前几日刚刚才吃过。” “哦。”顾清随便应了声便坐了下来,袁瑾琮看着顾清没再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喜欢吃甜,很奇怪。” 顾清闻言直接笑了出来,笑的袁瑾琮一愣,顾清努力将笑意憋了憋,说道:“哪有!不奇怪!” 小丫头一个硬装男人,想到这顾清又忍不住笑了笑,直把袁瑾琮给笑的咀嚼动作都慢了下来,顾清忙开始转移话题,说道: “那个,蒋大人方才托我给你带个话,他说要先去料理女儿的后事,之后一定要来登门拜谢。” “哦。”袁瑾琮应了声接着往嘴里塞栗粉糕。 “哎?”顾清伏在桌子上用手肘戳了戳袁瑾琮,随即问道:“你方才的脚软,是因为饿呢?还是因为紧张呢?” 腮帮子鼓鼓的袁瑾琮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有吧……” 顾清看着这个模样的袁瑾琮,只觉得方才心里的那一丝甜竟然在一发不可收拾的膨胀。 膨胀之余,顾清的心底也升起了几分担忧,是为了袁瑾琮女扮男装的事情,她长得实在太过粉嫩可爱了,扮成男人也很是出众,有的时候顾清甚至会怀疑袁瑾琮自称是个男子,真的会有人信吗…… 第三十一章假如袁少卿是个女子…… 自从秦惊羽被打入死牢以后,袁瑾琮便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那秦太师明的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便开启了拉拢腐蚀这一招儿,试图贿赂贿赂好让袁瑾琮重新轻判他那宝贝儿子,一会儿送个美女,一会儿又送箱金银,金银倒是还好做处理,退回去便了事,只是那美女上来便搔首弄姿的对着袁瑾琮一顿撩拨,在袁瑾琮身上上下其手一通乱摸,吓的袁瑾琮是惊慌失措拉着顾清就跑出了酒楼,从此秦太师的邀约一律称病,同秦太师所结的梁子算是加一再加一了。 盛夏的长邑城多炎热,也只有这清晨时分能够凉爽些许。 今日是大理寺的休沐之日,难得的休沐之日竟然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大理寺的一干人员索性便都没起床。 除了大理寺卿和少卿几位官职较高的人员有着自己的厢房以外,其他的主簿以及录士都是睡在一起的,一个大房间,一张大通铺。 至于顾清本身也应该是和大家睡在一起的,但是顾清毕竟是个有恩于袁瑾琮的人,对待救命恩人,袁瑾琮必然要提高些许待遇,于是便格外交代要给顾清单独的房间,多出来的银钱袁瑾琮也是偷偷补过了的。 即是阴雨天,又是休沐日,这一干录士以及主簿人员索性也变都赖了个床。 “看这天又是要下雨了,我媳妇还叫我休沐日早些回家呢。”录士一无事的碎碎念着。 “唉,我娘最近也在家里嚷嚷着要给我娶媳妇。”录士二附和了一句。 听着这二位说着媳妇儿的事,王颂霁如同想到了些什么一般咕噜翻了个面,以手托着下巴问大家说道:“你说咱们少卿大人长的杏脸桃腮的,将来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能配得上?” 王颂霁的这个话题勾起了一干人等的兴趣,齐齐的都坐了起来开始围绕着袁瑾琮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个话题展开了幻想。 “我说啊咱们袁大人肯定会娶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才配的上咱们少卿大人。”录士一接起了王颂霁到话题。 “俗话说郎才女貌,咱们少卿大人一个人就占了才和貌,我看啊,这女子啊光有貌也配不上咱们少卿大人。”王颂霁接着说道。 “诶?少卿大人出去了!”录士二望着窗外一身玄色常服拿着把油纸伞的袁瑾琮继续说道:“还是第一次见袁大人穿玄色的衣衫呢!”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望向了窗外,窗外的袁瑾琮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孤身一人,没带顾清。 “唉,咱们少卿大人若是个女子的话恐怕连那玉倾坊的花魁娘子都要自愧不如。” “咱们少卿大人气质出尘,若真是个女子哪是那妖艳的花魁娘子能比的。” “少卿大人若真是个女子怕是早就名满长邑城了吧…” “就是就是…” “……” “……” 一干大男人以“假如袁少卿是个女子”这个话题,兴致勃勃的聊了一个早上…… 袁瑾琮去了玄音观。 今日是袁瑾琮父亲含冤入狱的日子,袁瑾琮打算去玄音观找个道长商议一下为父亲立往生牌位的事情,现在袁瑾琮的父亲依然是含冤戴罪之身,自然不能以真名立牌位,袁瑾琮打算用袁姓加父亲往日的名字来立牌位,也算是聊表孝心和自己的思念之情。 