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内花开》 楔子 将离之时,他亲吻了他的额头。 「对不起,我爱你。」 他说道。 一滴眼泪落在信纸上。 一 唐家大宅坐落于白莲郊外。据说是由于台北城的本家过度拥挤,太太爷爷领了一家子和几个老僕人分家,南下到台南,想用本金和人脉开创出一个事业,又嫌城里过度吵杂,便选了白莲这么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那么小的地方。 建筑主体以砖头建成,围墙约有两、三米高,太太爷爷特地在砖瓦间留了孔隙,外头的人们便可从橘红色中窥见宅邸一角;园内种植了各种草木,除了台湾的常见花草,还有从外国进来的稀有植物。园艺是唐家歷代的爱好。 「祺兴?你果然在这里,不练字了?」 「那种东西多无聊啊,」唐祺兴剪下一朵粉白色山茶花捧在手中,朝来人笑了笑,「还不如来照顾我的花呢。」 那人也不跟他生气,双手负在背后,笑道: 「父亲这是为你好,不然你字那么丑,能看?」 闻言,唐祺兴拿花的手一抖,花差点掉地上。 一旁的老管家没忍住笑了出来,赶忙掩住上扬的嘴角。 「李叔!哥你别说啦!」 唐祺绍觉得好气又好笑,耸耸肩,走到炸毛的弟弟面前,伸出手顺了顺他上翘的头发。 「乖,练字也练定性。」 「……可我就不想写……」 「祺兴听话。」 「不要啦哥……」 「听话。」 「唔……」眼见撒娇不管用,他嘟起嘴,道:「那下午带我去看剧!」 唐祺绍失笑,自家弟弟居然学会讨价还价了。 「好,但你要写完今天的份。」 「当然!」一听见肯定的答覆,唐祺兴立刻跳了起来,「哥哥可不能食言喔!」 被常春藤与黄金葛佈满的砖墙下,两兄弟并肩同行,有说有笑,远方传来飞机引擎与轰炸声…… 「呼……呼……」 背部汗涔涔的,白色里衣黏在身子上,糊成一片;心脏擂鼓般搏动,肌肉紧绷,胸口剧烈起伏,彷彿将溺之人大口喘气。 等呼吸渐渐平息,男人抬手想打开檯灯,摸索几下却始终没找到开关;收回手并独自烦闷一阵子后,他才想起自己现在不住大宅里。 夏天最后的尾巴被秋老虎捉着回了台湾,早上还是阳光明媚,下午便下起滂沱大雨,到了晚上都还没下完。雨水不要命似地往地表衝,撞在地面的同时闪电来袭雷声轰隆。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豪雨或烈阳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并无差异――硬扯着沉重的身子翻了身,外头的风从窗缝扫进来,吹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方才被吓出一身冷汗,也不管隔天早上是否会感冒,将夏被揉成一团抱着。 看不出丝毫血色的双唇颤抖着,男人不敢再睡,只睁大带着恐惧的双眼,两隻手抓抱凌乱的棉被,侧身蜷缩呢喃道—— 「祺兴,听话,听话……」 (待续) 二 听父亲说,唐家在满清出过进士,在台湾是个歷史悠久的读书世家;后来到了太太太爷爷时改经商,但也出过几个官;再后来接受日本统治,爷爷便帮着白莲的农民卖稻米、卖莲藕,也在几户人家困苦时捐助些银元,所以唐家在白莲与台南一带有相当的影响力。 纵使受日本人打压,唐家的势力仍是日本人不可小覷的。父亲不指望性子随母亲天真的唐祺兴继承家业,大儿子够聪明,小儿子要给家里打杂或是当个艺术人他不管,基本要求达到就行。 这就是难的地方——唐家要求子孙必须写得一手好字。可唐祺兴的毛笔字丑得清奇,练了好几年也不见进步。若不是长相随他,唐大爷恐怕要以为妻子在外面偷汉子了。 每每拿起唐祺兴的字帖,唐大爷总得拧个半天眉,才能勉强识出第一个字。 唐祺绍见父亲这模样,乐得合不拢嘴,又见弟弟那志得意满的站姿,手上那盏茶都快被他抖到地上了。 唐大爷听见大儿子压抑的窃笑,眼前丑得自成一格的字跡更是加深了他的鬱闷。 「咳咳,」唐大爷放下字帖,咳嗽两声后,转头对唐祺绍问道:「绍儿啊,你这次……给他写什么帖啊?」 「欧阳询碑帖……噗,抱歉哈哈哈……」 他终是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 唐大爷挑眉,目光转回那令人万分头疼的字上。 「我说,兴儿啊……」 「在!」 「你说说,怎么就把楷书写成草书了呢……」 「我……有才华?」 才刚好不容易缓过口气的唐祺绍,因弟弟的回答又笑了起来,笑到肚子一抽一抽地疼,他赶紧喝口茶缓解缓解。 唐大爷感觉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小儿子气死,当即将字帖一盖,清清喉咙,摆摆衣袖,起身说道: 「今天先这样吧,晚上我和早田先生去个席,就不一起用膳了。」 「好的,父亲。」两人双双齐声到。 「绍儿,明日工作抽个空,教教弟弟写字。」 唐祺绍正要回应,一旁的唐祺兴便抢先达道: 「哥哥每天都有教!」 正在下楼的唐大爷脚步一顿,险些没摔下去。 唐祺绍憋着笑,拍了拍弟弟的肩。 兄弟俩一同走下楼,唐大爷刚坐上人力车;李管家送走主人,正往厨房走。 「哎我说,平时园子里花修得那么好,握了毛笔为何就成了毁天灭地呢?」唐祺绍打趣他。 「花哪能跟那东西比啊!」他哀号,「这手……就是碰不了毛笔啊!」 「这可不行,」唐祺绍笑道,「几年后娶了亲,看见你那字跡岂不是要悔婚?」 「……我不结!」 「不行啊,总不能一辈子跟着哥哥吧?」 