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跡之处》》 00 不知道从何开始,她成了他所豢养的狐狸。 在她的世界里,从那刻起,他便成为她独一无二的意义。 然而容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不管靠得多近,那颗心永远不是因为她而炽热着。 只因为那年夏天的风景,在容璟的记忆里,只有那片寧静。 所以多年以后当那风景回来时,她就明白,她和容璟的这段关係是如此脆弱。 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包括他的温柔和残忍,最后证明这不过只是逢场作戏。 一次次的不安全感、一次次的失温,好像连他身上她的气味都被另外一个人取代。 她倔强的红了眼,惹得容璟难得正经的,温柔的吻了她眼皮。 「小狐狸,你是我的。」 而我也是你的。 章一、空有虚名 01 夜幕降临,室内里一片烟雾瀰漫,男人慵懒的躺进了椅背里,指间还有着未捻熄的菸,另一手把玩着手机,狭长的眼微微瞇了起来。 「容哥。」外头染着一头金发的年轻男人匆匆推开门。 「嗯?」男人从鼻间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 「找到菀姊了,是去e市那拿要展出的画,但回程的时候因为天气因素导致机场现在班点延误,最早应该也要明天早上才回得来。」 容璟好看的眼瞬间併出危险的光,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笑容。 见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去抓外套,颂子顿时就有些懵了,「容哥,现在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抓人。」 容璟冷冷地丢下两字就如一阵风,连带门也被狠狠的关上,只留下颂子一人茫然的呆站在原地。 □ 虞初菀现在人在机场,外头正在颳强风下大雨的,机场早已被人潮堵得水洩不通,该吵得吵,该抱怨的抱怨。 她现在因为无法回去而心急得要死,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手机电量,现在早已自动关了机,她也没带充电线,在什么也不能做的情况下,她只是默默的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雨势。 昨天晚上她和容璟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一大早她就来e市出公差了,也没和他说过,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依他的性子,她回去又得面对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 可其实虞初菀心里是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总觉得最近这段日子和容璟处得越来越剑拔弩张,她隐约是明白自己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感到累了,她只是还想勉强维持这段虚无的关係,试图安慰自己,那个家总还是会有人回来的。 嘈杂的声响越来越大,虞初菀最终还是被眼前的争吵声影响了,几个妇人已经和地勤人员吵了起来,原来就很拥挤的空间,因为相互推挤的关係导致随时都有可能会和其他人肢体碰撞。 虞初菀已经尽量缩在最角落的地方了,却没想到眼前一道人影像是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猝防不及的往她这方向倒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紧闭双眼,过了几秒却始终没感受到重力,于是又微微睁开了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妇人见来人面色不善,连声道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一眼也没瞧过底下的虞初菀一眼。 她愣愣地看着来人,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冷意,大衣上还有水珠正往下坠。 「虞初菀,搞失踪是吧?」 她抬眼,容璟宽阔的身影替她挡住了眼前的人潮,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手机没电了。」她解释。 「不会找人借?还是你故意的?」 虞初菀收回了视线,故作没听见他语气里的怪里怪气,「我没记你的手机号码。」 容璟被她气笑了。 「那你最好给我记着,太久没被我收拾,又开始耍脾气了是吧?」 「容璟。」虞初菀捏了捏手心。「我想我们……」 「回家。」对方根本就没想听她说话的意思,一隻手直接抓起她的手臂就往外走,她只好匆匆拿了自己的包和画,紧跟上他的脚步。 上了车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容璟一声不吭的开着车,车速并不慢,尤其是上了高速之后,虞初菀覷了仪表板一眼,有些紧张了。 「容璟,你开慢点。」 见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虞初菀奔波一整天的劳累,这时候再面对阴晴不定的容璟,她顿时觉得疲惫。 高中毕业之后就和容璟在一起,处到现在也有个六、七年了,以前年轻时总觉得自己够爱对方就可以了,但是最近的她却觉得付出的好疲惫,有好多言语最终都停在了喉咙间,什么也没说出口过。 接近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天都渐渐亮了,r市是好天气,她看了眼车窗外的白雾,直到快到家了,她才说了句。 「……我想过了,我们离婚吧。」 隔壁传来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她没回头去看,就猛地被他扳了过去,强迫直视他那双冰冷的黑眸。 「你想这事想多长时间了?行啊虞初菀,现在还出去找男人了是吗?」 「没有男人,我就是想分开一段时间,我有点累了……」 「你别他妈拿那些藉口来搪塞我,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懂吗,不就是我太久没碰你,所以你欲求不满来找我麻烦是不是?」容璟冷哼。 「我没有!」虞初菀感觉自己有点头痛。「容璟,你能不能就事论事?我们真的不适合。」 容璟不怒反笑。「我看你在床上也没跟我说过不适合。」 她被这句话气得涨红了脸,容璟的笑容在下一秒便收了起来,狠狠地咬了她的唇,冷声说道:「别再让我听见离婚这两个字。」 之后回到家以后,容璟要了虞初菀几次,她工作了一整天,都感觉身体要散架了,又因为容璟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惹他,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就睡着了。 隔天一早,虞初菀醒来时身旁已经空荡荡的,她伸手摸了摸早已失温的位置,心里像是被抽了空一样难受。 她蜷缩了起来,将脸埋进了棉被里,隐约还能嗅到容璟身上淡淡的香水和菸草混和的味道。 虞初菀又想起了前阵子在颂子口中里听见的那个名字,容璟气定神间的神情,滚烫的水珠染上了床单,她咬了咬唇,哭得无声无息。 昏昏欲睡前,她想起了自己十七岁和容璟相遇时的情景。 那样肆意又张狂的容璟,她本不该陷进去的。 章一、空有虚名 02 □ 高中那会儿的某一日,虞初菀一直关注的画家久违的出书,于是她放学后便赶紧抄了近路去抢购,却没想到因此碰上了此生的劫。 如果再给虞初菀一次机会,她想,那天她再怎么赶,也不会选择抄近路。 那是一群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孩们,发丝因为剧烈的肢体动作而凌乱着,就在小巷的转弯处而已,虞初菀真的没想过会碰上这种事情。 具体来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单纯的围殴,又或是两者双方的势均力敌,但虞初菀知道自己跑进了一个麻烦的地方,且已经没有时间给她逃跑了。 急促的脚步声即使是在一群吆喝斗殴的画面,也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的双眼充斥着血腥,嘴角的血丝,还有来者不善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这不是虞大小姐吗?」其中一人注意到了,连带着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转移了。 在r市里,家庭背景和声望足以代表一切,很多时候有权有势能带给人们很多便利之处,而虞家便是其中一个。因此虞初菀从小就被身旁的同学们用有色的眼光看待,有讨好的、仇视着的……还有太多太多,那些眼神目光她现在只稍稍一看,就能辨别对方是不是友善的。 除去那些没有身分背景的普通人,却便是註定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的那种。 所以通常这些人见到虞初菀这种人都会有莫名的敌意,她其实也很明白,因为在这种不公平的制度下,价值观被扭曲的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她也从来就不认为这些是放任自己堕落的理由。 眼前的一群人看见她一个女孩子,便彻底小看了她,纷纷挥拳上前。 虞初菀眼明手快,接过一人的手臂,很快的另外一隻手曲了起来,攻击那人的侧腹部,接着再躲过另外一人,再对方还未收回手以前先紧紧抓住对方的,然后,狠狠的,俐落的一个过肩摔。 还好初估人数不到十个,要不然虞初菀根本没那么多力气,早就逃跑了。 看着纷纷喘着气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的男孩,虞初菀这时还心想,还好当初有听父母的意见去学个空手道…… 然而最初带头的那个似乎还不服输,一手抱着侧腹,又想着衝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忽然一闪而过,一隻手就这么横亘在他们之间,替她挡住了那人的拳头。 虞初菀偏头看过去,是一位发丝鲜艳的男孩,身上的制服和方才那些男孩身上的是一样的。 男孩有些靦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们自己的事情还牵扯到你,有没有受伤啊?」 虞初菀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她迅速的退了一步,却冷不防的撞进一道厚实温热的墙。 那人伸出手握住了虞初菀的肩膀,可她还没能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抓住碰到自己肩膀的那隻手,欲要给对方来个过肩摔,然而那人的反应更快,空出的另一手轻易的环抱住虞初菀的腰,脚尖微微一勾她的,她便因为重心不稳而倒了下来。 虞初菀跌坐在地上睁大了双眸,一时无法回过神来,就见那人蹲下身与她平视,她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好看到会让人呼吸为之一滞的脸,五官深邃而立体,如刀刻般的线条之中带着凌厉,一双眼狭长,眼尾似是轻轻挑起,嘴角也好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却又因为他慵懒随兴的眼神而透露出几分邪魅危险。 「不用那么紧张,是你先撞到我的,记得吗?」他好看的眼微微笑弯,却忍不住让虞初菀打了个寒颤。 「颂子,刚最后一个是谁?」那人目光也不移开,看着她,叫了另外一个人。 「容哥。」 虞初菀眼角馀光看见刚靦腆笑着的男孩被唤作颂子,接着将刚刚那人拖到了他们面前。 「你是隔壁女中的吧,为什么会跑来这里?」眼前的人依然眉眼弯弯,可是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却令虞初菀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嗯?」 见对方微微上扬了语调,吓得虞初菀赶紧道:「去、去书局。」 他故作思考的摸了摸下巴,才猛然想通的样子。「该不会是想抄近路吧?」 方才一瞬间就被他轻易压制的事情她可没忘,自知打不过眼前这人,只好很冏的点点头。 「我给你赔罪吧?毕竟耽误了你的时间。」 虞初菀又是一惊,急忙抬头,却对上了那双异常明亮的黑眸,着急的说:「不、不用了……」 然而还没等她话说完,就看见眼前这人,面容毫无波澜,轻易的就折断那人的手腕,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看见那人的食指上有着戒指。 伴随着哀号声,虞初菀的双眸倒映出眼前的人的面容,依然是漫不经心地笑,她的眼底忽然就浮现了恐惧。 虞初菀猛然就意识到,这人或许将人杀掉都不会眨一下眼。 她抓起了一旁的书包,脚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还保持清醒的对对方说:「谢谢。」 「抱歉啊资优生!」 虞初菀跑得更快了。 □ 后来的几天虞初菀都不敢再走进那条小巷里,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捲进了麻烦里。 还记得那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只是顾着逃跑,连书都没顾得上去买就回到家了。 好友秦之行听闻了只表示:「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这虞初菀还真的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就单纯的只是因为那人的冷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秦之行不是当事人,但是愿意当个吃瓜群眾。「所以那个男生帅吗?」 虞初菀汗顏的看着她。「那么可怕的人哪还顾得上什么帅不帅。」 「可你还是有看见他长相的啊。」秦之行表示一脸好奇,往前凑了凑。「所以呢?」 「应……应该是之行你喜欢的类型吧。」 秦之行呵呵两声。 「还是算了吧,地痞流氓类型的美男我可不喜欢。」 虞初菀这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日的惊悚画面,对于秦之行感兴趣的点,她只能说,如果她是当事人,或许就不会讨论长相问题了。 「所以你有买到书吗?」 她垂下双肩,泪眼汪汪。「没有……这就是我最遗憾的一点。」 章一、空有虚名 03 □ 容璟刚踏进rapacity颂子就靠了过来,急忙忙的问他:「有找到菀姊吗?」 「嗯。」容璟摸了摸口袋,嘴里咬着菸,点了火。 「那就好,吓死我了……」颂子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现在才真正放下心来。「对了容哥,关于上次那件案子,听见空哥说今天会有律师过来一趟。」 容璟应了一声,有薛见空在,他其实不太关心这些事情。 正巧,说人人到,薛见空拿着手机正讲着电话,穿着正装,连发丝也是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见到容璟过来,便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 「没事了?」 容璟笑了声,阴森森的表情。「闹彆扭罢了。」 薛见空好看的眼眸微微闪烁,正要说些什么时,外头传来了吵杂的声响。 「我去看看。」颂子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就跑了过去。 容璟和薛见空这才缓慢的移动到门口。 「你们这什么破店,老子花钱买女人天经地义,还需要你们同意?」 容璟吐了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正在闹事的男人。「哪来的疯狗?」 「田彦成,最近来的很勤,几次都想把店里的女人带出场。」薛见空在一旁解释。 田彦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被人赶出来的一天。 颂子倒是一脸平静。「我们老闆说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一个例外。」 容璟这时咬着菸想继续往前走,眼微微瞇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对这个人似乎有点印象。 田彦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堪入耳的话全飆了出来,他体型彪汉,几个人险些拦不住。容璟的眼底併出危险的光,薛见空当下暗自叫糟,这几天已经明显感觉得出容璟心情很不爽了,以他的脾气等等还不直接开干? 「容璟,让他们处理,别自己出手。」薛见空拦下他。 容璟冷哼一声,「处理?他们做事都他妈像个女人一样磨唧,是要处理到什么时候?」 「别忘了前阵子我们才搞了一件破事,现在你出面解决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薛见空见他真打算用暴力解决,有些头痛。「况且对我们的名声也不好。」 「我爽。」 知道容璟心情十分不爽,若是平常这种情况,他还会用各种方式来打发这种找麻烦的客人,但他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想藉这个机会发洩,可后果就会是对他们酒店的名声更糟,何况上次的官司都还没打完。 「以逼迫的对方出面的方式,触犯刑法第304条强制罪,同时因故意或过失,以不法侵害他人之权利者,触犯民法第184条。」一道冷静平稳的声线传来。 容璟看了过去,是一个上身穿着黑色小西装,下身套着一条黑色紧身裤配上高跟鞋的女人映入眼帘。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面上没什么表情。 方才那番话让原本还在无理取闹的田彦成突然愣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被一个女人威胁。 「干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女人微微起唇,轻描淡写的。「现在再加上一条侮辱。」 女人偏过头,对上容璟的视线,「这三条够吗?」 容璟捻熄了菸,眼底充满兴味,似笑非笑的。「见空,直接请条子来处理,就依这位小姐说那三条起诉他。」 田彦成见这情况明显对自己不利,恶狠狠地丢了几句话就飞也似的逃跑了。 薛见空毫无波澜的,打了通电话,处理后续的事情。 而容璟和那女人对视了几秒鐘的时间,他率先打破沉默,似笑非笑的语气。 「外地人?」 「是。」 「从哪来的?」 「q市。」 容璟想着这女人真不健谈,又说了是从那充满女权的城市过来的,不自觉的皱眉。「一个女人来这里,有事?」 「法律律师,含脉脉。」 他这才想起这就是颂子说的那位律师,挑了眉,不带任何情绪的。「容璟。」 含脉脉伸出手回过他的。「你好。」 □ r市早晨也渐渐飘起了小雨,虞初菀因为太过疲惫的关係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脸庞,发觉自己回想到了过去居然会流下眼泪。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吧。 她陷入了名为容璟的沼泽里,再也挣扎逃不出。 虞初菀梳洗过后,打开手机便跳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大多是容璟的,其中参杂着几通是薛见空和颂子的电话和讯息。 「菀姊啊,容哥在发火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菀姊你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的啦!」 「初菀,如果看见讯息就尽快和容璟联络一下,他很担心你。」 虞初菀看了好几条颂子发过来的讯息,内容大多大同小异,大概就是容璟发现她彻夜未归正发着火。 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薛见空传来的最后几个字。 他很担心你。 虞初菀心想,担心吗?像容璟那样的人也会露出担心她的神情吗? 她关上了屏幕,转手将手机放回了桌面上,留在了房间,自己站起身下了楼。 昨天回来的时候太过疲惫,又被容璟强迫式的直接拖回了房间,所以没特别注意到客厅。 虞初菀下楼见客厅桌面上摆放着好几瓶酒瓶和已经半满的烟灰缸,她眼楮微微颤抖,深呼吸了几次,才弯下身去整理杂乱的桌面。 将那些未喝完的酒放回酒柜里,那是容璟特别让人订製的,平日里间来无事就是拿着酒在喝,喝得多了就会开始寻她开心。 其实那样子肆意妄为的容璟,宽厚温暖的大手,她是心动的。可是随之而来更多的却是更多的空虚和寂寞。 每次看着他的眼,总觉得倒映出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他的心房从初相遇时就已经筑起高高的城墙,在这将近快要十年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踏进去过他的内心,也完全不懂他。 秦之行看着这样的她,总是问她,这样不累吗?明明是丈夫却心不在妻子身上的男人。 虞初菀看着窗外,逐渐变大的雨势,玻璃再也看不见外头的景色。 犹豫了几次,提起客厅的家电,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紊乱焦躁的心却在拨出之后逐渐平稳。 电话很快地被接通,传来的是熟悉的冷调,「有事?」 「我打算中午做顿饭,你别吃酒店里的了。」虞初菀低敛,摩挲着腿上的衣物,语调温和平淡。「家里这下雨了,开车回来时小心点。」 电话那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最后只落下一句,「等着。」就掛下了电话。 整齐的黑衬衫落下一个深色的黑点,一个,一个的?? 她还记得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秦之行的。 「如果容璟哪天不再回到我们的家时,我也不会再紧抓着这段婚姻不放。」 哪怕他还会回来的一天,她就无法轻易放手。 章一、空有虚名 04 □ 容璟抓了刚被丢在一旁的外套,对薛见空丢了句:「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没去看薛见空眼里瞭然的表情,也没再去看含脉脉想继续探究的眼神,逕自越过了对方离开了rapacity。 在开车的路上,容璟回想起了方才虞初菀电话里示软的语气,不禁更加重了油门。 等容璟回到家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早已被收拾一番的客厅,就连自己随意脱下的衬衫也都摺叠好放在一旁。电视机是开着的,里头的节目还是容璟昨天最后看的,虞初菀向来都不太看电视,就只是这么开着。 虞初菀听见了开门声,便擦着微湿的手走了出来,见着是他回来了,露出了笑容。 「你回来了,正好都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容璟纂紧了手里的钥匙,刻进了掌心里,他几步向前将虞初菀拥进了怀里。 「小狐狸。」低沉暗哑的嗓音。 虞初菀知道自己的示好是有用的,她闭了闭眼,享受容璟这一刻难得的温柔。 每当容璟这样唤她时,她总会有一瞬间的错觉,容璟是爱她的。 她这几年来是多想将彼此的味道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容璟是霸道恶劣的,但她无疑也是自私的。想要容璟的眼里只映出她的身影,也只想他身上都充满自己的痕跡。 容璟吻上她的,廝磨着,这才看见了她微红的眼。 他还来不及细想,虞初菀就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刚爷爷打电话过来了,要你空出晚上的时间。今天是爷爷的生日,你会去的吧?」 「不去的话老爷子二话不说就会先扒了我的皮吧。」 虞初菀笑了笑,「毕竟爷爷他年纪大了,剩你一个亲人而已,当然会希望你能替他庆生啊。」 容璟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的面容,粗鲁的抹上了她的眼角。「不是还有你吗?」 虞初菀的笑容一滞,容璟没遗漏她这细微的表情,低下头,再次咬了她的唇,「怎么,容太太这个位置坐得不舒坦?还想着昨天的事情,嗯?」 「没有……」见容璟的语气倏然变调,虞初菀很是无奈,耐着性子解释。 「虞初菀我再次警告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连门都没有。」 他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腰,她瑟缩了下,却被拥得更紧。 「我昨天去e市是为了拿要送给爷爷的画。」虞初菀解释。 「画呢?」从容的语气,容璟这时候又似乎不是那么在乎了。 她唇上方才的甜蜜,这时候好像一舔拭就全是酸涩。 脱离温暖的怀抱,从客厅沙发上拿出了一幅,那是虞初菀前些年在e市参展的风景画,画里是一名女人站在雪中,伸出的手掌心向上,触碰着洁白落下的雪。 「老爷子真有间情逸致。」容璟对于画啊艺术什么的不是很懂,只是敷衍的看了一眼,就转身回到餐桌上了。 他的反应在虞初菀的预料之内,他从来就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不喜欢的东西再怎么样也都无法上心。 所以她的画、她喜欢的东西,无论是哪一样,容璟从来没有表现出想深入瞭解的意思。说心不难受是假的,多年来的相伴,步伐却是没有一刻是同步的。 她只能永远追逐着他的身影,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每分每秒都在用尽力气的想抓住这个人。 可是到头来,摔了遍体鳞伤,也仍碰触不到那颗想靠近的心。 □ 后来容璟吃完午餐以后也没回rapacity,途中他接了通电话,虞初菀没能看见来电显示是谁,就见容璟已经接通了电话转身进了书房。 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最后在门闔上的那刻变得安静,虞初菀看了自己碗里还有半碗的饭,一时之间也没了胃口。 收拾餐桌把碗都洗了以后,虞初菀回到了房间,想着晚上去参加容璈的生日是应该穿得正式点。打开了衣柜,看着自己的衣服和容璟紧挨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件。」突如其来一隻手越过了她,拉开了第一层的抽屉,拿起了薄丝绒材质的细肩带睡衣。 虞初菀红了脸,一把抢过那件睡衣塞回柜子里,没好气的偏过头看容璟那双不安好意的黑眸。「这哪能穿出门?」 「谁让你穿出门的,当然是穿给我看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谁、谁要穿给你看!流氓!」虞初菀气得感觉自己体温上升了好几度,尤其再见到容璟步步紧逼,下一秒,她就被他圈在了衣柜和他之间。 「不穿更好,脱了吧。」 「你……」虞初菀真是恨死他这种语气了,抬眼想瞪他,却在下一瞬间鼻腔间充满着他菸草和香水的味道。 那是一种侵略的佔有欲,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她被容璟吻得晕头转向,但仍保有一丝理智想推开眼前的人,无奈对方根本丝毫未动半分。 手机驀地响了起来,虞初菀推了推他。「电话。」 容璟原来是想直接把手机关机的,却在看见来电显示是容璈之后作罢,认命的接通通话。 「臭小子,打你手机打多少次了现在才接?」 容璟走到阳台上,习惯性的摸了菸,轻佻的笑眼。「我这不是在努力耕耘让你赶快抱上曾孙吗?」 虞初菀本来见容璟终于退开了而感到松一口气,却在听见这句话又抬头瞪了他一眼,只见他不痛不痒的仍是对着她痞痞的笑着。 「别太欺负菀菀了,今天我生日,你早点带她过来见我,我很久没看到她了。」容璈虽上了年纪,但说话仍鏗鏘有力。容璟平日里再怎么恣意妄为,到了容璈的面前也总会收敛几分。 随口又谈了几句,容璟听着电话另外一头的叨唸,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房里的虞初菀,只见她站在衣柜前似是犹豫的样子,最后挑出了两条长裙,一条米色的连身裙,另外一条则是淡蓝色的平口洋装。 容璟吐了一口白雾,烟雾迷濛了他的视线,可他却依然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身型,和穿上长裙的模样。 黑眸里的光闪了又闪,映着菸的火光。 容璟想着,自己弄得火,看来最后也是要自己灭了。 章一、空有虚名 05 □ 晚上六点,rapacity里灯光灿烂,摇曳的酒杯相互碰撞,清脆的敲击声淹没在谈话声里。 他们才刚到,颂子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 「容哥,老爷子在里头的房间,要你先过去找他。」 容璟穿了套黑西装,领口微微敞开,一眼就能看见衬衫底下精实的肌肉,他直接脱下了外套丢给了虞初菀。「去我办公室等我。」 「啊……」虞初菀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容璟逕自向前走了,她愣愣的抱紧了怀里的外套,喃喃自语的道:「可是我不知道办公室在哪儿啊。」 她张望了周围,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rapacity了,她也清楚自己心底某处是排斥这里的,尤其再看见容璟和其他女人靠得越近,她心里的醋罈子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她几乎都不怎么来这里的。 「初菀。」 虞初菀偏过头,发现薛见空手上拿着两杯香檳,微微笑着,递给了她。 「见空哥,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但我可是随时都注意着你的消息。」薛见空抿了一口,镜片后的眼眸带着隐匿的关心。「这几天和容璟还好吗?」 对于薛见空会这样问,虞初菀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是容璟工作上最好的左右手,那么从他那里听见他们俩个之间的关係,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我提出了离婚。」虞初菀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他不同意。」 薛见空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也难怪容璟前阵子脾气这么爆躁。」 「对不起,我们自己的私事还牵扯到你们了。」虞初菀心怀歉意,忽然注意到薛见空眼皮底下的阴影。「见空哥,你们最近很忙吗?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嗯最近有点忙,不过今天刚好算是告一段落了。」 「那你要好好休息才行,累倒了的话就不好了。」 薛见空好看的眼微弯,发出一个单音,不自觉的温柔。「嗯。」 今天的虞初菀穿着米色的连身裙,符合腰线的设计,剪裁贴身,能很好的显现她的身材,但风格是保守的,却有另外一种典雅低调的气质。 薛见空在和虞初菀聊天的期间,看见了在她胸口薄纱下有道曖昧的痕跡,即使虞初菀已经很好的遮掩住了,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将杯里剩下的一饮而尽,薛见空说:「容璟应该被容老爷子叫过去了,我先带你去他办公室坐着休息?」 虞初菀点头,接受了薛见空的好意。 薛见空对于虞初菀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又因为他年纪比她大了几岁,所以总给她一种很沉稳的放心,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地诉说,而他也总会温柔的回应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在容璟的办公室前,薛见空欲要转身时,虞初菀叫住了他。 「见空哥,谢谢你。」 薛见空愣了下,随即无奈笑说:「有什么好谢的,快进去休息吧。」 虞初菀看着薛见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这才进了容璟的办公室,回身欲要将门关上时,一隻手臂忽然抓住了门板,虞初菀心惊了下,才看见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嗨小狐狸,很久没见了吧?」 「……段沉?」 段沉掛着他的招牌笑容,一双眼充满笑意。「嗯是我。」 「容璟那小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在爷爷那里。」虞初菀转身进了办公室,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段沉哦了一声,随后也跟了进去,直接大喇喇地坐在了容璟的办公椅上,行为举止都张扬的很,然而虞初菀很习惯这样子的段沉,毕竟段沉和容璟是兄弟,在某方面来说都有相似的不要脸程度。 「看来容璟最近欲求不满啊。」 虞初菀抬眼,一时之间不是很理解段沉说这句话的意思。 段沉眼底充满兴味,间适的伸出了食指,敲了敲他自己胸膛。 虞初菀一下子就理解了段沉的意思,下意识的就去捂住胸口的位置,一双杏圆般的眼充满着无措,稀浅的灯光也遮掩不了她双颊上的红晕。 出门前,虞初菀本来是想穿那件淡蓝色的平口洋装的,谁知道容璟忽然发了什么疯,胸口被他咬了几道曖昧不明的痕跡,她为了遮掩只好换了另外一件,却没想到这样还是让段沉发现了。 段沉看见她的反应似乎觉得有趣,唇角的笑容越发加深。 「你们女人喜欢这种出奇不意的惊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虞初菀羞得要死,段沉还不放过她。 段沉思考了下,忽然收敛了笑容,正经的语气。「如果哪天容璟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做?」 虞初菀有几秒鐘的怔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早已想过千百遍的问题,会从段沉的口中说出来。这个问题彷彿就像一个禁忌,对于虞初菀来说,她想过千百万种这种如果的退路,可是却没有那个勇气去承受这个如果。 「他……」见段沉还在等她的回答,她收紧了手心,说:「我什么也不会做,也不会等他回来。」因为这就是结果,所以她也不会傻傻地再紧抓着这段感情。 段沉似乎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虞初菀不懂他问的目的是什么,双方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鐘,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哦,你终于回来啦。」段沉回过神来,从椅子上起身。 容璟看了这两人各佔据自己办公室一方,眉微微一挑。「我看你爸已经到赌桌了,老爷子也在那。」 「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过去了。」段沉曖昧的朝容璟眨眼,「你们慢慢来啊!」 虞初菀看段沉就这么瀟洒地走了,还特意挥了挥手,她就想躲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待着不出来了。 容璟正打算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摸打火机,就见虞初菀看着他,巴掌大的脸涨得老红,一双眼微微红着,眼底波光流转,一把抢走他手上的打火机,一副母老虎的模样。 「都怪你忽然发什么神经!还抽菸!不准抽!」 那声音,那模样,容璟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娇嗔。 所以在虞初菀又羞又恼的话语下,容璟又吻了上去。 章一、空有虚名 06 □ 不夜城的夜晚总是辉煌璀璨,虞初菀和容璟站在了容璈的身后,眼前是一场赌局,数字、赌注,还有场上两人握住牌时露出一丝微笑时的神情,都让她觉得陌生。 对面的男人瞬间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而在那之后是隐在后头的段沉。 「间胜,八点,间家,对子胜。」 虞初菀不懂赌局,也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现在会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容璈的关係,即使脚上穿着高跟鞋站得脚疼了,也面不改色连眉也没拧一下。 「脉脉。」 低沉富饱含所有感情的低唤,虞初菀抬眼看过去,见段沉向来含着笑的眼眸,此刻就像深沉的大海,眼底映出那人的身影。 女人似乎也听见了,错愕之馀的当下反应便是转身离开。 然后,虞初菀见段沉紧跟了上去,拋下了这场赌局。 「如果哪天容璟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做?」 段沉的话语此时浮现了出来,她想,这句话并不是真正的在问自己。 或许反而是对方想从他这里得出一个回应。 只是看来,那女人似乎并不是不在乎。 段沉和容璟,终究还是不一样。 而她,也没有那女人的幸运。 □ 容璈和男人似乎玩得不亦乐乎,虞初菀在这期间接了通电话,是公司打过来的。临近画展开幕的时期,总是有较多繁杂的工作,她悄悄退了出去接通电话,直到容璟过来找她后,她才掛了电话。 「我要回公司一趟了。」虞初菀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眼也没抬。「我看爷爷玩得正开心,就不打扰他老人家了。我晚点再回来陪爷爷吃晚饭。」 容璟的黑眸盯着她,一语不发。 「我们给爷爷的礼物你别忘了给,要不然爷爷又要说你没对他的事儿上心了。」 「你也知道今天是爷爷生日,还回什么破公司?」 骤然冰冷的语调,虞初菀的手一顿,抬头看心情已经明显对她不满的容璟。「对你来说可能是很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却不是。」 「爷爷如果不开心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今天这种场合你可以说走就走,到底有没有把容家放在心里?」 虞初菀微弯着眼,无奈。「我有。」 她留下容璟一个人在那儿,转身离开了令人窒息的上流聚会,直至打开大门呼吸到冰冷的空气时,才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拦了一辆计程车后,道了目的地,就只是放空着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虞初菀回想了起来地一次见到段沉时的情景。 那是她第一次在容璟家过夜,段沉不请自来,玩世不恭的外表,和过分灿烂的笑容。 容璟也没特别向身边的人提起过她,也从未在别人面前真正的介绍她,偶尔的一笑而过,抑或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都让虞初菀认为,容璟打从一开始就没细想过他们之间的关係。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让自己保持心平,不争不闹。 容璟在外的花边新闻到了她这边都像一根刺刺进棉花里,不声不响,一点回应也没。 她以为,同和容璟是一路人的段沉也应该是这样的。 其实这几年来,虞初菀看得出来段沉心里一直有人。 直至今天为止,她原来都还不明白,像他这样恣意惯的人也会有那样的眼神。 她也会忍不住想,容璟也会这样唤她吗? 也会这样看着她吗? 又或是…… 那些全部早已给了那人。 □ 「小姐,到了喔。」 虞初菀回过神来,付了钱道声谢之后便下了车。 今日的太阳是如此耀眼,微微抬眼的瞬间,猛烈的白光就这么照进眼眸里,闭眼之后,脑海竟浮现出了高中时容璟与女孩相衬的身影。 而她,站在两人身后,眼睁睁着,看着他们走出自己视线以外。 好几次以为记忆早已经模糊,甚至以为往后的未来都可以这么生活下去,可是容璟无心的举动,随口的一句话,一次次都在告诉她,他并不爱她。 手机驀地震动,虞初菀睁开眼。 「初菀,你到会场了吗?」 「嗯。」虞初菀迈开脚步,「我马上就进去。」 那是一栋洁白的建筑物,房顶採用斜三角设计,部分是用玻璃作为点缀,阳光能透过玻璃照射,明亮简约,是虞初菀这一年来的心血。 