赶在今日同道长商议好,在父亲的祭日那天便可以做场法事让牌位直接入玄音观里供奉了,袁瑾琮如此考虑着,特意选了什玄色衣衫,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赶去了玄音观。 袁瑾琮出门的时候雨还没下,出了大理寺没走几步,便雨声将至,袁瑾琮便打开了油纸伞继续朝着玄音观走去。 袁瑾琮有伞避雨,顾清就没这么好运了,雨虽然不大,但无伞可避,顾清的脸上没多久便尽数都是雨滴。 至于顾清为何要偷偷跟着袁瑾琮,还得从前几日那宗案子说起。 袁瑾琮顶着秦太师黑云压城城欲摧一般的压力把他的独自给判了个秋后问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袁瑾琮这把是将秦太师给得罪了个彻底。 秦太师身居高位,朝中党羽众多,想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还不是容易的很,更何况秦太师心胸狭窄,袁瑾琮又是秦太师死对头怀安王的人,袁瑾琮的出现又屡次阻了秦太师的路,这次还要把秦太师的儿子给杀了,以袁瑾琮的行事能力,顾清倒是不怕秦太师来明枪,就怕这秦太师放暗箭,比如趁着袁瑾琮落单来个暗杀什么的,平时都有顾清陪在身边倒也不怕,如今这是自己孤身一人出去了,还是个阴戚戚的下雨天,让人感觉就不是个好兆头,顾清索性跟了出去。 虽然这种尾随的行径不甚光彩,对于顾清这种江湖豪侠来说也本是不屑为之的,但是如今为了袁瑾琮就勉强做一回下九流的勾当吧。 可顾清没拿伞,打伞跟踪不利于隐蔽容易被发现。 袁瑾琮打着油纸伞在雨中信步而行的模样在顾清眼里竟然看出了几分诗意,雨中的佳人打着油纸伞,若是此时的袁瑾琮能够一身女装的话该有多美。 顾清看的有点出神,顶着雨悄无声息的跟着袁瑾琮。 袁瑾琮进了玄音观,顾清也跟着进了玄音观,躲在隐蔽处听着袁瑾琮同老道长的对话,大抵内容是从牌位的选材逝者姓名之类以及安放时间之类的对话。 ‘原来是要为先人立牌位。’躲在一边偷听的顾清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开始猜测着袁瑾琮是要为什么人立牌位…… “那么家父牌位的事便有劳道长了。” 袁瑾琮浅浅的同道长行了个礼,看样子是准备走了,顾清听到袁瑾琮这句话来不及多想忙不迭的撤退了。 袁瑾琮交代完家父牌位的事情自然无心去他处闲逛,撑开油纸伞直奔大理寺。 顾清也便跟了回去。 第三十二章送礼 回到大理寺的袁瑾琮一言不发直奔自己的厢房, 把自己关了厢房里以后便再没出来过。 一直到了晚膳的时候,袁瑾琮依旧没出来,顾清有些担心的站在了袁瑾琮的厢房门口,刚想敲敲门,却听到了里面隐隐的传开了几声啜泣,顾清举起的预备敲门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想了想,最终放下了打算敲门的手,转身走开了。 啜泣声的确是袁瑾琮发出来的,如今的袁瑾琮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有着可以查阅大理寺历往宗案卷的权利,此时袁瑾琮手里握着的那卷正是让袁瑾琮父亲当年含冤而死的那卷…… 袁瑾琮握着那宗案卷的手逐渐收紧,另一只手有些颤抖的伸了过去,就在袁瑾琮想要打开那卷卷宗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袁瑾琮的手猛然一抖…… “袁大人,吃晚饭了,今天有肉!”王颂霁的声音自厢房门口响起。 要论袁瑾琮有多受这群属下的喜欢,这些主簿录事都会抢着要亲自来唤她吃饭,虽然大多时候都被顾清挡回去了,而大家对于袁瑾琮的这份喜欢,大多是因为男子遇到了一名可爱女子所产生的生物本能。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的苏大人的长相也数一数二的丰神俊朗,虽然处事风格严苛了一点,他们对苏大人的心思可半点都抵不住对袁大人的,想来若是这位袁大人如同苏大人一样的处事严苛,这一干人等想必也是觉得不算什么…… “我不饿,今天不吃了。”袁瑾琮努力的隐藏着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但还是被王颂霁听出了些许端倪。 面对自家大人泫然若泣的时候,识相的都会选择悄然离去。 王颂霁哦了一声就走了,直接去了饭堂一坐下就同身边的几个录士主簿开始嘀咕:“哎哎哎,你们说少卿大人怎么了,我刚才和他说今天有肉他都不来吃饭!” “什么?少卿大人不是最爱吃肉吗?”一个林姓录士附和着。 “是啊是啊,以前只要菜里有肉少卿大人都能高兴一整天的!”另一个张姓录士也随即附和着。 “就是说啊……嗯……”王颂霁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米饭,含糊着继续说道:“而且啊,我囔囔(刚刚)去叫少卿大人呲(吃)饭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哭诶!” “什么?