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最终曲》 第一季&目录 一路写来,从搞笑到哭泣,从平淡到激情,从友情到爱情,从黑白分明到没有标准答案。3.0相对2.0的大喜大悲,比较多的是抑鬱的忧伤跟无限的懊悔。 爱能否战胜所有的对错,弥补一切的过错?我相信爱可以,只是代价仍然要偿还,跟老天爷借的时间终究要归还。藉由小枫跟郑郁的爱恋纠缠、宿命交错,诉说一个简单的道理与想法-不要走歪路、恶人不得善终。 完结篇的剧情,可能读者会觉得我为虐而虐,但是我必须说这个结局是一定的,不是要煽情的引人伤心,而是要作为一个示警、提醒。最后,我引用桂纶镁在【女朋友。男朋友】的花絮里说的话来结尾。 「就算彼此互相伤害了对方,那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 目录 ep.0恶人的结局 ep.1死后重生 ep.2心如火煎 ep.3本性难改 ep.4恍若重叠 ep.5现身 ep.6情敌 ep.7drunk ep.8我只是想看你快乐(上) ep.9我只是想看你快乐(下) ep.10记得一无所有的痛 EP.0 恶人的结局 「你们就是这样保护你们的老大吗?」女子的语气全是悲愤。 「你们『路天』不是很厉害很嚣张吗!谁都抓不到你们!那现在这个人是怎样!」女子在这间冷气室大声咆哮。 女子面前的高大男人一语不发,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任凭女子如何咒骂发怒,也完全没有改变表情。 「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说欠我一条命,那她要死的时候问过我没有!她问过我没有!」 「五年了……她还是一样自私,她到底凭什么这样自以为是啊!」女子激动的抓紧男人的衣服。 「五年前,她口口声声说爱我,然后又极尽所能的伤害我丢下我!这些年一句道歉都没有,她说要下跪求我,我操你妈跪个头求个屁啊!」 女子虽然破口大骂,但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也许是男人看到了,所以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为躺在一旁用白布盖脸的黑发女人辩白。 「你就别看了吧,反正你也分辨不出来大小姐的样子了。」 等女子骂了十几分鐘,大概有点累了之后,男人才用相当平静的语气提醒她。 「说实话,你不是早就知道大小姐活不久了吗,那你为何还要演戏呢?是要演给谁看呢?」男人反问,女子答不上话,只能任由泪水不断落下。 「他妈的……你、你们全是混蛋!」 哽咽的腔调与歇斯底里的模样,可以看出女子已经彻底崩溃。最后的最后,见女子一拳打在铁门上,转身作势准备离开。 「郑郁,大小姐火化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来,就算你带了一群警察来,我也绝不会逃。」 EP.1 死后重生 一头浅金色及肩长发,咖啡色眼珠,身材匀称,像是长年运动练出来的。她是郑郁,今年二十九岁,是一名北区警局的女警员,被北区的同仁们号称「北警之花」,顾名思义,人不但长得漂亮、有气质,做事也认真负责,而且心地善良、嫉恶如仇,是大家的典范楷模。 杜安娜跟吴以风都是这么想的,郑郁是他们心中最完美的学姊,但是人不可能完美,因为人毕竟是人。不过郑郁在他们俩眼中的缺点其实都是「瑕不掩瑜」的,因为在这个年代完全不近视是很难得的,眼神有时太过锐利是正常的,因为这个世界不可能每个人每件事都是顺心的,而脖子上仔细看还看得出的疤痕是更添增神秘感与魅力的。 杜安娜跟吴以风是去年同期进来北区的新警员,也恰好对郑郁一见钟情,两人虽然是情敌互看不顺眼,但是他们彼此说好公私分明,因为他们都知道郑郁讨厌把私人感情放到工作上的人,所以两人的共识是肯定的。而郑郁虽然早已察觉两人对自己的情感,也丝毫没有改变任何态度,就是学姊跟学弟妹的关係,她不想要更一步也没能力再更进一步。 杜安娜是美国混血,遗传到她母亲的西方面孔,但乌黑的长发明显是属于东方的,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双似琥珀色的眼珠,身材身高与郑郁差不多,可个性差多了,只要跟她说话就可以感觉到她的玩世不恭,但好像又有一点东方人的谦逊涵养,后来郑郁才知道,原来安娜的父亲是华文系的大学教授。至于为什么当警察,杜安娜的回答也很符合她的随心所欲。 「因为有趣。」 吴以风整体就是很东方的男人,稍微比国内平均男性身高要再高一点的一百八十公分,时常上健身房运动而锻鍊出的肌肉,但壮硕的身材跟纤细内向的个性形成了某种反差「萌」,也许在路上不会被人多看几眼,但是整个人就是散发出一种清爽乾净安静温暖的形象。当警察的原因其实也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我爷爷是退役警员,我也想跟我爷爷一样保护大家。」 老实说,郑郁非常非常讨厌他们两个,但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死缠烂打,或是过于热切的关心,而是因为每次看着他们都会让她忍不住回想起曾经在她生命中的两个人,一个她无限怀念,一个她永远痛恨。但基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想法,郑郁对两人都是尽量能避免就避免,能冷漠就冷漠。直到杜安娜不小心在郑郁某次要下班回家的时候,把她该死的放在洗手台上的隐形眼镜用水冲掉,然后平常戴的眼镜又没放在身上,她不得已只好拜託安娜帮她看路,两人一起坐地铁走回去她家。 「对不起,学姊,我真的没看到。」安娜笑道。 「看来你也要戴眼镜了。」郑郁没好气。 「学姊,你近视几度啊?」安娜试图转移话题。 「反正是需要戴眼镜的度数。」 感觉到郑郁的不开心,安娜识相的闭嘴,其实她心里正高兴可以抢在吴以风之前去到郑郁家,所以并不在意郑郁对自己的不悦。 EP.2 心如火煎 「飞流大厦」金闪闪的标楷体,安娜记清楚了,这一栋公寓大概有十三层,郑郁住在五楼但其实是四楼,安娜也记下来了。乾净整洁的大厅走廊,管理员是个看起来有点兇狠的光头大哥,不过一笑起来脸上便全没了狠劲,也许是因为郑郁跟安娜都长的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你可以回去了。」 「学姊,没关係,我不急的,我可以帮你找到眼镜再回去。」 望着安娜有点模糊的笑脸,郑郁无奈她听不懂她的逐客令,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装作没听懂。 深绿色的大门开啟,郑郁其实很久没有让人进来她家了,除了刚搬来的时候,家人们、房东与某些长官之外,这几年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过。安娜的人虽然很规矩,但眼睛在郑郁按下电灯的第一刻,就把她家的样貌摆设全记在脑海里。 放眼望去尽收眼底的开放式无间隔套房,除了浴室,套房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左边前半部是厨房与吧檯,后半放有悬掛式电视沙发咖啡桌,大片落地窗与玻璃门,最后面是个小阳台外头还晾着衣服,而右边前半部是浴室,后半则是垫高了几个台阶隔开的卧房,普通尺寸的双人床,电脑桌椅旁还有两个书架。总体来说,郑郁的套房给人的感觉是具有现代感的,而且茶色的木质地板与墙面又不失温度感,不会使人感到冷冰冰的。 「要穿室内拖鞋吗?」 「随便你。」 踩上乾净的地板前,安娜小心的问,但郑郁还是冷漠以对,甚至已经有点后悔让她进来家里。 「你在那边找吧。」郑郁指着套房的左半边,自己则走上了右边的卧室。 安娜点点头,虽然看似认真在找,但她其实更在意郑郁家的细节。从看不到一丝头发的地板就可以明白她爱乾净,咖啡桌上的足球与健康相关的杂志就知道她平常关心的事情与她的兴趣,而且杂志上的语言有些是全日文跟全英文的,由此可知她的语言能力。只是安娜找了几分鐘并没有发现眼镜的踪跡,她只好转身去厨房找,虽然机率不大,但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吧台上的咖啡机是个可以攻略的点,安娜忍不住笑意,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流理台上的一个白色罐子吸引,安娜下意识拿起来看,发现好像是止痛药。 「你懂不懂礼貌!」 迅速抢过白色药罐,安娜看着已经戴上黑边眼镜的郑郁,心中有点惊吓但又有点心动。「文青风」的郑郁,安娜是第一次看到,人美果然就是任性,连搭配最普通的黑框眼镜都是美如画的。 「对不起。」 「你是该对不起,你可以回去了。」 郑郁还是很有礼貌的,安娜尷尬的笑了笑,原本要走出去的,可打开门之前却又回头。原来没有这栋大厦的感应卡,安娜是出不去的,郑郁不耐烦但也无可奈何。 「学姊,我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可是我总觉得你的眼神好像是另外一个人的。」 走出大厅前,安娜终于说出这几个月来的内心感受,但是郑郁的表情没有变。 「再见。」 决绝的两个字,安娜这次不能再打哈哈混过去,因为她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了。 EP.3 本性难改 『郑郁,明天我要出国参加国际研讨会,两个星期都不在诊所,不过如果你有什么状况还是可以随时联络我,但我想你已经恢復得差不多,止痛药跟安眠药能别吃就别吃了,你知道你的身体其实是不会痛的。虽然你是我见过最有毅力最坚强的病人,但我还是要再提醒你,恨是无法支撑你走完一辈子的,你这么聪明,这些年我又说了这么多次,你知道的吧?』 把安娜赶走后,郑郁马上就收到心理医生的简讯,真是令人讨厌的巧合。 『刘医生,谢谢,这些年多亏你,我才有办法回到警队。你的叮嚀我会记得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回国之后,我可以立刻跟你安排时间看诊,命运总是轮回,你知道吗……』 推了推眼镜,郑郁回覆刘医生的讯息打了又删除,删除了又重新打上一样的字句,直到回到家她才轻轻按下传送键,只是后面两句话郑郁最终没能留下,自己放在心里默默啃食,然后睡前吃下一颗安眠药的时候,突然惊觉原来这些年自己都是开着灯才能睡觉的。 --- 北区最多的不是公寓住家或办公大楼商业大厦,而是各式商圈与百货公司,郑郁知道城市之所以会变成都市,美丽繁华与百万人口是必须的。也或许是想透过吵杂与混乱来抹去过往的荒诞与空虚,所以才愿意来北区分局,可是今日跟她一同巡逻的吴以风,让她非常想衝回家去吃下一颗止痛药。 吴以风驾车很稳很安全,像他的人一样,不过他偶尔还是会偷瞄郑郁的后脑马尾,见她沉默不语,脸朝车窗外,虽然气氛有点沉闷,但他已经很高兴了。 下午两点的夏日烈阳,晒得路上的柏油熊熊燃烧,以风将警车停好,两人走向眼前这栋超过十层的连锁百货公司,但玻璃电动门才刚打开,便听有人大喊小偷,郑郁直觉反应跑进百货里,以风则跟在后头。 假日人潮汹涌,虽然百货公司的监视器到处都是,但窃贼利用了人海将自己隐藏起来,两人后来不幸追丢了。以风跟着大楼的几个警卫分层找寻,郑郁则去中控室查看监视器。其实在找寻窃贼的时间里,郑郁其实不想责怪人群的冷漠,毕竟现代人大多不想惹麻烦,而且更多的是想保护自己为先,但她还是忍不住期待至少有一个,就一个见义勇为的人出现就好,这样世界也可以稍微幸福美好一点。 郑郁的感伤突然占据脑海,但很快的她就责备自己竟然在工作的时刻想这种事情,这个世界的罪恶根本不会有别人来拯救的,早在五年前她就完全明白,可如今自己竟然还像当年一样天真无知,忽然感到可耻。 「吴以风,三楼,书城那边有动静。」郑郁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很兇狠,向对讲机说话的语调也很愤怒。 『是,学姊。』以风其实也听出了郑郁的怪异,但还是很镇定。 几分鐘后,事实证明郑郁的判断是对的,窃贼躲在书城的夹层仓库中,经过几番折腾,以风将此人压制于地銬上手銬。不久,以风就从远处的人群中望见郑郁的金发与警察制服,只见他是笑的但她却是恐惧的。 EP.4 恍若重叠 没有人想过在夏季的时候,百货公司的书城会装饰成秋季的样子,但大多数来逛书店的人都不会在意,因为那不过是一种意境。木製长板凳摆放在书城的大门前,旁边还有一隻趴在地板的塑胶柴犬,只是世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枫叶与枫树是属于秋天的,因为它们其实更适合苍凉与惆悵,代表寂寞和萧瑟。 以风在那一棵假的大到快顶到天花板的枫树前,身体双手还压制着犯人,他一脸疑惑的望着郑郁呆站在人群中不动。以风没有近视,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根本没有搞清楚。 「哇……呕……」 当郑郁一呕吐,人们惊吓的立刻向两旁退开,像是郑郁的独角戏,在空虚空旷的圆圈里,呕吐反胃流泪胸痛是她不能拒绝的演出,她双手抱胸,无法控制的渐渐捲曲身体,直到整个人倒地抽搐抖动。 「学姊!」 以风的吶喊是郑郁离开现实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因为下一秒她就望见一片片橘色红色褐色的枫叶落在周身,郑郁知道百货的枫树是假的,枝干上满满的枫叶也是假的,不会飘落至地也不可能长出新芽,但是她真的看到了,她恨自己现在竟然还是看得到。然后她就会哭,因为那些落叶会飘进她从未癒合的烂疮使她想起那个人的样子,而此刻拥抱她关心她的以风也会深入她的伤疤,让她记起自己是如何叫那个人的名字。 「学姊、学姊,你还好吗?救、救护车,呼叫呼叫,我这里是……」 以风的呼救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郑郁抓紧了他的左胸口,五指深陷皮肉可见力道之大,凝视郑郁片刻,对讲机那一头的人还再持续回覆他,但现在的以风根本没办法去管别的事。只听郑郁看似在轻声呼喊以风的名字,但以风知道郑郁从来没有用一个字来称呼过自己,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在郑郁身边感受到什么叫难受的无法呼吸。 --- 郑郁再次睁开双眼,在医院病房里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郑宗,她很意外但不惊讶。 「姊姊,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问句是郑宗经过深思熟虑的,尤其在听完吴以风的描述后,他只有无限的忧愁。 「我以为我可以啊……结果还不是没变,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听得出郑郁的自暴自弃跟承认失败,郑宗无言以对,其实他也以为郑郁应该撑过来了,但现实又再度证明,美好的理想总是不堪一击的。 「最近在部队还好吗?」 很久很久之后,郑郁发自内心的关心。 「还行。」 郑宗原本也想反问郑郁最近是不是过得好,但再望一眼郑郁憔悴苍白的脸,他就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要吃苹果吗?刚才你的同事听医生说你大概是因为贫血昏倒的,就跑去附近买了一袋要给你。」转换话题,郑宗将一旁装满苹果的塑胶袋拿起来。 「其实苹果的铁含量很低。」郑郁小声的说,郑宗尷尬的笑了笑。 「但我还是会谢谢他的。」 后来郑郁没有问吴以风去哪里了,因为那是不用问的。公私分明是吗?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真的贯彻始终呢? EP.5 现身 同时被一男一女喜欢上对郑郁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是被警局所有人知道,对她而言,就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虽然两人不会白目的在她面前针锋相对,但只要在三人同时值班的时候,上班的气氛就明显让她感到烦躁,尤其最近各自与他们两人发生的事,使她很难像往常一样忽略他们的存在。而且可怕的是,郑郁发现过去一来一往的冷漠处理已经无法再轻松敷衍他们的好奇心与庞大的关心,伴随着酷热的天气,郑郁的忍耐与逃避也渐渐被磨平,直到那次北区大临检,让郑郁以为已经不会有变化的人生,再度掀起了滔天巨浪。 --- 新官上任三把火,北区换了新的领导人,为了加强治安与毒品氾滥的情况,很快就进行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全区临检,分局长亲自带领大伙们将区内所有的酒店夜店舞厅等等的公共娱乐场所都进行了临检,而好死不死的,郑郁偏偏跟安娜以风在同一家夜店执行任务。 「警察,临检。」 接近凌晨时分,当夜店昏暗的灯光被突然打亮,舞台dj的音乐被迫打断中止,郑郁看见的不是一群男女手足无措或惊慌纳闷的表情,而是那些趁混乱迅速从后门逃窜的心虚之辈。 「站住!」跟在组长身后,郑郁也立刻追上前。 「后门注意!后门注意!有六人!有六个!」组长向着对奖机呼叫。 早已埋伏在夜店逃生后门的暗巷,好几个人包含安娜以风在内,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没几分鐘,六名女子从后门慌乱跑出,被他们逮个正着。这六名女子看似普通的装扮,顶多是穿着裸露了些,可从她们的皮包口袋里竟搜出了好几种毒品,除了常见的k他命、摇头丸、大麻,甚至还有古柯硷、海洛因,然而让郑郁更意外的是,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消失在市面上的「神儿」与「天」,竟然出现在这些女子身上。 「新型毒品?」 安娜其实是很小声的向一旁的同仁问道,因为对她来说,这两样东西不是她曾经经歷过的。也不知是耳朵太灵敏还是有意聆听,此时的郑郁已不自觉握紧拳头冷汗直流,重啟的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开始在脑中播放,连声音味道触感都是歷歷在目身歷其境的。此刻郑郁努力抵抗从大脑传递至全身的疼痛感,也拼命催眠自己这些跟她早已全无关係,但她的双手跟胸口根本无法控制。 以风第一个发现郑郁的异状,原本想关心她的,可突然一阵浓浓的香气从暗巷的深处飘来,但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接着眾人包含那六个女子在内,全部一一昏眩过去,除了郑郁。目睹此景,郑郁难掩惊恐,立即掏枪对着暗处防卫,但左手还抓着胸口。 「呼叫……」 「不用叫了,他们听不到的。」 郑郁冷静如常的呼救立刻被一个轻柔的声音阻止,目光跟随发出声响的方向,然后一个穿着医师白袍,有着一头褐色长发的女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 屏气凝神,逐渐睁大的双眼,郑郁的呼吸快要停止。 「好久不见,郑郁。」 EP.6 情敌 「你……」 「小枫不在这里。」 眼前这个已经有点遗忘的脸孔,在这一句话说出之后,让郑郁想不记起来都不行。 「陈、陈昱依?」郑郁不敢相信,也无法压住逐渐上涌的情绪。 「看来你还没有失忆,不过你这样子看来也很难失忆。」 昱依的回应是轻松的,因为她已看见郑郁双手抱胸,整个人的表情扭曲痛苦。 「不用动她,她做不了任何事的。」 馀光瞥见慢慢围住自己的眾多黑衣人,郑郁被这句话讽刺的想大哭大吼,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被残破不堪的身体主宰,被漆黑恐惧的梦魘控制,直到最后倒地不起,但却不是因为别人。 「其实我以为你真的会公私分明,毕竟那是你的原则,对吧?」 昱依边说边把原本被扣留的那几袋粉末状的「神儿」跟「天」捡起。 躺于地,郑郁大口喘气,下巴抵在水泥地,咬紧牙,口水从嘴角流出。 「老实说,你留着那一瓶『神儿』在身边,竟然能克制住心理的渴药性这么多年,一颗都没碰,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为你鼓掌。」昱依笑道,真心讚叹。 「废话一堆啊……」 「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来拿回这些漏网之鱼。其实我也怕会不会是你贩售出去的,如果你哪天疯掉的时候。」昱依拨了拨自己的褐色长发,已经长及胸口了。 「郑郁,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我劝你好好善待自己。停留在过去的人,是不可能活在当下的,更遑论走向未来。」 「我操你妈的……」郑郁咬牙切齿,只恨不能咬断眼前这个女人的喉管。 「有人说过你的眼神像小枫吗?像她杀人的时候。」再次走入黑暗前,昱依的语调是极其严肃的。 「干!」 右手握拳,用力搥地,但手的疼痛在火烧心的胸口面前根本不存在。 「如果我要杀你,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会讨回来你毁了小枫的那笔帐。我已经没办法再跟你说,我跟小枫是清白的。就算她的心她的爱她的灵魂不在,我只要她的人在就好了。控制一个深陷在回忆里的人,跟操控一个吸毒的人一样容易,刚好小枫两种都是。」 凌乱的金色瀏海遮住郑郁的双眼,但绷紧的面部肌肉仍旧没变。 「不过你放心,小枫还是『路天』的老大,而我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老大。」 昱依的笑容异常灿烂,随后白袍被黑夜吞噬,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 回来几天后,郑郁那组人还在偷偷议论着临检那晚发生的事,虽然最后犯人毒品都顺利逮捕归案,但是他们莫名昏倒与「神儿」、「天」神奇不见的状况让人匪夷所思,可是组长却让大家不要张扬此事,而且更奇怪的是分局长竟对他们每个人进行个别谈话,这举动使安娜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像是在掩人耳目。 「杜安娜,你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把组长的话当耳边风吗?」 对于安娜的到处打听,郑郁则让她碰壁。安娜吐了吐舌头,很快就乖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其实郑郁是心虚的,因为分局长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她。 EP.7 Drunk 北区局长的办公室里,郑郁坐在黑色办公桌前的沙发椅上,局长则坐在自己的坐位上,表情凝重。 「郑郁,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路小枫的手下-陈昱依?」 「是的,局长。从她拿回『神儿』跟『天』的举动,确实是来收回这些毒品的。」 「『路天』已经很久没有出没在国内,这件事情国际刑警恐怕也没预料的,不然早就派人来加强戒备了,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查证路小枫已经死了的消息。」局长默默的将茶倒满陶瓷茶杯。 郑郁放在双腿上的手逐渐握紧,说不上来的情绪不断敲击她的太阳穴。 「郑郁,你还好吗?」喝下第一口茶之前,局长突然关心问道。 「还不错,多谢局长关心。」郑郁慢慢放松脸部肌肉。 「郑郁,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想杀路小枫的人之一,我也知道你看心理医生很多年了。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得捫心自问,放过自己才是真正的坚强。」局长语重心长。 点点头,郑郁无法应答,因为她早已明白捫心自问的结果就是发现自己的原则已经不存在了。那晚昱依对她说的话,她没有说;昱依当年故意留给她的药,她也没有说。为什么不坦白?为什么不举发?郑郁的私心终究无法被公开审理,就像当年她跟一个女人谈感情,连最亲近的家人朋友都不敢告知。去他妈的原则,去他妈的坚强,去他妈的医生,郑郁心里骂道,在走出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在感觉到杜安娜跟吴以风的担忧之色的时候,在了解到原来自己早就不再是原来的郑郁的时候。 --- 原来夏天的烈阳会晒伤的不止是人的皮肤,还有人的记忆。 从那一年之后的每一次夏天,都是郑郁的酷刑。每一次入夏,感受到炙热如火的天气,她都恨不得世界不要再有夏季,也其实她心里早已没有夏天了。但不论她如何在心中祈祷,也无法改变其他人对于每一次春夏秋冬四季变换的期待,而这个夏末也许是郑郁的脑子终于被热坏了,也或许是她想要再测试看看自己的酒量是不是变好了,竟然出乎意料的答应参加组长的生日聚餐。在户外烤肉的晚餐上,除了帮大家顾着烤肉架上的肉,郑郁也在不知不觉间喝了好几罐酒,但也不见她失态或醉倒,只是一直默默的一个人边烤肉边喝下那苦涩难入口的啤酒。 「学姊,看你烤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来接手。」 其实以风整晚都在注意郑郁,这时总算下定决心来跟郑郁说话。 「我……」 「吴以风!想偷跑啊!不行!给我过来!」 此时的杜安娜,嗓门不但变大,一手还勾在以风的脖子上,看她脸红迷茫的神态,确实醉得很厉害。 「杜安娜别发酒疯了,放开我。」 见以风跟安娜在一旁纠缠,郑郁本想调侃他们两个说他们很相配,但最后她还是选择闭嘴,随后摸了摸自己有点烫的脸,她觉得也差不多快要到极限了。 EP.8 我只是想看你快乐(上) 「安娜醉死了,有谁可以先送她回去啊?」 夜深,生日聚会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看安娜趴倒在餐桌上,意识不清的样子,组长一开口问,立刻有不少男同事自告奋勇要带安娜回家,组长一眼就看出这些小伙子的意图,心里实在不愿相信他们,随后目光突然停在郑郁的脸上。郑郁很想闪躲,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有点醉了,此时不过是勉强镇定下来。 「郑郁,可以拜託你先送安娜回去吗?」组长眼里散发的恳求让郑郁很无奈。 「组长……」 「她家其实离这里不远,从这里一路走下去到公车站右转,再走大概五分鐘,看到有白色围栏跟许多树木草坪那就是她家,再过去就会看到她家咖啡色的大门和栅栏,大门旁有健康农庄的招牌,很好认的。」组长笑道。 其实郑郁是惊讶的,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安娜是农家子弟。也其实以风是想陪着去,说是有男生在还是比较安全的,但却遭到郑郁拒绝。对此,组长拍拍以风的肩膀,安慰他郑郁不比男生弱,让他别担心了。 「杜安娜,你可以好好走路了吧。」 扶着安娜离开户外烤肉店没有多久,郑郁就戳破了她的演技,但她们都喝醉了这是事实。 「学姊,你是神吗?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安娜走路的样子还是摇摇晃晃的,郑郁怕她走到车道,所以没有完全放任她,但也没有回话。 「fuck……学姊,你不要都不说话……你不要每一次都拒我们于千里之外。我虽然讨厌吴以风……但他是好人,跟我一样好,我鑑定的……准没错……」 听安娜说话断断续续醉言醉语,郑郁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继续朝她家向前走。 「喂……郑郁!」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郑郁第一次听到安娜直接叫她的名字,有点讶异的回头看着,站在后头不向前走的安娜。 「杜安娜,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想回家,我还想赶快回去,要不是组长,我根本不想理你。」 「少来,郑郁,你故意不让吴以风跟来,故意跟我单独相处,应该是我要问你,你想要怎样吧?」 没料到安娜的思绪还满清楚的,可是连郑郁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更不可能给安娜一个正确的答案。 安娜讨厌沉默,所以突然走到郑郁面前,两人双眼平视,彼此的距离不过几公分。 「郑郁,你什么时候才要放过你自己,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记得那个人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郑郁立刻出手掐紧安娜的喉咙压上一旁的白色围墙。 「咳……呵……学姊,我、我瞎猜的……竟然还是真的……」安娜没有反抗,只是傻笑着。 「你以为你是谁,他妈的给我闭嘴。」瞪着安娜,郑郁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哈……原来这才是你吗?终于不会再被你骗了……」安娜突然流泪,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 「杜安娜,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爱女人。」 「我、我知道,我只是想看你快乐。」 EP.9 我只是想看你快乐(下) 今夜的云层有点厚,使得今晚的月色朦胧不清,像是一个人哭泣时的视线。 长长叹了一口气,郑郁在回去户外烤肉店的路上,整个人忧愁的不像话,想吃药的情绪一直不断干扰她的理智与思绪,直到望见路灯下的一个被拉长的影子,郑郁不用抬头确认就知道是谁了。 「学姊,你还好吗?」果然是男性的声调。 「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一个会跟踪我的男人来保护我。」 藉着酒精,一甩先前的冷漠,郑郁此时的刻薄其实只是想吓走吴以风,他虽然觉得难过,但没有放弃对郑郁的关心,尤其只要一想起在百货公司看见郑郁痛哭的样子,他的心一直很纠结难受,到现在也还是如此心疼与不安。 「学姊,我没有跟踪你们,我也不觉得你软弱,不,你跟杜安娜都不是。」 以风肯定的眼神让郑郁很意外,因为她很少见他会这样直视自己的脸,因为平常的以风都是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闪躲她,或是偷偷用馀光看她。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郑郁的口气还是很糟的。 「不,我并不了解你。」 「那你可以闭嘴了,从今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第一次感觉到郑郁的火气,以风有点害怕。两人沉默,郑郁毫不犹豫走过以风的身边,但这次以风好像无法就此结束这个擦肩而过,彷彿他也因为酒精而大胆起来,或是终于无法忍受郑郁把自己武装的太过分了。 「学姊,我希望你可以给杜安娜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听以风说出这种话,郑郁相当无言,随后苦笑转身。 「你跟杜安娜是串通好的吗?你们都说喜欢我,然后又都把我推给对方,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学姊,我没有,我也从来都不曾看轻杜安娜对你的感情,因为那些都是认真的,而且为了你,所有的成全都是值得的。」 「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们有问过我接不接受吗,别把你们的一厢情愿看的那么伟大,我并不感动,只觉得你们很烦!」 郑郁讲话突然大声起来,虽然话语的内容看似在教训以风,但郑郁心知肚明,她其实是看不起自己肆意糟蹋他们两人的情意,那么纯真那么自然那么成熟,反观自己简直烂透了,有的不过是外人看来完美的躯壳,原来最虚偽最幼稚最懦弱的才是她。 「学姊,对不起。我只是想看到你快乐。」以风低头默默的说道。 街灯照亮以风的人,高壮的身材此时看来却是那么的渺小,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后遗症-卑微。 「吴以风,你给我听好,只要这个世界还有该死的夏天、该死的枫叶、该死的罪犯,我这辈子就不可能快乐!而且我不会接受你,也不会接受杜安娜,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个人!」 伴随眼泪的咆哮引人侧目,一个男人的哭声也引人议论。 等郑郁的醉意与失控被一辆大卡车的呼啸声给惊醒后,她才恢復平常的意识。面对泪流不止的以风,郑郁的心情难以言喻,最后也只能勉强挤出一句回去吧。 EP.10 记得一无所有的痛 原以为今夏的结尾对郑郁来说已经很糟了,但没想到西方人所说的「命运」跟东方人常说的「缘分」,又再一次捉弄她,或者正确的说是要强迫她逼迫她去面对未来的光。 其实郑郁喝酒之后还可以一个人平安的坐地铁回到公寓是很难得的,也许是因为心中烦恼多过酒精引发的头痛,让她一点醉意也没有。尤其当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坐上沙发,望着咖啡桌上那瓶白色的药罐与一个小黑盒,左胸口隐隐作痛,却分不清是生理的痛还是心理的痛,而此时家里的灯全都是没开的。 漆黑的屋子,郑郁回想几年前下定决心来到北区分局,第一天搬家的晚上,看见郑宗拿出小黑盒给自己,并且说着这应该是她跟林少杰的回忆,希望她不要因为一个不堪的过往而抹灭过去一切美好的事情。毫无疑问的讽刺,如此天真的好意使郑郁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也不能责怪郑宗,所以她不发一语的收了回来。 又后来,明明整理傢俱行李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过的白色药罐,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以后,莫名其妙出现在郑郁的家里。药罐外的标籤上显示着止痛药,其实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止痛药。直到郑郁打开药罐,发现里头的纸条,她立刻就想将药罐往窗外丢,丢得越远越好,但在她走到阳台的时候,紧紧抓着药罐,抬起的右手却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谁阻碍她的行为,是谁在左右她的思想。 拥有几百万市民的繁华首都,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商圈,几乎不曾失去光亮的不夜城,霓虹灯照亮她的脸她的人,但无法温暖她的泪她的心,所以她无法自拔的垂下右手坐倒在地,原来那些恨是真的,那些爱也是千真万确的。 啪啦- 黑暗的房间,那是东西速迅落地的撞击声。