孙樺站在门口,一下子就看见了虞初菀。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啊?」 虞初菀笑了笑,温和笑。「是吗?可能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她转移话题,「刚电话里说有问题的是哪个部分?」 「啊,我直接带你进去看,用说得不太明白。」 孙樺领着她稍微讲了下几幅画摆放位置的问题,因为考虑建筑物特殊设计的关係,所以也把灯光明亮问题的部分也考虑了进去,两人就这么一路从门口一个区域的开始讨论到最后。 问题得到了解决,两人到后亭的木椅上稍做休息,孙樺买了两杯咖啡,迎着徐徐微风。 「上次说得那件事情,你有考虑过了吗?」孙樺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我……」虞初菀低歛着眼,摩娑着杯身,欲言又止。「再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 孙樺也不是不知道虞初菀的顾虑,只是作为工作上的伙伴,觉得这样止步于此的她很可惜。 「和容璟谈过了吗?」 「没有。」 「不和他提一下吗?感觉容璟并不是很好沟通的人。」孙樺抿了一口,听见了身旁细微的叹息声。 当初这两人结婚时,在r市里是件大新闻,不仅仅只是因为容璈在不夜城里的地位,更是因为容璟本身也是一个耀眼的存在,和虞家这样的传统艺术家族的结合,更是当时的一大注目焦点。 虞初菀本来就不是特别高调的存在,她有着自己家族的传统意识,踏实地规划着自己的人生。到了十八岁时出国读重点美术大学,到了二十五岁时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然后平凡的恋爱结婚,在三十岁以前能有自己的家庭……然而这些其实都只是自己的幻想蓝图,自从容璟闯进她的生命里的那刻开始,就骤然变了调。 「当初考大学时,我为了他放弃了到德国念书的机会。」只剩下馀温的咖啡,在嘴里散着苦味。「以为结婚以后能有的是时间更加瞭解彼此,可是这几年下来,却没有想到越是急迫的想接近,我却更加的看不清自己到底想从这段婚姻里得到什么?」 「难道你不是因为爱他吗?」孙樺问。 「爱啊。」她答得飞快。「我爱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爱一个人。」 「可是容璟却是我拚尽全力爱也得不到结果的那个人。」 「初菀。」孙樺的眼眸透着震撼。 虞初菀像是没看见孙樺的担忧,只是将自己这阵子里的心情像是做一个宣洩,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那么耀眼又刺眼。 她猛地将杯里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吐了一口气。 「容璟爱的人不是我,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认清这个事实。」 他爱的另有其人,所以她打算放手了。 「初菀,你……」这是何必呢。孙樺深深地叹了口气。 虞初菀以前总认为,容璟踏不出那一步并没有关係,那就由她来。他不能随时陪伴在他身边,那就由她来守着这个家。她一直坚信着,从小家庭里灌输给她的,时间是最好的陪伴,再怎么冰冷的一颗心也能捂热的。 直到容璟电话里那头传出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声。 打破了她所有的信念。 没有追问,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早已经给出答案了,不是吗? 章一、空有虚名 07 □ 秦之行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就认定是容璟了? 所有人都知道容璟和韩寧静在一起,却因为容璈的关係,虞初菀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第三者。 起初她是抗拒过的,可是在自己父母的压力之下,和容璈之间,她柔顺的性子最后选择了妥协。和容璟一开始原来就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对方也曾把话挑明了说对她并没有兴趣,但他不得不必须听容璈的安排和她在一起,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维持着表面不咸不淡的关係,私底下却是互不交流。 直到韩寧静的离开,虞初菀这个名字就好像名正言顺的被安排了上去,浮上檯面上的那些光鲜亮丽,却藏着她从来就没透漏过的心事。 那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只注视着这个人呢? 她不知道。 只是看着容璟和韩寧静紧紧牵住手的身影时会看得出神,渐渐的,看着容璟做出的举动,也会猜想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人是她的话,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你不是喜欢我吗虞初菀,那跟我在一起吧。」 所以当韩寧静离开时,容璟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眸,整个人都透着冷冽,抓住她的手的力道是那么重,指间的温度是如此滚烫,像是要将她灼烧。 虞初菀从来就没有像当时那样,那个好字是如此艰难。 明明德国进修的机会就近在眼前,那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梦想,可是因为容璟,她还是选择了留下。 在那之后他们也曾像普通情侣一般的约会。 虞初菀曾经看过容璟对着韩寧静温柔如水的模样,如今换她站在他的面前,得到的对待却截然不同。没有当初的温柔,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只是做着他想做的事,有没有她,并无所谓。 「为什么你从来不问过我的感受?我们真的是在交往吗?」 容璟淡漠的眼神飘了过来,反问:「为什么要顾虑你的感受?」 「你和……韩寧静在一起不是这样的。」虞初菀微红着眼。 「你又不是她。」 好涩。 在那之后即使他们确立了关係,容璟也从未在他的朋友圈里介绍过虞初菀。 某一次颂子无意间提起了韩寧静的事情,那是虞初菀从来就从未听闻过的事情,她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谈论着她没参与过的过去。 好闷。 回到家时,容璟拽着她的手臂,恶狠狠地说着:「摆脸色给谁看啊虞初菀?」 「我累了,不想跟你吵。」 「谁他妈要跟你吵,是你先摆脸色的,要是这样你以后都别去掺和了,坏大家兴致,也丢我的面子。」 容璟松开手的那一刻,虞初菀在他面前无声的掉了眼泪。 「我不会去的,再也不会。」 好痛。 之后的日子里,即便容璟在外传出了花边新闻,虞初菀也没有任何反应。 酒店里陌生的女人打过来的电话,示威的话语,既曖昧又矫情,她也从未有过回应。 容璟还会回到他们的家,那就是她最后的底线。 所以所有的攻击到了她这里就像打在了棉花里,外头的风雨和舆论,关起门来,他们两人之间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哪一方都没有提起,只是照着平常的步调生活而已。 然而在某日夜晚,秦之行传来了一张照片。 虞初菀看得出神,手止不住地颤抖。 很快,秦之行的电话追了过来,让虞初菀吓了一跳,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菀菀,容璟回家了没有?那照片是他吧,还有身边那个女人──」 「嗯,他在家。」虞初菀打断,收紧了手,指甲狠狠嵌进掌心里,她细微的抖着声音。「之行你别担心,我还有事要忙,就先掛了。」 「菀菀!」在她欲要掛断前,秦之行又说了声:「别一个人待着,还有我呢。」 「谢谢你,之行。」 虞初菀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好久,那串熟悉的号码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时间不过八点多,她将手机丢在了一旁,将电视的声量往上调,偌大的客厅里,她屈膝抱着自己窝在沙发角落里,电视里的谈笑声逐渐变得吵杂,她虽看着,却一点也没看进去。 这段期间她一个人想了很多,从一开始到现在,这段婚姻里她唱独脚戏一唱就是十年,即使十年里有几个瞬间是让她感到欢喜的,也终究弥补不了她越发空洞的内心。 十一点了。 好累。 虞初菀找出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不再给自己一点犹豫的时间,直接拨出了容璟的电话号码。 只不过几秒鐘的等待,却彷彿像过了一个世纪。 所有的时间像是瞬间被缓慢播放,直到电话那头被接起。 「喂,你好?」 既熟悉,又陌生,好几次存在脑海里的嗓音。 「喂?」 虞初菀毫不犹豫的掛断了电话。 好难受。 像是快要窒息。 沙发上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一低头就模糊了视线,她才猛然发觉自己泪流不止。 好几次难以入眠的夜晚和恶梦惊醒,凌晨睁眼时让人难受,她在乎的,对方从来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过,即使他不曾给过一次回眸,她也一直坚守在他身后。 可是现实从来都不是美好的,虞初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种境地,把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自己吞下了,那然后呢? 容璟已经走远了。 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了。 「他不要这个家了……」虞初菀难过的呜咽出声,一次又一次,十年的时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相对的回应。 容璟他是真的,不要这个家了。 虞初菀连最后的那道底线,也被他亲手撕裂的体无完肤。 「这算什么、算什么……为什么非得是你?」 「为什么我爱的人是你?」 「为什么──」 没有人能听见她悲伤的嘶喊,在这段感情里,她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才是多馀的那一个。 容璟从来都是那么的残忍,选择了一种最快也最狠的方式。 她哭着到最后,笑了出声。 那模样看起来是如此狼狈不堪。 「……我成全你们。」 至少这段感情,她要自己宣告结束。 章二、No Proof. 01 多少次的夜晚,容璟会在她耳边低喊着。 小狐狸,你是我的。 虞初菀贪婪着容璟身上的体温,好像只有在相拥的那刻,她才能真正听见他的心跳声,是如此剧烈跳动而真实。 「容璟。」 「嗯?」是情慾过后低沉而沙哑的。 虞初菀看着那双黑眸,淡声道。「我们离婚吧。」 容璟那张好看的脸明显扭曲许多,眼底的情慾迅速消散,他翻身而上,不过一隻手就能禁錮住她的双手。 「我说过我不想再听见这句话。」 他欺身而下的那刻,虞初菀第一次偏过了头,咬牙说:「我已经签好了。」 「虞初菀,胆子变大了是吧?」下一秒,她的双颊就被他狠狠捏住,那双眼里似乎是有火光,膯大的眼眸,阴阳怪气的语调,充满怒意的笑容。「是在外头看上了哪个小白脸,把你迷得晕头转向,才敢在我面前演这一齣?」 虞初菀不是没有想过容璟会发怒,只是真正当他表现这么猛烈,双颊上的手的力道就好像随时会把她捏碎,她居然会比想像中的平静。 「没有什么小白脸,我累了。」 「我问你是谁!」容璟低吼。 她清澈却又平静的眼眸,还是会感到酸涩难受,嘴角紧抿的一条线却微微上扬,既无奈又凄凉。 「你觉得是谁?」 似乎话里有话,容璟见虞初菀眼底映出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就见她眼角掉了眼泪。 虞初菀向来不在他面前哭,即使双眼盛满了泪水,却也倔强的从来不轻易掉下眼泪。容璟是有些恶趣味,看着这样的虞初菀,总忍不住会想再去看她还会有什么更多的反应。 但此刻,她的眼泪却是让他感到烦躁。 容璟起身离开,背对着她穿上了衣服,开门离开前看着还保持着同样姿势的虞初菀说。「任性太过头,不像你了虞初菀。」 门被关上。 再次被摔得碎裂。 她任性吗? 虞初菀自嘲的笑了出来。 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窗前,打开落地窗的那刻,夜里的冷风就这么打在她单薄的身子。容璟那辆黑色的轿车在黑夜里亮出红灯,随后便消失在转角,留下一片黑夜和她与空无一人的寂静。 她抱紧了自己,感受最后的馀温,等待冷却以后的冰冷,转身进了屋里。 将部分的衣物全收进了行李箱里,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那张早已签好的离婚协议,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关上了门。 再见,容璟。 我归还了你的自由。 □ 容璟驱车到了rapacity,大半夜的这里依旧很热闹,颂子见这个时间点居然不该出现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正疑惑时,看见容璟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颂子见容璟的步伐飞快,正要追上去时,啪的一声,门就在他眼前狠狠关上,吓得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算了……不要自己送上门讨骂。」颂子嗯嗯的点了两下头,决定先撤退,等容璟气消了一点再回来。 所以当薛见空得知容璟过来时,打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是满室的烟雾,而当事人就这么间适的坐在办公椅上抽着菸,白雾模糊了视线,却仍看得出在那之间的火光明明灭灭。 「又吵架了?」薛见空有些无奈,同时又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瀰漫在心底。 容璟却忽然一笑,站起身捻熄了菸,走近了薛见空。 「见空啊,你好像很关心她啊?」 容璟轻挑的笑着,手随意的搭在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记住,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要不然我会以为你在覬覦我的女人,嗯?」 看起来是笑着,但薛见空却深知容璟的语气不如表面听起来那样轻松,四目相交的那刻,深不见底的黑眸,讥笑凌厉又强大的沉重。 看来是自己藏得并不够深,这是被警告了。 「不就是看你心情不好,随口一问吗?」 见容璟也并没打算把话说明,薛见空也索性藉着他给的台阶下,尽量的云淡风轻,抑制住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 容璟忽地一笑,又恢復到了平日里从容的模样,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转回身去拿自己的外套。「你们继续忙吧,我去找段沉。」 薛见空看着容璟的身影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而他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门被关上,既厚实……又沉重。 掌心收了又松,之后再次收紧,不甘心的味道瀰漫在口中,眼镜后的双眸透着愤怒和失望。那是对于自己的,他终究在容璟面前依旧是个做事不够谨慎的傢伙,所以才会那么一点心思都能被对方察觉。 从以前就是这样,容璈还管事的时候,儘管他早已在老爷子手下学习了许多,却仍然比不上容家血脉里那股狠劲和犀利眼光的容璟。 不得不说容璟是有实力的,并不只是虚有其表的富家公子。 但,薛见空也是有野心的。 只是面对行事捉摸不定的容璟来说,他所有的举动和思想,都是不够深思熟虑的。 越是了解自己和对方的差别,就越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嫉妒着容璟。 握紧的拳头再次松了开来,薛见空呼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昏黄的灯光。 □ 虞初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容璟究竟还能去哪。 离婚这件事情双方家长并不知情,完全就是她一个人的擅作主张。 即使这么做会两败俱伤,但比起她内心里的那道伤口,她寧愿及时止损,也不要再成为最为落魄的人。 最后她还是打给了秦之行,接起电话的嗓音很明显是被打扰到的睏意,却再听见她的声音之后,一句话也没问,只是说了要过来接她。 虞初菀掛了电话以后,抬眼看了黑漆漆一片的天空,儘管看过数次这样的黑夜,却没有想过自己如今的心情会是如此平静。 那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终于想明白自己这几年拼命地追逐都不过是徒劳无功,她想追上容璟的路途上太多阻碍,摔得狼狈、哭得再大声,眼前的那人也从来不曾回过头。 所以停下脚步以后,即使早已精疲力尽,即使不甘心,她还是放弃了。 她爱过,所以不想再继续这么折磨彼此。 章二、No Proof. 02 □ 秦之行来接她时,一边开着车一边嘴里唸着「当初早就说容璟不是什么好男人了」。 虞初菀无心听,侧身看着车外的斑驳亮光,想起了当初和容璟结婚的原因。 当年两家各取所需,父母几乎都在外工作,她当时想的就只是有个人陪伴自己吃个晚餐就挺好的,回到家时,也不会再是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冷冰冰空寂的屋子。 然而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当年她放学后走进了超市,里头正播放着最近正红的偶像剧的主题曲,歌词并不怎么含有深意,但是她喜欢这首歌的旋律。 因为父母基本上不怎么在家的关係,她出来超市买食材的时候都只买一人份的,又不想要一次囤太多,怕食物放到最后不新鲜了,因此几乎是每个礼拜五的放学后,她便会绕远一点到超市里採买。 等她在超市里晃了一圈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夏日的太阳降落得那么早,孤单来得那么快,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回到家中也不会有人等待。 虞初菀看着眼前父母牵着孩子,满脸幸福的笑容,她也不禁微笑。 这时候放在书包内侧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是第一次在容家交换的电话号码,但却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有打这电话的一天。 「是我。」电话一接通,便是他特殊微哑的嗓音。 虞初菀抑制着自己的心跳,冷静的语气。「嗯。」 「你决定好今天晚餐要吃什么吗?」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容璟似乎走远了一点,吵杂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我正好今天有空,陪你吃顿饭吧。」 她低头看了自己手上才刚买的蔬菜,犹豫了短暂的几秒鐘,决定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今天打算自己煮……」 「那我去你家吧。」她似乎听见对方笑了一声。「一小时之后见。」 虞初菀瞪着手机萤幕上的名字,不到一分鐘的通话时间,容璟的话说完以后根本没有机会让人反驳。 她又猛然想起方才说的一小时之后便跑了起来,对方说来就来,她很是无奈地想着自己根本毫无心理准备,根本就只照着他自己的意愿来嘛。 可虞初菀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原本的失落成为了期待,不是因为谁的关係,单纯只是因为有人陪伴就感到欢喜。她的心愿从来就不大,从容家离开以后也没特别觉得容璟会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可他记住了,她满心的欢喜。 因为太过突然的关係,虞初菀只够准备最基本的三菜一汤,都差不多的时候正好接近一小时,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鐘发觉还有时间,便上楼回房把制服给换了。 满屋子的沉默,虞初菀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饭菜都早已凉了,她才恍然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耍了。 那些期待全被摔碎,如同那些以为的美好这时才真正出现了裂痕,才发觉是自己太天真,才会轻易相信对方是真心的。 那一瞬间没有了胃口,虞初菀咬着唇,将饭菜一一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一掉眼泪的话就代表她认输了,她不想要这么轻易的就宣告自己是弱者,所以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虞初菀收拾好情绪准备回房念书,放在书桌上的手机跳出了一则讯息,是容璟发来的。 他说,一个人的晚餐还好吗。 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虞初菀第一次感受到了难堪,一气之下就回拨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劈头就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接受你爷爷的安排,大可以一开始就拒绝,我没那么卑微还需要你们容家的施捨!」 「只是单纯一个玩笑,反应有需要这么大吗?」他轻笑了一声,语调一下子变得令人战慄。「我接受并不代表我就必须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最后的决定权在我,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虞初菀气红了双眼,拿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拿一个人最在乎的事情开玩笑,我觉得我的反应非常合理,我的确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接受,可是你大可不必用这件事情来伤害我。」 容璟整个人间适的陷在沙发里,彷彿听见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微微上挑,那双眼却是没人看见的锋利。 「虞初菀,」他低声唤她的名,带着刺骨的冰冷和讽刺,笑着说。「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係。」 啪的一声,通话被掐断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才缓慢无力的放下,双手相互紧握,抑制着那份颤抖,那是打从心底的,彻底对这个人感到恐惧。 容璟至少说对了那么一句,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係。 她紧咬着牙,视线逐渐模糊,胡乱的擦去那些还未掉下的眼泪。 那时的虞初菀告诉自己,你不能低头,你一定不能就这么向容璟认输。 「我的好菀菀啊,那之后你要怎么办?容璟应该不知道你来我这吧?」秦之行的声音让虞初菀拉回了现实。 「没事。」虞初菀淡淡的回,唇角勾了勾,眼底映着城市的光却莫名寂寞。「我决定去德国了。」 秦之行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虞初菀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啊…… 当初她为了容璟放弃了前往德国留学的机会,当时秦之行真的是惋惜的不行,多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全都因为容璟而放弃了,然而至少那时候的虞初菀眼里还有光,还会细细柔柔的和她诉说容璟,不是像现在,没了生气,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菀菀,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秦之行从一开始就看着虞初菀的,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比其他人看得有多清楚。 不管是时间还是这几年来,容璟终归不是虞初菀的良人。 秦之行看在眼里,容璟不爱虞初菀,不需要证明。 章二、No Proof. 03 □ 容璟找上段沉时,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矮桌上的扑克牌,看似随意凌乱的摆放,实则有序。 「大半夜的,好好的美人乡你不待,跑来我这干什么?」 容璟一声不吭的直接进了门,段沉关上门,挑眉笑道:「吵架?」 见对方从他桌上拿起菸抽了起来,段沉也没继续追问,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要不要喝点,算我请你的。」 容璟嗤了一声。「这分明是我的酒。」 段沉住进这里,的确这里都是容璟的,但他丝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笑着。两人碰了碰杯,一时无话。 「她……是你找来的吗?」 段沉摇晃着高脚杯,凝视着红色的液体,语气是少有的正经。 「含脉脉?」见了上次在赌桌上的情景后,容璟不用特别猜也能想到这两人有过去,只是段沉这人向来不说,他也没打算过问。 「说是要调查十年前的案子,被害人是在我们这里人没了的。」 容璟吐了一口白雾,双眸晦暗不明。「详细的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希望能调查清楚,希望我帮忙而已。」 段沉沉吟了会儿,从容璟那拿回了自己的打火机,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情。 「你呢,这么晚留初菀一个人在家?」 容璟猛地吸了一口,嗓音低沉沙哑。「我就是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知道虞初菀有多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只要让她感到害怕恐惧,就会又打电话追了过来。虞初菀就是这么一个人,容璟有多清楚她有多需要他,所以他把虞初菀留在那,等着她来求和,等着她说一句,离婚只是气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里冷冽的晚风,几根菸配着酒,红色的光点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喝得酩酊大醉。 虞初菀总会给容璟说一些无管紧要的小事,有时候是拿着几篇她喜欢的文章和他分享,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才逐渐熟稔了起来。 这天她说了小王子的故事,轻浅柔和的声线,「小狐狸说,你为你的玫瑰花所花费的时间,使你的玫瑰变得那么重要。这是很多人都早已忘却的事情,但你不应该把它忘掉,你永远都要对你所豢养的对象负责,你对你的玫瑰花有责任。」 她低头翻阅纸张,眉眼低歛着,散落的长发几缕掉了下来,她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似乎还微微泛红着。 容璟忽然就有种衝动,想凑上前咬一口。 于是他趁虞初菀毫无防备的时候,大手直接往她身后一揽,她整个人猝防不及的倒在他胸膛上,杏圆般的大眼诧异,两隻手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看见他得逞的笑容,她的双颊立即泛红。 「容璟,快放开我!」 「菀菀。」她迷濛的双眸瞪着他,长发散落,他邪魅一笑,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地靠近。「你是勾引我的狐狸。」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虞初菀第一次和异性靠得这么近,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得到,这种曖昧不明的姿势,她都要尷尬死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努力的想要挣脱他的禁錮,又不敢使太大力,就怕不小心他骨折的地方会更严重,无奈对方力气太大,她最后只能放弃。「我说认真的,你快放开我!」 她又羞又恼,要不是他现在身上还有伤,真是恨不得揍他一顿。 「我也是认真的。」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虞初菀不想陪他疯了,想着趁这个机会说了。「明天等我放学,我们去找容爷爷好好谈谈。」 容璟懒洋洋的躺在那儿,不正经地笑。「谈什么,说我错了乖乖娶你?」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正经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他的神情忽然变了样,眼底闪过一抹锋利。「还是你觉得容瑜更好?」 虞初菀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奋力地推开了他,头发和上衣微微凌乱着,一双眼有些发红。 「我没有这样想过。」她收紧了手,紧咬着牙。 容璟倏地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做了一场记忆久远的梦。 旁边的一隻大手晃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容璟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脸,另一手将段沉挥开,逕自下了床洗漱。 容璟随意的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转身出了浴室,拿起自己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一打开屏幕,便跳了好几则讯息,然而这些讯息里唯独没有虞初菀的。 容璟这下酒彻底醒了,拨了虞初菀的手机,却一直无人回应,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 要不是这场梦,这件事情早已久到让他快要忘记,虞初菀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要逃离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巨大的关门声甚至让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段沉猛地醒了过来。 容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速地往下楼走,直到进了地下室上了车,对方依旧毫无回应。 他是彻底气笑了,狠狠地,连眼神里那股散漫的劲儿都逐渐变得凌厉。 等他开车回到了家里时,依旧是整洁乾净,但他丝毫顾不上,直接就往卧室走。 「虞初菀。」 打开卧室门的那刻,落地窗还未掩实的关上,冷风就这么迎面打在他脸上。 「虞初菀!」 容璟打开了衣柜,里头掛着的衣服只剩他自己的,而她的衣物却剩下零星几件。 梳妆台上她留着的是一张离婚协议书,容璟气头过了,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眼底却没有丝毫暖意。 「容璟,你今天回家吗?」 「容璟,你真的爱我吗?」 落地窗的风再次吹了进来,将白纸吹落在地,昨晚她带着哭音的那句话彷彿还回盪在耳里。 「你觉得是谁?」 虞初菀闹着离婚,吵着要离开,早已不是第一次的事情。 但唯独这次,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在崩解。 容璟捡起了地上的白纸,面无表情的撕碎。 章二、No Proof. 04 □ 十七岁那年,虞初菀和容璟被长辈们撮合在了一起,那时候的容璟心高气傲,狂放不羈,向来恣意而惯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容老爷子给他安排的这门亲事。 在他眼里这桩婚事就是变相的成为他们更好谈判的筹码。 虞初菀的心思倒是单纯,她对着长辈的意思丝毫没有任何反抗,她想着自己也没有心仪的对象,若是往后的日子里有个人能陪伴自己,倒也没有什么。 然而,她一直没有想过的是,她踩进的是容家这片水。 深不见底,越是挣扎,越是往下坠。 虞初菀的手机一整夜都没有开机,生理时鐘还是让她准时在七点醒了过来。 秦之行这会儿还在自己的房里睡着,她是睡在客房里的,轻手轻脚的洗漱了一番,临走前看了眼客厅的时鐘,也不过才七点二十分。 她搭了计程车前往了展览画馆的地方,她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摩娑了片刻也没开机,又收进了包里。 到地点时,已经八点了,会馆已经开门了。 虞初菀进馆前和孙樺在门口遇上。 「初菀,你来得挺早啊。」 「早安。」虞初菀笑了笑。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之前不是跑好几趟了吗?怎么,还不放心啊?」 听着孙樺打趣的话,她淡笑回应。「我就是间不下来罢了。」 其实,虞初菀也知道自己待在秦之行那里是待不了多久的。 容璟人脉广,她的朋友就秦之行一个,他很快就会找到秦之行那里,儘管秦之行不会透露她的行踪,但那是容璟,这座城市彷彿就是他的手掌心,只要花费一点时间,她依旧还是会被抓回去。 虞初菀已经不想再回到那种令她窒息的关係里了。 孙樺感觉她精神并不是很好,想起了上次谈话时她的模样,也体贴的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两人就如往常一样,从第一副画开始看,一边聊着天,一边听着陆陆续续来往的客人们细声评价着。 「说起来你那副画,看起来并不像这几年的作品。」眼见前方转角那设置了一个特别的展示区,那是原本当初就为了虞初菀而留的位置。孙樺是她一入行便带着她的人,说是上司,更像是伙伴的关係。 「那是大学时去旅游时,碰见的一个女孩子。」虞初菀似是回想起那场雪景,周围看雪的人很多,脸上带着微笑,又或是看见雪惊呼的模样。 虞初菀说,那女孩子站在角落里,身材瘦得不像话,抬头望着天空时,那纤细的脖颈好像随时会受伤。 她忍不住向前搭訕那女孩子,对方像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搭理她,一时有些受惊。虞初菀表明自己只是想认识她后,对方显然放下了戒心。 那眼底有故事的女孩子,名唤小鹿。 孙樺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你这画名叫雪鹿。」 「仅此一次的萍水相逢,她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可是当时的场景却让我忍不住想抱抱她。」 其实所有的相遇,在当下并不会得知在往后的日子里是否还会有交集。 所以虞初菀对于那次的相遇很是记忆深刻,他们浅嚐聊了几句,她深知眼前的女孩心灵受着伤,来到此地是为了疗伤。 同那时的她也一样。 虞初菀和孙樺越接近转角,她听到了此生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孙樺往前走了几步,疑惑的转过身喊她。「初菀?」 眼前的男人原本和身边的人聊着天,听见这里的声响,偏过身往这里看了过来。 虞初菀瞬间脚步挪不开半步。 男人身材挺拔,那双眼和他很是相似,然而眼前这人的眼底永远带着一抹疏离的笑,明明没有近视,却仍还是掛着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既斯文又温文。 但只有虞初菀知道……他有多让人恐惧。 男人似乎认出了她,和身边的朋友又说了几句话后,缓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虞初菀想逃,她想跑,可是颤抖的双腿让她无法移动半分。 只不过五秒鐘的事情,他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初菀,好久不见。」 孙樺见对方熟稔的向虞初菀打声招呼,开口问:「是旧识吗?」 见虞初菀仍没有动作,男人礼貌的笑道。 「你好,我是容瑜。」 虞初菀听见他的名字煞时脸色惨白,也没敢去看他的眼。 孙樺倒是没有注意到虞初菀的神情,只是这姓氏在这座城市里很是引人注目,很快地就想到了这是容璟的哥哥,那这两人会认识也就很正常了。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在这和初菀遇见,我们很久没有聊天了,可以占用她几分鐘时间吗?」 「哦……哦、哦,没有问题,你们先聊吧,我自己去逛一会儿。」 等孙樺离开以后,虞初菀感觉身边的空气冷颼颼的,她收紧了手心,感觉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么久没见,不该打声招呼吗?」容瑜像是没有看见她慌张的模样,嗓音低沉而温柔。「是吗,菀菀?」 「别这么叫我。」虞初菀稳住了心绪,鼓起勇气抬眼看他。 容瑜依旧和当初一模一样,笑得礼貌,好像会让人对他放下所有防备。 然而实际上,他就是个披着斯文外表的败类。 「是,我好像是不应该这么叫你。」容瑜笑着往前一步,惹得虞初菀吓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一不小心就要绊住了自己。 容瑜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一时之间,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在鼻间,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收回了手。 「毕竟,我们两个是要有适当距离的?」 虞初菀明白他是故意提起的,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想着要是能离眼前的男人有多远就可以多远。 明明当初说好,不再见面的。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初菀,你和容璟在谈离婚吧。」 虞初菀愣住,随即又好像有一股愤怒的情绪在滋生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过得很好……」 容瑜笑了一声。 虞初菀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原来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他是算好的,容瑜早就知道她和容璟会走到这地步,所以此刻才会出现在这。 容瑜间适的倚靠在墙上。 「初菀,来我这,我能带你离开容璟。」 就如当初那样,语气低沉温柔而无害。 他说,虞初菀,我能让容璟只看着你。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章二、No Proof. 05 □ 虞初菀坐在私人会议室里,手里是容瑜离开前塞进她手里的名片,她虽觉得烫手,却是怎么也无法丢下。 容瑜很狡猾,他总是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给她一个看似机会,实则是更多的未知。 她很无措,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容瑜不可能毫无目的的帮助自己,就像以前那样,藉着她,容璟和韩寧静彻底分开,如同他所承诺的。 可是,这却不是她想看见的局面。 「菀菀,别忘了,我们始终是同一条船上的。」 容瑜的话彷彿一道魔咒,紧紧勒住脖子,快让她喘不过气。 