少卿大人在哭?”两个录士声音洪亮的异口同声… 这两个录士惊讶的声音有些高,高到何种地步呢? 就是说今日休沐还留在大理寺且此刻在饭堂吃晚饭的人都听到了…… 只这一瞬间,十几号一瞬间齐刷刷的尽数端着饭盘子朝着王颂霁直接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问:“你刚刚说什么?少卿大人在哭?” “是啊是啊,你说清楚一点!” “少卿大人到底怎么了?” “……” “……” 几个大男人正七嘴八舌的八卦着自己大人的事儿,这男人的八卦心一起,比女人还甚…… 正当这几个男人讨论的正欢的时候,顾清提着食盒走进了饭堂,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打饭大叔,随即说道:“少卿大人的,多来点肉。” 顾清口中的少卿大人几个字一出口,下一秒顾清就被那一群正在八卦的男人七手八脚的拖了过去,顾清立马取代了八卦中心到王颂霁,被一众男人七嘴八舌的问:“少卿大人他肯吃东西了?” “少卿大人怎么了?” “少卿大人为什么在哭啊?” 顾清:“……” 顾清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暗暗的泛起了些许酸味,这袁瑾琮仅仅是哭了两声,就在这群男人当中引发了如此轰动,足以见得这群男人有多么关注她了,而且顾清有个不解但并不敢宣之于口的疑问,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其他男人不是应该嘲笑他么,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反常? 顾清被这一群大男人对于袁少卿过分的关心弄的有些吃味。 顾清听着这几个大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题从问自己少卿大人为何哭泣已经延展到了如何能让少卿大人开心起来,顾清觉得自己已经有点跟不上这群人的思路了。 “干脆,我们给少卿大人送礼物怎么样?”王颂霁率先做出了提议。 “送礼?”顾清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王颂霁接着兴致勃勃: “收到礼物了,总会开心吧!” “这办法不错啊!” “是啊是啊,那我们送什么呢?” “……” “……” 这群大男人继续七嘴八舌的开始研究起了给少卿大人送什么礼物好,还不能太贵,不然算行贿。 顾清悻悻的退出了这几个大男人中间,提着食盒去了袁瑾琮的房间,将食盒直接放在了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便离去了。 屋内的袁瑾琮听见了敲门声匆忙的擦了擦眼角故作镇定的轻声问道:“谁呀?” 门外没有声音,袁瑾琮不解的前去打开了房门,房门口确实一个人影也没有,袁瑾琮环顾了下四周,只见一个食盒孤零零的躺在自己的房门口。 袁瑾琮不解的拎起了食盒,看到了食盒下边压着的一张字条,字条只有四个字,好好吃饭,笔体刚劲有力,是顾清的字,除了那四个字还画了个笑脸。 袁瑾琮看着这张字条,微微泛红的眼角终于不再尽是悲伤,将字条和食盒一起拿进了房里后,关上了房门。 躲在一边的顾清看着袁瑾琮将食盒拿了进去以后,方才舒了一口气,转念又开始想起了方才那群男人所说的送礼问题,如果大家都给袁瑾琮送了礼物,唯独自己没送, 那自己岂不是直接就输了,奇怪的胜负欲出现了…… 顾清顶着自己绝不能输的理念趁着宵禁还没到匆忙去了集市。 集市很繁闹,各种物品种类分多,顾清原本想为袁瑾琮挑一只精致的骨簪,男子也可用的那种,秉着长发绾君心的诗情画意也算是隐晦的表了个白,随即顾清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男子送男子发簪,怕是闭会引起其他的误会,还是罢了吧! “波斯猫!正宗波斯猫!”一声叫卖声响起吸引了顾清的注意,顾清循着叫卖声来到了一个卖猫的小贩摊位前,看着小贩手里举起的一只大肥猫。 通体雪白,一身长毛,壮硕的身形,头大脸圆腮帮子肉还挺多…… 嗯……头大……脸圆……腮帮子肉挺多…… 这只猫的长相在顾清的心里不知不觉的就同袁瑾琮重迭了…… 顾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即便对着那举着猫的小哥问道:“这猫怎么卖?” 卖猫小哥眼前一亮:“这位郎君您可真识货,这可是正宗的波斯猫……” 顾清听完了卖猫小哥的一顿吹嘘后,将猫买了下来,直接抱着回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