郑郁站起身,呼吸异常急促,似被焚烧的喉咙刺痛麻辣,整个胸腔更像是有颗火球在到处乱窜,每一次的烙印都引人发狂。郑郁握紧双拳,酒精被她冠上太多罪名,如果要再擦乾眼泪还要推开眼镜,原来这就是戴眼镜真正的用意,郑郁只能摇头苦笑,随后打开大门走出去。 二十四小时不会熄灭的灯光,让郑郁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唾弃,坐在便利商店发呆到黎明已经成为她每一次逃避黑暗的最佳选择。吃安眠药又酗咖啡,郑郁有时觉得自己根本在预演自杀,究竟是想睡觉还是怕作梦,这不是矛盾,是个死结。 好久好久过去,郑郁总算熬过黑夜,只是今天清晨的阳光不亮,因为下了个毛毛细雨。 玻璃门自动开啟,郑郁不打算买伞,因为那没有意义。走过平常的人行道,大部分的公司都还没开门,不过原本冷清的街道,郑郁突然被一阵哭声吸引,虽然断断续续,但郑郁还是找到了,所以她慌了。 狭小阴暗的巷弄,垃圾杂物堆满地,一名女子捲曲身体哭泣着,全身发抖缩在墙边,虽然黑色长发掩盖了女子一半的侧脸,而且女子也距离郑郁好几公尺,但郑郁毫不犹豫拿起地上的红色砖块扑上女子,举起右手,欲将砖块砸向女子的脸。 第二季&目录 第二季又来了个失忆老梗,虽然也不算是。 这一季小枫将正式出场,两人睽违了五年的见面,真是充满了各种怨恨跟暴力,尤其是郑郁的部分。基本上郑郁看着小枫的心态都是崩溃的,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了。 不能说郑郁的虐待是可怕的,毕竟郑郁当时也处于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而且现在也仍然是饱受过去的回忆折磨。其实看郑郁伤害小枫,不会让人有痛快的心情,反而更多的是心疼,那种既痛恨但又藏着想念跟爱的感受,是非常难受纠结的。 最后,感谢大家持续的关注与支持,面具感激不尽。 --- 目录 ep.0幸福的碎片 ep.1不放弃 ep.2无法抹灭的 ep.3至始至终 ep.4所有的力气 ep.5again ep.6谁应该原谅谁 ep.7为你犯下的罪 ep.8记忆中的 ep.9无尽的黑夜都在我的心里面 ep.10走不到的未来 EP.0 幸福的碎片 电子琴横放在矮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熟练的轻弹琴键,弹琴的黑发女子她的表情是幸福的,但比她更幸福的其实是她身后躺在单人床上,闭眼聆听的金发女子。 「小枫,你怎么没想过再去国外深造?」 等黑发女子弹完,金发女子笑着问,双眼还未睁开。 「因为血缘。」 「嗯?」 「因为生不逢时。」 金发女子不是很明白黑发女子的意思,所以侧身看着她的背影,虽然知道她有不输给男人的气概,可是那种超龄的悲凉偶尔还是会让自己感到不安。下一秒,金发女子把头靠上黑发女子的右肩环抱她。两人其实都是赤裸的,皮肤的温度还残留刚才激情的馀韵。 「小枫,我觉得你的手很美。」 金发女子真心讚美,但黑发女子的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郁,我的手不止美,还可以做很多让你快乐开心的事。」 黑发女子转头在金发女子的耳边温柔说道,呼吸间尽是勾人的气息,随后沿着她的耳廓轻轻舔舐着。 「呃……枫……不行,都下午了我们什么都还没吃……啊……」 金发女子看似拒绝,但双手都没有放开黑发女子,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索取。 金发女子其实忘了后来她们究竟有没有吃晚餐,因为她只记得黑发女子每一次说我爱你的时候,都让她吻她吻得更深,抱得更紧,像恨不得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EP.1 不放弃 「对、对不起……」 压在黑发女子的身上,郑郁大口喘气,堵在胸口的情绪出不来也下不去,左手掐着女子的脖子,但右手举起的红色砖块迟迟没有落下。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额头、眉毛、睫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下巴到那漆黑如墨的长发,根本一模一样,连哭的样子都跟记忆中的完全一样!只是……只是那个女人不可能让她的脸受伤的,她最自豪的最爱惜的,那张美丽无瑕的脸,她不可能会让一条细长的伤疤划在她的右眼下直至耳垂下方。 黑发女子的双眼尽是迷茫空洞,但眼泪没有停也没有反抗,只是用惊吓的表情面对压在自己身上欲攻击她的郑郁。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等到郑郁认清自己的错,夏末的阳光已经照亮了这条巷子。 郑郁很快的从女子的身上起来,看着她躺在地上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模样,郑郁真心觉得抱歉,放下手中的砖块,然后伸手到女子眼前,但女子只是握着郑郁的手坐起身回到刚才的坐姿,松手后继续缩在墙边低声的哭。女子令人不解的举动,郑郁无言以对,虽然满腹疑问,不过最后也只能转身回家去。 --- 今天警局的气氛明显很奇怪,郑郁假装视而不见,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说出来的话是不可能收回的。只是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三人的眼神偶尔还是会对到,郑郁选择公事公办跟平常无异,吴以风还是靦腆的笑,杜安娜则是完全笑不出来,但也没有责怪。 「郑郁,你今天脸色好像不太好,宿醉啊。」 组长向来很关心部下,尤其昨晚大家都玩得太高兴了。 对此,郑郁浅笑回说没事,组长拍拍她的肩要她不要逞强,接着郑郁立刻就感觉到两股目光朝着她,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不放弃是人的天性。但她会心不在焉,不全然跟酒有关係,更多的是今早遇见的黑发女子。郑郁莫名的担心那女子的情况,看她的穿着又脏又破,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巷子哭,该不会是被什么人虐待跑出来的小姐?或是跟家人老公吵架离家出走的?更夸张的说不定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吧?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郑郁整天都在思考,虽然办公也没停下,但显然比平常慢了一点。 终于,郑郁被同情心征服了,但也许是藉口。 下班的时候,郑郁去超市买了些麵包饼乾矿泉水果汁。提着白色塑胶袋,不知为什么郑郁心里是紧张的,但来到巷口的时候她是失望的,因为那女子不见了。到底是回家去了吧,到底是另外一个人吧,郑郁这个瞬间是放心的却又是失落的。不过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的脚,郑郁马上又回头走进巷子里。 在一堆杂物的后头,黑发女子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彷彿是死了,就差那一口气。 EP.2 无法抹灭的 有时候郑郁会怪自己,为什么总是捡人回家,为什么不带去警局或医院,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选择重蹈覆辙,而且这次更是撒下了一个谎跟管理员说这黑发女人是堂姐,只是心情不好喝太醉而已。 打开电灯,将女人轻放于地板,感觉她很瘦,郑郁并不累,只是觉得眼前这女人的睡顏太不可思议,但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其实并不是出于好奇或是其他变态心理,因为郑郁在带她回家的路上就感觉到对方胸前的触感,显然是连内衣都没穿上,郑郁猜测此人穿的原来应该是一件白色的长袖上衣,但现在已经脏到变成灰色的状态了。就在郑郁准备检查这女人身上是否有证件,女人突然动了一下,表情似乎很难受,然后说了一声痛,可是也没有醒来。此时,郑郁赫然站起身退了好几步,惊恐的神情里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因为女人翻身的动作让郑郁从她领口看进她的胸口,那个刺青,那个名字,虽然被一条伤疤切成了两半,但郑郁绝对不会忘记,死了也不会忘的。这个世界上,郑郁只认识一个人会把她日文的名字刺青刺在左胸口上!路小枫果然没死! 地狱怒火随之燃起,郑郁没有多做思考,立刻跑到洗手台倒了一锅的水,拿了把水果刀,然后狠狠的将水泼向女人的脸,女人瞬间清醒,咳嗽了几声,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郑郁就将刀锋抵在她的脖子上。 「说!来干嘛!」郑郁厉声问道。 「什、什么?」女人一头雾水,整个人还是迷糊的。 「少装傻了,你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不敢杀你吗!」 揪紧女人湿透的衣领,郑郁右手用力,刀刃已经划开女子左颈的皮肤,鲜血从细长的伤口慢慢流出,染红银色的刀锋,还有女人的上衣。 「嘶……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是谁?」 女人用害怕的口吻问出一句你是谁,郑郁无法思考了五秒鐘。但五秒鐘过后,她笑着,不屑的笑着。 「还想演失忆啊?你当我是白痴吗?少跟我来这一套!」郑郁气得脸都胀红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女人好像真的很恐惧,双眼含泪直盯着郑郁。 「演全套啊?我他妈才不信你!」 刀锋更深入女人的脖子,血液流不停,很快的女人也流下泪珠,但眼神却露出一种无畏。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杀我吧,反正我、我全身都痛得要命,这何尝不是解脱……」 哽咽的哭腔,泛红的双眼郑郁全都不在意,因为使她渐渐松手的是女人用颤抖不已的手握紧她的右手腕。随后郑郁将刀锋移开女人的颈,但下一秒就用左手掐着她的喉咙。 「呵,那女人不要你了?还是受不了逃出来了?所以现在来求我了?是不是还要对我演下跪啊?路小枫,你真的可笑了,一点也不可怜,简直可悲到极点。」 逐渐被温热的鲜血染红的左手,郑郁的笑不是开心也不是兴奋,虽听她满口嘲讽,却不见她左手用力。 EP.3 至始至终 「你说你痛得要命,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痛得要命吗!」 郑郁怒吼,但其实她的眼泪流得比眼前的黑发女人还更多。 甩开女人的手,郑郁拿起水果刀,粗鲁的把女人的衣服割破,几秒鐘后,女人裸上身,只见她双手抱胸遮挡,表情惊恐万分又带点羞涩,撇过头不敢看郑郁,女人的泪水还再滑落。 「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你觉得我这样很好笑吗?看我崩溃歇斯底里很高兴?看我五年后还是这么愚蠢?不值得你动手?」 开始发抖的双手,郑郁无法把视线从女人左胸口上的刺青移开,那一道伤疤,不但是将刺青切成了两半,更是将她砍成了碎片。 四分五裂原来是比生不如死还痛不欲生的。 要不是郑宗的陪伴跟支撑,要不是家人的心疼与不捨,郑郁根本撑不过来;要不是对这个女人的怨恨,对世上所有罪恶的仇恨,郑郁根本不想活着。绝不能比这些大坏蛋大烂人,禽兽不如的人渣还早死,一定要看见这些败类嚐到一模一样的代价,誓不罢休。 此刻,郑郁五年来日思夜想,发誓要手刃的混蛋,让她的人生几乎毁灭的女人就在眼前,不管她是否真的失忆,这是绝佳的机会,可以把恶梦一併除去的机会,过了今晚就不会再有的机会。但郑郁望着女人现在的样子,就彷彿看见那五天的自己,无力无助难过难堪可笑可悲,回忆涌上心头脑海,像千根针刺入心脏的苦不堪言,其实是这女人把所有她们一起的一切全部带走,当作没发生过原来才是最令人伤心的话语。 「呃!啊……」 水果刀突然松手落地,郑郁胸口的剧痛让她立刻倒卧一旁打滚,女人诧异郑郁的变化,惊吓的退后。 「止、止痛药……呵……」郑郁努力扯出声音。 「止、止痛药?哪里?」 其实郑郁是不想理会这女人的关心,但一见她左颈上的鲜血,还有过于激烈的绞痛,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好拜託她止痛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是这个?水!你要水吗?」 女人找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郑郁二话不说转开药罐,吞下几颗止痛药。郑郁扭曲的面容,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脸庞,此时女人已经跪坐在她身旁,并且握紧她的手,虽然女人自己也没多舒服,但显然她更担忧郑郁。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郁整个人才渐渐的平静下来,等她的视线变为清晰,知觉恢復,她发现自己竟然跟这个黑发女人相拥在一起躺在地板,而且女人还是「上空」的状态,似乎睡着了。这一刻,郑郁的杀意没了,但她拿疲惫来逃避心中还有留恋的念头。 慢慢松开女人的手,郑郁并不想惊扰她,尤其在看见她满是血跡的肩颈,郑郁真的想跟自己生气。收起止痛药水果刀,捡起女人被她割烂的衣服,直接丢入垃圾桶。随后郑郁从浴室拿出了医药箱,小心翼翼的帮女人包扎好颈部的伤,但心里也不断默念这下子不能带她去警察局了,那究竟该如何是好,郑郁完全没有想法也没有计画,只是无奈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让她这么没辙呢? EP.4 所有的力气 今日警局有一个小骚动,就是郑郁很难得戴眼镜来上班。 对此,郑郁的「官腔」回应是她今天眼睛不太舒服,戴隐形眼镜不合适。被关心被好奇是正常的,杜安娜跟吴以风的关切当然也没少,只是不再热烈如前。郑郁心里虽然有点内疚,但她又觉得这样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现在所有的心神其实都放在家里的那个黑发女人身上。 基本上郑郁是不会在上班时间玩手机的,但她今天频频拿出手机看,组长觉得事有蹊翘,也没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她,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在近距离的观察下,郑郁的眼睛还是有些微肿的。郑郁表面上坚持说没事,组长姑且相信,而实际上郑郁是心虚的,因为她一整天都在烦恼那女人,她究竟是真失忆还是别有所图,并且也同时想起之前遇到昱依的情况,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而且郑郁还必须考虑是否告诉局长这件事,原来国际刑警收到的消息是错的,虽然不回报是犯法,但说了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因为她昨晚对女人的作为简直疯了,难说她会藉此反咬自己。也说不定昱依现在正疯狂的找那女人,要是这时暴露太明显,大家可能都会有危险。昱依究竟对路小枫做了什么,把她搞成那样。 千头万绪在脑中徘徊,郑郁在警局休息室喝水的时候,又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画面中的女人还是左手抱膝盖坐靠在落地窗前,右手举着,手腕与阳台门的手把銬在一起,一动不动的似乎根本没有想求救或逃跑的意思。其实郑郁会装针孔摄影机与窃听器在家里是属于正常防卫,尤其经过五年前的那场遭遇后,郑郁的安全感已经降到最低了。也后来郑郁透过很多学习与练习,自己製作了一个植入式追踪器,本来以为这一辈子没机会用到,却在今早离家前,趁女人还未醒来之时,把它植入到女人的后颈。 郑郁喝了一口水,然后叹气。老实说这些事情都是犯罪行为,纵使那女人是国际重罪犯,她也不可任意囚禁一个人。天人交战的时刻,郑郁的沉思在外人看来是异常的发呆,直到安娜走进了休息室。 「学姊,你吃蛋糕吗?我妈妈做的。」 「谢谢,但我不饿。」 安娜淡淡的笑了,随后坐上沙发椅,默默的切蛋糕吃蛋糕。其实看安娜这个样子,郑郁心中虽然过意不去,却忍不住回想起那女人吃甜点的样子,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原本想转身回去工作的,又突然被安娜叫住。 「学姊,对不起。我那天喝醉乱说了些话,希望你不要生气。」 「没关係,其实我也不该那样掐你。」郑郁是背对安娜的。 「但是学姊,你知道我向来直话直说的,我那晚说希望你快乐是真心的。」 不用回头看,郑郁也想像得到安娜的表情。郑郁从来不敢看轻他们的感情,也或许是羡慕不已,因为她自认再也没有能力了。 「杜安娜,我已经把所有的力气拿去恨她了,对不起。」 EP.5 Again 终究没说出口。 郑郁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懊悔与罪恶感席捲全身,只见黑发女人穿着她的运动上衣,仍旧乖乖的坐在阳台门边,捲曲身体,好像是睡着了。 「你不想上厕所吗?不饿吗?不渴吗?不热吗?你不呼救不逃跑,什么都不做,你以为这样可怜兮兮的,我就相信你吗?」 解开手銬,郑郁瞪着她。 「离、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里。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什么人都不认识。在这里,好歹可以安心一下。」女人转了转右手腕。 「你当我这里是难民营吗?还是社会福利机构?」郑郁说话还是毫不客气。 「但你一定认识我吧?不管你、你是……想杀我,还是想帮我。」女人越说越小声,左手还摸着脖子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呵,我告诉你,只要你现在走出这里一步,你就必死无疑。」郑郁冷笑,蹲下身与她对视。 两人对看许久都没有说话,郑郁是想看出女人谎言的破绽,但无奈从这双黑眸中,她只看出了惊恐与不知所措。 「谢谢。」 这两字让郑郁猝不及防,难道这女人真的失忆?如此天真的以为她在保护她吗? 「不用感谢我。我告诉你,我不止是想杀你,我更要折磨你虐待你,看你发疯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郑郁的语气是认真的。 「昨、昨天你那样痛……是因为我吗?」 心头震动,郑郁瞬间摔下手上的晚餐,掐住女人的喉咙。 「以后不准提这件事,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呃……对、对不起……」 两人的脸其实同样狰狞可怖。 郑郁随后松手,对于自己的暴力失控,她自己也觉得很害怕。冷静了几分鐘后,郑郁转身打了通电话给心理医生,但她按萤幕的手指都是抖的。 「你会打扫吧?」 等郑郁打完电话,她回头问了女人,女人不安的点点头。 「整理啊?等什么?」 两人一起望向被翻倒在地的晚餐麵条,女人随后有点不稳的站起身开始收拾。郑郁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但握紧手机的力道没有减轻。直到女人问起郑郁她要如何称呼她,这时郑郁全身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pain.” “pain?” 郑郁不假思索就选择这个名字。只是后来夜深时,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就算已经吃了安眠药。捫心自问,取这个称呼究竟是在虐待谁,郑郁在漆黑的空间里什么也看不见,夜盲症使她晚上睡觉都要开灯才能安心,但今晚却想试试关灯入睡,只是测试过的结果,就是完全没有进步。不久,郑郁朝着阳台门的方向望去,隐约听到女人些微痛苦的呻吟,其实她每一次隐忍的喘息都让郑郁的心忍不住抽紧,彷彿有条无形的线将两人的神经系在一起。 “fuck.” 低声咒骂,郑郁转过身背对阳台,还将棉被盖过头部,但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枕头逐渐湿润下去。 EP.6 谁应该原谅谁 刘医师坐在柔软的靠背椅上,眼前矮桌上属于她的那杯咖啡已经见底了,而对面的另一杯还是满着的,只是早已冷了,五十分鐘前就冷掉了。 刘医师其实没有太多表情,唯一能感觉到的情绪,大概剩下沮丧吧。望着面前的郑郁,捲曲着身体坐在沙发上,浅金色的长发披散着,环抱膝盖,把整个脸都埋进膝盖中,全身抖动着,哭声并不小,整整一个小时的心理諮商,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郑郁都是处于这个状态,五年来都没有变,唯一改变的是来看诊的频率从两、三天来一次,一个星期来两、三次,一个月来三、四次,到现在三、四个月来一次。不过刘医师这些年观察郑郁,纵使她找她的频率降低,可她心理崩裂的情况没有好转太多,刘医师能不沮丧吗?这小姑娘真的很倔。 「为、为什么?」 「什么?」 「命运总是轮回……」 「因为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一种拖延的手段。」 看着郑郁痛哭涕泪的面容,刘医师不是麻痺了,是替郑郁觉得心累。 「郑郁,你累不累啊?虽然你以前是运动员,体力很好,不怕辛苦。但你毕竟是人,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刘医师话中有话。 「她从不给我机会啊……」 「那你给她机会了吗?」 「她不配!她没资格啊!」郑郁突然站起身大吼,还将一旁的抱枕用力丢在地上。 对于郑郁的举动,刘医师不害怕也不惊慌,只是拿起咖啡杯,免得被她弄到地上摔破。见郑郁出拳打在沙发上,每一下都是重击,刘医师也不担心,默默看了一下手錶。等到三分鐘过去,郑郁又安静的坐回沙发上,她说了句对不起,刘医师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有满脸的悲悯。 「郑郁,我没办法断定谁比较有资格,但我若是你,我会想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没有错吗?难道那个人真的消失了,我就会开心幸福了吗?我就不会再需要安眠药止痛药?不会再作恶梦?不会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某些回忆的时候,心痛到想死?心痛到想杀人?」 刘医师讲话是直接了点,少了一些温柔的语气,反而有种质问的感觉,但郑郁没有生气。 「但是我、但是我不可能原谅她的,不可能的!刘医师……不可能的……」 其实郑郁破碎的哭腔是属于很内心的宣洩,所以每一次这样的时候,刘医师才会觉得她是真实的,不是被盔甲保护的密不透风的。 「郑郁,你不用原谅她,你只需要原谅你自己。」刘医师笑得很可爱,用手指摸了摸眼角。 「可是我做不到可是我做不到……」 「郑郁,你可以的,你不妨回头看看,你撑过了渴药性最强的时期,你努力回归生活回到警队,继续当警察帮助社会,发自内心希望世界变好,你善良聪明美丽认真独立。有时候我也很纳闷,你可以对别人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我是真心希望有一天,我向其他人形容你的时候,不会说你是我见过最有毅力的病人,而是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 EP.7 为你犯下的罪 女性内衣专卖店,郑郁盯着眼前的黑色胸罩很久都没有动,像是在发呆,也似是在思考。 店内的钢琴曲让人放松,郑郁从原本杀气腾腾的模样,逐渐变为无神。女店员观察郑郁已久,一副欲言又止的,其实只是怕郑郁开口讲的都是英文,所以不敢马上上前搭话,直到郑郁拿了几件内衣来到柜檯结帐。 「客人都确认过尺寸了吗?」 「应该。」 「客人,我说明一下,内衣因为是……」 「我知道,不合就算了。」 郑郁无所谓的态度让店员有些尷尬,但最后也只是安静的帮郑郁包装好商品。 回家的路上,郑郁不断在想,囚禁这个女人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真的是要以牙还牙,让她嚐到当初她是如何虐待她伤害她;又或是想查明真相,看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有别的阴谋要做所以装傻。郑郁想了好多种可能,有一些也已经重复想了好多遍,但唯独一件她不敢想。纵使刘医师要郑郁放过自己,她仍然没有勇气去想那一个原因,完全违背原则又没有良心的原因,可是又是符合情理的原因。 「我到底在干吗?」 进家门的第一句话,郑郁转头望着浴室。 「你、你回来了。」 打开浴室的门,黑发女人的左手跟淋浴间的铁栏杆銬在一起,她的表情没有害怕,反倒很开心,像是等到爱人回家似的。瞬间,郑郁一股怒气衝脑,将手上纸袋丢向女人,女人没接好,内衣从纸袋里掉出来。 「给我的吗?」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这个世界,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你对我的感谢!」郑郁突然大吼。 女人惊吓,随后低头不敢直视郑郁。 沉默的一分鐘,郑郁闭眼不想面对,却也离不开浴室。寂静的一分鐘,洗手台的滴水声,比以往听的都来得清楚,但在滴漏的真是透明无色的水吗?郑郁答不上来。 「我只给你三分鐘,我对你的耐心只有这样。如果弄脏浴室,我就把你从阳台扔出去。」 解开手銬,郑郁甩门而出。 快速走到床头柜前,郑郁打开抽屉吃下止痛药,连水都不用喝,她的头痛得要死,握药罐的手抖个不停,像是酒精中毒。坐上床,郑郁低头沉思,也不知要思考什么要冷静什么,现在好像只要看见那女人的脸,就如按下炸弹的开关,根本控制不了情绪。 不久,浴室的门被悄悄的开啟,黑发女人换好了衣服,慢慢走到客厅面向郑郁。 「头发绑起来,我不想看见有女鬼在家里扫地。」 郑郁早已把药罐放回抽屉里,随后走到咖啡桌前,将发圈放在桌上,但她始终侧身对女人说话。 「有几件事你给我听清楚。第一,在这里你没有名字,不能拒绝我的命令。第二,不准碰床跟床头柜。第三,你要逃要杀我都随便你,因为我也随时都会要你的命。」 语毕,两人没有说话,冻结的空气不会使人冷,却让人觉得氧气稀薄。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若不同意现在就可以出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郁不知为何感到特别紧张。结果女人二话不说,将发圈拿起绑好了头发。 EP.8 记忆中的 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反悔错过的昨天。 当郑郁对黑发女人说出那些条件,她往后去警局上班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心虚难受的。郑郁心里的天秤现在已经不平衡了,虽然早在五年前就失衡了,但那时是被迫的,而这次是主动的。不过奇怪的是,郑郁现在每天回家看见那女人扫地拖地洗衣服刷浴室,或者乖乖的坐在地板上等她,又或是太无聊太累睡着了,从来不曾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洗澡也是用最快的速度,连喝水吃东西都静悄悄的,像是怕惊扰到她的生活,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 对此,郑郁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心中莫名的不再感到烦躁,纵使九月底的秋老虎发威,让人快被热乾了,她也不再突然对女人发脾气暴怒。只是面对如此听话乖巧的黑发女人,郑郁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好像自己在眷养什么动物,变相的软禁,究竟是想阻绝她对外界的接触,让她毫无尊严的在这里打扫,还是想保护她不被任何人发现。 都在同一条船上了,不然还能怎么样。这是郑郁对自己的自暴自弃,因为心情是真的放松不少,少吃止痛药跟安眠药也是真的。只是女人半夜的痛苦呻吟完全没有减少,即使声音很小,但经过这些天的观察,郑郁真的很难不猜想她到底是毒癮发作?演戏装病?还是另有伤口? 午后的电视新闻都是一些重播的内容,郑郁一人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虽然看似在认真找有趣的频道看,但事实上,她眼角的馀光都在盯着阳台外正在清理洗衣机的女人。 下午的斜阳将女人全身都照的很亮,这也许是郑郁之所以很难不注意她的原因。从头发到脸颊,从胸口到大腿,郑郁推了推眼镜,等她发现自己过于认真细看女人的身体,是女人抬头与她四目相交,郑郁立刻别过头去,也不知干嘛害羞,搞得好像是一种许久没感受到的心动。愚蠢死了,郑郁摇头。 黄昏接着来,郑郁今晚忽然想煮东西吃,特别一点的东西。可无奈冰箱没什么食材,郑郁拨了拨瀏海,此时女人打扫好走进来,她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身拿了墙上掛着的一顶全黑鸭舌帽,还有从医药箱拿出一条ok绷。 「戴上。你只要帮我提东西,不准讲话,不准四处张望,不准随意走动。」郑郁边说边把ok绷粗鲁黏在女人的鼻梁上。 「要、要出门?」女人讶异的调整了一下帽子。 「少囉嗦。」 「但你不是说我若出去一步……」 「再废话就送你一刀。走。」 刻意去了比较远的超市,为了躲避熟识的人。其实郑郁在挑选蔬菜的时候,脑中不断思考干嘛为这女人设想周到,看她推着购物车,一脸无辜又有点喜悦的样子,郑郁心中五味杂陈,结果不小心挑选了她以前喜欢吃的高丽菜,等到要结帐的时候才发现。 「啊,忘了牛奶,我去拿,你先在这。」 女人点头在收银机前等着,郑郁转身离去,过没多久拿着一瓶牛奶回来,但在远处她就望见女人手拿着那半颗高丽菜,而脸上的表情是微笑的。 EP.9 无尽的黑夜都在我的心里面 有些摇晃的电车,郑郁的坐姿很端正,但眼神明显空洞,像是在发呆。 曾经那个女人的笑容是郑郁认为最美丽、最无暇、最动人,是世上无人可比的。曾经她们也一起逛过超市,为了决定买哪一个口味的牙膏斗嘴,但其实不管是奇怪的橘子味,还是普通的薄荷香,都只是希望让对方喜欢上相同的东西,彼此毫无恶意,甚至可以说得上相当甜蜜。 如今,郑郁斜眼看着身旁女人脸上那一道,从右眼下方直至耳垂下的伤疤,那是同情心疼吗?难道不应该是高兴讚美?上天终于给予公平的惩罚,因为像她这种人死有馀辜,受这种罪还算便宜她了。釐不清的矛盾私心,比纠缠在一起的电缆线还难分离,郑郁忽然又开始觉得左胸口在阵阵发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但让郑郁更没想到的是,此时她听到有人在尖叫,而且还不只一个,随后就有一大群人从另一节车厢狂奔过来,甚至有些人的身上还有血,口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发女人先惊呼,然后两人同时从座位上站起。郑郁忍着疼痛马上朝人群逃跑的反方向而去,女人本来也想跟随,但郑郁却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他妈的给我在这里待着!敢跟上来你就完蛋了!」郑郁怒瞪女人,只见女人担心皱眉接着低头不语。 郑郁没时间多想,迅速转过身,隻身跑去找寻大家惊慌的答案。 穿越了几节车厢,沿路的地板都是鲜血与杂物,很快的郑郁就发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子,手拿着染血的水果刀,一脸镇静站在原地频频转头,像在找寻下一个目标,而他的身旁有几个已经躺在血泊中的男女。郑郁的前方有几个热心的民眾,距离男子大概十几公尺,纷纷拿着雨伞之类的物品对抗这个男子。郑郁立刻拿起手机打给警方,一手捂着胸口,可就在她准备按下拨号键的时候,男子突然朝着他们衝过来,大家虽然各自拿起手中物品抵抗,但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这一个瞬间,却有一个人穿过了他们走向这个男子。 「小枫!」 这个吶喊代表的是无尽的黑夜,是毁灭郑郁人生的起点。然而这一刻,她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 只见黑发女人敏捷的身手,速迅闪躲男子刺出的水果刀,接着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男子吃痛的松开刀,刀落地时女人一脚踩住,然后一个肘击打在对方的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子就这样昏过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打开,人群慌忙逃窜下车,电车已经进站了。郑郁的胸口更痛了,不过她仍旧握紧了手机,而且直盯着她叫住的「小枫」。「小枫」后来慢慢转过头回望郑郁,虽然她想藉着帽子遮掩所有,但郑郁还是看出了她眼中的害怕无助与侧脸上那一道泪水,就像那天她求她说实话的晚上。 「对不起。」 “pain.” EP.10 走不到的未来 『今天傍晚五点左右,北区电车发生随机杀人事件,经过警方的调查,兇手是一名北区科大的男大生,疑似因为与父母吵架心情鬱闷,下午出家门后临时起意到附近的超商买了一把水果刀,然后搭上电车,一上车后随机找寻目标下手,而兇手下手之凶残,几乎刀刀致命。根据目前的资料显示,一共已经有三人死亡,还有十二个人轻重伤……』 今天晚上各大媒体新闻不断播报着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此时黑暗的套房只有电视的萤幕亮着光,黑发女人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落地窗,右手又跟阳台门把銬在一起。 女人的表情是无奈的,但不是因为这个屋子的主人又不再信任她了,收回了她在这个房间走动的自由。女人其实是怪自己的,怪自己不应该出手,不应该不听她的话,可是她更不可能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女人也知道发生这种重大事件,今天不忙到半夜她是不会回来的,她仍然跟五年前一样,正义感总是站在自己的性命之前,但是女人过了这五年,心里还是会怀疑,「助人为快乐之本」真的是她救那些陌生人的原因吗?还是只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去那些内疚与自责? 黑发女人整晚想来想去,最终也没想到结论或答案,只是轻笑了几声,因为说到底,郑郁根本就是被自己害死的。