虞初菀将手机开机,过了几秒,屏幕由黑转白,她忍不住屏息,画面随即而来跳出的是好几则未接来电。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容璟究竟这不到一天的时间打了多少通电话,就见那两个字忽然被放大,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容璟打电话过来了。 时机好巧不巧,虞初菀这时候接也不是,掛掉也不是。 然而她犹豫的这时间,对方显示了极大的耐心,丝毫没有掛断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通了电话。 「我的老天保佑,菀姊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才刚接通,里面传来的是颂子着急的声音。 虞初菀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容哥已经喝了半天的酒了,而且专挑浓度高的喝,一点东西也没吃,菀姊你也知道他之前胃就喝出毛病了,今天这样喝下去早晚又会倒的。」颂子急归急,说话却很清晰利索。「我从一早就给你打电话了,打到我手机都没电了,容哥手机丢在地上,我就自己擅自打电话给你了。」 颂子没说的是,容璟一大早就窝在了办公室里,也不管是白酒还是红酒,只要是度数高的就往嘴里灌,接连几个小时都打着虞初菀的手机,直到他的耐心耗尽,手机被他摔在了地上。 「我现在过去。」虞初菀抖着唇,最后还是选择心软。 她没有办法拋下容璟。 「菀姊。」在要掛断通话前,颂子喊了她一声。 他说,容哥是真的对你挺上心的,只是不太会表达。 虞初菀苦笑,没说话。 □ 虞初菀赶到rapacity时,颂子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菀姊,你等等进去千万别再跟容哥生气了啊……」颂子一路上一边劝和,深怕等等开门两人见面又是一阵剑拔弩张。 但虞初菀始终没说话,直到亲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那道门,扑面而来的菸味和酒气。 容璟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罐,像是一点也没发现她出现在这。 像他这样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虞初菀几乎还不犹豫的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酒。 「你是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吗?」她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乾你屁事,少来管我。」容璟眼也没抬,作势要把酒给拿回去。 虞初菀不给。「容璟!再喝下去你的胃又会受伤的!」 容璟笑了,他站起身,脸凑近虞初菀,狭长好看的眼微微瞇了瞇,透露着危险。 「不是你说要离婚的吗?现在又跑到这里来管我做什么?」 虞初菀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看他。 容璟觉得很没意思,「把酒还我。」 她深知自己抢不过容璟,将那瓶酒紧紧抱在怀里退了几步。 他似乎也懒得跟她动手,转身就往酒柜走,虞初菀知道他的意图,快速走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能再喝了。」 容璟的脸色早已没有血色,虞初菀知道他已经胃疼了,所以让他再喝下去,是真的会出事。 他看了虞初菀许久,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力道不轻,她整个人绊了一下。 「容璟!」 容璟再看过去时,虞初菀哭了。 「你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容璟扯了一抹笑,伸手又要去拿酒。 虞初菀抱住了他的手臂,眼泪滴在了他的手上,容璟感觉自己全身力量紧绷着,几乎就快要溃堤。他一把拉下虞初菀的手,将她抵在墙上,她通红带泪的双眼就着么盯着他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带着哭音,眼泪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容璟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既野蛮又毫无章法,但是手里抱住她的力道却一直在收紧。 虞初菀心想,她是真的怕了,她怕容璟有个万一。 所以明知道容璟这样胡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回来认错,她还是回来了。 可是她是真的好不甘心,即使现在容璟抱着她,她也会联想到他也曾这样抱过韩寧静。他吻她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也曾这样亲吻过,甚至也有可能,在那天晚上……若不是自己打了那通电话,也许,她会永远的被瞒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见虞初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璟收敛了冷意。 「别哭了,很丑。」 「容璟……」虞初菀抬眼看他,「你能爱我吗?」 她说得既卑微,又小心翼翼。 虞初菀看过容璟和韩寧静在一起时的场景,容璟对待韩寧静时并不是像对待她这样的。她从来没见过容璟可以那样温暖的笑,也可以对女生体贴,而不是对着她时总是恣意妄为,只想去做他想做的。 就是因为看过他爱过的那面,所以虞初菀心里一直在滴血。 容璟的行为就像是一把钝刃,随着时间流逝,将她的心划出一道口子。 虞初菀是真的好讨厌自己的懦弱,可是眼前的容璟却怎么也无法让她放下,她只要一想起那晚,他和韩寧静就在一起,她就浑身难受的痛。 容璟将虞初菀拉进了怀里,她只能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声。 他说,我只有你一个,容家也只有你一个女人。 虞初菀哭了,她知道自己无法听见想要的回答,这男人给了她名分给了承诺,却唯独爱你两字都无法说出口。 她紧紧抓着容璟的衣服,哭得像孩子,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哭得这么毫无防备。 容璟收紧了抱着怀里的人的力道,眸色渐深。 章二、No Proof. 06 □ 虞初菀醒来时,已经回到容家了。 躺在身边的是容璟,他侧身抱着她睡的,只要微微一偏头,就能看见他的睡顏。 她感觉自己的双眼还有些乾涩,估计是昨天哭得太过了,她闭了闭眼,缩回了男人的怀里。 容璟感觉到她醒了,眼睛也没睁开,低沉的嗓音还带着睡意。「醒了?」 虞初菀将脸埋在他胸口,只听得见她闷闷的声音,还没醒。 男人的目光越过了她,视线落在梳妆台上被他撕碎的白纸,忍不住收紧了怀里的人,彷彿那时心底油然而生的愤怒和焦躁感还存在,容璟不得不承认,这些情绪直接佔据了他的大脑,就好像一切都不受控制,虞初菀随时就会从他手中溜走。 而他,已经习惯了她。 「小狐狸。」 这三个字,让她忍不住心揪。 容璟永远都是这样,分明知道他只要这样喊她,她就会什么都不计较。 他的怀抱很真实,气息分明,明明他此时此刻就这么拥着她,她却依然觉得容璟似乎不是在看她。 他心里的那个位置,是不是真的……还是有韩寧静的存在呢? 虞初菀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容璟,你爱我吗?」 一秒,两秒,三秒……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起身下了床,像是没事的人整理好了自己的长发。 「爱不爱的,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容璟发出了暗哑单调的声音,一双乌黑而平静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可能对你来说,是吧。」虞初菀背对着,一点也不想看他,整理自己头发时左手还戴着那枚戒指。 「但我爱你。」 「即使你的眼里注视的人并不是我,我还是爱你。」她笑了起来,回过头看着容璟。「但是容璟,你如果不爱我的话,我会离开的。」 容璟像是被她口中说的某句词语些微刺伤,他的脸色沉静如水,他们对峙了许久,她才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道。 「你哪里都走不了的。」 虞初菀的双眼透着澄净,映出他的,温柔又疏离。 他们两人的生活模式又彷彿回到了当初,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段小插曲。 容璟面对她那日的坦然显然有些变化,具体上她也无法真正描述,但是容璟依然会回到这个家,往日说些戏弄的话语,晚上两人的缠绵。容璟依旧是那个容璟,他不爱她,却给了她所有实质上的东西。 当那天她彷彿豁出了所有,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就好像消失了。 秦之行对于她又回到容璟身边这件事情似乎早已习惯,担心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虞初菀明白,两人只是相视而笑,希望接下来的路会走得更好一点。 □ 最近画展的部分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接下来有画展的拍卖会,虞初菀整理着孙樺给下来的资料,一一统整好,对应作家的作品还有联络方式,输入进电脑里,一直到孙樺敲了她办公室的门,她都没有听见。 「别太急了,还有段时间给你整理。」 「没事,这些很快的。」虞初菀头也不抬的道。手里的工作没停。 孙樺见她还埋首于工作,又想起了上次她谈起容璟时的神情,有点犹豫的开口:「德国那边……资料下来了,你要看吗?」 虞初菀顿了一下,随即抬头笑。「要的,谢谢。」 「拿去吧,资料看过填好回传就行了。」孙樺将资料袋递给了她,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基本上你过去是确定了的事情,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她起身倒了杯茶,回身坐在孙樺对面。 「和容璟说过这件事情了吗?」 孙樺喝了口茶道。 「还没。」虞初菀摸了摸杯沿。 更何况,她也没打算说这件事情。 容璟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甚至想着因为容老爷子一直压着的关係,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的确会延伸出很多麻烦。 孙樺沉吟了会儿。「初菀,这次的机会真的很难得。」 「我知道的,你别担心。」虞初菀浅笑。「我晚点就把资料弄好,明天给你行吗?」 孙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是催你啦,你方便随时给我就行。」 「是说,你现在手头在忙的是拍卖会的事情吧?」 「嗯,怎么了吗?」 「这次有个赞助商特别找上门来问拍卖会的事情。」孙樺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洁白的名片,递给了虞初菀。「是位小姐,叫韩寧静吧,听她的介绍之前也是r市出身的。我感觉对方蛮有诚意的,就把这事情记了下来,你考虑考虑吧。」 孙樺离开了,门被关上的那一剎那,虞初菀的眼前彷彿一阵晕眩。 她的手紧紧握住了扶手,指尖用力到泛白突然又无力的松了开来。 那张名片感觉是如此烫手,她想扔却扔不掉。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心死时,韩寧静终归还是来了。 这是一场宣示又亦或者是想让她藉此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吗? 她不明白,她也不懂。 当初选择一走了之的人,当初选择拋弃容璟一走高飞的人,到底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虞初菀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年少时的一幕幕,就又好像出现在眼前播放。 韩寧静向容璟撒娇的模样,容璟带着笑的眼眸,那双眼里一直都只注视着她。他们约会时,她当挡箭牌,她是两人约会中的第三者,看着他们牵手逛街的模样,她的心底就无法抑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虞初菀从来没有见过容璟对韩寧静露出一丝不耐,而她……无论做了什么事,他好像永远都会挑着刺说。 多年后再次相比,虞初菀深刻明白到了,啊……自己是无法取代韩寧静的啊。 即使,她有多迫切多热烈的爱着这个男人。 可是只要他心里的那个人再次出现,不就再也没有她虞初菀的位置了吗? 将近十年的感情,她输得一败涂地。 章三、交织 01 傍晚,容璟还在办公室里处理公事,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多,但他却没有什么心思,耐心比平常还要差,导致他今天办事的效率并没有平常来得好。 下意识地打开抽屉想要拿菸,一隻手摸了老半天却始终摸不到,他这才猛然想起上次被虞初菀收走了。 想起她那时候微嗔的模样,他竟觉得这样的她令人着迷。 但容璟的菸癮的确是犯了,他想着烟也被收走了,不如出去透透气,却在打开门时看见门外的人,有些微的诧异,挑了眉看向来人。 「有事?」 「嗯。」含脉脉不自然的应了一声。「我联络过薛先生,但他没有回应,我想他应该还在忙,所以我就自己来找你了,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正在忙。」 容璟想了一下,薛见空这几天的确是去外地出差了。 「我打算去透透气,你不介意的话就跟着上来吧。」 他慵懒的声线透着强大的压力感,然而含脉脉却觉得这样的容璟和另外一个男人相比起来,让她舒服多了。 容璟搭着电梯去了顶楼,映入眼帘的是间透明的房间,就算是冬天也能在暖和的屋子里眺望整座r市美丽的夜景。 即使是再冷静的含脉脉,也忍不住讶异会有这种地方。 男人也没特别招呼她,逕自的走到了阳台前。 「你在找菸吗?」 容璟愣了下,没想到这女人的眼神很细,只听见她再次开口,淡漠的语调。「我看见你下意识地摸了自己裤子口袋,却没有任何东西。」 她抬眼,一点也没有畏惧的直视他。「你今天意外的没有抽菸呢。」 「你真有意思。」容璟忽然笑了起来。 含脉脉不置可否,自顾自地拿出了菸,「我以为你大多时候是抽菸的。」 其实她这句话说得倒也没错。 「你抽吗?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味道淡了点。」 「不了。」容璟想起虞初菀的样子,眼里闪着光。「被发现又得被碎念了。」 含脉脉其实不抽菸,她点燃了菸却只是看着那红色的点,想着容璟口中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或许是因为尼古丁的原因,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些许的放松,再加上容璟似乎难得有些间情逸致,她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这房间的设计是为了你的妻子吧?」 容璟因为眼前的这女人是段沉的人,所以这句话放到此刻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他坐在一旁的木藤椅上,黑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黝黑色的皮肤。在夜色灯光的衬托下,他的五官被衬托得更加深邃,而他一双狭长锐利的双眸常露出一种不以为奇的漫不经心的神态。 含脉脉偶尔会想,像容璟这种男人,会做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也无可厚非。 但此刻的容璟,忽然像是听见了关键词,淡漠的眼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一开始是为了哄她开心的,但是她来过一两次之后就不过来了。」容璟把玩着手机,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当初容璟刚毕业时就全身心投入了怎么学习经营和管理,即使在其他老员工眼中那时的他依然是个年纪轻轻不懂事的孩子,但是他所散发出的那股衝劲和野心骗不了人。他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可以做到了独当一面,这其中的功劳薛见空佔了很大一部分,到后来第四年,容老爷子已经彻底不过问酒店上的事情了。 也是在那年,虞初菀大学毕业当天晚上,容璟就领着她到rapacity,起初她是抗拒来这里的,因为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看着容璟的,而她也深知自己和这里根本格格不入,可是容璟那天心情似乎很好,对于她的抗拒并没有生气,只是领着她进了私人电梯,按下了最高楼层。 虞初菀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容璟那里收到什么礼物,大多时候的他,更多的是顺手带给她的,或是说别人给他的就带回家来了。 原本不抱任何期待的,可是电梯门一打开的那剎那,虞初菀还是震惊了。 这房间是一间玻璃屋,夜晚的城市非常美丽,而这房间能很好的将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指尖轻轻触摸过房间里的摆饰,忍不住仰望四周,接着走到了阳台前,那里摆放着几张木藤椅,一切都是看起来这么的像梦。 「怎样,喜欢吧。」容璟从身后抱住了她,语气里带着自信。 「喜欢……我太喜欢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的转过身看向他,朝他确认。「这真的是给我的礼物吗?」 容璟还记得那时候的虞初菀,清澈的眼眸里透出他的倒影,眼眶还有着浅浅的红色,那是期待他回答的小眼神。或许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她微微上翘的嘴角,那种热烈真挚的眼光,令他感到些许动摇。 「是。」尾音最后消失在嘴里。 容璟想着,他这次是送对了,连带觉得今晚的虞初菀十分甜腻动人。 含脉脉微瞇着眼,看着这城市,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烟。 「……我对这里没有好的回忆。」儘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有他在,我想会有很多机会的。」 她失笑的灭掉了手里的菸,笑容随着风又消逝。 「容璟,你觉得,人有可能一直都在一起吗?」她停顿了下,「我曾经以为某个瞬间就会是永恆,但时间并不可能停下,人也是。」 容璟没有说话,他认为对方并没有想要他回答的意思。 含脉脉和段沉的过去,他一直以来只有从段沉那里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他没兴趣追问,也没有心思想要知道,可是她的那句「人有可能一直都在一起吗」却让他想起了虞初菀。 她问,他爱她吗? 容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知道,当年没有了韩寧静,抽菸喝酒这两样他的生活照样还是这样过过来了。然而没有了虞初菀,就好像缺少了一块,耳边没有她的嘮叨,回到家后也不会有人从厨房出来,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所以当虞初菀说爱他时,他忽然感觉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重重撞击着他。 那异样的感觉,容璟以前并没有注意到。 章三、交织 02 □ 今天难得容璟休息,虞初菀早上起床时发现他在有点讶异,不过很快地就又被拽了回去,脑袋一时晕呼呼的。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不去。」 听见他满是睡意的嗓音,没过多久,耳边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虞初菀看着天花板,其实她有时候很羡慕容璟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习惯,她长年以来的生理时鐘让她就算这时候想睡也睡不着。她就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阵子,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简单的泡了杯热茶后,她就进了书房想赶点拍卖会的进度。 关于韩寧静的那张名片,最终还是被她收进了抽屉里。即使到了现在,她和容璟的婚姻依旧有裂痕,韩寧静的出现,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心眼去接受一个自己丈夫的前女友。 不管对方的用意是什么,虞初菀都不想再亲眼看见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电脑里的文件一一被整理,过程中她看见了许多作品,于是她忍不住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翻起了孙樺给她的那份文件。 其实上面需要签署的部分还有要附上的相关文件她都已经整理好了,只是这份文件,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因为放不下容璟,所以迟迟一直没有交出去。 幸好孙樺也没有来催她,给足了她时间。 恰巧这时门外有些声响,虞初菀想着这时间点容璟应该是起床了,把文件都收好以后才出了书房。 「容璟,你醒了吗?」她回房,就见浴室的门开着,里头的人正在洗脸。「你有想吃什么吗,我什么都没做,可能要等等……」 「别做了,我们中午出去吃。」 「什么?」虞初菀愣了一下,跟在容璟身后又进了换衣间,不解的问。「是你公事上的吗?我没关係,我在家自己随便吃点就好……」 「不是。」容璟正准备换衣服,打断她的话。「你也得去。」 虞初菀简直一头雾水,没头没尾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容璟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要带她出门。 等她回过神来,容璟已经脱掉了上衣,她吓得就背过身去,又说。「那你总得告诉我有谁吧,你突然说要出门,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听见了背后低沉肆意的笑,随即而来是紧紧被圈住的温暖,容璟的气息垄罩着她整个人。 「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 「没有你回答的那么快?」 「就没有!」 容璟从后方看见她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他忽然低下头抵着她瘦小的肩膀,鼻间里是她的发香,从以前认识她时,就好像一直都是用同样的洗发精。 「容璟?」 「……跟段沉吃顿饭。」容璟直起身,将怀里的人转了回来。「记得吧,段沉。」 「记得是记得……」虞初菀像是想起什么,推开了眼前的人,从旁边抓了一件衣服扔进他手里。「快换衣服!」 容璟抓着手里的衣服,看着虞初菀跑了出去,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声响。 他待在里头好一阵子,才终于从房里出来。 和段沉见面是在一家小餐厅,去的时候段沉已经来了,里头还有一位女性。 「嗨呀,小狐狸,我们好久不见了吧。」 「……我们前两个月才在爷爷的生日会上见过的。」 「那也很久了吧。」理所当然的语气。 虞初菀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擅长面对段沉这种类型的人。 「你好,我是含脉脉。」含脉脉抬眼对她礼貌性的微笑,向虞初菀递了张名片。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除了段沉还有多一个人,我没有准备。」虞初菀一点准备也没有,身上根本没带东西,她用馀光看了一眼早已经开始和段沉点菜的容璟,心里正在骂这男人说话也不说清楚。 「没有关係,我大概听容璟说过你的事情了。」含脉脉招呼她坐下,替她倒了一杯水。「我目前有案子在调查,需要容璟的帮忙,算是合作关係。」 「我和段沉是以前就认识的了,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含脉脉简单又快速的为她解决了疑惑。 其实虞初菀大概也猜到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上次让段沉追出去的人,上次只匆匆看了一眼,现在仔细看才发觉,含脉脉真的是一个美人。 含脉脉的话很少,但是有问必答,而且非常简洁。整体相处下来,虞初菀觉得她其实是给人外冷内热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的,她很喜欢含脉脉。 「感觉律师很辛苦的,你还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 「也没什么,我到哪生活其实都没有差。」含脉脉一点也不犹豫的回。「我看过你的画,前阵子有办画展吧,我以前也挺喜欢的。」 「真的吗!」虞初菀有点小雀跃。 含脉脉看着她眼里亮着光,忽然失笑。「看来你很喜欢画。」 虞初菀靦腆的笑着,「虽然我从小学画,但是这几年画画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很多……不过我很意外你也喜欢,我太开心了。」 「聊什么?」容璟的手臂搭在了虞初菀身后的椅背上,虞初菀什么也没发现,转头就像隻欢快的小麻雀一样说着话。 含脉脉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这若有似无的将虞初菀圈住的容璟,从容间适的姿态,平常那双眼带着锋利的眼神此刻却只看着自己的妻子。 她低歛着眼,喝了口茶,想着也并没有段沉口中说得那么糟糕啊。 章三、交织 03 □ 和段沉吃完饭又过了些日子,那天是圣诞节。 原本是他们说好要在家一起度过的节日。 然而虞初菀以为自己只要避开韩寧静,至少有一段时间会是相安无事的。 但她却没有想到,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初菀,好久不见。」 再次听见那道记忆中温婉的声音时,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 「我是韩寧静。」对方像是怕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她觉得自己喉咙艰涩的难受。 「我……希望和你见一面。我有意和你们合作的事情,一直都没有下文,我猜想你应该是不想见我的。」 虞初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她想着,既然韩寧静明明都知道她的想法,又为什么还要凑到她眼前来呢? 「今天晚上七点,我和容璟约好了在餐厅见面。」 她瞬间捏紧了手机,「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他重归于好。」 「他不会去的。」虞初菀瞬间觉得心脏像破了一个大洞,一瞬间好像所有东西都往外衝。「我也不会去。」 「包厢号是1201。」韩寧静平静的说。 几乎是用尽全力掛断了通话。 虞初菀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弯着腰低头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开始不停的往下坠。太痛了……为什么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却还是这么痛呢? 所有的回忆就像跑马灯一闪即逝,她却发现,和容璟在一起的这些年里,她一点也不快乐。 战战兢兢、疑神疑鬼……就连她奢求着容璟爱她时,他仍旧选择沉默。 那么这些年来,她一直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原本一开始只是单纯以为,以后的每个日子都有一个人陪自己吃饭,他们可能不爱彼此,却还能相敬如宾的生活着。 可偏偏,那个人是容璟。 她费尽了力气才站起了身,却又因重心不稳倒在了身旁的沙发上。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韩寧静说的时间还有两个鐘头。 虞初菀不敢打电话求证,颤抖着手,视线模糊的想传讯息问容璟。 「今天记得回来吃饭。」 短短的八个字,她花了好几分鐘才打好,送出。 等待回覆的时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她的眼泪流乾,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今天会晚点。」 简短的回覆,彻底将虞初菀打入了无尽的黑暗。 早已经乾涸的眼,酸涩的不行,虞初菀这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她将剩馀还未完成的料理继续完成,还未摆饰完的餐桌继续完成……还有……还有什么她还没做完的呢? 七点了,她一个人看着一桌子的菜,忽然笑了起来。 她轻哼着圣诞歌曲,轻快又欢乐的曲子,她断断续续地唱着,期待着门口随时会有那么一个人回来。 然而等她嗓子唱哑了,却依旧没有任何人。 虞初菀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夹了一点,放进嘴里时,却感觉每道菜都是苦的。突然一股反胃油然而生,她再也忍不住,跑到了厕所抱着马桶吐了。 虞初菀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她使尽眨了眨眼,才感觉好受一点。 七点三十分,她拿了车钥匙,前往了韩寧静说的地点。 开车的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或许是该死心了,只要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她一定……会彻底崩溃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再去忽视她和容璟之间的问题。 他们根本不相爱、他们根本不合适、他们甚至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识的! 她走进餐厅,走向了1201的包厢,打开门的那剎那,她还是愣住了。 韩寧静像是知道虞初菀来的时机点,不疾不徐地从容璟的面前转过身看她。 鲜艳的红唇有些斑驳,虞初菀抬眼看向了容璟,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怎么在这?」容璟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韩寧静推开,想往虞初菀的方向伸手。 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来了。 虞初菀转身就往外跑,她蹲在马路边上乾呕了起来,稍早在家前已经吐过了一次的她,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吐的全都是胃酸。 突然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肩,她很快地往旁边挣脱了。 「虞初菀。」 她因为乾呕的关係,双眼红通着,连头发都有些微凌乱。 容璟此刻皱着眉,刚刚喊她的名字时,甚至隐隐压抑着怒气。 可是容璟,又是凭什么对她生气呢? 所以当容璟再次伸出手的那刻,虞初菀感受到手臂上的温度,忽然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呢?」 乾涩的喉咙,艰难的发音,但是她想撑着微笑,她不想到最后是哭着结束。 「为什么,明明和韩寧静在这里,却不告诉我呢?」 「你跟踪我?」 手臂上的力度加重。 虞初菀忽然分不清眼前的容璟到底是谁。 眼前的容璟到底是十年前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又或是那个偶尔会亲暱地喊她小狐狸的人,更多时候,恐怕是像此刻这样,皱着眉,眼神凌厉的像是要把她千杀万剐似的。 「我跟踪你又怎么样,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做?」她轻飘飘地问,却又接着说。「让我猜,你只会说出更恶毒的话羞辱我对吧?毕竟你一直以来,都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让我受伤……」 「虞初菀,别胡说八道了行不行!别耍脾气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容璟低吼着,他分明抓着她的两条手臂,却感觉她瘦小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那我应该要怎么想呢?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直视着他的双眸,明明是笑着,眼里却很哀伤。 「对不起。」容璟看见这样的她,忽然一股不安席捲而来,他猛然抱住了她,最终败下阵来。「菀菀,我和韩寧静早就没有关係了。」 骗人。 她看见他们亲吻了。 虞初菀任由容璟抱着,她就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没有挣扎,没有回应。 「容璟,你知道吗,在你曾经出差的那一次,我给你打过电话。」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熙攘的街道,圣诞节的气氛,美轮美奐的灯光,在她眼里全是刺眼。 「是韩寧静接的。」 「菀菀,那次……」 「我们离婚吧。」 这次她不等容璟说出口,语气平静地说。 章三、交织 04 容璟看着虞初菀那双心如死灰的眼眸,心脏在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剧烈的刺痛。 这是第二次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虞初菀的眼里虽透着他的,却毫无波澜,她喃喃自语的说:「我早该这么说了,是不是?我居然还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这十年来你会慢慢看向我的,然而我不是韩寧静,是从头到尾乞求你偶尔怜爱的虞初菀……」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存在?还是我真的只是韩寧静的替代品呢?只是弥足她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里,最好的替代品?」 「……你不是她的替代品。」容璟几乎咬牙的说。 「对,我可能连替代品也称不上吧。」她自嘲地笑了下。「毕竟我看过你曾经爱人的模样。」 「所以我们的结局,就只能到这里了不是吗?她回来了,我也该退场了。」 「不可能。」容璟紧紧抓着她,深怕她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哪呢? 虞初菀想问却开不了口,只是被迫的上了车,然后回到那个家。 她曾以为能够和他度过馀生的家。 「上次的那份离婚协议你有看过吗?我会照着上次的再拟一份,我……不会要你的一分钱,爷爷那里如果你需要解释,我也可以帮你说……」她话还没完,容璟的吻便落了下来,用力近乎是粗鲁的,他将她禁錮在怀里,一时之间一个靠近,一个极力退开。 「虞初菀,你哪也不能去。」容璟粗喘着气,只有他知道,他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虞初菀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现在就彷彿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她缓缓举起手,狠狠擦去了方才被亲吻过的唇,她的眼神现在彷彿就像是一隻受伤的小猫。 「我们离婚。」她的嘴唇红肿,语气带着坚决。「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继续待在你身边了。」 虞初菀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就好像有道枷锁悄然崩落,在今天以前所看不清的东西现在好像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还是会感觉到痛,可是她终于能够说出来了,对于容璟,她释然了。 容璟的表情很难看,尤其再看见她抹唇的动作,他心底那股愤怒油然而生。 「除了我,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眸看着她,阴森冷冽的话语,隐藏在他手臂下的青筋隐隐约约看得见,他正在隐忍。「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 虞初菀闪烁了一下,她忍不住失笑,再次抬眼看着他。「我是为了留在你身边,才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的。」 「容璟……」被他抓住的手臂隐隐作痛,可她却没有丝毫挣扎。「我曾经爱你到可以捨弃掉我最爱的东西,甚至即使你的眼里心里没有我都没有关係,那是因为我爱你。可是,我忍受不了再次看见你和韩寧静在一起,哪怕你做得再好,把我蒙在鼓里也好,我就是眼里容不下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情景。」 「现在我只是,想离开你,得到自由。」 容璟的心脏彷彿被人狠狠掐住了一样难受,他看着虞初菀诉说的一字一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他想挽留吗?他不是只是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吗?可是为什么他这次看到虞初菀苍白的面容时,他顾不得还在餐厅里的韩寧静,一心只想着虞初菀那刻受伤时的神情。 「我问过你,能不能爱我,你沉默了。」虞初菀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开来,她低声问他。「既然你不能爱我,为什么不让我走呢?」 容璟彷彿被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他彻底退了开来,看着平静说话的她,彷彿以前懦弱畏缩的虞初菀的身影和她重叠在一起,他才猛然惊觉,他也许根本没有了解过她。 但容璟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离开自己身边,就算此刻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去爱她,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里早已不能没有了她,他下意识认为她就是该待在自己身边。 他没有办法面对她的那句「我爱你」。 然而他依旧是卑鄙的,他不回应,也不想放她离开。 「以前知道又为什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容璟收紧了自己的手心,「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吗,一开始就知道我不爱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就是遵从老爷子的吩咐和你在一起而已,这桩婚姻你们虞家也拿了不少好处吧?你又凭什么这么委屈的说的好像自己是受害人,我难道该给你的没给吗?」 「你给了,但我现在不想要了。」