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花开灿烂而唱》 楔子 在我七岁那年,从路边捡了一株植物回家。 它老旧的盆栽破碎,硬化的泥土死死巴着根部──但它仍直挺挺耸立于土堆。 张焕初虽劝阻我,仍是尊重我的决定。 但其他人可不同了。 「你捡这个回来干么呀?它已经死掉了耶。」 我正眼都没瞧她,逕自在仓库里翻找适合的盆栽,「还没死。」 「桃喜。」 桃喜,是我的名字。 我停下手边动作,转头看向出声的人。 「这给你。」她将崭新的盆栽递给我,脸上掛着温和的笑容:「要好好照料它喔。」 果然,院长才是唯一能真正理解我的人。 才会将跟这株植物一样濒死的我捡回来。 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一朵花吗? 「喜欢那个人不会有结果的。」 这可能是他最认真的一次告诫我。 但我终究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只要能开花,我不求结果。」 第一章(1) 「桃喜,起床了。」张焕初毫无起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但床上被称为桃喜的少女闻风不动,翻身后撒娇似的说:「不──要──」 张焕初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叹了口气才想着怎么处理赖床的桃喜,楼下就传来一阵骚动。 他循着声下楼,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躺在床上的桃喜睁开惺忪的双眼,拿起在一旁充电的手机一看──七点三十分! 崇靖中学高中部七点三十五分才开始登记迟到名单,但短短五分鐘根本不够她刷牙洗脸到学校。 比起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桃喜更在意的是,张焕初居然丢下她不管! 她一瞬间睡意全消,匆忙换上白衣黑裙,站在镜子前系上黑色校服领带,三两下梳齐长发就背着书包下楼。 「桃喜?你怎么还在这里?」院长看到她有些吃惊,「我以为你和小焕早就出门了。」 「他是出门了没错。」一字一句都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桃喜还刻意强调最后三字:「但他忘了带、上、我!」 院长朝她一笑,提醒似的说:「小焕不可能没叫你起床吧?」见桃喜脸色一僵,院长随即露出无奈的笑容,「既然都迟到了,那就坐下来吃早餐吧。」 只是迟到而已,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于是她坐下来,端起院长为她盛的热粥,仰头就喝。 「桃喜,就算是粥还是要咀嚼。」 桃喜放下碗,指着自己塞满蔬菜粥,正在咀嚼的嘴巴,口齿不清地说:「有那(有啦)。」 突然,三个早起的孩子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其中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说:「姐姐,我跟你说,张灿哥哥回来了!」 「张灿?张灿哥哥?」桃喜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惊喜地问:「他回来了?」 「对呀,他跟焕初哥哥一起去学校了。」旁边的小男孩说。 桃喜将空碗用力按在桌上,木桌一震且发出碗盘撞击的声响:「院长,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不算早就知道。」院长摇了摇头,「他上次回来只拿了东西就回去。」 「他之前有回来?我怎么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哥哥难得回来,她怎么就错过了! 「他国中毕业之后。」院长偏着头想了想,「你跟小焕刚好错过呢。」 桃喜失望地垮下脸,「靠──」 院长摇摇头,看了一眼手錶,「桃喜,你再拖下去可能连第一节课都……」 话语未尽,桃喜已经抄起书包,狂奔出去。 「我出门啦──」 桃喜坐在公车上,没多久便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张小焕。 「桃……」 「哇——你还有脸打给被你拋下的我啊?」桃喜一开口便毫不留情地挖苦,完全不给张焕初机会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因为……」 桃喜再度打断他,连珠炮似的说:「肯定是因为张灿哥哥回来,所以太开心就忘了我吧?我告诉你,他回来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的。我警告你,你就趁现在想想等一下怎么跟我道歉吧!」 「桃喜。」 太久没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桃喜下意识坐正身子,语气变得异常温和:「张、张灿哥哥?」 「你不要怪他。」张灿语带歉意:「下次我再补偿你,好吗?」 桃喜完全能想像另一头的张灿露出令她心动的笑容。 「好好好,当然好。」她点头如捣蒜,哪怕此刻张灿无论说什么她都会说好。 若今天继续对谈的是张焕初,桃喜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桃喜掛掉通话,仍止不住笑意。 公车突然急煞,害她顿时整个人往前倾,手机险些从手中飞出去。 当她在心中抱怨司机,不经意瞥向窗外时,看见有个女生也穿着崇靖的制服,站在咖啡厅外头,只不过她的领带是宝蓝色的。 蓝领带? 以女生来说偏高,留着一头及肩的微卷短发,长相不是那种张扬在外的美丽,五官稜角分明柔中带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雅的气质,是个难得一见的知性美人。 才想继续观察她,公车就发动驶离,而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直盯着那女生看,直至她消失在看得见的范围内。 第一章(2) 她桃喜(自认为)什么都好,唯独方向感不好。 因此她站在校园地图前苦思许久,还是不晓得礼堂该怎么走。 「没事学校建这么大要死啊?也不贴个指标指引新生……」 「学妹。」后方传来一阵嗓音,桃喜回头一看,马上认出是她刚刚在车上看到的女生。 高挑的她留着一头及肩的微卷短发,脸上掛着亲切的微笑,是个难得一见的知性美人,「你是要去礼堂吧?」 「是、是的……」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温和有礼。 刚才她在地图前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面对这样的反差,学姐脸上的笑意更深,「那就一起走吧。」 一路上没和学姐交谈,却也不会感到分外不自在。 于礼堂门口,学姐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唇边有着淡淡笑意。 桃喜仰起头,并歪着头问:「怎么了吗?」 她敛下眼,淡道:「没什么。」 「学妹哪一班呢?」 「七班。」 学姐带她到第二排第一个班级,「七班在这里,去找个位子坐吧。」 「谢谢学姐。」 「不客气。」 才想问学姐的名字,她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桃喜不免觉得可惜,但还是到张焕初旁边坐下。 她才刚坐下,张焕初就急切追问:「你怎么会跟那个人一起来?」 「我才想问你怎么拋下我,自己跟张灿哥哥先走!」桃喜捏了他的手一把,疼得张焕初面有难色却不敢出声。 嘖,这一张小受脸。 而桃喜还在思索他是什么受时,张焕初有些着急地问:「桃喜,你知道那个学姐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张焕初才想回答,司仪的声音便使他打住── 「学生会报告。」 当她走到台中央,抬起头面向眾人时,桃喜的双眼顿时瞠大。 「校长、各位主任、各位老师,以及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学生会会长,容馨。」 台下不仅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许多尖叫声,原来二楼座位还有许多二、三年级学长姐。 「她是崇靖中学的风云人物,不仅是学生会长,还是乐队的队长和指挥。」 看见桃喜的眼神闪闪发亮地望着台上,张焕初凉凉地说:「你这眼神,对得起张灿哥吗?」 此话一出,桃喜像隻被弹了鼻子的猫,白净的脸蛋因为害羞染上一抹緋红,「喂,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还讲这什么干话。」 「嗯。」张焕初应了声,将目光转移回台上。 张焕初的敷衍使桃喜大翻白眼,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 她真的好美。 看着台上的容馨,桃喜忍不住这么想。 她可能是她见过最为美丽的人。 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那样美丽的人,那样完美的笑容和形象…… 汪容馨下台后直接往礼堂外走去,桃喜没多想就准备起身跟上去。 「喂,你去哪?」张焕初跟着她起身,一边留意不远处的班导师。 为了甩掉这个跟屁虫,桃喜只得说一个绝对没办法去的地方制止他:「女厕啦!」 张焕初拉住她的手,「那我……」 「你什么你!」她嘖了一声,出声警告:「再不放手我就喊变态了!」 桃喜忿忿不平地往外头走去,已经不见汪容馨的身影,却见远处木製吊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蓝发身影。 若要说这么招摇的发色,她所认识的人之中就只有一个。 她躡手躡脚地朝那人靠近,打算给他来个小小的恶作剧,却在靠近他不到五步的距离,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打住了。 不会错吧? 就算她再怎么久没见到张灿本人,还是能透过院长得到他的近照,标准的三庭五眼,眼型偏长带有魅惑感、眉骨高,再往下看山根高挺且鼻樑挺直,嘴型小而嘴唇薄,唇峰鲜明,嘴角微微上扬带有挑逗的气质。 印象中的张灿总是带着微笑,任何事都难不倒他,在她那个小小的世界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眼前的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甚至微微瞇起他狭长的双眼,拧起眉头一脸严肃,按了一下蓝芽耳机,「你说,她现在叫……」 桃喜注意到远处巡视校园的教官,焦急地以气音出声唤他:「张灿哥哥!走廊上有教官!」 张灿看向她时诧异地睁大双眼,很快地收起手机,戴上放在一旁的黑色棒球帽,低声说:「先离开这里。」 桃喜点了下头,默默跟在张灿后头快步离开现场,绕过图书馆来到操场边的凉亭。 「好久不见,小桃子。」 「没想到哥哥会再回来北部,我真的超开心的!」 「能再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内心最担心的事:「那你这次……不会又突然离开吧?」 「既然都回来了。」张灿抬起手拍拍她的头,「那肯定是不走了。」 当下她顾着高兴,没注意到和她眼神中的光彩不同,张灿眼底无光,一片黯淡。 张灿说想换个较为低调的发色,打算翘课去染发,于是桃喜在他的指引下回到礼堂。 「你也去厕所太久了。」张焕初虽不耐烦,却还是在原地等她,没有提早离开的念头。 「后来遇到张灿哥哥啦,回教室吧。」 「他呢?要叫醒他吗?」礼堂内除了他们,只剩下一个抱胸睡觉的男生,看座位的位置,是他们班上的同学。 张焕初踌躇了会,开口道:「还是别……」 「叫啊,怎么不叫。」桃喜咚咚咚地绕到坐在她前方的男生面前,开始端详的他的长相,对方却突然睁开双眼。 「你没睡着?」被他吓着的桃喜问。 「有,只是觉得该醒了。」嘴上虽这么说,他却马上打了一个哈欠,才慵懒地站起身子。 黑发男生瞥了桃喜一眼,说:「我叫韩磊,光明磊落的磊。」 韩磊虽面无表情,却不至于冷漠。 他站起身子,使得娇小的桃喜不得不仰头看他,身形挺拔,双腿修长,特别是肩型宽且平,以致于看上去比例很好,有着一双圆润大眼却看着无神,五官立体有型但算不上精緻,综合来看却特别和谐,是在人群之中不算显眼的类型。 「桃喜。」她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桃子的桃,喜欢的喜。」 一旁的张焕初对于桃喜此刻的笑容只能用「虚假」二字形容,鬼灵精怪的桃喜不知用她这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骗过多少人。 韩磊笑了一下,挑起一边眉毛,「你的名字很特别,很适合你。」 「我也觉得。」 韩磊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张焕初点了头就往门口走。 「喂,韩磊,你应该不是要回教室吧?」桃喜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停下脚步,侧着脸能看见他嘴边噙着笑,「找地方睡觉。」 韩磊离开后,张焕初才开口说话:「你是为了认识他才叫他?」 「你说呢?」桃喜笑咪咪地问,不等张焕初说话转身就离开。 「桃喜!」 张焕初快步追上她,不死心地追问:「你……」 「嘘──」桃喜食指抵上他的唇,「就跟你说吧,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跟张灿哥哥很像。」 「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桃喜噗嗤一笑,「我当然知道啊,外型差那么多我会看不出来吗?就说感觉嘛。」 「……你怎么那么容易招惹到那些人。」张焕初低声自语。 「什么?」桃喜歪着头问:「你碎念什么?」 张焕初瞥她一眼,「说你很麻烦。」 于是桃喜便气得在礼堂追打张焕初。 第一章(3) 班会课过去,桃喜完美地昏睡一节课,醒来才发现自己当了副班长。 週一第一节下课是副班长的集合时间,她左看右看找不到张焕初,乾脆自己去集合。 当桃喜匆匆来到穿堂,早已点名完开始各处室报告。 「一、二年级现在发下去的是社团意愿调查表,请在星期五中午前交回。」 社团啊……因为没有参加新生训练,也不晓得什么社团比较合她胃口。 「除了以上唸到的班级,跟要补点名的班级,其馀班级可以先行回去。」 桃喜走到教官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零七。」 她看向站在另一头的容馨,正巧跟抬眸的她对上眼。 是错觉吧?她好像看到容馨离开前对她笑了一下? 「同学,哪一班的?」 「啊。」桃喜回过神来,向教官报上班级:「一零七。」 二零七……所以说,容馨可能成为她的直属学姐? ? 「好的,那现在你们自己练习那个两个八拍。」 崇靖中学有个传统,一年级在第一次期中考后有个盛大的比赛──健康操。 虽然对桃喜来说只有满满的无奈,她从国小就受不了跳健康操这件事,现在居然还要比赛? 「桃喜。」 桃喜看了看四周,指着自己,疑惑地问:「你叫我?」 她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孩,是五班的康乐股长,但他们似乎是第一次打交道? 「我认识你吗?」 「我叫梁慕晨,你可以叫我小乐。」他瞇起双眼,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是韩磊的朋友吧?你很厉害耶,我只看过他跟你一个女生聊天。」 「excuseme──我跟韩磊,聊天?」桃喜不可置信地说。 韩磊找她就只有三件事:问课表、借作业、挡蹺课。 这算哪门子的聊天? 听完她和韩磊的互动,梁慕晨无害地眨眨眼,「咦……没想到你们关係已经那么好了!」 桃喜彻底懵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解读出他们关係很好! 「小乐。」韩磊朝他们走近。 梁慕晨一见着他,便欣喜地挥手大叫:「韩磊──」 韩磊抬手示意,要他小声点,以免被老师发现。 「你跑去哪里?」梁慕晨问。 「肯定是又去睡觉了。」桃喜边摇头边说:「这傢伙整天都在睡觉。」 「嗯,要去保健室睡,结果客满。」韩磊嗜睡的双眼顿时变成死鱼眼,虽然在桃喜眼中完全没有差别。 「你可以去顶楼啊。」桃喜提议,动漫不都这样演吗? 「没钥匙。」韩磊打了个哈欠。「你朋友呢?」 「张焕初喔。」桃喜瞇起双眼,咬牙道:「这个傢伙这几天一直蹺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韩磊也差不多啊。」梁慕晨灿笑着说。 桃喜一听,也跟着笑了。 「对了,你们有人认识容馨学姐吗?」桃喜压低声音问,深怕引起骚动。 「不认识。」韩磊秒答。 梁慕晨摇摇头,却又马上点头,「这所学校应该没人不认识她吧?」 她这样问根本没有结果,于是又开啟新的话题:「对了,星期五不是要交社团意愿吗?我没参加新生训练,也不知道该选什么社团。」 「我要加篮球队,当然是选篮球社嘍!」梁慕晨人畜无害地睁着他的大眼说:「不过桃喜这么小隻,一定很容易被盖火锅,还是别选篮球的好。」 纵使桃喜想打死眼前这个无意提她硬伤的天然呆,但她确实没有想加篮球社的意愿。 「韩磊你呢?」桃喜皱起眉头,「很难想像你会选什么社团耶。」 韩磊默了默,「……凉就好。」 桃喜不计形象大翻白眼,「也是啦,不用想也知道你一定是幽灵社员,问你简直是白搭。」 第一章(4) 当她费尽心思想接近的容馨学姐出现在他们班时,桃喜简直惊呆了。 而这位风云人物竟然就是韩磊的直属! 桃喜瞪着刚睡醒的韩磊,内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傢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那,我在学生会办公室等你。」容馨浅笑着对韩磊说。「中午见。」 「欸……」韩磊叫住她,悬空的手往斜后方的桃喜一指,「帮她推荐个社团吧。」 「我?」 韩磊眉头皱起,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不是不知道要选什么社团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她还没准备好跟容馨讲话啊! 「推荐社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容馨走到她的座位旁,对她微微一笑,「我向来公正无私,不会只推荐我们乐队。」 「桃喜学妹,你有什么兴趣或专长吗?」 「专长……没有特别的专长,但我满喜欢唱歌的。」 容馨顿了一顿,随即又掛上笑容。 「虽然热音社有外招主唱,不过我想,吉他社的曲风应该更适合你。」 因为容馨这样一句话,因此在她离开之后,桃喜马上在社团意愿调查表写上:吉他社。 午休时间结束,桃喜飘到韩磊座位旁,用他未曾听过的甜腻声音在他耳边说:「韩──磊──」 「靠。」他吓得从椅子上跌落,这一举动也吸引周遭同学的目光。 鬼灵精对于捕捉到雷打不动的韩磊这副模样,心里很是得意,不过── 还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呢。 「你没事吧?」桃喜伸出手,准备扶他一把。 韩磊抬起手拒绝,脸上没有一丝慍色,「不用了,男生给女生扶能看吗?」 是个好个性的绅士! 「我就说他们很像吧。」桃喜心中窃喜,低声自语。 「我跟谁?」 她眨眨一双水灵大眼,扬起有些狡黠的笑容:「没伤到尾椎吧?」 韩磊面对她毫无掩饰的转移话题,忍不住轻笑一声:「我没事。」 「我找你只为了一件事。」桃喜坐到他前方的空位,双手撑着头看他。 韩磊瞥她一眼,丝豪不感到意外地说:「因为学姐吗?」 桃喜笑嘻嘻地搥了韩磊一下,「哎呀,你真是我的知音。」她两眼一转,话音拉长:「那──我有几个小问题想请问我的知音。」 「都让你问,不过私事我拒绝回答。」 她撇撇嘴,「这算哪门子的都让我问。」 韩磊轻笑出声,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柔和。 「你是韩磊的朋友吧?你很厉害耶,我只看过他跟你一个女生聊天。」 脑中闪过的一句话,让桃喜忍不住脑补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韩磊,那我先问你一件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她脸不红气不喘问了耻度极高的问题:「韩磊,你是不是偷偷暗恋我?」不等韩磊回话,她突然戏精上身,接续说了下去:「我呢,虽然可爱机灵又真的很讨人喜欢,但我早就有暗恋多年的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韩磊沉默几秒,似乎是想不到该怎么回应,接着叹了一口气,极其无奈地说:「你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小乐说我是唯一亲近你的女生啊,而且你老是对我笑。」桃喜大言不惭地说:「更何况我是小仙女耶。」 「你儘管放心好了。」韩磊手抵着抽痛的太阳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然你喜欢什么型?」难得跟韩磊聊到恋爱的话题,她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八卦的机会。 「最起码……」韩磊注视着她,悠悠地说:「不要太吵。」 还打听什么八卦,这傢伙摆明是在呛她太吵! 第一章(5) 「所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啊,不是啦。」桃喜这才想起她找韩磊的主要目的,双手撑在桌面,朝他逼近,「说,你塞了多少钱给学校?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直属!」 韩磊耸了耸肩,「直属是用抽的。」 「还可以跟学姐午餐约会……」桃喜对着他猛眨眼,「你们都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都她在问我问题而已。」 桃喜呿了一声,「也是啦,你这么难聊,学姐一定很尷尬。」 韩磊听了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打了个哈欠。 ? 开学后第四週是第一次的社团时间,桃喜如愿加入吉他社,在踏入教室门口前不禁有些犹豫,毕竟她只会唱歌,吉他什么的打从出生以来摸都没摸过,就这样加入吉他社真的没问题吗? 「借过。」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桃喜赶紧侧身让对方通过,背着吉他的男子瞥了她一眼,才迈开步伐。 「阿北,你这样会吓到学妹啦!」桃喜这才发现有两名学姐站在她身后,一名和她差不多高的学姐对着里头大喊。 另一名波浪长捲发的学姐朝她温婉一笑,「学妹,进去找位子坐下吧。」 桃喜点点头,找了第一排的位子坐下。 高二的社团干部一一上台自我介绍,刚才冷着一张脸叫她借过的是社长北辰轩,只是简单交代名字跟职务就下台了。 不少人觉得韩磊难以亲近,她一直都不是很明白,直到见到这名学长,她才能体会那些人的感受。 社团干部轮番上台自我介绍,而刚才在门口和她打过照面的是副社长章子绘,以及器材长余亦心。 三十名社员均分给六位干部指导,好死不死她分到的是北辰轩那组,见其他社员都不敢轻易靠近,桃喜只好深吸气,视死如归地坐到离他最近的位子,其他人才跟着坐下。 北辰轩凌厉的目光扫过他们五人,语气毫无起伏:「你们谁没吉他?」 桃喜缓缓举起手,转头一看,只有自己举着手。 这些叛徒,连吉他都带好了还离社长这么远! 原以为自己要捱一顿骂,社长却只淡淡地说:「去跟亦心登记。」 她狐疑地走到余亦心前方,后者见她前来,便马上理解她的来意,「登记买吉他对吧?给我班级姓名。」 「一零七,桃喜,桃子的桃,喜欢的喜。」担心会被社长听见,桃喜以气音问道:「学姐,我没学过吉他,也能加入吉他社吗?」记得第一次社课后有转社的机会,现在她还来得及逃走。 「没事啦,我一开始加入的时候连谱都看不懂。」余亦心一边记下她的资料,一边笑着问:「是不是觉得阿北很可怕?」 桃喜也不掩饰,点头如捣蒜,「刚刚他问谁没有吉他,我还以为他要骂人耶。」 「他只是看起来可怕啦,对吧?子绘。」 被点名的章子绘笑吟吟说:「我们一开始也觉得他难亲近,但他其实是个很有责任感也满温柔的人,而且是我们之中最热爱吉他的。」 桃喜回想刚才用凶狠目光环视眾人的北辰轩,艰难且疑惑地复诵:「温……柔?」 「没有备课,间话倒是很多。」 桃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跳了一下,章子绘和余亦心则是老神在在看着她身后的北辰轩。 「阿北──你干么这么认真啦!第一堂课就是要跟社员间聊,彼此认识一下啊。」余亦心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说。 章子绘失笑,「你肯定只问了他们的名字就开始介绍吉他了,对吗?」 北辰轩默不作声,形同默认,惹得她们哈哈大笑。 「你们太不认真了。」 「是你太认真了!」不只是章子绘和余亦心,其他三名干部也异口同声地说。 桃喜见状,也跟着笑了,馀光发现北辰轩正盯着她瞧,吓得她敛起笑容,尷尬地轻咳两声。 虽然社团干部(绝大部分)都对她很亲切,但入社第一天就嘲笑社长,是不是觉得她太造次了? 桃喜迎向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卖乖的笑容。 这样……应该能融化这座冰山的一小角吧? 第一章(6) 下课时间一到,桃喜拿出手机,传了讯息给张灿。 「张灿哥哥,你什么社团?」 才把手机收进口袋,就传来一阵震动,张灿回覆道:「广播社。」 「太刚好了吧,我朋友也是广播社的!」 她所说的朋友正是韩磊。 「子绘、亦心掰掰!」桃喜挥手向两位学姐道别,瞥见在一旁收笔电的北辰轩,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社长再见!」 北辰轩愣了一下,才朝她的方向点了下头。 呿,装什么酷。 桃喜走到广播社的社课教室附近,远远的就看见一双人影,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张灿,另一个生面孔……根据她女人的直觉,肯定是狐媚子来着! 「你怎么都没回我讯息跟电话……」 桃喜上前勾住张灿的手,靠着他说:「哥哥,你等很久了吗?」 她仰起头,眨眨水灵的眼,张灿便意会过来,顺着她的话说:「不会。」 女孩见风转舵,开始对桃喜示好:「张灿,这是你妹妹吗?长得真可爱。」 桃喜抢在张灿之前回答:「不用你说,我知道我长得很可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语气满是不屑:「还有麻烦你,不要骚扰我哥哥好吗?我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哥哥想回谁讯息是他的自由,这样死缠烂打多难看!」 面对气焰嚣张的桃喜,女孩自知理亏,难堪地离开了。 「哼,也不去照照镜子,还敢纠缠我家哥哥。」桃喜双手环胸,气呼呼地说:「哥哥,手机给我一下。」 「嗯?」 「是这个吗?传来一堆讯息的。」确认是刚才的女孩,桃喜动动手指,将她加入黑名单。 张灿拍拍她的头,莞尔一笑,「真是的,因为我的事居然让你扮黑脸。」 「小意思。」桃喜因为他的举动红了脸,「张灿哥哥就是人太好了。」 她觉得张灿跟韩磊都是温柔的人,差别就是,前者对所有人都温柔;后者只对亲近的人温柔。 即使没有血缘关係,桃喜依旧从小到大喊他「张灿哥哥」,他也把自己当妹妹看待。 这样的关係虽然对她的恋情没有帮助,但只要她是离张灿最近的女孩子就够了。 十月中旬,有个对桃喜来说特别重要的日子──张灿的生日。 院长替他们烧了一桌子好菜,还亲手做了草莓鲜奶油蛋糕,上头插着一跟六的蜡烛,桃喜跟张焕初起音,领着三个小毛头唱起生日快乐歌。 「许愿许愿。」 「我希望家人们平安健康,每天快快乐乐的,这样就够了。」 桃喜才想阻止张灿吹熄蜡烛,眼前的火光就消逝了。 「张灿哥哥,你就没有其他愿望吗?」她噘起嘴,忿忿不平地说:「而且还不准我们送你礼物。」 面对她的抗议,张灿失笑,「你们现在这样就算是实现我的愿望了。」 三个孩子用完蛋糕,院长就带他们上楼准备哄他们睡觉,饭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坐着。 原以为张灿被领养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替他庆生,没想到他竟然选择回北部念高中,这点让桃喜相当困惑。 桃喜眼神覬覦着张焕初留到最后的草莓,顺口问道:「你北上念书,那个阿姨都不会捨不得吗?」 「她倒是挺放心我呢,难道……」他拉长语尾,使桃喜好奇地转过去面对他。 张灿用拇指替她抹去唇边的奶油,下一刻,居然舔去手上的奶油,坏笑着问:「你见我回来不高兴吗?」 「我、我哪会不高兴!」 见她反应如此激动,张灿也不逗她了,看了一下坐在桃喜左侧那人,「你上次说在广播社的朋友,应该不是焕吧?」 桃喜彆扭地哼了一声,「怎么会是那个我连他什么社团什么不知道的人。」 「你看你,让我们小桃子寂寞了。」 张焕初将有着草莓的盘子推向她,「桃喜,别生气了。」 「我才不需要张焕初陪我,现在都是韩磊跟我一起行动。」嘴上虽这么说,她还是将那颗鲜红的草莓塞到嘴里。 「他都用草莓收买你了。」张灿温声哄她:「就别生他的气了好吗?」 「好啦,那碗盘都给你收拾!」桃喜随便将几个盘子叠起,往张焕初的方向推过去。 为了能让桃大小姐消气,他摸摸鼻子就去洗碗了。 「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 桃喜丧气地垂下肩膀,「蛤……」 张灿摸摸她的头,「谢谢你们今天帮我庆生,我很高兴。」 不只是张焕初最近常不见人影,连张灿也好像在忙什么事情。 小时候形影不离的三人,好不容易再次相聚,却比以前生疏不少。 张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提议道:「之后我们三个一起上学,好吗?」 她惊喜地眨眨眼,用力点头,「好啊,当然好!」 当初被院长带回桃李育幼院的桃喜,并非孤儿,更不是家里出了状况才被送来,是她逃家并谎称自己没有家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才得以被收留。 为了成为一个讨人喜爱的孩子,她和每个孩子都处得很好,连老师们都对她讚不绝口。 唯独张灿。 桃喜总觉得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总是暗中观察他,不敢轻举妄动。 七岁的张灿手中拿着《流浪者之歌》,难得他的小跟班张焕初不在,桃喜便蹲在一旁的游戏区看他。 「你叫桃喜对吗?」 被点名的桃喜浑身一颤。 张灿没有看向她,只是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桃喜怯生生地靠过去坐下,张灿才将手中的书本闔上。 「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也算是你哥哥,所以不用害怕我。」 「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桃喜覷了他一眼,「你很特别。」 「你可以对我撒娇、对我耍脾气。」张灿说着,轻轻拍了她的头顶,「你可以做你自己。」 自那天起,她便和张灿、张焕初一起行动,甚至会为了张灿和张焕初争风吃醋,这样依赖的情感,逐渐萌芽成喜欢的心情。 九岁那年,张灿被陈俐媛领养那天,桃喜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愿下楼和他道别。 与其说是不愿,更多的是不敢,怕一见到他自己就克制不住泪水。 「桃喜,哥哥要走了,你真的不去跟他道别吗?」张焕初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声音也有些闷。 「不要!」明明一开始更黏张灿的人是他啊,为什么能那么从容地送他离开? 桃喜气得对着门外的他大喊:「我才想问你,哥哥要走了,你都不会难过吗?」 「张灿哥哥……从以前到现在很多家庭想领养他,但是他都拒绝了。」张焕初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变得落寞,「既然这次会想被那个阿姨领养,代表他一定很喜欢她……」 房门冷不防被打开,桃喜朝门口一吼:「我不是说不去吗!」 「桃喜。」 一发现是张灿,她羞愧地垂下头,「哥哥,我以为是焕……」 「真是的。」张灿坐在她的床沿,替她顺了顺头发,「我不在之后,年纪比较小的弟弟妹妹,还要麻烦你们两个多照顾。」 