郑郁现在如同空心的状态,不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小枫,别笑太大声了。』 从黑发女人的耳朵突然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枫,我提醒你,虽然郑郁装的针孔摄影机与窃听器已经找到了,史努基也入侵了整栋大楼的监控系统,但是你身上的追踪器暂时是没办法破解的。』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很轻。 『说实话,郑郁真的进步很多了,已经知道要防范一切的可能。老实说,我真的很想揍你,你今天在电车上的所作所为暴露太多了,你是真以为她还跟以前一样天真吗?你随便装可怜几下,她就会完全信任你吗?』 黑发女人听了直摇头,脸上满是苦笑,只是这次没有笑出声。 『我估计郑郁回来之后,一定会盯你盯得更紧。小枫,我希望你这些日子练习的演技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然你是真逃不了的,她若抓到你的把柄,绝对会跟你玉石俱焚,你也别想她会乖乖听你解释。郑郁现在要的不是公平的惩罚,只是想发洩这些年自以为对你的怨恨。』 黑发女人听女子说出这些话,渐渐将身体捲曲起来,左手抱头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是认同还是后悔。 『小枫,你在哭吗?』只听女子叹了一口气。 『小枫,你情绪别太激动,不然你会痛得很厉害。你知道替代药物现在已经不能完全控制你的戒断症状,然后郑郁又不让你好好休息,加上你的病情,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的,你确定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回到过去吗?那是不可能的,路小枫,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是不可能的……』女子说到最后竟然哽咽了。 「昱依,睡吧。」 第三季&目录 第三季是解答了小枫的失忆之谜,然后也引出另一个老梗,还有小枫为什么要来找郑郁受罪,当然也是因为她一直内疚郑郁,她们的爱情,始终不忘的。对比起来,昱依就很令人心疼,从她的崩溃陪伴守护,看着小枫的生命在凋零,她的心痛绝不低于郑郁。 也许有人会觉得小枫怎么可能不爱昱依,她们应该是最合适彼此的,但人很奇怪,命运也很奇怪,就算小枫真的有爱昱依,选昱依相伴五年,但昱依终究得不到,也感受不到她所想要的那种感觉。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最后,感谢大家持续的支持与阅读,面具会继续努力的。 --- 目录 ep.0享年三十五岁 ep.1酒店小姐 ep.2拥抱着却不被拥抱 ep.3被归还的人生 ep.4许愿 ep.5下一辈子 ep.6我们所看不见的地方 ep.7作茧自缚 ep.8两人都不合适 ep.9躲藏 ep.10在生命面前 EP.0 享年三十五岁 黑道老大的丧礼通常都是隆重的,排场也都很惊人,尤其还是一个国际毒贩集团的女首领。不过这个世界上得知这位女性黑社会老大已经死亡的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几乎不到十位数。 这名女性黑道老大,生前在黑白两道是以心狠手辣变态无情出名的,她的父亲几乎掌控了全亚洲地区的毒品市场,也走私各类军火操弄黑市,除了贿赂官员,更是对阻挡他们的人恐吓勒索,甚至不惜杀人灭口。因此她仗着这样有钱有势的背景,从小就随心所欲嚣张自傲,曾经犯下最可怕的案子,就是震惊全球的「街口杀警案」,当时死了将近二十位警员,受伤人数超过百人。对此,她父亲虽然生气,但没有责怪她,反而用庞大的权力财力去压下这个案件,最后栽赃嫁祸给其他集团,直到后来被翻案,真相才水落石出。 后来她父亲被自己的亲弟弟陷害,在三温暖将他溺毙于池水中。父亲死后,她叔叔原本要接手集团的一切成为老大,而她透过身旁手下的协助,为替父亲报仇,在继任典礼之前于他叔叔的别墅中亲手杀了他。至此,她正式成为集团的首领,继续经营黑道事业,无恶不作。 不过如今躺在棺材中的这名女性,纵使死前有多风光多厉害多令人憎恨多令人发指,现在也只是一副冰冷的尸体,即将被烈火焚烧化为细碎的灰烬。 EP.1 酒店小姐 许小玫今年二十岁,前阵子从大学退学,然后走入八大行业,至今不过短短一个月。 从酒店高楼的玻璃落地窗往外看,黑夜是如此的令人恐惧,但这一个月她努力撑过了各式各样丑陋噁心不堪的一切,因为父债子还的古板定律,因为家中还有未成年的手足与卧病在床的妈妈,为了不让他们担忧生活,也不愿让弟弟妹妹这么早就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她决心挡在他们身前,就算牺牲自我也无所谓。 穿着光鲜亮丽来酒店上班,被客人当成动物一样对待,小玫其实并不觉得可耻,只是对妈妈撒谎感到过意不去。今晚也是一如往常,但比较不同的是今天有一位客人包了她一整晚的时间。老实说,这还是小玫第一次被人包下了整夜的服务,她战战兢兢的坐上电梯直达酒店的最高楼层,走到最里面最豪华的套房前,紧张的用房卡打开门。 「不好意思,客人,我是小玫,今天晚上的……」 「没关係,欢迎你来,过来坐吧。」 小玫一开门,便见一名女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居家服,一派轻松的拿着遥控器看电视。小玫第一时间愣住了,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房间,站在原地不动也说不出话。女子看她一脸惊讶就知道她是完全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有女人买她一夜的时间。 「公关没告诉你,今天买你的人是个女人吗?」女子等了几分鐘后,先开口问她。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我……」 「没关係,先过来这边坐。」女子的语气很温柔。 轻轻关上门,小玫此刻更紧张了,虽然是想很自然的走过去,但还是因为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不小心撞上了咖啡桌,把桌上的咖啡都弄倒了。 「客人,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马上清理乾净,我……」 「无所谓,你别清,我等一下叫人进来整理。」 「我、我真的对不起,我……」 「小玫,我说不要清了,你听得懂吗?」 此时,女人的耐心不太够了,突然抓住小玫的手,整张脸逼近她,双眼直盯着她,两人四目交会,小玫不知为何心跳加快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也没有凝视过如此吸引人的黑色双眸,像是无底黑洞,也似她每晚看见的夜空。 相看许久,小玫先红着脸低头,然后慢慢点头。女人这时才松开她的手,又转过头去看电视。 「客人,我……」 「不要叫我客人,叫姊姊。」 「是……姊姊。」 「乖,坐下。陪我看电视。」 对于「姊姊」的要求,小玫深知她是不能拒绝的,只是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视后,饭店人员不但清理了咖啡,也送来了晚餐。姊姊邀请小玫一起吃,小玫也照做了,只是见小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姊姊笑了起来。 「你有问题想问我吧,我给你问。」 对此,小玫睁大了眼睛,先是讶异然后才平静下来。 「客……姊姊,其实我……我从来没有跟女人做过……所以我、我不知道怎么……」小玫越说越害羞,姊姊则是边笑边摇头。 EP.2 拥抱着却不被拥抱 「小玫,基本上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除非你想。」 姊姊的回应出乎小玫的预料,害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的继续吃晚餐。 而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看电视节目之外,两人还玩起了跳棋、扑克牌、电视游乐器、足球机,起初小玫很不自在,因为跟以往的经验太不一样,但后来小玫越玩越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如此无忧无虑的跟别人玩乐了。直到深夜,姊姊似已玩累了,突然开口说要两人一起洗澡,小玫这才又想起自己原本的身份,瞬间脸红了起来,但也不知自己干嘛觉得羞耻,过去这一个月,被客人看光的次数还会少吗? 「不用紧张,只是一起泡个澡。」 见小玫脸上的变化,姊姊细说了一下洗澡的内容。小玫点头,随后跟在姊姊身后走进浴室。按摩浴缸的温水逐渐升高,不到几分鐘就将浴缸装满水。小玫完全不敢看姊姊,背对她扭捏的脱下衣服。 「小玫,没关係,等你准备好,再转过身吧。」 姊姊完全猜透了小玫的心情,但也没有逼她,说话的语气温柔平静。这时,小玫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了,毕竟对方可是花钱买下了她。小玫迅速转过身,但一见姊姊全裸的身形坐在浴缸里,她立刻后悔,撇过头缓慢笨拙的泡进浴缸里,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转过去,我帮你洗背。」对于这个命令,小玫莫名感到兴奋。 感受姊姊的手指碰触自己的肌肤,小玫有种头昏的感觉,轻飘飘的,但也不是嗑药的那种异常昏眩,好像纯粹是喜欢姊姊这么摸她。只是当姊姊抚摸到小玫背上那些被其他客人弄出的伤疤,她不自觉缩紧身体,此刻她忽然明白了,那是自卑与羞愧。其实小玫没打算哭的,到现在还是拼命忍着,直到姊姊的唇轻轻落在她的那些伤口上时,浴缸的水面就涟漪不断。 「对不起。」 姊姊后来不但抱紧小玫还突然向她道歉,但现在的小玫脑中一团混乱,根本无法去想姊姊的抱歉是出于什么,只能感受着她的亲吻,从背脊一路向上至后颈,酥麻感传递全身,小玫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做快要疯掉。 持续数分鐘的拥吻,姊姊忽然起身走出浴缸,并且一语不发的离开浴室,连衣服都没穿。小玫的目光跟在姊姊身上,虽然视线模糊,但还是看出了姊姊左肩胛骨上的那一片黑色枫叶刺青。不久,小玫便听见一阵钢琴声,她很快抹掉眼泪从浴缸站起来,随便拿了一条浴巾围住自己走出去。从二楼的主卧室往下看,弹奏黑色钢琴的姊姊看来很诡异,全裸着湿透着,而琴声听来很悲伤很难受,像是有东西堵在胸口,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要死不死的,不,是比死还可怜的。 慢慢走下楼,小玫越靠近钢琴就越篤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为姊姊的眼泪似乎流得比她还多,小玫觉得自己的心很纠结,一方面是心疼姊姊很忧伤,二来是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有了痛苦的感觉,尤其又看见了姊姊左胸口上那一分为二的刺青。 EP.3 被归还的人生 持续了十分鐘的演奏,却来了个毫无预警的停顿,姊姊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静静的放置在有些湿润的大腿上。 「小玫,明天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 小玫听不懂姊姊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我做错……」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做错的是我。」 姊姊立刻打断小玫的自我检讨,因为最该被检讨的是她。 「小玫,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玫看着自己的脚趾摇头。 「不知道是最幸运的,也是最幸福的。总之,你明天以后就不用再来这里上班了,你父亲的债也不用还了,而且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再去骚扰你们一家。」 这些话小玫听懂了,但心里却有点不开心。 「对不起,姊姊,我不能毫无理由的接受你给我的这些,我知道我根本不值这么多钱,我……」 「小玫,我说的是中文,你应该不会听不懂吧。我再说的仔细一点,你今天晚上是被我买下来的,无关你有没有骨气有没有尊严,只要我一句话,你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姊姊这次的语气相当严肃,小玫吓到了。 后来的沉默如无形的压力让小玫快窒息,完全无法动弹。姊姊见小玫受惊吓的模样,几分鐘后也渐渐放松了眼神。 「小玫,老实说,你父亲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我这种人害的,所以你不欠我什么,我现在给你的,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姊姊不知何时已来到小玫身前,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姊姊,我……」 小玫原本想说「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人」,但后来被姊姊的亲吻硬生生打断了思绪。小玫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她总是在认真读书想翻转贫穷的人生,但今晚她却同时感受到了心痛与心动,也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在自己的生命中,即使注定是短暂且必定错过的,她也绝对不会怨恨与忘记的。 「谢谢。小玫,回去读大学吧。」 --- 坐上深蓝色的重型机车,车主先抬头望着这一片漆黑夜空许久,才将安全帽戴上,骑回她的家。其实说家是家,说不是家也不太像家的地方,虽然那里有深爱她的人,有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有必须守护直到死的一切。但是五年来,她左胸口上的伤痕从未淡去,只要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就会想起那些日子、那些回忆、那些错误、那些无奈,还有那一段不得不结束的爱情。不过这五年来,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她自以为的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离得开。纵使站在不同的土地,不同的国度,只要她遥望分隔的海洋,那一场痛苦的分手,就如同是昨日才发生的。 没有多久,半夜海风迎面吹来,车主的黑发随风狂舞,她的表情很平静,像此刻的海浪,但内心的汹涌翻动,似深海底下的急流暗涌,每日每秒都不曾停止过,尤其今明的交替,更是直入心里最深处。脑中回旋不去的混乱思绪,直到骑进了车库,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没算到「枕边人」竟然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一小块蛋糕与房内唯一的火光。 EP.4 许愿 「又是一年了。」 「谢谢。」 吹灭蛋糕上唯一的蜡烛火光,房间瞬间变得黑暗。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很奇怪但也很平常。 「小枫。」 「嗯?」 「照规矩,许三个愿望吧。」 「昱依,你知道我路小枫不喜欢遵守规矩的。」 虽然看不见彼此的脸,但那显然不重要,只见昱依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给眼前刚过三十五岁生日的女人。 「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你明明知道我多想撕烂这张dnr同意书。」 昱依的哭腔在寂静的黑暗中相当明显。 「斗天斗不过,斗神也没有用。我本来就该死,我已经跟阎罗王借好多年了,而且我也多耽误你五年的时间了,虽然三开头的女人找对象相较以前困难,但是像你这么聪明美丽优秀又能干,我保证还是有很多人会喜欢你的……」 「你就不喜欢我。」昱依立刻打断这个女人的评价。 「我喜欢你啊,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 「路小枫,你在激怒我吗?我告诉你,我说过我不会走,除非我死了,但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离开你。」昱依越说越大声。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海风从阳台吹进室内,吹起两人的长发,女人忽然拿起桌上的笔,全身散发出一种无畏的气息,像是已经准备好要去赴死的末代武士,也不知道女人是如何在漆黑的空间里,在那份文件的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上,写上路小枫这三个字。 「我要许下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爸爸能原谅我,当我去地狱见他的时候,我向他道歉,都是我把『路天』搞坏的,我终究太高估我自己了。」 小枫说话的语调很自然,但她握笔的力量很大。 「然后第二个愿望,我希望上帝能把你们的罪都放在我身上,让你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幸福快乐活下去。」 小枫是笑着的,但昱依的呼吸却越来越不平静。 「至于第三……第三个好像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无法实现了。」 「你不觉得这种规则很可笑吗?你不是不喜欢遵守规则吗?那时候你若听我的,不打破唯一的原则,你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昱依一拳用力打在桌上。 「那我许第四个愿望。」 刻意回避昱依的怒气,面对小枫的反应,她也无话可说。 「昱依,我希望下辈子你不会再遇见我,也不会再这么傻了。」 这一句话的口气是充满哀求的,昱依再也忍不下去,倏然起身,大力甩门离开卧房。 窗帘微微飘动,小枫轻轻放下笔,这时她突然发现原来人的个性是很难改变的,因为自己终究是一个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女人。 很久没有一个人睡了,昱依去哪了?小枫翻来覆去睡不好,这种担心是真的,只可惜这种关心来的很慢,太慢了。不过当尖锐锋利的刀尖触及小枫的左胸口时,她并不意外,只是感叹昱依哭得太可怜,而自己又没办法为她擦眼泪,因为她不能在这种时刻说谎,那样太伤人了。 EP.5 下一辈子 跨坐在小枫身上,这是昱依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眼神的情绪躲不了。 双手紧握刀柄,刀尖跟小枫的左胸口是没有距离的,昱依的手其实没有发抖,但她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让眼泪不断落在小枫的身上。 「昱依,还是我来吧。」 小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再次说出一样的话,相同的姿势,但是对不一样的人,情感更是天差地别。 好残忍啊,路小枫,你真的好残忍啊。 左手握紧昱依的双手,小枫准备用力一刺的瞬间,昱依立刻将刀移开她的胸口,完全没有预兆的吻随之而来,昱依终究没办法杀她。 你若真想这样死去,那我现在就杀了你,至少你的人是死在我手里。 这种话到底是浪漫过了头,根本不可能实现,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杀自己心爱的人,没有。 这好像是昱依第一次主动亲小枫,小枫莫名感动,所以接受昱依所有想要对她做的一切,不过也只有十秒而已。这时候小枫突然觉得感动这个词太可怕了,昱依超过二十年的等待陪伴,最后也只要求她不到十秒的亲吻,颤抖的唇是如此伤心,湿透的睫毛轻触脸颊,小枫无法继续将手伸进昱依的衣服里,更无法脱去昱依的短裤,因为那是她的原则,「你情我愿」一直是她路小枫对感情的道德标准。但现在看来,相当可笑的是,像她路小枫这样的人渣败类,还配说自己有什么道德吗? 「小、小枫……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可不可以……恨我恨死我……虐待我伤害我折磨我……」 后来小枫也忍不住了,因为昱依后面所说的请求,她其实做得非常彻底,过去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一天不是那样对待昱依的,所以很显然的,这些话并不是字义上肤浅简单的解释。 「好。」 等到昱依有点哭昏了,便听小枫轻声说出这一个字。只见小枫拿起一旁的刀,然后又交到昱依的手上,慢慢控制着昱依的左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咻-刀锋染红,鲜血湿润枕头,昱依即刻停止哭泣。 「你知道我很爱漂亮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弄伤我的脸。陈昱依,你办到了,这件事,我路小枫死后还是会记得的,绝不原谅。」 望着看不见的黑暗,昱依立刻将手上的刀用力往旁丢,随后摸着小枫湿濡的侧脸,她们真的都疯了。 「因为……我希望你们在咖啡厅约会的时候,当你喝咖啡的时候,偶尔会想起你路小枫的生命中有一个人,她咖啡因成癮,很严重。」 昱依看似鸡同鸭讲的话语,小枫第一时间没听懂,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欠她的。 「昱依,你还没有输。」 「规则很重要吗?我爱的人快死了,我身为医生,我阻止不了癌细胞扩散转移,我救不了她,我还管这个世界的烂规定?」此时的昱依尽力保持平常的语调。 「你说你死后还是会记得我,而我也绝不会忘了你的脸,只是这是下辈子的事。现在,就由我来完成你最后一次的第三个愿望。」 EP.6 我们所看不见的地方 「亏昱依姊想得到失忆这种方法,简直不要命了。」 史努基的声音相当沙哑,像是得了重感冒影响声带。不过他身旁的薇琪已经听他这种声调五年了,完全不介意也不在乎。 「大小姐真得要没命了,昱依姊当然也要豁出去。」薇琪边说边把史努基喝到一半的葡萄汁拿走放进冰箱。 对此,史努基虽然不悦,但也没有抱怨,只是笑了笑。 「说实在的,昱依姊明明早就知道我们在郑郁搬进『飞流大厦』之前,就先侵入了,但她完全没有生气大小姐,默认了也放任了大小姐对郑郁无时无刻的思念与关心。昱依姊究竟是懂爱,还是在自虐,我真看不明白。」史努基的背靠上沙发,一脸不解的样子。 「人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改了。我们虽然都说吸毒成癮最是难戒,但是对一个人渴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只见薇琪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史努基面前,脸上笑容异常灿烂。 「坦白说,昱依姊当然是忌妒的,也是怨恨的,但她也深知那些都是徒劳的。五年的同床异梦,不是大小姐的忍耐力提升,而是昱依姊的拒绝。其实很多电视剧会演『得不到你的心,至少也要得到你的人』的这种剧情,昱依姊正好也完美演绎了这五年,只是表演的很温柔,但她的幸福不是假装的,纵使凄惨又可怜。」 薇琪也坐上了沙发,把头靠在史努基的肩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薇琪,我突然觉得,好像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吧。为什么我都感觉不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能认同你最后说的那一句。昱依姊要爱的这么委屈又卑微,我们旁人看了都想哭,更何况是当事人,昱依姊一定每分每秒都崩溃到极点吧。」 史努基把薇琪搂的更紧,此时在他们眼前的电视萤幕上所播放的搞笑节目,他们已无心再看,不,应该说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已经很难再真心笑着了。 其实对史努基跟薇琪来说,他们从未想过大小姐会比他们还早死,因为他们也相信某些电视剧的剧情套路-好人不长命。大小姐不是好人,但怎么就死得这么快。 「南区那边的货好像要到了,我先过去,你在后面稍微替我注意一下。」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薇琪离开史努基的怀抱,慢慢站起身,随后整理了一些装备与自身的面容准备出门。史努基一直没有说话,薇琪心疼不已,所以开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史努基的身体前倾,低头面向地板,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因为史努基的平头,他的悲伤无法被遮掩,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次次破碎散开,然后又重新覆盖,如此下去循环不断,直至黑夜呼唤起从前。 「史努基,记得大小姐的话,我们所看不见的地方就交给你了。」 EP.7 作茧自缚 不可能睡得着,但也要逼自己睡着。 小枫身上不定时的戒断症状,有时真的会痛到让她好想去自杀,只可惜她现在想死也有点困难了,因为残馀的幸福快乐近在眼前,纵使它比蚂蚁还小,但还是感觉得出它缓慢的在皮肤上爬行,就算偶尔会很痒,小枫也绝不会将它用手指压碎。 喀- 小枫的耳朵听得很清楚,不过眼睛没有睁开。平稳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小枫思考起郑郁要对自己做什么,不会又是要杀她吧?慢慢的,小枫已经可以感觉到郑郁的呼吸,然后她的右手就踫上了她放在地板上的左手。说不紧张是骗人的,这种时刻很难演出镇定,直到那个忘了五年的柔软触感,再次与自己的唇相贴紧,小枫瞬间不能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差点就要演出一秒落泪了。 踫! 郑郁被小枫大力的推开,整个人仰面坐倒在地,而小枫则是已站起身,背部贴紧墙面,惊魂未定的喘气。 电视萤幕的光打在两人的侧脸上,小枫不敢看郑郁,只露出害怕惊吓的神情。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 小枫的慌张与不可置信不是演的,也不用演。但她没料到的是,郑郁竟然又站起身吻她。这次的情况让小枫不得不作出反抗,可她却不知该如何碰触她,只能不断转头回避。 「嗯……不!不要!啊……痛……」 两人的纠缠使小枫的右手被手銬用力摩擦而发疼。 「呼……躲什么!你搞清楚,在这里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郑郁的咆哮让两人都停了下来,小枫还是没有正面对郑郁,尽量用黑发掩盖侧脸。 不久,郑郁揪住小枫衣领的手渐渐松开,随后用双手抓紧了小枫的胸口,然后张口咬了她的左颈,但力道很轻。此举让小枫的每条神经开始颤抖起来,这是甜蜜的陷阱,超越极限的挑战,如果这时她忍不了,这场游戏就结束了,真的结束。 略带痛感的舔咬轻舐,小枫抵在郑郁右肩的手已在发抖,充满情慾的喘息吐在喉咙上,小枫根本不能思考,双脚都快站不住。 此刻几乎是度秒如年,郑郁的手从小枫的胸口逐渐转移到衣服里,小枫原本想阻止她,但下一秒郑郁就将左手指直接塞入她的口中。 「给我安静。」郑郁继续抚摸小枫的身体。 「呕……啊……不……」 这次小枫要完全崩溃了,再努力撑了五秒后,她一脚踢向郑郁的脛骨,两人一同跌坐倒地。郑郁压在小枫的身上,等她稍微回过神,默默将左手从小枫的嘴里抽出,这时突听她微弱的哭声。 「呜……对、对不起,pain,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 “fuck!fuck!fuck!” 猛力出拳打在地板上,郑郁觉得自己根本在作茧自缚。可是她真的不懂,不懂为什么光看小枫流泪的面容,她就无法下狠手伤害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都拋下自尊与羞耻心的向小枫求饶,但她还是可以像丢垃圾一样的甩开她。然而,她现在更痛恨为何老天爷要这样作弄她,要用这种方式逼她承认自己是多想念她,多期待被她拥抱啊。 EP.8 两人都不合适 残破不堪又疲惫的身体,加上无以名状的纠结矛盾最终压垮郑郁的理智与思绪。会想吻小枫,也许是出自于幻觉吧,幻想她们仍然还在那一间虽然简单朴素,但充满温度与幸福的套房里,可那终究无法说服自己,那一切终究只是个泡影。因为小枫手腕上的手銬,因为两人胸口上的伤痕,因为时不时会发作的戒断反应,因为过往属于「她们」的回忆早已消失殆尽,而现在眼前的这些才是现实。 「哭够了吧,哭够了就给我停止。」 时间长短对于两人来说不再重要,只能大概猜测郑郁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膝盖已经跪在地上跪得生疼了。 「你看着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谁?」 拉起小枫坐起身,郑郁不知何时关掉了电视,屋子黑压压的一片,但小枫知道郑郁的双眼正注视着自己,望眼欲穿似的。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小枫并没有思考太多太久。 「你、你说我在这里没有名字。」 无辜的哭腔真的绝了,对此郑郁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已经哭到眼泪都乾了,但好笑的是,她到目前为止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好,很好。」那是苦涩的笑。 「我现在再重新说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吃的食物是我的,喝的水是我的,穿的衣服是我的,住的房子也是我的,你的人全部都是我的。你以前监视我跟踪我掌控我的一切,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整个世界都要你的命,你别以为你逃得掉,你当初是怎么样对待我,我都会加倍还给你。给我牢牢记着,没有我的允许,你连去死都不行。」 心脏像是突然被某种东西大力敲击,像鼓声一般,小枫以为这种感觉只有她一人的心在作响,但她不知道,郑郁的心早已跟着她一起共鸣。 粗鲁的解开小枫的手銬,郑郁转身而去,但她在黑暗的房间里走得并不安静,到处撞到家具物品,好不容易才开了灯走进浴室,淋浴声接着传来耳边,小枫这时的表情平静的看不出情绪,像是一张白纸,可是,是一张湿透的白纸。 从今夜开始,小枫从睡地板晋级为睡沙发,但她不晓得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害怕。郑郁到底是看出她的谎言,然后假装继续演?还是已经彻底崩溃,相信她是失忆的,想要展开不一样的报復?小枫的思绪混乱不堪,整晚翻来覆去,虽然本来就睡不好,但现在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竟觉得更不自在了。然而小枫另一个没想过的事,是有一天她们的角色互换了。小枫曾经无数次的没经过郑郁的同意就偷偷趁她熟睡时,抱着她入睡。如今,阳光先叫醒了小枫,而郑郁已不知何时躺在她的怀里,睡着的样子还是跟五年前一样,只是侧脸过于憔悴了。散落在彼此身上的发丝,黑的金的还是纠缠在一起,像是要抓紧对方似的。小枫不禁悲从中来,伸手轻抚郑郁的后脑与金发,心疼这个词果然太浅了,两人都不合适。 EP.9 躲藏 又大又舒服的双人床不睡,偏偏要跟另一个女人挤在一张沙发上,如此怪异之举,梦游症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不论是对「失忆的」小枫还是对巴不得失忆的郑郁。只是郑郁少说了这个梦游症的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她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有记忆的。当然,小枫是明白的,不过就算知道这是郑郁的遮掩,她也不能说知道,因为这是演戏,因为这是一个骗局,因为她怎么敢想,郑郁其实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呢? --- 逐渐感觉到夏季的离去,因为秋风总是凉的,冷冽的,萧瑟的,孤寂的。 这些日子郑郁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满口谎言的警察。因为上次北区电车的随机杀人事件,为保护小枫不被发现,每一个笔录、每一个监视器画面、每一个媒体可能会提及小枫的部分,她都尽力去挡了下来,其他同事还以为她是有多认真多拼命在工作,其实她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私心而掩盖事实,最终,不让私人情感影响工作的原则,还是被自己彻底打破了。 郑郁心中的内疚愧疚不断加剧,除了上述的原因外,还加上后来组长因为临检时被一个嗑药的毒虫开车撞上,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但两条腿都断了,好一阵子都没办法上班。然而,就在郑郁的良心谴责还再继续加深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件麻烦事。 郑宗要来郑郁的家住上两天一夜。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突发状况,而是自从五年前郑郁被绑架的事件以后,郑宗就算是代替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来适时的关心郑郁,郑郁不反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毕竟都是家人,互相关心很正常,不然若一直让他们担忧,郑郁也过意不去。