虞初菀没有想到容璟会说这些,平时的他从来都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我现在只想离开你。」 容璟忽然哈了一声,「离开?」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说离开就离开。」他眼神透着晦暗的光,神情乖戾。「虞初菀,我想你大概忘了我是哪种人吧?」 她冷不防打从心底颤抖。 容璟说得没错。 有多久了,她竟忘记了那个令人畏惧的那个容璟? 「久违十年,要我再说一遍吗?」容璟带着诡异的笑,再次面对她,恍如十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 「容璟,你是这世界上最卑鄙的人了。」虞初菀颤抖着声音。 「啊,我是这样的人啊,非常贪心、非常自私……看来你这十年来没有什么长进啊?」 虞初菀在这一刻,又重新感受到了对容璟的恐惧,明明他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什么也没有做,但他就是有这种令人感到压力的存在,仅仅只是几句话,她就明白,这段时间里容璟好好收敛起的阴狠,被她给激怒了。 容璟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眼,她看着那看似带着笑的面容,但是那双眼深不见底的幽暗,他修长的手指逐渐用力,使得她忍不住疼得瞇起了眼。 「这辈子,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不管你去哪。」他勾起唇角,眼底却是怒意。「我都会亲自去抓人。」 突然松开的力道,虞初菀整个人在那刻失去力气,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容璟离开的背影,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 她知道,容璟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此刻的她被锁在这房间里。 一想到容璟那张似笑非笑,令人恐惧的那张脸,一股反胃的感觉又衝了上来,她狼狈的跑进浴室,洗手台的水开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眶泛红。看着这样子的自己,虞初菀有些出神,直到发觉自己掉了眼泪,随即又粗鲁的抹去,又洗了把脸清醒。 虽然她并不想求救,可是现在的情况,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那个人。 章三、交织 05 或许是容璟忘记了,又或许是他有着一定的自信,至少她的手机还在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收走。 她打开了手机,手机联络人停留在那两个字上。 第一次见到容瑜是在容老爷子的书房外。 那时的虞初菀正巧来容家要和容老爷子打招呼,门打开后迎面对上的就是容瑜。对方第一次见到她,却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稍微礼貌性的点头微笑,就越过她走了出去。 在r市有传闻容家的谣言,容璟肆意横行不近人情,容瑜彬彬有礼却令人高不可攀。 一开始虞初菀并不了解,直到她接触了容璟,再到后来看见了容瑜。 容瑜基本上很少出现在容家,听闻他是容璟同父异母的哥哥,容老爷子当初并不喜欢容瑜的母亲,后来直到容璟的父母接后离世,容老爷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才将容瑜认回了容家。 但即使容瑜被认回了容家,他基本上也只有偶尔才会回来见见老爷子,在她的记忆里,容瑜和容璟似乎从来没有打过照面。 真正和容瑜开始接触是偶然,那天的她因为容璟的坏脾气而受了委屈,她也不敢和其他人说,只是一个人躲在了容家的花园里,一边画着画,默默的掉着眼泪。 一直到她听见了脚步声,才慌乱地放下手中的笔,胡乱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而就在那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光被遮挡,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就这么定在位置上,也不敢抬头去看来人是谁。 「果然画家世家出身的人画出来的画就是很高的水平啊。」是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 虞初菀捏住了自己的裙摆,低着头,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人应该是容瑜。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抱歉,吓到你了吗?」 听见这话的她才马上抬头,阳光透过他的发丝,映着好像闪闪发光的样子,一时失神的她马上回过神来表示没事。 「感觉你好像在哭。」容瑜看她疑惑的眼神,无奈笑着比了自己的眼睛。「原本想说称讚你的话好像会让你开心一点呢,结果反而让你吓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虞初菀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再看向容瑜和煦的笑容,忽然也浅浅的笑了。 「没有,收到你的称讚我很开心。」 「真的吗?」 「真的。」 容瑜盯了她一会儿说:「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虞初菀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热烘烘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糯糯的说。「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心话。」她听见对方笑了一声,又说。「抬起头吧,今天的阳光很好呢,这样的阳光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她抬头,阳光明媚的撒落在这片花园,恰好拂过的微风吹起发丝,她用馀光看了眼站在身旁的男人,和容璟黝黑的皮肤不同,容瑜此刻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闪闪发光。 虞初菀忍不住想,其实容瑜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冷淡疏离,也并没有她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难相处。 或许是因为在这春光明媚的地方,好像连带这个人都有着一种好亲近的感觉,所以使得她忘记了要防备。 当容瑜带着那份她以为的亲切,向她伸出了援手,他一步步地诱哄,说:「虞初菀,我能让容璟只看着你。」 她忘记了容瑜和容璟身上终究留着相同的血液,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那之后,韩寧静和容瑜的关係越走越近,到后来韩寧静和容璟分手,她陪在失意的容璟身边,心里的那份罪恶感越来越重,她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以这种方式分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容瑜能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当容瑜再次来到容家时,虞初菀找准了机会上前追问。 「好久不见,和容璟最近过得怎么样?」容瑜似笑非笑的说。「刚听爷爷说,你和容璟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啊?恭喜。」 「把韩寧静还给容璟吧,我不要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虞初菀收紧了手心,此刻羞愧的、紧张的心情全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呢?」容瑜那双眼瞬间变得锐利。「你们的婚事本来就是爷爷已经订好了的,加上现在消息都放出去了,恐怕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她不知道,她真的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容璟因为韩寧静的离开,甚至因为牴触和她的婚事而和容老爷子槓上,被容老爷子毒打一顿的容璟被管家悄悄送到了她家,希望她能帮忙照顾他。 然而看着这样伤痕累累的容璟,她就明白,自己根本做错了。 虞初菀不想强迫容璟,即使这件婚事是由长辈决定的,但是容璟不喜欢她就是事实。 「容瑜你可不可以想想办法──」 「我说,」容瑜打断她,语气变得冰冷。「你看起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啊?」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好心看你整天哭哭啼啼才选择帮你的?别想太多了,我只是很看不起容璟而已。」他笑了一声,眼神变得疯狂。「看着他落魄被赶出家门的样子该要有多开心啊,我作梦都想着的场景如今就出现在我面前,总是高高在上什么都拥有的他,也是时候嚐嚐这种被拋弃的滋味了吧?」 虞初菀看着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容瑜,一时失了神。 所以,容瑜很恨容璟吗? 她……是帮助容瑜伤害了容璟吗? 是她的自私,所以容璟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她害的吗? 容瑜收敛了神情,看着虞初菀低着头含着泪的模样,嘲笑的说:「虞初菀,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容瑜最后说的那句话,直到后来现在的自己,都像梦魘般的折磨她。 可是可笑的是,也是他说,能帮她离开容璟。 虞初菀自嘲的想着,容瑜说得一点也没错,她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拨出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对方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 十年前,她不知道容瑜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而十年后的她明知道容瑜是一个陷阱,她依然选择了他。 或许她,真的打从一开始……就全是错误。 章三、交织 06 □ 漆黑一片,毫无光亮。 深夜里,偌大的房子里隐约有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隐忍低沉的声音。 早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从一开始的波澜到后来的麻木,儘管女人总会在和男人争执完以后,又目送着男人的离开,再回到他的房间,抱住装睡的他。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深色的点,好像不易察觉,好像乾了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她曾抚摸过他的脸,眼神里是眷恋是悲痛是恨意,可是指尖传来的温度还是屡屡让她留下了眼泪。 她说,如果没有你,她就能放心去死了。 可是他看着说着这句话的女人,就和已经死了没有两样。 那个在他记忆中的男人常年并不在家,直到后来长大后,他才明白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而男人不在这的理由可想而知。 那两人的婚姻是不能被违逆的,女人守住了,男人却选择了他口中所谓的真爱。然而这些在他眼里看来,不过就是逃避现实好听的藉口,事实证明男人只不过是抗拒这桩被人早就安排好的闹剧。 「容璟、容璟……我的儿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曾每日夜里抱着他入睡的女人,在之后和男人一起出了车祸,留下了他一个人。 得知消息的那刻,夺眶而出的眼泪比情感更快坠落,早已麻痺的内心再看见自己双亲的遗体后,内心的黑色漩涡被急速放大,直到一隻佈满苍老的手握住他的,他才彷彿终于找回了自己哭泣时应该要有的声音。 「容璟,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妈妈……对不起你。」 那些有她的记忆犹如狂浪般席捲而来,曾经用力紧抱住他的手如今已既冰冷又苍白无力,年幼无知的他以为只要捂热了就能再次感受女人的温暖,然而直到他被人拉走被迫离开,眼睁睁的看着门再次被关上。 从此天人永隔。 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那两人。 那天下着大雨,女人撑着伞,牵着男孩。 而他孤身站在雨里,浑身狼狈不堪。 直到葬礼结束,他才知道,那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叫容瑜。 「容璟,赌不赌?」 原本闭眼假寐的他,听见段沉的声音,睁眼坐了起来。 「赌。」 「不问我赌什么吗?」段沉笑嘻嘻的洗牌。 「不问。」 对于他来说,可能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吧。 他开始不知道怎么样的生活才是好的,唯一被刻在心底的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信念,只有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那么就谁也不会轻易伤害到他。 明明是这些信念才支撑着他面对后来的日子。 然而午夜梦回里,他仍然记得胸口上被泪水浸湿的衣服是什么感觉,他也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在夜里睁着眼,看着自己母亲每日泪以洗面的背影。 如果,他更强大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有太多的念想,他的意志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变得模糊。 「容璟,我们说好不碰的!」 脸上硬生生地挨了一拳,血腥的味道在嘴里塞了开来,他偏着头,一时忘了反应。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是看着你一路走过来的!」段沉揪起他的衣领,眼眶发红,看着颓废的容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用力。 「你还有我啊!」 段沉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脸上。 嘴角的血跡,和他空洞的双眼流出的眼泪,最终融合在了一起,等他回过神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明明自从在双亲的葬礼以后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的他,如今却在段沉面前无声的流着眼泪,被打落在一旁的白色粉末散落一地,却又被风吹过。 明明他……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行啊。 如果赢不了容瑜,那么他就是真正的输了。 于是和容瑜走得近的韩寧静成为了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他把自己塑造成了男朋友应该要有的模样,即使他并不知道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 然而容老爷子却在那之后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上虞初菀的那刻,他忽然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啊啊,这不就是,重蹈覆辙他父母亲的悲剧吗? 虞初菀的双眼清澈明亮,如同一张洁白无瑕的纸,在她眼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漆黑的污点,怎么使劲也擦不去。 再怎么抗拒的现实最终还是迎来悲剧,他一直以来残破不堪的内心没有人能察觉,他过去的荒唐除了段沉无人知晓,然而越是隐藏,他就越是觉得自己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 好不容易封尘过去的记忆,再次渐渐被唤醒,他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这里依稀还有着她身上的味道。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书桌上的文件被整理得整齐,白纸上是她秀丽的字,指尖轻轻摩挲过去,彷彿能看见在这工作的身影。 笔电的萤幕还亮着,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开了左下的档案,映入眼帘的是申请书,地点是在德国。容璟在那刻忽然觉得自己被背叛,那个口中说爱他却选择离开的女人,其实和他母亲并无二样。 如果爱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又为什么会令人感到痛苦? 一辆陌生的轿车驶进,容璟来不及细想,几乎是衝下楼,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哑着嗓音,低沉却又冰冷。 「我来接初菀的。」 容瑜从容的关上车门,看着头发凌乱的容璟。 这对比,犹如当初。 「什么?」咬牙切齿的声音。 「看来你这么久没见到我,太意外了对吧。」容瑜忽然笑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是她亲口要求我来把她从你身边带走的。」 口中里似乎嚐到了血腥,原本就空荡荡的内心此刻早已支离破碎。 「你没有资格,容瑜。」他犹如一株摇摇欲坠的大树,坚守着自己的地盘。 「当初你也带走了韩寧静。」容瑜淡漠的叙述着,越过他时,扯着唇角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我只是在做你当初做过的事情。」 疲惫、疼痛、焦躁的各种情绪全部被搅和在了一起,长年以来的僵持不下和对峙,却在现实快要一触即发时却又悄声无息的熄灭。 容瑜带走虞初菀时是抱着离开的,她似乎早已哭累睡着,脸上还有着泪痕。 而容璟孤身站在那里,早已无力再去追。 看吧,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章三、交织 07 □ 虞初菀醒来时已经在容瑜的车上了。 「你醒了?」 容瑜还在开车,馀光瞥了她一眼,空出一隻手拿了瓶水给她。 「……谢谢。」瓶身摸上去有些冰凉,她想了很久才开口。「我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小时前吧。」容瑜看着前方路况,似乎知道她的犹豫。「怎么,觉得和容璟纠缠那么久,结果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很顺利吗?」 不可否认的,容瑜说的话一针见血。事到如今她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过去的十年里她什么也不敢说,现在他们的关係已经被她亲手撕破了,好像藏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 虞初菀想说些什么,可是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全化为乌有。 「这阵子我会送你到酒店那边住,距离你去德国剩两个礼拜吧?在这期间就不要去公司了,机票我会帮你准备好。」容瑜驶进大楼里的地下停车场。「放心,这家酒店不在容家名下,开房的名义是我朋友的名字,容璟找不到这里。」 「还有,这阵子不要看新闻。」容瑜停好了车,递给她房门卡。 虞初菀的手在接过的那一瞬间停顿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我只是单纯的帮你吧?」 「我知道你有目的……」她一开始满脑子只是想着逃离容璟,因为待在他的身边只会令自己更加心痛,可是此刻容瑜在她眼前,晕眩悲伤的情绪褪去之后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有什么好像逐渐在清晰。 「真有趣,第一次有人问我想要的是什么。」容瑜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整个人靠进了椅背。 「十年前你说想要看见狼狈的容璟,所以你拆散了他和韩寧静,帮助了当时的我。可是现在呢,仅仅只是因为这么单纯的原因吗?」 双方陷入了沉默,虞初菀看着容瑜那张疏离冷淡的面容,她其实之前也有想过为什么容瑜总是能在她最挣扎的时候给予帮助,然而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容璟,光是一个容璟就能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更何况那时候的容瑜就好像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交集也仅仅不过在十年前那次以后便不欢而散,甚至她开始会惧怕这样看不透的容瑜,比起容璟总是很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那可能让她会好受一点。 「容璟和我,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容瑜看向她,依旧是礼貌疏离的笑容。「对于我来说能找到攻击他的武器,我怎么也会想办法将武器弄到手的,而你不过就是在那之中,我最不用花心力就能成功伤害到他的最佳武器而已。」 虞初菀其实并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够成为伤害容璟的武器。她并不觉得容璟会因为她的关係而受到一丝伤害,毕竟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又何来的伤害?可是当容瑜说她是伤害容璟的最佳武器时,有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带点庆幸吗……可是她的心依然会为了他而感到疼痛。 她是矛盾的。 对于容璟她有好多好多的想法跟情绪,最后叠加在了一起,冠上了爱的名义。 然而这些情绪,就在方才和容瑜对话以后,又好像有什么在渐渐崩落。 容璟和容瑜之间,她和韩寧静,他们四个人看似是不相干的平行线,但却又好像从一开始就有了交集,这十年来的所有,还有什么是被她遗漏的?又有什么是环环相扣的? 待在这陌生的酒店已经过去几天了,一开始虞初菀的确有些提心吊胆,但后来发现这里真的就如容瑜所说的没有人找到这里,她才渐渐放下了戒备。 虽然容瑜告诫她这段时间不要去公司,但手上还有一些事情并没有交接好,所以这段时间她和孙樺一直都是电话沟通的。也幸好孙樺并没有追问原因,真正收到她的申请书时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虽然你答应我会去,但这么久没收到回覆我还真有点担心,现在是真的都想好了吧?」 「嗯,抱歉让你这么操心。」 对于虞初菀来说,孙樺大概是之于秦之行最鼓励她去追梦的人了,看她因为对未来的迷茫而主动邀请她到自己公司一起共事的这件事情,也让她感到很感激。 孙樺曾经对她说过,梦想从来都不是稍纵即逝的存在,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才能抵达梦想的终点,对于他来说,能一辈子和画有所相关大概也是种幸福。 那样的孙樺对于那时候感到迷茫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盏明灯。 「后天就要过去了吧?」 「嗯,下午四点的班机。」她莞尔。「那天也是拍卖会呢。」 「啊,是啊。原本想说去送送你的,看起来是抽不开身了啊。」 孙樺呼了一口气,提起精神道。「之后也电话联络吧。」 「好的。」 掛断通话的那刻,她起身拉开了阳台的门,夜晚的风瞬间涌入房间,吹乱了她的发丝。好好的将头发捋顺,再次抬眼看着这座城市,突然有种惆悵。 待在这的几天,明明她的手机一直是保持着开机的状态,然而容璟的消息却是什么也没有。她是爱他的,也是真的想离开,但是她依旧希望容璟依旧是那个容璟。 没有她,也能好好生活的他。 手机驀然跳出一则讯息,是秦之行发过来的,是一则新闻。但还没来得及细看,电话就追了过来。 「菀菀,你现在在哪?」 听见秦之行焦急的语气,她这才想起自己这几天光是工作交接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还没来得及和秦之行解释她现在的状况。 对方等不及她的回应,再次开口。「你没事吗?人有没有怎样?」 「我很好啊,之行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rapacity被人恶意纵火了,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打电话的,听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听说容璟还在火场……」 虞初菀的脑袋就像是被炸弹轰炸了一样,一时之间脑袋乱哄哄的,以至于秦之行后来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之行,等等、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好、好啊,本来就是担心你而已,没事就好。」 「谢谢你,之行。」 掛断电话后,虞初菀连忙点开了秦之行刚才传的讯息连结。 #快讯 /容氏旗下酒店遭人恶意纵火!疑与十八年前的杀人强姦案有关/ 章四、独白 01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虞初菀掛了电话又再重新拨通,仍是一样无人接通。 不管是容璟还是颂子的电话全都没有回应,她的一颗心悬在那,她焦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很想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回去,却又怕像上次那样,见到容璟之后的她又会心软。 她很犹豫,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她更是焦躁。 忽然想起容瑜曾叮嘱自己别看新闻,这几天因为她本就心烦意乱,加上工作交接的事情,导致她其实也没有时间去注意。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忍不住想这件事情,是不是和容瑜有关係? 就在这时,手机驀地有来电,虞初菀看了眼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了电话。 「见空哥!你们那边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容璟他……我人不在r市,我联络不到他,颂子也没有接电话……」 「初菀,你先冷静。」薛见空刚刚才从rapacity离开,正准备开车往医院的方向,抽空给虞初菀回的电话。 「容璟没事,但他为了疏散人群所以待在火场里的时间比较久,肺部有灼伤,颂子已经跟着他去医院了,事出紧急所以可能没听见你的电话。」薛见空怕她胡思乱想,一边安抚她一边跟她解释情况。 「为、为什么会突然遭人恶意纵火?」虞初菀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掐住,整个人提心吊胆。「是你们最近生意出了什么事情吗,还、还是……」 在虞初菀有记忆以来,最早以前的容家在r市是黑社会起家的,一直到容老爷子那代才开始有了转型经商的形象。但最终容家人的血液始终是刻在骨子里的,说到底他们表面的光鲜亮丽之下还是有着一抹黑。 如同第一次见到容璟的那天一样,试图挑衅容家的人不计其数,但大多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所以虞初菀嫁进容家以来,其实并没有碰过容璟受伤的情形。 但是容璟,也似乎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过这些。 「初菀,别急,我会跟你说的,嗯?」薛见空沉着声音,耐心的安抚。 「其实是最近有人在调查案子,调查的事情很隐密,没有什么人知道,但最近分店开始陆陆续续有问题,我才会出差的。」 「难道是因为十八年前的那件案子吗?」 「对,十八年前那件强姦杀人案的事发地点在rapacity,容璟是目前的负责人,所以调查的事情他也有协助。」薛见空吐了一口气,继续说。「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衝着容璟来,最近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现在rapacity内部被火烧成这样,估计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休息了。」 「初菀,没事的,既然你不在r市就不要着急,注意安全回来就好。」薛见空刚到医院,就见颂子跑了过来,见虞初菀一直没有出声,又开口安慰她。「不好意思啊,颂子来找我了,我先去医院看看容璟,回头再跟你说。」 「好的……」在他要掛断通话时,她又叫住了他。「见空哥……容璟,就麻烦你了。」 薛见空莞尔一笑,怕她多想又安慰了几句才掛了电话。 虞初菀全身被夜晚的风吹的冰冷,她现在满脑子乱糟糟的。原来容璟协助调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而这件案子能拖到十八年本身就有一定的困难,这么危险的事情,容璟却一个字也没提过。 她无力的靠着冰冷的栏杆跌坐了下来,思绪有些混乱。如果真的是容瑜做的话,她是不是又再次成为了伤害容璟的人? 明明她是真的不想伤害他,她只是单纯希望他也能爱她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到头来总是会演变成这样呢? 谁能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 容璟正在休息,却远远就听见颂子的大嗓门。 「容哥!你醒了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轻飘飘的眼神过去,颂子打了一个冷颤。 「别说废话,情况怎么样了?」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目前预估一到五楼都有损伤,一二楼最为严重。客人们大多都没有事只是受到了惊吓,有几位逃出火场时有些微烫伤,已经让颂子一一去打招呼了。」薛见空从公事包里拿出文件。「这次我们损失很严重。」 容璟翻看着文件,因为连日的工作,加上段沉那边的事情,又想到这次的火灾和十八年前的事情有关,他就头痛。 「颂子,菸给我。」 突然被点名的颂子跳了一下,急忙道。「不行!」 「你说什么?」低沉幽暗的声音。 「不行啦,容哥你忘记你肺部灼伤了吗!」颂子哭着脸解释。「而且这里是医院不给抽菸啊。」 容璟此刻脸色极差,一个眼神就能杀人,只见他不发一语的翻身下床,捞起自己的外套。 「见空,你回去看监控还有没有救。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老爷子说,如果段沉或含脉脉来找我,就让他们等我消息。」 他的手机在办公室里,现在估计早就被火烧的一乾二净,想到手机没了他觉得一阵烦闷,偏头就吼了颂子。 「手机给我。」 颂子乖乖的掏出自己的手机,「容哥,我明天帮你重新弄一部手机吧?」 「送到老爷子那吧,我明早还在那。」 容璟把事情都交代了,又跟颂子拿了车钥匙,这次驱车离开了医院。途中他去买了包菸,倚靠在车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深海,吹着海风抽着菸。 尼古丁瀰漫在整个胸腔,肺部的灼烧感彷彿还在,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他咳了一声,有一抹深红。 鲜血的腥味在嘴里散开,他又吸了一口,这才把烟给灭了。 从事发到现在凌晨的时间,容璟想着这个时间点估计容老爷子还没醒。纵火的事情也很快的就被他给压了下来,虽然可能媒体舆论暂时还没那么快消停,但无所谓的报导能压就压。 容璟拿出手机,却再看见萤幕上的未接来电显示愣了几秒。 鬼使神差的,他按下了回拨,明明这个时间点她有可能早已经休息了。 然而,不过几秒的时间,电话很快的就被接通了。 「颂子,太好了你终于接电话了!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 章四、独白 02 「是我。」 虞初菀的话语消逝在沉默中,她印象中自己是接到颂子的电话,可是,又为什么…… 「我的手机留在办公室。」容璟哑着嗓子,因为她的不发一语而解释。 「……你还好吗?」 好奇怪,他们争吵过去不过一个多礼拜的时间,现在听见容璟疲惫的声音,她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电话里那头的他,似乎在外头,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她才隐隐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 虞初菀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异常寡言的容璟令人感到心慌,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却都梗在了喉咙,只因为他们现在的关係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容璟。」她糯糯的喊他。「我要走了。」 「……我知道。」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早就有预兆是不是?可是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我知道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思考,是我不够让你信任吗,还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这些想法一直盘旋在我的脑袋里,可是,现在听见你的声音,我好像就知道原因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啊,原来我一直都被你疏离着啊。」 手不自觉的收紧,现在才感觉到了肺部的灼烧感。 「我想离开你,因为我受不了你不爱我的样子。可是只要有你的消息,我又会想要义无反顾的待在你身边,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矛盾?」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掉落。 「想要你来找我,又想着不要来找我……」她最终还是泣不成声,一切都已经支离破碎,过去是一片片黏不回去的碎玻璃,始终都会有裂痕。「但我好像已经没有那个勇气了。」 她带着哭音的每一个字句都让他隐隐作痛,左手掌心的那抹红被他擦得斑驳,然后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胸腔里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 他说,我们离婚吧。 既艰涩又破碎,他忍着灼烧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有些无力。 她的眼泪和哭声被揉进了无声的夜里,挫败和绝望将她彻底淹没在洪水里,过去的回忆随着一起被扔进了深海。曾经以为的未来日子能披上温柔的外衣,相守的信念会綑绑住两人好好在一起,也许白头时他们能牵着彼此的手,仅此而已。 然而没能相守是结局,她爱而不得是结尾。 □ 颂子在一大早就把新手机给送来了,容璟连看也没看就收进了自己口袋。 两人坐进了车里,颂子自觉的去开车,瞄了一眼后照镜,见容璟的神情平淡,甚至感觉有些苍白。 照理来说遇到上门找事的人,容璟一直都是暴跳如雷的,然而这次发生的事情他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颂子。」 「嗯?」 颂子开着车,却始终没有听见下一句话,在下一个路口红灯时,他才听见后方传来的声音。 「事情结束后,她也不会回来了。」 颂子还在想那个她是谁,号志就已经转了绿灯,他的目光只能专注在眼前,但是很快的就知道那个她是指虞初菀。 那个向来意气风发、做事情说一不二的容璟,在颂子的眼里,容璟就是他的太阳,是他最崇拜的对象,他从高中就跟着容璟,不能说完全瞭解这个人,最起码他能说他是一直陪在容璟身边的人。 此刻的容璟就像是一隻孤独舔舐伤口的野兽,颂子知道自己不像薛见空有能力,什么忙也帮不上,感情上他也没有什么经验,让他有点想哭。 「容哥,我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的!」 他提起精神大喊了一句,惹得容璟淡淡说了句少噁了。 rapacity被人恶意纵火的消息虽然很快地被压了下来,但是还是有不少知情的人,尤其原本就和容家不对盘的人更是藉着这次机会火上加油,以致于媒体舆论又再次被人翻了开来。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薛见空的手机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通,容璟的手机因为被烧毁所以打不通,但他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昨晚颂子的手机就被他关机了,连早上颂子给他的新手机他也没开过。 酒店外已经被围起黄布条,容璟挑开进入时,看着被火烧成一片焦黑的场景,一句话也没说就继续往里头走了。 「你回来的速度真快。」 段沉早已到达了这里,平时的嘻笑被收敛了起来,听见他的嗓音更是不着痕跡的皱了眉头。 反倒是容璟掛着笑,随意的环顾四週。「见空说有几处的监控已经被破坏了,不过有几处比较隐密的监控还好的,调出来看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有头绪吗?」段沉顺着他的话问。 「不知道。」他耸肩,平淡的开口。「但这事跟容瑜脱不了关係。」 「就算是熟客也不至于知道每个监控准确的地点,除去几个比较隐密的监控是完好的,其馀几乎都被破坏了。」 「但据我所知,容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段沉思索这个人,他是知道容瑜的存在,但如果说是接触基本上是没有。 「你怎么确定他也有插手这件事?」 「他把初菀从我身边带走了。」容璟说出口的话已经有些破碎,低沉沙粗哑的声音透着无力感。 「所有的时机点都太过巧合。」 不管是韩寧静还是这次的纵火,虞初菀的离开,甚至原本私下调查又被忽然大肆报导十八年前的案子,容瑜毫无徵兆的出现都像在告诉他,这些事情都和容瑜有关。 一想到虞初菀被捲入了他和容瑜之间的争斗,他彷彿还能听见她哭泣的声音在耳边。过去的所有排山倒海而来,他的眼前彷彿闪过一幕幕女人的模样,还有和虞初菀在一起的日子里,她们的身影好像逐渐重叠在一起。 他本来就知道最后不会有好结果,可是曾经感受过的温暖是真实,他就算习惯了也偶尔会忍不住希冀,最后再狠狠失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段沉。」 容璟看着段沉的眼,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好像又只剩下你了啊。」 说着这句话的容璟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没有光。 