「……我是倒想……」 他这话故意说的极小声,但仍被唐祺绍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唐祺绍暗暗笑了声,装作没听清,靠近他耳际问了一句: 「弟弟你说什?」 「没……」 唐祺绍又笑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唐祺兴耳朵上;他忍不住红了耳根。 「唔……李叔!今儿晚上吃什么?」 唐祺兴那明显是掩饰害羞的落荒而逃,让缓步跟在后方的唐家大少爷更加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待续) 三 「轰隆——」 窗外打了个响雷,床上的人颤着身子,哆嗦着将怀中的棉被抱得更紧。 那声雷尖锐地刺穿他的心脏,像是美军投下的炸弹一样。 ------ 园子里的池塘本来很大,太爷爷迷上赏莲,一池子里除了莲还是莲。几年前父亲与二叔小叔嫌它过大,保养麻烦,便填了大半,只留偏东侧的一小洼水。 彼时年幼的祺兴在工人开始填土时还为那些莲花掉了泪,不过当天晚上看到自己最喜欢的糖醋鱼后,那一点不愉快就被他踢到远方了。 凉亭有一大一小,彼此相连,太太爷爷亲自题字,给它俩取了「怡和」与「珠璐」两名字。 「兴哥真不愧是唐家人,我也想有这满园花花草草啊。」唐祺永叹道。他是唐家二爷的独子,今年从农专毕业,兴趣和唐家列祖列宗一样。自三年前二叔搬去城里,唐祺永没事总往大宅跑,恨不得直接搬回去。 「你开口拜託我父亲就能搬回来住啊。」 「唉,别说了,你二叔还指望我回去计账呢。」他仰头灌下一口茶,忿然道:「叫一个农专业的去会计,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时唐祺绍正好办完事回宅,满身风尘步上台阶,一眼瞧见唐祺永脸上那满满的四个大字:生不如死。 「兴哥我好苦啊……」 「……祺永喝酒了?」 「没有!」唐祺永一拍石桌喝道,见来人是他大堂哥,胆子瞬间萎了下去,「就……以茶代酒算不?」 唐祺绍抿嘴微笑,顺口撒个小谎: 「二叔找你呢祺永,刚路上店里的伙计来问我有没看见你。」 听见这话,方才还趴在桌上蔫蔫然的唐祺永一个激灵弹起,看起来连骂脏话的心情都有了。然而家教并不允许他骂脏话,所以他自动省略,嘴里唸着「要完了要完了」一边跑出大宅,招了人力车回去。 一看自家哥哥那高深的微笑,唐祺兴便知这绝对不是真的,心底默默佩服老哥的演技一流,再为唐祺永捏几把冷汗。 唐二爷的确差人来找过唐祺永——那是今天一早,而现在是下午三点。 「猜猜他下次溜过来是何时?」 「哥你别说了……」 他都要想到唐祺永一脸菜色看着帐本的模样了…… 唐祺永乖乖闭上嘴巴,移动到唐祺兴右侧坐着,脱了外套放到桌上。 「这是我的自製花茶,」唐祺兴给他倒了一杯,「第一次弄,哥要讲感想。」 「加了什么?」 「雏菊、金桔、桂花……还有父亲先前给我的茶叶。」 雏菊代表快乐、金桔代表吉祥,桂花增添香气。唐祺兴酷爱园艺,在调和味道之中加了花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味道吗……恐怕没有弟弟原本想的那么好。他笑笑不说话,也不知方才唐祺永是怎么把那杯茶喝下去的,一股奇妙的味儿在舌尖上盘旋。 唐祺兴满脸期待看着他,十九岁多的青年竟表现得与村里孩儿一个样。被弟弟那样盯着,唐祺绍到嘴边的句子被他默默吞回肚里。 「……很不错。」 「真的吗?太好了!」 他看着祺兴的笑容,忽然觉得,那杯茶其实也挺好喝的。 两人在怡和亭里坐到晚霞满天,西方的那抹浓烈渲染了白莲的天空。附近的农家升起裊裊炊烟,水稻田映着金黄自围墙间的孔隙溜进园子,照暖了他们,往宅邸上泼洒大片的橙。 (待续) 四 雨声渐息。 即使如此,男人仍然无法入眠。 小学去公学校上课的他,此刻无比希望童话本上写的食梦貘是真的,让牠把那糟糕的梦境啃食殆尽…… 最好,最好能把他也一起吃了。 ------ 「请问,宫和绍也先生在吗?」 晚膳过后,有客人造访唐家大宅。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唐祺兴用日语回答完客人,回头朝二楼窗子,同样用日语喊: 「哥哥!龙城先生找你!」 过不久,唐祺绍穿着浴衣下楼。唐祺兴本想请人进来喝杯茶,对方却说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在门口等即可。 他一个人坐在珠璐亭里,间的发慌。几分鐘后,唐祺绍走进亭子。不知他与客人谈了什么,回来时脸有些难看。 「哥,怎么了吗?」 「龙成先生说他有个女儿,刚从女校毕业,几日前去找他时碰巧我也去谈公事,从此每天都吵着要见我——」他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龙成先生嫌烦,来问我的意愿。」 唐祺兴心下了然,又问道: 「她知道我们是台湾人吗?」 这几年,日本人软硬兼施,半强迫台湾人改姓;唐大爷便召来几个宗族,一番协议后,将姓氏改为「宫和」。他们表面上顺从日本,私底下都用汉语还有方言交流;为了应付警察突袭检查,连家里的佣人也会一口流利的日本话。 他们对外都用日本姓名,加上唐祺绍英气逼人、谈吐有礼,活脱脱一个从书中走出来的贵公子,读书时期没少被误认,甚至有日本女孩主动追求过。 「知道,但她说不介意。」 唐祺兴闻言皱了皱眉,心口一瞬间感到刺痛。 是的。他想。