但现在这个家人之间的好意,反而成为了郑郁一个很大的困扰-小枫要藏在哪? 不可以住饭店或民宿,那样太明显了,昱依应该到处在找小枫。可是也不能让小枫躲在楼梯的夹层中,这太冒险了,要是小枫有临时状况,随时都会被发现。最后,郑郁想起了那一条她发现小枫的巷弄,虽然躲在那里风险也很高,但至少用那些又破又脏的东西还是可以稍微撑过这两天的。 把破烂的圆领白色上衣拿出来,郑郁欲把小枫装扮成她当初找到她的那个样子。带小枫出门的时候,她随便找了个堂姊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搪塞管理员,也许是因为郑郁是警察的关係,加上平时没有不良纪录,所以管理员也没有太多怀疑或多问。 「你听清楚,给我在这里老实待着。别想乱跑,反正你不管跑去哪,我都会找到你。这些就是你这两天的食物,现在只是初秋,晚上不会有多冷,这外套报纸纸箱够你用了。至于厕所,你就去旁边的便利商店,不准去太多次。最后,不准拿下口罩让人看见你的脸,若有任何人执意要带你走,就给我抵抗到死。」 望着郑郁的褐色眼珠,她是认真的。小枫虽然想笑,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有机会把她绑走,但这些话此刻听在小枫耳里,只有无限的鼻酸,而她却只能假装演一隻听话的狗狗,乖乖点头。 EP.10 在生命面前 大雨倾盆而下,郑郁站在玻璃窗边,双手交叉抱胸,脸色凝重的看着窗外白茫茫的景色,若没有时鐘显示时间,基本上是看不出现在是几点。将近快一个小时,郑郁都没有改变姿势,此刻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但忧心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 「姊姊,你还好吗?」最后郑宗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事,只是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我很意外。」 郑郁确实是很意外,因为其实她早就考虑到是否会下雨,所以昨天她确认了气象预报说今天下雨的机率不到百分之十之后,就没有给小枫雨伞或雨衣,因为没有必要。只是没想到,原来百分之十的机率还是太高了。 「你原本要出去玩吗?」 「没有,纯粹觉得这雨让人鬱闷。」 鬱闷这个词有点危险,但郑郁没办法忍住,在叹了一口气后,转身走去厕所。 郑宗很少用阴阳怪气形容郑郁,而这次他却觉得她满怪异的,但也不像因为戒断反应的状态神色,该不会又将什么事情闷在心里了吧? 「阿宗,你想喝饮料吗?」 「呃,我其实不……好啊,可乐。」 之所以转变态度,大概是出于直觉吧。郑宗看郑郁就是想离开家去外面的样子,他也明白郑郁的个性,与其直接问她,不如让她先去忙,说不定之后心情变好了,就会主动告诉自己。 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心急的去找一个人,郑郁认为这个感受很可怕,但也是这些年来,她其实很希望再次体验到的感觉。一出大厦的大厅,郑郁立刻跑了起来,雨水都打湿了她的裤管跟衣袖,儘管她有撑伞。 不用几分鐘,郑郁来到了那条巷弄,只见小枫捲曲身体靠在那堆旧箱旁,也很聪明的坐在稍微淋不到雨的地方。郑郁喘着气走到小枫面前,而小枫似乎认出那是她的脚,便慢慢抬头。小枫确实很乖的还戴着口罩,也利用外套的帽子遮掩脸部,只是她胸前鼓鼓的,但又不像胸部挺起衣服的样子,比较像是她在保护什么东西。 「喵……」 一隻小猫突然从小枫的外套领口探出黑白花色的头,郑郁说不出话,也没有任何想法。虽然小枫因为戴口罩而看不出笑容,但从她弯起来的双眼,就可以知道她的喜悦。发愣几秒后,郑郁突然跑出巷子,等到她又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个黄色雨衣跟一个全新的毛巾。 「安静。」 将雨伞掛在肩上,郑郁帮小枫迅速的穿好雨衣,然后拆开毛巾将小猫包裹好,另一个雨衣则是拿来盖住给小枫的食物跟水,最后,郑郁还强行脱下小枫的鞋袜,但那其实是她的。 「穿上。」郑郁把自己的拖鞋给小枫穿。 赤脚踩在地上,手上拎着小枫湿透的鞋袜,郑郁大概全身都已湿透了,小枫忍不住皱眉担忧,但她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给我照顾好牠,你们两个若谁感冒,你就死定了。」 第四季&目录 来到第四季,新的转折点,也是小枫跟郑郁最后的转折点了。 看了挺悲伤的,尤其是重游旧地那一场摩天轮的戏。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心疼这个词,但我真的很难受,在看见小枫想变好,郑郁在变糟的这个过程,非常煎熬,彼此都备受折磨。其实我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去描述这种状态,小枫跟郑郁的善恶在拉扯,然后又牵扯如此复杂的情感,但说实话也不复杂,很简单,就只是很遗憾,相当遗憾。 最后,感谢大家的持续支持与鼓励,再难过面具还是会努力。 --- 目录 ep.0不会忘记的生活点滴 ep.1sleep ep.2偷渡你的名字 ep.3好似平静 ep.4最后一场风暴的开端 ep.5木下虎 ep.6忍了五年的 ep.7时间在变,人也在变 ep.8捫心自问 ep.9旧地重游(上) ep.10旧地重游(下) EP.0 不会忘记的生活点滴 黄昏时分,两个漂亮的女子站在宠物店前,显然是被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吸引了目光,但她们的手上却拿着饮料爆米花点心。 「好可爱的小狗。」 「郁,喜欢吗?如果你想养的话,我可以从国外买纯种的给你。」右边的黑发女子笑着说。 「不,不用了。而且绿洲社区不能养宠物你忘了吗?」 左边的金发女子还是对黑发女子的有钱表示吃不消。 「有我在,这个你不用担心。」 「小枫,你别乱来啦。况且除了社区的规定,我现在也还没有可以承载生命责任的能力。」金发女子突然认真起来。 「郁,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承担呢?基本上,我认为是你可以的。」 黑发女子看金发女子的眼神很肯定,让她有点小感动,但不太好意思直接盯着她的眼睛。 「如果真的要养,我也不会用买的。流浪动物之家,也有很多很可爱的动物。」 金发女子说这种话,其实是委婉表达对某些不肖商人的抗议。黑发女子当然明白她的用心跟善心,随后轻抚她的脸。 「郁,等你准备好,我们一起去选一隻吧。」 「那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不准嫌牠麻烦,更不可以欺负牠。」金发女子嘟着嘴。 「郁,牠会成为我们的孩子,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妈妈吗?」 金发女子听到「我们的孩子」这种话,不禁脸红了起来。 「好啦,够了啦。比赛要开始了,快走吧。」 主动向前牵起黑发女子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的喜悦不约而同,展露无疑。 EP.1 Sleep 最后,还是没有买到郑宗要喝的可乐。 说缺货,这理由的机率太低了,根本无法说服人;说忘记,这原因也有点不符合她的个性;说风雨太大所以可乐弄掉了,连自己要喝的咖啡也被吹走,这似乎说得过去,因为她回到家的状态样貌确实让郑宗吓到了。 很快的,热水流过全身,郑郁在莲蓬头底下,距离可能会失温的状况越来越远,但她撑住墙面的右手却在发抖。几分鐘后,郑郁用左手拂过脸,把脸上的热水甩开,接着抚摸起喉咙,然后慢慢往下到达左胸口上的那些伤疤,她仍然看不清楚,也不敢仔细去看。藉着淋浴声,郑郁可以稍微哭小声一点,也不会被郑宗发现。但她还是只能哭个五分鐘,因为激动太久,不但可能会引发胸痛,也会使郑宗发现她的狼狈与发红的双眼。 夜晚,郑宗睡在地板上,郑郁认真替他铺好床,特地为他准备的床垫,柔软舒适的枕头被子,在郑宗眼里,郑郁是最贴心的姊姊,只是这次她铺床的脸看来异常忧伤。 「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太累了?我来吧。」 「不,没关係,我很好,快弄好了。」 对于郑郁的回应,郑宗又开始思考起坚强跟逞强还有城墙的关联或说不同之处。尤其上次郑郁再度因为戒断症状进医院后,郑宗真心怀疑,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为什么郑郁过了五年还是忘不掉好不了?或说不肯忘没得医? 「姊姊,你还有在吃药吗?」郑宗深吸了一口气,用自然的口吻问道。 「我没生病,没必要吃药。」郑郁的态度很冷静。 「姊姊,这些日子,你真的有睡着吗?」郑宗再问。 「阿宗,你也改行当心理医生了吗?」郑郁反问,但口气没有变。 郑宗顿时说不出话,因为他知道郑郁非常不喜欢被这样质问,像是要监控她的生活。 床铺好之后,郑郁关了灯,两人一起入睡,但两人也都没有睡。一个是担忧姊姊是否太过勉强自己,一个则是想着另一个在雨中的女人,烦恼她到底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最终,郑郁还是忍不住在以为郑宗已经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但其实郑宗根本没有睡,因为郑郁的辗转反侧太引人在意,不过他没有跟着她出去,也没有勇气当场拦下她问,只是一直躺在床上,想着郑郁何时归来,也反思自己太常来关心郑郁,是不是让她觉得很厌烦,搞得她好像不是一个正常人。 而眾多猜测都没有在那一晚得到解答或结论,因为郑郁整晚都没有回来,等郑宗清醒的时候,郑郁已经买好早餐给他了。姐弟俩假装了一个早上,但郑宗最后还是决定不隐瞒情绪,下午在车站道别的时刻,拿出了超商咖啡买一送一的优惠贴纸给郑郁。 「姊姊,我不知道这样说好不好对不对,可我是真的很想念以前那个会开心微笑,喜欢对我开玩笑的姊姊。人们总是说咖啡提神,但你知道我一喝咖啡就想睡,这世界可真奇怪,不,真是奇妙。姊姊,早点睡吧。」 EP.2 偷渡你的名字 看着火车驶离月台,郑郁也没有勇气问郑宗是否有看见自己半夜去了哪,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不过郑郁虽然烦恼,但从郑宗最后对她的行为来看,那也许是他对这件事的默许,只可惜他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是超乎想像的。 「我到底在干吗?」 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这是郑郁第二次问自己,但想了十分鐘,仍然釐不出头绪。随后郑郁起身,而非常刚好的,火车站附近就有银行可以领钱,然后旁边还有一间很大的宠物用品专卖店,这到底是想逼死谁,郑郁只能摇头苦笑,接着走去银行的提款机前排队,等待她选择的命运。 --- 「小枫。」 「嗯?」 「怀疑啊,这隻猫的名字就叫小枫,枫叶的枫。」 一带小猫从兽医院回来,郑郁就突然这么说。本来昨晚郑郁的彻夜陪伴就让小枫很震惊,没想到今天郑郁如此作法,更使她要吓死了。 「知道了。但……但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其实小枫的疑惑不是故意要探寻郑郁对她是否不怀恨在心了,而是觉得小猫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让人联想到枫叶,身体的顏色也不是橘色,而是上半部背部尾巴黑色,下半部四隻脚是白色。 「没有为什么。反正从今天开始,照顾小枫就是你的责任,牠若出事,你就完蛋了。」 听完郑郁的回答,小枫知道从今以后要更加艰辛了,替小猫取跟自己一样的名字,究竟是要她自己露出马脚,还是想藉机偷渡她的名字,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叫她呢? 但无论如何,两人算是又回到平静的日子,而小枫除了照顾「小小枫」之外,还是要继续打理郑郁的家。只是小小枫似乎很喜欢小枫,不管小枫去哪,打扫浴室或晒衣服牠都尾随在后,用牠的小爪子抓着她的裤管或脚趾。虽然小小枫做这些举动都可爱的不得了,但对于小枫做家事还是造成了不少困扰。 这些郑郁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也想过要跟小小枫玩,可是牠都爱理不理,让郑郁有点挫折,她甚至心想,早知道就不要替小猫取这个名字了。但看小枫左手抱着小小枫,右手拿吸尘器吸地板的模样,郑郁莫名有种温暖的感觉。 闔上看到一半的杂志,躺在床上,郑郁双眼注视小枫的身影,直到小枫感觉到被人盯的视线,便稍微抬头看了郑郁一眼,这一次她没有逃避她的眼睛,反而用一种「我看你,这有什么问题吗」,相当理所当然的态度。说不出是心虚还是害羞,这次换小枫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继续打扫。 「应该要去打预防针了。」 一关掉吸尘器,郑郁忽然这么说,然后立刻下床整理了外出用的背包,但小枫不懂为何郑郁拿了她的帽子给她戴上,也把宠物外出背包给她揹着。 「愣着干嘛,你是小枫的妈妈,难道你不用去吗?」 「咦?」 小枫的诧异有一半是感动,有一半是感谢。但真的令人觉得气氛改变的是,郑郁居然把ok绷贴在小枫的右脸颊上,像是试图修復那一道伤口,小枫尽全力忍住情绪,只留下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P.3 好似平静 远离市区的喧嚣,那间兽医院在郊区的一个绿地公园附近。 小猫很健康,你把牠照顾得很好,这是兽医说的,但独自在诊所里的郑郁很快就反驳了,可是也没办法细说小猫真正的妈妈在外面站着无法进来的原因。 小小枫的预防针打完后,两人莫名其妙的就在绿地公园坐着,望着同一片夕阳,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彼此之间隔着宠物用的外出背包,小小枫趴在小枫的大腿上,已经睡着了。气氛很奇怪,但也算和谐。轻抚小小枫的背,小枫此刻觉得很平静,纵使跟郑郁尷尬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即使如此她也已心满意足了。 「谢……」 「你知道我是警察吗?你应该没那么笨,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原本小枫想要感谢郑郁的,但没想到她竟会在这时候提起这种事,于是她讶异的转头看她,而郑郁只是用眼角馀光看了小枫一眼。然后黄昏的秋风突然吹起,让地上落叶飞起,也让两人的发丝缓缓飘起。 「你明明有很多方法很多机会可以求救的,甚至可以杀了我,但你没有,你却要跟我这种喜欢虐待人的变态继续同住一起,我看你不是失忆,是疯了。或说,你对我别有所图。」郑郁的眼神很锐利,但语气很柔和。 此话听在小枫耳里,无疑是对她的讽刺。若是在十年前,她会生气会想杀人,但今天她只剩下无尽的惭愧跟抱歉,也或许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为自己争辩,现在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就要谢天谢地了,不,是谢那些愿意为她受苦,谢那些愿意相信她跟随她的人,还有眼前的郑郁。 「你说过的,我如果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也说过我……」 「我说,你就相信,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不等小枫讲完话,郑郁冷笑打岔。 此时小枫低头,表情似笑非笑。 「你说的我都相信。」 小枫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但在她一说完后,她立刻叫出了一声哀号。 原来郑郁忽然大力用手捏了小枫的左脸颊,小枫吃痛的看着郑郁,不过郑郁的眼神虽然是在瞪她,但她的眼睛好似快掉出眼泪来了。咖啡色的眼珠浮现泪光,就像一杯咖啡泛起了涟漪,苦涩的复杂的深不见底的压抑已久的,不管那情感是恨是爱是无奈是感慨,显然是谁都无法判断出来的。 「这句话愚蠢至极,以后不准再让我听到。」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挣扎,才听郑郁开口说,但她的声调听来如绷紧的弦,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断裂。直到郑郁慢慢放手,彼此的痛苦才放松了下来,回归到阴暗的心底深处,那果然依旧是不能摊在阳光下说明白的,即使是秋天的西下残阳,也还是过分明亮。 「回……回去了。」 郑郁差点要说成回家了,她这时觉得好笑,因为她跟小枫之间早就没有家了。但其实郑郁若能在这里就承认她对小枫的关心与相伴,也许未来会少一些遗憾的。 EP.4 最后一场风暴的开端 有人说,天底下没有永远不会被拆穿的谎言,也没有不会来临的报应,只有迟来的惩治与正义。郑郁在这个黄昏显然是相信了这些话,而且对于正义,她也已经没办法再詮释的跟以往一样坚定。 「好久不见,郑郁。」 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说着一口流利的日文。郑郁一下班,走出北区分局没多久,就在街上遇见这个男人,好几年前她曾经见过他无数次,因为「路天」,因为「路小枫」。 「好久不见,木下警官。」郑郁尽量保持镇定。 「你最近过得好吗?」 「普普通通。」 「是吗?其实我本来也过得很平静的,但是郑郁,最近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你知道是什么吗?」 看木下一脸得意的表情,郑郁心底发毛,她大概已经猜到木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说他八成从五年前就开始偷偷监视自己了。 「我记得前阵子局长说,国际刑警正忙着查出路小枫是否真的已经死了的证据,我身为被害者,实在很想知道你们的调查工作做得如何?」 「呵,郑郁,但我并不记得你有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堂姊。」 此话一出,郑郁立刻握紧拳头,惊讶恐惧全写在脸上。果然还是太明显了,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些有心之人的掌控。 「郑郁,可不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呢?」 --- 秋天的夜晚来的快,窗外的市区夜景渐渐浮现在眼前。 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怀中的小小枫抓着自己的衣服玩得不亦乐乎,小枫的表情很温柔,但从她耳朵传来的昱依的声音,听来相当不安,甚至可以说是很慌张的。 『下雨天那晚被发现的吧,木下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但昨天你们在绿地公园的时候,木下完全确定了,所以决定出手。』 小枫没有说话,还是一脸不在乎的神态。 『木下不是好人,更遑论好警察。不过他明白现在抓你没有用的,所以他打算利用郑郁在你身边卧底,找出我们的生產线、製毒厂、贩毒管道,还有我们所有的人,因为他并不相信你失忆,就算真失忆,也要用你引我出来。』 『这老男人还真是心机,我们现在杀不了他,他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死了,郑郁就会被怀疑,到时候东窗事发,国际刑警说她是我们的同伙,可谓相当合情合理,郑郁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罪名罪刑,我不敢想。』 此时,小枫突然打开一旁的蓝芽音响,随机放了一首粤语歌,相当巧合的,那也是小枫喜欢的,真是孽缘,这首张国荣的「追」。 『但这混蛋想独吞功劳,暂时不会回报国际刑事总部,我看木下自己也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想杀了他,但若要杀他,就要把全部的探员都干掉,可是……小枫,我们现在能用的人,已经不够我们全球跑了,加上你的身体……』昱依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将小小枫捧到面前,牠的小爪子立刻向前抓了小枫的鼻子,让她喊了一声「嘶」。 『小枫,你想保护郑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但我告诉你,这是她自愿跳进这个陷阱的,那是她选择的。』 EP.5 木下虎 木下虎,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外貌斯文有礼,一脸东方面孔,诚恳却又锐利的眼神,像是逼过无数罪犯求饶与自首。但郑郁并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喜欢他的作风,他的行为不是人们常说的先礼后兵,而是先主动伤害你,然后再来跟你鞠躬道歉,完全不合理却也拿他没办法。基本上,对于才不到三十岁的郑郁来说,她不会是他的对手,五年前不是,五年后依然不是。 「以后你也不用刻意遮她的脸,她长的这么漂亮,应该让世人多看看才是。」 木下神态自然的喝下咖啡,反观坐在他对面的郑郁,全身紧绷的握着双手低头。 「你抓我吧,反正她现在失忆,也查不出任何你想知道的一切。」 思考了很久,郑郁才勉强说出这些话。 「呵,郑郁,你真的相信?一个人如此容易就忘记?」木下的嘲笑很明显。 「其实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我完全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但是包庇罪犯、欺瞒上司,就是你郑郁所坚信的正义?还是说这是你从楚霆身上学到的?以德报怨?还是叫忘恩负义?该不会是因为路小枫曾经是你……」 「别说废话了,重点!你究竟要我怎么样?」郑郁用力握紧手中的汤匙。 「谈恋爱。」 「什么?」 「就跟你五年前一样。你知道女人都喜欢吃醋的,现在路小枫是不是真的失忆已经不重要了,路小枫若消失,有很大机率接管『路天』的人就是陈昱依。而陈昱依一定会为路小枫现身的,你不也知道原因吗?她们可是一对恋人,爱得可深了,即使陈昱依当年被……」 「够了!我他妈的根本不想知道她们有什么噁心的关係。」 此时,郑郁握在手中的铁汤匙已经被她拗成对折,落在桌上。从郑郁的反应,木下除了感觉她还是对路小枫有感情之外,她似乎不知道陈昱依当年被那四个男人糟蹋的事。正中下怀,木下就要利用郑郁对路小枫矛盾的爱来控制她。虽然很多人认为人心难测,但人性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很好,看来你是答应了。」木下一笑,他的法令纹更深了。 「精神科医生建议,也许重游旧地会对恢復记忆有帮助。」 木下拿出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郑郁一见「娱乐码头」四个字,差点要翻桌了。 「放心,若出任何事,我们会保护你的。这次你们可以去玩上次没有机会坐的摩天轮,听说重盖花了不少钱,变得比以前更大更华丽了,但还是改变不了它是靠骯脏钱做出来的这个事实。不过没关係,夜景很美就足够了。」 最后一口咖啡喝下,杯子见底,木下站起身,一句话都没提醒就走了。郑郁望着桌上两张游乐园门票,她的头快炸了,因为她没有失忆,不,应该说就算失忆了,也会有眾多新闻报导帮她记着,记着那天下午,天摇地动的爆炸,尖叫狂奔的游客。但对郑郁来说,让她忘不掉的是,莫名其妙的约会,心动羞涩的亲吻,奄奄一息的女人,哭成泪人的自己。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无比讽刺。 EP.6 忍了五年的 郑郁终于回来了。 晚上七、八点,小枫已经做完所有的家事,小小枫也睡着了。只剩下因为没吃晚餐,所以没碗可洗。郑郁看来闷闷不乐,小枫知道原因,其实两人各怀心事,但这心事又牵连彼此,如此纠缠令人讨厌,尤其在看见小枫的笑脸,郑郁更是难受的差点要吃止痛药了。 「一起洗澡吧。」 突如其来的邀请,小枫的惊讶是有的,但没有多说第二句话。 脱衣服时的彆扭不是演的,小枫望着逐渐放满水的小浴缸,等待郑郁进来浴室,但她没想到她会突然从身后抱住自己,感受胸前的柔软贴在后背,撩拨心神的呼吸停在耳边,小枫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这姿势维持了多久,郑郁才拉起小枫一起泡进浴缸里。背对郑郁,小枫抱膝看着墙壁,沉默的时刻,只听热水被手拨开的水声,指尖踫上左肩胛骨的瞬间,小枫抖了一下。 「你知道你的背后也有刺青吗?」郑郁摸着小枫肩胛骨上的枫叶。 「稍微看得到。」 「你知道是什么图案吗?」 「叶、叶子吗?」 「是枫叶。」 随后听郑郁一声冷笑,小枫猜不透她接下来的行为。 「如果你那时候就死了,该有多好。」郑郁的语气是深深的埋怨,也是叹息。 其实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枫叶有破碎过的痕跡,郑郁忽然用指甲大力刮着这个重新修復好的刺青,小枫则忍住没发出声音。接着郑郁拨开小枫的黑发,向前咬了她的耳朵她的后颈,颤抖的神经像在召唤曾经的记忆。不断拉扯的慾望与理智,终究有一方要胜利,所以小枫愤然选择挣脱郑郁的怀抱,转身跟她面对面。狭小的浴缸使两人的腿不得已碰撞在一起,看着小枫此刻有点生气的脸,郑郁更火大,搞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慾火焚身不知羞耻的贱女人,她知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害得! 啪! 这个耳光郑郁忍了五年,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女人,这一次她有力气做当年做不到的事。可是这明明应该感到很痛快的,但一见小枫握紧的手渐渐松开,愤怒的表情转为惭愧悲伤,郑郁真的快被逼疯。 「唔……呵……」 捧着小枫的脸,这个吻很突然,而且从水面的涟漪水波就可以感受到两人的激烈与激动。 「你、你是……不会接吻吗?」 小枫顺势扶着郑郁的腰,她已经跨在她的腿上了。此时小枫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也无须真的回答,因为下一个凶狠粗鲁的吻也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终于抱紧彼此,理智跟意识已经没有用了,两人的舌头都不放过对方,而从嘴角流下的究竟是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情液」,真正的答案只能淹没在情慾的潮水里。 「呃!痛……」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当小枫将脸埋进郑郁的胸口时,郑郁觉得自己的胸骨快要被撕裂,她不得已推开她,然后像战败的士兵一样,完全不敢看她,拿着浴巾落荒而逃的离开浴室。 独留在浴缸中的小枫,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馀韵中,直到她也开始感觉到痛了,她便催眠自己刚刚的一切全都是梦。 EP.7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 五年来,郑郁不曾仔细看过自己的身体,虽然生理上的视力也不允许,但那显然只是另外一个自我保护的藉口。 有没有把身体洗乾净,有没有吃过晚餐,这些琐事都已经不重要了。不到晚上十点,郑郁就将电灯全关了,躺上床准备入睡。不理会还未吹乾头发的小枫,郑郁盖上棉被背对沙发,而小枫在漆黑的房间里还是看得到郑郁的床、郑郁的身形,如果办得到,她真希望现在可以把自己的眼睛挖还给郑郁。 躺回属于自己的长沙发,望着天花板,小枫尽量不去想刚才在浴缸中的拥吻,因为那太奢侈了,会让人上癮。戒断症状的疼痛时好时坏,她努力忍住,不过偶尔还是会发出几声气音,加上前几天咳出了第一口血,好在当时郑郁不在,不过还是被昱依逮个正着,生气的想要她立刻结束这场闹剧,不要再管郑郁了。但事到如今,她们已经不能停下来了,这第三个愿望也没有机会反悔了。 突然,在小枫即将真的睡去的时刻,缓慢的脚步声阻断了她的睡意。这次郑郁的梦游症也太快了吧,小枫心想,关灯到现在应该不超过一小时。只见郑郁坐上了沙发,小枫原本想起身给郑郁一个人躺好,但很快就被她抓住了手,郑郁强迫她侧身躺在她身后,并且以背靠胸的方式抱着她。对此,小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泪水已挡在所有的情绪之前。 「不准乱动。」 四个字,说明一切。 「让我掉下去,我就杀了你。」 小枫二话不说就抱紧了郑郁,还将脸埋进她的金发里。 「对、对不起,pain,身、身体有点痛……」 这句话不是骗人的,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也或许是先坦白了痛,眼泪才有可以被解释的理由。 「他妈的给我忍住,你是最没资格说痛的人。」 郑郁的声音很小很轻,但说出来的内容可以震碎巨石穿透鑽石。 小枫曾经是被人捧上天的黑暗鑽石,但现在可能连路边的小石子都不如,至少那小石子安分的待在原地不害人,而且也可能曾是道路或房子的一部分,帮助人保护人,相比自己,简直毫无用处,根本不该存在。这些不是别人对小枫的评价,是她对自己的形容,她自认很贴切,所以郑郁此刻的要求让她无地自容。 双手不自觉越抱越紧,换郑郁感到难受了,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她以前只要稍微靠近小枫,就会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像玫瑰,但也不完全是玫瑰的味道。而今天晚上,她跟她这么贴身的距离,如此清楚的意识,她却什么也闻不到,难不成连鼻子也坏了吗?还是因为吃太多止痛药了?郑郁笑出了声。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现在她变成坏人,而她变成好人了,命运何其可笑,但也无所谓了。 「我没说放手,你整晚都不准松手。」 「我知道,我是你的。」 然后,她们就哭着悄然睡去。 EP.8 捫心自问 五年前,郑郁就知道什么叫作官商勾结。五年后,郑郁也完全明白何为官官相护。虽然以现代的词汇来形容,也可以解说成是互相帮助,但郑郁还是不敢相信,她现在眼前的北区局长,原来就是木下虎在这里的内应,并且也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动向与状态。回想从前局长对自己的好意跟善意,郑郁真想立刻衝到厕所去呕吐。 「郑郁,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要去娱乐码头了吗?其实可以住个几天,不用急着当天回来,路程太远了。我会准你的特休,或者说出公差。」 对于局长泰然自若的模样,坐在他对面的郑郁,完全不想讲话,只是握紧放在双腿上的手。 「就这个周末吧,加上头尾,星期一、五,然后一切费用列为公帐,怎么样?还可以吧?」 看局长边说边喝下手中的茶,还是一样的陶瓷茶杯,此时茶杯上的樱花花纹对郑郁来说是巨大的嘲笑,嘲笑自己竟然到此刻才明白这个圈套。 「那就这样说定了,郑组长。」 「郑组长」三个字一脱口,郑郁倏然起身,面色难看。 「别担心,只是暂时的,毕竟他现在也没办法去执勤。我知道你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升职,但是我提醒你,如果没有我们,你是连好端端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都没办法的。郑郁,监狱不是好地方,我相信你在那里绝对不会开心的。」局长笑着。 沉默是最后的尊重和礼貌,郑郁还是没有说话,瞪了局长许久才愤然转身离开。 「对了,郑郁,听老前辈的劝,比起路小枫、杜安娜,我认为吴以风更适合你,千万别走那种奇怪的路、辛苦的路,你还年轻,若现在自毁前程,我会替你感到非常惋惜的。」 局长的好言相劝让郑郁更看清自己的悲哀,或者说这个社会对异己的仇视与害怕。然而,现在的郑郁已经无法再为她认为正确的事情辩驳,因为她连对自己都是爱莫能助的。 回到座位,电脑桌布的警徽,与贴在萤幕旁写着买猫咪牛奶的黄色便条纸都令郑郁无法面对。此时,经过郑郁身旁的杜安娜看她升职却毫无欢喜之色,心里感到很怪异。 「学姊,喔不,组长,你还好吗?看起来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但如果你不想跟我说,我可以……」 「安娜,别叫我组长。」 组长这一个名称,刺耳得令郑郁头痛。 「你跟以风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学姊,我觉得比较习惯也比较喜欢。」 看安娜一脸错愕的神情,郑郁立刻解释了自己的异常之举。安娜后来也笑着点头说好,原本她要直接回去办公的,却又突然被郑郁叫住。 「安娜,你喜欢猫吗?」 「嗯?喜欢啊,我自己就有养两隻。」听到惊讶的关键字,安娜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我……我过几天要出公差,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猫吗?」 「好啊。」 安娜毫不犹豫的答应,顿时,郑郁望着安娜开心的笑容,她感受到无比的愧疚与不解,因为她还是不懂,她明明都已经告诉她不可能了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EP.9 旧地重游(上) 娱乐码头游乐园里的每一个游乐设施旁边,都设有一个小小的呕吐槽。这是一个贴心的设计,刚好今天郑郁享受到了这个设计的方便。只是郑郁每玩一个游乐设施就吐一遍,吐到后来已经只剩下水,小枫心疼不已,却没办法阻止她的坚持。 「pain,别玩了好吗?」 后来小枫还是受不了,轻抚着郑郁的背,一直紧皱的眉头说明她内心的崩溃。 「囉嗦,反正你好好待在地上就对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郑郁感觉自己快要脱水了,走路都有点不稳,嘴巴很乾。接着她本来想去一旁的饮料店买水的,可是才走出第一步,就昏过去了。 在昏迷的黑暗中,郑郁似乎做了一个梦,或说她回想起从前的事。