章四、独白 03 □ 明天。 虞初菀醒来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个。 她离开容璟已经要有两个礼拜的时间了,在这期间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联系就在昨晚。 而容璟亲口放了她的自由。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好像哪里有不对劲。 在虞初菀梳洗完出来时,房门正巧传来几声敲打,打开了门,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虽然有一剎那的讶异,却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似乎不太像你平常的样子。」 容瑜越过她走了进去,她落座在他面前的位置,而他正低敛着眼替自己倒了杯水,不咸不淡的看向她。 「虞初菀,计画有变,你大概去不了德国了。」容瑜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眼神变得锐利。 「不,准确来说,德国那边退回你的申请书了。」 脚椅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她震惊的朝男人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突然?」 下一秒,容瑜的愤怒、憎恨的眼神让她明白了。 是容璟。 「我要走了。」 「……我知道。」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忍不住紧抱着头,低头的那刻眼泪便会落下,她竭尽全力的忍住眼泪,脑袋一时无法思考。 那么他说离婚,这句话也是假的吗? 「那么我现在,还有哪里可以去?」她喃喃自语的说。 「你在说什么呢?」容瑜来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下着,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頷。 「这是容璟和我的宣战,真是有意思啊。」她感觉到容瑜的力度逐渐加深,她看着他那逐渐肆意的愤怒无处躲藏,她这刻感受到了冷意。 「虞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容老爷子怎么也要把你嫁进容家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我很期待啊,虞初菀。」 如此近距离,她能清楚看见容瑜的憎恨,那张斯文的面容此刻笑得狰狞,眼神疯狂的犹如早已失去控制的暴风雨。 「你到底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呢?」 疯了。 虞初菀忍不住的打起冷颤,即使想要抑制住颤抖,但却还是抵不过容瑜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神。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容瑜松开了禁錮她下頷的那隻手,双手撑在手把上,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直视着她,笑容逐渐加深。 「如果你们离婚,韩寧静再次回到容璟身边,而我……」他撩起她的发丝,眼神里併出光。「拯救了被遗弃的你,容老爷子会怎么想呢?你爸妈又会怎么想呢?」 「一想到容璟落魄的样子……」他的手掩住唇角,却掩不住眼神里的狂妄。 「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开始这场游戏了呢。」 虞初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衝向容瑜,想阻止对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容璟这几年来究竟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就算他们并不相爱,但仅仅只是一起生活的这十年来,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努力,她是最清楚的。 容瑜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容璟完全一无所知,又凭什么说得这么轻松? 「你真的能赢过他吗?」 容瑜的笑容僵住,眼神像是要杀死她。 虞初菀发红着眼眶,直视着他,「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你可又要再花一个十年……」 「容瑜,你的人生究竟还有多少个十年呢?」 下一秒她便感觉左脸上火辣辣的疼,因为力道而猛偏过头,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丝,她痛得流泪,却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但是她的身体却很诚实的在颤抖着。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你现在的情况啊,极力离开容璟的你,现在又装出一副要维护他的样子给谁看?」他抓住了她的头发,因为用力而被扯得生疼,她只能被迫抬着头瞪着眼前的人。 虞初菀看着眼前的男人,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究竟自己到底要如此单纯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再次相信容瑜,并且又跳入这个圈套呢? 她此刻深深地为自己的思虑不周而懊悔着。 「虞初菀,你别忘了,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若是容璟发现自己的女人才刚离婚就和自己的哥哥搭上,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容瑜退了开来,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 「别逃啊初菀,你可得好好待着,别坏了我的好事啊。」 容瑜离开之后,虞初菀感觉反胃噁心又涌了上来,她进洗手间洗脸时,看见了镜子里倒映的自己,红肿的眼眶、憔悴的面容……还有红肿的左颊。 她其实很明白方才激怒容瑜无疑是火上加油,以为自己逃离了容璟能去追寻自己想要的自由,却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另外一个鸟笼将她困住。 必须冷静下来想想她现在的处境,她现在是被容瑜囚禁被利用来伤害容璟的武器,以他方才透露的话,意思就是他正等着她和容璟离婚的那刻,然后接收自己好拥有她身边的人的利益。 但是她是赢不了容瑜的。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手机也被收走了,现在的她是名副其实的被监视着,她有预感,只要她离开这房间一步,容瑜马上就会知道。 身体的颤抖越发剧烈,她环抱住了自己,低着头蹲下身。 冷静、这时候一定要保持思绪的清晰才行。 她必须要找出能和容璟联系的方式。 可是,容瑜等了十年,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容瑜眼里的贪婪、语气里隐忍的憎恨……虞初菀觉得所有的事情好像全部缠在了一起,她分明已经抓住了其中的一条线,但她却还是无法理解。 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快要让人窒息,她开始想着自己是如此没用,她摸不透容瑜到底想得到什么,甚至不清楚这样疯狂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 她是知道容瑜恨容璟的,她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打了电话给他?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容瑜又是从哪里开始知道她和容璟有了裂痕? 这一切违和的感觉又是什么? 虞初菀越想越头痛,那种噁心想吐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章四、独白 04 □ 关于rapacity遭人恶意纵火的消息虽然第一时间被容璟压了下来,却在之后又以网路舆论的方式再次掀起了一波讨论,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容家早已无力顾及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璟在这段时间除了配合警方调查,更是抽空去见了含脉脉一面。 最一开始含脉脉来到r市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十八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起初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十八年前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也不是他想要关心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并不相同,依据段沉说的话,他们越是调查的越深入,他们周遭也逐渐发生一些意外。 回想起那天开始发现不对劲时,是一楼忽然有人群的躁动声。再接着就是颂子闯进容璟的办公室,喊着外面发生火灾了。为了疏散已经失控的人们,容璟直到消防人员来的那刻才从火场里出来,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就是在医院了。 「我有怀疑的犯人,但我目前手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含脉脉拧着好看的细眉,语气难得的有些焦躁。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比起找一个不熟的人,找容瑜不是比较快吗?」容璟咬着菸,「一个没有身分背景的人会有那个胆在我地盘上放火,肯定是有人怂恿或是指使的吧。」 含脉脉愣了下,拧着的眉更深了。「……他谁?」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段沉解释。「不过现在我们不知道犯人在哪,他会有这些动作就代表他已经知道脉脉在查这件案子了。」 「他是刻意躲起来了吧。」含脉脉松开了眉头,叹了口气。 「不过我没有想到容瑜也会插手这件事情……」段沉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貌似在发呆的容璟,问:「你有什么想法?」 他看着烟雾繚绕的灰烟,原本就还没好的肺部好像有团火在烧,可是他没表现出痛苦的神情,只是异常的平淡。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们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 虞初菀最近呕吐反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她其实大概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以现在被容瑜监视的情况下来说,对她真的很不利。 她已经错过了前往德国的飞机,如果真的是像容瑜说的那样,申请书被驳回,第一个会感到不对劲的应该会是孙樺……毕竟一直都是他在跟对方在对接。 门外传来了声响,虞初菀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容,微微抿了唇,走了出去。 「你最近好像吃得很少。」 容瑜手上拿着的似乎是中餐,或许是为了怕她洩露风声,最近这几天他都是像这样会自己过来一次,两个人常常都是在一阵沉默中默默地吃完饭,然后他就会离开。 但虞初菀一闻到油腻的味道就感觉胃里翻腾,她捂起了口鼻又再次衝进了厕所。 听见她乾呕的声音,容瑜跟了上来,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深了深。 「……你怀孕了?」 虞初菀心一紧,缓慢地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她发红的眼眶正对着容于那双探究的眼神。 「什么时候的事?」 「很重要吗?」她轻声反问。 容瑜紧抿着唇,虞初菀的脸色很苍白,因为好几日都没有好好进食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一点,她想越过他出去,却下一秒感觉眼前虚晃了一下,视线整个天旋地转。 她无力快要坠下的身体,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再然后她被打横抱起,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下意识的抓住对方胸口的衣服,不适感让她就是想发脾气也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深怕一张口又会想吐。 「换衣服。」他放她在床上,就转过身去往外走。 「什么?」虞初菀头还晕着,一时之间想不透他的意思。 「我载你去医院。」 说完,她就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虞初菀其实还是不明白容瑜到底在想些什么,例如她一开始总觉得他并不会在意她身体是否好坏,可是再看见她反胃什么也吃不下的情况以后,却又二话不说的要她去医院检查。 轮到她检查时,容瑜也跟了进来,她起初是有些抗拒的,可是看他好像始终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医生又催促着她,只好微微掀起了衣服。 医生在她的腹部上涂上了耦合剂,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吓到,接着医生看着萤幕,对她说:「这个小黑点就是宝宝,已经七週大了。」 虞初菀看着萤幕上的小黑点,一晃一晃的,她脑袋一片空白,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宝宝看。 「怀孕过程中会发生反胃想呕吐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也请妈妈保持充足的休息,不要太剧烈运动,心情难免会有起伏也是正常的,请丈夫多照顾一下妻子。」医生一边敲打着键盘叮嘱着注意事项,一点也没看见另外两人尷尬铁青的脸色。「另外,怀孕初期三个月内多注意一点,尽量避免夫妻生活。」 她脸上的微笑都快要撑不住了。 但容瑜的笑容似乎依旧恰到好处。 「之后每个月来一次做產检就可以了。」 虞初菀离开医院时还拿着宝宝的照片盯着看。 她以前常常想着如果有宝宝的话,容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有可能他会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也有可能根本不关心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儘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开心到想要哭泣。 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知他的存在,但她还是忍不住弯着唇角。 「谢谢你。」 好好的收藏着照片,她无法想像自己的身体里还孕育着另外一个小生命,若是之前的她或许并不会跟容璟开口的吧,只会自己一个人来医院,面对冷冰冰的仪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然而容瑜在这,纵使他们的立场如今是多么的不合适,可她依然想要道谢。 「我只是不想让你拖我的后腿。」 她双手交叉在背后,笑了开来,弯着腰偏头看着他。 「原来你也会闹彆扭啊?」 章四、独白 05 「我没有。」 虞初菀见他板着脸反驳,也不再和他争辩了。 说来也奇怪,在她所认识的容瑜,一直以来就是会随时带着微笑的人。但是自从他把她从容璟身边带走以后,似乎就没有再见过他那疏离的笑容了。 或许是容瑜懒得在她面前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了吧,她是这么想的。 医院外的空气彷彿还留着一丝的消毒水味,风吹过时挥舞的头发遮掩过她的视线,耳边似乎传来声响,她好好的把头发勾到耳后,抬眼时发现外头的电视墙上正在报导rapacity近期的消息。 下一秒,画面被切换,容璟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 「关于这次遭人恶意纵火的事件,我和警方也已经正在积极调查……」 后续再接着下去的话,虞初菀并没有听清。 她看着画面上的男人,自从那次通话以后,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他似乎看起来很忙,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就连刚刚的声音好像比平常更沙哑吗……在那之后,没有她,他好像没有照顾好自己啊。 明明知道她和容瑜在一起,却也依旧没有来找过她呢。 虞初菀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酸涩的感觉梗在了喉咙里,明明本来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还会希望他能来找自己呢? 而且他也答应了离婚。 之前分明还没有实感,可是如今这样远远的看着,就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最初的样子,或许本来就是这样吧。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迫使她不得不往前走。 「那件事情,也和你有关吗?」 容瑜明显一愣,却没有回答。 虞初菀其实大概也猜得到,关于这次的事情她隐约是觉得和容瑜有关係的,就算十八年前的案子和他毫无关係,但是以他憎恨容璟的情况,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容瑜开着车一语不发,虞初菀眼看来的景色和回去的景色不一样,有些疑惑。 「我们要去哪?」 「你害怕吗?」 在他冷淡的话语下,她轻轻地说了句没有,视线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他们已经离开市区了。沿着小溪流行驶没多久,辽阔的草原映入眼帘,远方的山巔像是精心雕刻,远远的看着形成一条柔和的斜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最后他们停在了最后头的屋子前,容瑜让她下车之后,就逕自走了进去。 虞初菀从小就待在市里,加上被父母保护的好,所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紧邻r市的这个地方,会有一片绿色草地。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市里繁荣,但是别有一种清间的感觉。 但她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眼看容瑜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她赶忙解了安全带下车跟了过去。 虞初菀跟在容瑜的身后,这屋子并不大,但是落在傢俱上的灰尘很明显表示,这间屋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人了。他们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只见他又推开一扇门走了出去,才发现这里是屋子的后院。 门打开来的那刻,风迎面吹了过来,衣襬和发丝吹起了弧度,然后又再次回归平静。 容瑜站在原地,她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小院里有一株大树,绿油油的叶子茂密的交叠,细碎摩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脆。 「这是……你家吗?」 听见她的话,容瑜又掛起了笑容。 「是吗?」 「虞初菀,你觉得怎么样才能称作一个家?」他弯腰捡起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了转。「不,应该说,你觉得这里看起来像吗?」 虞初菀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小就因为爸妈公事繁忙而独自一个人生活,但即使如此我依旧能感受到他们爱我,所以就算是一家人吃一顿饭我也觉得很幸福。」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你把我带到这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我的存在并不会替你赢过容璟。」 「连你也觉得我什么都不如他是吧?」他手里的落叶再次坠落,即使面容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没有丝毫情绪。 「不是,我没有。」虞初菀低下头解释。 「我说过的吧,把你留在身边的理由,不过就是等你和容璟离了婚,和我在一起。」 她正想开口拒绝,就听见身后的门传来细微的声响。 但是那个人,让她有些吃惊。 容瑜最先反应过来,几不可闻的皱了眉。「你怎么在这?」 「我是想来见见伯母的,却没有想到在门口看见你的车……」韩寧静的脸色苍白,却还是撑起笑容。「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在呢。」 「……虞小姐也来探望伯母的吗?」韩寧静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悲愤。 虞初菀被这幅情形忽然搞得没有头绪。 容瑜的妈妈?这屋子里不是没人住吗? 而且韩寧静看上去和容瑜好像本来就认识,还知道他家。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虞初菀心一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行吧,你爱看就看。」容瑜不耐地叹了口气,没有打算再继续待下去,越过她们又走进屋子里。 虞初菀有些尷尬,待在这里不是,走也不是,但韩寧静的动作很快,随即转身跟着容瑜的身影也走了进去。 然后她站在小屋外,隐约听见里头两人谈话的声音。 「为什么她会在这?」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两人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但她却依稀能听见韩寧静声音里的哽咽。 好奇怪,韩寧静不是喜欢容璟吗?那为什么现在又表现得好像是在意容瑜呢?虞初菀的心情有点复杂,她和韩寧静从以前就不是很熟,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一个容璟,两人每次见到面都不是适当的情形。 虞初菀呆站着几分鐘,她也抓不准机会进去,即使对韩寧静的疑问很多,但她仍旧没有勇气面对。 刚刚……韩寧静是不是哭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应该容璟也没有想到吧……想起在医院时看见画面上那个小黑点时的感动,如果她的身边不是容瑜,而是容璟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好像是妄想呢。」 下一秒,她身旁的门猛地被人打开,她看着眼前的人,几乎忘了要反应。 章四、独白 06 男人的气息太近,一把拽着她就开始往回走,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但挣扎了几下也挣脱不开,只因为现在的她不能随意冒险,最后还是选择顺从。 「虞初菀,看来没有我的这段时间,你过得不太好啊?」 他的声音粗哑的厉害,她下意识觉得眼前的男人也没有照顾好自己。 「你为什么会在这?」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来接你。」容璟觉得自己握住的那隻手腕好像比之前更细,彷彿只要他再用力一些,她就会喊痛。 「什……」她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他拉到身后。 「容璟!」 容璟看着眼前眉眼和自己神似的容瑜,挑了眉道:「哦,你也在这啊?」 「这是我的地方。」容瑜冷硬的回。 「那我也只是来要回我的人。」容璟唇角勾了起来,拉着她越过容瑜。 容瑜嗤笑了一声。「都要离婚了,还扯什么。」 虞初菀感觉自己手腕上那隻手的力度加重,就听见他说。「离了你也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容瑜像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了,偏过身就是一个拳头下来,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根本来不及反应,容璟因为脸上硬生生挨了一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虞初菀和韩寧静几乎是同时惊呼,尤其在看见容璟吐了一口血后,虞初菀立即蹲下身查看他的脸,已经明显肿了起来。 「你知道我怎么来这里的吗?」容璟缓慢的站起身,用手抹去唇角的血跡,笑得恣意。「这都得多亏了韩寧静。」 韩寧静紧咬着唇低敛着眼,躲在了容瑜身后,她没有想到自己大意了,容璟会跟着她找到这里。 「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 「可是容瑜,你的东西我不会碰。」容璟看着他,两人视线交匯。 「你也别来碰我的人。」 虞初菀还没听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就再次被他牵着往前走,一直到外头,容瑜的车后还多了一辆车。 在容璟要把虞初菀带上车时,她才挣脱了他的禁錮,低低的说。「我不走。」 「你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看着那两人?」他的嘴里感觉还流着血,说起话来牵动嘴角都有点疼。 见虞初菀始终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以容瑜的个性一定会追上来,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跟人家干架,只想着快点把人带走。 而容瑜确实是想追出来的,却被韩寧静给拦下了,等他出来时只恰巧看见了车尾消失在尽头转角。 说来有些好笑,虞初菀觉得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同一个人身边,原以为可以去追寻自己的梦,却一次次被现实阻挠。结果她吵得吵、闹得闹,或许在容璟眼里看起来就是一个孩子在要糖吃……她觉得自己好像从遇上他开始,她就被他玩弄在手掌心里。 绿色的景象渐渐变少,接着是繁华的城市,虞初菀心有不甘却不敢发作。 原来她到头来只是白忙一场。 「放我在这下车吧。」 容璟没停,甚至连一眼都没看她。 从以前就是这样,他永远都不会好好听她说话,也从来不曾好好看她,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虞初菀被气笑了,伸手就去解开安全带,打开了安全锁,在她欲要拉开车门的那一刻,轿车停下了。 「虞初菀,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容璟焦躁地衝着她喊。 「我不是说我要下车吗!」她委屈地想哭。 容璟没有想到虞初菀难得的在他面前也发了脾气,甚至朝他喊。 自从他意识到虞初菀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后,现在看见她掉眼泪就胸口闷胀的难受,像是狠狠被人揍了好几下,连呼吸也觉得有些困难。 「我……送你回去。」 容璟爱面子,照道理来说他是不会轻易低头的,尤其虞初菀并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别哭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低头。 没有任何彆扭,也没有任何不耐,就只是单纯怕了。 容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想要她哭。 「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下车!」虞初菀一点也不想相信他,也不敢相信了。 她要回自己的家。 哪怕父母亲长年在国外,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她也不害怕了。 「你能去哪?现在这种情况待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他有些头痛,其实这话是真的。虞初菀现在去哪其实都并不方便,不光只是因为容瑜的原因,还有含脉脉正在调查的那个案子,犯人都敢直接衝着他来了,怕是也会找到虞初菀那。 「所以你就直接把我的德国申请给取消了是吗?」 容璟一愣,「我没有。」 「不是你还会有谁!容瑜说我的申请书被驳回了!我都去不成了!」她一想到这个就气,又急又气的哭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掉。 她这一哭眼泪掉得更兇,他忽然觉得浑身难受。 「而且你不是说离婚吗,我为什么还得跟你在一起?而且你又不喜欢我,不听我说话,也从来不看我,也不关心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一股脑的把这些日子里想说的都说了。 「我怎么没听你说话了,我现在不也好好的看着你听你说话吗?」容璟伸手想给她拍拍背,却被对方又大喊了一句「别碰我!」,搞得他一时手足无措,只得耐心着哄她。 「好了,别哭了,嗯?」 「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容璟你这个大坏蛋,说不离婚的是你,现在又说要离,我到底在你心里是什么东西?你高兴就找我,不高兴就把我冷落在一边吗?」 虞初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因为哭得猛了,打起了嗝。 容璟听见这话,眼眸淡了淡。「嗯,要离的。」 她好委屈,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容璟,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她,他只不过只是因为习惯所以才来找她。 她哭声渐小,只是眼泪还在掉,轻轻的嗓音带着鼻音。「我要回家了。」 说完,她也没再去看他,只是转过身推开门下了车。 容璟看着她的身影一直往前走,直到快看不见了才下了车,徒步跟了上去。 冬日里下午的太阳有些耀眼,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阳光将影子拉得好长,他嘴里咬着菸却没有点燃,只是配合着眼前女人的步伐缓慢走着,看着她一抽一抽的肩膀,心脏就彷彿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菀菀,他的小狐狸,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 最后容璟看着她走进了虞家,他就这么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她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他把手里的菸收了起来,觉得嘴里满是苦涩。 章四、独白 07 □ rapacity这次发生意外,大概得停业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段沉陪着含脉脉还在找犯人,听说就是十八年前犯下强姦杀人案的兇手,有时候含脉脉会开口请求需要他的帮忙,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再去过问。 一直和他作对的人是容瑜,饶就算是容璟,他也没有那个心力同时处理那么多件事。 何况还有一个见了他就彷彿炸了毛的小狐狸。 容璟其实不太会讨好别人,他从出生以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所以讨好这种事情他一直都没有做过,二十多年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以前不会,现在更没理由。 可是虞初菀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的事是长辈作主的,然而虞初菀没有反抗,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那时候名声就不太好的他。 虞初菀太乖了。 他觉得她一碰就会碎。 那时候的容璟自负骄傲,桀驁的他深知自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所以当韩寧静接近他时,即使知道对方和容瑜走得近,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年少时的心情既幼稚又卑劣,好像抢走了谁的东西就会变得比那人优势,因为这代表着他比谁都强大。 当所有人都在讨好容璟时,他正扮演着韩寧静的「男朋友」。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他应该要对韩寧静好,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当颂子说其他男孩子应该会怎么对自己的女朋友时,他照做了。 虞初菀当两人约会的挡箭牌,她一声也没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种纯粹乾净的目光,容璟感到很烦躁。 他不自觉的会想嘲弄她,看见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眸会因为他沾染上怒气时,他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一直到容老爷子发现的那天,容璟被狠狠打了一顿,少年的硬气让棍子一次又一次的打在身上却始终没吭过一声,再然后他被打晕了过去,醒过来时才知道是管家把他送到了虞初菀家。 那段日子里,虞初菀什么话也没有问他,只是细心的照顾他,纵使他还是对着她冷言冷语,她也依然只是用温柔包容了他所有的尖锐。 容璟在虞家休养了一个多月,他知道虞初菀的父母长年在国外,但是却是把她好好的保护着。 那段期间,虞初菀忙着上学,回到家还得照顾他。 某一天虞初菀上学去了,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随意的在屋子里晃悠。 他注意到了走廊上最后一间房间,那是除了照顾他以外,她待的最长时间的地方。 一幅画,面对着窗口,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地板上。 十八岁那年,容璟第一次知道了虞初菀隐晦的心意。 他没有告诉她,他进了她的画室。 当他伤好了,她对着他说,她能去和容老爷子说他们之间可以不算数。 可是换容璟不同意了。 当所有人都在他最风光最肆意的时候疯狂的来讨好他,但他受伤时身边却没有人。 只有虞初菀在他受了伤时才会靠近他,等他伤好了却又把他推开。 那个温柔看着他的女孩说可以不算数时,他连心脏都在痛。 强烈陌生的感受是容璟第一次体会到,却又贪婪地想把虞初菀留在身边,因为好像在她的眼里,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就只是因为他是容璟。 容璟的生长环境和别人不太一样,在他的童年里很少出现父亲的身影,就算是放到了现在他也依旧记不清男人的面容。他的母亲每天以泪洗面,他没有看过她笑,更多的是感受到滚烫的眼泪,每每伴随着哭泣声时,年幼的他彷彿被母亲的眼泪凉透了心。 父母亲是先后去世的,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容璟很清楚,是母亲的执念所以选择和父亲同归于尽在一场车祸中。父亲当场去世了,母亲则抢救了过来,却在三天后还是撒手人寰了。 容家的背景硬,看不顺眼容家的人太多了,那时候想趁火打劫的人多了去了,容老爷子有着自己的古板思想,没有给年幼的孩子足够的爱,也没有给他时间消化悲伤,只是要让他变得强大,才不至于变成自己的父母亲落得这下境地。 容璟脾气也衝,又执拗,打小开始受了委屈从来也不会说,因为母亲本来就难过了,到了后来是已经成了习惯。 他做过很多荒唐事,曾经走过偏差,更早以前是段沉拉着他陪他走了出来。 然而容璟心口上的伤口只是结了痂,并没有痊癒。 一直到他现在成年了,他早已经快忘了以前的事情,可是容瑜的出现就像是打开了潘朵拉的宝盒,里头出现的全是他的阴暗面,过去的恶梦就像厉鬼侵入他的生活,他开始会失眠。 一开始会抽菸是因为能够消除那种不安,可是后来再抽,也已经没有办法消除了。 现实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告诉他,他的伤好不了,甚至应该就这么一辈子流着血。 容璟自尊心强,除了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段沉以外,谁也不知道他内心里的阴蜇,他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强大的人。 可是虞初菀那么乖,她的温柔包容,还有笑着时微弯的杏眼,里面就好像盛满了细碎的光,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会想要汲取光芒的人。 可是她哭了,她甚至在他面前早已不是第一次哭了。 虞初菀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心意显露出来,只是默默地待在容璟身边,只要他需要的时候,永远都能轻易找到她。 所以容璟肆无忌惮的挥霍着,从他看见她的画时,他深知自己远比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好。以至于伤害过之后,他就算是后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讨好她。 那天他站在她家外面,站了好久,最后还是接到工作上的电话才离开的。 容璟很想告诉虞初菀,他是这么的不好,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她的眼泪就好像在他心窝子上烧出一个个洞。 他的菀菀……如果一开始不是遇见他就好了。 那么现在的她或许会遇上一个比他更好更好的人,远比现在来的幸福。 章四、独白 08 □ 虞初菀的手机还在容瑜那,她想了想,最终也没去要回她的手机。 她知道容瑜想做什么,但其实她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容璟和容瑜最终怎么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容家的恩怨她从来没有想去了解,因为容璟对她总是疏离曖昧不清的态度,她不敢轻易跨越那条线,也不想去深究他的过去,因为那里头有韩寧静。 在过去那段时间里,在她的印象中容璟似乎也极少提到过去,她隐隐觉得那是他一个不能触碰的地方。