哥哥要二十二了,从商专毕业后没有去读大学,反而留在家里帮着父亲的事业;而他们的二表姊十九岁便嫁了人,现在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就算没有这一个,不久后父亲也会给他找第二个、第三个…… 一想到这,唐祺兴的胸口又止不住地闷疼。 唐祺绍见他下沉的嘴角,心中一动,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体内萌芽。 他将宽大的手掌覆到弟弟额上,缓慢地向后抚顺那头柔发。 「兴也。」他唤道。 「怎、怎么了?」 对方突然叫他的日本名字,唐祺兴下意识跟着以日语回应。 「只是去见个面,吃完午饭就回来。」 被哥哥这样盯着,他楞了一瞬,慌忙低下头。 绝对不会只是吃午餐,那小姐一定会要你一起散步或是送她回家。唐祺兴想着,即使送女方回家是个绅士必须的行为,他仍不想要哥哥这么做。 他不要哥哥与任何女子有曖昧。 两人坐在珠璐亭里,池边种了一排垂杨柳,超过一层楼高。夏夜的晚风吹来,轻柔地吹拂杨柳枝,如男人抚过情人的发丝。 那人厚实的掌来到他的后颈,一下又一下轻捏起那处的软肉,一阵阵酥麻感从后颈传遍全身。 「兴也,抬头。」 可唐祺兴不想抬头——他知道自己脸红了,红得彻底,脸颊灼热得像火烧,就算唐祺绍的手臂替他挡住光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怕,于是他坚决地摇头。 自己迟早会看着哥哥结婚的。他想。而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将会跟着自己踏进坟墓。 正当他这么想时,突然之间,一隻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性抬起他的头,让他看向手的主人。 唐祺绍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呼吸之间,唐祺兴被迫对上男人炙热的视线,他的眼眸里只映着自己瞪大双眼的模样。 唐祺兴的呼吸乱了套,兄长的气息强势地包围住他,带着茉莉花香、纸张与墨水的气味,以及哥哥身上那股独特、令他眷恋的味道—— 可是,他要,哥哥要……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他想眨眨眼,压下那股哭泣的慾望。 但就在上下两片睫毛碰撞的那一刻,眼泪不受空地滚落双颊。 「……咦?」 他抬手一抹,掌心沾染上一摊泪水。 面前的人显然也被吓到了。左手转而放在他侧脸上,大拇指将泪水往外揩;右手抓住浴衣的宽袖,想替他拭去眼泪。 一段短暂的空白后,唐祺兴忽然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何事。 惊惶之下,他抬手推了唐祺绍一把。 「哥!我、我没事的……」 他迅速站起身,捂着发红的双眼,逃难似地跑回房间。 (待续) 五 「碰」一声拉上门,背脊抵在门框上,双手发抖着摀住整张脸。 自己不该那样的。他想。 面对那么温柔的哥哥,他居然浮现了「和哥哥亲吻」这种齷齪的想法。 胯间的布料突起,方才被撩拨起的情慾尚未完全消退。 自己真是太糟糕了。 唐祺兴从指头的间隙中窥视自己的襠部,过了几秒鐘,他认命般垂下手,抿嘴盯着那块突起。 犹豫再三后,他拨开浴衣,手伸到那隐密处。 他拨开兜襠布,缓缓环握住抬头的性器;在碰到那敏感处时他便不自觉紧绷起来,但随着手部上下移动,他很快就感觉到体内那股火不断地燃烧。 「唔嗯……」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口中溢出,他面色潮红,下腹的慾火烧得旺盛。 「哥……哥……」 他想着哥哥的每个画面,就这么射了出来。 「啊!哈啊……」 达到顶点后,他不敢去看那满手的白色浊液。 因为那是自己对兄长有逾矩心思的证据。 「对不起……」 他嘴里喃喃道,手臂挡住整张脸,低声啜泣起来。 同时间,唐祺绍仍坐在亭里,遥遥望着宅邸二楼。 「大少爷,二少爷他……」 李管家那叫一个惊吓啊,刚准备拿帐本找大少爷核对,便看见二少爷慌慌张张跑出亭子,再仔细一瞧,二少爷脸颊上竟闪着泪光。奔逃之迅速,未待李管家开口,便一溜烟跑上楼。 而等他抱着一沓文件走进珠璐亭,又险些被大少爷周身的戾气吓退。 「……不用管他。」 李管家愣了下,确认般问道: 「真的吗?可刚才……」 「别管他。」 李管家识相地闭起嘴。 印象中,一向谦逊有礼的大少爷从未如此暴戾过。 唐祺绍家教良好,融合汉民族的文质与大和文化的礼,待谁都是彬彬有礼;他周围的气场温和,任谁碰到他,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放下防备。 难以想像,即使生气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来的他,居然会有这副模样。 唐祺绍抬手揉揉眉心,放下时,面上的戾气已收敛了些。 「李叔有什么事吗?」 「大爷让我送帐本来给大少爷。」 「帮我放到桌上,我等会儿过去。」 管家得到指令,正欲再开口,却见大少爷忧鬱的神色。 四十年的老管家心知他不便再干涉这俩兄弟,抱着文件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李叔。」唐祺绍在他跨步前一秒出声叫住他,「能否帮我稍个口信,与龙成先生说我这几日工作繁忙,不便见他?」 「好的,大少爷。」 「也帮我跟吴家那边回绝见面的事。」 「左营吴家?