被设计的冰淇淋之吻,舔过嘴角的舌尖,那女人美丽迷人的侧脸,还有羞赧青涩的自己,这些画面无比清晰,彷彿这一切只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拭去郑郁脸上的眼泪,小枫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园区的树长得很高大了,她好久没有关心这里的一切,她曾经的地盘。持续按摩郑郁手腕下的穴道,听说可以缓解呕吐,刚刚还去纪念品商店买了个薄荷味的精油,店员说滴几滴在手背上,闻了之后有缓解噁心的效果,小枫真心希望这些是有效的。又后来小枫抵不过内心慾望的催促,低下头吻了郑郁的脸颊,然后她的黑发落在她的脸上颈上,皮肤被发丝轻触而有些痒,郑郁慢慢睁开眼睛,此刻甦醒,她觉得自己好像昏睡了一辈子,多希望此时此刻是重新来过的下一世。 「谁准你亲我了?」 原来现行犯是这样的心情,小枫有点脸红,她其实很少会感到不好意思,但现在对郑郁,她哪里还可以理直气壮下去,唯一剩下的只有羞愧的心。 「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郑郁起身后的第一句,显然她还是在找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薄荷。」 「不好闻,以后别再让我闻到。」 小枫点点头跟着站起身,然后将刚买来了的那一小瓶薄荷精油直接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黄昏将近,时间过的很快,大部分的游乐设施都开始关闭了,郑郁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去哪,便走去了园区旁的购物中心,一进购物中心里,大厅中央的一台咖啡色平台钢琴,迅速抓住了郑郁的目光,在看一旁的海报看板,今天似乎有乐器拍卖,此台钢琴虽然是用来展示的,但可以供人弹奏。 「去弹啊。」郑郁突然开口。 「我不会。」小枫冷静以对。 「我问了精神科医生,虽然记忆会消失,但身体不会忘记。」 郑郁的眼睛还在注视着那台钢琴,其实这段话是谎言,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一句话是真话了。 由于郑郁的坚持,小枫不得已要坐上椅子,面对许久没碰的琴键。在最初,小枫连手都没抬起,郑郁的双眼像紧盯猎物一样可怕,所以最后小枫还是弹了,弹了一首郑郁从没听过她弹的曲子,但是她从小就知道的儿歌-甜蜜的家庭。 EP.10 旧地重游(下) 简单的几个音,郑郁的情绪快要到达失控的边缘。不到三分鐘的演奏,郑郁就快步上前,一手压住琴键,像那晚阻止小枫弹琴一样的双眼,发红泛泪、求饶心碎,与五年前重叠的身影,叫郑郁怎么忍受得下去,小枫很快停止弹奏,也速迅避开她的眼神。安静了几分鐘,郑郁才将手抬起,然后出乎意料的,郑郁竟牵起了小枫的手拉她起身,虽然不是过往的十指紧扣,但已足以感动小枫很久很久。 走在郑郁的身后,两人搭上手扶梯,往购物中心的二楼天台去,最后停在闪着七彩霓虹灯的摩天轮乘坐入口。郑郁还是连一眼都没有看小枫,就这样两个人相对坐进车厢里,小枫的视线一直停在车厢的地板,郑郁虽然望着窗外,却不是看娱乐码头美丽的夜景,而是凝视着另一侧黑暗无光的海洋。 「你还记得你爱过什么人吗?」 大概是她们的车厢到达摩天轮的最高点的时候,郑郁忽然开口问。小枫表示惊讶,但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我曾经爱过一个男人,我们是高中同学,他曾经在这里的科学园区工作,我们相爱了好几年,但是后来我们不得已分手了,因为我们所想像的未来不一样。他真的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我为他伤心好久,失去他真的很可惜,我会永远记得他。」 郑郁的语气很忧伤,但小枫听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在感伤,还是想趁机讽刺自己。可是不管如何,小枫听得很心碎,但也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为曾经的努力来争取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只能继续低头掩饰那些不应该出现的难过。可惜,不巧的是,毒癮的发作是不会选场合时间跟心情的。 听小枫逐渐加重的粗喘呼吸,还有发抖不止的双手,郑郁终于正眼看她了。 「怎么了?这样就受不了?」 「不、不是,只是身体突然有点……」 眼看小枫快要从椅上跌坐倒地,郑郁突然上前抱紧她。 「只要你说,我就让你舒服一点。」 郑郁说的话跟她做的行为都让小枫惊吓万分,也惭愧无比。埋进郑郁的肩窝,她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能说出口,但那不是自私不是死要面子不是不肯认错,而是就算她不再自私不要面子跟她道歉懺悔,发生过的事还是不能回头的。她不能还给郑郁她的眼睛,不能消去她胸口上的伤疤,不能解除她身上的馀毒,更不能要求老天删去郑郁记忆中的那个良心泯灭、天地不容、没有羞耻心、没有丝毫用处的路小枫。 只是当小枫还在痛斥自己不配活着不配爱人的时候,郑郁忽然用手轻抚她的黑发与后脑,轻拍她的肩膀跟背脊,用颤抖的嘴唇轻触她的脸颊和耳廓。 「如、如果那时候,你这样安慰我就好了……如、如果那个时候,你、你回头这样抱紧我就好了……」 第五季&目录 第五季承接第四季的剧情,在娱乐码头两人会遇到一些打斗。然后战斗完之后的郑郁,她又发现了某些惊人的事实,导致她内心崩溃,再加上小枫的部分,她们在第五季将会有最后一场的对手戏,也是最后一场床戏。 我个人在写两人最后的亲密戏是很痛心的,因为各自的痛苦悲伤是不一样的出发点,当然我会比较难过小枫的部分,她的悔不当初虽然不能怪别人,但我很遗憾她的改过自新不被接受。 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不管之后的剧情发展如何,面具会继续努力的。 --- 目录 ep.0互不相送 ep.1谁的地盘 ep.2所谓真心、所谓爱 ep.3有必要做到这样子吗? ep.4欢迎来到现实的世界 ep.5真的太难了 ep.6谁为谁受罪 ep.7五年的谎言 ep.8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会(上) ep.9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会(中) ep.10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会(下) EP.0 互不相送 市立火葬场,那一副即将被送入的棺材并不华丽,操作人员还未按下按钮,因为棺材旁的四个人,穿着黑色服装的两男两女,他们似乎还在等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指针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其中一个褐色长发的女人受不了,原本想破口大骂,对棺材骂,但这时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开口说了。 「可以了。」 「确定吗?」操作人员再对他确认一次。 「确定。」 操作人员随后按下按钮,然后这副简单朴素的咖啡色棺材延着轨道送入火化区,同时操作人员面向棺材鞠躬,最后火化区的铁门关上,褐色长发的女人第一个跪地痛哭。 「小、小枫……小枫……」 接着另一个绑马尾的女人跟她身旁的留着平头的男人相拥哭泣,只有那个高大的男人没有哭,身体还是站得直挺挺的,面无表情,丝毫未动。 火化完成大概要几个小时,除了那个没有哭的男人外,其馀三人后来也许是哭累了,或说不忍再待在那里,于是纷纷走到外头的凉亭休息。只有那男人像石头佇立在那里,但他的心并非如石头般,坚硬不可催。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金发的女人,她站在市立火葬场的大门口,目光注视着火化区的那一栋建筑物,泪流满面不足以形容她,不,应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言词可以形容她对那个棺材里的女人的情感,各种怨懟怨恨各种矛盾无解,以及想原谅却无法原谅的爱情。 EP.1 谁的地盘 秋季晚风吹起,虽然还不到寒冷的程度,身上也穿着保暖的外套,但会想把对方的手牵进自己的口袋里,冷不是唯一的理由,冷不过是用来掩饰想握住彼此的手的欲望而已。 离开摩天轮后,两人不算并肩而行,小枫还是在郑郁的身后,有点距离但也没有距离,因为现在她的左手就放在郑郁外套的右边口袋里,且被她的右手紧紧握着,像是有点害怕又有点不可置信的颤抖,但没有任何一丝要放手的意图。静静的走出游乐园,娱乐码头还是没有变,跟五年前一样吵闹的夜晚,不过对她们来说,此时此刻,世界如此安静,两人只感受得到心跳,有规律又缓慢的心跳。 逐渐减少的灯光表示游乐园即将关闭,这并不是怪事,但郑郁突然看见某些行为怪异的人,走向游乐园的阴暗处,看起来不像木下的人,该不会真是「路天」来了?不自觉护在小枫身前,郑郁有点紧张,但其实小枫早就觉得怪异,因为刚才从耳机里听到昱依说的消息,让她从一下摩天轮后一直很不安,只是因为跟郑郁在一起,幸福跟平静略胜一筹,直到亲眼看见那群人。 「小姐,不好意思,游乐园要关闭囉,可能要请你们移动到出口了。」一个警卫突然走到她们身旁说道。 郑郁礼貌的回说好,可是越朝警卫说的方向走,她就越觉得奇怪,因为那个方位明显不是出口,至少不是她以为的出口。很快的,郑郁就拉着小枫停下来,准备往反方向走。 「你是谁?你不是这个游乐园的警卫吧?」 听郑郁说出这些问题,对方马上就笑了,然后拿掉头上的帽子。 「靠,路小枫,你现在居然落得需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你,老天有眼啊,谁让你当初这么嚣张。」 此话一出,郑郁皱紧眉头,小枫虽然还是假装一脸无辜害怕的样子,但她一看到这男人手臂上的鯊鱼刺青就知道一切了。 这时,她们的周围陆陆续续冒出了很多男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不一样的刺青,或大或小,但有共同点,就是刺青的图案都是海洋生物。 「虽然他们叫我先不要动你,但老子我才不信这八点档的失忆,我若告诉你,王天柱在我这里,而且就要死了,我就不信你还可以不为所动。你说过王天柱可以一人打十个、打二十个,那我就让他打五百个试试,哈哈哈。」男人大笑。 对于男人说的话,郑郁现在不明白,要到很后来她才知道,王天柱就是当年的阿柱。 「干!这也是你活该,路小枫,谁叫你总是阻挡我的路又抢我的玩具,现在这个金发妞,可以还给我了吧。」 小枫的表情终于有一点的变化了,只是郑郁太专注在身边的一切,没有办法顾及太多细节。 「白鯊是吧,说话这么没礼貌,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袭警。」郑郁努力保持镇定。 男人听了笑得更大声更狂妄。 「金发小姐,你一个小小的北区警局代理组长,要不要睁大眼睛看一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EP.2 所谓真心、所谓爱 五年前,绑架郑郁一案结束后,「路天」全数离开国内,把一切都带走,前往他们在迈阿密的新据点,只留下他们在娱乐码头的一部分。后来路小枫留下一大笔钱,为把娱乐码头游乐园那架炸毁的摩天轮重建好,等到摩天轮建好,并且变得比起前更大更华丽,「路天」就彻底撤离娱乐码头,把所有的地盘通通让出来给东岸的白鯊经营。 此举让黑白两道的警察兄弟看不明白,因为「路天」管理娱乐码头数十年,忽然说走就走,让所有人都觉得路小枫就是一个疯女人,尽做一些不理智的事,甚至有人笑说,要是路风在地狱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会立刻爬出坟墓来打醒他的宝贝女儿。但路小枫却笑着回应,她父亲这么疼她,绝不会捨得打她的,并且会举双手赞成。只是小枫笑容的背后,是无尽的懊悔与惶恐,其实如果她父亲还在世,她也好想问问父亲,她还可以怎么做,为什么她开始觉得自己做得事,竟会使她的心这么痛。明明当年杀了那么多警察和无辜的百姓,她一点也不觉得歉疚,但现在只是贩毒走私而已,却好像每天都被人重击胸口。 「被一段小小的私人感情搞得连鬼都做不成,我真的好蠢,dad,我真的好蠢啊……可是我的胸口好痛,真的很痛。为什么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会有这种感受……对不起,dad,对不起……」 往后的每一年,父亲忌日的时候,小枫就会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哭泣懺悔,并道歉说自己还是辜负了他的期待。 一直到小枫得了癌症生病之后,她不再询问父亲答案,而是像聊天一样对她父亲说,她其实已经找到解答了。原来他不在她年轻的时候教她那些所谓真心、所谓爱,是因为走这种不归路的人,是不需要爱跟被爱的,那些只会让自己身陷危险。也其实她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否则他当时怎会毫无防备的去三温暖见洪美,然后因此被设计陷害呢? --- 「这里可不是东岸。」郑郁还是一脸无畏。 「警察小姐,你头壳坏啦,木下没跟你说吗?不,也不用他说,你现在回头问问你身后的路小枫,问她这里还是不是『路天』的地盘。」 白鯊一说此话,郑郁很惊讶,然后慢慢转过头,只见小枫的表情依旧无辜不明白的样子。但就在郑郁的脑子还没搞清楚一切,突然,整个娱乐码头的灯全数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笼罩世界,眾人神色诧异,但远没有郑郁惊恐,因为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呵呵,来了。」 白鯊这句话郑郁听得懂,因为这是她带小枫来娱乐码头的目的。接着四面而来的枪声响起,各种哀嚎吶喊此起彼落,郑郁第一时间就拉着身后的小枫趴下,纵使她看不见,她也绝不能让小枫被带走,绝不要小枫再一次离开自己。只是可惜了,郑郁的决心倔强只维持了不到十五秒,她就被「shutdown」了。 EP.3 有必要做到这样子吗? 小心翼翼的将趴在地上的郑郁打昏,小枫摸黑行动的功夫还是有的,虽然到处都是枪声,但她相信薇琪,还有她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一定不会让她跟郑郁受伤。随机捡起地上的手枪放在身后,小枫敏捷的打倒几名白鯊的手下,却不见白鯊的人影。小枫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救阿柱在即,她没时间多想,立刻前往史努基告诉她的一号仓库去。 『大小姐,一路上都没有太多的人阻止你,一号仓库似乎也没有放人看守,这不是好现象。而且木下到现在都没有行动,显然有诈。』史努基说出小枫的疑惑。 小枫仔细听着,她的汗不断在流,但脚步没有停下来。很快的她就来到一号仓库的门前,用手轻轻碰门,没想到门一下就被推开了,竟然没有锁门,明摆的圈套,此时仓库里的灯是亮着的,小枫拿着小方镜反射仓库里的情况,浑身是血的阿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模样,突然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是白鯊还有谁,此刻小枫暗骂了一声干。 「路小枫,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你根本没有失忆,不用演戏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那蠢女人才会相信你,你们女人真的很可笑。随便在你们面前假装哭泣、低声下气,你们就原谅了就相信了,怪不得会被伤害被欺骗,自作自受。」 白鯊大笑,小枫虽然生气但没心情跟他争论。接着,白鯊看小枫没有要出来面对他的样子,便拿出手枪将枪管抵向阿柱的太阳穴。 「路小枫,你真的捨得让你的心腹这样惨死吗?我告诉你我没时间跟你耗,北区的警察马上就到了,你最好在我数到三之前放下枪走过来,不然……」 白鯊将手枪的击锤往后扳,眼神变得锐利,目光看向仓库大门。 心脏此时跳得何其清楚震撼,也许是因为它能跳得时间所剩不多吧,小枫没有思考就把枪往仓库里丢,白鯊看那把半自动手枪躺在眼前的地板,忍不住又笑了几声,此时他见大门口露出一隻女人的腿,心中突然觉得有点可惜,这么简单就结束,似乎不够有趣。不过也就是因为白鯊这种低估敌人的心态,导致他在一看到那女人转过身的样貌,就立刻肩膀中弹躺地,其实一切的开始到结束根本不到三秒,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浓厚的血腥味与自己的痛苦惨叫,原来染红的不止有衣服和肩颈,还有脸,从脸上的两隻眼睛里迸发出的鲜血。 「你是谁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路小枫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白鯊尖叫狂吼,摀着持续冒血的双眼在地上不断扭动身体。 「快走吧,柱哥我们带走了,会没事的,警声越来越近了。」 这时薇琪从仓库门口迅速走过来,原来早在刚才薇琪就已经跟小枫交换路线,她是从仓库后门进去才得已偷袭白鯊。 「大小姐……」 只是薇琪见小枫拿着染血的刀的手在颤抖,眼睛发红流泪的模样,突然很想问,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非得这么做? EP.4 欢迎来到现实的世界 「局长!为什么要放过白鯊他们?那些败类就应该关起来,放走他们无异是纵虎归山!」 郑郁一进局长办公室,就气得大吼。 「郑郁,你可以说话秀气一点吗?话说你不是还在放假休息吗?回来警局来做什么?头跟脖子都没事了吗?」局长关心的说。 「少说噁心的话了。局长,你不要告诉我,白鯊……也跟你们有关係。」郑郁不可置信的说。 「郑郁,这点你不用太在意。总言之,抓白鯊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个废物坏了好事,愚蠢至极,自不量力的玩过头,现在疯掉是他自己活该。木下觉得很可惜,那晚是很好的机会。现在王天柱不但被救走,也没抓出路小枫失忆的破绽跟画面,看来陈昱依根本没有到娱乐码头,只派了薇琪跟史努基,不过这样也足够了,至少确定『路天』回来了。」 局长边说边闻了闻杯中的茶香。 「你们真的……你们还算警察吗?那些人作恶多端,你们还狼狈为奸啊!你是警察局局长,木下是国际刑警,你们有没有羞耻心!」郑郁火冒三丈,口不择言。 「郑郁,你还是小孩吗?你以为平衡黑白两道,靠得是什么?仁慈?正义感?助人为快乐之本?」局长嘲讽。 「少废话,我告诉你我他妈不干了!」 郑郁一气之下拿起局长办公桌上的市内电话筒,原本想报警,但后来发现报警太可笑了,所以决定改打电话给媒体。 「郑郁,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吗?你别忘了,你也是共犯。」 「我不在乎,看是要关我、要定我的罪我接受!」 「你以为你随便跟媒体爆料就有用吗?你孤身一人,又只是一个小小的代理组长,你觉得你有能力对抗我,还是你有办法赢得过木下?大眾会相信一个才来不到几年的小警察,还是相信帮助北区二、三十年的局长,还有抓了无数国际罪犯的刑警……你仔细想想,想好了再打电话,别怪我没先提醒你,你可能会有的结果。」局长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停下按电话键的手,郑郁真想撕烂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握紧电话筒的手气得发抖,郑郁此刻的表情让局长很享受,那是一种想杀人却杀不了,然后对自己的弱小无助感到怨恨与不甘的神情。不到五分鐘,郑郁慢慢放下电话筒,但双眼已经发红。 「郑郁,你不用这样看我。对了,昨天发薪水了,你可以稍微去领钱看看,没有工作却有钱赚的心情可是很愉快的,希望你也可以感觉到。」局长挑眉示意。 对此,郑郁忍无可忍,双手突然拿起整台电话机用力往地上摔。巨大的破碎声响惊动了外头的其他人,但局长却对敲门的吴以风说没事,叫大家继续办公。随后回头看着怒火中烧的郑郁,其实局长没有生气,也没有太多感受。 「欢迎来到现实的世界,郑郁。」局长这时的笑容意味深长。 「但有件事我提醒你,你那晚可以毫发无伤的跟路小枫躺在地上,绝不是奇蹟或是他们眼瞎了。郑郁,你还相信路小枫是真的失忆吗?」 EP.5 真的太难了 『郑郁,如果路小枫真的失忆,那你现在应该要马上回去确认一下路小枫还在不在。你觉得以『路天』的能力,以陈昱依对路小枫的执着,要从你身边带走她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郑郁,动之以情,你懂吧?路小枫为什么要回来找你?你要记得你是恨她入骨的,想想她是如何伤害你,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现在就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好时机,将这种社会毒瘤去除,不就是你坚信的正义吗?还是你要像街上那些女人一样,感情用事,自以为浪漫的为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进监牢,被世人唾弃,还是要一起殉情?郑郁,这些一点都不浪漫。想想你的家人朋友,想想楚霆的死,想想你弟弟因为不想林千穗的事再次重演,对你的关心不疑馀力。还是你希望你的家人变成罪人的家属,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起这个社会和国家对你的栽培吗?』 郑郁坐在地铁站的椅子上哭了很久,对她投以异样眼光的人不在少数,可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活着太难了,想当一个好人活在世上真的太难了。 --- 门把转动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只是这次小枫没办法再用开心的笑脸迎接郑郁回来,因为她们现在都是心里难受到无以復加的程度了,不过会有这种痛苦不止是因为前几天出游所发生的事,还包括等会儿可预见的即将爆发的怒火。 「你、你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郑郁哭了一天哭得头昏脑胀了,所以没有马上注意到家中的某些不同,但她不理会小枫就直奔浴室洗澡。摘下隐形眼镜,模糊的世界跟着自己已经五年了,说实话,她大可以听从郑宗跟父母的建议去做雷射手术,恢復过往的视力。现在的雷射手术比起过去,风险已经小很多了,后遗症也不严重了,可是郑郁仍然拿这一点去拒绝。但实际上的理由,其实是因为这是少数其中一个可以让她记起她们曾经在一起的证据,那是恨的证明,也是爱的回忆。 热水淋过身体,郑郁右手撑着墙面,左手抚摸着喉咙至左胸口的伤疤,早已癒合淡去的疤痕,却还是深深烙印在心底,时不时发作烫伤自己。 "fuck!" 郑郁真的不懂,谁来跟她解释,为什么她要为一个曾经狠狠伤害自己的人,放弃深爱她的家人,放弃坚守已久的信念,放弃无限美好的未来。但如果说,无限美好的未来是踏着修饰过的和平与参杂着黑暗的正义,还有踩着那些不知为何而死的尸骸建造出来的,那郑郁心想倒不如此时此刻就拿刀砍死她跟路小枫好了。 忍不住的叹息纠缠着固执的良善,再大再热的水都带不走郑郁的烦恼,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用力的压下水龙头,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残破的脸,右手微微发抖触摸镜面,心中顿时萌生了最简单却也是最困难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EP.6 谁为谁受罪 带着冷静也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走出浴室,看着小枫欲言又止的样子,郑郁现在才察觉到整间屋子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小枫,在哪里?」 面对郑郁的质问,小枫忽然觉得很好笑。「路天」明明有天罗地网的监视系统,几乎可以知道北区所有民眾的资料,却无法找出一隻猫的行踪,显然人定胜天这种事,只是一个妄想而已。 「我再问一次,小枫,去哪里了?」 郑郁拿下头上的毛巾,又向小枫靠近了一步。 「pain,我……对不起,我下午去上厕所出来之后,牠就不见了,我找了一下午,我……」 啪?- 「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说的吗?」 第一个耳光甩在小枫的左脸上时,她吓死了,就算已经做好会被杀掉的心理准备,她还是吓死了。 啪- 「你她妈的给我站好啊!谁让你动了!」 第二个巴掌同样落在小枫的左脸上时,郑郁的情绪已经不可能控制得住了。所以当郑郁第三次举起右手的时候,小枫闭紧了眼睛,心甘情愿承受早就该还给自己的痛苦。然而,小枫闭眼发抖了整整三分鐘,重复的疼痛竟然没有在左脸上再次感受到。小枫随后慢慢睁开眼,只见郑郁的右手停在半空,眼泪像是没关上的水龙头,不断倾泻而出。小枫心痛到无以復加,但她忍住不哭,只是握紧了双手,吸了吸鼻子,静静的望着郑郁,直到她垂下了右手,扭过头去。 「跳下去。」 这三个字颤巍巍的,小枫的表情不是不懂,而是突然想乞求郑郁,希望她所说的,不是她所知道的意思。 「我说,你立刻给我从阳台跳下去。」 期待还是破灭了,小枫心碎但不怨懟。因为现在的场景就像当时郑郁不断哀求自己一样,而她也是毫不犹豫就粉碎她的一切,从生理到心理,从过去到未来,毫无商量的馀地,彻底摧毁殆尽。 不用几秒,小枫点头,转过身打开阳台的门,秋季的晚风瞬间迎面而来,寒冷刺骨的感受终究比不上懊悔跟绝望的痛。五楼不算高也不够矮,北区的夜晚依旧热闹非凡,即便外头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也许这样死去是最好的结局,当小枫站上栏杆往下看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书很多过往的经验告诉小枫,一念之差就可以决定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然而小枫没想到的是,原来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是老天爷在掌控,而是他们这些凡人在自寻烦恼,彼此互相玩弄。就像要踏出脚的那一刻,郑郁奋不顾身的跑去拉小枫跌回她家的阳台。 啪- 然后第三个右掌才打上小枫的左脸,但力道比前面两下都要轻上许多,或说,根本只是摸上去。小枫此时还在喘气,忽然又被郑郁抓起衣领带回室内。 「这时候你就听话了!」郑郁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 原则上,小枫应该是要听不懂郑郁现在说的话,但是今天晚上,郑郁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小枫痛彻心扉,可是又感谢她让她明白,原来这种感受的另外一种形容词叫作极其幸福。 EP.7 五年的谎言 人生充满谎言,如果以郑郁跟小枫来举例,郑郁对小枫最大的欺骗是明明还深爱着、明明想念她却迟迟不说出口;而小枫对郑郁最可悲的隐瞒是,明明她根本不是去上了该死的厕所让「小小枫」逃走,是她今天下午又突然吐了好几口血,鲜血染红了她的上衣,不得已让昱依紧急过来,花了一个小时使小枫的身体安静下来,还要小心不被发现的处理掉现场,甚至是郑郁给小枫穿的那件衣服,都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一模一样的,然后再故意弄脏到原来的程度。其实回过头看,这一切何其可笑,因为太多馀了,因为对今晚的她们来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你当时不听!为什么你当时不听我说!只要一句话,你只要听我说一句话就好!可是你就是不听!你现在这么听话是想看我死吗!」 郑郁边说边打着小枫的身体,小枫尽力让自己保持站姿,但始终无法面对她。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凭什么是你失忆!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失忆的是你不是我!」 含泪的怨恨累积到极点,此时此刻爆发是最好的了,也或许是小枫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消失,所以她决定至少别再做个说谎的孩子了。 「小、小枫,会回来的。」 突然的插话,郑郁很诧异,因为现在说出这个名字是双关。 「小枫,牠、牠是猫,牠如果想回来,牠就会回来,不用你逼牠,牠就会回来这个家,会回到你身边。」小枫没发现自己说这些话时的哽咽。 原本听到这种话,郑郁应该会狂哭个三天三夜,但她没有,她忽然变得很冷静,忽然连指尖都变得冰冷。 「牠运气好啊……连一隻猫都可以比我幸运,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觉得无趣就跑掉,没东西吃了在大摇大摆的回来……可以毫不在乎关心她的人的感受,也不用负责爱她的人的心情,然后我连一句骂她无耻自私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她不痛不痒,因为她听不懂人话,因为她根本就听不到!五年来……我要她下跪跟我懺悔的时候,我脑子不正常开始思念她的时候,我甚至头壳坏了想要原谅她的时候,她在哪里?」 其实在郑郁口中「她」跟「牠」的转换,小枫全都懂,她很难受,但她也知道若不让郑郁这样,她永远都不会好受。 「很好笑啊……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我连一件可以出气的物品都没有,甚至是她的生死我都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然后最白痴的是,我还惦记着,我竟然还担心,我还去教堂祷告乞求耶……不、不要死……不准死……」 到这一刻,她们两个人都已经彻底崩溃。 郑郁无力的在小枫面前哭到下跪,小枫的右手跟郑郁的左手握紧着,她还是站着,但两行泪比谁都狼狈。直到某滴无悔的眼泪落入小枫陷了三十五年的黑暗深渊,她才决定开口了结一切。 「我是小枫……」 EP.8 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会 「我是小枫……对不对?」 小枫蹲下身与郑郁的双眼对望,强忍住胸口的痛,小枫用颤抖的双手抚摸她的脸,郑郁越哭越心碎,那是她等了,不,求了五年的黑色双眸,而模糊的咖啡色眼珠,也是小枫想念了五年的渴望,渴望在这双褐色眼珠里,可以再看见自己的脸。 「我、我多希望你是……但我多希望你不是……」 郑郁后来没有说话,但不是因为哽咽到没办法发出声音,而是所有的情绪都被融在两人的双唇里。边流泪边亲吻,这不是她们两人的第一次,却是到目前为止最痛心的一次,比五年前更加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一次,而且对小枫来说也许是最后一次。 很快的,温柔温暖的拥吻就被压抑了五年的情慾情感给取代。曾经的每日每夜,她们赤身裸体拥抱对方,每一个爱抚的细节、每一个柔软的触感都被大脑重拾,小枫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可以做爱,还可不可以像过去那么激烈的展现对郑郁的爱意,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退步了,会不会让她不够舒服不够爽快。但那些担忧显然不是重点,因为她太小看郑郁忍了五年的慾望,连一次自我安慰都没有过,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当它们如火山爆发衝破天际的时候,当它们如海啸席捲冲垮全身的时候,那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 「嗯……枫……」 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熟悉的娇喘与呼喊名字的方式都令人血脉賁张,好像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颤慄起来了。 「唔……郁……」 也许是因为视力的减退,郑郁的听力在这五年变得敏感无比。被小枫压上地板,郑郁抱紧她的肩颈,无法再去思考这温柔略低沉的女性嗓音,这个女人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是她在喊自己的名字,真的是她的小枫在叫她吗? 「啊……再、再叫我……枫……」 两人舌尖上的口水牵丝明显而引人兴奋,再加上郑郁的渴求,小枫的唇舌很快就落在她的耳朵、脖子、锁骨,吸咬舔舐,任何可以在人体上做出印记的方式,小枫都做了一遍,而且是一遍又一遍,如烙铁般烫人皮肤却不会痛,只有无尽的舒畅,伴随着小枫所说的每一次「郁」,郑郁内心的某个开关似被打开,甚至还迎来了数次的小高潮。 炙热的身体想要更多的触碰,随后两人互相脱去对方的上衣、内衣。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彼此左胸上的伤口伤痕使人忽然停顿,但是也不可能停下来了。郑郁立刻抓住小枫的双乳,舌头从下而上的舔着她左胸的刺青,尤其那一条将日文的「郑郁」一分为二的伤疤。 「呃……郁……」 小枫舒服的不能自已,但其实更多的是心疼。她撑着地板的手掌在发抖,而最后也支撑不住,放松下来改用双臂跟手肘支撑身体。静静感受郑郁温热的舌腹在胸口来回舔弄,还有指尖挑逗着她硬挺的乳头,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下体的湿黏,一切是如此的快乐,让人无法自拔。 EP.9 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会 轻吻郑郁浅金色的发丝,感受从乳尖传递全身的快感,小枫这一生做爱无数次,除了第一次被那些姐姐玩得精神崩溃之外,今晚还是人生第一次只因为被吸着乳头就高潮的,身体愉悦的不停抖动,直到郑郁的唇又回到了嘴边。 「郁……好、好棒……嗯……」 对于一个从青少年时期就性爱成癮的女子来说,努力自律,忍了这一年都不和任何人上床,跟郑郁自己虐待自己的这五年相比,两种折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如今,她们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也都是对方淋上油的木柴。