「哥哥,你一定要走吗?」桃喜努力忍着泪,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她赌气说:「你就那么喜欢新的家人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跟她离开是对的。」 「……如果她欺负你,你就直接回来!」 张灿听了一愣,才笑出声,「好。」 第一章(7) 第二次社课,桃喜拿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把吉他,北辰轩先复习一次吉他的构造跟各部位名称,接着教他们最基础的爬格子,好让他们左手更加灵活。 「手臂夹紧。」 她第一次接触乐器,没想到不太好上手,弹了十分鐘她就感到一阵痠痛。 「刚开始练习,手疼了就休息。」 听见社长这么说,桃喜这才放下吉他,准备拿出手机来玩。 瞥见走廊上经过的人影,她喜孜孜地放下手机,追上那道系着蓝领带的身影。 「容馨学姐!」 她身穿校服白衬衫、贴身制服裤,有跟的皮鞋将她的腿显得笔直修长。 容馨见来人是她,含笑着问:「桃喜,社课有趣吗?」 「其他人都有基础,好像只有我是第一次接触吉他。」桃喜哭丧着脸,甩甩发疼的手,「刚才爬格子爬到手超痠的。」 「刚开始学,练习时间不要太长,手疼了就休息。」 「学姐,你跟我们社长讲一样的话耶。」 此刻响起的上课鐘声,使得她俩皆一愣,桃喜歉然道:「上课了,我要先回去练习,学姐再见!」 容馨朝她点了下头,「我也要回去指挥了,下次再聊。」 目送着桃喜远去的身影,容馨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 下堂课北辰轩教了几个简单的和弦,桃喜的手微微疼着,但她怕跟不上其他人而不敢松懈。 忘记一个和弦怎么按,她不小心脱口叫了北辰轩:「社长……」 北辰轩拋来一个淡淡的眼神,「怎么?」 「没、没事啦……」她一定是傻了,应该私下去问章子绘或余亦心,也比她直接问北辰轩好! 见她要说不说,他有些不耐烦:「快说。」 「那个,g和弦要怎么按?」算了,被骂就被骂吧。 北辰轩收起不耐,用自己的吉他按了指法给她看。 「喔,谢谢社长。」 「按太大力了。」 桃喜张望了下,发现跟自己同组的社员都在聊天,迟疑地问:「我吗?」 「你那样手指容易磨破皮。」北辰轩头也没抬,兀自弹着一段耳熟的旋律,「手痛了就不要过度练习。」 想不到冷面的社长大人居然也会关心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事倍功半,没有效率。」 还以为这座大冰山融化了,看来是她想得太美了。 桃喜听出那曲子,跟着旋律轻声唱起:「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地爱我……」 「哇,桃喜你在唱歌吗?」余亦心靠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很好听耶,唱大声一点。」 桃喜自豪地扬起下巴,「当然,我平常都是唱歌哄小孩子睡觉的!」 章子绘挨着余亦心坐下,看向一旁的北辰轩,「阿北,你帮桃喜伴奏吧。」 北辰轩停下动作,从歌曲的前奏弹起,余亦心也适时拿了一支麦克风递给桃喜。 她只是跟着唱了两句,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还是硬着头皮唱了。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 日夜都问你也不回答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的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的那样的爱我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 很久没在眾人面前唱歌,就算是她桃喜也不免有些紧张,没想到大家反应还不错,一片掌声之中,她看见余亦心坏笑着看她,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亦、亦心学姐?」 北辰轩料到她在打的主意,叹了一口气,「亦心,不要胡闹。」 章子绘试探地问:「桃喜,你想不想上台表演?」 她蛤了很大一声,「什么意思?」 「阿北的吉他技巧自然不在话下,我们五个干部也算是他带的。」余亦心无奈地摇摇头,「他就是唱歌音不准了点……好啦,就是五音不全。」 「所以我们希望你在社展上跟阿北一起表演。」教学长夏哲源下了这个结论。 「你们……」北辰轩话语未尽,就被余亦心强硬打断。 「好的──高二干部注意这边。」她高举着手大喊:「同意阿北跟小桃在社展表演的举手!」 除了黑着一张脸的北辰轩,其他五人都举起手表示同意,即便他再怎么不愿也只得照做。 将要跟冷面社长在社展表演的桃喜,像被石化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第一章(8) 社课后接续是两堂数学课,桃喜准备靠玩手机游戏度过,却发现自己将手机忘在社团教室。 她看老师应该不会这么早到,于是又回到社团教室,听见里头传来歌声,同样唱着他们今天表演的〈为爱痴狂〉。 这样温柔且乾净的嗓音,她一定要告诉干部们让这傢伙上台表演! 桃喜碰的一声打开门,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你……」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桃喜和对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个「五音不全」的北辰轩,而且他的歌声这么美,她居然还敢在他面前造次。 桃喜乾笑着到她的座位,从抽屉拿出手机晃了晃,转身准备要落跑── 「站住。」 「社长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她撑起招牌笑脸,希望这个讨人喜爱的笑容,可以感化冰山北辰轩。 「不准说出去。」 「是!」桃喜也不敢正眼瞧他,行了个举手礼就飞也似的跑了。 只是她想不透,既然北辰轩有这样一副好嗓子,为什么不让其他人知道呢? ? 「桃喜,容馨约我跟你吃午餐。」闭着眼睛的韩磊撑着头,慵懒地问:「你去吗?」 「去去去,怎么不去!」她的偶像学姐约,哪有不去赴约的道理? 「那正好,我就不去了。」 桃喜面对他的反应相当不解,「为什么?」难道韩磊跟容馨有什么过节吗? 「懒,想看顶楼有没有锁,中午想去晒太阳。」 「……你是猫吗?」她想起韩磊平时懒洋洋的模样,确实跟猫没什么两样。 到了中午,桃喜特地抢在第一个盛完饭,高高兴兴地到二年七班去,却被告知她在学生会办公室。 方向感特别差的她,转了一大圈还是找不着学生会办公室,经过走廊转角险些撞上一个抱着木枪的学生。 对方留着短发,五官相当清秀,皮肤也很白皙,身高近一百七但骨架偏小,制服上绣着「秦臻」二字。 桃喜一时间无法确定对方是长得很美的男生,或是长得很帅的女生。 「抱歉!」名为秦臻的女孩歉然道。 「没事啦。」桃喜摆摆手,毕竟是她没看路在先,「你知道学生会办公室在哪里吗?」 「知道,我带你去吧。」秦臻收紧了抱着木枪的手,「你……找容馨学姐吗?」 「对呀,你也认识学姐?」 秦臻像是听见了笑话一样,噗哧一笑,「在这所学校没有人不认识她,也没有人不喜欢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臻在那一刻的笑容有些凄楚。 「请进。」 第一次进到学生会办公室,桃喜就像刘姥姥一样将办公室当作大观园逛起,听见身后的容馨轻笑,才尷尬地转过身面对她。 容馨替她拉开一张椅子,「过来吧。」 两人聊了一阵子,她才想起一个问题,「学姐,你都不问韩磊怎么没来吗?」 「韩磊吗?我也拿他没办法。」容馨夹起饭盒里的菜,放入口中细嚼后吞下,「对了,桃喜,你上次练到手痛,没事吧?」 「没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容馨敛下双眼,淡淡地说:「希望我推荐你吉他社是对的。」 以为学姐是为了自己手疼的事自责,桃喜急着辩解:「没事啦,是我过度练习了。我觉得社课很有趣,学长姐人都很好。」脑中闪过那张冷峻的面孔,她的声音愈来愈低,「……除了社长。」 容馨没漏听她后面那句话,低低笑着,「社长怎么了?」 「我们社长可怕的程度,大概是一个眼神就能杀人。」桃喜双手抱头,哀号着:「我居然还要跟他在社展上表演!」 「高一就能站上社展舞台,是很了不起的事。」 「不是啊,他明明自己就能唱得很好……」 她说着才惊觉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摀住自己的嘴。 「你听过社长唱歌?」 「学姐,你一定要替我……不是,替社长保密!」这件事传出去,死的是她啊。 「好的。」容馨莞尔,「别顾着说话了,快吃饭吧。」 「一讲到社长我就消化不良。」桃喜哀怨地说,但还是乖乖地吃着午餐。 「桃喜。」她闻声转头,只见容馨拿着一张面纸替她擦嘴,过近的距离使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瞧你怎么吃的?居然吃到脸上去了。」容馨看了一下手錶,浅笑着说:「午休时间到了,回教室休息吧。」 桃喜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復。 就连上次张灿这么对她,她都不会这么紧张,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了一样…… 第二章(1) 十一月中,是崇靖中学的运动会。 平时将头发放下的桃喜,今天梳了一个高马尾,看上去更有朝气活力,她虽讨厌运动时流得满身大汗的感觉,但并非不擅长运动。 到班级的休息区,发现韩磊的座位上空无一物,她随即想起他昨天说要翘课,没想到是真的。 「韩磊这傢伙真是,可不可以有点参与感啊?」桃喜忍不住碎念一句,后颈冷不防被冰了一下。 「这不就来了?」 桃喜瞪了他一眼,「你是鬼喔,是想吓死谁。」 「给你消气。」韩磊将一瓶常温的运动饮料交给她。 「为什么我的是不冰的?」她指着韩磊手中另一瓶冰镇过的,「拿来喔。」 为了避免她伸手来抢,他转开瓶盖喝了两口,「女孩子少喝点冰的吧。」 桃喜呿了一声,才收下那瓶饮料,「啊你不是要翘课?为什么又出现了?」 「等一下就走了。」韩磊说得理所当然。「你朋友呢?」 提到张焕初她就有气,忍不住翻了白眼,「他哪一天不是跟我一起到学校就不见了?」 「随口一问,别气了。」韩磊戴上耳机,拿起地上那瓶饮料,「先走了。」 张焕初都已经不见人影了,现在韩磊又要翘课?这两个她在班上的好友还真够意思。 桃喜注意到远去的的韩磊,跟正在和女生们合照的张灿击掌了下。 他们两人原来认识吗? 「桃喜,来拍照!」 章子绘跟余亦心一同来找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好哇。」对上那道凌厉的目光,桃喜吓得赶紧回避。 「欸,阿北,人都来了,跟学妹拍一张啦。」余亦心将桃喜往他的方向一推,挥挥手要他们站近一些。 桃喜比了个微微颤抖的二,努力摆出最可爱的笑容,忍不住在心中吶喊:「亦心学姐,你是先帮我拍好遗照吗?连兇手都找来了。」 原以为拍完照就没事了,殊不知北辰轩对着两人说:「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跟她说。」 「我好伤心喔,小绘。」余亦心抱着章子绘,作势要哭的样子,「阿北已经拋弃我们了!」 章子绘摸摸她的头,无奈一笑,「乖啦,我们回休息区看决赛。」 「你……」北辰轩低声说:「没有说出去吧?」 「没有!」为了人身安全,她大言不惭地说。 「可是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你明明就……」在他愈来愈冷的眼神胁迫下,桃喜低声嘟囔:「明明就唱得很好……」 桃喜默默别开头,恰巧看见不远处的乐队经过,她的目光紧随着人群中最前方的容馨。 果然在一群人之中,她仍是最耀眼的存在。 「社长,你认识容馨学姐吗?」桃喜问完不由得一愣,乾笑两声,「我好像问了废话,这所学校谁不认识她。」 北辰轩没有回话,起身逕自离开了。 桃喜愣在原地懵了,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惹他不高兴。 乐仪队的表演在正午时分开始,操场边早已围绕许多容馨的粉丝,桃喜在人群后方努力踮起脚尖,个子矮人一截的她果断放弃这个方法,硬是挤到最前排去,跟站在中心的容馨对上了眼。 队形正中央是仪队队长,队员围着她形成一个圈,跟着两侧乐队的节奏变换队形,飘逸且精准的枪法让场边观眾讚叹不已。 即使是十一月,日正当头仍晒得桃喜头昏脑胀,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一个人影朝她奔来。 那双手很冰,触摸着她发烫的脸却很舒适,手不是非常细緻,上头有一层薄薄的茧,一下一下轻轻刮得她的脸有些痒。 「别说我来过。」 「……是,谢谢。」 桃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到张焕初一个人坐在她身旁。 「桃喜?」见她醒来,张焕初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校医说你中暑了。」 「是谁送我过来的?」她焦急地坐起身子,迟疑地说:「我刚才……好像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没有其他人啊。」张焕初皱起眉毛,「你可能听到校医的声音吧。」 桃喜还想反驳,但见他如此坚定的模样,又默默闭上了嘴,整个人无力地蜷缩在棉被里。 第二章(2) 再醒来时,张焕初已经不在了,但床边摆了一瓶水,还有一张便条纸,写道:「闭幕颁奖的时候,乐队有奏乐表演。」 桃喜拿着那瓶水,跟校医打过招呼,赶到操场只为了一睹容馨指挥时的姿态。她难得穿着短袖运动服,双手戴着白手套,头发绑成短短的马尾,一手叉着腰,高举着另一手指挥。 「桃喜。」一个女孩蹲到她身旁搭话,将她的思绪拉回,「我看见你晕倒了,没事吧?」 她一眼就认出是上次为她带路的秦臻。 「没事啦。」桃喜笑嘻嘻地说:「忘了补充水分,加上中午那么热,就中暑了。」 秦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侧脸,挣扎许久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对了,你有看到是谁把我送到保健室吗?」 「是……」 震耳欲聋乐声盖过她的声音,但桃喜仍看懂了她的嘴型。 是容馨学姐。 ? 桃喜不明白为什么张焕初要对她说谎,她直觉这事不单纯,而没有急着戳破他的谎言。 今天张灿难得没和他们一起搭车,趁着当事人不在,张焕初好奇地询问:「张灿哥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你都不难过吗?」 「你都说啦,一个换过一个,代表他不是认真的」桃喜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凉凉地说:「我比较好奇他们的分手理由,听说都是哥哥甩人家。」 「他好像……很忌讳别人说爱他。」 桃喜一怔,暗自庆幸自己未曾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公车停在开学那天见到容馨的那个路口,本以为还会见到她的身影,但一直到公车再度驶动都没见着她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 「开学那天,我在这里看见容馨学姐。」 「那个学姐……」张焕初犹豫许久,还是选择将话说出口:「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提到学姐的事,桃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认识学姐吗?」 「崇靖谁不认识她?」 她真是愈来愈讨厌这句话了! 「那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离她远一点?」 「光是她没有姓氏这点就够奇怪了。」 「学姐不是姓『容』吗?」难道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吗? 「容馨是她的名字,她都说她母亲姓汪。」张焕初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说:「答应我,离她远一点。」 桃喜怔着,没有回话。 一直到年末韩磊生日那天,刚好是圣诞节,容馨特地送了礼物给韩磊和她。 「我……」桃喜看了摆在桌上的礼物,又看向一旁浅笑的容馨,「我没有准备礼物……」 被直属放生的她根本没想到要准备圣诞礼物,只好一脸尷尬的将礼物还给学姐,也是容馨带着礼物来,她才知道今天是韩磊的生日。 「没关係。」容馨坚持要她收下,拎着另一份礼物就离开了。 是一个桃红色的保温瓶。 「是因为有人运动会时缺水中暑吧。」事不关己的韩磊凉凉地说。 「看在你今天是寿星的份上放过你。」桃喜瞪了他一眼,念头一转,又笑咪咪地对着他,「你知道容馨学姐什么时候生日吗?」 最能詮释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非她桃喜莫属了。 「一月中吧,期末考前几天。」 「你要送学姐什么?」 「不知道,感觉她没缺什么。」 她嘖了两声,挖苦道:「学姊真是可怜,有这么没心的直属。」 「不然你要送她什么?」 桃喜俏皮地对他扮了鬼脸,「才不告诉你!」 第二章(3) 一月十二号当天放学,容馨在学生会办公室,审阅着早上校务会议的纪录,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进。」 桃喜半开着门,探出头来:「学姐,你在忙吗?」 见到她来,原先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她将文件夹搁置一旁,「不忙。」 「学姐生日快乐──」 容馨微微怔住,她应该只有告诉身为直属的韩磊这个日子。 「这个呢,是韩磊送的。」桃喜将一盒东西摆在她桌上,用手指推到一旁,「不重要。」 「学姐,你的手借我一下。」 容馨迟疑了会,才伸出手,「怎么了吗?」 桃喜轻轻抚过她指尖上的薄茧,「学姐的手明明那么修长漂亮,可是都没有好好保养。」她从外套口袋拿出一条护手霜,挤了一点在她手心,包覆住容馨冰冷的手细心替她涂抹,「这款护手霜很好用,保湿但擦完手也不会黏黏的,重点是还有蜜桃的香气。」 「桃喜。」 她抬起头,对上容馨含笑的眼,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我可以自己来的。」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啊了一声,尷尬地松开手,把护手霜交到她手中,「这个是给学姐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的礼物。」容馨将那条护手霜放进抽屉,「我会好好用它的。」 桃喜离开后,她又将护手霜拿了出来,在檯灯下仔细地端详。 容馨想起运动会那天,她昏倒的那个当下,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中断指挥,把她抱着送到保健室。 「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连她也渐渐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 吉他社的高二干部们寒假回学校团练,多亏隐藏歌唱实力的北辰轩,返校团练她也有份。 「学妹。」夏哲源将一个纸袋拿给她,里头是香鸡蛋堡跟小杯奶茶,「高一就要跟我们团练,辛苦了。」 「谢谢学长。」她喜孜孜地接过热腾腾的早餐,打开包装纸正准备一口咬下,就听见夏哲源说:「不用谢我,是阿北请你的。」 桃喜默默放下汉堡,听了学长那句话,突然又不是那么饿了。 站在一旁的公关长顾明远可没漏看那幕,忍着笑走到北辰轩身边,「你看你怎么对学妹的?人家连早餐都吃不下去。」 美宣长姚莉芸打了顾明远一下,「你真是的,阿北明明就对小桃很好。」 桃喜着急地摆摆手,拿起一旁的温奶茶来喝,「是啊,明远学长真爱说笑,我只是渴大于饿而已!」 从她反应之快就可见她的求生欲有多强烈,顾明远因此抱着腹部笑得流出眼泪来。 她真的会因为顾明远事不嫌大的个性而折寿好几年! 后来桃喜跟北辰轩还是决定用〈为爱痴狂〉来表演。 在冒着被做掉的风险下,小心翼翼地向社长提议,「虽然说……我只需要负责歌唱的部分,但还是想学会弹奏这首曲子,可以吗?」 「可以。」没想到北辰轩会这么乾脆答应教她。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能说服北辰轩跟她一同歌唱,那样的歌声被埋没实在太可惜了。 但即便学了一个学期的吉他,她的基础还是不太扎实,拍子时不时就会落掉,只要北辰轩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拍子又错了。 只吃了几口早餐就开始魔鬼特训,她觉得能撑到中午已经是奇蹟了。 「去年暑假,我们就是在这么严厉的特训下度过的……」余亦心拍拍桃喜的肩膀,以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学姐精神上支持你。」 「阿北虽然严厉。」章子绘温柔地摸摸眼神空洞的桃喜,「但你会进步很多。」 确实像章子绘所说,一个寒假之后不仅是〈为爱痴狂〉,她还多学了两首歌曲,也不会再有拍子不稳的问题。 第二章(4) 寒假最后一次练习结束,余亦心提议大家一起吃晚餐,他们便到一家学校附近的韩式烤肉用餐。 用餐的过程中,桃喜注意到北辰轩都只沾一般的烧肉酱料,贼兮兮地笑着,「原来社长……不敢吃辣啊?」 「他上次被我们逼着吃一点点辣,脸就红得跟什么一样。」顾明远毫不留情地嘲笑他,顿了一下,他澄清道:「不是我们欺负他,真的只是一点点。」 姚莉芸用力点头附和,「那种程度根本不能称得上辣好吗?」 「社长,我跟你说。」 北辰轩淡淡地望向她,就想看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不懂得吃辣,人生就少一味。」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为什么说我是狗!」 北辰轩将一个空杯子摆在她面前,瞥了她一眼,「倒茶。」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桃喜虽想抗议他仗势欺人,但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看在吃了他一寒假的早餐,还有他「耐心」教了自己那些歌曲,还是乖乖地去倒麦茶了。 「桃喜。」 在她的印象中,北辰轩只会叫她「喂」跟「你」而已,第一次听他叫她名字,感觉挺微妙的。 「怎么啦?」经过一个寒假的相处,她对北辰轩的态度可以说是愈来愈放肆,她发现只要不踩他底线一切都好说。 「你想接干吗?」 桃喜挟到嘴边的五花肉掉到碗中,她的嘴张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指了自己,「我?」 「对呀。」余亦心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有模有样地轻咳两声,便开始进行模拟面试:「桃喜同学,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加入吉他社?」 姚莉芸放下筷子,「我也很好奇小桃加入吉他社的原因。」 「啊?」想起学期初她是多么轻率就写下「吉他社」三字,桃喜乾笑几声,「那我说实话喔。」 「这也没什么好说谎的吧?」顾明远觉得荒谬,轻笑一声,「官腔就免了啦。」 「说吧。」北辰轩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看她,唇边有着淡淡笑意。 他觉得若是眼前这人,什么理由都不奇怪。 「是容馨学姐推荐我的。」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当下,数道目光同时落在北辰轩身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字在吉他社会是大忌。 「桃喜,你还好吗?」 回到家洗完澡,桃喜接到一通来自章子绘的电话。 「我?我没事啦,我比较担心社长……」 她说完后,北辰轩头也不回地走了。 桃喜懊恼地抓抓头,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阿北不会对你生气的。」章子绘柔声安慰她,「我反而担心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社长跟容……呃,学姐,他们怎么了吗?不会是旧情人吧?」 她噗哧一笑,「你想多了,我虽然跟容馨不熟,但阿北这个人很简单,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有吉他而已。至于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也只会叫我们不要再提到容馨。」 桃喜才觉得可惜,就听见章子绘说:「但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他们两个都会告诉你的。」 第二章(5) 下学期有一名从女中来的转学生,生得面容清丽,深黑色的长发衬得她皮肤白净透亮,有着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当她和座位前的韩磊谈话时,桃喜简直吓傻了,看起来话最少的两人居然会兜在一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定凑近偷听他们对话。 「我跟你换位子。」 那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皱了眉,「为什么?」 「……好学生不都希望座位前面一点吗?」 「他只是想要上课睡觉吧。」桃喜抓准时机插话进来,笑着揶揄韩磊:「你都要睡觉了,还怕被老师看到吗?」 她本想顺势跟转学生说上一两句话,不过一个转头的时间,她已经趴在桌上休息了。 「对了,没想到你认识转学生,她是谁啊?」 「国中同学。」 「唉呦,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吧?」 「桃喜。」韩磊横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要考试了。」 她转头见班长把开学考的考卷发了下来,低声骂了句「靠」就匆匆回到座位。 开学考的成绩只占平时成绩的一部分,因此并非所有人都会认真准备,其中不认真的人包括桃喜和韩磊。 她三两下将考卷写完,拿出手机传讯息给韩磊。 「欸,你那个国中同学,看起来很难相处耶。」 「看起来而已。」 才想回传,就见韩磊又传了讯息过来。 「她刚转来,这阵子我应该会跟她一起走。」 桃喜驀地想起,韩磊上回说不喜欢太吵的女生,这个冰山美人不就正好吻合他的条件吗? 「哟,这么关心,你不会真的喜欢人家吧?」 「别在她面前胡说。」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韩磊这样曖昧不明的回答,更让桃喜觉得有鬼。 还没想到要怎么询问容馨跟北辰轩的事,前者就先找到他们班上来,不过,找的既不是桃喜也不是韩磊,而是那个叫做「林苡晴」的转学生。 容馨亲切地跟她介绍社团,林苡晴却是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脸,甚至要把学姐送的见面礼还回去。 桃喜在座位上目睹了这一切,一双眼简直要将她瞪穿,她就是生来没见过这么不惜福的人! 本以为这已经够让她不高兴了,转头却发现林苡晴不在座位上,而是在走廊上和韩磊、张灿还有梁慕晨谈笑风生。 林苡晴一定是和她犯冲! 所有她在意的人,韩磊、张灿甚至是容馨学姐,现在全部都向着她,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女? 「一女来的。」张焕初听了她抱怨一晚上,总算等到他能回话的时机。 坐在床上的桃喜,踢了地上的他一脚,「你不觉得她很讨人厌吗!」 张焕初揉揉被她踢的地方,诚实地说:「不会啊。」 「连你也被她下降头了是不是?」桃喜气得抄起床上的抱枕朝他丢去。 「她又没惹到我。」张焕初接下抱枕,若有所思地默了会,才缓缓开口:「张灿哥……好像对她满有兴趣的。」 「不可能。」桃喜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有,也一定只是一时的!」 几天过去,桃喜一直找不到时机问张灿对林苡晴的看法,也确实没听说他再换新的女朋友,让她开始担忧起自家哥哥是不是真的被妖女所惑。 他们三人一如以往一同上学,才进校门口没多久,张灿就说有急事要先离开,还来不及关心发什么事,他就已经跑得老远。 「怎么回事?」印象中张灿一直都是很从容的人,鲜少为了什么事而着急。 一直没听见张焕初的回应,虽然他平时话就不多,但也不至于会无视她,桃喜疑惑地转过头,原先走在身后的张焕初已经不见踪影。 「……」现在是全世界都要拋弃她就是了? 当桃喜看见张灿和林苡晴在教室门口谈话,她不禁想起数年前,张灿也是为了一个外人而选择离他们而去。 原来对于张灿来说,林苡晴也是他拋下他们离开的理由。 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她看不顺眼的人,内心的不满就更是强烈。 「张灿哥哥!」 她决定用同样的方法,让林苡晴知难而退。 「桃喜,焕呢?」 「哥哥你跑掉之后,那傢伙一转眼就不见了,哼。」桃喜刻意勾上张灿的手臂,撒娇地说:「一定要帮我教训他喔。」 「怎么说都是你待他比较狠心吧。」 她的计画奏效,识相的林苡晴转身就要走进教室,没料张灿却拉住她的手,但马上就被甩开了。 张灿也不生气,只是瞇起眼睛笑,「林苡晴,我们再联络。」 林苡晴皱起眉头,眼神中尽是不屑,语气淡漠:「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件事』?」张灿也跟着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说:「人还是诚实点好。」 她挣扎了会,才开口道:「好,我明天放学后联络你。」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 桃喜仰起头看着张灿的侧脸,他的目光没有从那人离去的背影移开过,见状,她不自觉收紧了挽住他的手。 连问都不用问,就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即便像张灿这样擅长做戏的人,眼神也很难去偽装。 第二章(6) 下学期第一次团练,按照以往,北辰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桃喜捧着一杯无糖乌龙绿到社团教室,果真看见北辰轩坐在里头弹吉他。 「社长……上次的事,对不起。」桃喜把饮料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这杯饮料是我的小小心意。」 北辰轩瞥了一眼饮料,似乎没有打算喝的意思,此举让桃喜更紧张了,「我……」 「为什么要道歉?」他不解地问。「你又没做错事。」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讨厌容……学姐。」她差一点就又要失言了,幸亏她转得快。 北辰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看不惯,嘴上说自己有多喜欢吉他,却转社去当乐队指挥。」 「学姐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桃喜试图帮容馨说些什么,却无从辩解,只是拿起吸管插破封膜,往北辰轩的方向一推,「买给你的喝一下啦,我不喝这个。」 他轻咳一声,尷尬地别开了头,「不用了。」 由于北辰轩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机灵的桃喜想到一个可能,便坏笑着靠近他:「社长不会不吃辣之外,还不吃苦爱吃甜吧?」 北辰轩浑身一震。 桃喜见他如此诚实的反应,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社长的口味这么像小孩!」 他伸手捏住桃喜的脸颊,冷笑着说:「今天没练完新的曲子就别想离开。」 「哪有这样的,你这是公报私仇!」桃喜哇哇大叫:「还有你手上的茧要划破我吹弹可破的肌肤了!」 