可大爷很希望大少爷能答应下来。」 「父亲那边我会解释,不用担心。」 待李管家一走,唐祺绍又转回头,继续凝望二楼的那扇窗。 几分鐘前被他惹哭的人就在那。 唐祺兴就在那扇窗后。 「……今晚的月亮很美。」 宅边的夜来香开得恣意,连晚风都带着它的香气。 「我越界了。」 杨柳的缝隙中,有个人在凉亭里,懊悔地闭起双眼。 ------ 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没睡着,只是闭上眼回忆过往。 他总是看见记忆中那张明朗的笑脸,真实地彷彿祺兴就在他面前,他们没有分开。 真实地彷彿那才是真正的世界。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该那样的。他想着。要是那晚,自己再冷静点,笑一笑忽悠过去的话,祺兴是否就会选择他了? 很可惜,或许答案仍是「否」。 他自嘲地笑了,笑容淡化在黑暗里。 (待续) 六 昨夜,台北城遭美军飞机轰炸。 唐大爷与二爷两家人聚集在正厅听广播,广播那头的日本人说得异常激动,把台北城说得跟炸没了一样,又提到国家对美方发表严正谴责,并且热血激昂地表示台湾岛民也是日本天皇的子民,必须参军一起为天皇奋斗云云。 广播尚未告一段落,唐大爷便伸手关了它。 唐三爷叹了口气。战争的这些年,日本人在台湾募了多少兵,拆散多少家庭,他们早已没有多少人可上战场打仗了。他的女儿前年嫁了人,没想到丈夫被抓去充军,现在生死未卜,留了妻子与未满一岁的孩子;剩下的儿子没上高校,被他强行留在大宅。 「祺永那孩子说也要参军报效国家,几天前偷溜去军队报到了。」 正厅又是一阵静默。 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唐二爷发现儿子留下的纸条后焦急得不得了,然而唐祺永却已经办好入伍;发现这项事实的他回到大宅,刚喊出那声「大哥」,唐二爷便流下男儿泪,后面的话再多,也无法说出口。 「行了,」唐大爷站起身,扫视一圈,道:「这几天你们也都别提这事。」 所有人都散了,留下唐大爷与三爷。 一跨过门槛,唐祺兴便急速朝那一方花草走去。 唐祺绍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距离那次在凉亭的越界已经一个月。唐祺绍没去会面那位龙成小姐,也没再提起。吴家小姐的约被他回绝了,唐大爷没生多大气,只皱眉碎念了几句,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可祺兴仍总避着他。 自己几次想靠近祺兴,对方却总在前一刻逃跑。 也曾想过要写封道歉信塞给他,却无从落笔。 该如何解释呢?哥哥当时想吻你吗?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像是欲盖弥彰。 他承认,当弟弟明显表现出不想要自己去找龙成小姐时,他心底的确窃喜了不只一点点。 祺兴的后颈肉很软,很好摸,他忍不住捏了几把。 祺兴的唇瓣感觉也很软,吻上去的感觉一定很棒。 祺兴那天晚上的神情,祺兴的瞳中只有他的模样…… 要是可以,他想吻住那对唇,将自己对他的爱意毫不保留地给与他。 ——可祺兴哭了,被他吓哭了。 他靠着墙,眼中只容得下弟弟的身影。 唐祺兴正蹲在草丛里,身边围绕着一簇簇杜鹃,衬托得他更加迷人。 他的兴也,他的祺兴。 ------ 他受不了那带着刺的回忆,祺兴却不断出现在眼前。 男人挣扎着爬起,摸到电灯开关。 鹅黄色灯光充满房间,男人却嫌它不够亮。 他明白黑暗的不是房间──是自己。 桌上的蒲公英乾花被装在玻璃瓶中,白三叶草製成的书籤压在那本厚厚的《花百科》里。 ------ 台北城遭到轰炸后没几天,强制徵兵令到了。 唐家必须再出一个人。 晚膳后唐大爷再次聚集家人,面色凝重。 「大哥,这根本是恶意!」唐三爷气愤难平。当初那个女婿便是入赘唐家,理论上算是唐家人;加上前些天的唐祺永,二哥当时为了他而落泪的情景还记忆犹新,现在居然还要一个! 唐大爷摆摆手,不到五十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疲惫。 「大家先散了吧。」 「大哥!」 唐大爷收起徵兵令,无视了唐三爷的话。 「这件事,等过几日再说。」 (待续) 七 唐祺绍回了房,思考对策。 不,哪有什么对策? 谁家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他也不希望他的祺兴上战场。 战场多么残酷啊,他的祺兴怎么可以去呢。 他捨不得祺兴啊。 他不想祺兴的笑容被战场玷污啊。 但唐家三兄弟里只有他们可以再出人,而身为二儿子的祺兴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唐祺绍难得地失眠了。 躺在被褥里翻来覆去,想唐家,想唐祺永,想那一纸徵兵令。到最后,他又想到了祺兴。 他的祺兴站在几盆花前,告诉他:哥,我把父亲好不容易拿到的薰衣草种活了! 那年的祺兴十七岁,青涩中带点成熟的笑容在阳光下张扬。 那种心动的感觉对于当年十九岁、从商专毕业没多久的唐祺绍而言,是既新鲜又特别——他将手放在胸口,心脏那鼓胀的感觉好似不论过多久都不会消失。 第一批薰衣草意外地长得极好,完全不受白莲的炎热影响。唐祺兴在某日放学后割了一半拿去做成乾燥花,几週后递给他一个拥有紫色花纹的香囊。 