随后一个翻身,郑郁跨坐在小枫的腹部上,激烈的亲吻还在继续,此时换小枫的双手掌握着郑郁的胸,无法控制的捏了捏郑郁突起的粉红奶头。 「啊!枫……多一点……」 听到郑郁的指令,小枫毫不犹豫将她左边的乳头含入口中,用舌尖时轻时重的挑弄着,而另一边则是用食指跟中指夹住摩擦着。几分鐘后,突听郑郁高一个声调的尖叫,还有用力抱紧小枫的头,她就知道她也释放了大概十分之一的自己。接着,两人的额头踫上,好像还看得出眼泪,但迷离的眼神与过度的喘息是她们唯一知道的讯号,然后彼此就急切的帮对方脱下了裤子内裤。 「唔……咿呀!枫……小、小心……」 小枫用以往她们最喜欢的腾空抱抱起郑郁起身,边拥吻边扯着裤管,结果在走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一步,差点让她们又摔在地上。原本小枫想说个抱歉,却看郑郁抢在她前面,担心她关心她的举动,小枫忽然回想从前,感动得欲落泪,但又认为现在不适合感伤哭泣,所以马上吻她,最后把两人安全的放上双人床。 「好湿……郁……」 低头看了一下腹部,小枫忍不住叹道,郑郁下体湿润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期,但其实她们是半斤八两。掰开郑郁的双腿,小枫的脸很快就抵达了她的私密禁地,尤其当小枫的唇舌一碰到郑郁红肿的阴蒂阴唇与阴道外的周围,她毫无预警的就先洩了,像是电流通满全身的毛孔,不断放电,紧抓着小枫的黑发,尽全力扯着被单,放声大喊,不顾所有的矜持与防备。 「好、好舒服……枫……fuck……呃……」 不久,小枫缓慢的从郑郁的双腿间起身,彼此互望,看似欲言又止,而郑郁看小枫有些湿黏的脸,突然笑了,笑中带泪,然后郑郁用手拨开小枫因汗水而贴在侧脸的黑发,随后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她的额头与右脸上那一条细小的刀疤。此刻,小枫的情绪又开始渐渐涌上喉头,而最后击溃她的,是郑郁拿起她的左手,就在两人的眼前,郑郁柔软的唇亲上小枫左手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上。 「小枫,我……」 「不要!郑、郑郁……不要……我、我求你……」 如果说泪水可以像土石流崩塌,那一定是指小枫现在的样子。郑郁五年前好像曾经见到过,就在她求她说实话的第一天晚上。 但是小枫,我现在要说实话了,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EP.10 最黑暗的顶端,最纯粹的光线,交 郑郁的嘴角在抽动,吸了吸鼻水,尽量保持声调的平稳,但她接下来说得每一个字还是如天崩地裂般的晃动着。 「路、路小枫……我、我、我不后悔啊……」 「可是我后悔啊!」 小枫此声大吼,一切全盘托出了。 那些自私的谎言,拼命装出的演技,纠结忍耐的情绪,在不能永恆相守的承诺面前,在不能点头答应的真心面前,尽数崩塌毁灭,没办法遮掩也无处可逃,可悲可恨却又比谁都可怜。甚至远在她们好几公里外的陈昱依,也都红着双眼将桌上的物品全都砸碎。 事已至此,小枫无法再继续下去,所有的痛苦跟懊悔都已佔满了全身,透过不会停止的泪,传递她依然没有变的爱,可是郑郁还是不了解啊。纵使承认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我欺骗,郑郁还是不明白,不懂自己等了五年,现在愿意低声下气,然而却又是一次不知从何而来的拒绝跟绝望。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甘愿被自己虐待?为什么不让她就此跟她一起堕落下去? 「所以……不够爽是不是……」 小枫边哭边拼命摇头,话语全哽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曾经小枫以为无知的人是最幸运、最幸福的,所以寧可让郑郁什么都不要知道。但如今,她却发现原来无知的人是最惨的,因为她连怎么心碎的都不知道。郑郁看小枫现在痛哭又说不清楚话的模样,悲愤交加,瞬间的怒火涌入胸口,随后反压小枫,粗鲁的吸咬着她的喉咙、锁骨、胸部、腹部、手臂,而且每一个牙印都是会渗血的,但小枫的心早已痛到极点,生理上的一切痛源完全无法超越。 「不……郁,不、不要……啊……」 双手十指直插郑郁的金发里,抓紧她的头,小枫下意识的扭动身体,拱起腰,双腿间被湿濡的舌头狠狠扫过,嘴唇吸着她敏感的阴蒂,然后每一次柔软的进入都酥麻的让小枫快要失去意识。郑郁的双手固定着小枫的腿不要乱动,不到五分鐘,小枫就高潮了,大腿夹紧郑郁的头,从口中喊出的那断断续续的字句都像在床垫上小跳跃着,小枫的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呼……枫,喜欢吗?」郑郁从小枫的身下离开。 「呃……郁,不、不要再继续了……我求你……」 「住口!我、我在问你喜欢吗?」 再次对望彼此,郑郁的右手反扣着小枫的左手压上头顶,两人十指紧扣,互相抓紧对方的手,力道近乎相同。小枫奋力挤出声音,同时,右手轻触郑郁从喉咙至左胸上的,那些淡去的伤痕,那些不能重来的错误,与那一个个不能回头的决定。 「怎、怎么会不喜欢呢……郑郁,路小枫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但我、我不是说了,太快了吗?半、半年之后,你要去天涯海角我陪你,我、我都陪你啊……」 「骗人……你、你都骗人……」 「对……」 才说到「对」,郑郁就再也不能忍住,立刻跟小枫相泣拥吻。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她以为的「对」是-对不起,骗了你;但事实上,她的「对」是-对,我就是要再骗你最后一次。 第六季&目录 终于来到终点站的第六季,对路小枫跟「路天」眾人来说。 我不敢说小枫的这个结局写得很好,但我认为那是她应该要有的谢幕。我个人是觉得很可惜啦,虽然很痛心,但至少她回归良善。郑郁在这一季几乎没有出场,我也刻意不表现她的存在,毕竟其实对小枫来说,她的人生有很多东西,郑郁没有参与到,那郑郁对小枫的重要性,是代表一种遗憾、悔改跟赎罪,因为爱才知错,小枫代替郑郁去万劫不復的深渊,也希望郑郁可以继续走在阳光下生活。听来有点悲哀,但我想那是小枫唯一能为郑郁做的。 最后,不管这个剧情到现在有没有让大家满意,面具我仍然会继续创作下去,有你们的支持跟欣赏,感激不尽。 --- 目录 ep.0永恆 ep.1我愿意 ep.2一个女人(一) ep.3jackanderson ep.4一个女人(二) ep.5annatanwar ep.6一个女人(三) ep.7王天柱 ep.8一个女人(四) ep.9陈昱依 ep.10路小枫 EP.0 永恆 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的情人节。 有两个着名的人物-牛郎、织女。若没有他们,也不会有这个浪漫的故事。 其实郑郁跟路小枫压根不知道牛郎、织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反正情人节嘛,虽然没有明说、没有名份,但看她们霸佔了整个海滩,手牵手走在沙滩,一同望着满天星河,还有偶尔的亲密耳语,不难猜她们是情侣,即便是黑发「织女」跟金发「织女」。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传说故事并不浪漫,也不可信。」郑郁先说。 「为何?」 「一年只见一次,即使是在通讯发达的现代,感情还是会淡掉吧,更何况是连手机都没有的古代,他们要怎么确认彼此之间的爱呢?无法触摸对方,连聊天也不能,这样还能谈恋爱吗?」 「郁,刚好不是有一首对照他们的诗,是这样写的-『感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正的爱,是可以超越时间,跨越空间的。」 语毕,一切突然沉静下来,凝视片刻,望进小枫深深的黑眸里,郑郁还是很难抵挡她的情话绵绵。 「我刚刚在纪念品商店看到的广告词。」 不过小枫接下来说的话,让郑郁瞬间后悔对她的心动,但她忽然吻上了她的唇,郑郁猝不及防,不过也没有拒绝。 「郁,我答应你,我会让你摸得到我、亲得到我,还会一直对你说让你害羞的话。」 「枫,可是你之前……」 「对,我说过我不承诺未来的事,但是我保证永恆的事。郁,我爱你,就是永恆的事。」 EP.1 我愿意 每次黎明都会唤醒应该清醒的人。 像是战争过后的套房,四散的衣物跟棉被枕头,甚至还有些许血跡的被单。 两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以背靠胸的方式拥抱在床上。彼此散乱的金发黑发互相落在对方身上,她们的身体像被人打过,无数的深红印子与深深的牙痕。其实身后的黑发女人已经醒了,因为毒品的戒断症状而痛醒的,但身前的金发女子紧紧抓着她的左手不放开,所以她不得已继续抱着她。不过这个「不得已」,黑发女人希望是永远的,只可惜永远离她们太遥远。所以她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当作永远,直到玻璃窗外的阳光变成淡紫色、橘红色,深红色,她才渐渐抽出手,小心翼翼的下床,为金发女子盖好棉被,亲吻她的脸。 『小枫,你确定要这样吗?』 从耳朵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确定。」 小枫从楼梯走下来,缓慢走到浴室淋浴。 『路小枫,你一定要这么爱她吗?』 关掉莲蓬头的水,小枫沉默了几秒。 「昱依,我……」 『靠……我问这什么烂问题。』 听得出昱依的眼泪,小枫本来不忍说,但最后还是平静的说了-对。 好久没有把自己打理得如此乾净了,小枫梳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好憔悴。其实小枫从以前就很少化妆了,除了要犯案的时候,因为她认为自然的女人最美,当然也是因为自己天生丽质,不需要太多掩饰。稍微多看了一眼右眼下至耳垂下方的细长刀痕,没关係,就这样吧,美丽的女人不管如何都是美丽的。 拨了拨自己留了二十几年的黑长发,小枫转身离开梳妆台。从楼梯的夹层中,小枫找出了郑郁藏着五年的那罐「神儿」,还有一个小黑盒。将这两样东西放置桌上,然后又去厨房把冰箱的红酒拿出来,小枫一直很高兴,郑郁依然还记得她最爱喝的口味,只是郑郁总是买来却又不喝的放着。随后红酒倒满高脚杯,小枫从罐里拿出几颗「神儿」放进去,望着那些小药丸融入酒里,小枫忍不住叹气,不过她不急着喝,忽然又走回床边,金发女人的身边,轻抚她浅金色的发丝,凝视她的脸,最后吻了她的唇。 「郑郁,对不起,请再让我自私最后一次;郑郁,谢谢你,为我受的罪、为我流的泪;郑郁,我爱你,我愿你以后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不要再遇见像我这种人了。」 小枫其实疑惑了一秒,这到底是谁的泪。 走回桌旁,将小黑盒打开,是两个戒指,对戒。小枫把其中一只刻着「z」的戒指放进口袋,然后享受了那一杯许久未嚐的红酒,虽然全身即刻舒畅到无法形容的极致巔峰,使她几乎要高潮了,但她的泪线不曾停止分泌泪液。 接着很快的,小枫所有的烦恼、痛苦、情绪、情爱全都被丢到九霄云外,拿走「神儿」,走出房间,毫不犹豫的关上房门,重新披上属于她的黑夜。 客厅桌上留下了那瓶喝到一半的红酒与空酒杯,还有那迟了五年才被开啟的小黑盒,与剩下的那只刻有「l」的戒指。 EP.2 一个女人(一) 秋天的夜晚永远来得比夏天快,晚间六点已是黑暗笼罩。不过对「不夜城」的北区来说,几乎没有光亮熄灭的时候。 北区分局跟平常一样,没有特别的事情,此时北区局长准备下班,正要去一趟北部海岸,跟木下虎,还有剩下的白鯊党羽,做个例行公事。不过他才刚把西装外套穿上,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可是他看窗外的街景还是亮的,又觉得很怪,难道只有警察局停电吗? 「局长!」 「以风,是警局的电路故障了吗?你去看看。」 吴以风原本就在局长办公室跟局长谈话,听局长的命令,他随后点头,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去警局后的电路室。但以风走到电路室,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路板,却听一阵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谁?呃……」 喀啦-- 手机落地,灯光往天花板照,只照出了眼前一个黑发女人的侧脸,与她手举武士刀的身形。 「杜、杜安娜?你……」 刀尖触及喉咙,以风很惊吓,他本来以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杜安娜,但后来发现这女人整体的气质跟安娜截然不同,甚至让他开始起鸡皮疙瘩,紧张害怕的直喘气。 「如果你想保护好我的女人,就得先练好身手,吴以风。」 「你的……」 踫! 吴以风只看见女人的黑色眼珠,就被她用刀背打倒在地。吴以风吃痛的摸脸,原本欲站起身抵抗,可忽然飘来的香气,让他瞬间昏过去。 --- 北区局长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觉得吴以风也去太久,本来欲出去查看,然后打电话给电力公司,结果才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吓得退步回来。 「路、路小枫?」 「这个惊喜还喜欢吗?北区局长。」 武士刀的刀尖直抵喉管,局长努力保持冷静。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警局!我随便一个……」 「不用了,局长。外面的小警察都昏倒了,一整晚都不会醒来的,所以我们可以好好的单独谈一谈。」小枫的笑容邪魅可怖,让局长感到毛骨悚然。 「路小枫,你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我知道你是为了郑郁,但别想太天真了,你要真杀了我跟木下,到时后最惨的是郑郁,你逃得了,但她可逃不过,因为她绝不会跟你……」 「谁说我要逃,郑郁是谁?我『路天』首领-路小枫要杀人,从来都是看我高兴的,因为我是一个疯女人啊,你们这些人不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虽然办公室很黑,但局长看路小枫的眼神却很清楚,她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要来索命的女鬼,比他从前抓过看过的罪犯还恐怖数百万倍。 「呵,路小枫,我告诉你,警局的摄影机电路是另外的,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录下来传到刑事总部去,我们早有预备,史努基也帮不了你,你真以为自己是神吗?」局长企图用谎话来压下小枫的气势。 「哈,我路小枫从不相信神,我也不屑成为神。北区局长,我也告诉你一件小事,我现在可是在直播啊,杀人直播知道吗?」 EP.3 Jack Anderson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EP.4 一个女人(二) 鲜血飞溅到小枫的脸上发上以及全身,漆黑的北区局长办公室瀰漫浓厚的血腥味,小枫的舌尖舔过武士刀上的血,她觉得自己正濒临高潮的边缘,身体像一锅滚烫的热水不断沸腾着,但她还想要更多更多的快感。 小枫一脚踹开那颗头颅,随后转身抬头面向摄影机,眼神极其诡异可怖,口中唸唸有词,而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不是在对史努基说话。不过就在小枫准备走出北区分局,去找那一个她刚刚隔空对话的男人之前,竟然有一个女人抓住了她的脚。 「你、你……休想……」 杜安娜趴倒在地,但努力保持意识,奋力抓紧小枫的脚踝。 「如果你想陪在我女人的身边,就请你拼命吧,杜安娜。」 安娜虽然诧异眼前这个女人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现在显然不需要惊讶了。因为光看她杀人舔血的疯癲模样,那些疑问已经不是重点。此时,武士刀的刀背轻触安娜的脖子,她不敢再乱动,但小枫最后也只是踢开她的手,然后疾步飞奔出去,坐上外头的深蓝色重型机车,发动引擎,骑往直达地狱的最后一条路。 --- 北区沿岸的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而奇怪的是在这个时间点,却有一艘船上岸,许多穿着连身工作服的人一一将这些走私的货物搬下来检查,而这里头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面色比其他人都难看,望着手机萤幕上的即时讯息,不,应该说刻意让他看到的直播影像,他的恨意杀意随之而起。 「路小枫,这个疯女人!真该先杀了她的。快!她要来了!货先搬走,立刻通知海巡……」 「不用了。」 比勾魂死神更凄厉更令人惧怕的声调突然传来耳边,中年男子呆站原地没有转头确认是谁,而其他人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动作,静下几秒鐘,男子睁大眼睛的看着手机萤幕,这时才发觉,这根本是录像!早在半小时前就录好的重播回放!很快的,海巡署的船灯从远处照射过来。 「木下警官,我很好心吧,先帮你叫来了。其实如果你野心不要那么大,早点通知国际刑事总局,说不定还可以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但是现在……」 话未说完,木下立刻掏枪对着眼前的路小枫,此时,一旁的人也全部纷纷拿出枪指着她。 「路小枫,你以为你一个人拿着你父亲的武士刀可以对付谁,其实海巡署来也抓不到我,那些也是我的人。呵,说实话我满同情你的,你一个疯女人,都快死了的人,还以为自己可以杀了我吗?」 木下的笑其实没有很明显,但绝对是对路小枫的天真无知而耻笑。但奇异的是,小枫忽然也跟耸肩大笑,疯笑狂笑。接着远方那艘海巡署的船突然冒烟起火,火焰逐渐照亮北区的海岸,然后陆地的警笛声也渐渐传了过来,说不定再过几分鐘,特警队跟直升机就来了。这时,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木下流冷汗的侧脸,与小枫邪魅狂狷近乎不是人的面容。 咻!咻!咻! 『大小姐,目标已锁定。』 EP.5 Anna Tanwar 在某些国家,女性的地位是绝对低于男性,在家中的地位也是最卑微的。像是男人的附属品,而且这种观念深根于平民百姓的心里,理所当然的歧视,甚至也不是歧视。 在成为vickie(薇琪)之前,她就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为了生存,她表面乖巧服从,但内心极度厌恶。在亲生父亲、兄弟之间,还有那个并不爱的丈夫与夫家的公公、小叔之间,沦为被寻求欢快的那一个。不得不说,她的忍耐力忍受力意志力很强,至少比她母亲强,她母亲不堪这样的凌辱,在她十岁的时候投河自尽了,隔没几年她也出嫁了。 黑发女人后来问她为何要为自己取名薇琪,她说那是她母亲的名字,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有她妈妈。因为在那个国家,女儿没有用,可是她母亲仍然不顾其他人反对养活她,然而她还没有机会孝敬母亲,母亲就这么离世了。女人感觉到薇琪的愤怒,尤其她拿着那把她自己製作的手枪的手,不停发抖,那不是害怕,是怨恨。 「跟我走吗?」 「去监牢吗?」 薇琪回头望了那些男性尸体。 「不是。你可以从那些破铜烂铁中,找到有用的东西,并且自己摸索製作出一把手枪,你这么厉害,我很欣赏你。」 其实女人是真的敬佩薇琪的学习能力,在这么混乱又资讯落后的贫民窟,她对其他国家的语言也学得相当好。 「你同情我?」 「不是。我在邀请你,我听说你想当军人,可惜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不给你保卫国家的责任,只因为你是女性。不过现在你已经不想为国而战了,但你可以为你自己而活。薇琪,只要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我什么也不要。」 「可以,那就什么也不要。」 此时黑发女人走向薇琪,也不怕她脏她臭,或染血染上各式各样的秽物,然后拥抱她。 「但你需要休息。」 女人温柔抚摸她的头,瞬间,她融于黑暗中,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的黑暗之中。 --- 木下虎手上的枪最先被子弹击飞出去,接着不几秒的时间,便听此起彼落的惨叫声,木下身后的手下纷纷倒地,小枫拔剑,此时眾多警车已经赶到,警方原本用扩音器要他们乖乖束手就擒,但突然从四面八方丢出了类似催泪瓦斯的物体,白烟迅速遮蔽了眾人的视线,从车道上几乎看不见整着海滩的情况,第一时间,他们闻到气体也全数昏去,只剩下空中的警用直升机在监控整个情况,但这驾驶人并非警方的人,而是一个脸颊上拥有雀斑的瘦小女人。 此刻木下被烟雾围绕,他摀住口鼻分辨不出方向,好在他警觉性够好,小枫从白雾衝出来的第一刀,他勉强闪过,然后她又融入白雾中。木下趴倒在地的时候,见海上的一艘小型游艇,而他也不管这是否有诈,二话不说急着逃命,朝着快艇跑去,而非常幸运的是,竟然恰好有钥匙可以直接开船逃离。 EP.6 一个女人(三) 没有百分之百准确的天气预报,只有可以拿来当作参考的百分比机率。陆地上是如此,海面上更是。也许没有当年的狂风暴雨,但也足够淋湿海上的一男一女。 小枫骑着水上摩托车在木下的快艇后跟着,黑暗的海面,只剩下快艇的大灯照亮前方。此刻木下的睫毛都是水滴,他时不时回头望着紧跟在后的小枫,依然觉得寒毛直竖,小枫邪气逼人的恐怖模样,彷彿她就是准备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怪兽。十几分鐘的追逐后,木下那艘小型游艇的引擎似乎故障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小枫抓紧时机,立刻就跳上快艇的甲板,手持武士刀,不知为何刀锋上的血竟没有被雨水冲刷而去。 小枫从甲板上慢慢的走向木下,木下一脸惊恐,虽然想逃,但看四周都是漆黑一片的海浪跟不会停止的雨滴,根本无从逃起。 「路小枫,你以为你是好人了吗!你杀了我你厉害,但也别忘了你刚才一路上杀的那些人,他们是无辜的。好笑啊,到最后,你还是跟我一样,只是一个人渣败类废物垃圾罢了!」 木下其实已经有点失去理智,胡乱说着,此时小枫又狂笑不止。对比木下的慌乱假装镇定,小枫早已进入不要命的状态了。 「谁说我杀了他们,我他妈的只是让他们乖乖去睡觉。而你……我会砍断你的手脚,把你活生生的丢进海里餵鱼。」 「路小枫!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救郑郁吗?我早就安排人去杀她了,我若死了也不会让她活下去!」 「木下虎先生,我告诉你,我路小枫所有的人都去保护她了,她是我的血液、我的肌肉、我的神经、我的心脏、我的一切。所有资料也都已被销毁、被转移到『路天』去,没有证据、没有证物也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她有罪了,因为这里就是我跟你的葬身之地,我们即将一同死在……」 砰! 原来话多真是走向死亡的途径之一,小枫此刻终于发现自己变得跟某些电影里的愚蠢坏人一样。 小枫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左腹的鲜血洞口,其实她的嘴角也流出了血,不过她没有倒下,因为她连一丝痛觉都没有了。只见木下的手已多了一把小手枪,他原本想笑的,但小枫突然迅速衝向前出刀,刀背打在木下的右手,手枪落下,小枫将之踢飞,瞬间落入海里。接着,小枫揪起木下的衣领,将他狠狠的甩到甲板上去。因为下雨,整个甲板湿滑,木下滚了几圈,随后喘气望着小枫,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他没办法形容小枫现在的神态,只能像隻被赶到角落的猎物瑟瑟发抖,而内心不断吶喊嘶吼着,鬼啊!鬼啊! 「木下虎先生,我虽然不开心你刚才的卑劣,但我不是你。我路小枫向来是给一个人一个机会的,杀我的机会。」 语毕,小枫从驾驶舱的木箱里,拿出了另一把武士刀丢到木下身前。 「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单挑吗?」 EP.7 王天柱 月黑风高,荒山野岭。 一男一女各持一把武士刀面对面,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是银色刀锋的反光却是极其明亮的。只是不同的是,其一的男子裸上身不奇怪,然而另一个长发女人竟也是上半身未穿衣物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决斗的气氛,生理的肉体似已动摇不了两人的精神与判断,目光同样锐利,彼此向左移的步伐缓慢而戒备,都在等那一个最佳的时机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都很能忍,谁都没有开口,动作行为近乎相同,谁都没有破绽,甚至从额角流出的汗也是同时落下的。直到忽然出现的一片树叶,随风飘到他们的面前,卡在中间,不断盘旋。此时,两人的心思都在等这片树叶飘落的那个瞬间,那一瞬稍纵即逝,万分之一秒,谁能精准的掌握住,那另一个只有死。 屏气凝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片宿命的落叶才从他们的眼前消失。 鐺- 只有一刀,一刀就足够分出胜负。 显然女人还是太过急躁了,也可能是她足足比男人小了十几岁,经验跟能力都远远不及他。但女人没有死,只是左颈跟左胸痛得要死,最后承受不住躺在草地上。 「大小姐,你进步了。」 男人接着收回刀,随后走向一旁拿起外套盖在女人身上。但他会这么做,不是因为怕心情回归平常后,会对女性肉体產生生理反应,他纯粹是怕女子着凉感冒。 「干……阿柱,打得有够痛的,我觉得我要死了。」 女人仰躺在地上,一脸无奈的摸着脖子跟锁骨。阿柱则是盘坐在女人身旁一公尺处,眼中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是望着女人松开的那把武士刀。 「大小姐,老大比我厉害得多了。山口组给老大的刀是精品中的精品,老大送给你,也希望你以后别过分依赖枪。」 「臭老爸,干嘛不直接来骂我,要让你这样打我。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的错,搞这么大的事,是该被打。」女人叹气。 两人随后陷入沉默。 不久,今晚的天空渐渐变得明亮,遮住圆月的云朵散开,繁星也慢慢出现在夜空上。凝望星空,女人忽然有点想哭。 「阿柱。」 「是,大小姐。」 「你就这么喜欢我爸爸吗?」 阿柱很惊讶,但也没有逃避这个问题,只是垂下头。 「似乎是。」 「不会难过吗?」 「有时候会,但没有意义,不如好好在老大身边做事。」 听阿柱如此回答,女人苦笑。 「这么痛苦,不如不要爱了。我觉得谈恋爱就该开开心心的,不快乐就算了吧。」 「我离不开。」阿柱所说的离不开其实有两种层面。 「我不懂,有必要为一个人这样吗?虽然老爸对你有恩,但也不用做到牺牲全部吧,爱真的有如此伟大吗?」女人不解。 「回大小姐,我也不知道。」 阿柱接着也躺上草地,看着暗夜星河,就在即将昏睡之际,好像隐约听到了女人细小的啜泣声。阿柱下意识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像哥哥照顾妹妹,口中不停说着哭出来就好了,然后,他也跟着一起哭了。 EP.8 一个女人(四) 一闪而过的白光,持续落下的雨,不大不小,木下虎虽然直发抖,但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要比划,他这个日本人,是绝不会认输的,不管眼前的对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总之,杀掉她,未来的一切又都是光明的、灿烂的、美好的。 向前拿起武士刀,木下重新恢復呼吸站起身。彼此相看,木下随后抽出刀,刀尖向下,虽然快艇随着海浪摇晃,但这完全阻止不了两人的肃杀之气。小枫还是笑着的,嘴角跟左腹流血的速度似乎慢下来了,但最正确的形容,是对现在的小枫来说,时间已成静止了。但其实她脑海闪过很多很多人的面孔,像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眼前,从父亲母亲,到阿柱昱依史努基薇琪,甚至小雨雷斌,安琪千穗老闆娘筱君小玫,还有那些多到属不清的女人们。此刻,小枫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像她这样的人渣垃圾混蛋禽兽贱人婊子,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她宠爱她保护她跟随她,只是她很抱歉,她终究没办法颠覆这个世界,创造出她想看到的世界。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跟她同样罪孽的人一起下地狱,让这个世界稍微变得寧静一点。 雨滴都说完了眼泪的故事,小枫突然笑出声,木下看不明白,还以为她要出手了。但其实,她只不过是笑自己,一个普通女人的故事,哪有什么值得被人记住的。再次盯着木下昏暗不明的脸,小枫这次的眼神,不是锐利到令人恐惧,是释怀跟充满歉意。 然后,她就出手了。 鐺- 只有一刀,一刀就可以分胜负了。 鲜血喷飞,两个人都是。其中一把武士刀先落地,只见木下不可置信的用左手堵着血流如柱的颈动脉,然后望着小枫左臂被削下的一大块肉与她染血的笑脸。接着,他一声惨呼都没发出来,就自己慢慢向后退,退到了海里,消失于黑暗中。 「呃!」 双膝跪在甲板,血从口出,无法控制,小枫终于开始感觉到痛了,非常痛。但她握紧武士刀的右手还没松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刀锋架在脖子上,听说这叫自刎,挺壮烈。可是为什么不选择切腹呢?小枫自问自答。 「因为老娘高……」 「住手!」 武士刀瞬间落下,小枫没有转头去看是谁来了,只觉得眼睛变得好热好热,好像火在烧。 『大小姐……』 拥抱她的那个人,全身颤抖不止。 『大小姐!』 但这个人很努力的帮她止血,包扎伤口。 『大小姐。』 小枫惊讶自己的听力竟还如此清楚,因为这个人好像在很用力的哭。 「路、路小枫,要死一起死……要自首就去自首……在这里自杀,不、不是我陈昱依答应你的第三个愿望。」 昱依边说边奋力的把小枫扶去另一艘船上。 「郑郁……我比谁都怨恨她、忌妒她,但、但是这辈子你必须给她一个交代……无论是生是死,爱或不爱,能不能被原谅……你、你都得为这为这段感情负责,不然你就没资格戴那个戒指……所以干你娘的路小枫,给我站起来走回去!」 EP.9 陈昱依 将针头丢在地上踩烂,昱依悲愤的忍住眼泪,虽然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昱依,我……你、你别劝我了,反正我就是这样了……只会更糟,不会变好的,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小枫还能不暴怒不抓狂,不会因为毒癮发作打昱依,是因为昱依跪在她面前握紧她的手。 「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不会走,死也不走。」昱依语气坚定。 「昱依,你别这样,我求你,你有大好人生,别跟我在一起,别跟我一起,别……」小枫摇头哭泣,到后来都语无伦次了。 「小枫,大小姐,让我叫你大小姐吧。我陈昱依有全校第一的成绩,我聪明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我保证我发誓,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製做出比那些毒品更好的,更让你舒服快乐,永远没烦恼,而且不会被发现,不用躲躲藏藏……」 「陈昱依!你疯啦!」 小枫甩开昱依的手起身,抬头尽量让眼泪不落下来。 「我不会感激你做这些!也给不起你要的!你哪一句听不懂!」小枫嘶吼。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大小姐,我求你不要逼我走,不要让我离开你……」昱依还跪在地上。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好好的一个女人,跟我下地狱干嘛啦……」虽然想责备,但口气全是心疼跟不忍。 「大小姐,没有你的地方,才是地狱。」 语毕,只见昱依立刻拿起一旁的美工刀割断她那一头咖啡色的长发。 小枫痛哭流涕,因为她想不出任何一句适合此刻说的话,反倒昱依冷静的像这不过是一件芝麻小事,然后慢慢站起身上前安抚她,帮她把针刺出的伤口包扎好,安慰她一整晚。 --- 「如果我们真的是家人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经过了一整晚的折腾,所以隔日一早的海岸阳光特别美好,无限美好。 随着海浪而晃动的船隻,栖息在渔港码头的海鸥,今天看起来特别令人羡慕,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思考。其实躲在这小渔村,不是长久之计,警方现在大规模搜索,虽然有史努基撑着,但也不知道可以隐藏多久。此时,昱依回头望着躺在榻榻米上残破不堪的小枫,一直昏迷不醒的状态,昱依忽然很想像昨晚那样,先砍死小枫,然后自己再自杀算了。 『昱依姊。』史努基突然呼叫昱依。 「怎么了?」 『柱哥,他说他现在要过去看大小姐。』 「他还没復原吧,他……」 「没关係,我好的很,让他多休息吧。」 此声虚弱无比,却让耳机频道里所有的人精神振奋不已,更别提就在现场的昱依,欣喜若狂无法表达,只能快速上前检查她身体的状况,然后边哭边骂她,但她却只是努力的笑了笑。 「昱依,我第一次听到,你骂我,我平常骂人的脏话……」 「够了,小枫,别说话,我去拿杯水、药,还有粥给你吃。」 昱依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纵使她明白现在活过来,以后也没多少时间,但至少还有时间。然而,昱依还是比老天少算了一点,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温柔细心会永远放走小枫。 EP.10 路小枫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不管是人们口中讚扬的好事,还是法律定义上的坏事,我真的感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但这一切是我起得头,所以最后就由我来扛。』 