「夸张。」 北辰轩一松手,她随即摸摸自己的脸,「要是本仙女毁容,你就……啊!」 「怎么?真的受伤了?」 「社长,我跟你说。」桃喜的脸上难掩兴奋,双颊也因为激动而红通通的,「容馨学姐没有放弃吉他!」 听见她这么说,北辰轩平静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容馨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会心平气和地坐在办公室和她对谈。 「找我的人不是桃喜吗?」容馨为他倒了一杯热红茶,递给他前不忘丢入三颗方糖。 「觉得失望吗?」 容馨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是什么事让吉他社的社长亲自来这一趟?是跟社联会有分歧吗?」 「我原以为桃喜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的没有放弃。」北辰轩注视着她的指尖,心情极为复杂,「为什么要让我误解你?」 「违背了一起当干部、一起在社展上的表演的约定。」容馨云淡风轻的态度,彷彿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为什么要让你谅解我?」 「汪容馨,你真的是……」 此时此刻,替北辰轩约学姐的桃喜,正贴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试图去听清里头的谈话内容,但她几乎是整个人要贴在门上,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这隔音也做太好了吧……」桃喜忍不住低声嘟嚷。 手机传来讯息通知声,她定睛一看,是北辰轩传来的讯息:「进来。」 北辰轩怎么会知道她在外面? 在得到允许下进入办公室,她露出讨好的招牌笑容,「社长好,会长好。」 「我看你是真的被宠坏了。」北辰轩以冷颼颼的目光横她一眼。 桃喜挺起胸膛,扬起下巴,「当然,亦心他们都说我是社宝!」 她偏着头,脸上有着俏皮的笑,「是说,看你们这样,是和好了吧?」 「是,谢谢你,桃喜。」 「不客气,没事就好了!」她笑嘻嘻地说。 最初也是因为她说喜欢唱歌,才会推荐她加入吉他社,想不到会因为她而跟北辰轩误会冰释。 自从遇见她之后,她的生活就多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对了,北辰轩,你会在社展上和桃喜一起合唱吧?」 桃喜听见容馨的提议,立刻用闪亮亮的眼神试图说服他,「社长,你不会拒绝的吧?」 「我也没有拒绝的馀地吧……」北辰轩扶着额角,无奈的说。 第二章(7) 那天容馨在她走之前,请託了她一件事情。 「我的直属林苡晴,也麻烦你多看照了。」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根眼中钉的存在。 「张灿哥哥,你跟林苡晴很熟吗?」 难得张灿回他们家吃晚餐,桃喜顺势打听他们的进展如何。 一提到那个名字,就引起张灿的兴趣,他笑着反问:「还好,怎么这么问?」 「容馨学姐叫我多照顾她,我跟她又不太熟。想说,看你知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不太好亲近。」张灿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但认识之后会发现,她其实个性很好,就是倔强了点。」 桃喜在心里大大翻了白眼,就是不明白林苡晴好在哪,可以让张灿这么执着。 「怎么,灿有了心仪的女孩子吗?」院长笑吟吟地说。 张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真的吗?」 「哇,我们要有大嫂了!」 这些熊孩子不懂得人心险恶就算了,她可不会跟着认这个「嫂子」。 趁着张灿和院长去花园散步,她偷偷点开张灿手机里的通讯录,很快就找到林苡晴的资讯,并传了一则讯息给她:「像你这种欲擒故纵的女人我见多了,别来烦我。」 想不到林苡晴很快就已读,并回覆道:「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在烦谁?」 「就是生来没见过这种女人,是吗?」 「对!怎么会有这种……」桃喜惊觉事态不对,缓缓地转过头去,对上张灿含笑的眼。 「哥、哥哥你不会生气吧?」从小即使她再怎么任性娇纵,也不见张灿有过一丝慍怒。 「我像是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人吗?」张灿笑咪咪地拿回手机,收进口袋里,「这种程度的玩笑,不足以让我不高兴。」 「而且也让我看到有趣的回覆。」他完全能想像林苡晴收到讯息的模样,一定是既傻眼又生气地回传讯息,特别逗趣。 桃喜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笑了,知道吗?」张灿伸手轻揉她的头顶,说完,便离开了。 当她把这件事转述给晚归的张焕初知道,他却面有难色地说:「张灿哥是在警告你。」 「怎么可能?」桃喜一愣,气冲冲地反驳,「张灿哥哥怎么会因为林苡晴对我生气?」 「他应该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张焕初喃喃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确定林苡晴究竟是好是坏。」 「你那么常翘课,还会跟林苡晴有接触吗?」照理来说,这两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面对桃喜的问题,张焕初沉吟了好一会,「……张灿哥让我去调查林苡晴。」 「蛤?」 「其实不只林苡晴,他还让我去调查很多人。」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张焕初皱起眉,一脸为难,「其实这件事不该让你知道,我们怕你被捲入不相干的事。」 消息来得太突然,使她脑子一时间无法消化,「所以,这就是你这阵子一直不见的原因?」 张焕初应了声,把手机递给她看,「这是林苡晴的资料,还有她在一女发生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总之,这些事看看就好,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桃喜错愕地看着他查到的资讯,尤其是她转学前发生的事情。 第二章(8) 隔天一早,在早自习开始之前,桃喜来到林苡晴的座位旁,「我有事情找你。」 她听了先是有些疑惑,才点了下头,「有什么事情出去说吧。」 「我听说昨天的讯息是你传的。」林苡晴先发制人开口,语气不慍不火:「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我对张灿一点兴趣也没有。」 桃喜扬起一边眉,「是吗?那还和哥哥走那么近?说你欲擒故纵还不承认。」 「我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现在才来装清高?但我是知道的喔。」她虽然甜美地笑着,但眼神里的轻藐表露无遗,「林嘉歆。」 林苡晴强忍着情绪,艰难地开口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知道。」桃喜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这是桃喜第一次见冰山崩落的模样,具体一点来说,就是一副要哭了却还在逞强的样子。 林苡晴才刚离开,韩磊就出现在她身后,纳闷地问:「桃喜,嘉歆怎么了?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 「嘉歆?」她讶异地眨眨双眼,「你也叫她嘉歆?代表你知道她的事情?」 「什么事情?」韩磊一脸不解。 「她在一女发生的事情。」 他一耸肩,「我问过,但她没说。」 桃喜念头一转,做了那种事情,换作是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但你都不好奇吗?如果真的没什么,她为什么不说?」 「嘉歆如果想说,她自然会说。」韩磊陷入过去的回忆,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只相信站在我面前的她。」 桃喜怔怔地听着这段话,下一刻便气得用力推了他一把,「骗子!还说你不喜欢她,你跟张灿哥哥一样,被她迷得团团转!」 「我真的没有喜欢她。」他无奈地摇摇头,停顿会,他又改口:「至少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说得这么保留,之后会有是不是?」桃喜悻悻然地说着:「她不过就是长得漂亮一点、成绩好了一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喜欢?」 「那就代表不是这些原因。」韩磊也不说破原因,只是扬起唇角说:「去瞭解她,你会知道她很好。」 「哦?那我刚刚欺负她,你不生气吗?」 「她很坚强,也很善良。」 「好了好了,吹捧林苡晴的话我不想再听了。」桃喜摀住耳朵,往教室走去。 林苡晴消失了两节课才回到教室,和往常一样淡漠的神色,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总是不见人影的张焕初则传了一个校内偏僻位置,要她在午休的时候过来一趟。 她依照讯息的内容,准时到体育馆后方赴约,而戴着口罩跟帽子的张焕初就站在那里等她。 「桃喜,张灿哥说你跟林苡晴说了,真的吗?」 桃喜默了默,据实以告:「……真的啊,怎么?她跟哥哥告状吗?」 「没有。」另一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碰巧遇见她罢了。」 「张灿哥哥……」 「去道歉吧,你这么做确实有些超过。」 她倔傲地别开头,冷哼一声,「我不要,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张灿脸上逐渐没了笑,语调毫无起扶:「桃喜。」 见两人间气氛不妙,张焕初赶紧出声缓颊:「桃喜,听哥的话,去道歉吧……」 「我不要!」她气得哭了,狼狈地转身就跑。 她的张灿哥哥,居然真的为了那个林苡晴对她不高兴。 第二章(9) 「学姐,你觉得我有办法被选上仪队队长吗?」秦臻头低低的,双手侷促不安地绞弄着。 「你是在担心那个转学生吗?」 「不是!」秦臻倏地抬起头,激动地反驳:「楚嫣说她对队长没兴趣,虽然队长是高二的学姐决定的……而她也真的很优秀,她在一女的时候,就是队长的热门人选。」 「是这样吗?」她沉吟了会,「但我听芮芳说……」 秦臻嚥嚥口水,紧张地追问:「队长说?」 「她很看好你。」容馨见她松了一口气,浅浅笑了,「我也很看好你。」 听见她的认可,秦臻眼神一亮,不自觉红了脸,「谢谢学姐。」 容馨自然是没漏看她的小眼神,和颊上一闪而过的緋红,莞尔一笑,「难得今天没团练,快回教室休息吧。」 「好的。」她起身点头致意,歉然道:「不好意思,打扰学姐的休息时间。」 容馨为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却见着了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桃喜,她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回过神来就站在门前了。 更没想到会碰上容馨跟秦臻一同出现。 「秦臻,你先回去吧。」 看着容馨专注的侧脸,她只觉喉咙一阵乾涩,开口应道:「……好的。」 容馨对她偏头一笑,「进来说吗?」 她瞧了离去的秦臻一眼,「原来学姐跟秦臻认识。」 「她是我国中的学妹。」她重新冲了一壶红茶,从冰箱拿出一瓶鲜奶,「鲜奶茶可以吗?」 「好啊。」她仰头喝下那杯温热的鲜奶茶,茶叶的香气扑鼻而来,奶香温润滑顺,「学姐都不问我怎么了吗?」 「在等你开口。」 「那……」桃喜一顿,在说之前想先确认一件事,「学姐是怎么看待你那个转学生直属的?」 「林苡晴?」容馨思忖片刻,开口道:「能力不错,我想建议她加入社联会。」 ……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故事里的坏心女配,欺负了人见人爱的女主角。 见她没有回话,容馨试探地询问:「林苡晴惹你不开心了吗?我记得你哥哥挺关注她的。」 「对!」讲到这点她就一肚子火,比起难过更多的是生气和委屈,就像是原先及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因为新进的秀女而被打入冷宫一样。 「自从她转来后,张灿哥哥、韩磊还有学姐,全部的人都向着她!」 「你有一点说错了,我虽讚赏她的能力,但只是受人请託,才特别关照她。」 桃喜心中的疑惑还未问出口,就见容馨又倾身替她盛满了杯子,仰起头直视着她,眼神却特别哀伤,「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向着她。」 受了谁请託才关照她?她所谓的「不是所有人」,有包含她自己吗? 想说的话哽在喉咙,却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比起那些令人误会的话,桃喜更在意她眼神中可见的忧伤。 「答应我,离她远一点。」 先前张焕初给她的警告于脑海中响起,但她要怎么去忽视那显而易见的忧伤? 就只是有点在意……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么悲伤。 第三章(1) 张灿跟张焕初居然知道要找到这里,容馨一见他们来,便识相地拿着茶壶出去,准备再冲一壶热茶。 桃喜别过脸,就怕再看到张灿方才那样的神情,她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 「桃喜,对不起。」张灿蹲在她面前,怜惜地摸了她满是泪痕的脸,「是哥哥不好,明明能用其他方式跟你沟通。」 她不想让他知道,在他道歉的当下就已经气消了,可是眼泪却因为他的温柔一直掉。 她想要继续耍脾气,想让他再多在乎自己一些,可是她还是认错了,「对不起……因为我觉得哥哥快被她抢走了,所以……」 「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她也没事了。」 张焕初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桃喜,关于林苡晴的那件事,好像有人替她解决了,而且她……」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张灿一眼,「其实人满好的。」 「……连你也被她收服了?」她扭头哼了一声,「好吧,虽然我暂且还不能接受林苡晴,但我会试着去瞭解她。」 「这样可以了吧?」她绕到张灿后方揽住他的脖子,挤眉弄眼道:「然后哥哥请好好加油。」 都能为她做到这份上了,想必一定是很重视对方。 奇怪的是,暗恋多年的哥哥有了喜欢的女生,自己没有特别难过,完全不像是失恋。 反倒是刚才看见容馨和秦臻在一起,莫名地感到一阵胸闷。 她原先以为自己对于容馨来说是个特别的学妹,但这么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桃喜,你想不想打班际排球赛?」康乐股长俞菲双手合十,恳求地说:「今天就要缴交报名表,可是还差两个选手……」 「我可以啊,还满喜欢打排球的。」 俞菲立刻在报名表上填写她的座号姓名,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你是天使吧?」 「我是小仙女啦。」她没个正经,俏皮地回应。「对了,不是还差一个选手吗?」 俞菲垂下肩,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还差一个……」 桃喜对着斜后方座位大喊:「林苡晴,要不要参加班际排球赛?」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桃喜以为她正想着怎么婉拒,却见她点了下头,「……好。」 俞菲把报名表抱在胸前,喜孜孜地去找另一位康乐炫耀。 「真是意外,本来篤定你会拒绝的。」 「我有听见你们的对话。」林苡晴咬着下唇,难为情地开口:「不过我只会发球。」 被后面那句话狠狠雷了一把,桃喜诧异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你……」为了不让康乐股长难做人,只会发球就答应要参赛了? 「真拿你没办法。」 林苡晴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桃喜不耐烦地说:「放学后留下来,我教你啦。」 「……谢谢。」 她自己也有些懵了,明明前阵子还视她为肉中刺,现在居然自告奋勇当她的排球教练? 跟体育馆的排球队借了几颗排球,桃喜跟林苡晴来到操场中央的排球场地,由于是放学时间,仍有许多倒垃圾跟到操场运动的人,当然,她也有注意到一旁正在练习的乐仪旗队,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你为什么在这里?」 张灿笑咪咪地说:「担心你们大打出手,来控场。」 「嗯?张灿也在?」 桃喜吓了一跳,手中的排球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一颗滚到跑道上,她急着要跑去捡球,却被一隻手拦下,「小心。」 仪队的成员加快脚步跑过,容馨才放下手,让她通过跑道。 她将那颗球捡回来,疑惑地问:「学姐不用团练吗?」 「我今天不用,只是来跑步而已」她戴上一边耳机,勾起唇角,「球赛加油。」 经她这么一提醒,桃喜才猛然想起她们留下来的目的,打断了一旁斗嘴的两人:「看哥哥一身制服,就知道没有要打球,那你要负责帮我们捡球喔。」 「乐意之至。」 桃喜严重怀疑他家哥哥是担心媳妇被小姑欺负才会出现! 她是还没接受林苡晴当嫂子,但经过这次对她稍微改观了点。想不到她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还颇善解人意,撇除她像个傻瓜一样不自量力的部分。 第三章(2) 「林苡晴你这白痴──」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追着林苡晴打偏的球,桃喜终于按耐不住放声大叫,幸亏已经放学一个多小时,否则一定会有许多人遭到伤害。 张灿掩着嘴试图忍笑,「你真的是……」他挽起衬衫袖子,拾起一颗排球,往她的方向轻轻打过去,「接好了。」 走神的林苡晴没能反应过来,球便直接砸中她的脸,「……」 「不是让你用脸接啊。」张灿嘴上虽这么说,但仍是快步到她身旁,「没事吧?」 林苡晴面色铁青,咬牙道:「你故意的吧?」 「没事的话,林苡晴你自己练一下托球,不要再打偏了!」说完,桃喜走到张灿身边,凉凉地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哦?这个比喻我喜欢。」 好吧,她真是愈来愈不懂她哥哥了。 「没想到你会主动帮忙她,是为了什么呢?」 「嗯……」其实连她也有些意外,班级荣誉什么的太过矫情实在不像她,也不为什么,帮助她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我也不太清楚。」 桃喜忽然想起她满是瘀青的手臂,一看就是平时没在打球的样子,「大概是看到她的反差,就不想糟蹋她的一片好意。」 「谢谢你。」 「毕竟她可能是我大嫂嘛。」 张灿挑了挑眉,不像是不明白。 「怎么?爱在心口难开吗?」她疑惑地问,张灿并不像这种人。 「没有。」张灿敛起笑意,注视着球场上的女孩,「我不会爱她的。」 过了好一阵子,双颊红通通的林苡晴拿着排球回来,不常运动的她微微喘着,「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今天很谢谢你,球我会拿回去还。」 「你一个人拿不了吧?」桃喜瞥了张灿一眼,决定好心替他製造机会,「哥哥你帮她拿到五楼去吧。」 她一愣,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等桃喜回话,她抱起地上的数颗球,转身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倔,要不是为了比赛,她大概也不会让我教她。」桃喜不禁有些懵,「让别人帮忙她,是会要她的命吗?」 张灿无奈地耸肩,唇边淡淡的笑意却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宠溺,没有多说什么便跟了上去。 ?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地爱我……」 桃喜一闪神拍子就乱了,北辰轩见状用笔敲了她的额头,痛得她哇哇大叫:「社长,你干么啦!」 「还敢恍神?」他冷颼颼的眼神向她一睨,「汪容馨不在,没人会惯着你了。」 自从北辰轩答应要和她合唱后,他俩就得另外找时间私下练习,于是没和林苡晴练球的时候,她都会到学生会办公室来练习。 「哼哼,学姐就在隔壁开会而已喔。」 「所以?」 「没有所以,小的不敢,祝学姐开会顺利。」 「现在仗着她对你特别好,胆子就肥了?」 桃喜扁了扁嘴,闷着声说:「你胡说,我才不是特别的……」 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北辰轩抬眸问:「怎么不是?」 「你知道秦臻吗?」 他先是摇头,才又点了下头,「听说是容馨以前在女校的学妹,最近才比较常见到她。」 「对啊,她明明就有更……」疼爱?宠溺?怎么说都怪怪的,想了半天,她才想到一个比较妥当的形容词:「更亲近的学妹了。」 「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桃喜一愣,随即浮夸地摆摆手,「哇哇哇,你这样说就太夸张了。」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歪了头,「不对,社长你没谈过恋爱吧?那我找你聊也没用啊。」 「恋爱?」北辰轩轻笑一声,「我都没有说是恋爱,你自己就承认了?」 第三章(3) 爱? 「那是你用了『吃醋』这个字眼,我才会这么说!」 他挑起一边眉,「朋友也会吃醋,没看亦心那么常争风吃醋?」 「可是、可是……」她支支吾吾半天索性放弃辩驳,「不可能啦,喜欢女生这种事,太难想像了。」 「但是……」 桃喜急了,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但是什么啦,不要卖关子!」 在他看来,他觉得容馨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桃喜的。 当事人恰巧于此时开门,他俩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 「嗯?是我太唐突了吗?」 不知道说了会有什么影响,他乾脆选择不说,「好了,专心练习,再落拍试试。」 桃喜抱着吉他怪叫着,但还是认命地开始弹奏,即便心有旁騖仍顺利弹奏结束。 「我好像没看过学姐弹吉他?」 「跟你们社长比起来,差得远了。」 「再谦虚就太假了。」 「我这是在捧你呢。」 北辰轩瞟她一眼,「汪容馨,你就弹一段吧。」 桃喜本想把自己的吉他默默递上,没想到有人已经抢先一步了。 她从没见过他们社长把心爱的吉他借过谁,甚至连余亦心要借也没准,居然主动把吉他交给容馨。 看来容馨跟北辰轩的交情是比她所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前奏一下,她就听出是〈追光者〉,北辰轩皱起眉头,轻咳两声,「你在刁难我?」 容馨低声笑着,没有要换的打算,「我知道你唱得上去。」 北辰轩开口唱了第一句,就让桃喜震惊不已,乾净而不含杂质的嗓音,果然强迫他上台是对的。 桃喜激动地鼓掌,欣喜地问:「学姐跟社长不能一起表演吗?感觉就特别有看头!」 容馨跟北辰轩皆一愣,高一时的他们确实说好要一起在社展上演出。 「你傻了吗?」他赏了桃喜一个爆栗,「乐队队长在吉他社表演,传出去能听吗?」 她知道北辰轩是在给她台阶下,他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也知道她不能和他们一起表演的理由。 容馨忽然想起家中那座鸟园,觉得自己就像是里头的笼中鸟,振翅也无法飞翔。 班际排球赛前一天,她们六人把握最后一次的放学时间练习,有排球队的俞菲带领,桃喜觉得他们班是胜券在握。 「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出赛。」俞菲看着排球场上低手托球的四人,说给身旁喝水休息的桃喜听。 「太客气啦,我觉得很好玩。」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苡晴是这么热心的人。」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从女中转来的关係,有一股冷傲的气息,加上她又没什么表情,让我误以为她是很难相处的人。」 「你跟她不是还留下来练习吗?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么用心。」 「没什么,是那个傢伙什么都不会就想帮忙,我只好把她抓来特训。」想到那天跟自己坦承只会发球的林苡晴,桃喜无奈地摇摇头。 俞菲找了大家一起去吃冰,但林苡晴却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啊,我……」 「怎么?你有事情?」桃喜疑惑问。 「苡晴,走嘛。」 「嘉歆。」五班的梁慕晨穿着篮球队的队服,乖巧地像隻大型犬一样在林苡晴身边。 「原来是要约会。」吴惟君嘖了一声,「俞菲,都你啦,让人家为难了。」 林苡晴脸色一僵,微低着头说:「抱歉……」 善解人意的俞菲摆摆手,安慰道:「没事的,没有强制所有人要去,你们路上小心,掰掰。」 比起她有没有赴约,桃喜更在意的是,想不到林苡晴跟梁小乐也认识,而且感觉两人挺曖昧的,居然还一起回家? 过没多久,林苡晴又折返回来,表情比刚才拒绝的时候更难为情,「不好意思,我……」 「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俞菲朝她招了手,漾起灿烂的笑容。 吴惟君点头赞同,「这样才对嘛,巴着女友放可不行。」 走去冰店的路上,桃喜刻意拉住林苡晴,放慢脚步和其他人有着一段距离,「喂,你跟梁小乐在交往?」 「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桃喜觉得自己的眉心皱得都能夹死一隻蚊子了,方才看梁慕晨看她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只是朋友。 「那你跟韩磊呢?」 「韩磊?」似乎没料到会讲到他,林苡晴也皱起眉,「他是我国中同学。」 她此刻真想一巴掌拍上林苡晴的脑门,或是打开来看看是不是只有念书这个功能。 「怎么不问张灿?」主动提起她家哥哥,看来她也满有自知的。 「我记得你前阵子不是满讨厌我跟他一起的吗?」 「是啊,但那跟你们有没有交往无关,纯粹是我对你的一些偏见罢了。」现在得知她的品性没有那么差,自然不会排斥他们在一起。 「你不是……」林苡晴说着,刻意降低了音量问:「喜欢张灿吗?」 「现在没有了啦。」桃喜不耐烦地回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但我确定的是现在没有,所以你大可放心跟他在一起,我不会阻止你们了。」 「……你想太多了。」 她忍不住低声咕噥一句:「我才觉得是你想太少。」 第三章(4) 到了学校附近开了五十年的古早味冰店,桃喜点了一碗综合汤圆冰,里头有汤圆、珍珠、花豆……等食材,招牌的手工汤圆颇有嚼劲,她在心中想着下次有机会要找吉他社的学长姐们一起来。 桃喜自然地汤匙伸向林苡晴的红豆牛奶雪花冰,随即想到不是和自家人用餐,便缩回了手,转移话题:「你交过男朋友吗?」 其馀四人虽在聊天,但听到感情话题也默默竖起耳朵。 注意到她的动作,林苡晴默默将冰推了过去,「男朋友……一个。」 「一个?」桃喜有些吃惊,手中的勺子险些拿不稳,她以为林苡晴这么闷骚,会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 「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桃喜,迟疑地问:「怎么了吗?」 「没事。」她抽了一张面纸擦嘴,沉吟了好一会,「我家哥哥的歷练是有一点……丰富,但都不是认真的,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那正好,正合她意。 读懂了桃喜的心思,她撇撇嘴,「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捉弄我有趣罢了,我讨厌轻浮的人。」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能说的好话也说足了,「真没意思,之后可不要后悔。」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林苡晴微微欠身致歉,「明天见。」 她后脚才刚离开店里,桃喜就跟了上去,和她一同进入捷运站,「我跟你一起走吧。」 还想再跟她多聊聊,知道她的想法后去告诉她家哥哥,连她都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妹妹。 透过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同一线的捷运,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颗头的桃喜,想到她总喊张灿「哥哥」,让她不禁好奇两人真正的关係。 「你跟张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应该不是亲戚吧?」 「不是,我们没有亲人。」停顿会,桃喜接着说:「但我们从小认识,是比亲人更亲的家人。」 林苡晴诧异地眨眨眼,不晓得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可别同情我喔。」她斜着眼看她,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对我来说,一间屋子里有着关心我的人,那些人就是我的家人。」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林苡晴眼眸低垂,眼神格外落寞,「我也觉得,血缘只是一个名目。」 「你跟你家人关係不好吗?」桃喜见她又更得更加低落,改口说:「不说也没关係。」 「我跟我两个弟弟感情很好,跟我爸比以前好了一点,至于我妈……」她极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很讨厌我。」 桃喜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车窗上映照出她忧伤的脸。 「我下一站要下车了。」 「哦?这么巧,我也是。」 「桃喜住这附近吗?」 「不是,我是要去找张灿哥哥。」 林苡晴想起她确实在自家附近遇过张灿几次,但就是不晓得他们住得多近,直到她跟桃喜进了同一栋大楼,她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住这?」 「对呀,他高中后就自己住了。」桃喜按下五楼的按钮,看向迟迟没有动作的林苡晴,「怎么,你是五楼另一户?」 「不,我住七楼。」 电梯抵达五楼,门叮的一声打开,她走出电梯转身挥挥手,「明天见,掰啦。」 第三章(5) 忘了事先确认张灿是否在家,她拿出手机传讯息告知他:「哥哥你在家吗?我在门口!」 「给我一分鐘。」 桃喜直觉事有蹊蹺,立刻回传:「啥?你不会带女生回家吧?」 张灿没回讯息,反而是张焕初来开的门,她一脸狐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在谈事情,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啊,但我比较想吃零食。」她瞇起眼,打量着张焕初,「原来你就是哥哥金屋里藏的娇。」 他叹了口气,催促道:「说什么,快进来。」 坐在地毯上的张灿顶着湿漉漉的橘发,身穿着简单的白t跟牛仔裤也相当有型,他将过长的瀏海向上一撩,若是先前,桃喜绝对会为他撩人的举动而小鹿乱撞。 但现在心口那隻小鹿打着盹,似乎对眼前的画面不为所动。 「什么风把我们小桃子吹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聊嫂子的事啊。」