那个香囊现在仅剩微弱的香气,鼻子得贴在外面才能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 但他一直贴身带着,即使祺兴是以「弟弟」的身分送给自己。 他将情感藏着、掖着,光是「喜欢同性」这件事就是个说不出口的秘密,更何况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这种变质的兄弟情永远都不会被接受。 祺兴迟早都得结婚。他想。他的祺兴将碰见一个好女孩,然后跟她结婚——届时,他将不再是他的祺兴;而自己即使再不愿意,也会被父亲压着娶个大家闺秀,眼睁睁看着祺兴与他愈来愈远。 他会心痛,他无法看着他的祺兴娶妻生子。 老实说,就在几个月前,当自己开玩笑说「一辈子跟着哥哥」时,祺兴答的那句「我倒是想」的的确确惊到他了。 祺兴的耳廓红了,慌忙掩饰的行为像是给了他一个线索,背后连着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就算失败的可能性远比成功大,他也想去追寻那个微小的希望,至少在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婚姻之前,他得抓住那丝亮光。 ------ 怀表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六。外头再度下了雨,雨势不大,感觉随时都会停下。 白三叶草被压平,黏贴在一片檜木上,而檜木片被打洞,穿过一条细白色绳子。 送给女孩会让他开心的礼物,男人却是怎么样也开心不起来。 他瞪着书籤,竟然有些想哭。 ------ 收到徵兵令的第三天晚上,唐祺绍决定向父亲表明自己要去参军。 他已经想好了,父亲才四十多,祺兴也聪明,临时培养第二接班人的时间很足够——就算他不幸战死,唐家也不会倒。 他果然无法让祺兴上战场。与其忐忑地等待战争结束、祺兴回家,不如自己上战场,这样更能保护他的祺兴。 他打定好主意,拉开房门—— 见到了刚抬起手,似乎想要敲门的祺兴。 两人同时愣在原地,睁大双眼对望。 (待续) 八 唐祺兴是要来和哥哥坦白的。 他知道唐大爷早早就将哥哥视为继承人,对比之下,只会种种花的自己实在没用处,是推去徵兵的好人选;他也明白哥哥得走上正常人的道路,那条路上决不会有弟弟对他的畸形爱情。 他得去,为了唐家,也为了他所爱的哥哥。 他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为求毫无退路,他决定今晚坦白自己隐瞒了四年的情感。 哥哥一定会讨厌自己,然后要他快滚,越远越好。 「哥……」 「祺兴……」 双方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进来说吧。」 唐祺绍侧身让路给他。 「……嗯。」他脱下木屐,低着头走进房间。 地板铺着榻榻米,一排排书分门别类摆在书柜里,书桌佔据房间一角,窗台上爬了几条常春藤的枝椏……一切都没什么变,特殊的气味充满整个房间,他爱慕的哥哥也带着这里的香气。 兄弟相对跪坐下来,唐祺绍找了软垫给他。 唐祺兴吞了口口水,几分鐘前才拟好的草稿在脑中乱成一团。他非常清楚表白后的代价,哥哥那对令他倾心的眉目将会充斥不可置信与愤怒,或许会叫骂着将他逐出门;他会把这噁心的事实告诉父亲,自己将从唐家中被抹除—— 但这样也好。他如此安慰自己。要是这样的结果能让哥哥从此忘了自己,走上正常的人生……那他甘愿如此。 唐祺绍也在内心挣扎。他看着弟弟垂着头像在思考些什么,柔软的发丝就像那天飘逸的夜来香一样,挠在他的心上;他想伸手揉乱那一头碎发,再把人捞到怀里,沿着脊椎抚过,最后环抱住他的腰。 可是他不能,因为——也许,也许他的推论是错的呢?也许自己只不过在不切实际地幻想?也许他的祺兴,他爱着的祺兴已经开始噁心他了? 也许自己不是祺兴的幸福。他丧气地想。 「哥哥……」对面的人出声打断他的思维。唐祺兴捏着手指,咬了咬下唇,「我可以……跟你说件事吗?」 见他缓慢地点了头,唐祺兴咬咬牙,心一横,道: 「哥,我,我想要……」 想去参军,想带着对兄长的不正常情感离开唐家。 但唐祺绍投在他身上那冰冷的视线使他无法说完这句话。 他猜中自己的想法了吗?唐祺兴握紧拳头。 「我想去……」 「别说。」 倏地,唐祺绍伸出手,抵住他的嘴。 「别说……」 他的声线似乎在颤抖,连带着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指也在颤抖。 「徵兵的事……让哥哥去。」 「祺兴不准去,待在家里。」 唐祺兴瞪大了眼,拉开唐祺绍的手,急道: 「不、不对!唐家需要哥哥,哥不能走!」他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急红了眼。不该是哥哥——他想——哥哥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的。「无论怎么说,也应该由我……」 「不行!」 听见唐祺绍的怒吼,唐祺兴错愕地看向他。 他的哥哥几乎没有这样子过。 看见弟弟的模样,唐祺绍自知吓着他了,收了收表情,又道: 「我不希望你去,战场很险恶。」 「我……我不管……」唐祺兴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泪眼。「哥,我一直都……」 「祺兴,听话!」 「不!」他拉扯着唐祺绍的和服袖子,声音已染上哭腔,「请让我、说完!