尽量走路开门小声一点,别惊扰厨房贴心的女人。 『有时候我真羡慕史努基跟薇琪你们两个,虽然常常斗嘴但都一直在彼此身边支持对方,其实我应该算是你们的爱神邱比特,或说红娘月老之类的。只可惜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但没关係,我知道你们会很幸福,我就很欣慰了。』 摇摇晃晃的走上街,摸着有些疼痛的左臂跟左腹。 『阿柱,我应该喊你哥哥的,因为你就是我的哥哥。我以前常常搞错,你为我爸爸出生入死,原来不止是因为要报恩。后来当我知道你跟我一样爱着同样性别的人的时候,我真想亲你,你这么铁汉柔情,若我爸爸还在,我还真希望能看见你们谈恋爱,哈。』 也许是在等谁把自己抓走吧,但是旁边的玻璃橱窗让她停下脚步。 『昱依,我对你有千言万语,但百分之八十都是对不起,所以我还是少说话吧。如果我说我很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像姊姊一样,偶尔会像曖昧不明的朋友调情,那你一定不想理我,觉得我是个烂人,但是我决心不跟你说谎了,因为你真的值得更好的人。』 望着玻璃橱窗里的白色婚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但她还是拿出了口袋的戒指看。 『郑郁……我昨晚都没有想起你,真的,因为我在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在成为一个你不想说话的恶人大坏蛋。其实昨晚,我一直在想,如果出生是可以后悔的,如果时间是可以倒退的,如果命运是可以不交会的,那死亡是不是我唯一可以为你付出的呢?郑郁,最后一件事,我知道你真的没有爱过我,所以你才从不说你爱我,而戒指,一定是指林少杰吧。』 「路小枫。」 死神好像来了,但对小枫来说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六年前曾经听到过。踉蹌的转过身,那一刻,小枫明白了什么叫作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前后呼应,因果报应。然后小枫就哭得不能控制自己不能够掌控呼吸,虽然她想全部推卸给毒癮发作的剧痛跟颤抖,但无法明言的悲痛与懊悔还是占据了全身。 「你、你能不能让我回去看她一眼……我、我可不可以求你,拜託,我、我求你让我再去看郑郁最后一眼……我求你,我路小枫求你……」 路小枫这一生从未向谁求饶,但今天她却对一个左脚瘸腿的男子崩溃大哭。但男子什么都没说,立刻拿出刀就往小枫的脸上刺出去砍上去,并且刀刀见骨,残忍无情。 --- 『今天早上在北岸发生一起随机杀人事件,被害者为一名年约三十岁的女子,加害者则是一名二十五岁的路姓男子,根据当时目击者的描述,在警方到场前,加害者就已经刎颈自縊身亡了。经了解后发现,两人似乎还有亲戚关係,但杀人动机目前还在釐清当中……』 第七季&目录 来到最终的一季,面具一方面感动,一方面难过。(后面还有番外) 第七季主要是郑郁在面对小枫的死的状态。其实第六季我还没有这么痛苦,但这一季我完全不行,尤其是郑郁回想过去所有跟小枫在一起的记忆时,我泪崩无法控制,情绪相当的激动。当然,这一季也透过其他的事件提点郑郁,纵使这场爱恋这么悲伤悲情悲痛又无可挽回,但未来的人生依然要努力的走下去。 最后,感谢大家从开始看到结尾,面具真的感激,你们的支持一直是我写作很大的动力,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 目录 ep.0情人 ep.1安眠药 ep.2被找到的天使(上) ep.3被找到的天使(下) ep.4爱与恨 ep.5用一生忌妒 ep.6情敌之间 ep.7殉情 ep.8全数瓦解 ep.9活下去 ep.10freedom EP.0 情人 一个年约六十的男人,在一间小小的旗袍店的柜台前,正仔细端详着今天厂商新进的手工布料,他偶尔推了推脸上的细框眼镜,表情相当专注。 男人的前方有另一名看来比他小很多岁的年轻女子,身穿白底并绣有蓝色竹子与些许水墨图的时尚旗袍,她似乎是这家店的店员,不断微笑向其他女性顾客介绍店内的旗袍,说着不论客人是想要穿典雅传统的样式,还是近年受欢迎的时尚潮流款,或者客製化订做的也有,并且要什么样的材质布料顏色,他们一应俱全。 在这样平常的午后,这小旗袍店在街上并不起眼,虽然透过眾多客人的好评使得客源不少,但其实很多时候,路人会被吸引而走进店来,是因为店外的那张贴在玻璃窗的大型海报,海报上面的是一个漂亮美丽充满自信与魅力的黑发女人。 「小桩。」男人盯着玻璃窗。 「爷爷,怎么了?」女子回应。 「外面好像有人蹲在那里,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桩点点头,随后打开店门走出去,看见一个金发的女人,但她不是蹲在地上,是跪在地上,并且双手掩面,双肩抖动,哭泣声不小,看来很悲伤。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小桩轻轻拍了对方的肩。 金发女人没有说话,用惨不忍睹的面容望着小桩,然后努力挤出难看的笑容摇摇头,接着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问。 「歌……很、很好听……可、可以请问歌名是?」 EP.1 安眠药 北区警局局长的丧礼,办得何其隆重,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参加,清一色黑色暗色服装的人,一字排开在教堂。原来局长是很虔诚的教徒,每个星期天都会去教堂做礼拜,也常常捐献给教会,教友们对于局长的死相当震惊也很不捨,然后对于杀害他的兇手更是愤恨不平,大摇大摆的杀人还逃过警方的追缉,真是令人不齿、令人发指。 大部分的北区警员都来参加局长的丧礼,就算表面上因公不能来的郑郁,也请杜安娜跟吴以风替她送花与奠仪。只是他们两人以为郑郁是怕会太伤心才故意不来的,因为局长当初对郑郁照顾有加,其实也不光是他们两人,应该是除了知道真相的那少部分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远在北区警局办公的郑郁,她没有刻意关掉局里的电视,新闻正直播丧礼的现场,此时正好放起一首奇异恩典,还是风笛演奏的。此时其他跟郑郁在上班的同仁,纷纷对电视机敬礼流泪,而郑郁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但她不是难过局长的死,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尤其每次在听到同事或其他人说起这个案子,或是「路天」路小枫那晚所做的事,大家几乎都是破口大骂的表态、同仇敌愾的认同,那一刻郑郁就会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快要被洪水淹没,可是又得假装一切都是跟自己无关的,纵使胸口痛到没办法走路,她还是要尽全力蹲在路边,不管扶墙壁还是摸着电线桿,她都不能崩溃倒下去。 然后就是拼命工作,没日没夜的,比谁都认真的,但止痛药、安眠药的使用量加大,完全把咖啡当成水在喝,心理医生根本没用了,最终有一天,郑郁在家里昏厥了,刚好是路小枫死去后的第七天,火化的那一天晚上。 在道教或东方的民间信仰里,常言如果死去的亲人给还在世的人託梦,表示是有重要的事要叮嘱,或是有未完成的心愿要说,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些命案的线索。但郑郁在这七天里完全无法睡觉,所以她无梦可梦,一直到她昏倒的这一天,不过她并没有在梦里看见小枫的人影,只是感觉自己走在街上,突然停下来望着某间店,但在还没有仔细看清楚的时候,一切就消失了,然后就是医院的天花板了。 「阿宗……你、你是不是监视我?」 「姊姊?你醒了?太好了。」 郑宗又是最先发现郑郁的人,所以郑郁的怀疑不无道理。但是当郑宗拿起手机的通联记录才发现,昨天晚上是她自己主动打了通电话给郑宗,像交代遗言一样说着抱歉,说着对不起他们,但她觉得人生真的太痛苦,早点放弃对谁都好,接着就掛断电话,吓得郑宗立刻从部队衝出去找她,还好郑郁只是太累加上没吃东西血糖太低昏倒在家里。 「姊姊,我、我没有跟爸妈说你想……你的安眠药我丢了,全都丢了。」 其实郑宗的语气是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哽咽,随后郑郁的眼泪又开始像五年前在医院一样无法停止。 EP.2 被找到的天使(上) 完全没用过的特休假,全部加在一起,郑宗替郑郁向警局请了整整一个月的长假,或说病假,因为以郑郁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行一个人生活,更遑论工作了。好像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五年的样子,更甚,说不定更糟,因为郑郁死都不开口,不说任何原因理由,郑宗在一旁乾着急,却也没办法,只好通知奶奶,因为刚好爷爷他们这时回国旅游了。 此时,病房电视的午间新闻插播一则在北岸沿海打捞起一具男性尸体的消息,经查证,此名男子竟然是一名日本籍的国际刑警。 「阿宗,电视关掉。」 听郑郁忽然停止哭泣而用有些愤恨的口气说话,郑宗很惊讶,关掉电视后原本想再问郑郁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真的跟北区局长的死,还有跟「路天」的出现有关係吗?但在他还没问出口,爷爷奶奶就开门进来了。然后在模糊的视线中,郑郁拼命想微笑面对他们,但根本做不到。 「没关係,小郁,没关係,不要忍。」开口的是奶奶,但声音非常虚弱。 也许是这些年郑郁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还有其他人的改变,所以到今天才发现,奶奶似乎变得好苍老。随后奶奶要爷爷跟郑宗出去一下,她想好好的跟郑郁单独谈。可是在他们两人出去后,奶奶也没有立刻跟郑郁说话,比较像在等郑郁先开口,而郑郁忍不住好奇,因为看着奶奶包头巾,还有毫无血色的脸,她突然害怕起来,她害怕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忽略太多太多东西了。 「奶奶,你、你还好吗?」 「小郁,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两人是同时问出口的,然后停顿了几分鐘。 「两年前罹癌的,乳癌,三个月前确定復发而且转移到肝脏了。」 相当震惊,到这一刻郑郁才明白,原来郑宗所说的旅游,其实是奶奶想回来看看,她曾经跟爷爷相识相恋的过去。 「为、为什么……」郑郁的腔调几乎已经不是她的了。 「小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们一直很忧心你,可是又帮不了你,我们很心疼。你爸爸妈妈,刚刚又在电话里哭了,但我向他们保证你会没事的。」奶奶也有点鼻音。 「对、对不起……我……」 「不,小郁,不要说抱歉,你没有对不起谁。」 奶奶摇头浅笑,然后拿了卫生纸擦了擦郑郁的眼泪。 「小郁,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累了吗?还是,好好活着对你而言太辛苦了?」 奶奶轻声细语,但郑郁的泪水止不住溃堤。 「我知道那是你的选择,如果你受不了,撑不下去了,你可以这么做。但是,小郁,奶奶觉得你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因为如果你真的已经不管不顾,就不会打电话给阿宗了,对吗?」 面对奶奶的话语,握着奶奶骨瘦如柴的手,郑郁又摇头又点头,紧闭的双眼不断渗出泪滴,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用极其悲痛后悔的声调开口说话。 「对、对不起,奶奶,我、我找到『天使』了……但我、我不应该去找她的,早知道的话,我、我就不要去找她了……」 EP.3 被找到的天使(下) 「小郁,奶奶好像忘记跟你说后来的故事了。」 这是沉默很久之后,看郑郁平静下来,奶奶开口说的。 「好几年前,我跟你爷爷决定回英国定居开店的时候,收到了亲戚转交给我的一封信,那封信很破旧,包括信封全都泛黄了,信纸上的字跡也都糊得看不出内容了,但最后的属名我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天使』?」 「对,是她。那时候我其实已经不恨她了,只是有点好奇她现在的样子,所以我找一天循着信上的地址去看她,不过好笑的是,那原来是我高中读的学校的地址,一所教会学校。对,小郁,你想得不错,『天使』当时是我的老师。」 郑郁惊讶,但奶奶接着说。 「我后来问了学校,他们说是一名清洁人员打扫学校的阁楼,放置大鐘的地方,发现角落里这封被灰尘几乎掩埋的信。也许是我的直觉,因为她要给我的信掉在那里很诡异,因为那个阁楼是我们当年午休时间,偷偷幽会的地方。对那时的我们来说,那个地方是全世界,是唯一可以做回我们自己的天堂,或说地狱。」奶奶的表情有点哀戚。 「我对你爷爷撒了一个小谎,说我跟高中同学想要多聊聊,小住几天再回去。但其实我是去查明真相的,呵,小郁,人不管活到几岁都是充满好奇心的。」奶奶苦笑,郑郁听着。 「那几天我问了很多人,然后问越多人,我就越伤心。因为最后的真相是,原来我们的恋情早就被发现了,学校的一个男主任因此要胁她,而她就算被侮辱,也要保护我。小郁,你还记得我告诉你,她是什么时候不告而别的吗?」 此刻郑郁的心情难以形容,她没开口,只是摇头。 「高中毕业前夕。我本来想,我毕业后,也许我们可以稍微光明正大的一点,但那天晚上她其实就躲在学校的阁楼写信,遗书。现在回过头想,我真傻,当初找遍全世界,却唯独没找那个地方,因为我始终认为是她拋弃我了,因为那个地方会让我痛苦不已。」奶奶自己擦泪。 「现在,我只后悔,为何那时我都没发现她的不同,她的异样,她的难过。然后我听她的家人说,她是以全裸的姿态在森林里引火自焚的,我、我想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可能是觉得自己……小郁,其实上帝没有断言自杀的人会下地狱,所以我相信她是去天堂的,而且一定是天使。」 第一时间与奶奶对视,郑郁无法给出回应,因为奶奶竟然是笑着的,笑中带泪。 「奶奶,这故事你编的吧。」郑郁的声音有点抖。 「对……小郁,这是奶奶编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悲伤的故事,但也许我们可以从故事里得到一些收穫、想法、感触,好让自己不要有那么多遗憾,可以坚强下去,因为美丽美好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嘛。」 其实两人的表情都很勉强,虽然骗人的行为不对,但她们最终还是笑出了声,不能说喜极而泣,不过总算是稍微远离了一点痛哭流涕。 EP.4 爱与恨 比想像中快离开医院,也许是希望能陪奶奶多去看看,郑郁白天为他们努力打起精神,但夜晚还是一直在哭,无法遏止,就算看了刘医生的诊,也只是多那一个小时流泪而已。所以基本上,郑郁每天都是哭累了睡着,然后没多久又哭醒了。 这种生不如死、行尸走肉的状态持续到了某天黄昏,郑郁才刚步入家门,门突然又被打开,然后一群陌生人闯进来,还搬了一堆东西放进家里,有两个男人擒住郑郁,摀住她的嘴巴,但在这群人中,郑郁认识其中一个女人,那个依旧穿着白袍的陈昱依。 望着被压倒在地,拼命挣扎的郑郁,陈昱依冷笑苦笑,眼神愤恨忧愁,与郑郁四目相看,不说半句话。后来等到东西搬完了,那群陌生人便离开,独留陈昱依跟郑郁。 「你是不怕我抓你是不是!你疯啦!」 啪- 郑郁被他们放开后,马上对昱依大吼,但没想到昱依直接打她耳光,她气得快杀人,不过一回头却看昱依举着一黑色罈子在她面前。 「小枫的骨灰。」 五个字,郑郁差点要在昱依面前表演一秒落泪,但她忍了下来,咬着下唇拼死忍住。 「你、你爱人的骨灰给我干吗。」郑郁还保持着平时的腔调。 「我的爱人,不就是你的爱人吗?而且我的爱人,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人。」 昱依的语调比郑郁更平静,甚至已经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程度。 「放屁!」郑郁睁大眼睛瞪着昱依。 「讲话文雅一点,郑郁,路小枫现在在你眼前,你还要口是心非吗?路小枫都已经死了,你还是要对一个死人说谎吗?」 郑郁说不出话,吞下好几口口水,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要欺骗谁?我、我要说什么谎言?」 其实郑郁试图发怒,但胸口忽然很痛,像是在逼她不要再抵抗事实了。 「呵,郑郁,我真想再打你几个巴掌,但我怕小枫会生气……郑郁,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停止哭泣吗?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五年来都没办法放下对小枫的恨吗?」昱依的声调开始不平静。 「郑郁,你的坚持让人心寒啊……你坚持否认、你拒绝承认、你不敢面对,你爱的路小枫,她吸毒成癮、性爱成癮,是一个犯罪无数的女人。可是你的内心明明就无限怀念她对你的爱与付出,而且你最恨的其实不是小枫她欺骗你、在你面前杀人、餵毒囚禁你,而是你恨我,你恨我把小枫夺去,你恨为什么小枫选得是我不是你,小枫的离开、对你的拋弃,才是你自虐的真相,自暴自弃的原因。」昱依咬牙切齿的说完。 「胡说八道!」眼泪夺眶而出,郑郁再也不能压抑情绪。 「那你这五年在哭什么等什么!你捫心自问啊!你深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只爱你的女人,没有一句解释就把你们曾经的一切全带走,将那些共有的回忆全部当作没发生过,然后跟另一个女人远走高飞,最后竟然还大摇大摆的死了回来你面前,若我是你,早就向前掐死我了!凭什么啊!」 EP.5 用一生忌妒 五年来,路小枫只要有空有时间,就待在家里地下室的一间小仓库里,那仓库其实没放什么东西,就是些照片衣服杂物。她总是拿张小木椅,放在仓库的中央,一坐就是一整天,夜晚昏暗时不开灯,夏天热得昏头时也不开冷气电风扇,甚至有时候她昏厥在仓库里,她也不会戒掉这个奇怪的习惯。 陈昱依这些年快被小枫气死了,却也拿她没办法。那些出游的合照,平时的生活照,用过的牙刷梳子,剩下一半的牙膏洗面乳,好大一箱的咖啡即融茶包与咖啡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棉被,还有两件黑色跟红色的旗袍,红色封面的书,五顏六色的瓶子,黑色电子琴等等。诸如此类的物品,看似普通,却总是像槌子敲击脑袋心脏一样,每分每秒提醒小枫,她跟郑郁的那踩在错误跟罪恶之上的美好爱情与无辜的回忆。 终于有一天,小枫在仓库里哭了。而那一天是昱依告诉她,她确定生病的那一天,然后她跟昱依为此大吵一架,因为小枫坚持不开刀,因为小枫觉得事到如今,她无法再作恶下去,无法面对那些越积越多的罪孽,她若继续活着,就对那些认真努力生活的好人,太不公平了。昱依后来生气吼她说,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所以这根本不是她放弃生命的理由;但小枫更火大,咆啸说她已经受不了了,她害怕得要死也难受得要命,每天想吸毒想到快发疯,身体痛到每次入夜时想着今晚要不要自杀,可是因为对昱依的亏欠,还有阿柱史努基薇琪的期待,她撑着,像神经病一样的撑着。 不过小枫话虽这么说,但最终还是少说了一件事一个人。陈昱依知道,但不想说,因为说了会杀人。 --- 昱依声泪俱下,拿着骨灰罈的手不停颤抖。郑郁无言以对,只能握紧拳头。接着,慢长的怒视转为一声长叹。 「有一年过年,小枫问我还有没有看见那个孩子,我说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偶尔还是会看到。她又问我,我还怕不怕,我回答她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小枫微笑说,她以后会尽量早点回家,甚、甚至还有一次双子座流星雨,她告诉我她跑去高山上看着满天流星许愿,希望那个孩子不要恨她妈妈,她妈妈是好人,要、要报仇就找她……」 郑郁听不懂,却见昱依越哭越悲痛。 「郑郁,小、小枫从来都不爱我,至少绝不是爱你的那一种,小枫对我的依赖跟内疚远远超越爱情……呵,郑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当年可是被雷斌招来了四个男人强暴一整晚,后来还怀孕了,很倒楣对不对。」 看昱依轻松诉说,郑郁紧皱眉头难以置信。 「就在你原本应该要跟小枫完全表明心意的那一天。郑郁,那时的景色一定很漂亮又浪漫吧,看着满山艳红绚烂的枫叶,身旁又有深情美丽的爱人在,一定是幸福到无以復加吧。」 EP.6 情敌之间 「郑郁,忌妒的另一种说法,叫羡慕。你知道我最痛恨你什么吗?」 郑郁没有回答。 「不是你年轻貌美,也不是你身后那永远支持你的美满家庭……是你的名字。」 「五年来,我跟小枫躺在一张床上,不管她多晚回来,我、我早晨清醒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她在身边,但我并不开心,因为她只要闭上眼睛,就只会喊一个字,而我的名字刚好也有那个音。郑郁,真是荒唐的巧合,我本来想怪我父母,但后来我想他们对我有恩,所以我改怨上天,我怨祂是故意这样折磨我的,给我这些年坏事做尽的报应。」 两人激动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随后昱依又叹气。 「三十年了,我认识路小枫三十年,我可以篤定的告诉你,整个宇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越努力爱她、帮她,就越看不到我想要的结局。如果说努力无法换得应得的结果,那我们为何要努力,为什么要拼了命?告诉你,小枫碰过的每一个女人我都记得,从年纪血型身高体重,到职业经济能力跟家庭背景,我记录的一清二楚,我是想找个共同点,但后来我发现这些女人根本没有相同之处……哈,原来小枫只是在透过性爱来忘记烦恼,透过不断的高潮来催眠自己,这个世界是美丽的,是值得活下去的。」昱依看着地板苦笑。 「也许小枫的痛苦对某些人来说,只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但永远活在被人否定的环境中,是会让一个人万念俱灰心如死灰的。其实会草菅人命,是因为在那之前我们从未明白,心脏的跳动竟是如此动人又得来不易的……」 昱依边说边将骨灰罈放在一旁的杂物箱上,不过松手的霎那,她还是禁不住的流下两行泪。 「小枫所有的遗物,一件不少的都是你的了,我……」 「陈昱依,我说了,把你爱人的东西跟骨灰拿走,那些……」 「你是笨蛋是不是!」 昱依突然大力推郑郁,破音的语调,狂怒的眼神,郑郁很惊吓。 「你以为我想给你小枫的东西吗!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你以为小枫是谁害死的!是我,是我害死的……」 郑郁不懂,尤其看着昱依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真的不明白。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伟大?把自己的爱人推到别人的怀里?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帮小枫戒毒?其实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那么做,但是我没有,因为只要我身上有小枫要的那些毒品,不管她跟谁上床!爱上谁!她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这、这样你听懂了吗?」 哭到泣不成声,面对昱依的自白,郑郁完全没话说,只能看着地板沉默。 情敌之间果然还是处不来的,没有人可以评断这段感情的是非对错,因为她们其实全都错了。随后昱依转身离开,但在关上门之前,她还是再看了骨灰罈一眼,而这一个瞬间,郑郁从昱依的眼中,彷彿看见了那一天吞药的自己。郑郁原本欲喊住她的,但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阻止她。 EP.7 殉情 「没想到结婚竟然就只是这样,领个证,改个姓氏,然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其他的根本没什么改变,感觉有点不真实啊。」 一张大床上,两个裸身男女相拥躺在床上,床头的墙上还有一个大大的中文「囍」字。 「史努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告白的吗?」女人问。 「咦?不对吧,薇琪,不是你先传简讯跟我说你喜欢我的吗?」 薇琪挑眉,史努基一脸不解。但相看不到几秒鐘,他们便噗哧的大笑出声。原来那一天他们收到的告白简讯,是大小姐帮他们互相传给对方的。 大小姐让他们一同共事,虽然一开始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很差,史努基觉得薇琪不漂亮,讲话又难听,而薇琪觉得史努基瘦小没礼貌。但是经过长年的朝夕相处后,两人竟渐渐欣赏起对方的身手头脑,也心疼彼此同样悲惨的过去。其实薇琪是很感谢史努基不嫌弃她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而史努基则是找到了情感的依归。某方面算是同病相怜,能感同身受所以互相理解,然后因为大小姐重获新生,一起替大小姐工作创造新的美好的世界,也由于他们有共同理想,让两人的心逐年靠近,最后还是因为大小姐推了他们一把,使彼此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对方的真心。 「要是大小姐能看见我们结婚就好了。」 史努基原本不想说的,但他还是很难过。 「会的,大小姐很快就会看到我们的结婚证书的。」 薇琪擦了擦史努基流出的眼泪,但其实她也哭了。 此时,这一间像仓库一样的建筑物,大门跟逃生门都有一股火光在发亮,那是红色的火焰在燃烧,放置大门口的那一本jackanderson跟annaanderson的结婚证书就是其中一个起火点。 没多久火势就开始蔓延到仓库的其他地方,但史努基跟薇琪彷彿没看见,还是一派轻松的起身拿起一旁的柳橙汁跟葡萄酒各倒进杯子里,两人笑着以「交杯酒」的姿势喝下去,然后亲吻对方。 「新婚快乐,老婆。」 「你、你不后悔娶我?」薇琪放下杯子的手有点抖。 「你都已经嫁给我了,我、我还能后悔吗?」史努基的声音也有点不平静。 「那、那你爱我什么地方?」 「我爱你是薇琪,我、我爱你是annaanderson,我爱你……」 史努基的嘴角突然流出鲜血,薇琪尽量不崩溃,看着他扭曲的脸,用手擦去他的血,但她也开始吐血。 「睡、睡吧,史努基,我的爱,我、我们睡吧……」 接着,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闭眼躺上床,一同入睡,最后被艷丽的火光渐渐吞噬。 --- 『插播一则最新消息,娱乐码头的仓库今天晚间七点发生大火,警方最初判断是人为纵火。此次火灾共造成两人罹难,无人受伤,但整起事件疑点重重,因为罹难者的身份,刚刚经由警方表示是拥有数条杀人罪、走私军火、窃取多国机密的国际重罪犯-jackanderson与其妻子annaanderson,他们两人同时也是跨国犯罪组织-路天集团的……』 昱依关掉电视,从此不愿再听到任何有关「路天」的新闻。 EP.8 全数瓦解 冷冽的海风扑面而来,阿柱裸着上半身,手拿短刀,庄严的跪坐在沙滩上,面向漆黑的大海,头顶上夜空的圆月是唯一的光源。 「王天柱?天王柱?原来天王才是你原来的姓氏,老大是从日本把你带回来的。」 此时,昱依在阿柱的身后。阿柱没有回应,神情一切如常的冷漠冷淡,不苟言笑。 「你知道我没有刀砍你的头,也自认没力气可以砍断你的头。」 「不用了。」 「你真有勇气,现代武士魂。来到异地这么久,不忘故乡故土。」 昱依边说边从白袍的口袋里拿出满手的各色药丸,那些是何药?嚐起来苦不苦?显然已经不重要,反正都会吃下肚。接着在昱依吃下第一颗药的同时,阿柱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入他的左边腹部。昱依边笑边一颗颗吃下药丸,然后慢慢朝着大海走去。阿柱没有阻拦昱依,也没发出任何声响,表情虽有些紧皱,但他完全没闭上眼睛。强忍着切开皮肉的痛楚,刀子从左腹切至右腹,再由下逆往上切至心脏处,鲜血不断流出,但阿柱的五脏六腑没有一点外露,只见他满头的汗,呼吸已经不平稳,但手还是握紧着短刀。 「老大,对不起。」 这是阿柱唯一的遗言,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最后,阿柱趁自己还有意识,还没痛到休克之前,将刀锋渐渐往咽喉移去。 咻- 毫无掛念的,迅速划开喉管,血液瞬即喷飞空中,四溅无人的沙滩。从远处看,大概只会觉得是一个半裸男人在跪地磕头面向北方罢了。 「竟然还会觉得冷。」 这时的昱依,海水已经淹到她的肩。 「小枫,你答应我的,下辈子。我等不及要去下辈子了,如果我们可以度过地狱苦难,拥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能马上见到你,你说你不会忘了我,我相信……」 昱依越说越小声,最终,她的身体敌不过这些人工所製的药丸,像睡着般的躺入海里。但是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孩子,那个她尚未出世,父亲亲手被母亲所杀的可怜孩子,不,也有可能是被母亲的爱人所杀的。其实昱依好想问,为何小枫那时还要问她,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拥有这样悽惨的身世,这孩子根本就不会快乐幸福的。也其实,昱依好希望世人不要再用自然法则跟无法孕育后代的眼光来看待她们,早知道就专攻遗传跟基因细胞生物学了。 有人说,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是一个宇宙,奥妙神奇的令人瞠目结舌。这个小小的地球就有这么多小小的宇宙,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值得被珍惜的。路小枫他们真的错了,但绝不是错再创造新世界新思维,而是错在用错方法伤人伤己。若不是走这条路,路小枫也许能成为钢琴家,陈昱依当个悬壶济世的医生,王天柱可以开个道场,史努基应该会成立一间资讯產业的公司,而薇琪说不定早已拿了奥运射击金牌。 有点心酸,郑郁心想,当她看到「路天」集团这几日被国际刑警瓦解的消息,确定「路天」上下所有核心人物的遗体都已找到,除了首领-路小枫,但警方估计她也是沦落天涯到处逃亡了。 EP.9 活下去 手錶的秒针分针时针,只要还有电,就不会停下来,就像人的生命,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倒数计时了。 躺在床上,入夜的恐惧已经吓不了郑郁,因为她已经习惯然后麻木,疼痛已是她生活的必需品,如果不痛她只会更想死。但那些箱子那一个骨灰罈,到现在过了快一个月,郑郁仍然没动过,那些东西好似没有出现在她的眼里一样,也不存在在她的家里。 可是日子还是要继续,工作依然要努力去执行。不能说郑郁行尸走肉,因为她在同仁眼里的样子,完全是看不出失魂落魄的,反而在休了半个月的假回来之后,更加勤奋认真。有人说郑郁是因为局长惨死,她不想辜负局长的期望;也有人说她如此辛勤上班,不悲不喜的,更令人觉得难过。但无论谁说,这些都只是揣测,唯一的真相,只有郑郁自己知道。 直到某一天,吴以风跟郑郁在值勤的时候,她忽然接了一通电话,然后瞬间泪崩,但看郑郁的这个情绪,竟让吴以风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原因,但以风很高兴,因为郑郁第一次对他说,她必须要立刻离开岗位请假回家去。 也许不知情的人会说,郑郁这个警察擅离职守不敬业,但你若知道,她这一生最疼爱她的奶奶已经被医院发了病危通知,大部分的人都会体谅的,这或许就是所为的将心比心惻隐之心,古人云人性本善,果然不错。 还好上帝对郑郁不错,当她坐上飞机跨海来到英国的时候,奶奶还活着,但奶奶也已经确定要执行「安乐死」了。对此,郑郁很不谅解,不,应该说除了爷爷之外的他们,都很不理解。不过其实在英国,安乐死、协助自杀并不合法,所以郑郁目睹奶奶直到生命尽头的那种安乐死,只不过是医院不会再对奶奶进行积极的治疗,最后也就只是让奶奶安稳的睡去。 那几天,郑郁没有跟奶奶说太多话,倒是跟爷爷说了很多,因为她不懂爷爷怎么会同意。 「刚开始确实是怨恨,但是后来变成了感激。」 爷爷跟郑郁坐在医院的庭园阶梯上。 「是什么改变你对上帝的感觉?」 「我当初跟你奶奶结婚的时候,在教堂说了白头偕老,这点我们做到了。同生共死、长命百岁,我们其实并没有在上帝的见证下说这些话啊。」爷爷笑。 「那奶奶想要这样结束……你没有劝她努力活下去吗?你以前告诉我,这世界总是有希望的,至、至少再多陪你几年?」郑郁开始哽咽。 「小郁,每个人都没有办法替谁决定谁的人生,虽然我们互许终生,但终究是不一样的个体。其实我很庆幸她是在意识清楚的时候跟我说的,想起我们当初要结婚的时候,反对的声浪可是很大的,但你奶奶很勇敢,在那样保守的年代远嫁过来,这些年吃苦耐劳,不畏惧一切,尽力做到最好,我由衷的感谢她,陪着我这样不完美的男人一辈子。」 爷爷擦了擦郑郁的眼泪。 「不过最让我幸福的还是,小郁,我发现你遗传到了奶奶的这些优点,有你传承下去,我相信奶奶永远会以你为荣的。」 EP.10 Freedom 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十九分,郑朱蒂安稳入睡了,那一刻,爷爷才真的哭了。 葬礼举办的很简单但相当仔细小心,爷爷一路陪着奶奶直到下葬。然后爷爷就继续营业他跟奶奶的那间小餐馆,只是多贴了几张奶奶的照片在墙上,也是在这时候,郑郁从这眾多相片中发现了路小枫的身影,照片背后的时间是在五年前。郑郁边哭边笑,心想这女人真是缠人,都死了还是要无时无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但郑郁并没有拿走那张相片,只是乖乖的把它贴回墙上。 再次别过家人,在飞机上,郑郁看着全家人的合照,心里不再悲伤,反而有些温暖,此刻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郑郁一下飞机便很匆忙要赶回「飞流大厦」去,计程车司机都以为郑郁是有什么特殊的急事,她甚至是用奔跑的回到家,看着那一个骨灰罈外写着路小枫的字,她轻轻抚摸,然后对着骨灰罈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郑郁又快速出门去。 