所以她一直等着,哪怕或许有一天他会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她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然而──这些都并没有发生。 虞初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虞家了,虽然一直都在同一座城市,但到底虞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其实她去哪好像都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她回来时先大概打扫了一下,然后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和一些食物,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想着就算食慾再怎么不好多少也得吃点,才能给肚子里的宝宝补充些营养。 她后来用家电给孙樺打了电话,对方接到电话时又惊又喜。 「听说你的申请被退回来了,明明就是敲定好的事情为什么对方突然又变卦了?而且这几天打你电话都没有人接,我还正想着你是不是想不开什么的……」 「没事,就发生了一些事。」她笑,没有做过多解释。 孙樺听出她的失落,叹了口气。「初菀,还有机会的。」 「谢谢你,不要紧的。」 孙樺想着,好几年的梦想呢,怎么可能不要紧? 虞初菀其实一开始也很生气,或许一开始是藉着逃避才做出的选择,但不可避免的心里还是会有期待,只是后来一个容璟一个容瑜,实在是有些消磨掉她的精神了。 如今她有了宝宝,在这座城市里也不再会是孤单一个人,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隔天,她接到了容老爷子的电话,要她过去容家一趟。 「我让容璟去接你。」容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透着威严。 「爷爷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搭车……」 「就让那臭小子去。」 一点转圜的馀地也没有。 虞初菀无奈地掛了电话,猜想着容老爷子或许是要找他们两个过去谈谈。 她到容家时,容璟的车就刚好停在里面。 虽然她是百般不情愿想再次见到容璟的,但是这情况看是怎么样都避免不掉,所以她挪了挪脚步,还是决定快步走过那台轿车进去找容老爷子。 快要越过轿车时,却听见了后头传来车门再次开啟关门的声响。 虞初菀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接着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 容璟在她要进门前拉住了她。 「菀菀。」 低哑粗冽的嗓音让她忘记挣扎。 容璟低歛着眼,松开了手。「等等老头子说什么你只要说好就行。」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她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推门进了屋里。 他停在原地,手心彷彿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纂紧了手心,才跟着进去。 这次rapacity的纵火案在事发隔天的清晨,容老爷子果然很快地就接到了消息,容璟也在第一时间赶了回去说明情况,但那时候事情还不明朗,他们能做的应对很少。 经过快一个月的调查之后,容老爷子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包括容瑜利用了多年前刚好发生的命案再次被含脉脉重新展开调查的事情,后面的一切开始有了进展。 「菀菀,最近还好吗?」容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面上的神情不咸不淡。 「很好的,爷爷。」虞初菀笑了笑。 「和容璟没有吵架吗?」 她笑容微僵,「爷爷,没有的事……」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受了委屈都不和爷爷说一声。」容老爷子把她僵硬的笑容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这臭小子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你们要离婚这事儿我也知道了。」 虞初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容璟,低低的说了声是。 容老爷子拿出了一份拟好的协议书,递到了虞初菀的面前。 她接过看了眼,发现容璟竟意外地早已签好了名,顿时她忽然莫名的感到好笑却也想哭。 她和容璟这十年来,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虞初菀意识到自己真的走到这时,不可避免的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因为自己努力了十年却还是一场空,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苦…… 在要签下名的那刻,她还是再看了容璟一眼。 酸涩、疼痛的感觉,心脏就好像随时会碎裂般的疼痛,她有那么一瞬间好想问容璟,为什么不再多挽留她呢?难道她真的不值得吗?到头来她还是一厢情愿吗? 虞初菀不敢问,只是低着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保持视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容璟在这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容老爷子让容璟先离开了,门再次被关上,虞初菀还是保持着乖巧坐在椅子上的模样。 「菀菀,好孩子,想哭就哭吧。」 容老爷子看着在容璟离开以后就无声掉泪的虞初菀,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虞初菀的坚强在那剎那溃不成军,她以为她被伤透了心就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的痛苦,可是事实证明只要容璟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爷爷……我以为离婚就能得到解脱,可是当他就这么轻易地签下名,我就不能、不能再骗自己他还有可能会爱我……他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我呢……」她掩面哭泣,声音断断续续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容璟方才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容老爷子想起前几日来找自己的容璟,眼眸淡了淡。 「菀菀,有些事情总得要说清楚讲明白的,在这之后就是重新开始了。好孩子,爷爷知道你受委屈了,是容璟不好,之后不要轻易原谅他嗯?」 容璟站在外头,听着虞初菀的哭声。 他站了许久才迈步离开,一出门就找菸抽。 眼前一片蓝的天空映入眼帘,但这一切景象却在他眼里失去了应有的色彩,吐出口的烟雾模糊了视线,胸腔里的灼热感却仍无法消灭他心里的那股疼痛。 容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人的同时,对方却早已对他失望透顶。 如果他告诉虞初菀,容璟能变好的,他能慢慢变好的…… 她还会原谅他吗? 章五、真心 01 虞初菀从容家离开以后一个人在街上逛了许久,路上一对夫妻牵着小女孩,面容上都带着开心,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觉得这画面有点温暖,微笑时牵动了发红酸涩的眼眶,还有点疼。 以前的她总是习惯了父母的繁忙,所以让自己即使是一个人也看起来没关係,后来容璟走进她的生活里,曾经以为是永恆,却只是剎那烟火,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虞初菀绕路去了一趟书店,里头有零散的几个学生,依稀还能听见交谈声。 她拿了几本孕妇的保健书翻了几下,之后便去结帐了。 后来她又去了趟超市,现在的她没有车,能买的东西有限,所以只能少量的买。 这样下来回到家也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虞初菀愣了一下,看清来人之后有点恼怒。 「你来做什么?把东西还我。」 容璟恍若未闻,「你买这些花这么久时间?我等你很久了。」 「我们已经没有关係了。」 所以,他已经不需要再问她去哪,也不用等她。 「容璟,把东西还我,我要回去了。」 她伸手要去拿他手上的袋子,他却各种闪避,惹得原本就已经情绪不太佳的她更加生气。 她的视线一直专注在他手上,一不注意就被人拉进怀里,熟悉的烟草味和和体温让她一时失了神。 接着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说。「我陪你回去。」 「东西我不要了。」虞初菀僵硬的抿着唇,快速的拉开了距离,头也不回的就走。 容璟看着眼前似是仓皇离开的她,随后又跟了上去。 夕阳将她的背影拉得老长,耀眼的光一时有些刺痛了他的双眼,胸口微微因为她逃离的举动而添堵,即使如此他还是跟了上去。 以前想不透的,现在全都明白了,他什么都可以毫不在乎的放弃,唯独虞初菀不行。 容璟从有记忆来,身边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所以也可以轻易的放弃。 如同韩寧静当年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容瑜,除了输给容瑜的愤怒和挫败以外,对于她一点感情的情绪也没有。 可如果连虞初菀都选择了容瑜,他没有办法想像,他可能甚至是疯了都会把她抢回来。 他的小狐狸,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虞初菀知道容璟跟在她身后,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厚着脸皮跟着她一起进了屋里。 她铁青着脸,「请你回去。」 「我替你拿东西回来,不该请我进去坐一下吗?」他提了提手上的袋子。 「我没有拜託你。」说到这个她就头痛。「你别忘了,我们刚刚才签了离婚协议。」 还是在容老爷子的面前。 「那我们从现在重新开始吧。」 容璟说这话时,神情异常认真,连带着语气都觉得有些诚恳,但是虞初菀却突然涌上一股酸意,呛得她极为难受。 以前在容璟面前她捧着心想和他好好度过这一辈子,然而对方并不爱她,和韩寧静的关係也是千丝万缕,再见到似是真实两人接吻过后的画面以后,她强撑起来的城墙在那刻轰然倒塌。 然而他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之后,却告诉她,他想要重新开始。 虞初菀不敢想,她甚至害怕自己再一次被容璟拋弃。 「你走吧。」她紧抿着唇,白皙的手扣着门板很是用力,几乎是竭力压着情绪。「容璟,我不想再见到你。」 容璟木在原地,却没有松开手,他压着嗓音,粗哑着隐匿了些微的颤抖。「菀菀,我知道过去的我混蛋,但是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和韩寧静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就只是各取所需,那天你也看见了她和容瑜是一伙的,我和容瑜的关係你也知道……」 容璟看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他哑然低语。 「菀菀……我不能没有你。」 虞初菀抬头看他,「你总会习惯的,没有我,你一直过得很好。」 她是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她已经没有第二颗心再让容璟糟蹋,现在只不过是想好好的一个人过日子,回归平静,不想再掺和进他们兄弟俩的纷争里。 「你不走吗,那我离开行吗?」虞初菀见对方始终没有离开的打算,打算自己去饭店将就几晚。 「不要走。」然而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她的背抵上男人温热的胸膛,一时无法挣脱出。 「容璟你疯了!放开我!」虞初菀也有了脾气,开始用了力气去拨开他的手。 「容瑜把你带走的那天,我整晚没睡,我抽了一整晚的菸,我试图习惯没有你,我试过了,但我做不到……菀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容璟不管她怎么挣扎,丝毫纹丝不动,只是埋首在她的脖颈之间,汲取到了他日夜想念的温软和味道。 「我连在火场里,满脑子也都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虞初菀被这句话触动,她看过新闻,那天的rapacity被火团团围住,她也知道他是最后才被救出来的,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之间早已横亘了太多,无法回到单纯的关係。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角落,然后声音又渐渐小了下来,容璟感觉到她身体微微一抽一抽的。 虞初菀并不想哭,这段日子以来她哭得太多,曾经以为自己并不懦弱,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无法停下。 容璟扳回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亲吻她眼角掉下的泪,极富有耐心一下又一下的,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动,缓慢而坚定。 「别哭,都是我的错。」 虞初菀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容璟,彷彿在对待稀世珍品那样温柔,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这样带着安抚的吻是爱着自己的。 他漆黑有神的双眸映着她的,她似乎已经停下了哭泣,而此时他的鼻间都是她身上的香甜,那双泛着水光的眼角,他忍不住去吻。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已经没有关係了。」 她带着鼻音,却异常坚定。「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的心被她狠狠捅了一刀,似是惩罚又或许是带点不甘心,他往下吻上那张试图撇清关係的唇。 容璟第一次这样毫无章法,只想着攻城掠池,手紧紧禁錮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后退半分,好像只有再更贴近一些他才能知道她是不是在说真话。 他的嗓音低沉,哑着嗓音,夹杂着太多情绪。 「以后我来爱你,好吗?」 所以别再说了。 别再说不爱他,他承受不了。 章五、真心 02 □ 虞初菀的生活在这之后简直糟的一蹋糊涂。 容瑜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回来找上了她,把她的手机交还给她。 对于容瑜,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他既是她害怕的人却也同时是会伸出援手的人,然而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并不是容璟和容瑜战争中的牺牲者,也没有道理再和他见面了。 虞初菀拿回手机就想转身回屋里。 「我知道你和容璟离婚了,我上次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你要来我身边吗?」 容瑜的话让她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去看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儿却有一瞬间显得荒漠孤立。 她直视着他的眼。「为什么是我?」 「容璟不能给你的,我能给。」 「我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牺牲品。」她其实早就看透了这两人的明争暗斗,她摇着头说。「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本来就不需要给对方什么。何况你的身边还有着韩寧静吧?」 虞初菀不知道这三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係,但容璟曾经对韩寧静的温柔是事实,那日看见韩寧静眼里对容瑜里的感情也是,她让自己不再去深思往下想这些问题,毕竟追根究柢是她和容璟之间有了裂痕,说多了都是找藉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容瑜漆黑的眼眸被眼镜稍微遮掩住,但却依稀能听清他语气里的无力感。 「他知道你怀孕了吗?」 她摇头。 下一秒,她被人拉进怀里,一个陌生的气息和温度让她吓了一跳,接着便下意识地想推开。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我很羡慕啊,容璟。」 虞初菀愣住,男人在她耳边低语。 「为什么总是他呢,从来不被接受的永远都是我。」 容瑜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那样用力彷彿害怕失去,却又在之后驀地松手,退开了好几步。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这么近距离她才恍然发现,容瑜的眼里竟是受伤,连微笑都看起来十分勉强。 他离开的背影孤寂,而她依旧猜不透他。 手里的手机驀地震动,虞初菀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是薛见空的电话。 「见空哥。」 「初菀,你等等有空可以来医院一趟吗?」薛见空那头似乎有些嘈杂,他走远了一点才继续说。「昨晚容璟进了医院,现在还没醒。」 虞初菀想要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昨天好好的人,怎么就进了医院? 她抿着唇,想起了之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事情,那次藉着酒意的容璟让她心软了下来,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了。 「初菀,还在吗?」见另外一头始终没有声音,薛见空捏了捏额头又说。「如果你很忙的话也没关係,我只是想他可能醒过来第一眼会想看见的人是你。」 「……不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没有想到当自己真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竟意外地平静。 这次换薛见空没了声音,显然有些吓到了,「容璟答应的?」 虞初菀无奈的嗯了一声。 她不懂容璟这样做的意义,说实话在容老爷子面前的他们就好像坦然这些年来的失败,然而正因为努力过所以对于这份心情感到更加力不从心,她的感情从一开始的隐晦到后来放在了阳光下,只是那人做出的选择,并不是她想要的。 即使到了现在,听到了容璟的名字,心脏依然会为了他而剧烈跳动着。 □ 容璟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白,接着便听见了耳边传来颂子的声音。 「容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吵死了,我还没死。」容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微微瞇着眼,感受到胸膛里剧烈的灼烧感。 颂子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容哥你是不是上次出了院后没注意自己身体?医生说你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得到休息,而且你的嗓子就快废了你听不出来吗?」 容璟靠在床头,闭了闭眼。 这段日子以来rapacity的损失太多,加上因为警方的介入,导致做的地下赌博的事至少要做到完善才不会被抓。容瑜做的这些事情很明显已经布局了有一段时间,不然警方也不会趁这个机会特意去查他。 再这样下去被查封是早晚的事。 他必须把帐做得乾净,为了这件事情他找了一些人脉来帮忙处理,喝酒应酬更是少不了。 「初菀那有什么动静吗?」 基于还没有找到犯人之前,容璟怕虞初菀那边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趁机遭到容家竞争对手的麻烦,所以一直派人偷偷跟着。 「菀姊今天没有出门,但容瑜今天有去找她。但他们两个,痾……」颂子如实报告,却讲到后面有些结巴。「他们两个后来抱在了一起,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容璟那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睁开眼就想下床离开,把颂子吓得一个机灵跳了起来,急忙阻止他再次乱来。 「走开。」他抿着唇,低沉的嗓音含着焦躁。 「容哥,医生说了,你这几天都必须得在医院休养,你再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的!」 容璟现在一点话都听不进去,他光是想到容瑜再次找上虞初菀就快疯了,深怕她再次又消失在他的眼前。 然而颂子铁了心不让他走,容璟抓住他的衣领,低声怒道。「别拦我,要是她有个闪失我连你都会揍。」 颂子是从高中时期就跟在容璟身后的人,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他都清楚,颂子甚至感觉得出容璟对于韩寧静和虞初菀是有区别的,可是这样狼狈的容璟他看不下去。 容璟从一开始就把虞初菀保护得很好,当事人不知道的,颂子全都看在眼里。 颂子是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兄弟,他仰慕的容璟,他是真的感到心疼。 「容哥,见空哥打电话过给菀姊,她拒绝过来看你,你保护她这么多年她什么都不知道,给了她一个乾净的世界又如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了。」容璟语气僵硬。 可是颂子却停不下来,第一次抓住了容璟的衣领。「不就是为了个韩寧静至于吗?那女人就是容瑜派来挑拨离间的,容哥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不跟菀姊解释,她现在连你受伤了都不肯来见你,你们俩已经离婚了,早就没关係了你知道吗!」 容璟的耳里回盪着颂子说的一字一句,最终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他在嘴里嚐到了血腥,眼眸里尽是无力,说的话连带都有些破碎。 「是我欠她的。」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扯平。 章五、真心 03 容璟的脚步有点虚晃,撇去身体状况不太佳的情况,他的精神倒是很好。 驱着车到虞初菀家楼下时,他却只是待在车上,看着她房间透过窗帘的光亮。 颂子说,他们已经没有关係了。 连虞初菀也不只一次这样告诉过他。 可笑的是,若是以往的自己大概会因为自尊心作祟而乾脆俐落的放手,但现在因为是虞初菀,知道她曾经爱过自己,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漠视而导致这种结局,所以他才尽力想要挽回。 夜色深浓,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车窗上逐渐激起了濛濛一层的水雾,他待在车内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看见窗台上出现了自己思念的身影。 虞初菀听见雨声时才想起了自己下午晒的几件衣物还掛放在阳台上,她收完衣服馀光瞥见了底下在雨里的一台深色轿车,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是容璟的车。 容璟似乎也看见她了,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下车和她对上了眼,她回过头转身进了屋子。 心跳声剧烈和外头的雨声一样大,她微微抖着手将窗关得掩实,连窗帘也一併拉上。 虞初菀的晚餐吃得心不在焉,稍微收拾之后又去洗了澡,回到房间时已经三个小时后了。 她心里还想着容璟在外头,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现在外头下着雨,她总归是不放心,最后又悄悄地拉开了窗帘,透着外头深夜稀里哗啦的绵绵细雨,却是一眼就看见了还站在那儿的身影。 她心一紧,披了件外套,又撑了把雨伞就下楼了。 容璟看着她穿得单薄,却是背着后头稀浅的灯光衬得她越发温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但你快回去吧。」虞初菀停在了他三步之遥的距离,恰好的疏离。 饶是这种绵绵细雨,容璟长时间待在外面,身上的外套和头发也有着小水珠,透着一丝凉意。 「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透露出了他此刻的身体到底有多差,虞初菀收紧了手,硬是不让自己去在意。 「我们已经结束了,真的。」她看着他黝黑的双眸,带着一丝渴求。「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容璟忍着身上的凉意,不去抱她。「小狐狸,我想你了。」 明明只过了一天,那种想念却肆意在他心上啃食,她的模样总会在他闭上眼时浮现在脑海里,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妄想。 他是真的想见她一面,刚刚那三小时的等待在这一刻就彷彿有了意义。 虞初菀接受不了容璟这样喊自己,那是以往容璟哄她时才会这么喊她,如今用这样的语气彷彿就像是想留住她一样,令她感到荒唐。 她转身想走,容璟心一狠,说了句。「你接受容瑜了吗?」 「什么?」 「他今天来找你了。」 虞初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让人监视我吗?」 容璟没有解释。 「你怎么可以又这样对我?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监视我?」她气得心都在疼。「容璟,我再说一次,我们已经离婚了什么关係都没有,以后你的消息我什么也不想听见,也不要再到这儿来了,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你懂了吗?」 「拜託让你的人离我有多远滚多远!」 虞初菀因为情绪激动,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前期的孕吐反应太大,下意识的捂住口,她竭尽全力不想在容璟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但是噁心的感觉不断在翻涌,已经完全顾不及他会怎么想,转身就衝回屋子里。 容璟也感受到了不对劲,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虞初菀从厕所出来时,就见到容璟犹如一颗大树站在客厅的中央,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发丝还微微滴着水珠,他清冷的目光停留在了手上拿着的那张黑白照片。 男人看着她,目光幽深不见底。 她心慌的想夺过那张照片,却一把被他抓住手腕,这样子的情况让她更加手足无措。 「放手,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虞初菀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稳住自己语气了的慌张。「什么都没有。」 「你怀孕了。」容璟看着她,眼眶发酸。「什么时候的事?」 「这跟你一点关係也没有。」 「这是我们的孩子。」容璟低喊,忍不住低下身去抱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初菀身上的衣服被他的浸透了凉意,感受到了容璟身上的体温时,那句「是我们的孩子」深深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一时忘了挣扎,只是木然的被他抱着,想起了之前的点滴。 「因为我怕被你拋弃。」 她爱容璟的这件事情从好久好久以前就开始了,因为他们这段由长辈主宰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由他们决定的,所以一直以来她将自己的心意藏匿,只要容璟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能感动上好几天。 可是从韩寧静再次出现开始,她就明白,像容璟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爱她,因为他们之间从来就只有她在乎,而他总是从未在乎过她的感受,也毫不关心。 「我等不到你爱我,所以这孩子对你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但是对我来说并不是。」她忍不住哽咽,她想守护住最后的那份希望。 「这是我爱过的证明。」 容璟不懂爱是什么,可是在这一剎那,他竟觉得心脏被这句话填得快要满溢,以前不懂的感情现在全都感受到了,怀里的女人是他放不了的人,也是往后馀生都想一直守护的人。 以前是他浑蛋,他不懂怎么去爱她,只是习惯了有她在的日子,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如此继续下去。 可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小狐狸,让我弥补好吗。」 容璟捧着她的脸蛋,额头抵着她的,此刻心里和眼眸里都只能装得下她的身影,再无他人。 虞初菀心微微一动,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体温,轻轻落下的吻在眼皮上,此刻的她感受到了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他说,以后的日子里,换他多爱她一点。 章五、真心 04 那天的夜里,虞初菀哭得声嘶力竭,容璟抱着她很用力,两个人彼此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就好像能够让受伤的心能够得到一丝缓解。 她最后哭着睡了过去,容璟抱着她回了房里。 在那之后容璟又进了一趟虞初菀的画室里,里头静静的,外头的雨声稀稀浅浅,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原本记忆中摆在中间的那副画早已换了,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身边似乎还有道浅浅的轮廓,他看了许久,才发现那人可能是他。 意识到自己依然可能还存留在虞初菀的心里,他忍不住掉了眼泪。 回忆过去的容璟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何时开始注意起虞初菀,只是因为她的温柔恰到好处,在他疲惫的时候她给了一个避风港,看着她为了自己而忙碌的身影,平淡的身影就这么驻入他的心中。 她走后的日子变得奇怪,好几次无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回应的却是寂静。 容璟知道自己恶劣,却也同时清晰的认知到自己也能被人这样爱着。 明明不被父母爱着的他,却获得了她满腔的爱,并且在他毫无察觉之下日渐生长。 他在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卸下了所有坚强,孤身一人站在那儿,就只因为虞初菀隐匿的温柔,眼泪掉落的每一瞬间都好像融化了他内心里那些无人可见的黑暗。 他爱她,却是在伤害她之后才明白。 容璟看着那副画,儘管泪流满面,他的内心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 虞初菀醒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容璟的身影了。 她摸着酸涩的眼角无奈的笑了,最终她还是因为容璟的几句话而轻易动摇,可能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她或许是个傻瓜,可是她却觉得那时的他或许是真切的。 明明再说了不爱他以后,却屡屡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忍不住掉眼泪。 那是她用尽全力爱的人啊,说什么也无法轻易放下的人。 然而在后面的日子里,容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如同她所说的,他们真的并没有再见面了。 虞初菀的肚子还不明显,但她总觉得自己是胖了一些,秦之行感觉平坦的肚子,她自己看起来却觉得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渐渐大了起来。 没有了容璟的日子她意外过得很是平淡,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还没有认识容璟前。 秦之行得知她离婚以后几乎三天两头就会来看看她,有时候是下了班来找她吃饭,有时候是两个人去看看风景散散心。 秦之行看着虞初菀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温柔,才放宽了心。 「我的好菀菀,以后这孩子一定要认我乾妈啊!」 虞初菀笑着回抱住她,温声笑道。「好。」 第二次產检时是秦之行陪着她去的,秦之行见到萤幕里黑不隆咚的小东西时简直乐极了,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们出医院时,秦之行还在哭着嚷嚷:「呜呜菀菀,你怎么就这么当妈了……我看了真的是好心疼你,但我又觉得好开心……」 「之行。」虞初菀被她这么一说也想哭了,眼眶也泛着红。 秦之行见她这要哭的趋势,立马就收起了眼泪。 「我哭你可别跟着哭,孕妇不能哭,伤了眼睛怎么办!」说完了她还伸手去给她擦擦眼角,确认了没有湿意,两人才又缓缓笑了。 「之行,有你真好。」虞初菀忍不住抱住了秦之行,在她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秦之行想到了虞初菀经歷的,硬是憋住了眼泪不哭,紧紧的将怀里的傻瓜抱紧。 虞初菀总是习惯了一个人藏起心事,秦之行明白那是她成长养成的习惯,但是她不戳破并不代表她没有感觉,虞初菀总是受了苦什么都往肚子里吞,她看着心疼,却从来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像这样陪在她的身边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我这样抱抱你,你会好点吗?」 「会的。」 虞初菀笑得温柔。 「你永远是我最强大的避风港啊。」 秦之行憋不住眼泪了,哗啦哗啦地大哭。 一个哭着,一个笑着,却温柔的拥抱对方,好好地成为对方最好的良药。 秦之行送了她回家,离开以前像个母亲一样叮嘱了她许多,最后才不放心的离开。 虞初菀笑了笑,知道那是秦之行的温柔。 她回到家以后休息了一会儿,门铃却忽然响起,基于平时没有什么人会来这,所以她下意识以为是秦之行在她这落下了东西要回来拿,却没有想到开门以后见到的人,是她从没想过的。 韩寧静见到她,眼眸微微一动,「你好,抱歉这么突然找过来,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虞初菀有些怔愣,也听出了来人并没有恶意,才淡淡道:「进来说吧。」 韩寧静看上去比上次见到时还要更消瘦一些,这样子真正面对面交谈时已经是十年前了,那时候的她还是韩寧静和容璟的挡箭牌,说起来,她其实更多的是看着韩寧静的身后。 记忆中的韩寧静很温柔很有朝气,与她的懦弱不同,高中时候的韩寧静就像是一颗小太阳,人人都喜欢她,她的脾气也好相貌也极为漂亮,更是招人喜欢。 即使现在十年过去,韩寧静依旧美丽大方,而她依旧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我来是想和你解释我和容璟,其实并没有关係。」 虞初菀愣了愣,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她会特意跑来解释这些。 像是明白她会这么想,韩寧静微微苦笑,眼底纯净却蒙上一层雾。 「当年我和容璟交往的时候,只是各取所需,到后来你出现了,成为了我们之间的挡箭牌,虽然这一开始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真的并没有想要伤害你。」 「但你们在这之后还是待在一起,你上次特意让我过去,难道并不是让我死心吗?」虞初菀不懂她的说词,却不是傻子。 上次他们接吻的那副情形,不管怎么想她都是椎心刺骨的疼,韩寧静说的不伤害她,她无法相信。 「是,那次是我一时衝动,在那之后容璟也给了我警告,让我别再出现在你们面前。」韩寧静轻声地说,却藏不住语气里早已哽咽。 「可是我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救救容瑜。」 章五、真心 05 「什么意思?」 韩寧静哽咽的声音,发红的眼眶,虞初菀看在眼里却觉得莫名。 「容璟把他带走了,我知道这些年来是我们做错了,可是容瑜他这些年来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他有多痛苦。」韩寧静抖着唇,那双眼底乘载的全是担忧。「他们两个的关係一直剑拔弩张,容璟将你保护得很好,什么也没跟你提过,但是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停止过伤害对方。」 虞初菀的脑袋一片空白,韩寧静的话语就像是嘈杂的背景音,她听得有些吃力。 「我不喜欢容璟,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容瑜,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和容璟在一起……可是容瑜的眼里却渐渐有了你,我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竟也会从他眼中看见你的存在。就连容璟也将你守在身边,虞初菀,我嫉妒你,可儘管如此现在只有你可以把容瑜带回来,只有你可以阻止容璟。」 韩寧静泪流满面,哽咽的话语泣不成声,她从椅子上跪了下来,神情既悲泣又哀伤。 「我求求你,让容璟停手好吗?我只要容瑜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这些事情是虞初菀第一次听见,她本来感觉得出容璟和容瑜是水火不容的关係,却没有想到韩寧静在这其中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然而现在这么一看,其实她和自己或许并没有什么区别。 「……纵火的事情,你们也有份吗?」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的问。 韩寧静愣了一秒,随后说道:「是。」 「所以你知道容璟那次差点命丧在火中吗?」虞初菀的视线忽然模糊。 她不知道为什么从韩寧静的口中听见这些,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 虞初菀虽然拒绝去看了容璟,但是去医院產检的那天,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找了容璟的医生,听见他身体上被火蹭的几个伤痕都让她感到心疼,更不用说那男人的身体并没有痊癒,却又为了工作上的是忙碌奔走应酬,一点也得不到休息。 