至少、至少,听我讲完,然后……」他吸了吸鼻子,手紧纂着和服布料不放,「无论之后、之后哥哥想把我逐出唐家,或是怎么样,都无所谓……」 唐祺绍似是被吓到了,没有说话,他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我其实、一直都对哥哥……抱有不对的感情。 我爱着、深深爱着,身为兄长的你,我想要、想待在哥哥身边,我、我喜欢哥哥的一切…… 也想要……你只、只是我一个人的……我想要一辈子跟着哥哥……」 「但是……你绝不会接受……」 他抬起头,两行泪掛在脸上。 「如果有人问,我的幸福是什么?那我会回答──」 「看着哥哥找到爱人,然后想着我爱的哥哥结束一生。」 他努力展开一个不成型的笑容。 「这就是祺兴的幸福。」 (待续) 九 「这就是祺兴的幸福。」 他不后悔做出这个抉择,为了他深深爱着的哥哥,他一点也不后悔。 唐祺兴闭起双眼,等待即将来临的风暴。 耳光、怒吼、拳打脚踢……他设想过所有哥哥接下来可能的举动,也准备好承受他的所有怒气。 只是……过了好几秒,为何什么都还没发生? 唐祺兴微微睁开一隻眼,想偷偷瞄一下哥哥。 然而,不等他看清情况,便感觉到一隻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像那天夜晚一样强势地扣住他的下巴。 属于唐祺绍的气息再度将他包围,并随着柔软的唇舌入侵口腔。 唐祺兴睁大双眼,他看着放大数倍的那张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任对方灵巧的舌撬开自己的贝齿,缠住软舌,在擦过上排牙齿。 唐祺绍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他,他彷彿能感受到那里头蕴藏的滚烫情感。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唇舌分离之际,牵扯出线线银丝。 「……为什么……」 太突然了,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唐祺绍凝视着他。 他傻傻地回望对方,随即被哥哥压在怀里。 唐祺绍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他整个人被锁在他怀里。 「那不是什么『不对的情感』……感情没有对错的……」 他一下又一下拍着怀中人儿的背。 「我也喜欢祺兴,想要把你占为己有。」 「我的幸福是你啊。」 哥哥的话语在耳边回盪,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与温柔。 唐祺兴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哥,我……在做梦吗?」 「没有,我说我喜欢你。」唐祺绍偏过头,轻吻他粉红色的耳廓,「哥哥喜欢你。」 他终于彻底意会过来,原本停止的泪水再次充满眼眶,胸口被那股暖意涨得酸疼。 哥哥也喜欢他,真是太好了。 他连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感情有获得回应的一天。 「哥……我……」 唐祺兴扭了扭身子,想藏起胯间抬头的那处。被唐祺绍这么一刺激,纯洁如他已按不住那份慾望。 「哥……我、我那个……」 「你……」 唐祺绍松开环抱,捧起他异常潮红的脸。 手中的皮肤传来热度,那人的眼中波光粼粼,唇瓣因微微喘着气而一张一闔;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吻了下去。 「唔!」 他近乎发狂般地掠夺,唇齿毫不客气地辗过;趁对方来不及防备,舌头再次鑽入他的口腔,滑过上排牙齿内侧;紧接着,缠住对方的软舌不放,几滴来不及嚥下的津液沿着下巴稜线滴落。 「唔嗯……哥……」 几道呻吟从空隙间洩出,唐祺绍的眼神暗了几分,右手伸进弟弟敞开的前襟内,摸到那小巧的粉点,不轻不重地捏着。 「啊!别……」 唐祺兴的双手抵在哥哥胸膛上,软绵绵地施不上力,只能任唐祺绍慢慢脱下他的和服,露出雪白的肩头。 唐祺绍在青年就要喘不过气时终于放开了他,拉出引人遐想的银丝。 「哈啊……哥、哥……」 热情的双唇转移阵地,在弟弟的肩膀上烙下红印子;又往他的脖颈移去,轻轻啃咬着滚动的喉结,再顺势吸吮他精緻的锁骨。 唐祺兴原本洁白的身子上多了几颗红点,像白雪上落了几朵红梅花。 (待续) 十 唐祺绍解开两人的和服腰带,让弟弟平躺,身体卡进他的双腿之间。 「别看……」 感受到唐祺绍灼热的视线在身上游移,甚至还默默打量自己兴奋到滴出水的那根物什,唐祺兴忍不住想用手挡住自己的羞耻部位。 可没想到,伸下去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牵引到另一个炙热的物体上。 「好、好烫……」 「祺兴……帮我摸摸好不?」 「唔……」 唐祺兴受了哥哥那低沉嗓音诱惑,迟疑了一下后,手握住哥哥的棒子开始擼动;身上那人的手也没间着,一隻手轮流揉捏他胸前的两个小点,另一隻手搓揉他的玉茎。 「啊、啊啊!」 唐祺绍的技巧意外地好,加上他又激动得不行,不用多久,唐祺兴弓起身,惊叫着射出白浊。 高潮后他喘着粗气躺在榻榻米上,连手也忘了动;零星白点撒在他身体上,淫糜又色情的模样让唐祺绍的肉茎更加硬挺。 唐祺绍看着他射了自己满手的黏液,鬼使神差般,他没有往衣服上擦,而是把手抬到自己嘴前,伸出舌头舔了舔。 