租了一辆深蓝色的重型机车,郑郁背着小枫,驰骋在沿海公路,郑郁一路上都不断转头跟小枫说话,但内容都是一些过去的回忆,或是日常的琐事。不久,郑郁到达目的地,看着这个度假海滩,还是一样人潮眾多。郑郁找了一个偏僻一点的角落,打开路小枫的骨灰罈,泪珠不断染湿灰色的骨灰,郑郁犹豫了几分鐘,然后才用坚定的右手一把抓起骨灰,向天空向大海撒。 「小枫,你自由了……路小枫!你听到了吗!你终于自由了!去吧!去真正自由的地方吧!」 郑郁不断喊着,声嘶力竭的吶喊,直到沙哑直到天黑。郑郁的眼泪到今天为止,终于流完了。 坐上蓝色重机,郑郁看着眼前沿海公路逐渐点亮的路灯,又转头看着大海说,小枫,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此时,郑郁左手的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个银色的戒指,而且内里刻得已经是中文字的「路小枫」。 生命总是处处充满惊喜,因为当郑郁回到「飞流大厦」的门口时,看到了杜安娜的身影,手上还拿着一个宠物箱。 「学姊,今天终于等到你了。因为不知道你的丧假会请到何时,所以这几天一有空我就来等你。这隻应该是你的猫吧,前几天我在附近的巷口看到牠。那时下雨天,我看牠一隻孤伶伶的缩在墙边发抖,上前一看,发现跟你之前拜託我照顾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带来给你确认,是你的吗?」 安娜打开宠物箱,一隻黑白花色的猫立刻窜到郑郁的脚边,郑郁低头看着,完全说不出话,随后将猫抱起,郑郁一直笑,不停的笑,喜极而泣的笑。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凝视安娜,然后向前抱紧她。 「谢谢你,安娜。去找更适合你的人吧,你这么漂亮又温柔深情,我祝福你。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去我跟小枫的家了。」 在安娜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用左手擦去她脸上的泪,郑郁最后抱着小枫转身走回家去。 --- 【是。非】3.0全文结束。 番外&目录 终于来到【是。非】系列最后一季的番外,隔外惆悵。整整2019年,大概就只出產了这一部原创小说,心情上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里程碑。 这次的3.5特别版分为过去篇跟未来篇,基本上小枫跟郑郁不是主角,是透过小枫的父亲-路风,还有一个17岁的少女-夏青,去讲述【是。非】的前传跟后记,当然还是可以看见两位女主的身影。只是在番外看见两位女主,又是不一样的心情了。 最后,面具想说非常谢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是。非】虽然整体来说不是太完美,但我很高兴自己有始有终的写完了。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希望可以越写越好,创作出更多的作品。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 过去篇 ep.1路风 ep.2江湖人 ep.3裂痕 ep.4成熟的女人 ep.5殊途同归 --- 未来篇 ep.1夏青 ep.2少女的心事 ep.3可不可以 ep.4生命的无常性 ep.5美丽人生 【过去篇】EP.1 路风 漆黑的大海,只有一艘渔船行驶在海上,渔船里有些许打斗声,持续了十几分鐘,突然一阵枪响和惨叫,一切变为安静。又过了一分鐘,上天像是在帮忙遮掩某些罪刑,大雨随之落下。 「风哥,你还好吧?」 「能有什么事,这群狗娘养的混帐东西,干。想黑吃黑,也不看看要搞的是我路风。」 留着一头俐落短发,满脸的鬍渣子,双臂双腿上有各种魔怪的刺青,路风坐在船舱里唯一的木椅上,周围有五、六个男人,都是他忠心的部下。路风手拿着毛巾按在额头上,一道鲜血流过他的右脸,呼吸还有点喘。忽然,电话响起打破寧静,手下接起电话,表情相当惊吓,迅速将电话交给路风。 「讲话!啥!生了?现在?靠!阿荣,他妈的快把货拿走,剩下的让小弟处理乾净。」 「风哥,大嫂生了?这么快?」 「废话!开船!」路风没有耐心的大吼。 揹着身后的黎明跟天上的雨水,船隻的速度已经加到最快。一踏上陆地,黑色轿车早已待命在车道上。 「妈的,大太阳还下雨,什么鬼东西!」路风在车上难掩焦躁。 「老大别担心,嫂子没事的。」司机试图安抚路风。 「囉嗦!给老子开好车。」 路风整趟路程都不安心,终于到达家后,一下车立刻狂奔衝回房间,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但他还没看到妻子姜晓的人影,就听先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宏亮得令路风第一次有了感动的心情,等到护士将小孩抱到路风染血的双手时,更是让二十九岁的路风,流下除了出生那次以外的眼泪。 「恭喜老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来很健康。」医护人员亲切的对路风说。 路风望着怀中的小婴儿,心里涌起很多情绪,都是他无法形容的。婴儿小小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白嫩的脸颊,这时他在心中不断默念,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大概过了五分鐘,路风才想起应该要让姜晓看看孩子的,最辛苦的就是她了。不过后来助產士说,姜晓现在因为太累而睡着了,要等她清醒过来才能看孩子。路风这才忧心姜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抱着孩子走去床边看她。只见姜晓满头的汗,有点皱眉的面容,口中甚至还小声的说着路风的名字,显然到生產的前一刻,她仍然掛心于他。 「晓晓,老婆,你看,我们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姑娘。谢谢你,我爱你,你要快点醒来,看看她看看我,不,还是别看我了。晓晓,我刚才想了一下,就叫小枫吧,刚好都有我跟你,好不好?」 路风握紧姜晓的手,随后亲吻她的额头。此刻的画面温暖感人,但如果可以的话,能去掉路风身上的那些血,说不定会更加温馨可爱。可惜命运捉弄人,因为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此时看似完美完整的家,最后会变得四分五裂,永远无法重建。 【过去篇】EP.2 江湖人 路风坐在他公司办公室的皮椅上,微笑听着录音机的钢琴旋律,他的鬍渣剃得乾净。此时,路风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似比路风还高,面无表情的。 「阿柱,你听怎么样?」路风问少年。 「老大,对不起,我听不太懂。」 「唉,你真是傻,不管你的老大我说什么,就算你真不懂,说好听就好了,这是原则。」 「是,老大,此曲好听。」阿柱表情认真。 「呵,这样逼你好像也没啥意思。这是我女儿小枫弹得,遗传她妈,现在六岁就弹得一手好琴。然后刚才的话,我纠正,改成不管我女儿路小枫长多大,阿柱你记着,你要誓死保护她。如果在我跟小枫之间只能救一个,一定是先救她,这是铁则,没有例外。」 路风关掉录音机,阿柱铭记在心。原本路风还想说些关于小枫的事给阿柱,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一个男人走进办公室。 「阿荣,怎么了?」 「风哥,宇哥在码头被警方埋伏,现在已……」 「操他妈的!阿宇搞什么!昨天还跟我说什么要我放心交给他,干!算了,你们准备傢伙去帮他,然后帮我连络局长。阿柱,记着我刚才的话,我叫我老婆准备上好的日本茶给你,去吧。」 阿柱跟阿荣点头随后出门,十分鐘后,路风将手枪跟短刀藏在腰上,与其他两个手下坐上黑色轿车,前往跟警察局长的私人饭局。 --- 晚间九点,姜晓把小枫哄入睡,走出房间见阿柱在帮忙收拾小枫方才玩得玩具,立刻上前跟阿柱说没关係她会收,但阿柱坚持,姜晓也不好再说。后来待到半夜十二点多,阿柱看姜晓呵欠连连却不回房睡,就知道她很担心老大,其实他也是。 「嫂子,你去睡吧,老大会没事的。」 「我习惯了,但我就想看他平安回来,不然也睡不好。倒是你,阿柱……听嫂子的劝,你还这么年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好好读书去做其他正当的行业吧。」姜晓语重心长。 阿柱在听,但眼睛没有看姜晓。 「我的命是老大救的,我这一生要走的路已经决定好了。」阿柱语气坚决。 「阿柱,你……」 「嫂子,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的人生,是生是死都不是我可以选的。」 听阿柱说话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讲得出的,姜晓惊讶也很惋惜,最后她也说不下去,转头继续看电视。此时,大门被打开,姜晓跟阿柱很快走上前,见路风的弟弟-路宇跟阿荣搀扶着路风进来,从外观上,路风脖子上被划了一刀,但还好不深,只有点血跡。但右小腿跟左手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包扎得很可怕,深红色的血在纱布上格外抢眼。看到此,姜晓立刻流出眼泪,阿柱虽然没有说话,但眉头紧皱着。 「对不起,大嫂,都是我的错让大哥……」路宇先说。 「操!说啥鬼话!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回去,别在这哭丧着脸,我揍人啊。」路风大骂,坐上沙发。 「老公……」 「没事,有什么我搞不定的。反正以后畅通无阻了,他妈的他们都是好警察,很乖的。」 【过去篇】EP.3 裂痕 「够了,别再提了!小枫喜欢就让她去,你别老是逼她。我带坏她?姜女士,你还记得你嫁给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我那时候就已经是这个行业的人了,你现在抱怨是要给谁难堪?小枫的人生是她的,别操控她!」 阿柱在一旁听路风跟电话另一头的姜晓通话,心情也不比路风好。不久,路风掛断电话,将手机丢上桌。用手揉着额头太阳穴,简直要疯了。 「老大,水。」阿柱递给路风一杯水。 不过路风没喝,只是用来漱口,然后吐在垃圾桶里。 「阿柱,你交往过的女人多不多?」路风突然问。 「没有,我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 「不会吧,上过女人没有?」 「没有。」路风惊讶。 「阿尧他们不是常带你去酒店吗?没看中喜欢的?」 「没有喜欢的。」 听到此,其实路风心里有底,但没有说破。 「你知道我跟姜晓吵什么吗?」这句话是沉默了五分鐘才问的。阿柱摇头。 「前阵子,小枫带了几个女人回家搞群交。」 路风的语气没有很愤怒,只是苦笑,甚至有点佩服。阿柱则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事,我不理解。不过我虽然震惊,但想了想又觉得很省事。」 此时路风低头看着桌面下压着的,至今为止小枫所有的照片。 「省得我哪一天要宰掉干了小枫的人渣,甚至连怀孕都不用考虑了,是不是很省事?」路风看着阿柱,阿柱乖乖点头。 「但是,姜晓他妈就是有病,一直追着这件事怒骂小枫,说要带她去看精神科,还说小枫是中邪了,中个屁啊!然后又全都怪到我身上了,真是无理取闹,是我逼小枫搞女人的吗?靠!」 路风一想起来又气不过,摔破玻璃杯。阿柱看出有些异常,显然除了小枫的教育之外,还有更让路风火大的,或说,难过的。 「老大,恕我直言,夫人这次是真的要离婚了吗?」阿柱蹲下身捡起路风脚边的碎玻璃。 「干你老师的,我到底造什么孽了!我那么爱她,她的每一场演出我都没缺席,我从来也没背叛过她,原来这就是天长地久,有点可笑,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正常的生活,什么叫做正常的生活,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垃圾,就很棒很正常,干!」 路风看似在自言自语,但阿柱的心很痛。过了一会儿,待阿柱捡完玻璃,路风想一个人静一静,便让他出去。不过在出去之前,路风又叫住他。 「阿柱,有空帮我跟小枫聊聊吧,可怜她了。还有,不懂的话,叫阿尧教你,你一个大男人的。喔对了,脸上的伤,谢了。」 语毕,路风转过皮椅,面对背后的武士刀。阿柱没有回话,带着一手的碎玻璃低头走出去。此时,一个全身穿的闪亮亮的男子走到阿柱面前,盯着他手中的碎玻璃,调侃阿柱是不是又被骂了,叫他别老是拍路风的马屁,会令人反感的。但这男子的话还没说完,阿柱突然用力握紧玻璃瞪他。 「阿尧,今晚去酒店,帮我叫上店里最漂亮的小姐。」 【过去篇】EP.4 成熟的女人 「最近很疲劳啊,肩膀很紧,你又烦恼你女儿了?」 裸身躺在按摩床上,路风连续叹了好几口气。 「美,你也有女儿的,父母难做。」 洪美的手没有停,对路风的肩背仔细认真的按摩。她认识路风好几年了,懂他的担忧,因为她也跟她前夫离婚多年,独自扶养女儿-洪洁长大。 「你总是放心让阿柱教她。」 「这就是难处,每次我想教训小枫一下,但看她撒娇,我又狠不下心了。就只有姜晓最恨她,我实在不懂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骂得比畜生还不如,脑子浸水吧。」 路风这时转过身,洪美温柔按着他的头跟脸。 「但你可真信任阿柱,从不担心他们。可是孤男寡女的,我就不相信他们在日本不会发生些……」 「美,其实这就更令我不懂了,但也无所谓。反正阿柱是不会对小枫有兴趣的,然后,我的宝贝女儿也不会有。两个对彼此都没有兴趣的人,就算他们脱光了拥抱对方,我敢赌他们还是一点事都没有。」路风苦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也算了。今天要刮鬍子吗?」洪美微笑。 「不了,留起来有威严。」 路风摸摸自己的鬍渣,随后起身动了动手脚,觉得轻松很多。 「说实话,风哥,孩子做错事,还是得骂骂她的。」洪美给路风递衣服鞋袜。 「二十四岁不是孩子了,看那些猪哥,一天到晚就盯着小枫的胸啊屁股看,就想一刀砍死他们。」路风这语气是真的怒。 「女儿终有一天还是得嫁的,你这个样子,所有的男人都不敢接近……」 「好了,别再说了。美,我记得你周末休假吧,一起吃个饭。」 转换话题,路风轻轻握住洪美的手,看她有点脸红的低头,某几根黑发从盘起来的包头上垂下来,虽然她的年纪只小了路风几岁,有些皱纹就算用化妆品也遮不掉,但路风喜欢她从不是因为外貌,他喜欢的刚好是那些岁月所带给她的风韵及成熟女人的神采,温柔细心但不逾矩,也从不八卦他们帮派斗争的事。 「日本料理?泰式?西餐厅?啊!又是想吃路边摊就好,你这女人真是不懂让男人花钱给你。」路风的口气变得宠溺。 「风哥,你知道那种高档的食物我吃不惯,而且也吃不懂为何小小的一份餐点可以贵上好几万元。」洪美捏捏路风的手。 「不如你下厨给我吧,反正我家厨房空着也是空着。小枫几乎一天到晚都睡不一样的床,不一样的人,年轻气盛的,突然庆幸她不是男孩,不然得在外种出一片森林了。」 「风哥,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她这样……」 「她喜欢就由她去吧。美,人生短暂,憋着难受,在我看来也无意义。」 路风亲了亲洪美的脸。其实洪美也不会说路风的价值观是错的,只是想要对世界为所欲为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毫不控制,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但她又能说什么呢?说不定很多年以后,这种及时行乐的心态,才是能活得快乐又自在的方法。 【过去篇】EP.5 殊途同归 路风看女儿亲密的拥抱自己,其实孩子不管长多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dad,谢谢,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爸爸了。」 小枫吹灭蜡烛,眾人欢呼拍手。 「小枫,都二十九岁了,在你这个年纪我都有你了……」 「开始催婚啊,dad,别在我生日提这个啦,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 「不是,爸的意思是你要收敛点了,否则早晚吃大亏的。」父女俩乾杯喝酒。 「我一直都很乖,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太多了。」 路风无奈微笑,不知该说她女儿太天真还是太瀟洒。后来路风的电话响起,发现是洪美打来的,小枫用手臂碰了一下路风,眨眼示意。 「喜欢就娶吧,我不吃醋不争宠。」 「乖女儿,说什么傻话。」 这通电话,路风最后还是接了,其实洪美只是想说声祝福她女儿生日快乐,说她不方便去,怕气氛怪异。说实话,路风这几年跟洪美的关係很密切,大家早已私底下偷偷叫她嫂子了,可是路风有些忌惮,所以一直没很张扬,也许是老了,渐渐开始怕死了,也怕洪美跟在他身边有危险。至于为何不怕小枫危险,倒也是相信他女儿能力强,够聪明,随时都有阿柱在,还有她那些得力的助手,有时候他也佩服小枫找得到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这领袖风范果然遗传他。 「小枫,又多了个人真心祝福你的出生。」路风回到椅子上。 「谢谢,但是不是真心,你也真放心。」小枫笑笑,又喝了一口酒。 「她若图我钱财权力,早就要我娶她了,但她没有,她了解我。」 小枫听路风如此说,不知该庆幸父亲有人懂有人陪,还是该同情对方无法拥有正式的名份,最多如同朋友。 「对了,昱依怎么没来?」 「这种场合她不会来,她不喜欢太吵,但我想她说不定默默做了什么礼物要给我惊喜。」 看小枫一脸得意,路风不是看不出她跟昱依的曖昧不明,从小看她们一起长大,虽然他不理解这些奇怪的情感关係,但做父亲的总是希望有人可以陪着女儿,那种可以随时为她牺牲生命的人。 「昱依不错,聪明能干,我听说她配置新型的药,比传统的那些旧药,减少了製作成本,渴药性更强,是个新市场。」 「dad,你的脑筋动得可真快,想挖角她了?我可不同意,她是我的人,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估计她也不会跑你那去的。」小枫乾笑。 「放心,爸只是想提醒你,昱依你不能放走,不然她若变成你的敌人,你会很难对付。」路风语气忧心。 「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dad,倒是你,我们多久没一起出游玩了,我想看不一样的美人。」 此话一出,路风突然闪过一丝想法,要是小枫是个男儿就好了。 「矜持点,小枫,爸爸之后带你去香港。」 「又是?」 「全家去,带你叔叔,他也该长进点了,未来我若不在,他来辅佐你。」 「嘿,说什么在不在,你要长命百岁。」 小枫捏捏路风的耳朵,他心里非常温暖。是啊,长命百岁,何必害怕那些未知的一切,未来始终存在于未来啊。 【未来篇】EP.1 夏青 温泉乡度假村的老闆娘-赵燕,近日传了来好消息,她要跟度假村的维修工人-夏克,将在度假村里举办婚礼,全体员工都收到了喜帖。虽然赵燕已经超过五十岁了,夏克也离过婚,有一对儿女,但是仍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因为他们知道,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所以面对眼前的情感才是真实的。 夏克的女儿-夏青,今年十七岁,她当然也收到婚礼的邀请。她看得很开,只是大概没办法很快就叫赵燕妈妈,所以还是称呼她为阿姨。哥哥-夏宏因为在非洲工作当志工的关係,没办法如期回来,所以早早就拍了影片要祝福爸爸。 最近这些日子,夏青也很忙碌,因为要住进度假村,所以在搬家。其实夏克要她别自己搬,会请工人来做,但她就是停不下来,她不是那种乖巧纤细的小女生,她好动喜欢运动,尤其是足球,所以她在体育方面一直表现优异,但一般考试的成绩就不行了。 「啊!」 「对不起。」 「是、是我该说对不起。」 夏青搬一箱没封好的行李走过长廊,在转角时没注意,就跟度假村的一个女客人撞上,东西撒了一地。夏青马上道歉,但对方很客气,不止没生气,还帮她捡好散落一地的东西。只见女客人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上,此刻穿浴衣的样子显现出一种特殊的异国风,身上香香的,应该是刚泡完温泉。夏青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她是谁,后来道谢完,两人分开,她想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顶多就是像她英国人的妈妈吧。 父母离婚的时候,夏青才十二岁,但她很懂事,因为父母跟她解释得很清楚,所以她不怨恨要跟母亲分离,也不埋怨自己跟其他的同学不一样,没有完整的家庭,只是难过跟妈妈相处的时间变短。不过纵使跟爸爸没有了爱情,妈妈对夏青的关心与亲情一点也没少,所以夏青才没有太多的不满,就连爸爸要再次结婚,妈妈也送了祝福,当然这些年妈妈也有一、两个男朋友,但都没有持续太久。 回到自己的新房间,夏青看着房内榻榻米的地板跟阳台风铃,充满浓浓的日式风情,这间原本应该是客房的,后来才改成一般的卧房要给夏青。夏克本来怕她会讨厌,但夏青却意外的不介意,反而觉得能住在饭店级的房间很棒很新鲜,而且走到阳台就可以看到庭外的人造花园小桥流水,每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小青。」 「阿姨。」 赵燕敲敲门走进来,夏青对她还是有点不自在,但不会不礼貌。 「还喜欢吗?」 「嗯,日式的,满酷的。」 看夏青的微笑,赵燕随后在房间稍微看了看,眼神有些哀伤。 「怎么了?阿姨,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房间曾经有闹……」夏青害怕起来。 「哈,小青,我人格担保,这房间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我只是有点怀念而已。」 夏青松了一口气,随后两人一起下楼吃了平平静静的午餐。 【未来篇】EP.2 少女的心事 夏克跟赵燕的婚礼举行的很顺利,夏青当下也流了不少眼泪,不过大多是喜极而泣,对一份爱情的结合而感动。 很快就到了寒假,说实话夏青考大学的成绩很糟,但她不在意,因为她后来靠足球体保生的身份,成功面试到一所体育大学。寒假的最后一个星期她要去英国跟妈妈-克莉丝汀住,克莉丝汀来接她,上飞机时,夏青的目光一直盯着帮她登机的穿蓝色制服的空姐,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虽然看上去有年纪,但她散发出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使夏青心里有点小雀跃。 「小青,你眼神不好。」 「妈,你什么意思?」 夏青坐上克莉丝汀旁边的位置,笑容可掬。 「你心知肚明,但你有告诉爸爸……」 「我怕他受不了,加上他新婚,所以先不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不过前阵子我告诉老哥了,他倒不觉得惊讶,反而还要我收敛点,别吓坏其他女生。」夏青边说边把手机开成飞航模式。 「确实,毕竟我的女儿这么美,魅力四射,只求你别伤女人的心。」 母女两人相视而笑,她们的相处像姐妹朋友,也许这大概是夏青不会讨厌克莉丝汀的原因。况且有一个愿意承认并且认同自己不同之处的人,是谁都会很珍惜的。几个小时的飞行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夏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一下飞机,看见一个留着络腮鬍的中年男人跟克莉丝汀热情拥抱亲吻,夏青明白这是妈妈的新男友-约翰,目前交往三个月,热恋期。 坐着约翰的车来到住宅区,克莉丝汀上个月搬了新家,这里阳光明媚,一排排的独栋屋子,井然有序的佇立着。别过约翰后,就见有一男一女在发传单,看来跟夏青的年纪差不多,原来是这星期有街趴,欢迎她们参加,那天还可以观赏足球比赛的直播,夏青的耳朵听得清楚,马上答应他们会去。 西方的风情跟东方显然差很多,这种派对活动还是西方办得多。那天晚上,夏青如约去了,还跟当天发传单的男女坐同一桌看球赛。后来经过整晚相处才知道,他们是龙凤胎姊弟,名叫麦克、克莱儿,就住在克莉丝汀家后面那一排其中一间,比夏青大一岁。整晚的热闹喧嚣,因为进球而兴奋欢呼,然后又因为球员间差点打架而叹气,但不管如何,整场派对夏青非常享受,而且还趁某些空档跟克莱儿眉来眼去。最后散场时,夏青跟他俩交换了连络方式,但夏青看克莱儿的眼神显然很不同,克莱儿倒也不怕,从不闪躲。 隔天夏青立刻约了克莱儿去看电影吃饭,透过谈话聊天,方知克莱儿会对夏青感到好奇有兴趣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她的眼神很像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只是她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有点想念。 「说到底,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应该吧,呵呵。」 在咖啡厅的对谈,夏青忍不住笑,克莱儿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两人后来便手牵着手去逛街看表演了。 【未来篇】EP.3 可不可以 原本这一段小恋曲,夏青没想过要发展成长久关係,毕竟她本身就有点爱玩,但克莱儿好像是认真的。对于两个刚成年及快要成年的年轻女性来说,这种相互吸引挺新鲜的也来得很快,但会不会持久又是一大考验,加上要是答应的话,就是远距离恋爱,夏青很犹豫,后来就在最后一晚的时候,跟克莉丝汀谈论了一下。 其实克莉丝汀只说了简单的几句,大概意思就是五个字-你自己决定。若你觉得可以,就努力经营,反之就说清楚,不想要也不要玩弄别人。感情上的责任,是两个人一起的,而这种责任是不管你的年纪是否成年了。夏青用吹风机吹着长发,心里很纠结,克莱儿长得漂亮,个性也不错,至少这一个星期,夏青没有看到克莱儿有她不喜欢的地方。 此时,一阵呼喊从窗外传进来,夏青打开窗,见克莱儿在楼下叫她,夏青立刻穿上外套出去与她见面。克莱儿上前就将夏青紧紧抱住,她俩差了大约五公分,克莱儿嗅了嗅夏青黑发上的香味,不断用英文说着她很怕明天的分开,夏青则摸摸她的金发说,别怕,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我们可以每天使用手机视讯,互说晚安我想你我喜欢你。克莱儿听着,将她搂得更紧,眼泪一滴滴落下,夏青看着心疼,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伤心,毕竟彼此才相处一个星期。 也许是今夜的气温降得有点低,夏青很怕冷,所以也将克莱儿抱紧,一直安慰她说没事的,不管距离多远,她都会想着她的。接着,两人就亲吻了彼此,初吻。夏青没想过自己的第一次接吻会在国外,会跟外国人,会在妈妈家的大门口。其实夏青从以前就被不少女孩亲过,但像今晚如此的深情拥吻是头一次,所以对她来说,这才是初吻。如果硬要分析出有什么不同,那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了爱吧,纵使才七天而已。 隔天,夏青跟克莱儿在机场的分离之吻,克莉丝汀跟约翰看着,但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年轻人的纯爱很可爱,就算是两个小女生。夏青从飞机的小方窗往下看,虽然根本看不见克莱儿的人影,但还是对下方挥挥手道别。然而夏青不知道的是,她跟克莱儿的恋情,其实是有很多考验跟困难,因为克莱儿回去向她母亲坦白跟夏青交往的时候,两人大吵一架,克莱儿愤而回大学,跟母亲的关係降到冰点。而这件事,一直到克莱儿趁某一次放长假,偷偷坐飞机去找夏青,她才向她诉苦。 「别哭,克莱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麦克跟我妈妈也会帮你的。然后等我们之后毕业工作了,看是要我过去,还是你过来,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深夜的情话,躺在榻榻米上,两个人手牵手亲吻。如果说会想触摸彼此,是属于正常的,但她们心里还是会小小抱怨,不能纵情欢叫,真是有点扫兴。 【未来篇】EP.4 生命的无常性 夏青跟克莱儿的纯爱恋曲是很多人嚮往羡慕的,但很可惜的是,现实总是来得又兇又猛,不给人机会反应,也不问人同不同意。 确定入选体育大学之后的暑假,足球队训练前,夏青想去找克莱儿,所以找打工赚钱,但在路上发广告传单的时候,意外发生车祸,两隻脚都断了,粉碎性骨折,因为被大货车狠狠的辗过。紧急送医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给夏青的人生很大的打击。克莱儿听闻消息后火速坐飞机去看她,只见夏青一脸不在乎的说,她命大没事的,不过就是休息几个月不能走路,以后还是可以上场踢球。对此,克莱儿很心疼,哭得花容失色,夏青安慰她,但其实她更想安慰自己。 后来住院的日子,克莱儿对夏青的照顾可谓尽心尽力,赵燕看她们觉得很温暖,但夏克很不高兴,就如同克莱儿的母亲。有一次夏青在半夜听到克莱儿偷偷跟她妈妈讲电话,讲到流泪哽咽,那个当下,夏青不免动摇彼此的感情,但没有对她说实话。 「小青,早安,你的小女友呢?」 今天来为夏青换点滴的护士,长得有点可爱,对夏青一直很友善,就算知道她的性向,也没有改变对她们的态度。 「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尤其是我爸跟她妈。」夏青无奈摇头。 「忍耐吧,你们得先长好翅膀了,才能高兴的爱飞去哪就飞去哪。」护士说的有理,夏青微笑。 这时,克莱儿刚好买早餐回来,看见夏青跟护士有说有笑,突然感到不悦。其实克莱儿平常不会这么吃醋的,只是因为双方父母的反对,与对两人情感未来的不确定,还有近日疲于照顾夏青使得情绪不稳。在护士离开之后,两人有些口角,夏青觉得莫名其妙,本来就因为忽然不能自由自在的行走而很不开心的她,如今又被怀疑,所以说话难免衝动口不择言。彼此交往下来的第一次争吵,最后是停在不小心说出分手,但夏青也立刻后悔,只见克莱儿沉默回避,夏青却无法下床拦下她,两人闹僵了一整天,尷尬得连隔壁床位的姐姐都看不下去。 「小青,听筱君姐姐的劝,别呕气了,没有好处的。」 筱君是因为机车相撞车祸住院的,不过运气好点,只断了右脚脚踝。 「我、我也不是不想和好,是她自己不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讲那种话的,她不给我机会,我也没办法。」 听夏青孩子气的言论,筱君摇头。 「我羡慕你。」 「啊?吵架有什么好羡慕的。」夏青不懂。 「至少你还有喜欢的人跟你吵。我其实一直再等一个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再遇到她了。」 夏青用好奇的目光看筱君。 「因为她八成已经死了。」夏青震惊。 「哈,其实我没亲眼看见她的人,只是透过新闻报导知道的。」 筱君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睛明显红了。 「所以,小青,你真的要好好珍惜,愿意为你不顾别人的眼光,甚至不管家人的反对,大老远坐飞机过来照顾你的女朋友。」 夏青听着,目光慢慢垂下。 【未来篇】EP.5 美丽人生 也许是受到开导,加上整晚的思考,夏青看克莱儿在一旁沙发上侧身的背影,她其实可以不管她的,但她还是来了,难得的见面,弄得如此不开心,真的不值得。夏青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播了通电话给克莱儿,说来真好笑,明明才隔两步的距离,却要这样大费周章。 克莱儿当下也觉得夏青有毛病,但后来在聊天的过程中,她终于听到夏青的真心话还有不曾听过的颤抖哭腔,对于突然不能走路,怕跟不上球队落于人后,也怕克莱儿回去英国后被责备,她很心痛很内疚。而克莱儿听着也边哭边道歉,她应该要相信她的,应该要给她更多支持与爱护的,而不是抱怨跟质疑。说到最后,两人破涕为笑,克莱儿忍不住起身去拥抱夏青,夏青也轻轻吻了克莱儿的脸。 有人说,年轻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只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谈起轰轰烈烈的恋爱,但也会因为某些无聊的小事跟奇怪的误会吵得不可开交而分离分手。但在今天晚上,两个女孩总算稍微长大一点,更了解对方一点,她们也明白了一点,就是没有一份爱情可以不经过磨合而永远的,伴随两人一同擦去的泪,原来一起成长是如此令人动容的。 两个星期过后,夏青可以出院回家疗养,克莱儿也要回英国准备去大学。虽然夏克还是不同意克莱儿跟夏青的交往,但没有出言不逊,客气的送她们去机场。沿路经过一处海岸,看见有不少人在衝浪,但其中有一个金发的女子特别引人注目,因为她的衝浪板很特别,黑色大理石纹路,夏青从未看过,但好像又曾在哪里见过。此时,夏青开心的笑说,明年夏天两人一定要去海边玩水,克莱儿点头答应,还偷偷亲了夏青的黑发。 终于到机场,又是一场分别,虽然难过,不过眼泪少流了许多。赵燕刻意让夏克去帮她买一些免税商品,就为给她们一点独处与拥吻,虽然克莱儿得弯下腰,但完全不影响两人的爱意。望着飞向蔚蓝天空的客机,夏青在车里的心情突然放松不少,也许是看开了,也或许是变得更坚强了。 夏青随后接到电话,是许小玫律师,说着那场车祸的和解书得签,不然会留下案底,约了明天跟那货车司机在法院,夏青说好,反正对方也很诚恳道歉,负担所有医药费,这些日子也很关心的亲自来送了不少水果、礼品、保健食品、拐杖跟轮椅,没必要咄咄逼人。 「欢迎回家,小青。」 回到温泉度假村的时候,这句话是哥哥夏宏说的,这可是惊喜,夏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赵燕为庆祝大家平安无事的又团聚在一起,所以今天的晚餐相当丰富,可惜了夏青因为脚伤,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她欲哭无泪很无奈,但后来也算了,因为她突然懂了,活在当下,学习度过每天的挑战与困难,就是她最美好的人生了。 --- 【是。非】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