她是这么珍视着这个男人,但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伤害着他,让她痛苦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韩寧静看着容瑜知道他有多痛苦,那么为什么不知道容璟也是她用尽全力保护的人呢?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她对于容璟好像看不清却触摸的那么清晰,他的心跳还有体温早已烙印在她的心上,韩寧静之于容瑜,又或者同她一样? 虞初菀终归是心软的,韩寧静的眼泪是真实,语气里的急切和哀伤也是真的。 儘管她是真的爱容璟,却也是真的想离开。 但是现实好像总在和她开玩笑,容璟早已深入她的生活,无法轻易抽离。 「……他们现在在哪?」 自从上次容璟出现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在这之后虞初菀仍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但时间久了那种感觉却渐渐消失了,她不知道容璟现在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现在她的身边是没有容璟的人跟着。 韩寧静抹去了眼泪,重新整理了情绪。 「容瑜的手机里有定位,我最后看到的地点是在r市最边缘的一间荒废很久的车厂,后来我打他的手机就已经打不进去了,我想应该是容璟收走的。」 □ 段沉给他留了消息,说含脉脉已经抓到了十八年前强姦杀人案的犯人了,同时也是这次纵火的人。 「你要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容璟无所谓的说。「含脉脉的仇人,我没兴趣干涉。」 电话那头静默。「那你呢?」 容璟这一个月以来都在忙着处理因为这次事件所延伸的事情,而在这其中最为麻烦的不过就是赌博这件事情被盯上,他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终于把帐做得完美。 「容璟,你和容瑜之间再怎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段沉想起这阵子的风波,有点头痛。 「嗯,是该做个了断。」 和段沉结束通话以后,颂子从后头跑了过来。 「容哥,他醒了。」 容璟收起了手机,转身走进了晦暗的铁皮屋子里。 容瑜此刻就坐在中间,容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但因为昏睡过去的这段期间躺在地板上,身上的衬衫都沾染上了细碎的石头和灰尘。 他还在打量周围时,就见到容璟自己一个人进来了。 「我们是时候谈谈这些年的事情了。」 容璟不紧不慢的坐在他面前,眉眼间是一如往常的随性。「你烧了我的店我就不计较了,你设局让警察来搜我的赌场我也没话说,我知道你手上还有着我那些见不得人的文件,你提出条件,我们做个了断。」 「如果我的条件是虞初菀呢?」容瑜低敛着眼,收拾着自己的袖口。 「不可能。」容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容瑜见到那双淡漠的眼出现了愤怒,才忍不住笑。「你身在容家,要什么有什么,我只不过要一个你不要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答应?」 「她不行,只有她。」 「容璟,那你又要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容瑜的语气平淡,看着自己整齐的衣领,再去看容璟肆意敞开的领口,还有凌乱的头发。 「从以前就是这样,你拥有我得不到的,只因为我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所以你被容老爷子捧在手心宠着,不管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而我却只能时刻被叮嘱着要做得完美,这样才能够比得过你……」 「可是不管我做得再好,我依旧是容家的外人。」 「我听你在放屁!」容璟似乎被这些话给刺痛,他暴躁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们他妈的把我家整个都毁了,我妈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样被认回来的,容老爷子肯让你姓容就不错了,我他妈根本不欠你什么!」 「是,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可笑的是你口中的父亲我一次也没见过,第一次见却是在葬礼上。」容瑜扯着他的衣领,镜框下的眼眶发红。「我妈死前都在惦记着他,而事实上那个名义上是我父亲的男人却从来都没有看过我们。」 「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男人怀疑你妈根本不爱他,所以才逃避找上了我妈,事实就是你才是那个被爱的人!而我只是他们发洩之下的產物!」 容璟一时恍神,容瑜的拳头很扎实的砸在他的脸上。 他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对方似乎一点也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抓起他的衣领又是一顿揍,他挨揍了几下才回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打了起来。 「你这浑帐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你和你妈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我妈的葬礼上,她的死你们也有份,你本来就该怀着愧疚的心躲着我们卑微的生活!」 「你们容家我一点也不稀罕,我就是看不惯像你这种紈絝子弟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却什么也比不过你,明明优秀的人是我,爷爷的眼里却始终只有你!」 容瑜几乎是将容璟压在地上揍,就连颂子进来时都觉得讶异,没有想到容璟居然会被人打趴在地上。 「我也不想留着容家的血,可是你还有爷爷,我还剩下什么?」 章五、真心 06 从有记忆以来,容瑜就住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 很小,很窄,但却是他母亲待了后半辈子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容家的葬礼上,也是那一次,他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容老爷子,对方审视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将他们母子看得透彻。 后来他被认回了容家,但却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是住在r市边缘郊区的容家私生子,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的过着日子,他拼命争取更多,表现的甚至比容璟要更优秀,然而容老爷子的目光里依旧没有他。 长久以来的压迫感,自尊心像是被人践踏在地上的感受,容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弃如敝屣,这些东西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明明样样都赢过了容璟,却又好像什么都输了。 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 虞初菀拜託了薛见空,这才得知了地点赶了过来,见到的情形便是两个男人各据一方,脸上都掛了彩,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跡象。 容璟率先发现了她,原先脾气就暴躁的更是火上加油,扯着嗓子就怒吼道:「颂子,谁把她带来的?都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虞初菀其实方才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有七七八八。 此刻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步步走向容璟,抬着头,看着嘴角还有着血跡的他。 「是我自己要来的。」 不卑不吭,温声平静的语气,让容璟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下来。 「这是我和容瑜的事。」他撇过头不去看她。 「所以你还是想把我拒之门外吗?」 「不是。」容璟懊恼的对上她的眼。「我没有这个意思。」 虞初菀偏过身,看着韩寧静和容瑜站在一起的身影,一直到对方也看见了她。 「你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了是吗?」 「我一开始哪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关係……」容璟烦躁的揉了揉被挨揍的脸。「我知道韩寧静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什么好意接近我的,我只不过顺着容瑜的意思。」 虞初菀收回了视线,默默地问。「所以这么长时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我解释。」 容璟愣了愣,张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将虞初菀护在怀里,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辆轿车,直接撞开了本就没掩实的门。 「容瑜,我他妈真是小看你了。」容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瞪着他。 「你以为我会一点都没有准备就这么白白让你抓来吗?」他笑了起来,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害怕容家的事业就这么毁在你手上,但我不怕,只要毁了你们,我这些年来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容璟嘴里的血腥还在扩散,他这次把容瑜带了过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好好地做个结束,也没有想特别把事情搞大,所以身边只带了颂子一个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容瑜比起他,更恨的是整个容家。 原本就不是多了解彼此的人,他们却像是一个没有终点的环,硬是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然后彼此憎恶着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容瑜甩开了紧紧抓住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韩寧静像是受了惊弓之鸟的兔子,忍不住大喊。「不要,拜託你,停手好吗?」 「你懂我什么了?」他的语气冰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容瑜将人拖了下来坐上了驾驶,车头的光亮了亮,一时刺得三人眼睛微微瞇了起来。 容璟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拳头握得咯咯直响,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护着虞初菀的手也不禁立到加重。 「如果你想要的是容家,我可以给你。」他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因为对方明显此刻比他还要更疯狂。「除了虞初菀,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连你手上的那份资料也随你处置。」 容瑜听了却只是笑了出声,在这僵直彷彿一触即发的场面,他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 他一瞬收敛了笑声,眼眸里併出危险的光。「我不想要了。」 不管是容家还是虞初菀,他们终归偏向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长久以来他受尽眾人嘲笑,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容璟身边全是各个想尽办法讨好他的人,后来母亲抑鬱而终,容老爷子虽把他认回了容家,他却依旧是个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私生子。 那股怨恨在他的心底驻扎深根,时间久了,这些不甘和愤恨逐渐生长成他的执念,那些过去就像是噩梦时常折磨着他,看见容璟就好像时刻在提醒着他始终是个失败者。 他要容璟陪葬,只有这样他的恨才有了发洩的出口。 这些年来的痛才不是毫无代价。 「等等我让你跑,你就跑,知道吗?」 虞初菀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容璟严肃的神情。「那你呢?」 「容瑜的目标是我,你等等只儘管跑就对了。」他的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汽车猛然发动然后急踩油门的声音一下子鑽进他们耳里。 容璟突地从嘴里爆出一声怒吼,轻推了一把虞初菀,「跑!」 虞初菀失去了容璟的怀抱,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彷彿还残留着他的声音,然后下一秒拔起腿就开始往后跑,不敢回过头看。 容璟见虞初菀跑了出去,自己则跑到反方向,汽车急煞又补油门的声音在此刻清晰的令人精神紧张。 他知道自己跑不过,可是只能尽全力跑。 所有的声音都彷彿放大了数十倍,那种发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身后粗暴的声响穿过耳膜,撞击着他的大脑。 不过几秒鐘的时间,他猛然被人推了一把,轿车急煞的声音划破终结而迎来剧烈声响,感官随着那条刺耳的剎车声迅速回归,回復知觉的那一刻像是有了预感,他猛地回过头,看见那人倒在了血泊中。 容瑜一时失了神,然后猛然下了车,看着车头因为剧烈撞击而留下的血跡,再看了眼倒在眼前的女人。 「韩寧静——」 所有的情绪就像是失控的野兽衝破牢笼,刺痛的令人难受。 章五、真心 07 □ 虞初菀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昏厥,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容璟在她身边守着,见到她睁眼的那刻提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韩寧静呢?她怎么样了?」她撑起身体,然后后知后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又担心的问。「宝宝呢?没有怎么样吧?」 「没事,医生只是说你受到了惊吓,好好休养就行。」容璟牵着她的手,语气渐缓。「韩寧静她还在手术,情况不太乐观。」 虞初菀下意识收紧了手,她想起了韩寧静找上自己时眼底的担忧,还有语气里的哀求……她看向容璟,回握住他的。 「你担心她吗?」 「我只是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容璟这个人说不上多有同情心,所以他也不是真的有多担心韩寧静,只是她确实是因为推开了他才落得现在此刻躺在手术室里的情况。 「那容瑜呢?」虞初菀接着问。 他顿了顿,「还在手术室外等着。」 「我想知道你们这样互相伤害,最后得到了什么?」虞初菀轻轻摇头。「我起初不懂你们之间的关係,也不敢去问,所以大概的都是从传闻听来的。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们都在承受着过去的阴霾而走不出来,但是容璟,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即使明白了他的过去,她仍旧希望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容璟。 容璟低着头,却更加用力抓紧那隻手。「我爸妈的死其实并不是意外,是我妈开着车往山下开的,只是为了和我爸同归于尽。而她那天离开家以前,分明还抱着我,对我说她有多爱我。很可笑吧,明明说爱着我,却选择离开我……」 过去不想再去回想的记忆被摊开来好好诉说,其实他并不是说这段过去是多令人难以提起,只是被最爱的人拋弃的那种感受像是频临死亡一样难以呼吸,他只是不想再被谁拋弃。 「你能像这样跟我说出来,已经做得很好了。」虞初菀伸出了手臂,轻轻抱住了男人的脑袋,嗓音温柔。「这段日子我曾想过,我们彼此是不是都对对方不够坦承呢?我那么喜欢你,却始终不敢跟你说我讨厌在你身边的那些女人,也讨厌你看着韩寧静的眼神,如果我说出来了,或许你会更早注意到我的心意。」 「我和她真的没关係。」他在她怀里低低地说,回抱住她。「我爱你菀菀。」 虞初菀其实做梦也没有想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从容璟的口中说出来。 她笑得很温柔,双眸盛满了水光,曾经以为得不到的回应终于有了尽头。 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儿,虞初菀才下了床想去手术室外一起等。 到了手术室外时,容瑜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散落凌乱的头发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在虞初菀的记忆里,容瑜一直是带着疏离微笑不好亲近的人,好像任何时候都能带着笑迎刃而解,他是沉稳的也是强大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就这么做在那里,就好像所有的顏色都淡了下来,沉默、孤独…… 「你还好吗?」她率先开口。 容瑜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揉了揉眼角,低沉的发出一个单音。「嗯。」 「她跑来找过我。」她坐在了他的身边,想起了韩寧静当时的话。「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我解释了,她跟我说,她知道你这些年来过得有多辛苦,所以她想竭尽所能的为你做任何事。」 「别说了。」他僵硬的打断。 虞初菀看着容璟,像是得到了力量,继续说:「她知道你恨容家,所以在你做出那些事情以后,她擅自用自己的名义替你承担了下来,只希望你别一错再错……」 「我说别说了!」容瑜猛然起身,朝她低吼了一声。 也是现在,她才真正看见了容瑜眼底里的腥红。 「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呢?你分明也是知道她的感情。」 「如果不是容璟,如果不是容家,我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地步!」 容璟上前挡在了虞初菀前,平静的道。「我不会逃避我做过的事情,不管是你做过的事情还是我的,要这样算了又或是要交给警方处理都行。」 如果不是虞初菀,容璟不会这么轻易放下,也是因为现在他身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他选择放下。 「容瑜,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希望之后我们就此扯平。」 「现在又在装模作样地说些什么呢?」他笑的悲凉,眼底的愤恨没有办法抹除。「我们之间要怎么扯平?我这些年来所受的痛苦又要向谁讨?你们一个一个口中说的好听,可是谁来替我想?啊?」 「韩寧静现在是因为谁而躺在里头,她为了你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吗?」 容瑜咬紧牙根,收紧的拳头一丝都没有松懈。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眼他们确认了身分以后便开口。 「病患脑出血的情况因为送医及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病人情况还不算稳定,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期,等等会先送往病房。」 医生说完又转身进去了,虞初菀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 可就在下一秒,身边的容璟猛地被容瑜抓起了衣领,接着是几乎是使出全力的一拳落在了他的脸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虞初菀根本来不及反应,容璟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她急忙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却见他只是吐了一口血,然后安抚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我们之间的事情之后再算。」 虞初菀再去看时,只能看着容瑜离去的背影。 □ 之后的容璟一有时间就待在虞初菀的身边,经歷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他格外珍惜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虞初菀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没有阻止,但是对于两人的未来,她却再也没有提过隻字半语。 他们也有去过医院看望韩寧静,却发现人早已转院,不用想也知道是容瑜做的,而在这之后容瑜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再出现了。 她曾经问过容璟,如果容瑜又回过头来找他麻烦的话要怎么办? 她还记得他无赖的抱着她说,「那就对着干啊。」 「但是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他竞争,他的事情我也会好好地告诉老爷子,既然我们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放下,那就公平竞争。」 虞初菀微微笑了,「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嗯?我原本就大啊,你不是见识过了吗?还是你还想再看看……」男人坏笑着,抱着她亲了好几口,惹得她痒的咯咯直笑。 「流氓!」 容璟亲暱的亲了亲她的眼皮,嗓音忽地变得温柔。 「小狐狸,过去是我不懂怎么爱你,也常常惹你伤心难过,过去的伤害全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就在这,不会跑。」 「只要你别离开我,什么事都好谈。」 虞初菀看着眼前的男人,深沉的双眸里盛满着的人是她,她乖巧温顺的待在他的怀里,享受这男人难得的宠溺和温柔。 她抬头亲了亲他坚硬的下巴,眼底波光流转。 「小狐狸,你是我的。」 「而我也是你的。」 终章、盼归 01 虞初菀自从怀孕以后,除了一开始反应严重加上容璟的事情心里压抑,后来事情结束,容璟对她很是上心,难得的过上了被男人宠爱的日子。 或许是容璟的疼爱嚣张肆意,她的状态渐渐日復一日的好了许多,原本纤瘦的身材也圆润了一些,却不妨碍她的好看。 容璟后来不管怎么哄,她怎么也不肯再回容家,他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提了几次被拒之后就也没再提过了,就再她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以后,他却把自己打包送来了她家。 「你、你怎么擅自决定,我都没有同意!」虞初菀见几个人把容璟的东西搬了进来,气得瞪着已经坐在她沙发上愜意喝着茶的男人。 「我说了你肯定不会答应,自己来比较快。」容璟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妥妥的坏笑。「好了,别跟我呕气了,我这不是怕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流氓。」她咬着唇,却没有挣扎。 他没有反驳,只是埋首于她的颈项间汲取她的体味,低笑道。「我的好菀菀就喜欢我这样,嗯?」 虞初菀的脸燥热,推开了他,跑回自己房间躲起来了。 容璟也没起身去追,间适的坐在沙发上等东西都搬好了,让他们都回去以后自己才回到了她的房门前。 「菀菀,我还得回去工作,晚上回来接你去吃饭好吗?」 房门开了一个小缝,露出了她一双眼。「我吃不下。」 这阵子虽不再吃什么吐什么了,但她食量依旧小得很,吃几口便饱了。 「多少吃点,有家粥店挺好吃的。」他推开门,终于看见了小巧的她,亲了亲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先睡一会儿,晚点回来接你。」 虞初菀的确是想睡了,又躺回床上睡了一觉,起来时夕阳刚下,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还早,想着晚点又要出门,就拿衣服洗漱去了。 容璟这边酒店刚刚重新装潢好,他还在琢磨着几个地方多加装几个监视器,而警察来查帐的事情也顺利过了关,但经歷这次事情以后,他也回去和容老爷子讨论了下,地下赌博的事儿之后可能也不碰了。 容家做到容老爷子那代早已经渐渐转型了,容璟明白这次藉着这次的事情直接扼杀掉后患是最快的方法。 和容家的竞争对手很多,甚至为了分这块见不得光的大饼,可能之后很多人会上门来找事,容璟虽早就见识过这种场面,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能处理能护所有人周全,自己怎么样倒是没什么所谓。 可是当他真正意识到心里有了牵掛以后,他多少也有点不再愿意碰这些东西了,任何风险他都不想再去插手。 临近要吃晚餐的时间,容璟正打算回去接虞初菀时,段沉来了电话,是关于犯人的案件有需要他提供证词的部分。 由于当初事件发生是在rapacity发生的,容璟是酒店所有人,只好去了。 他想了想,叫来了薛见空,要他回去接虞初菀到吃饭的地点等他。 虞初菀正吹着头发,就看见了容璟的短信。 知道他工作忙,她早就已经习惯,等到薛见空来接她时,她早已整理好了。 薛见空知道她怀孕,上车后便打开了前座的置物箱,问她吃点甜的还是酸的小糖果。 虞初菀平时不太喜欢吃糖,但是怀孕后喜欢吃甜的,便要了甜的。 吃了糖的虞初菀眉眼弯弯,糖在嘴里化开,化成了一丝丝的甜腻,她笑问,「你怎么还特意买了这个?」 「去的路上想着吃几颗糖挺好的,开开胃。」见她吃得开心,他忍不住莞尔。 「最近忙吗?」 「有点。」薛见空向来不对她隐瞒。「最近警察刚来过,容璟决定趁这个机会收掉赌场的生意了,现在忙一点后面也比较好。」 虞初菀有点讶异,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回。「抱歉,我以为容璟和你说了。」 「他从来不和我提工作上的事。」她轻轻摇头。 「其实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说。」 虞初菀等着,可是薛见空也没再继续往下接着说了。 他想,如果自己有了这种女人,更多的是愿意在她眼中看见明媚的快乐而不是担心。 他们的工作表面上虽光鲜亮丽,但其实私底下还是有着一定的勾心斗角,回到家面对着像虞初菀这样的人,那些糟心的事情就可以丢在门外,说什么也不想让那些不乾净的东西沾染上了她。 「那……以后会慢慢变好了吗?」 面对她的小心翼翼,他笑得坦然。「会的。」 虞初菀终于有些舒心。 「见空哥,工作忙碌之馀也记得休息,我总觉得每次见你都好忙。」她看着正在开车的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当所有人都因为容璟的关係而对她冷淡时,只有薛见空给了她亲切的笑容。 「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吧,家里的人肯定想你了。」 薛见空见红灯了,听见她这话,忍不住失笑。「别提了,我妈已经来电话催我几次了。」 「回去看看呀,伯母肯定是想念你了。」虞初菀好心的想劝着他放假休息。 「她就是急着要我带个女朋友回去给她看看。」他看着她,眼里盛满的人早已有人。 见红灯转绿,目光又转了回去,听他淡笑道。「但我现在还不想谈,工作重要。」 虞初菀就算是傻,那一瞬间也有些怔愣。 长久以来薛见空一直隐瞒的很好,眼看着这两人分分合合,这么多年过去了,虞初菀满心满眼都是容璟,他起初也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有说出口的一天。 但是等到了他们真正离婚的那天,就彷彿是一场玩笑,他等到了机会,却仍是不敢去追求。 如果她的身边不是容璟,而是其他人的话,他或许会想去追求一次,然而在她身边的人是容璟,他没有办法给她更好的。所有的无数怜爱和感情,薛见空只能化作无声的陪伴,偶尔见她开心的一笑,就彷彿那日的疲惫一扫而空,轻松许多。 想起自家母亲好几次的电话里头,要他回去给他介绍好姑娘,他都装作没听见,只是敷衍着回工作忙,这事情也就一直不了了之。 薛见空想起第一次见到虞初菀时,她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的,笑起来时眉眼温婉如玉,眼眸透着水光,说话时小小声的,却温柔如水,那张小脸漂亮得让人心惊。 只是那一眼,便让他惦记了十年。 可他心里的好姑娘,早就有了归属。 终章、盼归 02 薛见空把人送到了地点以后就走了,虞初菀看着消失在尽头的车尾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并不知道薛见空是这样看她的,回想过去,对方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待她,纵使他是容璟身边的人,也从来不曾对她有过任何脸色。 薛见空之于她,一直都是很敬重很亲切的一个人。 虞初菀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回应,对方也没有戳破,倒是都给了彼此一个往后未来都能好好相处的空间。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係,她整个人心思比起之前敏感的多,她强压下心里的那种愧疚感,这才进了餐厅。 容璟早就订好了位置,服务生带着虞初菀进了包厢,但是推开门后却发现里头早有了人。 颂子见到她,很快的就站起身,笑嘻嘻地道:「菀姊,你好呀!」 虞初菀愣愣地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容哥还在跟段哥谈上次的案件呢,我就是顺路过来一趟,菀姊你怀孕了别光站着过来坐啊!」颂子很热情,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她坐下。「容哥最近是真的挺忙的,店里最近好不容易才刚重新装潢好,以前那些赌客就又回来了,但是容哥这次打算收手了,那些人不甘心呢,每天都变着法子来找我们麻烦……」 颂子今天异常的健谈,她一时听得有些矇,但是整体听了下来大概也懂了,看上去虽是贴心怕她多想,实际上应该是替容璟说话的。 「辛苦你们了,容璟身边有你们是他的福气。」她藏在桌下的手指,不安的交缠着,面上却是一如温淡。 颂子听见这话,笑容微微收敛了,但还是弯着眼的。「菀姊,有些话容哥没说,但这几年我也算看你们相处很久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点点头。 「当年容哥和韩寧静在一起时,问了我们身边几个人意见,我们也都觉得那时候的容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在她面前时什么暴躁任性,这些一点都没出现。」颂子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认真。「但是后来你出现了,我总感觉和你在一起时的容哥笑得最开心。」 「韩寧静当年选择和容瑜走的时候,容哥照常跟我们抽菸喝酒,隔天依旧和平常一样。但是这些日子你走了以后,他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痛。」 颂子知道这些话由他这个外人来说,并不合时宜,但是这两人又重新在一起,容璟的状态也似乎渐渐回到以往,他就想趁这个机会说一些虞初菀并不知道的。 「菀姊你大概不知道,因为你,容哥推掉了多少晚上的应酬,我们做这行的,工作和娱乐几乎都在晚上,他遵守了和你的约定,店里多少女人前仆后继,他也都没碰过一根手指。」 虞初菀涩涩开口。「避嫌这件事情是他应该做的。」 「是啊,但我知道你多少被动摇了。」他从善如流的点头。 她紧抿着唇,的确,她是有过动摇。 容璟身边的女人太多太多,在那种龙鱼混杂的地方,她下意识的抗拒去接收任何消息,所以她才能让自己尽量做到无动于衷。 容璟向来不喜欢解释,他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她是相信的,但这段关係里她太过在乎,所以她不相信的人是她自己。 「你大概不知道,上次在火场里容哥是被抬出来的,他吸入大量浓烟,肺部有灼伤,但是他醒了之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又投入到了工作里,光是应酬喝酒他都能喝到胃出血了,何况还要花心思去对付容瑜。」 就像是冷水一盆洒在她身上,她忍不住发抖,脑里回盪着颂子所说的话,她忍不住低下了眼,咬牙说道。 「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容璟在她面前,就像以往,她甚至没能察觉到一丝他身体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虞初菀忽然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容璟,他好像总是这么蛮不讲理,但有时候却也能感受到他那粗糙的温柔,只是像这样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另外一面时,她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去了解过这个人。 她爱容璟的同时,却也同时在抗拒着他的一切。 虞初菀有些鼻酸,闷闷开口。「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颂子见她听进去了,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菀姊,容哥很爱你,我们都能感受到。」 「所以不会讨厌你。」 颂子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先走了,等等容哥要来了。」 「啊、那……那个,谢谢你,颂子。」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要你往心里去,只是希望菀姊你能给容哥一个机会。」 他笑着露了一口白牙,和她道别。 随后过没多久,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的确是容璟过来了。 「小狐狸,怎么不自己先点吃的,嗯?」 虞初菀看着他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落座于在她的左手边。 「容璟。」 「嗯?」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句:「手给我。」 容璟愣了愣,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虞初菀第一次主动握住了那隻手,上面带着薄茧,还有些微凉,但却不妨碍她喜欢这隻手。 在容璟还没意识到她到底要做什么时,掌心已经传来一片温热。 她把他的手心正贴在她的腹部上,就听见她轻声说:「虽然宝宝还不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摸摸他。」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正肆意流淌在他体内,好像很酸很涩,掌心传来的温度彷彿灼热得吓人,他第一次生出了莫名的恐惧,忍不住曲起了手指想隔开点距离,却被一道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压了下来。 「容璟,我有些事想和你确认。」虞初菀两隻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一双大眼直视着他的。「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你问。」他无奈勾起唇角,发现虞初菀原来除了管他和离开他以外,还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你喜欢我吗?」 虞初菀说这话时还是忍不住憋红了脸,这么多年过去,她一见容璟那张勾人的脸还是会心脏突突跳,撇去她伤心时拋下了所有脸面去问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想问他,对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容璟忽地笑了起来,空出的手去捞她,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道:「小狐狸,我最爱你。」 终章、盼归 03 虞初菀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苦尽甘来的欢喜,还是太过开心的悲伤,她等了十年才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亲口说爱她。 容璟低头去啄她的眼角,「我爱你。」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虞初菀早已深入他的生命里,看不见时会感到焦躁,见到时觉得安心,看她笑时想亲亲她,看她哭时想拥入怀里,如果这些都是所谓的爱情,那么他是真的爱她。 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不想让她的眼里装进别人的身影。 虞初菀,你这辈子只能看着眼前这男人啊。 她咬唇,还住了容璟的脖子,又轻轻地问:「那你为什么以前只对韩寧静好,你对我好坏……」 「我不会哄女人开心,我也不缺。」容璟往下吻她,带着诱哄的声调。「我只知道我装得很累,跟你在一起我能做回我自己。」 在虞初菀面前,他能成为那个最无赖最下流的那种人,见了他所有最坏的一面仍待在他的身边,也就只有这么傻呼呼的她了。 容璟低笑,没有等她的回应,只是撬开了她的唇齿,不紧不慢的攻掠城池,汲取她的每一个呼吸和味道,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还在吮她的唇瓣。 虞初菀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这样接吻了,容璟的吻一直让她招架不了,就算是到了现在温柔了许多,仍是强势。 他放开她时,她的眼底还有着浓郁的迷濛顏色,惹得他又忍不住亲了亲她。 「小狐狸,你说我对你坏,嗯?」 容璟的声音带着情慾,尾音还微微上勾着,虞初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又在想些不正经的事情,恼怒的推了他胸膛一把,却又被抓住亲了几口。 「我知道你对我早已信任全失,但是菀菀,我也是第一次爱人。」