「祺兴,你也尝尝。」 自己舔还不够,他起了恶趣味,又将手伸向祺兴的嘴边。 唐祺兴此时脑袋一片模糊,竟是乖巧地伸出粉舌,舔舐他的指节。 「咦?等……」 当唐祺兴稍微清醒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唐祺绍在短暂的静默后,猛然拉开一旁的柜子,翻出上回父亲拿给他的玫瑰芳香精油,往唐祺兴身上倒。 冰凉的触感让唐祺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唐祺绍往手指上抹了精油,沿着腹部肌肉纹理伸到股间,指尖在洞口打转。 他封住祺兴的唇,一根手指顺势插进洞里;唐祺兴感觉到异物,身体下意识地收缩,想将异物排出。 「放松点。」 唐祺绍移到他的耳边,轻咬他的耳垂。 身下的人听话地放松了些,唐祺绍伸进第二隻手指。 「嗯……唔啊……」 体内有两根指头在戳刺,唐祺兴羞耻得几乎全身都在发烫。 突然,唐祺绍戳到了某个点,唐祺兴瞬间感觉有股电流从后庭窜遍全身;后方紧紧吸住手指,原本半勃的物体也精神起来。 「啊!那边、别!」 「唔嗯!」 身上那人又恶意戳了几下,唐祺兴渐渐地适应了手指,收缩着后穴,想要哥哥插进来的欲望愈发强烈。 「唔……哥哥……可以了……」 他抓着被压在身下的和服,满脸通红。 「进来……」 唐祺绍也不再犹豫,他的下身早硬得发疼,抽出手指后,便扶着茎身插进他的后穴。 唐祺兴只觉后方被更粗的物体进入,身体被哥哥逐渐填满,即使有扩张,被撑开时的疼痛感仍让他痛得闭起眼。 待唐祺绍终于完全进入,两人皆发出满足的喟叹。 唐祺绍先是等弟弟适应自己的大小后,再慢慢抽插。 「哈、嗯啊……」 「啊啊……哥……」 不够。他想。想要哥哥更…… 他抱住哥哥,双手攀附在唐祺绍背上。 精油的味道彻底挥发,情慾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 「快点……」 他在哥哥耳边诱惑道。 「……你自找的。」 「咿啊!」 听见弟弟的话,原本想着要体贴弟弟的唐祺绍再也忍不住,抓着弟弟精实的腰,开始大力操干。 「啊啊!哥、嗯啊!」 「啊!唔啊!」 「太大声了……」 这么说着,唐祺绍又一次吻住他的唇,吞下他的呻吟。 「呼唔……啊、哈啊……」 唐祺绍一下一下往深处顶,柱身狠狠擦过那块敏感的软肉;快感排山倒海而来,唐祺兴的前端吐着透明液体;抽插几十次后,他颤抖着身子射了出来。 「哈……哈啊……」 他虚脱般躺下,后穴肌肉一缩一缩,绞得唐祺绍心痒难耐。但他还是等弟弟缓过气后,才开始继续动作。 性器被肠肉不停吸吮,插入时绞得紧,抽出时又像挽留般吸附着。 埋在身体里的凶器似乎有涨大的趋势,唐祺兴惊了下, 「你……」 他羞红了脸,夹在两人之间的玉茎再度挺立。哥哥的肉刃狠狠顶着他,后面被填得满满的,穴口的皱褶似乎要被碾平。 「啊、嗯啊……」 「唔啊……哥……」 「啊啊……不、太快……」 「哥我要……啊啊!」 唐祺兴绷紧肌肉,十指在那人肩胛骨上画出十条红痕。 唐祺绍也不再忍耐,发狠抽插数十次后,抽出性器,将精液射在弟弟身上。 「呼……」 「哈啊……」 唐祺绍伏在他身上,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发丝、额头、眼瞼、鼻头,最后,唐祺绍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贴上他的双唇。 他浑身都软绵绵的,任唐祺绍将他打横抱起,走进一旁的浴室清洗。 「哥哥……我喜欢你……」 正在为他擦身体的唐祺绍愣了下,随后笑着吻上他。 「我也是。」 清洗一番后,两人挤在一块,相拥而眠。 (待续) 十一 睡梦之中,唐祺绍似乎听见有人对他说—— 「对不起,我爱你。」 ------ 男人在书桌前坐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 「……大少爷,您还好吗?」 李管家的声音将他从迷茫中拉回现实。 「……还行。」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沙哑、粗糙,喉咙乾涩得发疼。 「大少爷,我给您送温水来吧。」 他听见李叔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唐祺绍又坐了一会儿,等李管家开门进房间,他开口: 「李叔,我回大宅一趟。」 李管家像是早已知晓,没有特意阻拦,只问一句: 「大少爷要骑车吗?」 「不,我走路回去。」 「那我派阿喜跟着您。」 唐祺绍皱眉思考几秒,才叹了口气,点点头。 他起身换了短袖衬衫与长裤,出房门前犹豫了下,回身拿起那杯水喝了。 从李管家手中接过提灯,他走出唐家别邸。 白莲仍是一片漆黑,除去几户农家已起床准备早饭,其馀人家仍在沉睡之中。 唐祺绍走在乡间小路上,偶尔仰头眺望那远方模糊的山丘,偶尔闻到野薑花的芳香,停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紫色香囊,嗅了嗅再往前走。 ------ 隔天早晨,唐祺绍被门外得嘈杂声吵醒。 他翻身往旁边一捞,只捞到空气。 心头一惊,立刻坐起身,不可置信地再次往空掉的另一半伸手摸了摸。 凉的。 一个令他极度不安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形。 