桃喜拿了柜子里一包进口零食,挨着张灿坐在地上,「哥哥,虽然人帅但我觉得你这样就太变态了,有必要住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吗?」 他举起双手作势投降,失笑说:「我可是上学期就住在这了,根本不知道她就住这里,寒假才知道她住在附近。」 「寒假?那不都还没开学吗?」 「她甚至忘了我们很久以前见过。」 她一惊,「很久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在和你们分开之后的事。」他拿起一块饼乾,凑到桃喜嘴边,她张嘴的瞬间就明白张灿这是不让她再追问了,便悻悻然地吃起零食。 「对了,我跟林苡晴说了我们是孤儿的事,没关係吧?」 「没关係。」张灿饶富兴味地托着腮看她,「想不到你跟她已经好到可以谈心了。」 「我、我是为了帮你打听她的事情!」桃喜想起她们在捷运上的对话,只挑了部分告诉他:「她跟她妈妈关係好像很差。」 「我知道。」 「为什么你又知道了?」她要开始怀疑自家哥哥是否真的私下行身家调查了。 「我亲眼看过。」他扭头对着在厨房洗碗的人喊道:「焕,麻烦帮我拿一瓶喝的。」 她得好好想想有什么情报,是张灿无从得知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的感情的事,这点应该对他最有帮助。 「所以,你也知道韩磊跟梁慕晨喜欢她?」 张焕初拿了一瓶可乐放到张灿面前的桌上,想着要帮桃喜弄些什么吃的,又默默回到厨房去。 「我知道小乐喜欢她,从还没转来之前就知道了。」他单手打开饮料拉环,喝了一口,「至于韩磊……我倒不这么觉得。」 桃喜想到看过的漫画,歪着头问:「你们不是应该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吗?」 「为什么要?」张灿反问。 「嗯……你们感情那么好喔?」 「是还不错,但主因是我们之中,喜欢她的只有小乐而已。」 桃喜就想问他是不是被喜欢的人传染了,连天才都变得这么迟钝吗? 「我对她,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那个当下,她突然想起容馨。 她对她,也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是吧? 第三章(6) 「桃喜,你后面头发少绑一撮。」 她往林苡晴所指的方向一摸,果真摸到一撮头发,往前拉到自己面前,她忍不住低吼一声:「吼,我绑了很久耶。」 「我帮你重绑吧。」 有人自愿替她效劳,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马上扯掉发圈交给她,「谢啦。」 林苡晴拿出放在口袋的梳子,替她将长发梳成马尾,用发圈绕了四圈去固定,「好了。」 「紧张吗?」容馨难得穿着运动服,胸前的红哨子特别醒目。 她落向她胸前的哨子,这应是高三排球队的裁判才会配戴的,她疑惑地问:「学姐,你是裁判?」 「球队临时缺人,我就来帮忙了。」 「会长连这种事情都要包办喔,真辛苦。」不是学生会相关的事务都做到这种份上,也难怪容馨会这么有人气。 「幸亏今天不是判你们这场,不然就有包庇的嫌疑了。」 又是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学姐的直属根本不会参与这种活动。」韩磊那傢伙一到放学就一溜烟地走人了,连运动会都缺席的人,更遑论是不强制参加的班际比赛。 「嗯?我直属刚才不是在帮你绑头发吗?」 「对喔。」桃喜看向一旁树下在与人谈话的林苡晴,「我都忘了她是你直属。」 「学姐!」秦臻气喘吁吁地跑来,有些尷尬地看了两人,「那个……快开始了。」 「我现在过去。」 桃喜默默地别开头,错过那道离去前投来的目光。 「你那边有没有一个叫秦臻的人资料?」 「有。」张焕初很快地传来讯息,「你要做什么?」 「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讯息传出去的当下,她有些懊悔,甚至想收回这则讯息,但还没能釐清是不想知道答案,抑或是害怕知道答案,俞菲就召集了她们五人。 一直想着刚才那则没能来得及收回的讯息,以致她整个人无法集中,对面打来的球也慢了一拍才出手,她扭头对队友低声垫了一句抱歉。 「桃喜,没关係的!」俞菲出声安慰她,就怕她过于自责。 虽然她打得很不顺,但在其他人的配合下,她们拿下了第一天的胜利。 林苡晴在比赛结束之后,给她递来一瓶水,「看你都没喝水。」 「谢谢你。」桃喜扭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下沁凉的矿泉水,「你今天很稳嘛。」 「还行。那……你还好吗?」 「没事啦。」桃喜摆摆手,指了一旁的忠犬小乐,「快点过去,人家在等你了。」 「……掰掰。」脸皮薄的她被这么一调侃,红着一张脸往梁慕晨的方向走去。 「桃喜,你不要太自责喔。」俞菲拍拍她的肩膀,打气说:「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好,你也是!」俞菲一走,她总算不用撑起笑容,现在的她根本无心去面对球赛,只因张焕初回了简单明瞭的「有」。 秦臻眼神里的爱慕连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容馨那么聪明的人会不明白吗?她只是当局者迷,还是她是那个不愿退场的当局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鼻头一酸,感觉眼眶逐渐盈满泪水,像是轻轻一眨眼就会滚落。 「桃喜?」熟悉的鞋子出现在她眼前,她抬起头却看不清楚来人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语里的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学姐,我……」她粗鲁地用手背抹去泪水,随口就是一个谎言,「今天状况很差,只有我在拖累大家……」 说是谎言也不尽然,只不过这不是她哭的主因。 容馨并没有安慰她,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失恋算吗?」她乾笑几声,心虚地不敢直视容馨,「张灿哥哥他……虽然没有承认,但我觉得喜欢林苡晴。」 「林苡晴?那她对张灿也有意思吗?」 「好像没有……吧。」他们四人复杂错综的关係,旁观者的她实在是看不清。 「他们都还没弄清。」容馨揉揉她的头顶,柔声安慰道:「所以不用急着伤心,好吗?」 顺着这个话题,她一股脑地问出心里的疑惑:「学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吗?」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容馨愣怔了瞬,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恍神,「我也太不清楚,喜欢这种事情。」 不清楚?就是心里有个对象的意思? 桃喜本想沿着这个气氛追问,一通电话就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副会长?」容馨接起电话时皱起眉头,瞥了一旁的桃喜一眼,「好,让他在办公室等我一下。」 「不好意思,我……」 「没关係,我在这边坐一下就要回家了。」桃喜打断她,勉强扯开一抹微笑,「学姐去忙吧。」 容馨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离去,走到桃喜看不见她的地方,回头望了她一眼,就是无法放心离去,于是拨了一通电话,「你在体育馆吧?桃喜在排球场旁边坐着,应该还会坐上一阵子,你忙完去看看她吧。」 电话另一头那人默了一阵,才开口回应:「……是,谢谢你告知,我马上过去。」 「学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明明可以说谎掩饰过去的,却给出了一个曖昧不明的答案,深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只好佯装有事先行离开。 容馨就这么站在远处观望,直到桃喜跟另一人一同离去,她才放心转身离开。 第三章(7) 她们一路打到冠亚赛,最后一天的比赛在体育馆的五楼进行,和她们对上的班级也有排球队的选手,实力不容小覷。 桃喜注意到林苡晴的面有难色,便上前关心她,「你怎么了?」 「我担心失误了……」 「真是的,担心那些做什么?」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结果只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赢了也好,输了也罢。」吴惟君俏皮地眨眨眼,「当然最好是赢了。」 「别压力太大啦。」具领导风范的俞菲拍搭着她们的肩膀,鼓励道:「能打到最后一天已经很棒了。」 桃喜她们班为持球方,俞菲站在发球线上,看着对面的选手有着自己的队员,忍不住嗤笑一声,平时是一起练球的伙伴,却不是站在同一边,心情很是微妙。 她站得离发球线有一小段距离,向前走了两步,左手将球轻轻拋起,跳起的瞬间右手准确地击中发球点,以响亮的击球声和场边的拍手尖叫声拿下第一分。 「哇──菲姐这么凶的啊?」场外的排球队教练看得目瞪口呆,平时也不见俞菲像今天这般来势汹汹,「这已经是大砲的等级了吧?」 担任裁判的球队的学姐掩嘴偷笑,拿起胸前的哨子吹了个长哨,示意持球方发球。 这回她依旧採取跳发,对面球队的成员迅速反应过来,蹲下身稳稳地接住,本该由另一人把球向上托高,不料球已经过了网子到吴惟君的范围,她便反应过来将球传向桃喜,桃喜把球托高,让后排的队友上前扣球,夺下第二分。 桃喜所在的队伍凭着这股气势,顺利夺下第一局的胜利,换场到了对面的场地。 「大家辛苦了,再撑一下!」俞菲拿着水,没来得及喝就先精神喊话。 「好了好了,最辛苦的就是你。」吴惟君抢过她的水,替她扭开了瓶盖才给她,「少说话,多喝水休息。」 吴惟君抽了几张面纸,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被这样对待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惟君,谢谢。」 她将面纸揉成一团,往一旁的垃圾袋一丢,絮絮叨叨地唸着:「你还知道要感谢?知道就多照顾自己一点,省得我麻烦!」 桃喜在一旁目睹了过程,默默将林苡晴拉到门口,「欸,你不觉得……俞菲跟吴惟君有点曖昧吗?」 「她们?」她转头看了一眼在谈话的两人,疑惑地问:「会吗?我觉得还好。」 她念头一转,林苡晴可能是不接受同性恋的,加上她在感情方面又特别迟钝,也许连男孩子对她有好感都看不出来。 林苡晴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我有一个朋友,跟她喜欢的女生,相处模式就满像她们的,所以你说她们在曖昧也不无可能。」 「那个朋友是女生吗?」 她頷首,「我在女校也有见过一些,不确定只是关係亲密的朋友,还是正在曖昧的朋友。」 「哦?」桃喜挑眉问道:「所以你不会觉得……怪?」 林苡晴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 「没有,怕你这么死脑筋的人不能理解。」她立刻转移话题,摸着下巴打量她,「我看你……一定是魔羯座的吧?」 被直接说中的她表情一僵。 最会助攻哥哥的妹妹立刻上线,打探道:「你什么时候生日?」 「一号。」哦?原来是元旦宝宝,马上拿出手机传讯息给张灿。 「汪容馨好像……」 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低头用手机的桃喜顺口回道:「嗯,学姐也是一月生日。」 「我说,她好像来了。」林苡晴下巴一抬,有意无意地说:「嗯?秦臻也在。」 桃喜这才注意到秦臻是线审,容馨出现以前她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她不满地嘟嚷一句:「上班时间怎么可以谈恋爱……」却被林苡晴听见了,她微睁大眼,问道:「你知道她喜欢汪容馨?」 「很明显啊。」 她绝不会说是她气哭了那天,张焕初在回家路上被逼得不得不告诉她。 她一直很纳闷,怎么张焕初就这么巧在球场附近?他只说了自己是来蒐集情报,但对于她哭红鼻子了却什么都没有过问,这点才是最令她匪夷所思的。 张焕初告诉她秦臻喜欢容馨,接着问了:「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不清楚他指的「她」是谁,她矢口否认,「没有,别说笑了!」 「那就好。」 桃喜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听来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没有喜欢同性,是值得庆幸的事吗? 她想问,却害怕知道答案。 第三章(8) 第二局对方抱着非赢不可的决心上场,从她们围成一圈的加油呼声便可得知,但她的心思自从容馨出现就乱了,她跟秦臻站在一起的画面愈看愈刺眼,只好尽量不靠近那个角落。 眼看只要再得到一分,就能获得胜利,但对方势如破竹地追上她们的分数,进到赛末平局的deuce制,使得双方进入紧绷的状态,连俞菲的神情都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哨声响起,对面的选手採低手发球,平稳地打过网子,被后排的桃喜勉强接起,但她一个不注意将球打偏。 眼看球就要落在界外,林苡晴及时反应过来,球落地前勉强打回场内,人却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其中一人稳稳托高了球,让后排的俞菲顺利扣球得分。 吴惟君主动向裁判提出暂停请求,林苡晴见状在张灿的搀扶下起身说:「不用暂停,我没事。」 「真的吗?」俞菲担忧地问。 张灿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惹得她有些恼怒,但面对队友时又像往常那般冷静,「真的没事,擦伤而已。」 最后一球由林苡晴发球,不常运动的她有些吃不消,球发得有些偏,对面也没有接起这颗球,落在一个极度尷尬的位置,让她不禁担心会被判为outball(球落地在界外)。 经由裁判和线审的讨论,最后判定是界内球,由她们班拿下冠军,让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双方队员一字排开隔着球网向对方握手,作为比赛结束后运动家精神的表现。 容馨悠远的视线扫过人群,却没找到桃喜的身影,只听见嘈杂的欢呼声和秦臻说话的声音。 校医何绍威拿了沾酒精的棉棒,消毒她膝盖和手肘的伤口,再用另一支棉棒替她上药,她一声不吭,从头至尾摆着那张冰块脸。 「桃喜。」林苡晴轻声唤她,唇边夹带着很淡的笑意,「不是多严重的伤,不用自责。」 桃喜深知她是会隐忍情绪的性子,无法确定她是在逞强还是真的没事。 「嘉歆!」梁慕晨碰的一声打开门,着急地在林苡晴面前蹲下,「我听灿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目光落在她脚上的ok绷,他转过身拍拍自己的肩膀,坚定地说:「来,上来,我背你回家!」 梁慕晨有办法做到旁若无人,她在那些投来的曖昧眼神里可没办法,羞红着脸说:「快起来,没那么严重,你太大惊小怪了。」 张灿拿着林苡晴和梁慕晨的书包进来,通通掛在后者身上,「她累了,送她回家吧。」 桃喜就看不懂他这波操作了,让情敌送喜欢的人回家究竟是什么概念?但估计问了张灿也没结果。 她拿出手机要向俞菲回报,却注意到有一则来自容馨的未读讯息。 「走得真快,本想当面祝贺你的,恭喜你们。」 「学姐今天为什么会来?」桃喜在传送讯息的前一刻,将这段文字删除,改回覆道:「谢谢学姐。」 一想到她有可能是为了秦臻而来,她忽然就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了。 第四章(1) 四月的球赛週结束,紧接着就是五月的社团联展,桃喜和高二的干部几乎是天天练习,连午休时间都没得休息,只能在社办躲避中午巡视教官。 「礼拜六就是社展了。」坐在椅子上的余亦心向后一倒,哀号着:「好累啊,可不可以直接跳到晚上的庆功宴?」 「我现在想到就好饿。」旁边的姚莉芸头倒在桌上,对着桃喜说:「小桃,你想快点吃到庆功宴对不对?」 「我──」顶级的牛肉片涮过精燉的汤头,光是想像就足以让她流口水,「超想!那家店贵到我至今还没吃上一次。」 「再哀时间也不会加快。」北辰轩瞟她们三个一眼,毫不留情地陈述事实,「而且,先有功才能庆。」 章子绘见状出声缓颊:「好啦,她们三个肯定是饿了,你也别逼得太紧。」 「……我要是真逼得紧,就不会让哲源跟明远出去买吃的了。」 三隻小馋猫一听到关键字,像是看到了罐罐就在眼前一样,小桃猫率先捧着讨喜的笑容上前讨好,「我就知道社长对我们最好了!」 「阿北,你不愧是我的最爱!」小心猫跟上示好。 「阿北好帅,崇靖邓伦没有其二!」小莉猫也接着夸讚。 面对她们为了食物的暴风称讚,北辰轩完全不领情,一点反应都不给。 「跑腿的也想要一点吹捧。」顾明远和夏哲源正巧提着食物回来,他将发票递给章子绘,「绘姊,报公帐。」 「你是跟着讨什么讚美?」姚莉芸拿吸管打了顾明远的脸颊,哼了一声,「要不是阿北准许,你们最好敢出去。」 「哇,阿北,你居然买我最喜欢的那家炸鸡!」余亦心激动得衝过去要抱他,北辰轩只好藉身高优势一手抵着她的头,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别碰,你手很油。」 「阿北,你的饮料。」章子绘拿着全糖珍奶到他身旁,无奈地皱起眉头,「跟你说过别喝这么甜了。」 桃喜看着眼前的画面,想起球赛那天跟林苡晴讨论到曖昧的事,那他们几人这样的举动算曖昧吗? 「你在想什么?」夏哲源为了避免余亦心将它们一扫而空,先拿了一包鸡米花给桃喜。 「谢谢学长。」她和夏哲源最少接触,特别安静的他总是静静观察着身旁的人,桃喜针对这点向他提出疑问,「我在想,他们都不是情侣吗?」 「情侣?」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对她的疑惑感到兴趣,「在你看来像吗?」 「嗯……像顾明远跟小莉,虽然平时吵吵闹闹的,但两个人想法跟个性都特别契合;然后亦心感觉特别依赖社长,社长表面上嘴很硬其实很宠她;子绘又像是社长的知音一样,社长也同样信任她。」 「没想到你还看得满透彻的。」夏哲源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挑起眉问:「那你都说完了,我就不用解释了吧?」 「啊?」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以都不是?」 「就我所知目前都不是,我们就是伙伴而已。」他拿起桌上的吉他,轻轻地刷了两下弦,「但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想确认,可以直接问他们。」夏哲源说到一半,笑了出声,「不过他们大概都会笑出来吧。」 「我听哲源说,你昨天问起我们之间的关係?」 「啊,哲源学长怎么卖我啦!」桃喜此刻就想找一个洞鑽了,最好是能通过地心到达世界的另一端那种。 「我问他的。」北辰轩解释道。「看你们一脸严肃,以为是在讲重要的事。」 「社长你很八卦耶。」 「哦?谁比较八卦?」 「……我。」她闷着声,委屈巴巴地回。 北辰轩从容馨桌上拿了一块饼乾给她,「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看起来很曖昧?」她歪着头,一口咬下那块曲奇饼乾,解释道:「你们看起来像恋人一样亲密,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不清楚明远跟小莉。」停顿会,他坚定地说:「但我和亦心或是子绘都不可能,跟子绘就像在带亦心这个妹妹。」 北辰轩斜睨了她一眼,「现在又多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了。」 「喂!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第四章(2) 「我问你,你们这样都不算了,那怎么样才算曖昧?」 一听到「曖昧」二字,北辰轩不禁挑起一边眉,反问道:「你在跟谁曖昧吗?」 「我?」她急着要反驳,导致有些结巴,「怎、怎么可能!」 「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在意的对象?」 他是问「在意」而不是「喜欢」,桃喜便默默点了下头。 「汪容馨?」 「……」他一定要这么快又这么篤定地说出来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在意容馨,有些举动在异性之间就满曖昧的,但在同性之间好像就不是这么回事,就像上回林苡晴跟她说的:不确定只是关係亲密的朋友,还是正在曖昧的朋友。 「我觉得,你是被性别限制住你的想法了。」 「那就好。」 她忽然想起张焕说这句话的口气,和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听着,你喜欢的是这个人,无关乎对方是同性还是异性。」北辰轩沉思了会,开口问道:「她做过最让你动心的举动是什么?」 「……我不确定,但容馨学姐有时候真的比男生还帅。硬要说的话,第一次感觉有异,是她为我拿掉唇边黏上的饭粒的时候。」 「有人对你做过类似的举动吗?」 「呃……我哥哥应该不算吧?」桃喜边说边把手上的饼乾吃尽,准备再去拿一块,却被北辰轩挡住去路。 「如果我说,我跟亦心和子绘不可能的原因是你。」隻手贴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眸光一沉,「你信吗?」 桃喜吓得退开身子,大声反驳:「不信!」 「知道就好。」北辰轩横她一眼,泰然地坐回椅子上,「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还处于饱受惊讶的状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据实以告:「我以为你练到发疯了。」 「……自己也知道差异,为什么不承认?」 桃喜正想开口,却被领着学生会的成员进门的容馨打断,走到办公桌拿了一份文件给对方,「这份资料帮我输进电脑,今天晚上传给我。」 「没问题。」 「嗯,没其他事情了,先回去吧。」 他覷了一眼桃喜和北辰轩,「好,谢谢会长。」 学生会的成员一关上门,容馨就看向蹲在地上的她,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要蹲着?」 桃喜觉得自己好像快被她深沉的眼神盯穿,尷尬地起身背过身子,乾笑着说:「啊哈哈哈……还不是社长。」 北辰轩脸上的表情写着无奈的「又我了」三字,但还是配合她说了下去:「怪你总彩排前一天还出包。」 「对了,阿北。」容馨坐到北辰轩对面,莞尔一笑,「关于你上次跟我提的,我会请社联会在社展当天再帮你们安排另一支麦克风。」 「是吗?谢谢『会长』。」他刻意学刚才的学生会成员的声调,恭敬地喊她一声「会长」。 桃喜听了哈哈大笑,「社长你很故意耶,所以你是拜託学姐什么事?」 「说拜託就太严重了,他只是让我去问总彩排能不能不表演他的部分,并像其他吉他社干部保密。」 「要社长开金口唱歌,好像要他的命一样。」接受到北辰轩冷颼颼的眼刀,她马上转头闪避,好奇地问容馨:「可是,没有看过的表演,社联会怎么会同意?」 「我们学生会跟社联会关係不错。」 北辰轩理所当然地说:「就是这样我才让汪容馨去说。」 小机灵鬼得知这层关係,提议道:「啊,那能不能让我们跟热音社的器材分开放?两个社团的东西堆在一起,真的太挤了。」 「这个时间点有点晚,你可能要问下一届的社联会。」 「可是下一届就没办法关……」她轻咳一声,赶紧改口:「呃,没那么熟了。」 「放心好了,你肯定熟的。」 「什么意思?」 「我打算让林苡晴去徵选社联会主席。」 她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苡晴?她、她会肯吗?」社联会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很活泼的,完全无法想像林苡晴在新生训练上校歌教唱,那张冰块脸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洋娃娃,说不定还会吓到学弟妹。 「我还会问看看张灿和韩磊有没有意愿,也挺欣赏他们两个的能力。」 「哥哥还说得过去,而且林苡晴答应的话,你不问他也会去;至于韩磊那傢伙……」一说到另一人,她的五官夸张地皱成一团,「不可能。连运动会都缺席的人,社联会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那你呢?对社联会有兴趣吗?」 北辰轩听见这个问题,抬眸看了桃喜一眼,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我吗?」她沉吟了好一会,「毕竟我对社联会不怎么熟悉,还是会留在吉他社吧。而且,学长姐真的都对我很好,把我当社宝一样在宠。」 「所以你想当干部吗?」 面对容馨的问题,她小心翼翼地覷了社长一眼,「如果可以的话……」 「没什么可不可以。」北辰轩微扬唇角,噙着浅笑,「只要你想,还有什么不行?」 桃喜一听,笑容可掬凑到他身旁,「哦?社长大人您这是准了吗?」 「先别搞砸了后天的社展,看你还有没有脸当社长。」 「你——不跟你计较,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她气呼呼地回去坐好,拿起吉他。 容馨双眼盈满笑意,「加油,明天总彩我有时间会去看的。」 被容馨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脸一红,低声回了句:「好。」 第四章(3) 「一百个太阳,你不要紧张,你不要害怕,你不要失望……」 桃喜在后台准备上场,看着台上的余亦心和章子绘,不禁讚叹:「哇,亦心的台风好稳,感觉她唱这首歌的时候,全场气氛一定很嗨。」 「紧张吗?」 「不紧张,底下不过就这些人而已。」她指了台下的社联会干部和训育组长,以及其他社团的干部,「明天的人是这里的好几倍,当然,可爱的我是没在害怕的!」 北辰轩轻笑一声,「就欣赏你的不要脸。」 「是是是,那死要面子的你不紧张吗?」 「聚光灯打下去,根本看不到台下。」 桃喜不屑地呿了声,转头继续欣赏台上的表演,瞥见了台下的容馨和穿着仪队制服的秦臻站在一起,后者显然是为了第一次的社展面露担忧。 北辰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淡淡地说:「到我们了,别被影响。」 被看穿心思的她在原地怔了一怔,才快步跟着他走向台准备表演。 在等待吉他调音的片刻,她的目光仍不自觉移到她身上,恰巧与台下的容馨四目相交,她用嘴型一字一顿,像是怕她没看清一样,缓慢地说:「加、油。」 桃喜攥紧手中的麦克风,试图平復被她扰乱的心绪。 活动长见一切就绪,拿起手中的麦克风说:「可以开始了。」 容馨看着台上的她有些出神,听完歌曲便转身离开了活动中心,脑中仍盘旋着女孩方才所唱的歌词。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地爱我? 既然她不曾说过,是不是就可以选择不勇敢? 吉他社今年共表演四首曲目,开场是余亦心和章子绘演奏的〈一百个太阳〉,前者相当会炒热气氛,台下的观眾也因此沸腾起来;紧接着是姚莉芸、顾明远和夏哲源合奏的〈与浪之间〉,桃喜也是透过这个表演,才知道原来夏哲源会演奏木箱鼓。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自己;看不见你,就看不见自己……」 姚莉芸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和爆发性,有别于原唱,以自己独特的嗓音詮释出另一种〈与浪之间〉。 第三首正是她和北辰轩的〈为爱痴狂〉。 「大家好,我是高一的桃喜。」她调完音,打开麦克风和台下的观眾打招呼,「非常荣幸,能跟我们最会唱歌的社长一同表演这首歌……」 后台的其他干部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声笑了,以为桃喜是在讽刺北辰轩。 尤其余亦心,看见架在北辰轩前方的麦克风,觉得她这一憋笑实在是要憋出内伤来。 「为了让他开金口,我还特地请社联会安排音质最好、最贵的麦克风给他。」桃喜转头对着他说:「真是有够难搞,出场费这么高。」 观眾们哄堂大笑,余亦心也趁此时大笑出声,「我们小桃子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们在后台随着音乐的节奏摆动手臂,一直到第二段副歌,听见不同的歌声,五人不约而同一愣。 这么乾净的温柔嗓音,是来自他们那个五音不全的社长?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碍于表演还在进行,只得先上台准备下一首歌。 最后一首,是由全体高二干部表演──〈当我们一起走过〉。 我们都曾有过风雨过后的沉重 形同陌路的口但心却还流通 当我们一起走过这些伤痛的时候 包着碎裂的心继续下一个梦 也知道我们并不会退缩 狂奔的念头不曾停止温柔 一直到将来我们都成熟 就不再困惑生命有多少过错 我在旷野漂流漂流的尽头 就是你爱的宽容 你眼底的温柔也为我保留 心的寄託 间奏是由北辰轩一人独自弹奏,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支麦克风,余亦心想起和卫明中学吉他社交流时,私下是如何挖苦他们社长,现在知道北辰轩是谦虚才没有说出实情,内心就一阵愤慨。 她趁着此时拿起架上的麦克风,红着眼眶说:「我们社长是一个很坏的人。」 「明明就很温柔,却要摆着那一张臭脸让人误会;明明很会唱歌,却要装作自己五音不全,他坏就坏在总把自己的好都藏起来。」 余亦心把麦克风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开口唱歌。 北辰轩身子一挪,空出半张椅子让她坐下,「一起唱?」 桃喜在后台看见余亦心又生气又想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六人或许就像是歌词写的,所有的苦痛和快乐都一起走过。 第四章(4) 「我还是很气,为什么现在才让我们知道?」余亦心鼓起双颊,气呼呼地说。 「不对。」姚莉芸手中的红色筷子指着桃喜,「该气的是为什么只有小桃子知道吧?这偏心的有点太严重,无法认同!」 顾明远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意味深长地说:「该不会,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被点名的桃喜一顿,刚夹起的肉片又掉进锅里,转头向北辰轩投以求救的眼神,但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自己说。」 「呃……我有一次社课结束忘了拿手机,跑回去就刚好听到……」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懂,明明被抓到把柄的是北辰轩,为什么被要胁的人是她? 「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听到嘛。」章子绘出声替她说几句好话,「大家往好处想,以后聚会就不用避开ktv了。」 「这倒不错。」姚莉芸喜孜孜地夹了一块麻辣鸭血给桃喜,「来,领赏。」 「哦,我们的麵来了。」夏哲源看了一眼靠近的店员。 好巧不巧,那将要表演甩麵技巧的师傅,就站在最外头的北辰轩身边,他一脸木然地看着华丽地拉麵表演,这样反差的画面使桃喜不禁拿出手机拍下来,甚至还拉近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发布在个人的限时动态,并打上「我是没有情感的人偶」。 余亦心很快就看到那则动态,回覆道:「哈哈哈哈哈,要是被阿北看到你就完了。」 「才不怕他呢。」恃宠而骄就属她桃喜,回完讯息后抬头对北辰轩的方向扮了一个鬼脸,殊不知对方正盯着她瞧,她尷尬的手跟舌头不知该何去何从。 只好换上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笑盈盈地望着他……然而只得到一阵冷哼。 桃喜瞭解北辰轩的性格,知道他是拐着弯放过自己,便放心地继续用餐。 「对了,桃喜。」北辰轩夹了一块淋上炼乳的炸银丝卷,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你有打算接社长吗?」 「阿北,你太奸诈了!」余亦心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噘起嘴唇说:「怎么可以跟我抢桃喜!」 「先抢先赢。」