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颂子说过的话,彷彿还回盪在脑中,虞初菀看着眼前的容璟,第一次觉得这男人的真心是多么被隐密的藏着腋着。他的背后是原生家庭的背叛,和容瑜之间是扭曲的竞争关係,他说过自己厌恶被拋弃,她也曾被他丢弃过,所以那种痛她也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容璟,我曾经比你还希望,我不爱你的那一天能够到来。」 虞初菀笑得温柔,眼里带着苦涩。「但是如果没有我,你能真正幸福吗?」 「……别说这种话。」容璟收紧握住她的手,这种话他不爱听。 「我不会每一次都在原地等你。」 她的话让他难掩疼痛,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不断低喊。「菀菀……」 「所以,我只会原谅你这么一次。」虞初菀蹭了蹭他,柔声说:「你别让我伤心啊。」 那瞬间就像是缕缕清风,吹散了他们之间横亘了十年的白雾,在这一刻才真正对彼此坦然自己有多在意,盈满着所有的温柔。 □ 第三次的產检是容璟陪着去的,虞初菀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已经熟悉了流程,反倒是容璟跟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虽然和平常一样,但是牵着她的手却有些用力。 进诊间时,医生还特别看了容璟一眼,便又收回继续问了她几个问题。 容璟也有注意到探究的视线,但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虞初菀身上,甚至看着萤幕上的黑影轮廓,听见心跳声时,他脑中倏地一片空白。 虞初菀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只需他轻轻低下头,就能看见她那双承载温柔的眼。 他心里的那股感动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掌心传来的温暖传递了给他,有那么一瞬间,总感觉内心里那个黑暗的自己彷彿被照进一抹光,和煦温柔却不刺眼。 医生做好了例行检查,口里一贯嘱咐着该注意的事项,眼也没抬,手指飞快的打着键盘。 「上次先生没来少听了一次,我就多顺便提醒一下,虽然过三个月了但房事还是要尽量避免。另外别控制体重,该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还太瘦了,宝宝营养会不够的。」 容璟顿了一下,拧着眉说。「她妊娠反应很严重。」 医生这时才从萤幕后露出了一双眼,「吃些她现在喜欢的东西吧,不会感到噁心就行,例如麵包或奶之类的,凉拌的食物也行,酸甜口的食物都能起到很好的改善作用。」 「大多数情况十二週以后这种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如果之后还是没有改善的话就来医院吧。」 虞初菀安心的微笑道谢。「谢谢医生。」 容璟也点头表示谢意。 医生这才笑了挥了挥手,又回去盯着萤幕了。 走出诊间的容璟这时还在回味方才听见宝宝的心跳声,眼角眉梢都带了点温和。 「太好了,这次宝宝也很健康。」虞初菀笑了笑,抬眼去看他。「你以后可要陪我来。」 「好。」 坐进车里时,容璟忽然想起了进去时医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次陪你来的是谁?」 「嗯?」虞初菀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给自己系安全带,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之行啊。」 「还有呢?」 「……容瑜。」 容璟维持着姿势,盯着虞初菀的眼,然后勾起一抹笑。「难怪那医生的眼神怎么一看见我就这么奇怪,原来是容瑜啊?」 他这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容璟这是在吃醋,她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他微恼,伸手去捏她的小脸,力道很轻。「我他妈一想到容瑜有可能被当作你男人,我就……」 他未说出口的话全数落入她的,难得她的主动,却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柔,容璟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在她退开的那一瞬间又贴了上去。 虞初菀的脑袋贴在了椅背里,容璟的吻很快的追了上来,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似是调戏般,离开前舔了下她的唇,惹得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许多。 「容璟!」 他这才退了开来,哈哈大笑。 「你这个臭流氓!」她脸红通通的,连耳根子也染上了粉色,那双眼盛满了水光和羞赧,好像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小狐狸,是你先勾引我的。」 他怎么能、能这么不害臊的说出这些话! 虞初菀气死了,原本只是觉得吃醋的他太过可爱,想逗逗他,却没想到最后反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的好菀菀,你真好。」容璟止住了笑,伸手去牵她的,哄她。 会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会在他失意时给他一个怀抱,他吃味第一次是容瑜陪她来时,她却用行动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迎上他的目光,繾綣温柔,眉眼之间尽是温和爱意。 虞初菀是他在这世上,最明媚的曙光。 终章、盼归 04 □ 后来过了一小段稍微无事的日子,孙樺得知她怀孕了便要她好好休息,也没再提出国的事情。 虞初菀其实多少心里还是对这事儿有些介意,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家的时间几乎都会待在画室里,连容璟也不能劝她出来。 一直到晚上两人洗漱好了准备入睡,男人大手大脚的抱住她。 容璟身上的体温高,然而现在的她体温更高,便挣扎了下。 「老爷子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要我明早过去一趟。」 「怎么了?」 「估计要谈他名下剩下那些要怎么处理,他也没明说,但容瑜被老爷子叫回去了。」 虞初菀默了默,但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容璟似乎感觉到她的沉默,只是轻拍她的背,像哄孩子。 「我没事,就是回去看怎么解决而已。」 「……我不是担心你。」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低下头,不重不轻的捏了她的腰,咬牙切齿的。「你不担心我担心容瑜那臭小子干嘛?谁才是你男人?啊?」 她抬眼看他皱起的眉,笑了笑。 容璟气得不行,却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发洩似的吻吻她。 虞初菀其实是怕这安稳的生活会再次起了变化,她受过伤,所以更加渴望平稳的生活。但是容璟的身分背景摆在那儿,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处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处境,但是在自己的地方,她有自己的归属和安心感,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小地方,不愿再次回到他的羽翼下。 隔天一早容璟就出门了,虞初菀现在变得嗜睡,他也没捨得吵醒她,但她感觉到容璟亲了她的额头,便也迷迷糊糊的跟他说声路上小心。 等她真正醒来时外头阳光热烈,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要十一点了,起床洗漱之后打算自己弄点吃的,发现容璟给她买了三明治,奶茶在保温瓶里,打开时还有些温热的水气。 虞初菀忍不住笑了,因为容璟也有细腻的一面。 她捧着喝热奶茶时,想像着容璟给她准备的场景,连带着心里也暖暖的。 电视里正报导着市里的大小琐事,关于之前那些rapacity的事情被圈内艺人的緋闻给取代,接着又是好几天的重点报导。 虞初菀不禁心里有些感慨,她也从容璟那里听说了,这次的纵火的兇手和十八年前头条上的强姦杀人案是同一个人所为,含脉脉的父亲更是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为此还奔波了许久,就是为了找寻真正的兇手。 世界真小,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兇手在这之后受了容瑜的挑拨,近而栽了跟头。 然而很多事情总是这样,当初有多张扬,如今就有多黯淡。 当初这件案子在q市受到了不小的关注度,因为含脉脉的父亲是聋哑人士,这个特殊的身分再加上当时案发现场只有他一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舆论风头过后,这件事情便渐渐被世人淡忘。 但是想必在含脉脉的心里肯定受了不小的伤害。 虞初菀想起她那双淡漠冷静的双眸,觉得她始终坚强,也庆幸在多年以后终于找到了兇手。 接近中午了,容璟给她传了消息,说是和容老爷子吃顿午饭,问她要不要顺道一起,她正想回覆讯息的,就见一道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她鬼使神差的接了电话。 「喂?」 「是我。」 虞初菀呼吸一滞,「容瑜?」 「我在你家楼下,有时间吗?」 她愣了下,随即看了窗口,发现容瑜的车真的在门口,他人站在车旁,视线也看了过来。 「你不是应该在爷爷那里吗?」 那边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之前见见你。」 「我……」 上次才因为跟着他离开才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可是听对方的语气似乎平静了许多,她有点犹豫。 容瑜查觉到她的犹豫,只是说了句:「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了,你若不愿意就掛我电话吧。」 这次对方没再多说什么,切断了通话,她一时之间愣在那儿,听着嘟嘟声后便静謐下来。 她犹豫了很久,眼看楼下的身影转身欲要上车,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的就挪动了脚步。 不管是什么,她觉得总是要再见最后一面的。 所以当容瑜再次站在她的面前时,他的神情一如当初第一次相见。 全部似乎都和当初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容瑜不着痕跡的看了虞初菀微微隆起的腹部,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玻璃镜片下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动,勾起唇角。 「看来你原谅容璟了。」 虞初菀的呼吸微微一滞,艰涩的开口:「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他笑了一声。 「今天容璟在老爷子面前说了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他除了rapacity以外都可以不要,相反的其他以外的东西就全数落在了我的手中。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容瑜微微俯身,看清了她眼底的戒备,眼底晦暗不明的光闪烁。 「虞初菀,我想我真的小看你了。」他直起身体,以一种再不过骄傲的姿态看着她。「还得是你啊,连韩寧静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轻易就能让容璟把那些死咬不放好几年的东西松了口。」 虞初菀听见容瑜如今依然还死抓着容家的一切,忽然觉得这样子的他变得一点也不再可怕,相反的……有些可怜。 「我以前为什么会怕你呢?」她抬眼直视着他,眼底不再有恐惧。「我替韩寧静感到不值,她为了你花了十年的时间,却换不来你对她的一点怜悯。」 「你再说一次。」 容瑜揪住了她的衣领,在那瞬间她抓住了他的手,再次说道。 「容璟他也失去了父母,可是他活得比你要光明磊落多了,他放弃了容家的一切又怎么样?没有了容家的背景,我依然爱他。」她温声说着,但是每一句都像是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可是你呢,得到了容家的一切以后,你仍然是孤身一个人。」 容瑜像是被她这话戳中了痛处,他欲要扬起手的那瞬间,虞初菀下意识的紧闭了双眼。 然而还未等到预想中的痛感,衣领忽然松了开来,接着便听见男人的一道闷哼声。 她睁开眼,看见了挡在她面前宽阔的背影。 「容璟。」 男人回过身紧紧抱住了她,接着便小心翼翼的察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凌厉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最后捧着她的脸,确认她毫发无伤才终于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来晚了。」 虞初菀轻轻摇摇头,笑了起来。 只要容璟出现,什么时候也不晚。 终章、盼归 05 容瑜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暗了下来,口腔里似乎因为刚刚被揍了一拳也有了一丝铁锈味,莫名的无力感一直在膨胀。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来找虞初菀呢? 「……你们两个真的好碍眼啊。」 完全不想看见这两人幸福的样子。 在他过去那段无人问津的日子里,容璟过得有多恣意,他就显得有多悲惨。 「明明一事无成,却随意的就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即使再堕落身边还是有人愿意无条件包容你。」 「你不是也有吗?」容璟直视着他。「无条件包容你的人。」 在那一瞬间,有道模糊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听见他说。 「我以前的确随着自己脾气做了很多事,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后悔过,只有唯独对于虞初菀的事情,我想全部重新来过。」 虞初菀站在容璟的身后,一时间有些愣住。 她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些话。 「所以为了她,才把一直以来死守的东西都放弃了,同情似的都给了我?」 「不是同情。」 男人漆黑的眼眸透着坚定,他收紧了牵着她的手,嗓音低沉的说:「我想从过去走出来,也会在接下来的日子全力释怀,所以,不是同情。」 「那算什么?」容瑜睁大了双眼,音调上扬,复杂的情绪全涌了上来。「凭什么一直都是你,永远都是你过得比我好……」 「容璟他,过得很糟糕哦。」虞初菀细软的嗓音传进他耳里。 「但他从来就不是会把自己伤口揭露给别人看的人,你不也一样吗?」 她说的话是事实,容瑜很清楚。 「……你为什么选择了容璟?」 「因为他笑起来时很好看,总是做一些我始终不敢去做的事情,然后在我懦弱的时候会给予我拥抱,就这么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 容璟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窒。 晚风吹了过来,他看着容瑜颓靡的眼,更加握住了手心里的那个温度。 「哥,我们彼此释怀吧。」 强风吹了过来,容瑜呆楞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转身进了屋子,忽然就笑了起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什么嘛,他到底今天是为了什么来的啊? 他自己也已经不是很懂了啊。 □ 「我们不跟爷爷吃饭了吗?」 「嗯,你刚刚受到惊吓了吧,安全起见还是先待在家吧,我等会儿跟老爷子说声。」 「容璟,我没事……」她的话语再见到他那双眼时,没了声音。 「嗯,是我有事。」他无奈笑着。 虞初菀是第一次见到这幅表情的容璟,好像很悲伤,却在她面前依然想逞强的笑容。 她的心脏微微一紧,轻手轻脚的环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胸前。 「我还在这里。」 容璟的心跳声很沉稳有力的跳动着,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个男人有这样的未来,他遥不可及的日子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也能站在他的身旁了。 可是下一秒,她被对方轻轻的推开。 「我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很脏,我去洗澡。」 「誒、没关係……」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头,越过她进了房间。 虞初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在看见他那双眼以后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等她在往窗外看时,楼下那辆轿车已经消失了。 几滴水珠落在了窗户上,过了几分鐘以后,已经能听见窗外的雨声了。 接近晚餐的时间,她趁着容璟在洗澡的期间做了几道菜,可是等她都忙完以后,却始终不见男人出来。 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她有点不放心,走回了卧室,才发现浴室的灯是暗的。 「容璟?」 她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发现自己的画室门口被人打开了。 虞初菀走近才发现,自己摆在中间的那幅画,左半边被黑色的顏料涂的杂乱无章,而男人就站在那,右手还拿着一支画笔,指尖还沾染着一点黑。 「你在做什么?」 容璟的身影没有像一如往常那样,听见她的声音就转了过来,只是呆站在那里,好像没有发现她似的。 她走了进去,站在了男人的身侧,发现被黑色掩盖住的是他自己。 虞初菀忽然有一瞬间的鼻酸。 「为什么要涂掉呢?」 「小狐狸,我真的可以吗?」他低哑着嗓音透着无力,还有一丝颤抖。「太过幸福所以差点忘了自己实际上原本就应该是这种人。」 她拿掉他手中的画笔,轻轻握住,随后被他收紧。 「当我看见容瑜又差点要带走你的时候,我很害怕。如果你真的跟他离开的话,我应该去哪找你,我又应该怎么把你带回来?」 容璟其实知道自己并不值得虞初菀原谅,他欺负她这么多年,把她的爱视作理所当然,所以肆意挥霍。他也明白只要自己稍微一示弱,虞初菀就会心软,而他一直都是这么卑鄙的明白且善加利用。 她明明优秀的可以飞往更多更远的地方,却将自己留在了他身边。 「画很美,可是我不会是你理想中的样子。」 虞初菀眨了眨眼,温柔的说:「那我下次只好把你画得黑漆漆的啦。」 他笑了起来,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低沉。 「嗯。」 「我爱你,从好久好久以前,看着你的背影,想着你或许会有一天会看向我的。可是你无数次的想告诉我,我们之间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爱情,我好像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你生活里早已习惯的一个玩具。」 「……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轻轻笑着说。「是我先缠上你的,即使你戏謔的喊我小狐狸,我居然也会幸福的想要哭。」 「你别哭。」 「现在没哭哦。」她抬头,看着男人发红的眼角,温柔的笑。「你觉得宝宝如果生下来的话,会更像谁呢?」 他俯下身轻吻了她的眼角,「都好,只想要你们都平安。」 虞初菀被拥入怀中,容璟的怀抱于她来说就像是避风港一样安心,她笑着也抱住了他,吻了吻他的下巴。 「菀菀,我爱你。」 「嗯。」 「很爱很爱你。」 「嗯嗯。」 所以以后只会看着你一个人,不再让你哭。 这样你是不是永远就不会离开了呢? 终章、盼归 06 □ 孕期开始进入了比较稳定的日子,虞初菀也渐渐开始有了食慾,几乎是想吃的东西,容璟就会变着法子带到她面前,以至于她在短期间内明显也圆润了不少。 于是她就有了新的烦恼,总觉得自己胖得太快,情绪起伏也变得大了起来。 加上rapacity最近开始做起了转型,容璟几乎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但却一定会在虞初晚睡前赶回家。 这天容璟刚到家,就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裙站在体重机上,长发还滴落着水珠,漂亮的小脸无意间拧在了一起。 虞初菀听见脚步声猛地下了体重机,还急忙踢了一脚,确认机器在角落以后才迅速回过头,却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容璟装做什么也没看见,自然的道:「刚洗好澡?我帮你吹头发。」 于是虞初菀被容璟圈在了怀里,头顶上的吹风机嗡嗡作响,两人都各怀着心事一阵沉默着。 直到男人关上了吹风机,周围瞬间静謐了下来。 「德国的事,你还想去吗?」 虞初菀愣了愣,回过头撞进他幽深的眼眸,抖着嗓音问:「什么意思?」 她的神情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雀跃,他也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德国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一直搁在你心里,我不想让你有遗……」 「你又不要我了吗?」她打断他的话。 「不可能!」 虞初菀急红了眼,不知道是因为怀孕导致贺尔蒙失调的关係,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身材变得臃肿了所以焦虑,她只要一想起容璟身处在rapacity那种女人云集的地方,害怕随时又有陌生女人打电话,她就止不住的焦躁。 「那你为什么最近都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又有新的女人向你搭訕了吗?还是因为我变胖了,我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我……」未说完的话语全落在了他的口中。 容璟吻得温柔,很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弄痛了虞初菀。 「最近酒店在转型,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怀孕,我不想让你担心。没有女人向我搭訕,有的话我也会无视的,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监视我。」他捧着她的小脸,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眼泪。「还有,你很好看,越来越好看。」 「……你骗人。」她轻轻啜泣的说。 他吻了她的眼皮,吻了额头,轻吻她的唇。 虞初菀感觉到了眼前男人手的不老实,压住了在自己胸上的那隻大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男人低声轻笑了一声。 「你知道你这里也变大了吗?」 她忘了要哭泣,连耳根都染上了红,糯糯的说:「臭流氓。」 「嗯,这个流氓每天都想把你压在下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让你没有办法下床……」 「你还说!」虞初菀瞪大了眼,下意识就去捂住了那张嘴。 「我之后会早点回家的,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告诉我,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 容璟吻了吻她的掌心,收进手心里握着,耐心的哄她。 「那你为什么要提德国的事情?」 男人的眼神一暗。「因为那是你一直以来想做去没有办法达成的事情吧?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不该是在这里,而且笑得次数会多很多,不是像现在这样哭着鼻子。」 「我知道是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你直到现在都还不够有安全感,但是菀菀,自从有了你以后,我明明谁也没碰过啊。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你脸红的样子,说着不要却又配合我的样子,每天都想和你做,想把你绑在身边让你哪也去不了。」 虞初菀听着男人说这些话时,觉得既羞涩又开心,想骂他是臭流氓满脑子不好的思想,可是却又满是欢喜这个男人只想着自己。 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才听见她闷闷地说。 「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所以不要把她送走,好吗? 她好不容易才获得他的宠爱,她爱了好久好久,她还想多享受被他疼爱的日子。 容璟低下头抱住了她,直到她感受到了肩上的热意,才真正意识到他说的并不是假话。 原来她也正被好好的爱着。 她轻轻拍了男人的背,他只是更加沉默的抱紧了她。 最后他们一起吃了晚餐,一起看了电视,一起躺在床上拥着彼此,好像只要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就能幸福一辈子。 虞初菀很快的就抵挡不住睡意,枕着容璟的手臂甜甜的憨笑睡着。 容璟注视着她的睡顏许久,才轻轻落下一吻,汲取着她的温暖入睡。 □ 隔天容璟出现在办公室时,颂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口头报告着最近的工作进度。 而含脉脉也是这时候出现的。 相较于颂子的吃惊,容璟表现的很平淡,颂子很快的退了出去,留下两人在里头。 「坐吧。」 「不了,我这次来只是想郑重的跟你道谢。」含脉脉淡淡摇头,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办公桌上。「如果没有你的人脉,我或许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找出真相。」 容璟看着她那双淡漠的眼神,看出了里头终于有一丝温度,也勾起了唇角。 「你真正该道谢的人是段沉。」 没有段沉,他或许连含脉脉一眼都不会见。 「我知道。」 女人意外的坦承。 含脉脉离开后的没有多久,段沉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容璟好整以暇地听着对方毫不掩饰的着急,最后才不紧不慢的告诉他女人才刚离开的消息。 随着一声粗口接着就是通话被掛断的声音。 他轻笑了一声,忽然就又想起了虞初菀。 喊了颂子进来以后,把紧急的公事都处理完以后,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了出去。 「容哥,晚上还有个应酬别忘了啊!」 「让见空去,我得回家了。」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就上了车。 颂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消失在尽头的车尾灯,忍不住感叹,原本生性浪荡的容璟也有恋家的一天。 终章、盼归 07 □ 虞初菀在睡梦中回到了她读大学的那一年。 当年的她在为了更放不下容璟以前决定逃离,填了外地的美术大学,然而她儘管小心翼翼的保密这件事情,却还是被容璟知道了。 容璟那天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虞初菀甚至被索求了好几次,即使她求饶了好几次,对方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她进入大学的那天,容璟被容老爷子派去了和她一样的市区做实习工作,那时候的她想着,即使自己想要远离这个男人,但现实却好像就在和她开玩笑一样紧紧将他们两人纠缠在一起。 人处在陌生环境时,情绪就敏感的多。 她虽然是住在宿舍,容璟却经常过来接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久而久之,和室友们的相处少了,想要融入时却发现自己插不上什么话题。 一流的美术大学里人才济济,虞初菀再看见许多优秀的作品以后,更是深刻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出彩。 在课业压力和人际关係都并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她自然的依靠了容璟,可那时候的他几乎全身心投入在了工作里,一忙就连络不上人,只有在他想出现在她面前时才会出现。 眼看围绕在容璟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们争吵的次数也就越发频繁。 虞初菀感觉那时候的自己全身心都处在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带,好像做什么事都无法顺心,做什么都无法做到完美,她讨厌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看着容璟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重,直到快要崩溃。 她看着即将要交出去的作品始终没有进展,最后哭着拨通了容璟的电话。 「喂?」慵懒的语气,背景音是嘈杂的,然而当时的她只是强忍着情绪,没有说话。 电话另外一头的寂静和他这里嘈杂的环境音形成强烈对比,但他仍敏锐地听见了虞初菀极力压抑的啜泣,当机立断就走出了室外,拧着眉,另一手拿着车钥匙往地下室走。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虞初菀不知道那时候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漂浮在汪洋的大海中,却仅仅只是因为容璟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突然委屈的好想大哭。 两人的通话没有掛断,一直到容璟出现在她的学校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的画室。 虞初菀永远记得那时候的容璟,背着一身光,周遭有好多人对这个突兀又耀眼的人投来目光,但他的视线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并且正笔直坚定地向她走来。 好多时候都是这样,在她以为容璟不爱她的时候,却又偶尔对她温柔。 「……容璟。」 一隻大手握住她的,接着被他收进自己的手心里。 「嗯?」 虞初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年少时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距离预期生產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容璟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薛见空和颂子也都明白日子将近,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才会连络他。 两人也在这段期间找了时间过去探望一下容老爷子。 虞初菀原本心想着,当初说要离婚的人是她,但如今他们两人的关係比起以往好了许多,因此当容璟提出了復婚的要求时,她想起容老爷子当时担心自己的神情,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提前和老人家说一声的。 容老爷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氛围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却仍旧什么也没说,见到她时只是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对着容璟就是一顿骂。 容璟自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做错了,乖乖站在那任由容老爷子的枴杖打在自己身上,祖孙俩一个揍、一个挨揍的同时还让虞初菀离他们远点,误伤到就不好了。 「爷爷!我们进去吧!」 虞初菀忍不住微微笑了,衝着容老爷子就是甜甜地喊,老人家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带着她就头也不回的逕自回了屋子。 他在原地无奈看着两人的背影,揉了揉方才被挨揍的地方,其实容老爷子没下多大力道,也没多疼。 「你小子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来?」容老爷子鏗鏘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虞初菀也回过了身,目光里是他所熟悉的温柔。 「来了。」他道。 □ 再次迎来冬天时,外头正飘着白雪,屋里的小傢伙人生第一次看见雪,整张脸都贴在了窗上,满眼的惊喜。 「麻麻、麻麻,外面下着白白的雨!」 虞初菀闻言温柔的笑了,轻手轻脚的把女孩抱了起来。 「白白的是雪哦,很冷很冷的时候就会下雪。」 「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冷!」女孩奶声奶气的说,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她的双颊上。「麻麻你看,我热热的!」 虞初菀亲了亲她的掌心,满眼温柔,「倾倾想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雪吗?」 「想!」 「那你喊爸爸起床吃早餐了,我们一起吃完早餐再让爸爸带你出去玩雪,好吗?」 「豪!」小傢伙用力点点头,在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屁颠屁颠的往楼上跑,嘴里还不忘叫人。「把拔起床啦!」 虞初菀看向窗外白雪纷飞的早晨,这是容璟带着她们来到德国的第一个冬天。 在他们拥有孩子的三年后,为了虞初菀想到德国进修的梦想,容璟将酒店的事业暂时全权交给了薛见空和颂子打理,带着妻小在德国租了一套小房子,没了应酬的容璟悠间的很,只要虞初菀没有课,就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到处玩。 虞初菀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放弃了德国进修的梦想,所以一开始容璟提起的时候她是拒绝的,毕竟孩子还小,她怕要适应新环境会很困难,但容璟很坚持,再三保证发生了事情一切都有他扛着,她这才点了头。 如今他们也在这里生活一年了,虞初菀感觉来到这里的日子十分安稳,而且能亲手做着早餐,等待着家人一起用餐,无疑是她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幸福。 「菀菀。」 虞初菀抬头,男人单手抱着女孩走下楼,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惺忪,低沉的嗓音还带着些哑,显然是刚被孩子折腾醒的。 「麻麻,把拔是睡猪,我叫了好几次他才醒的!」 「我的小公主,你是直接跳在我身上的。」男人挑眉,揉了揉她的小脸蛋。 容倾从容璟身上爬了下来,仰望着父母,眨巴着大眼很认真的说。 「因为这样最快嘛!」 虞初菀笑了出声,「辛苦你了,我们现在来吃早餐吧。」 她欲要伸手去抱容倾,另外一双手比她更快将孩子抱起,放进了儿童座椅里。 「你怀孕了,抱孩子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她看着容璟的眼,甜甜地笑了起来。 在一旁的容倾自然也听见了自家爸爸说的话,连忙点点头,一边招呼着两人赶紧坐下。 「麻麻你快坐下来吃饭饭,弟弟也会吃饱饱的,这样就可以赶快出来陪我玩啦!」 夫妻两人听见孩子的童言童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璟趁着孩子专心吃饭时亲了一口虞初菀,看着她诧异的眼,轻笑道:「儿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怎么还会脸红?」 「你臭流氓。」虞初菀顾虑容倾还在,压低着声音。 在容璟耳里怎么听都是娇嗔,越听越越耳,他就爱听虞初菀这么说他。 容倾自动过滤了在身后还在恩爱的两人,举着小手吃了一口软呼呼的蛋,然后含糊不清的说着。 「把拔麻麻你们快点啊,我还要出去堆雪人玩呢!」 「好。」两人笑得宠溺。 虞初菀曾经希望所有虚假能够成为现实。 儘管这段过程非常痛苦艰辛,但她终究还是迎来她的幸福。 容璟怀抱的温暖,容倾可爱的身影,还有此刻还在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从此以后,她有了归属。 《全文完》 冬天的我的归属是棉被 在开始后记之前,我想要先感谢在这断断续续连载期间喜爱这个故事的大家。如果没有你们的喜欢,我没有动力把这个故事写完,儘管我拖了很久,但我其实心里一直很想好好地把这故事写完。 这个故事从2018年开始连载,到今天这个日子也有快四年了,真的是好快,我自己也惊讶到了。 当初写这个故事的契机是在当时收收临时起意,想要大家写个系列文,招集了六个人,虽然到最后我是六个故事里第二个写完故事的人哈哈哈哈哈。不过这也不怪大家,现实生活中很繁忙,所以我对能坚持下来的自己也稍稍称讚了一下,我很棒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有在追的朋朋应该知道,当初是以爱情的六种模样下去写的,我刚好抽到了利他之爱,就是会以无私的奉献去爱对方,这就是我们可怜的菀菀了(′?w) 为了凸显菀菀有多善良,就要凸显我们容哥有多坏啊哈哈。 初菀的父母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经常并不在一起生活,所以即使她拥有了良好的生活环境,但其实内心是常常感到孤独的。 而容璟的生长环境并不好,容父的出轨,容瑜的存在,容母落寞的身影和眼泪一直是年幼时期的他的阴影,甚至曾经一度走了歪路,是段沉把他拉了回来。对于容璟来说,反正早就被父母放弃的他早已没有什么好失去,会来主动讨好他的人不过只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过硬,没有人是会毫无理由的对谁好的。 但是初菀的出现,好几年来的陪伴其实已经渗入彼此的生活哩,他们都在相互依附彼此,却也同时不愿说清楚。 容璟这种人放到现实生活中就是渣男,而且是长得超好看又超有钱的渣男。 不过容璟在和初菀结婚以后其实一直都挺收敛,面对异性的邀约也没有接受,就是对初菀坏了点,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了,也希望后面不要再太鞭他了gt;lt; 容哥真的还不错啦,但欢迎大家继续说他是渣男哈哈哈哈! 容璟:??? 今年的最后一天,非常谢谢大家愿意看到最后。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所有的一切也会越来越好的! 2022/12/31于棉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