他换上白衬衫,几度想扣上釦子却因过于心慌而费了不少劲才扣完;他拉过黑长裤,同时手忙脚乱地拉上皮带。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起这种反应,也许祺兴只是去厕所、也许祺兴只是去照料花草、也许他的祺兴只是去—— 桌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唐祺绍半是好奇半是恐惧,心底的那份不安渐渐扩大;他朝着那张纸缓慢伸手,将它从玻璃瓶与木片下抽起。 「兄长亲啟」 首行四个钢笔字刺着他的双眼。 走廊上正乱得不可开交,忽然,大少爷的房门被大力拉开。 「大少爷醒了……」 几公尺外的唐大爷听见撞门声,与哭泣中的妻子走向唐祺绍。 只见唐祺绍神情恍惚,蓬头乱发,手拿一张纸,身子靠着门框。 未等唐大爷开口责备,便听唐祺绍从嘴里吐出一句: 「祺兴走了……」 他脱力般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哭喊着。 「祺兴走了啊——!」 (待续) 十二(完结) 说实话,面对这个唐家大少爷,阿喜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 虽不是同道中人,阿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大少爷与二少爷之间的特殊情谊。他早知道大少爷对二少爷的情爱,以及二少爷对大少爷的恋慕。 自从去年二少爷夜里默不作声地拿了徵兵令去军队后,大少爷便发了疯似地将自己关在房里,连大爷与夫人也不肯见,成天关着不知做何事;佣人没法子,只好将饭放在门口。 「阿喜。」 「在!大少爷……有何事?」 唐祺绍没有回头,彷彿那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你去帮我採几枝野薑花。」 「是的!」 阿喜提着灯,走到几公尺外。 此时,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 现在的唐祺绍不能说是好多了──他仍然极度思念他的祺兴,想他想得疯。祺兴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没有一刻睡得安稳,总梦见战争毁了他的祺兴;祺兴留下的那本《花百科》被他翻阅无数次,书页都要烂了;甚至,只要闭起眼,就能看见祺兴那张笑脸,听见祺兴在他身边,用那悦耳的嗓音喊他「哥」。 他也曾强迫自己振作,告诉自己祺兴那么坚强,一定活得下来。 可是没有用,他仍无法走出房间面对那一园花草。 直到后来,半年前,美军的飞机扫过南台湾。 大宅的塔楼被炸毁,所幸只有两个僕役受伤。唐大爷与三爷连夜搬去别邸,担心美军绕回来进行第二次轰炸。 唐祺绍被赶着离开大宅,走出大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忽然觉得,要是自己没照顾好花,以后它们枯死了,祺兴回来会很生气。 祺兴回来会生气啊。 他还有花草要照顾呢,还有自己在这里呢,他要回来的啊。 于是他时常回大宅,照着书上写的照料花草。 十几分鐘后,大宅的围墙出现在眼前。 花又开了。 唐祺绍斜斜地倚着红砖墙,遥望那一园景緻。 一个多月前,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归还台湾予中国。 战争结束了。 军队从战场撤回,许多士兵回来了,唐祺永也回家了。 可他的祺兴呢?他的祺兴去哪了?为何没有回家? 那他怎么办呢? 他该去哪呢? 「阿喜,你说,祺兴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抱着后悔活着的?」 那天晚上他应该醒的,他应该抓住他的。 「四个月前那株铃兰开了,我居然就那么蠢、那么蠢地相信我的祺兴快要回家了……」 他查过了啊,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回归」,可他的祺兴却没有回来。 他后悔了,自己把这片花草照顾活了,祺兴却回不来了。 只要看见这里,祺兴的身影似乎就会出现,似乎就会对着他喊—— 「哥。」 他似乎又听到了祺兴的声音。 这一定是幻想。他闭着眼。果然自己太想念祺兴了。 「哥。」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一次。 他仍闭着眼。 「哥!」 这次他睁开眼了,不为别的,只因有个人儿扑到他身上。 他惊讶地看着那人熟悉的面容,听见那人开口说: 「哥,我回来了。」 那人笑着,一如朝阳,照亮一切。 <园内花开>完 后记:有关花语and各种杂七杂八 粉白色山茶花:是你的爱让我越变越美丽、克服困难 常春藤:沉静安详 黄金葛:坚韧善良、守望幸福 雏菊:快乐 金桔:吉祥 桂花:吸入你的气息 杨柳:思念 茉莉花:忠贞、迷人、你属于我 夜来香:幸福美好 杜鹃:永远属于你 蒲公英:在远处祈祷你的幸福 白三叶草:请想念我 薰衣草:等待爱情 玫瑰:我爱你 野薑花:愉悦 铃兰:幸福回归 唐祺绍:弟弟啊,你别再这样折磨我了…… 唐祺绍:谁叫你第一次就那么大力……(脸红 作者: 好啦,唐家兄弟的故事就到这边告一段落了, 番外就再说吧(喂 我们其他书见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