他手支着下巴,淡淡地望向桃喜,「我不希望是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接社长。」 「跟其他高一的比起来,桃喜确实最有资格当社长。」夏哲源也赞同他的想法。 姚莉芸叹了口气,感慨地说:「一年也过得太快了,下次社课居然就是我们卸干的时候了。」 余亦心大翻白眼,「我们上一届根本什么都没教,上干后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摸索。」她眨巴眨巴地看着北辰轩,感激地说:「吉他方面,阿北才是我们的前辈。」 桃喜默默地举起手,提出疑问:「那……我什么时候报名考干部?」 顾明远忍不住笑意,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哈哈哈……都说成这样了,还问考干的事。」 章子绘见她一脸茫然,逗趣的模样使她抿着唇发笑,「我们的意思,就是你不用考。」 「蛤,我这样会不会被说走后门?」 「谁会说?」北辰轩眼神一凛。 「假设而已啦,我只是怕其他人会不服。」 「说又怎样?就是门开着要让你进来啦。」余亦心揉揉她的头发,笑嘻嘻地说:「下次社课就能看到你未来一年的伙伴嘍。」 第四章(5) 负责管理财务的章子绘见社费有剩,订了松饼跟饮料给大家,她还额外买了六颗特製的泡芙,准备给即将上任的干部们享用。 新任干部们一字排开,依序是社长桃喜、副社长罗颖彤、教学长唐莙、器材长何昀晏、公关长童智勋和美宣长林懿,她基本上只跟副社长说过话而已,其他先前被分配到其他组的人,几乎没怎么交涉。 「好的,现在把你们面前的泡芙一口吃掉。」余亦心招呼着他们,并用眼神示意姚莉芸拿手机出来录影。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群人相处太久,她总觉得有手机在一旁录影就有问题,但还是吃下了那颗泡芙,强烈的呛辣感直上鼻腔,咀嚼到后来才嚐到一些微甜带着苦涩抹茶味。 几个平时不吃芥末干部被呛得眼眶泛泪,接过章子绘递上的矿泉水开始猛灌。 主动提出这个计画的余亦心,相当满意他们的反应,「这是我们这一年来的心路歷程,提前让你们体会一下,未来一年要好好加油喔。」 桃喜一面高兴着能担任社长,一面担忧着自己没能做好社长这个职务,她不过是接触吉他一年的人,害怕成为像上上届那样没能确实教导学弟妹的学姐。 北辰轩看穿了她的心事,让她社课结束后留下来。 「桃喜,要记得关灯锁门再离开喔。」离开前,章子绘特别提醒她。 「好──」她扭头对着门口大喊回应,接着坐到北辰轩旁边的位子,「社长,你找我什么事?」 他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想告诉你,我为什么选你当社长。」 「欸?原来你是认真考虑过的。」 「第一次见到你,社办都不敢走进去,甚至连吉他都没准备。」北辰轩回想起上学期的第一堂社课,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你就像个来闹的。」 桃喜气得想反驳,但她加入吉他社的理由确实很薄弱,在北辰轩这样重视吉他的人眼里,确实像是来闹场子的。 「不过──你知道自己的不足,且愿意去下工夫,一年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我很佩服。」 她正想开口,就听见北辰轩淡淡地说:「但社展那天,我还是有听见你弹错一个音。」 「……你可以让我感动超过三秒吗?」 他轻笑一声,无视她的抗议。 环顾待了两年的教室,卸干就像是毕业一样,不捨的心情顿时油然而生。他原先对干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觉得这事吃力又不讨好,要不是容馨不断地怂恿他,并鼓励他开口唱歌,就不会有这一年的干部生涯。 「不用这么捨不得嘛,这里都还是你们的家,社长想回来就回来呀。」她笑嘻嘻地说:「你那么凶狠也没人敢拦住你。」 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伸手揉乱她的瀏海,惹得她哇哇大叫:「社长你很幼稚!」 「称呼要改了,现在你才是社长。」 「那我要叫你什么?」她边说边伸出手指头来数,「阿北?大北?小北?北极轩?你喜欢哪个?」 「随便你。」 桃喜皱起眉头,思忖数秒,「叫学长太生疏了,如果是辰轩或小轩……」她覷了北辰轩一眼,接受到对方冷冽的眼神,她立刻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唉呦,你就让我继续喊你社长又怎样?一日社长,终身社长!」 「你高兴就好。」 「哦?那我要喊你小轩子嘍。」她就是一刻不皮不开心。 「去关电灯和电扇。」北辰轩斜睨她一眼,「慢一点我就锁门了。」 「小气鬼!开不起玩笑!」桃喜一边大叫,边逐一关掉电源,拿了东西就往门外走去。 「手机拿了?」他挑着眉问。 听出他是在嘲讽自己上回忘了拿手机一事,她气得想踩他一脚,却因一道女声而动作打住:「不好意思。」 她转头一看,是教学长唐莙。 「我东西忘了拿,可以等我一下吗?」 北辰轩頷首,「嗯。」 没多久,她拿着一本笔记本出来,向他微微欠身,「谢谢社长。」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瞥了桃喜一眼,便快步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匆促身影,北辰轩淡淡地说:「她报名表第一志愿是填社长。」 桃喜懵了,这么要紧的事他怎么现在才说? 「……我跟你说,她一定是衝着我喊你社长的。」 「但比起她,你确实更适合当社长。」 她只觉得接下来的干部生涯,得到「伙伴认同」这点是眼前最大的考验。 第四章(6) 暑期辅导向来只到第六节就放学,今天是她第一次和其他干部开会,主要是讨论新生训练招生表演的曲目,以及要缴交给社联会的干部介绍。 「原来还有招生的表演。」桃喜对这些事情不太理解,低声咕噥:「还以为只有社团的介绍而已。」 唐莙微微偏了头问:「你不知道吗?」 她呃了很长一声,尷尬地说:「我去年没有参加新生训练。」 「哦,原来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唐莙话中有话……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话中带刺。 「没参加也没关係,不过就是一个表演而已。」何昀晏停下转笔的手,看向身旁那人,「童智勋,你还记得去年学长姐表演几首吗?」 「三首。」他十分篤定地回答,「都是一弹一唱,没有表演的干部会在一旁跟新生介绍。」 「那我们看一下要怎么分配吧,社长你有想法吗?」罗颖茜转头问她。 「嗯……学长姐他们自己分的。」考虑到他们都还不熟悉彼此,桃喜提议道:「要不要考虑用抽籤的?」 「这样好吗?」唐莙皱起眉头,「是不是有点轻率。」 林懿摸着下巴,思忖数秒,「抽籤啊,也不是不行,但……」 眼见没人附和这个建议,桃喜脸色一僵,改口说:「不然我们每个人试唱一小段,再跟自己想要的伙伴一起。」 这个方法让其他人都接受了,原先就认识的何昀晏和童智勋,交换眼神就知道要和对方一组,桃喜目前最不想接触的人就是唐莙,偏偏就是和她分到一组。 何昀晏和童智勋很快地确定表演的曲子,唐莙低头写着笔记,似乎没有打算和她交流,她便晃到罗颖茜身边坐下,听见她和伙伴林懿在选曲上有了分歧。 「你这个曲子,要有木箱鼓比较好。」 「不一定吧?没有强制要木箱鼓。」 罗颖茜直截了当地说:「但也没有强制要这首歌。」 桃喜见两人间气氛紧绷,正想出声缓颊,唐莙就插话进来说:「我会木箱鼓。」 她低头看向桃喜,问道:「社长的话,应该有办法自弹自唱吧?」 「喔……我可以啊。」 「你没关係吗?」林懿挑眉问她。 「哎,没关係啦!」桃喜摆摆手,笑嘻嘻地说:「这样也不错啊,有双人组、三人组还有solo,让新生可以看到不同类型的表演。」 听见她这么说,林懿这才放心,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坚持让谁委屈了。 他们约好以后团练的时间是三点到五点,五点一到,赶着补习的林懿和罗颖倩先行离开,何昀晏和童智勋则是说他们要去另一个场地练习,唐莙因为两位伙伴都不在,和简单地打个招呼就走了。 不知为何,反而他们全部都离开之后,桃喜才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拿起自己的吉他,一边思索着自己该表演什么歌曲。 「简单一点的歌吧,简单、简单……」她脑中闪过一句歌词,顺势唱了出来:「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这首歌好像不错。」 「确实不错。」 桃喜闻声转过头,见着倚在门边的容馨,笑盈盈地望着她。 一阵子没见着容馨,头发又剪短了一些,依旧美丽动人。 桃喜对于容馨的出现感到又惊又喜,扬起笑容问:「学姐怎么会过来?」 「刚去过社联会,就顺路过来看你。」容馨走到她身旁坐下,一开口就说中她的心事,「和干部相处得如何?」 桃喜大略地交代了上干后以来的事情,以及北辰轩先前说到,唐莙的第一志愿是社长,还有她若有似无地针对。没有参加新生训练的她起先有些状况外,到后来社员间的纠纷也是唐莙解决的,她不禁质疑北辰轩说的她比唐莙更适合当社长一说。 「别太气馁,阿北既然会选择你,肯定是看见了你的优点。」容馨扬起唇角,眼神柔和温暖,「如果连你都没办法认同自己,那要怎么让你的社员认同你?」 即便她这么说,她仍是对自己感到失望,语气中透露着失落,「谢谢学姐。」 「没事的。」容馨替她顺了顺长发,像是在对待易碎品轻柔,沉稳的声音也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安焦躁。 面对自己微乱的心跳,她能不去多想吗? 第四章(7) 「我觉得,你是被性别限制住你的想法了。」 总是喊她「学姐」,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对方是个女孩子,但每一次为她感到悸动的时候,桃喜都不曾把她当作女生,就仅仅是一个撩动心弦的对象。 但她能去喜欢她吗? 「学……」 一通电话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容馨的脸色一沉,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地说:「我知道了。」 「桃喜,不好意思,因为学生会那边有急事……」 桃喜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失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跟她聊感情,却因为一通电话不得不打住,「没关係啦,毕竟是公事嘛。」 容馨离开前回头看了坐在里头的娇小身影,扬声说:「下一次──」 桃喜抬眸,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唱那首歌给我听吧。」 「馨小姐,恕我直说。」 容馨脸上掛着往常的微笑,内心却隐隐感到不安,「嗯?」 坐在对面的张焕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对她的关心太过了,这样她……」会误会的。 「你也知道自己的身分特殊……」 「身分特殊。」容馨复诵了他的话,喃喃地说:「就不能谈感情了,是吗?」 张焕初因为她的话而怔住,迟疑地反问:「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特别,她换了一个词,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张焕初默了默,冒着风险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伤害她。」 他不禁开始担心,要是桃喜真的喜欢上容馨,那她肯定会受伤的。 「不会的。」容馨浅浅一笑,将一个信封袋交给他,「我让你去调查的人,查得如何了?」 张焕初从背包拿出一个资料夹,里头有着五个人的个人资料,「都在这里。」 她静静翻着他蒐集来的资料,基本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直到她看见一张接吻的照片,不自觉瞠大了眼,「这……」 「是,他们确实是情人。」 「他们公开了吗?」 「没有,他们对外宣称青梅竹马,但还是有极少数人知道。」 容馨闔上资料夹,起身将它放入书柜中,「知道了,那你今天先回去吧。」 「好。」张焕初的手还没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的容馨说:「那个叫唐莙的女孩,我要知道她平时的为人。」 明白她此举是为了桃喜,张焕初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调查,「……是。」 张焕初一关上门,容馨便再度将那张照片从资料夹中拿出来,仔细地端详照片上的两个男孩。 「不准再提到那个贱人。」 脑中响起的那道男声,使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也许,她当初就不该上前向桃喜搭话。 这日,容馨在学生会办公室待到深夜,看着张焕初调查的资料,这才放心继续让唐莙和桃喜共事。在那一个个资料夹里,也有着桃喜的资料,这已经不晓得是她第几次拿出来看了,照片里的女孩微瞇起眼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彩,乌黑亮丽的长发,白里透红的肌肤,整个人就像是妖精一样灵动可爱。 她叹了口气,把桃喜的照片收进抽屉,而没有放回资料夹中。 闔上双眼,贪恋地轻嗅着手心的蜜桃香气,好似她就近在眼前,对着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 离开学校前,她又绕到吉他社的社团教室,发现里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原以为只是桃喜忘了关灯,却见到她趴在桌上睡着。 容馨缓缓走到她身旁,拨开她颊上凌乱的几綹发丝,低头凝望着她的睡顏。 对容馨来说,桃喜就像是一隻蝴蝶,只敢远远地看着她,深怕惊动了她,让她振翅飞去,却又不由自主想靠近,即便小心翼翼地护在手中,也会担心失去脆弱的蝴蝶。 一次就好。 她弯下身,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桃喜的脸上。 第四章(8) 「桃喜,醒醒。」 桃喜像平时那样赖着,但马上察觉了不对劲,吓得坐直身子,迟疑地说:「……容、容馨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才想问你这个时间点怎么还在学校。」容馨一指墙上的时鐘,说:「你看,已经十一点半了。」 「十一点半?」她诧异地复诵一次,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完了,末班车已经走了……」 「那,你要来我家住一晚吗?」 桃喜噘着嘴,委屈巴巴地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喂,院长,我跟你说,我在学校睡着了,没搭上公车……唉唷,不是故意的嘛!」 「没关係啦,叫张焕初不用出门了,我学姐说要让我借住一晚。」 说出那句话的当下,连容馨本人都很错愕,明明想和她保持距离,却不自觉愈走愈近。 「是说,我这样不会打扰到你家人吗?」 「当然不会,我是自己住的。」 她一愣,「咦?」 「怎么了吗?」容馨侧着脸看她,脸上有着很轻很浅的戏謔笑容。 发现是自己想歪了,她难为情地别开脸,低声嘟囔:「不,没什么。」 她们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好想的。 看平时容馨的气质,桃喜早有猜到她不是出身平凡人家,想不到她一个人也是住以学生来说太高级的套房,卧室和客厅以电视墙隔开,一组简单的三人座深灰色沙发,旁边立着一盏檯灯。 桌上书籍的书籍凌乱地摆放着,桃喜以为容馨是感到不好意思,才急着要把那些书收进柜子,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摆放在落地窗旁一旁柜子上的花,玻璃盅罩内有着一朵艷红的玫瑰。 「学姐,这是什么花呀?」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有盆土,且不知道从哪浇水的花。 「那是永生花。」 「永生花?」她眨眨眼,看上去对那盅花很有兴趣。 桃喜忽然想起她以前捡回的那棵植物,若它也是永生的花,是不是有不会迎来凋零死去的那天? 「嗯,是韩磊之前送的生日礼物。」 她一手支着头,欣赏着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哦?想不到他这么浪漫,还懂得送花。」 她认为这样的花很适合容馨,她总觉得容馨像花,却找不到一种花去代表她,面前的永生花就很适合她。但下一刻,容馨却开口说: 「虽然叫永生花,但还是有存放期限的,大约三年到五年,长至十年。」 「咦?这样吗?」桃喜暗自觉得有些可惜,还以为这花就像名称一样可以永不凋零。 容馨突然拿出一把吉他,笑咪咪地说:「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约定吗?」 「下一次──唱那首歌给我听吧。」 桃喜想起她上次离开前所说的话,难为情地抓抓后脑,「可是我还没练很熟……」 「没关係。」 从她手中接过看上去价格不斐的吉他,决定将丑话先说在前头,「那如果弹错或走音了,你可不能笑喔。」 容馨点头,手撑在沙发上抵着头,凝视着小心翼翼调音的她。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你又不是个演员 别设计那些情节 没意见我只想看看你怎么圆 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观眾一眼能看见 「目前练到这边而已,副歌还没练熟。」她转头望向容馨,问道:「还可以吗?」 「很好听。」 桃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嘻嘻地说:「那,换学姐了,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你弹了。」 容馨失笑,但仍抱好吉他,「我怎么敢在现任社长面前造次?」 她不满地噘起嘴,「我听得出来是在亏我喔。」 直到容馨开口,才知道她选的是英文歌,却不好意思说她听不懂英文,唯一听懂的就是那句「canyouholdme?」。 和抬眸的容馨对上眼,她不由得心一紧,只因那道眼神像是在询问她:你可以拥抱我吗? 第四章(9) 在容馨去洗澡时,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无心看着电视上剧情俗套的肥皂剧,脑中不断循环着容馨刚才唱的那首歌曲。 她趁着广告时间起身,晃到容馨的书柜前,试图藉着阅读转移注意力,发现里头摆放着一叠没有排入其中的书,她随意抽了其中一本《恶女书》来看,愈读愈察觉不对劲,接连扫过底下几本的书名,《墨利斯的情人》、《假面自白》……等等,都是和同性相关的书籍。 她抽出一本看上去被翻了不少次的书,站在书柜前看了起来,主角是一位举足轻重的望族,爱上了自家的佣人,认为这样不洁的情感有违自己的身分,同时也畏惧世俗看待同性的眼光,试图去扼杀这份情感,仍无法根除盘据在心尖的爱。 桃喜将自己置身书中的主人翁,仅看了寥寥几页,就足以感受到在理智与情感中挣扎的痛苦,眼眶也逐渐变得湿润。 「桃喜?」 容馨的叫唤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错愕地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原先盈满眼眶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我是想说广告时间很无聊,就看了一下你的书柜……」 她定睛一看,发现桃喜手中拿着的书,不禁使她一愣。 「没关係,我说过你当自己家就好,有喜欢的书就拿起来看。」容馨很快地恢復往常的沉稳,莞尔一笑,「我替你准备了换洗衣物,和一些盥洗用具。」 桃喜匆匆放下那本书,用手背粗鲁地抹去泪水,就往浴室快步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容馨叫她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故事里的佣人,在书房看书却被主人逮个正着。 当她洗完澡出来,发现容馨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刚才在阅读的书。 她凑到容馨身边坐下,注意到她已经看超过一半,「学姐看得好快喔。」 「不,我之前就看过一些了,只是没时间将它看完。」容馨将书本闔上,随手搁置一旁。 「学姐,你有看到哭吗?」 她轻摇头,「可能这没有触动我的泪腺吧。」 桃喜已经被容馨撞见三次她在哭了,不禁好奇她会因为什么事情落泪,「那你的泪点会跟什么有关?」 「我吗?」容馨沉吟了会,「大概只有心碎得彻底才会哭吧。」 不是悲伤,不是感动,更并非生气,经歷过一切后才发现唯有心碎,才足以让自己落泪。 桃喜知道刚才那个瞬间,容馨是想起了某个心碎的时刻,却逞强似的不愿表现出来,于是她一股脑地伸手抱住她。 她就是无法忽视她眼中流露的忧伤。 想要偽装得自己无坚不摧,眼神却带着无法掩饰的脆弱。 她的容馨学姐,就是这样演技拙劣的人。 容馨在那个当下忘了自己是谁,沉沦在女孩给她的温柔慰藉之中,抬起颤抖的手想拥抱她,却于剎那间寻回理智,又默默放下了手。 桃喜訕訕地退开身子,无法直视着身旁的容馨,深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反常。 「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容馨关上客厅的灯,仅剩卧室晕黄的灯光。 卧室和客厅的主色调一样是棕色,双人床旁摆设了一张l型的沙发,书桌上仅有一盏桌灯和一台笔记型电脑,红色的座椅相当醒目。 桃喜从棉被里探出头,看向在书桌使用电脑的容馨,「学姐,你还不睡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她转过身子侧坐着,微微偏着头,「睡不着吗?」 「嗯……有点认床。」即便这里再怎么高级,还是她那凌乱的房间舒适。 容馨走到玻璃收纳柜前,从架上取了一瓶精油,在香氛喷雾机里滴入几滴精油,过了一阵子,薰衣草的香气蔓延整间卧室。 「这样应该会比较好睡。」 「学姐。」 她想问,为什么她要说那本书她没看完,她分明见到结局那页有疑似泪水的痕跡。 她想问,为什么她要唱〈wild〉给她听,她趁着躺下之前用手机查了歌词的翻译。 you'redrivingmewild,wild,wild 你让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you'redrivingmewild 我深深地爱着你。 她想问,容馨是不是同样地喜欢自己。 这些疑问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一句晚安。 第五章(1)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认床的关係,桃喜早早地就醒了,睁眼见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容馨,不由得对她感到愧疚,明明是她来打扰对方,却让她屈身睡在沙发上。 桃喜下床替她将毛毯盖至肩膀的位置,忍不住蹲在一旁欣赏她的睡顏,调皮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去刷牙洗脸。 留了一张感谢收留的字条在桌上,桃喜为了不惊扰到她,连在门口穿鞋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週六的清晨街上仍有许多晨起运动的人,容馨家离崇靖中学的距离步行不过五分鐘,她打算赶第一班公车回家。 站牌下只有她一人,她便愉悦地哼起歌来,却在看到一幕惊人的画面时跑了调——何昀晏和童智勋手牵着手过马路。 两人看上去是刚从崇靖中学运动完,手上各拿着一个水壶,在过完马路后何昀晏马上甩开了手,但马上再度被童智勋牵起,前者恼怒地说了些话,后者则是不发一语,牵紧了对方的手。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衝击,以致她忘记招手拦下公车,还是司机特地靠站停下,打开车门问她是不是要搭车,才急急忙忙地小跑步上车。 桃喜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不断在脑中思索他俩的关係。 牵手是什么意思? 她设想了一下,换作是自己和容馨牵着手,或许还会被看作好姐妹,但现在是两个大男生牵着手,还能有什么意思? 想着,她忽然心一沉。 如果今天是她和容馨,即便是到了拥抱的地步,也可能只会被当作交情很好的朋友。 「社长,我拜託你有话就直说。」何昀晏实在是被她看得受不了,才决定开口问她,「你从昨天开始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然后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童智勋的气质相较其他男生是较为阴柔一些,而何昀晏就是标准的直男性格,她就是忍不住想观察两人的举动,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对眼的,没想到自己的视线会这么扰人。 「我有什么办法?」桃喜眨眨眼,双手托着下巴,「你那么帅,想不看也很困难。」 「啊?」何昀晏被她的话吓着,覷了不远处的童智勋一眼,「你不要闹了,有够无聊。」 桃喜皱起眉头,大言不惭地说:「被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盯着,是你的荣幸好吗?」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何昀晏已经晓得她正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等级的臭不要脸,便赏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社长确实很可爱啊。」说出这话的人是童智勋,却招来何昀晏的不以为然:「到底哪里可爱?」 「嗯?难道你不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吗?」 「可爱只是丑得很均匀的另一种说法啦!」 桃喜总觉得这唇枪舌战中,隐约闻到了醋味飘香? 「社长,要不要去投贩卖机?」 唐莙和林懿今天有事不能到,罗颖茜便陪着桃喜练她的曲子,她正好也觉得有些口渴,转身问:「要帮你们买什么吗?」 何昀晏抢在另一人之前回答:「沙士跟奶茶。」 桃喜在离开教室之前,隐约听见童智勋说:「为什么又空腹喝沙士?上次不是……」 她们在走去贩卖机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招生的事,桃喜从口袋摸出手机,却没摸到钱包,让罗颖茜在原地等她,半路折返回社团教室。 她实在不是有意要偷听两人的对话,只是这时候进去也不是,就这样离开也很可惜,索性躲在门外一听。 「你在生气?」 「气什么?不过,社长称讚你,你好像满高兴的?」 「我才没有……而且,我才要生气吧?你为什么说她可爱?」 「生气?我怎么觉得你听起来比较像在吃醋?」 「桃喜!」罗颖茜在走廊尽头大喊,使她和教室内的两人皆一惊。 「你不进去拿钱包,蹲在这干么?」 「没有啦……」她跟着罗颖茜一同进教室,心虚地不敢对上两人的目光,拿了钱包就走。 第五章(2) 接下来的时间,桃喜专注地练着副歌的部分,暂时没那个胆去关注那两人,也只和罗颖茜一人对话。 「要给社联会的资料你交了吗?」 「还没,我想说先让你确认过。」她从背包拿出笔电,让她过目社团介绍的资料,「没问题的话,我就传给副主席了。」 「ok,麻烦你啦。」 罗颖茜边收着笔电,边用肩膀夹住手机接起电话,「喂?妈,我还在学校。」 桃喜见状,替她拿着手机,好让她收拾东西。 罗颖茜朝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表情在下一刻变得有些困扰,「喔……也是可以啦。」 「怎么了?」 「我妈啦,说家里有客人,让我早点回去吃饭。」 「没关係呀,你有事就先回去。」桃喜不由分说,推着她出去,「没事啦,你回家也可以练习自己的部分,路上小心。」 「那……你们练习加油,掰掰。」 经她这么一说,桃喜才想到不是只剩她一个人,身后的教室里还有何昀晏和童智勋的存在。 一回头,只见他们都在收吉他跟乐谱架,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找话题去打破这个尷尬的局面。 「我……」何昀晏本想说「我们」,怕被桃喜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改口道:「跟他也要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桃喜对他们挥挥手,准备享受一个人的练习时光,她打开教室的电脑,播放上回容馨所唱的〈wild〉,自动播放的下一首也是同一位歌手的歌。 比起〈wild〉,她对这首歌更有共鸣。 桃喜将这首歌的歌名记下,准备在新生训练之后练这首歌,她陆续又播了几首英文歌,并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还以为你一个人会很孤单,没想到还玩得满开心的?」 见到倚在门边的那人,桃喜又惊又喜地大叫:「社长!」 「每次来的时候门都锁着,就知道你们有多混了。」北辰轩坐到桃喜对面的位子,扬起一边剑眉说:「你说呢?桃社长。」 「是你不会挑时间。」桃喜扬起下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看,你现在来我不就在吗?」 北辰轩嗤笑一声,接着像个老父亲一样关心她,「跟其他干部相处得如何?」 「人都还不错啦,而且我这么讨喜。」想起她先前有些防备的唐莙,尷尬地一扯嘴角,「但那个唐莙列入待观察。」 「听说你要自弹自唱?」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我的○运吗?」 「是汪容馨告诉我的。」 听到那人的名字,桃喜瞬间敛起了笑,「喔,这样啊……」 「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样。」她微微低眉,噘起樱桃小嘴,「只是我搞不懂她的想法罢了。」 「说来听听。」 说起这个,连向来厚脸皮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以为学姐喜欢我。」 北辰轩对于她的用词有点意见,「你说,错觉?」 没料他在意的点是「错觉」而不是「喜欢」,桃喜不禁一愣,「是、是啊。」 他眸光一沉,「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她未曾想过这样的可能,容馨一直以来都是看似亲近,实则难以深入内心的人。 对桃喜来说,容馨就像是一朵带刺的花,只是远远地欣赏她的美,就算是永生花也将无可避免迎来凋零,即便忍着痛楚将她摘下,也会因为上头的尖刺而受伤。 第五章(3) 门冷不防被打开,那人没料还有其他人在,一句话都没能完整说完:「桃……学长好。」 「他有事找你,那我就先回去了。」北辰轩站起身,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有时间想想我刚才的问题。」 「喂,你是把我当小猫吗!」 看她齜牙咧嘴的炸毛模样,还真的跟小猫有几分神似,他闷声笑了,「挺有自知的。」 北辰轩离开后,她才想到被晾在一旁的何昀晏,歉然地说:「抱歉抱歉,你找我啊?」 他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你都听到了吧?我们在教室的对话。」 桃喜原想装傻带过,殊不知何昀晏会直接说破,她只好尷尬的抠抠脸颊,据实以告,「我只是想回来拿个钱包,就刚好听到你们在谈话……」 「其实我在上礼拜六,就有看到你们在街上牵手。」 当时他不断甩开童智勋的手,就是因为有被认识的人看到的可能,他回头绝对要找童智勋算帐。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一直看我的原因?」 「我是想说确认一下嘛,才多看你们两眼。」 「在你看来,很奇怪吗?」 何昀晏没想到会被一个刚认识的人知道他们的事,忍不住去猜想她会有什么反应,轻藐地说好噁心?或当成和其他人茶馀饭后的话题?他见过太多例子了,若非真正亲近的人,他不会随意向对方出柜。 「所以你不会觉得……怪?」 桃喜才想起她问过林苡晴差不多的问题,原来他们都是一样地害怕世俗眼光。 「怎么会,一点都不奇怪。」她反倒有点羡慕,能够对彼此坦承心意的两人。 「谢谢你,社长。」何昀晏难为情地抓抓头发,「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保密了。」 「放心好了,我也是很会保守祕密的。」桃喜俏皮地眨眨眼,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新生训练的最后一天,以礼堂的社团介绍和社团摆摊表演作为结尾。 桃喜比较讶异的是,林苡晴果真如容馨所说加入社联会成为主席,而她家的哥哥则是成为了公关长,她还以为前者的个性会想再低调一些,后者嘛……她就不予置评了,不知道是追媳妇还是找乐子的部分比较多。 吉他社的介绍一播完,他们便朝着底下的学弟妹大喊:「崇靖吉他欢迎你们──」 宣传完她就急急忙忙地要去准备表演,手中的文件却被人一把抽走。 「器材那些我们处理就好。」罗颖茜拍拍她的肩膀,「学长来了,就交给你招呼吧。」 「不用啦,我跟大家……」 何昀晏伸手揪住她的领子,「得了吧,我看你连音响都搬不动吧?」 「那社长。」林懿指向贴在看台前的长条型海报,「这个就麻烦你收了。」 转身就见到北辰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变成社宝了。」 「你又在挖苦我!」桃喜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一个高三生不在教室自习,成天往社团跑,成何体统?亦心跟我说高三有多水深火热,怎么在你身上就看不出来?」 北辰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对念书没什么兴趣。」 「好吧,我们社长还是好好弹吉他就好。」论弹吉他时的英姿和技巧,她目前还没看过谁比得上北辰轩。 「不过,你有空的时候就多陪陪她们吧。子绘的第一志愿是师大吧?感觉她压力很大;亦心说她以前基础都没打好,要高一的课程开始读。」 桃喜滔滔不绝地说着,直到发现他直盯着她瞧,才歪着头投以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嗯?」 「看着亦心。」北辰轩凉凉地说:「完全能想像一年后的你。」 「喂,你什么意思!」她气得直跺脚,但在对方眼中就是一隻虚势小猫。「我要去准备表演了,高三老人就回去你的养老院啦!」 北辰轩的嗓音于她身后响起:「我是来看你们表演的,其他人也来了。」 她诧异地回过头,「欸?」 「走吧,待会就不好出去了。」北辰轩从她身旁经过,缓慢地走下阶梯。 第五章(4) 当他们来到活动中心外,一群眼熟的人们正在和其他干部聊天,只见余亦心对着他们用力挥手,桃喜立刻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 「你们怎么会来?」 余亦心将瀏海用发捲固定着,额上明显是因为压力长了几颗青春痘,「学弟妹第一次表演,当然要来看看啦。」 章子绘眼下也有着两抹黑青色,温婉地笑说:「是阿北提议的呢。」 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令桃喜忍不住想调侃他,以手肘顶了顶他,「讨厌啦,看不出来这么贴心耶。」 「……是怕你们砸了招牌。」北辰轩虽冷淡地回应,但桃喜知道他就是个嘴硬的傲娇。 社联会的张灿在新生到来前,前来确认他们的状况,「设备都没问题吗?」 何昀晏将吉他和麦克风接上音响,「嗯,没问题。」 桃喜张望了下,看见林苡晴站在四处关心着各社团的准备状况,「我看她从刚才就在会场跑来跑去的。」 「她压力很大啊。」 「你要替她分忧解劳啊。」 张灿将手插在兜里,「我这不是来了?」 「是说,哥哥为什么又染头发了?」张灿顶着一头太过招摇的蓝紫色头发,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难看吗?」 「不难看,这种发色只有你才撑得起来。」她还记得张灿之前染过金发,在其他人身上是俗气,在张灿身上就换成了仙气,标准的有顏就是任性。 「是吧?」张灿的眼神跟着不远处的林苡晴移动,想到什么似的嗤笑一声,「她说男生就是黑发就够了。」 「第一次追女孩子。」桃喜坏心眼地笑着,「这辈子没这么受挫过吧?」 「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张灿和林苡晴对上了眼,立刻瞇起双眼对她魅惑一笑。 她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在瞪我了,先走了。」他揉揉桃喜的头顶,往林苡晴的方向走去。 但他看上去还是那样风流倜儻,这是一个失恋的人该有的模样吗? 陆续有新生涌入会场,罗颖茜等人也已经就绪,几个路过的新生也被余亦心拦住,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吉他社有多好。 第一组人马表演结束,换何昀晏和童智勋上场,桃喜站在一旁间得发慌,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桃喜听见附近有人在喊「会长好」,转头果真见到容馨和其他学生会的干部。 「怎么不去跟她说话?」 「说什么啦。」误以为北辰轩是在调侃她,恼羞地搥了他一下,「她看起来很忙。」 「学长,坐着吧。」唐莙替他拿来一张椅子,目光却是在他身边的桃喜身上。 「没关係。」 桃喜嘖了一声,「你干么拒绝人家的好意?」 北辰轩被她这么一说才愿意坐下,让唐莙原本难看的脸色又更沉了些。 「我问你的问题,想得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瞥见前来通知的罗颖茜,北辰轩淡淡地说:「好像到你了,去吧。」 透过前两组的演奏,此时已经围绕不少人,何昀晏为她架好麦克风,调整到适合她的高度,她也趁着这段时间调好音。 桃喜打开麦克风,测试音量说:「各位新生好,我是吉他社的社长,桃喜。今天要带来的歌曲是〈演员〉。」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收起了底线 顺应时代的改变看那些拙劣的表演 桃喜以为,要像张灿那样花蝴蝶般的存在才足够醒目,没想到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那条宝蓝色的领带。 那天在容馨家过夜,半梦半醒中,隐约听见她悄声地说:「我喜欢你。」 不是她不愿去相信,实在是太难以置信。 就当作是她做了一场很美的梦,且容馨刚好身在其中。 可你曾经那么爱我干么演出细节 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能延缓厌倦 原来当爱放下防备后的这些那些 才是考验 她柔和动听的甜美嗓音,完美地詮释了这首歌曲,掌声如雷响起,甚至有人大喊安可。 桃喜回头过用眼神询问罗颖茜,确认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最后一首,为大家带来〈为爱痴狂〉。」 容馨用〈wild〉告诉她:我深深地爱着你,那她就以〈为爱痴狂〉来回答──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第五章(5) 升上高二之后,桃喜就和韩磊还有林苡晴分到不同班级,换成和罗颖茜、何昀晏编在同一班。 这天放学,她和罗颖茜一同到学校附近的速食店,她让罗颖茜先点餐,自己先到楼上找位子。 好巧不巧,碰上正在约会的何昀晏跟童智勋。 「你为什么在这里?」何昀晏立刻摆出嫌恶的表情,跟刚才面对童智勋的态度截然不同,「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你臭美,谁要跟踪你们!」桃喜不甘示弱,对他摆了个鬼脸,「我是来享用垃圾食物的。」 放学时段就等于尖峰时段,速食店的内用座位一位难求,她收起鬼脸,换上讨好的笑容,「介意我们跟你们一起坐吗?」 「没关係。」 「很介意。」 她选择性失聪地无视第二句,喜孜孜地坐到童智勋身旁的座位,「谢谢智勋,我代替小茜感谢你。」 「喂,你还真好意思耶。」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桃喜不明所以地问,有人让她坐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哪有拒绝的道理。 何昀晏嘴角抽搐几下,对于她的厚脸皮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罗颖茜端着餐盘坐到何昀晏旁的座位,「这么巧,你们俩也在这。」 「换我去点餐啦。」桃喜拿着钱包,蹦蹦跳跳地下楼。站在一旁等餐的时候,瞥见店外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店外时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回到二楼的座位区,她把薯条丢到玉米浓汤内,用塑胶汤匙捞泡过汤的薯条起来吃,决定把刚才看到的事和他们分享,「我刚才看到唐莙,背着吉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唐莙?」罗颖茜挖了一口巧克力圣代,「她的话,应该是去练吉他吧?」 「这样一想,我跟唐莙还有林懿都不太熟。」桃喜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都没有机会去跟他们变熟。」 「我跟唐莙也不熟,林懿喔……」罗颖茜将有些融化的圣代搅了搅,「人龟毛了点,但还不错。」 「趁着今天来个大告白好了,当初我还以为小桃是会攀学长姐关係的人。认识之后才知道是个傻气的小可爱,哈哈哈。」罗颖茜将鸡块沾过糖醋酱,笑着餵了对面的桃喜,「那你们呢?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可爱,但有点聒噪?」童智勋体贴地用纸巾替她擦擦嘴角。 「哼,矮子。」她也想四捨五入一六零,偏偏怎么量就是一五五未满。 「对了,我们班有人高一跟唐莙同班,说她很喜欢北辰轩,大概是以他为目标在练习吧。」 桃喜咦了一声,「真的吗?」 北辰轩帅归帅,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想必吓跑了很多人,想不到唐莙居然不畏风雪,成为冷面学长的铁粉。 何昀晏十足事生非地说:「你跟学长这么好,她肯定很讨厌你。」 「别吓社长了。」童智勋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闭上嘴。 「智勋其实也很疼小桃嘛。」 罗颖茜此话一出,桃喜原以为何昀晏会瞪她,但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是因为她很像我妹妹,就忍不住想多照顾她。」 「哈,跟小蓉比起来,她还差得远呢。」何昀晏痞笑道:「最像的只有身高而已吧。」 「智勋,他欺负我!」桃喜相当懂得利用一物剋一物的道理,与其她自己跟何昀晏斗,还不如从他的软肋下手。 童智勋难得喊了他的全名:「何昀晏。」 「好啦好啦,知道了。」 「看不出来何昀晏这种人,居然会被智勋吃得死死的。」罗颖茜托着腮,坏笑着挖苦他,「以后交了女朋友,一定是妻管严。」 桃喜小心翼翼地覷了两人一眼,发现他们都神色自若,几乎和平时没两样。 第五章(6)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接妹妹下课。」童智勋起身替大家收拾餐盘,并分类丢进垃圾桶。 「那正好,我也要搭车回家了。」 直到罗颖茜和童智勋离开,桃喜才开口问留下来的何昀晏:「你怎么没跟他走?」 他俩平时如胶似漆,只差没有把对方当成掛件掛在身上,今天居然各自行动,怎么看都有问题。 他吁了口气,闷着声回应:「我们都想各自冷静一下。」 桃喜缓缓举起小手,弱弱地问:「那我现在是不是该闭嘴?」 「走,陪我说话。」 又要冷静,又要说话的,这人还要不要这么难应对? 桃喜无奈地跟着他来到附近的小公园,此时已是向晚时分,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玩耍,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也经常跟张灿还有张焕初三人到公园玩耍,到院长来喊他们回去吃晚餐才手牵手回家。 见何昀晏一屁股坐在鞦韆上,桃喜也跟着坐下,她还在想要怎么切入对话,对方就先开口了:「他以前常常被人欺负,我花了很久才让他接受这份情感,我能理解他因为以前的创伤,不想公开我们的关係。」 「其实你见到我们在街上牵手那天,我们为了公开的事大吵一架,他只敢在没人的时候亲近我,但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又能到什么时候?」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害怕其他人怎么看。问题是……」何昀晏原先坚定的神情变得柔软又哀伤,「我怕他受伤害。」 意外见到何昀晏铁汉柔情的一面,桃喜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的事,但,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羡慕?」他疑惑地重复了她的话,像是在跟她做确认,「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她好像是喜欢我的,但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为什么不敢?」 「因为她……也是女生。」桃喜苦笑了一下,「不过她似乎不打算让我知道。」 「哦?那你怎么确定她喜欢你?」 「应、应该吧,我感觉的出来!」她激动地说着,双颊因情绪而涨红,「而且,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 何昀晏见她那么激动,不禁轻笑出声,「知道了知道了,恭喜你们两情相悦。」 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手指头含在嘴里,眼巴巴地望着被他们佔据的鞦韆。 「你想玩?」 小男孩点头如捣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闪闪发亮。 「才不给你。」他对小男孩扮了鬼脸,且伸出舌头说:「咧──」 小男孩的泪水逐渐盈满眼眶,下一刻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啊啊啊──」 平时在育幼院顾小孩子惯了,因此桃喜对小孩格外有耐心,立刻蹲到小男孩旁边,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乖喔,不哭了,姐姐的鞦韆给你玩。」 「没事喔,不要理这个坏哥哥!」桃喜柔声哄着,倏地往他的方向一瞪,「何昀晏,你真的很幼稚!」 何昀晏嘴角失守,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你哄小孩,就有种小孩带小孩的感觉。」 桃喜将手绕到他后方,扯掉他头上的发圈,惹得他哇哇大叫:「喂,还给我!」 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比起平常更加瀟洒率性,桃喜拿着他的发圈在手上把玩,笑嘻嘻地说:「放下来也不错看嘛。」 何昀晏伸手抢过发圈,将它叼在嘴上,用双手梳理头发,再以发圈绑绕两圈,于第三圈时把马尾绑成髻状。 「你看我,头发这么长还不是没在绑?」 「是啊,风一吹就跟疯婆子没两样。」 「你──」 「你什么你,我要回去了。」何昀晏站起身子,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疯婆子,天黑前回家,免得吓到路人,掰啦。」 「喂,何昀晏!」 他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有何贵干?」 「我跟你说的事,可不能随便说出去!」 何昀晏对她摆了摆手,便迈开步伐继续前行。 第五章(7) 为了更加瞭解唐莙,她抱着张焕初的手臂晃了晃,央求说:「拜託拜託嘛,你不会拒绝你最可爱的桃喜,对吧?」 听见桃喜嗲声嗲气的嗓音,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拨开她的手,无奈叹了口气,「……我给你就是了,别再用那种声音跟我讲话。」 「快,快交出来!」 「但你只能看唐莙的,不能看其他人的资料。」 「知道啦。」 「小宝哭了,我现在走不开,来帮我哄哄他──」 桃喜和张焕初对上了眼,前者理所当然地说:「看什么?快去啊。」 「绝对不行随意点开其他人的资料,知道吗?」张焕初于离去前,再次提醒她这些资料的重要性。 知道归知道,但她是不会照做的,想藉着这次顺道一窥容馨的资料,没有姓氏这点怎么想都很奇怪。 想不到居然没有容馨的资料,正当她在懊恼之时,她看见一个名为「important」的分类,在里头看见了一个来自过去的名字。 那是她的真名。 桃喜没想到张焕初竟然会调查自己,甚至还查到了那些她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知道真相多久了?他调查这些事的用意是什么?他……怎么可以调查她? 疑惑、害怕、担忧、愤怒种种情绪一涌而上,桃喜将张焕初的手机带走,循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一栋公寓楼下。 那人撑着一把白色的伞出现,用感应磁扣打开铁门,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只是淡淡地说:「下着雨呢,快进来吧。」 容馨让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并准备了乾净的浴袍和浴巾,桃喜一踏进客厅,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精油香气,电视旁的蓝芽音响播着悠扬的古典乐,使她原先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 她翘着脚坐在沙发上,身穿三色竖条纹的衬衫,贴身的牛仔裤加上黑色的皮带,更显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垂眸看书时长而捲翘的睫毛清晰可见,说是雕像一样的美人也不为过。 质朴、优雅、信赖就是这整个家和容馨给她的感觉。 桌上摆着一杯义式浓缩咖啡,旁边还有着一杯热可可,上头还氤氳着白色的热气。 「刚好牛奶没了,所以泡了热可可。」容馨放下书本,抬眸问站在一旁看得出神的她,「不喜欢的话,我再去附近超市买牛奶。」 「这就可以了。」桃喜坐到她身旁,双手捧着马克杯,仰头喝下温热香甜的可可,身子也变得暖呼呼的。 「学姐,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吗?」 「你说,我就听。」 「我在六岁那年逃家,逃到了我现在的家,也就是育幼院。我假装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来自哪里,以『桃喜』这个身分活到现在。我没想过,我现在的家人会查到我真正的身分,我……」桃喜低头看着马克杯中的自己,一颗斗大的泪珠落在手上,「很怕,怕他们把我送回去,我真的不想回去,那里根本不是我家。」 「你把他们当作家人,把育幼院当成家。」容馨微偏着头,唇边有着很淡的笑,「那你有想过,他们同样也把你当作家人,也认为你该留在这个家,所以才会在知道后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一阵铃声打断她们的对话,容馨将张焕初的手机递给她,上头显示来自「张灿」的通话,接起后却是手机主人的声音。 「桃喜,你拿着我的手机去哪里了?」 「我……」 「焕以为你不见了,担心得很,冒着雨找到我这里来。」张灿接过手机,悠悠地说:「想问我们的小桃子,究竟跑哪里去了?」 「我没事啦,我现在在……」她瞄向一旁的容馨,谨慎地挑选用词回答,「朋友家。」 「朋友?」张灿刻意强调了这二字,曖昧地说:「乖孩子,记得戴套。」 桃喜瞬间涨红整脸,激动地反驳,「哥哥──是、女、生、啦!」 「收到,那就允许你过夜,玩得开心点。」 掛上电话的当下,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在沙发上,脸颊还有些烫,「真是的……」 「解决了吗?」 「应该吧……」桃喜一扫先前的阴霾,笑嘻嘻地说:「现在我知道,我有两个很关心我的哥哥。」 「那就好。」 「学姐,谢谢你。」她尷尬地抓抓头,「居然因为我纠结的小事来打扰你。」 「作为求偿,陪我吃顿晚餐吧?」容馨唇边漾开淡淡笑意,「外送应该快到楼下了。」 「那我去拿!」桃喜还是懂知恩图报的道理,跑腿这点小事自然义不容辞。 「你换件衣服再下楼吧。」容馨从衣柜拿了浅蓝色的衬衫,上头有着许多草莓的图案,和一件黑色的短裙,上头有着金色的刺绣装饰,让她在卧室里更衣。 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有名的g开头i结尾的牌子,桃喜小心翼翼套上衣服,深怕把名牌穿坏了。 桃喜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下降,容馨却拿着一串钥匙出来,「走得太急了吧。」 「学姐?怎么了?」 她从钥匙圈上拿下感应磁扣,「没有这个,你上次是怎么下去的?」 「上次?」桃喜回想了上次离开容馨家的情形,「电梯里有人,我就跟着到一楼了。」 「原来如此。」电梯于此时抵达七楼,她将磁扣交到桃喜手里,「我在家里等你。」 容馨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使得桃喜杵在原地愣了许久。 第五章(8) 桃喜原以为会是哪间美食外送,却迎来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您就是馨小姐的客人吧?」 馨小姐? 「啊,要付钱吗?」接过保温袋的当下,她猛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馨小姐已经支付了所有费用。」男子微微倾身,说道:「祝你们用餐愉快。」 桃喜还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经歷了什么,就已经身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等容馨将食物盛盘。 白色的瓷盘中有着蒜香义大利麵,一盘的配料是干贝,另一盘则是鸡肉,容馨将干贝那盘放在桃喜面前,她不禁皱起眉头。 「学姐,我不太吃海鲜的。」 「吃看看,保证跟你吃过的不一样。」 桃喜用叉子叉起一颗煎得金黄的干贝,放入口中仔细咀嚼,鲜美的滋味使她瞪大了双眼,「好好吃!」 容馨瞥见她把另一颗干贝拨到一旁,疑惑地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剩下一颗,所以要留到最后一口。」 她瞇起眼角笑,宠溺地说:「那下次吩咐他们多放几颗。」 照这么听来,刚才那个男人果真是容馨家里的人,怪不得会称呼她为「馨小姐」。 衣柜随手一件就是名牌,还有佣人随传随到,这让她更加好奇容馨的身世背景。 连张焕初那几乎是全校的资料库里,也没有她的档案,难不成……她不存在? 甩甩头撇开这个荒谬的想法,她继续享用着面前的佳餚,愈是简单的义大利麵愈能吃出师傅的手艺,入喉有着淡淡的果香味,煮得恰到好处的麵条也有麦子的香气。 用完餐后,容馨在卧室处理校务会议的报告事项,桃喜现在一天没弹吉他就手痒,便抱着吉他坐在窗边,轻声哼唱: onlyfoolsfallforyou,onlyfools 只有傻子才会爱上你,只有傻子。 听见熟悉的旋律,容馨停下敲打键盘的手,静静聆听她的歌声。 onlyfoolsdowhatido,onlyfoolsfall 只有傻子才会像我一样付出,只有傻子才会爱上你。 「我在六岁那年逃家。」 容馨想起父亲钟爱的夜鶯,她曾试图放牠自由,可她打开了笼子,那隻鸟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不晓得要如何离开。 逃家,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可桃喜却在六岁就办到了。 她拥有容馨所没有的,追求自由的勇气,这要她如何不为这个女孩深深着迷? 她大概是傻了,每次和桃喜待在一起,她很容易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自己仍是那隻笼中鸟。 持续下了整夜的大雨,在清晨才有转小的跡象,容馨摇摇桃喜的身子,试图唤醒她:「趁现在雨小,我替你叫计程车回家。」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毛毯,而容馨似乎一夜未眠,神情相较平时憔悴许多。 桃喜本想再多待一会,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加上她家院长可能会担心她,便搭上容馨为她叫的计程车回育幼院。 虽说是「计程车」,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这么高级的轿车她还是第一次乘坐。 容馨递给她一个纸袋,里头装着她昨天穿来的衣服,有着淡淡的柔软精香气。 「那这套衣服就给你吧。」 桃喜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套名贵的衣服,衬衫甚至被她睡得皱了……得了,这下就算是她也没脸还给容馨。 「这套衣服,你穿更适合。」 这么一说她才想到,就算是制服她也不曾见容馨穿过裙子,衣柜里居然会有这么短的迷你裙? 看穿了她的心思,容馨补述:「是我姑姑送的,她总把我当小女孩。」 「时间差不多了,麻烦你送她回去。」 司机转头向容馨頷首,「是。」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桃喜几乎能确定这位是容馨家的司机了。 「学姐再见。」 「路上小心。」 雨势在她乘车离开后逐渐变大,容馨仍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离开。 第五章(9) 回到育幼院,桃喜看见了独自站在花园里的院长,悄悄地从背后靠近她,抱住她并大声喊道:「院长──早安!」 院长转过身面对她,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竟然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最会赖床的小桃子?」 她噘着嘴,很是不满,「怎么没被吓到啦。」 「从小玩到大的把戏也该换一个了。」院长拿起地上的红色洒水壶,浇灌着玫瑰花丛,「是说,你这趟出去收穫还不少,嗯?」 「呃……是学姐看我可爱送的,说只有我驾驭得了这套衣服。」她基本上也没说错,就是加油添醋了一点。 「什么学姐那么好,送礼送到名牌了?」 「那当然只有全世界最好的学姐啦。」为了逃避跟学姐有关的话题,桃喜微微垫起脚尖亲了一下院长的脸,嘻皮笑脸地说:「当然,我也有全世界最好的院长!」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真是……」院长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无奈地说:「小焕很担心你,去让他看看你吧。」 「遵命!」 桃喜蹦蹦跳跳地上了四楼,碰的一声打开张焕初的房门,趁着他意识不清时拿起一旁的玩偶打他,「张焕初!我彻夜未归你怎么睡得着?」 张焕初抬手挡住她的攻击,艰困地坐起身子,「又没不让你回来……而且是你拿着我的手机出去的。」 「还敢辩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忽然抓住桃喜的手,神情变得严肃认真,「对不起。」 桃喜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懵了,下一秒便用力甩开他的手,把玩偶摆回原位,「好啦,原谅你就是了,那么正经干么。」 「你昨天,是去容馨家了吗?」 她浑身一震,语气有些僵硬,藉由替他整理小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是啊,怎么了?」 「不是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吗?」 桃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玩偶的耳朵,「她又不是什么坏人。」 「她没有姓氏,光这点就够可疑的了。」 你不也知道我真实的姓名不是桃喜? 压下反问他的衝动,桃喜直勾勾地望着张焕初,一字一句说得坚定:「不管她是谁,姓什么也好,我只相信我看见的她。」 此刻,她忽然明白韩磊对林苡晴那份坚定不移的信任,绝不是旁人两三句话就能动摇的。 张焕初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直截了当地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容馨?」 「……是又怎样?」 「喜欢那个人不会有结果的。」 桃喜转身跑下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窗台上,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发呆。 她寧愿张焕初对她感到失望,也不要他用这么篤定的语气,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这段恋情注定没有结果,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她以为是张焕初,便选择无视门外的来人。 「桃喜。」是院长的声音。 「……请进。」 院长打开白色木门,见到窗台上的桃喜,忍不住轻声叹息。 她深知平时充满活力的桃喜,私下一个人却沉默寡言,也知道她来到育幼院的理由不单纯,表面看似大而化之,内心却相当敏感纤细,因此她总是特别关心这个孩子。 「院长,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曾捡回一株植物吗?」 「记得。」 「很多人都说养不活,叫我不要浪费时间,只有你认同我的想法,还给我新的盆栽。」桃喜瞥向房间角落的空盆栽,难过地垂下眼睫,「但即便我再怎么悉心照料,还是没能让它茁壮成长。」 「我现在的感情也是这样的情况,而我喜欢的人也像那株植物……」 她想要的很简单,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 「只要能开花,我不求结果。」 她勉强自己笑出来的那刻,早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无力跌落,「可是,为什么这么难?」 第六章(1) 「社长?」 桃喜没想到会在育幼院见到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她不知道要如何相处的唐莙,她尷尬地举起手打招呼,「嗨,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偶尔会到各个育幼院跟小孩子玩。」唐葳看她从楼上下来,且穿着室内拖鞋,揣测道:「那社长你……」 「这是我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里的确是她家。 这或许是个亲近她的好机会?她相信会到育幼院陪伴小孩子的肯定都是好人! 「唐莙,你都会跟他们玩什么?」 「就、就只是弹弹吉他而已。」唐莙别开脸,訕訕一笑,「但既然是社长家,由你来应该更合适……」 「什么话,不同人弹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桃喜推着她到育幼院后方的草坪,后院仅有桃树和李树两种植物,用许多蘑菇造型的桌椅加以装饰。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孩子们来!」 看着桃喜匆忙带领孩子们的娇小身影,唐莙忍不住垂头丧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好啦,今天来玩一个简单的游戏。」桃喜拍了下手,简单地说明游戏规则,「等一下唐莙姐姐会唱歌,我们要围着椅子绕圈,歌声一停就要立刻坐下,没有坐到椅子地人就淘汰了,这样懂了吗?」 「懂──」 「那唐莙,你就弹你擅长的曲子吧。」 「没问题。」她轻轻刷了几下琴弦,桃喜便知道她弹的是儿歌,平时曲风都像姚莉芸一样强烈的她,居然会为了孩子们弹唱儿歌。 「我来到一个岛,它叫卡加布列岛──」绰号米菲的女孩高兴地跟着唱,太过投入以致音乐间歇时没能坐到椅子。 她的双胞胎哥哥米森大声嘲笑着她:「哈哈哈,米菲真的很逊!」 女孩扁扁嘴,失望地垂下小小的脑袋。 「米、森。」桃喜一字一顿,揪了男孩的耳朵,「不可以这样说你妹妹!」 她转过身想安抚米菲,却见唐莙搬了一张椅子到她身旁,「你叫米菲是吗?来我旁边坐吧,你唱歌很好听。」 米菲仰起脸看她,眼神闪闪发亮,「好!」 唐莙微微一笑,转头对上桃喜的目光时,后者默默对她比了个讚。 一直到淘汰到最后一人,由米森赢得这个游戏作为结束,孩子们和唐莙比较亲近了,她弹奏着许多儿歌,让孩子们跟着熟悉的旋律歌唱。 「孩子们,点心时间到了喔──」 「那我就……」 「就什么?我们也是『孩子们』啊。」桃喜笑嘻嘻地拉着她进屋,跟着几个小朋友一起坐下,面前摆着一块蓝莓生乳酪蛋糕。 「不喜欢蓝莓的话,可以跟我换伯爵奶茶的喔。」桃喜指着自己的盘子说。 「不会,这个就可以了。」 「嚐看看我的手艺如何,今天好像做得比较软。」院长笑吟吟地说:「希望合你的胃口。」 唐莙挖了一小块放入口中,诧异地瞪大双眼,「超级好吃。」有着浓郁的奶香和蓝莓果酱的甜,不但不腻且相当清爽。 「喜欢就好。」 吃完点心后,孩子们像是充饱能量一样,拿着球到外头玩耍。 「唐莙。」既然只剩她们两人,那就趁着这次来听听她的真心话,「老实说没关係,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讨厌?没有那种事!」唐莙瞪大双眼,激动地反驳。 「没有就好啦。抱歉,之前误会你了。」 「我反而相当羡慕你,因为我很……崇拜北辰轩学长。我在想,学长是不是比较喜欢像你这样开朗的人……」 「阿北学长喔……他只是看起来冷漠而已,只要你脸皮厚一点,搞不好就追到他了!」 「追?」唐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只是崇拜他的技巧而已,去年他跟你一起上台的时候我很惊讶,想着是不是只要我练得更勤,他就会选我当社长了,但干部面试的时候,他却说我这样厉害的应该去当教学长。因此我一直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亲近你?」 「我观察下来,发现你有一种亲和力。」 「亲和力?」 她沉吟了会,「简单来说,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很讨喜。」 她当初就是希望「讨人喜爱」,才将自己取作「桃喜」的,这样一想,也算是实现了她小时候的愿望。 第六章(2) 送唐莙离开后,桃喜独自一人到育幼院附设的小教堂,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沉思。 「你好一阵子没来了。」 「是啊。」桃喜回头,对院长扯开一抹微笑。 她还小的时候因为逃家说谎而来告解,后来便习惯有心事就来祷告,常常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自从她发现自己喜欢上容馨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小教堂。 她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做、能不能说、能不能……就只是想。 「嗯……院长也到了该知道那件事的年纪了。」 院长哑然失笑,「你说说,我该知道什么事情。」 桃喜告诉院长,有关她原生家庭的事情,以及她来到桃李育幼院的原因。 院长听了后,只是模仿她的语气说:「那我想,你也到了该知道这件事的年纪了。」 「什么事情?」 「我有透人去瞭解你家里的情况。」 「原来院长早就知道,我其实没有失忆,也不是孤儿。」桃喜敛下眼睫,自嘲地笑了,「亏我还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好。」 「在没有爱的环境下成长,就是孤儿。」 桃喜强忍着泪水,微笑道:「院长,那我……再跟你坦白一件事喔。」 「嗯?」 这是她第一次亲口向他人承认,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喜欢的人,是一个叫作容馨的学姐。」 「真的啊?」院长握住她的手,亲暱地拍了拍,「那很好啊。」 无论是说的话或是语气,都和桃喜当年情竇初开向她说「喜欢张灿哥哥」一模一样。 桃喜低下头,眼泪落在手背上,却又止不住笑,「好烂喔,台词都没变。」 「找个时间,让我见见那孩子吧。」 「好,有机会的话。」 ? 「季抠(这个)林苡晴,是不是天高主席远,觉得我们吉他社很间,所以才办了一个圣诞传唱活动?」桃喜站在讲台上,义愤填膺地对着台下的其他干部们说。 「确实很间啊。」何昀晏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愤慨的演说,「你先想想我们要表演什么吧。」 桃喜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空气眼镜,轻咳两声,「根据可靠消息指出,同样要表演的热音社,要唱〈lastchristmas〉。」 林懿挑起一边眉说:「我还听说他们主唱坚持要这首,强硬得很。」 「那社长你有什么想法吗?」唐莙好奇地问。 每年圣诞夜前夕一到,他们院里就是唱〈平安夜〉来迎接圣诞节,但现在总不能拿这个来表演。 「你听这首如何?」罗颖茜递了手机和一边耳机给她,「知道你听不懂英文,我还找了中文歌词给你。」 「嘿嘿,谢啦。」 旋律虽轻快活泼,但歌词并非在讚扬圣诞节的欢乐,而是向圣诞老人倾诉单恋之苦。 「让其他人听看看吧,不能只有我决定。」 讨论出来的结果是由三个女生来唱,唐莙和罗颖茜担任主唱,桃喜当合音天使,吉他的部分由何昀晏和童智勋负责,木箱鼓则是林懿演奏。 「你当合音,没关係吗?」唐莙皱着眉问。 桃喜轻着摇头,「没关係啦,你们的嗓音都比我适合这首歌,而且我觉得合音也很有趣。」 第六章(3) 圣诞节当天,午餐时间一到,教学大楼上就围了许多人,率先表演的是热音社,因此桃喜也跟观眾一样捧着便当欣赏,然而她头上的圣诞帽太过醒目,马上就被何昀晏抓回去一旁待命。 「等一下要唱歌了,还吃!」 「民以食为天,你懂不懂啊?」 「不是在自己line的暱称打什么『桃子小仙女』?」何昀晏抢走她的便当,高举着让她拿不着,「仙女的话,吸空气就饱了啦。」 「好了,不要打情骂俏了。」罗颖茜嘖了他俩一声,还来不及辩解,她就接续着说:「你们看,他们好像在吵架。」 主唱拿着一支红绿配色的麦克风,跟自己的团员抱怨道:「怎么办啦,又故障了。」 鼓手拧起眉头,问道:「不是让你不要拿那支吗?之前练习就出过问题了。」 「我就想用这支,我特地为了今天准备的耶!」 「你要用什么麦克风我管不着。」吉他手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我只想问,现在故障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她看向从头到尾没有表态的贝斯手,拉着他的衣角恳求道:「你……你去社团教室帮我拿麦克风好不好?」 「抱歉,我没办法帮你。」他拨开女孩的手,冷冷地说:「应该说,是我不想帮你。」 她原想转向社联会求助,却听见吉他手大喊:「麻烦社联会的各位──不要帮忙她。」 主唱的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给你吧,等一下要还我喔。」 没料到会是她最看不顺眼的吉他社社长伸出援手,她紧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才接过麦克风。 何昀晏一副好看戏的样子,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唷,为什么要帮她?」 「嗯……大概是看她可怜吧?」桃喜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而且,我哥哥跟嫂子都在社联会,我可不希望他们的活动被搞砸。」 但热音社主唱因为天气冷锁喉,加上心理因素导致表现不佳,甚至在飆高音的时候破音,连旁人看了都替她感到难堪。 表演结束,只有少数几个的观眾在鼓掌,零零散散的掌声和人群不成对比。 「太尷尬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昀晏闭上双眼,摀住自己的耳朵,事不关己地说。 「智勋呢?我要叫他来教训你。」桃喜四处张望了下,没找着童智勋的身影。 他硬是逼她将头转回来,「不用找了,他在跟唐莙聊天。」 不对啊,这两人既然没有黏在一起,那就代表着一件事…… 「你们又吵架了喔?」 「不算吵架啦。」何昀晏挠挠脸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说?」 「到我们了,表演完再说。」 桃喜气呼呼地追上去,「喂,不要吊我胃口!」 他嗤笑一声,「是在急什么,我是会跑掉吗?」 「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 「我不是你。」何昀晏白她一眼,「合音天使,你的麦克风呢?你不要跟刚才那个瞎妹一样喔。」 「哪样?」 他模仿着那女孩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想用这支,我特地为了今天准备的耶!」 「你很坏耶!」桃喜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笑得很灿烂。 一旁调音的童智勋默默别开目光,低着头轻声叹息。 「桃喜。」林苡晴上前递给她一支麦克风,感激地说:「刚才谢谢你了。」 「小case啦。」桃喜俏皮地眨眨眼,「毕竟你是我未来的嫂子嘛。」 林苡晴愣怔了瞬,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开玩笑的,给我们一间专属吉他社的器材室就好。」 「早在安排了。」张灿顺手搭上林苡晴的肩膀,笑咪咪地说:「主席,再不开始活动时间就要佔到午休了。」 林苡晴不禁堂皇,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桃喜不愿担任主唱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投入情感到这首歌里。 santatellmeifyou'rereallythere 圣诞老人你是否真实存在 don'tmakemefallinloveagain 别让我再度陷入爱河 ifhewon'tbeherenextyear 如果那人明年仍不出现 santatellmeifhereallycares 圣诞老人他是否真的在乎 'causeicangiveitallawayifhewon'tbeherenextyear 只因明年的此时我已经无法再为他付出所有了 桃喜从小就喜欢过圣诞节,只因她喜欢热闹欢腾的气氛,而她早就知道世上不存在着圣诞老人。 在她第一年知道圣诞老人后,许的第一个礼物,是希望他们全家可以一起过圣诞节;隔年到了育幼院后,礼物改成希望跟张灿和张焕初永远在一起。 桃喜只好说服自己,世上没有圣诞老人,她才得不到她想要的礼物,并不是因为她的愿望太过奢侈。 sonextchristmas 所以下一个圣诞节 i'mnotallalone 我就不会孤单一人了 她怕唱了这首歌,被圣诞老人听见了,那她的心愿又会再一次落空。 第六章(4) 「晚上到我家来庆祝吧,我找了林苡晴和韩磊来。」张灿意有所指地问:「你还有其他想约的人吗?」 「没有,而且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在?」桃喜所说的「那个人」,即是和她吵了一架后住进张灿家的张焕初。 「是。」他轻笑,「不会因为他在,就不过你最喜欢的节日了吧?」 桃喜哼了一声,「当然,他算什么。」 当天晚上,桃喜跟着韩磊一同到张灿家楼下,一路上韩磊都没有说话,让桃喜觉得特别奇怪,韩磊虽然平时话就不多,但也不至于沉默成这样子。 「桃喜。」 「嘿?」 「吉他社也能唱歌,对吗?」 「对,但我们不会教唱歌的部分,毕竟是吉他社嘛。」桃喜狐疑地盯着他,「别跟我说你要转来吉他社喔。」 韩磊瞟她一眼,「是我一个……朋友,如果她下学期进了吉他社,麻烦你照顾一下。」 「唷──这么光明正大的关说,是不是要行贿才合理?」 「……你要什么。」 「开玩笑的啦,我们好歹高一时交情也不错。」他一脸正经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会拿出钱包来,逗得桃喜哈哈大笑。「说吧,对方叫什么名字?」 韩磊的眸光变得柔和,轻声说:「她叫小芷。」 「咦──是女孩子?」桃喜惊呼,顿了一顿,迟疑地问:「不对啊,那、那林苡晴呢?」 「我怎么了?」说人人到的林苡晴按下按钮,铁门随之打开,「进来吧。」 「至于韩磊……我倒不这么觉得。」 桃喜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时张灿说的是对的。 「对了哥哥,你怎么没邀梁小乐?」 如果现在有一台时光机,桃喜想回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前,狠狠的堵住自己的嘴巴,只因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错愕地愣住了。 她偷偷打了自己的嘴巴,这张嘴真是,什么不说,硬要提一个没到的人。 正常情况下,在一个聚会上会不想见到一个人,要嘛对方是仇人,再不然就是跟仇人差不多程度的前任。 难道张灿之前说林苡晴交的那个男朋友……就是梁慕晨? 她不禁在心中讚叹自己的聪明机智,既然她这小机灵自行顿悟了,那就不再三确认了,免得气氛又像刚才那样凝结。 桌子正中央摆着烤得金黄的火鸡,一旁还有凯萨鸡肉温沙拉、南瓜起司煎饼、匈牙利燉牛肉、西西里番茄海鲜燉饭,虽然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但美食当前,哪管做出这顿大餐的人是张焕初还是谁。 韩磊夹了一小块煎饼给林苡晴,张灿见状,挑起眉说:「嗯?她不敢吃南瓜吧?」 他一顿,转头看向林苡晴,「嘉歆,真的吗?那你之前……」 「没有。」她毫不犹豫夹起那块煎饼,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地咀嚼,「谁说我不吃南瓜的。」 身为旁观者的桃喜,自然是将这段三角……不,四角恋看得明明白白,默默地夹了一块牛肉到自己碗里,她自己的恋情都岌岌可危了,不想再淌这滩浑水。 她和坐在对面的张焕初对上眼,哼的一声别开了头。 第六章(5) 不晓得是不是莫非定律作祟,桃喜和张焕初因为猜拳输了,要负责清洗所有的碗盘。 「看什么,快洗啊。」 张焕初没说什么,转回头认命地洗着碗,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桃喜,对不起。」 「道什么歉?」 「……你跟容馨的事,我道歉。但我希望你明白,她真的不是普通人。」 「她不是普通人,不然是怪物吗?」桃喜一直以来都知道容馨不普通,但就是无从得知她的一切,「你说啊。」 「她──」张焕初心一急,险些说出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改口道:「你根本不瞭解她。」 面对无从反驳的事实,她拳头一紧,艰难地开口:「……不瞭解,就不能喜欢了,是吗?」 「她叫慕容馨,是慕容苍校长的姪女。」 桃喜心头一凛。 「慕容……馨?」 「高一时她会离开吉他社,就是她家人逼迫的……应该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家人替她决定的,她这样长期压抑自己,心早就生病了。」张焕初的语气如同眼神那样清冷,「她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听我的话,离她远一点。」 「还有,别让她知道你知道这些事。」说完,他端着一盘餐后甜点出去。 桃喜怔怔站在原地,试着去理解刚才所听到的一切,这庞大的讯息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消化。 果然,她打从最初见到容馨就觉得不对劲,只因她所呈现的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桃喜,出来吃点心了──」 林苡晴递给她一碗布丁,察觉她脸色有异,「怎么了吗?」 她撑起笑容,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五杯米布丁之中,只有一个里头放了一粒杏仁,根据国外的传统,吃到杏仁的那个人,将会得到明年一整年的幸运。 桃喜本对这种事不抱期待,直到她咬到一个硬物,咀嚼再三才发现自己吃到了那粒杏仁。 幸运吗? 那她愿意用她的幸运,去交换那个人的幸福。 「院长,你这边有没有在让人报名缝纫速成班的?」 「速成?」院长轻笑一声,「你知道这个词跟缝纫搭不上边吗?」 「那……十几天,能不能缝出两隻娃娃?够吗?」桃喜握住院长的双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恳求。 院长看她那么认真地想学,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嘶……又被刺到了啦。」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针扎到,桃喜委屈地含着自己的指头。 「你们在忙什么?」张灿不知何时,叼着一支棒棒糖站到她身后。 「我在跟院长学缝娃娃啦。」桃喜兴冲冲地拿尚未成形的娃娃他看,「你看!」 张灿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起来很有趣,我也想缝。」 「你会吗?」见他摇头,桃喜就放心了,幸亏还有他跟自己一样零基础,「你要缝什么?」 「林苡晴。」 「……蛤?」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灿说的是那个他仅仅是好奇,而「非」喜欢的林苡晴吗? 「她生日快到了。」 「哥哥你很没创意耶,学我送娃娃。」 张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要送谁?」 「容馨学姐。」 「哦?」他饶富兴味地盯着她瞧,「她收过的娃娃够多了。」 「这不一样!手工的有我满满的心意。」她一个不留神,又被针尖刺到,「……跟我的血。」 距离林苡晴的生日剩下不到一星期,桃喜不禁好奇张灿要如何完成,但在生日前夕看到他的成品,真想让他看看几天前说没学过缝纫的是谁。 「你说……这个是谁?」 她已经够受挫了,张灿还来给她雪上加霜! 最后桃喜勉勉强强缝完一隻容馨娃娃,准备趁着他们班体育课时,连同卡片偷偷放进她的抽屉。 「学姐,我国中时受你鼓励,才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 照理来说,这个时间七班应该是没有人的,而且……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桃喜贴着墙,试图去听清教室内的对话。 「是女生的话,就不能爱我。」 这句话她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她也马上就认出来── 是容馨。 「请你不要对我抱持着这种想法。」容馨眼神一凛,「很噁心。」 桃喜无力地蹲下身,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娃娃,一滴泪滴落在上头,和娃娃灿烂的笑容形成对比。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就怕被她听见自己哭的声音。 「喜欢那个人不会有结果的。」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的啊。 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眼泪和心痛? 第六章(6) 下个学期开始,容馨不再出现在校园里。 有人说她是以优越的在校成绩,申请上了国外的大学。 有人说她是准备继承家业,因此请了长假准备接手公司。 有人说,有人说,有人说……她知道各种来自四面八方的传闻,都比不过张焕初告诉她的情报来得正确。 「她说,她已经完成她来崇靖中学要做的所有事情。」 「那些根本不是她想做的!」桃喜忍不住吼了出声。 张焕初没有因为被迁怒而生气,只是淡淡地说:「她自己都接受了,你就别操心了。」 是接受?还是被迫接受? 她看过容馨弹吉他时沉醉在音乐中的模样,就知道她在乐队有多不快乐。 桃喜趴在桌面上,和她没有送出去的娃娃对视。 容馨很少笑,更正,很少发自内心的笑。 因此桃喜给娃娃缝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自己也知道很不像容馨,但她希望容馨有天可以这样笑着。 「社长!」 桃喜被她的大吼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罗颖茜用原子笔用力地敲了她的头。「我们在讨论社展的曲子,你还敢给我掉线!」 「对不起……我最近老是觉得很累,每天都睡不好,所以一直精神不集中。」 「打起精神来。」 桃喜垂下脑袋,像个小媳妇一样低姿态,「……是。」 「我觉得社长还满适合自弹自唱的。」唐莙对于她半年前在新生训练时的表演仍记忆犹新,「你要不要考虑自弹自唱?」 「我最近是有一首在练习,晚点你帮我听听看。」 「不用晚点,就现在吧。」何昀晏托着腮笑看她,「干么?都表演过这么多次了,还会不好意思喔?」 「才不是!」桃喜不甘示弱地拿出吉他,将丑话说在前头:「但我还没有很熟,请各位鞭小力些。」 或许你还会哼着几年前的一首歌 片段动人的歌词依旧记得 也许你还没忘了最应该忘记的人 缘份总让幸福变得曲折 生命有几个过客会带走你的天真 爱过几个错的人才能够完整你的人生 还没唱到副歌,桃喜就停下动作,抬眸说:「目前……只到这边。」 「我觉得很不错,适合放在六人合唱前。」罗颖茜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唐莙的眼神闪闪发亮,「我就知道社长适合自弹自唱。」 林懿抬起手比了个讚的手势,「认同。」 「我也认同。」 桃喜转过头,诧异地张大了嘴。 「社长,你是怎样啦,三不五时就跑回家。」桃喜嘴上虽嫌弃得很,但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她,「养老院待不住了是不是?」 「是。」北辰轩配合她的说法,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还是在家舒服。」 「社长。」罗颖茜一唤,两位社长皆惯性转头看她,「呃……桃喜社长,你的表演定下来了,就跟学长去聊聊吧。」 桃喜正想拒绝,就被北辰轩拽着走到外头,后者开门见山地说:「你老实说,你睡不好是因为容馨吧?」 她一惊,北辰轩那个时候就在了吗? 「……不全然啦,当然心理因素也有影响。」桃喜敛起笑意,目光一沉,「我亲耳听见学姐说,是女生的话就不能爱她。」 「但她没说自己不会喜欢女生。」北辰轩抓抓后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的家庭比较特殊,所以……」 桃喜打断他未完的话,「等一下,社长你也知道她家的事?」 「也的意思是?」 「嗯,我知道她叫慕容馨,也知道她家里管特别严。」 「……慕容馨?」北辰轩喃喃地唸了她的本名,「我只听她说过,她会退出吉他社,是因为她家人。」 「她告诉你的?」桃喜不禁有些吃味,低声咕噥:「为什么她告诉你,却不告诉我……」 「知道的愈多愈不好。我想,她也是知道这点,才选择不告诉你。」北辰轩想到一个盲点,瞇起双眼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我有特殊管道啦。」 北辰轩看她似乎没打算说,便不再追问。 「社长,你有办法联络到容馨学姐吗?」 见他摇头否定,她眸光一暗,明知对方不会回覆,仍是拿出手机传了一封讯息给她:「学姐,你会来社展看我表演吗?」 桃喜刚才说了谎,其实这首歌她每天晚上都在弹,还是想着容馨边哭边弹。 只因这首歌太像她们了。 第六章(7) 一直到社展当天,还是等不到她的答案,桃喜不死心地再传一则讯息给她:「学姐,我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 「桃喜。」社联会的林苡晴前来确认她的状态,「快到你了,准备一下。」 「好的。」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她急急忙忙点开确认,发现是无关紧要的广告简讯,无奈地将手机放回口袋。 「你在等谁的讯息吗?」 桃喜点点头,并不打算多做解释,「该我上台了。」 「这首歌,要献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只可惜,对方今天无法到场。」桃喜觉得眼前的聚光灯太过耀眼,刺得她双眼有些疼,疼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忍不住落泪。 「但我仍然会为你的寂寞唱歌。」 你的寂寞在唱歌 是否曾偷偷想起不敢想的人 你的快乐不快乐 勉强的笑容看得出来你累了 情歌动人也伤人 听到心碎成几片还是捨不得 我不是你爱的人 还是愿意为了你的寂寞唱歌 聚光灯暗下,会场的灯在掌声如雷响起时亮起,她看见门口一道頎长的身影。 一定是她,她不可能认错人。 桃喜放下吉他,不顾最后一首歌曲,从舞台左侧的阶梯下去,直接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容馨学姐!」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见泪流满面的桃喜,当下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你为什么哭了呢?」 桃喜强迫自己直视着面无表情的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对不起,我喜欢学姐。」 容馨温柔地替她抹去泪水,从语气听不出她的情绪,「喜欢我,是让你难受的事吗?」 「因为……」桃喜努力压抑情绪,却止不住泪水,「因为学姊你不喜欢我啊。」 「……嗯。」容馨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呢喃似的说:「我不喜欢你。」 桃喜怔住,不是因为她的拒绝,更不是因为她的拥抱,只因她听见容馨在哭。 「大概只有心碎得彻底才会哭吧。」 意思是,她现在心碎了吗? 「小姐,二老爷在车上等您。」是上次为她们送来晚餐的那位男子。 「不可以……」桃喜紧抓住容馨的手臂,哽咽着说:「你不可以带她走。」 「恕难从命。」 男子使力将她的手拉开,桃喜因为失重险些没站稳,只因北辰轩在身后将她的身子稳住。 「北辰轩。」容馨扯开一抹微笑,「麻烦你了。」 北辰轩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低头看向抱着他泣不成声的女孩。 「桃喜,再见。」 容馨随着男子走没两步,又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开口:「谢谢你,为我而唱。」 第七章(1) 「桃姊,这个客户的资料你看过了吗?」 桃喜瞥了资料上头的姓名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还没,你先放一边吧。」 二十四岁的桃喜,在一间相亲银行工作,是前辈们敬畏三分的「桃子」;是后辈们口中的「桃姊」。 「桃姊。」后辈之一的田雅昕拿着一个便当过来,「先吃午餐吧,别饿到了。」 「没关係,放着就好。」她随手一指桌上的一个位子,转头对她眨眨眼,「谢谢我的宝贝田昕。」 「大消息!大消息!」唯恐天下不乱的瑋哥大叫着进办公室,「桃子,你发达了!」 「蛤?」 「我们接到一个大case,恭喜你啦!」 「欸,不是吧……」桃喜指向那叠像山一样高的资料夹,「我现在没有空多接新的案子啦。」 「那些通通交接给其他人处理。」她家老闆将一个黑色的资料夹放到她桌上,「你只要专心处理这个案子就好。」 她都不知道她桃姊的名号已经传遍江湖了,她喜孜孜地翻开资料,看清上头的三个大字时,脸上得意的笑一僵。 复姓的人实在是很少见,她生命中就出现过这么一个。 不代表不会出现第二个! 但看到一旁附上的照片,桃喜就算想欺骗自己只是同名同姓也无能为力。 姓名:慕容馨,生日:一月十三号,血型:ab型……等等,这跟她印象中的容馨有些不同? 隐姓埋名就算了,生日血型也要骗她是怎么回事?那个十二号生日a型的容馨去哪了? 「我不接。」桃喜气得将资料夹丢在桌上,「给瑋哥吧,他会比我适任的。」 「你没有拒绝的馀地。」老闆双眼微微瞇起,不慍不火地说:「对方指名要你,不接受其他人。」 ……她不禁怀疑,这容馨是来找碴的吧? 隔天下午一点五十八分,桃喜惴惴不安地前往会客室,其他人在外头贴着玻璃准备看这齣好戏,只因老闆转达她说贵客下午两点会来,想要当面和她洽谈,她就想知道容馨是付了多少钱,让她老闆对她唯命是从。 桃喜轻敲了两下门,不禁有些恍神,以为回到在崇靖中学时,她敲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只为了等到她一句:「请进。」 黑色的贝雷帽下是及肩的微捲短发,配戴着鑽石珍珠耳环,白色的蝴蝶结七分袖上衣,卡其色的中长a字裙。 看见她的当下桃喜竟然有些想哭。 「容……慕容馨小姐,您好。」桃喜坐到她对面的黑色沙发上,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杯热鲜奶茶。 「不用这么拘束,我们……不是旧识吗?」容馨端起面前的义式浓缩咖啡,优雅地轻啜一口,「像以前那样叫我就行了,桃喜。」 像以前那样? 容馨的意思,是要她当作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 「慕容小姐。」桃喜摆出服务顾客的一百分笑容,态度相当坚定,「这是我对贵客应有的态度,还望您见谅。」 「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容馨放下咖啡杯,抬眸看她,「有交往对象吗?」 她一点都不想跟她叙旧!更不想跟这人聊任何感情有关的话题! 「这些是根据您的喜好和要求,找到较为适合的人选。」桃喜无视她的问题,将一叠资料递给她,「从富二代到小开……等等,各个都是社会上的菁英人士。」 「你给的选项……」容馨看着那根本不能称上一叠的纸,轻笑一声,「似乎有些少?」 桃喜被她问得一愣,只因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她的容馨学姐,最后还是只能从她的「待加强」清单里,勉勉强强挑出两三隻小猫。 「还有──」她歉然一笑,「这些都不符合我的要求,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下她真的被考倒了,有些为难地说:「但,这些人都是根据你的理想型……」 「我的理想型……」容馨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心一紧。 「年纪比我小一岁,性格活泼外向,长相甜美可爱,留着一头黑色长直发。」 「您……」桃喜强压着自己满腔的情绪,觉得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能说的再具体一些吗?」 「那个人现名桃喜。」她目光一沉,轻声地问:「这样,够具体吗?」 「学姐……」桃喜没意识到称呼变了,愣愣反问:「所以你当年是在骗我的吧?」 「当年?」容馨微微偏头,不解地问:「当年骗了你什么?」 桃喜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难堪地拍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七章(2) 「哎呀──我的姑奶奶。」瑋哥追着她回办公室,不嫌事大地说:「你就这样把我们的vvvip小姐留在会客室,这样对吗?」 「敬瑋,少说两句。」老闆横了他一眼,才乖乖闭上嘴巴回座位去。 「慕容小姐已经让田昕去安抚了。」男人低头望着坐在椅子上闷不吭声的桃喜,照理是该臭骂她一顿,但她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样子,让他把那些训话的内容吞了回去,「你今天先回家,下次可不许再犯这种错了。」 「boss,对不起。」她颓丧地垂下肩头,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和失礼道歉。 「没事,回去休息吧。」 桃喜乘着计程车回到租屋处,打开门锁看到玄关摆放着室友的外出鞋,才知道对方今天也提早结束工作。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她回来,头也没回地问:「今天这么早?」 「我跟你说。」桃喜哑着嗓子开口:「……我今天见到容馨学姐了。」 「容馨?慕容馨?」他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桃喜站在原地已经哭红鼻子,就像那年社展那样一样无助脆弱。 北辰轩把她带到沙发坐下,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桃喜娓娓道来这两天发生的事,说到会客室时她的眼泪就掉得更凶,哽咽道:「她真的很过分……」 「她不记得那天的事?」北辰轩皱起眉头,「她这样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又说了这些话,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或许她就是存心看我笑话。」她赌气地哼了一声,「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 「你明知道她是喜欢你的。」北辰轩覷了她一眼,「以前是如此,现在……」 「啊啦咘啦。」桃喜用意义不明的话打断他,「我不管她现在是怎样,反正我现在就是把她当成我的客户。」 「你办得到吗?」 「办不到也得办得到。」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拿出背包里的资料夹,翻阅容馨的个人资料,「她真的很难搞。」 桃喜用手肘顶顶他,抖抖眉毛说:「还是我让你跟她配对,对象是你的话,我也比较安心。」 北辰轩瞪她一眼,没好气说:「别开玩笑了。」他起身走向厨房,桃喜就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对着厨房大喊:「晚餐要北大厨的特製义大利麵──」 「我没告诉过你,为什么我处理过的海鲜都没有腥味吧?」 不知道为什么,凡北辰轩经手过海鲜她都敢吃,桃喜衝着这点,尊敬地喊他一声「北大厨」。 「没有,为什么啊?」她夹起一块香喷喷的鮭鱼送进嘴里,嗯,果然这味道只有北辰轩做得出来。 「是慕容馨教我的。」 桃喜因他这话险些被噎着,不顾形象,把那块鱼肉吐了出来,「蛤?」 她想起第一次被她循循善诱着吃下干贝那天,难道说,容馨早就知道她不吃海鲜了吗? 「她让我好好照顾你,可不是说着闹的。」 她知道,正因如此北辰轩才会和她住在一起,才会把她当作妹妹般疼爱。 用过晚餐,桃喜回到房间,拿出多年前准备送给容馨的娃娃,搬离育幼院时也不忘带上,一直被她妥善收在柜子最底部,没想到会有让它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些年她没有交过男朋友,说跟容馨全然无关是骗人的,对她的感情已经死在被她拒绝的那天,那份感情已经随着时间消磨殆尽。 直到今天再次见到容馨之前,桃喜都是这么以为的。 看着娃娃就想到她的原型,想起她下午的所作所为,桃喜顿时一肚子火,「耍我很有趣是吗?」她戳了娃娃的双眼,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甚至把它丢到房间角落,好似它就是容馨本人。 「……」一阵愧疚感涌上,她默默捡回被她缝得丑丑的娃娃。 嘛,看久了其实还挺顺眼的。 她忽然就气消了,只因今天下午见到的人不是容馨,她的容馨学姐是不会穿裙子的。 知道她这些年仍活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现在甚至得改变自己的穿着打扮。 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第七章(3) 「今天去相亲银行,有什么收穫吗?」 容馨拿出桃喜给她的那几张文件,递给她的父亲慕容暘,「这是对方给我推荐的几位人选。」 「嗯,还行,但跟刘家那个少爷相比还是有些逊色,可惜他已经有对象了……」他推了一下鼻樑上厚重的黑框眼镜,「依你的条件,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也非难事,为什么非要透过那间公司?」 「是靖推荐的,我相信他的眼光。」 「靖儿?」慕容暘语带嘲讽的轻笑一声,「他也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容馨听了后,笑而不答。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她微微欠身,说道:「是,父亲慢走。」 他于房门口正好撞见慕容靖,后者恭敬地说:「暘二伯。」 慕容暘点了下头,在离去前瞥了他一眼。 「你今天去见她了?」慕容靖得知她今天去了相亲银行一趟,特地前来关心。 容馨想起下午见着她的情况,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是,我看她过得很好。」 和过去一样不烫不染的黑长发,仍保有属于她的灵动气质,牛仔吊带裤和白t,和高中时的桃喜没有太大的差别。 「是吗?」 「靖,你知道我骗过她什么吗?」她突然想到桃喜问她的那个问题。 「怎么这么问?」 「她说『所以你当年是在骗我的吧』,我反问她骗了她什么,她就一脸受伤地离开了。」 「你骗她的事还嫌少吗?」慕容靖哑然失笑,「你的名字、你的生日,还有……你的感情。」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她的心像是被人掐着一样。 这种痛感,就像每次想起她母亲一样难受。 她的母亲叫作汪旻怡,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慕容暘离婚了,她知道父亲一直很痛苦,一次好奇下,问了母亲的下落,却只得到一句:「不准再提到那个贱人。」 容馨一直认为,是不是母亲在外头有了其他男人,才会选择和父亲离婚。 但在她的印象里,有一位和母亲情同姊妹的女人,叫作莫子。 莫子留着俐落的短发,身材高挑纤细,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和她的母亲恰好相反;汪旻怡有着一头大波浪长发,生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精緻美丽,且性格温柔婉约。 有时看着汪旻怡和莫子的互动,更觉得她们是对方的灵魂伴侣,关係亲密得近似爱情。 多年前那天下午,容馨悄悄来到花园里找汪旻怡和莫子,花园里没见着她俩,反倒是在一旁的凉亭里看见两人的身影。 莫子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突然肩头一沉,转头看见汪旻怡靠在她的肩头睡着。 容馨向前一步,却因下一刻的画面打住动作──莫子低头吻了汪旻怡的头顶。 「爸爸晚安。」 慕容暘弯下身子,宠溺地亲吻了她的头顶,「馨儿,晚安。」 「爸爸,这个是什么意思?」容馨指着自己被吻过的地方问。 「爱的意思。」 「意思是……」她眨眨眼,好奇的问:「莫子阿姨一样爱着妈妈吗?」 慕容暘一怔,没有针对这个问题给出答案,只是几了两句哄她入睡,就离开女儿的房间。 翌日早上,容馨被隔壁房争吵的声音吵醒,她下了床走到外头,站在父母半掩的房门外。 「你跟莫子蔚还要不要脸,居然在孩子面前做出那种事?」 她没有回话,仅面无表情地将一张纸推向他,慕容暘看了上头的标题,盛怒地说:「离婚协议书?汪旻怡,你不要太超过了!」 汪旻怡眼角馀光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顿时花容失色,愣愣唤道:「馨儿,你……」 容馨张口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别靠近她!」慕容暘上前将她护在身后,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轻藐,「噁心的女人。」 「馨儿。」汪旻怡眼角闪着泪光,仍是微笑着说:「妈妈要离开你了,你以后都要乖乖的,好吗?」 「妈妈……」容馨鼻头一酸,恳求地说:「不要走。」 「……对不起,馨儿。」 汪旻怡强忍着泪水,从容馨身侧走过,无视在她身后的哭喊。 「妈妈──」容馨猛然惊醒,背后涔了一片冷汗。 那场梦境的细节和情绪像是记忆一样鲜明,又或者,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第七章(4) 下一次,容馨梦见了七年前的自己。 「学姐,你会来社展看我表演吗?」 「学姐,我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 容馨看着躺在讯息匣里的两则讯息,无法给她回覆一个明确的答案。 慕容家的人没有理由会让她再去崇靖,她完成了她到崇靖中学调查慕容靖的任务,最后一个学期便不再到学校上课。 说得难听一点,不同于慕容靖和慕容湱两为堂弟,她生来就是为了慕容家卖命。 她目前所有的生涯规划,包括未来的人生,都要交由慕容家来操弄,走在他们为她铺好的前路。 她不曾为自己活过一次。 得知慕容暘要到学校找慕容苍一趟,容馨于是藉着这个机会和父亲一同到崇靖中学。 「我去找你苍姑姑一下,你说你要去看表演?」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錶,「十分鐘后回到车上,不要让我等。」 有这短暂的十分鐘,她才得以听见桃喜唱〈为你的寂寞唱歌〉。 我的心不疼不疼 心甘情愿在你的寂寞里受困 有个爱着你的人 远在眼前只为你的寂寞唱歌 她知道桃喜看见她了,恰巧跟慕容暘约定的时间也到了,她几乎是逃跑一样地离开。 「对不起,我喜欢学姐。」 容馨触摸她冰冷的脸颊,替她抹去温热的泪水,「喜欢我,是让你难受的事吗?」 「因为……学姊你不喜欢我啊。」 容馨紧拥着桃喜,像在催眠自己似的说:「嗯,我不喜欢你。」 她默默闭上双眼,一行泪水沿着脸颊流下,她不自觉收紧地拥着她的手臂。 过去她们曾讨论过哭泣的话题,容馨当时说「只有心碎得彻底才会哭」,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自己哭过的印象。 即便遇到再怎么伤心、委屈、愤怒或是感动的事情,她都不曾落下一滴泪。 她不禁试想,自己是否非要到了心碎得彻底才有办法哭泣? 原来她所做的猜想是正确的。 在无法传递情感后的心痛,痛得她眼泪扑簌直落。 「小姐,二老爷在车上等您。」徐管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同仙杜瑞拉的午夜鐘声,提醒她回到现实,面对自己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慕容馨。 「不可以……你不可以带她走。」桃喜本能地警觉到,自己过了今天可能再也见不到容馨,便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却还是被徐管家硬生生扯开。 见桃喜没站稳脚步,强压下扶她一把的衝动,只能在心中为她捏一把冷汗。 「北辰轩,麻烦你了。」容馨望着桃喜身后的北辰轩,恳求地说。 虽然这么做很自私,但她也只能将桃喜託付给北辰轩照顾了。 唯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 「桃喜,再见。」 容馨眼角噙着泪花,向背对着她的女孩说:「谢谢你,为我而唱。」 除道谢之外,她还想跟桃喜道歉:对不起,不像你能够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然而这句道歉,和她的情感一样,只能存放她在心底。 容馨再度以委託协商的名义约了桃喜出来,这回她们约在一间包厢式的咖啡厅。 这回是桃喜先到,和上次一样在她的座位面前摆着浓缩咖啡。 「你上次问我当年是不是骗你,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容馨急着想要得知当年的真相,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时候,我哭了吗?」 桃喜拿着文件的手一顿,全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加上她也不是非常确定,只是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容馨微微低眉,娓娓道来有关哭泣的经歷,「只要我哭过的事,我都会忘记,但事后会透过梦境想起。」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荒谬,但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无论是上次或是当年的问题。」 桃喜不自觉屏住呼吸,对于她接下来的答案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 「我当年确实骗了你。」容馨直勾勾地望着她,说道:「桃喜,我喜欢你。」 当年桃喜那么勇敢,这一次,轮到她了。 就像当年半梦半醒间,听见她的告白一样,一样令她不敢去相信。 「那首歌,可以再唱一次给我听吗?」 「不行!」桃喜晃晃食指,赌气似的说:「机会难得,下回请把握。」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寂寞了。」 容馨握住她的手,微瞇着眼角笑,「我喜欢你。」 桃喜双颊一热,嘴硬地说:「知道了啦,你是要说几次?」 「好,不说了。」正当桃喜暗自觉得可惜,就听见她说: 「馀生很长,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第七章(5) 她和容馨交往了。 交往,这个词怎么想都很微妙。 也许是因这是她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第一次与人有了交往这层关係。 交往的话,要和对方做什么才能算是交往呢?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夜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容馨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托着下巴,听她霹靂啪啦地说一大堆交往应该要做些什么。 「学姐,你都没有想做的事吗?」都只是她片面的想法怎么行,她也想听听另一半的说法。 「我最想做的事,已经达到了。」容馨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宠溺地说:「其他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事。」 每次容馨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些话,都会使她不自觉脸红,再默默地别开脸,不去迎向她炙热的目光。 「还有,你该换个称呼了。」总是被恋人喊「学姐」,听着怪生疏的。 「叫『学姐』不好吗?」桃喜嘟着小嘴,「我还挺喜欢叫你学姐的说,其他学姐我可是都直接叫名字。」 「那就维持原样吧。」既然桃喜喜欢,那她就没有第二句话。 「汪容馨,我都不晓得你有这么没原则的时候。」一旁的北辰轩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吐槽她,「不对,你的原则就是桃喜。」 「社长,你怎么可以偷听啦,没品耶。」 北辰轩默了默,感到无言以对地开口:「……我在我家的客厅出现,很正常。」 这天,她向容馨提说有机会的话,想要到有驻唱的餐厅用餐,当晚容馨就到公司楼下等她,说要带她去吃好料的。 容馨身穿着一件黑色长版风衣,内搭杏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紧身高腰内搭裤与黑色高跟短靴,既清新又时髦且自带气场。 桃喜见她双颊被寒风吹得发红,立刻替她围上自己毛茸茸的围巾,「别着凉啦。」 容馨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不冷。」 比起面前的特色菜餚,桃喜对台上的驻唱表演更感兴趣,瞬也不瞬地盯着台上的歌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尽是嚮往,她几乎是吃一口就看了三分鐘的表演。 「想唱吗?」 她用力点点头,「我一直想试试看驻唱表演,但……」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光彩淡去,语气格外失落:「我知道这个也不是想唱就能唱的。」 「等我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容馨就已经起身离开了,没过几分鐘,她带着一个好消息回座,「店主说下一首可以让你表演。」 她的双眼霎时为之一亮,兴冲冲地追问确认:「真的吗?」 容馨莞尔一笑,「先想好你要唱什么吧。」 「早就想好了。」桃喜给了她一个自信十足笑容,得意洋洋地说:「机会难得,学姐你可要专心听我表演喔。」 「当然。」 选择这首歌的原因,是因桃喜深知,她们不可能走到最后。 每当容馨说着「永远」一词,她都明白那会是不远的永远。 soifyoudon'tmind,i'llwalkthatline 假使你不介意我将会跨越那条界线 stuckonthebridgebetweenus 在对你的爱和痛苦之中进退不得 grayareasandexpectations 模糊的灰色地带和对未来的期望 桃喜凝视着台下的容馨,与她四目相接。 buti'mnotoneifwe'rehonest,yeah 即便我知道自己不是能和你长相廝守的人 butiwannasleepnexttoyou 但我仍希望能和你相拥入眠 andiwannacomehometoyou 想要回到家就能看见你的身影 iwannaholdhandswithyou 想紧牵着你的手不放 iwannabeclosetoyou 想留在你身边 正因不知道她们能陪着对方到什么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力去充实有着彼此的每一天。 不过一个转头致谢的时间,座位上容馨已经不见人影。 「那位小姐让你待在这里等她。」是有什么要事急着离开吗? 她念头一转,既然让她在这里等,就表示她还会回来。 容馨离去后过去两个鐘头,店家也即将打烊,桃喜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侷促地藉着咬指甲来减缓心中的不安。 但她仍是止不住脑中混乱的念头,不断想着容馨是不是又丢下她离开了? 第七章(6) 「不好意思,已经到了我们的打烊时间……」 为了不给店家添麻烦,她二话不说起身到柜檯结帐。 走出那家餐馆,桃喜魂不守舍地站在店外,容馨一离开,她便不晓得自己该前往哪里。 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自己再度被容馨丢下── 「桃喜!」 容馨从不远处的街口朝她快步走来,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不堪,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抱歉……让你久等了。」 即便等不着她的时候是那样心急如焚,可眼泪却是在见到她来之后簌簌落下。 她的出现,瓦解了桃喜的逞强,触动了她的泪腺。 「你真的很喜欢让我等!」桃喜气得轻轻搥了她一下,「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 「对不起。」容馨从口袋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白金基座上镶有一颗粉色的鑽石,「再也不会让你等了。」 桃喜懵了懵,方才的气焰顿时消去大半,「……这是?」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她从没想过容馨会向她这般提议,甚至以为自己產生了幻听,「离、离开?」 容馨的神情专注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只要你愿意,我们后天就走。」 桃喜看着那枚戒指,内心的不踏实感也使她隐隐感到不安。 只要她们一起离开这里,就能到得了她所说的「永远」吗? 「馨儿,你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 「听说,你挺常往相亲银行跑,先前都没见你那么积极于婚事,是好事近了?」 容馨微微怔住,她分明交代过不能让慕容暘得知她的行踪,但他却知道她总往桃喜公司去。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婚事,而让父亲过于操心。因此工作之馀,都将心力投注在这件事上。」 「难道……」慕容暘握紧手中的牛皮纸袋,声音因为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着,「不正是因为你的恋人在那里工作吗?」 容馨诧异地瞠大双眼,感觉从头到脚的血液都瞬间凝滞。 「我早该察觉的。」他冷笑一声,推了一下眼镜,「你自小不爱穿裙子,到后来坚持要留短发,最后甚至跟那贱人愈长愈像。」 「馨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爸爸失望?」情绪失控的慕容暘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起身朝她暴怒大吼:「为什么要跟那贱货一样──」 容馨被她的反应震慑到,訥訥地唤道:「父亲……」 「别喊我父亲,我没有同性恋的女儿!」 离去前,慕容暘冷着声说:「慕容家以你为耻。」 「社长。」桃喜探出一颗头,盯着坐在房间地板的北辰轩,抱着吉他弹着〈为爱痴狂〉的旋律。 「怎么了?」 她绕到身后抱住他的脖子,「我啊,要离开了。」 北辰轩一愣,停下拨弄琴弦的手,「离开?」 「我跟学姐要到加拿大去,晚上十一点的飞机。」 「是吗?」从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桃喜笑嘻嘻地说:「不要太想我喔。」 北辰轩嗤笑一声,「总算能摆脱你,不用当保母了。」 「喂!」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还是气得推他一把,「这么温馨的时刻,非要讲这种话吗?」 「行李都收好了?护照跟机票也都带好了?」 「呃……还没。」 他挑起眉问:「那还不快去?」 桃喜站起身,怪叫着往房间跑去,「社长,你这个讨厌鬼──」 北辰轩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低下头轻笑一声。 这种嫁女儿的心情,是正常的吗? 第七章(7) 她回到房间后叹了一口气,其实行李什么的收得差不多了,只是在收拾的过程中右眼皮一直跳,跳得她心生不安,加上容馨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才跑去找北辰轩讨个心安,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现在的情形,相信是他也没办法替她联络上容馨。 北辰轩冷不防出现在房门口,说道:「我载你们去机场吧。」 「好哇,就知道你还是捨不得我嘛。」 「对了,容馨呢?」他以为照容馨那个性子,会早早收拾完行李过来找桃喜。 「她……」桃喜眼神飘忽,随口扯了个谎言:「我跟她约在机场会合。」 北辰轩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伸手拉过她的行李箱,「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你们这次离开,还有打算回来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反正不管要去哪里,要去多久,都好。」 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桃喜看着手机上拨号的画面,心头一沉。 容馨关上门,倚靠在门板,无力地坐下身子,脑中一片浑沌。 她突然很想听听桃喜的声音,于是拿起手机打给她。 没有服务? 看来是慕容暘把她的号码停用了,为的就是不让她联系上桃喜。 她一定得离开这里,她们约好了要一起离开。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要走,却发现房门被反锁住。 徐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没有二老爷的允许,小姐您不能离开。」 「你不能这么做,她还……」容馨急了,差点说漏嘴要出国的事。 「还不知道你没办法跟她去加拿大,对吧?」是慕容暘的声音。「你这阵子都在做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外头静了很久,才又听见徐管家开口说:「二老爷在二夫人离开后,长期服用抗忧鬱的药剂,您知道吗?」 容馨明白他的意思,她这一走,像她母亲一样离开,慕容暘肯定会崩溃的。 她一听,忍不住笑了。 那她呢? 她鼓起勇气试图反抗她的命运,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容馨发狂似的无法止住笑,眼泪却不断落下。 「确定不用陪你等?」没见到容馨,北辰轩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在机场。 「对啦,你这老干部不是十点多就睡觉了吗?」桃喜笑着推他往外走,「反正慕容馨就喜欢让我等她。」 「家里的钥匙带好。」北辰轩浅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门锁不会换,你随时可以回来。」 「北辰轩,谢谢你。」 和北辰轩道别后,桃喜隻身一人坐在机场大厅,从随身的背包拿出娃娃,将它紧紧抱在怀中。 她们所订的班机已经起飞,而桃喜仍在原地等待容馨。 这一班没搭到也无所谓,反正还有明天可以离开,再不然就后天…… 她会出现的。 会像那天一样让她等了好久,最后才在她泪眼婆娑中出现。 桃喜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就是她的承诺,承诺她口中的永远。 对吧? 她在大厅坐了整夜,没等到容馨的身影,却等到一通来自韩磊的电话。 「韩磊?」这么久没联络的韩磊,怎么会突然找上她?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要冷静地听。」 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应证了她昨夜以来的不安。 「慕容馨……昨晚自杀了。」 尾声 几日过去,我依照韩磊给她的地址,乘着车来到一座宅邸。 我传了讯息通知他,过没多久,韩磊前来替我开了门。 「韩……」 韩磊一惊,摀住了我的嘴,低声说:「在这里,要叫我『靖』。」 靖? 关于韩磊新的名字、找我来的目的,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学姐的事情,有太多问题积在心中,使我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学姐的父亲,想见你一面。」 学姐的父亲……找我? 韩磊带着我来到一座鸟园,一名男子站在一个空荡荡的鸟笼前,我走到他的身后,还没开口,他就没头没尾地说:「这里头曾住着一隻夜鶯,牠在馨儿离开那天死了。」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那名男子转过身来面对我,五官确实和学姐有几分神似,但看上去相当憔悴,「要是我肯去理解馨儿……和你,她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自杀?」 「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接过那封信。 桃喜: 对不起,我再一次失信于你。 我这一生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终于有次,是由我做的决定。 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我爱你。 遗憾的是,没能再一次听见你唱〈为你的寂寞唱歌〉。 馨 我以为在得知消息那天,就已经把我的眼泪哭乾了。 我的心已经随着学姐死去,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原来你是真的爱馨儿。」 我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几天来了很多人,而你,是哭得最伤心的。」伯父望着我哭红的双眼,淡淡地说:「桃喜,你怪我吗?」 我用力摇头,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不怪任何人,这是学姐的选择。」我把随身携带的娃娃交给伯父,訕訕地说:「我缝得不太好,可能不太像学姐……」 伯父却摇摇头,破涕而笑,「很像,我们馨儿小时候就是这样开朗,笑起来就是这么好看。」 和伯父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我离开了学姐家,打算去过我们一同去过的所有地方,其中一站便那间驻唱的餐厅。 店主一见到我,马上认出我是上次来过的客人,指着台上问我要不要再唱一首歌。 我乐意地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调整好麦克风的高度,对着台下的客人说:「大家好,我叫桃喜,今天为各位带来〈为你的寂寞唱歌〉。」 我闭上双眼聆听熟悉的前奏,彷彿能想像学姐坐在台下,双眼含笑地看着我。 即便你不在了,我依然会为你而唱。 容馨学姐,你听见了吗? 全文完 后记:为了你 因为上一部作品的原因,我本来没有打算参加今年的华文大赏。 大概在七月底的时候又改变心意,决定拿出写了几千字的《为花开灿烂而唱》来参加,于是就开啟了我的赶稿人生,每天除了打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但我还是抽得出时间追星,哈。 一直以来都是写bg向,除此之外最常接触的就是bl向,可我这次却是以gl的主题来创作。会想写下这个故事,是因我在女校就读期间,看到一些女生们的爱情,而让桃喜有了这个口白: 「如果今天是她和容馨,即便是到了拥抱的地步,也可能只会被当作交情很好的朋友。」 我试想过,自己要是爱上了一个女孩,那该会有多痛苦,我们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都不能代表那就是爱情。 过程中写容馨知道桃喜暗恋自己,但又不想让桃喜知道,自己也因为家庭因素也不敢爱她;桃喜知道学姐喜欢自己,但学姊又总是装死,导致她不敢让学姐察觉自己的心意。连我看了都替她们纠结。 而这个结局也是早就想好的,桃喜用永生花来比喻容馨,但即便是永生花也是有凋零的一天。加上容馨因为家庭的因素,导致她不管是桃喜或是父亲都无法选择,最后只得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北辰轩,当初没有想到这个角色会这么抢戏,甚至有要扶正的跡象,不过最后还是妥妥地稳住了他配角的地位。但我相当喜欢这个角色,因为反差萌的他就是比桃喜更讨喜啊(划线)。 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会写一个欢乐向的《为花开灿烂而唱》,灵感来自某个不实谣言曾让我对某女星很反感,看到跟她有关的东西都会不屑地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就觉得她真的是女神,有够正。我连简介都写好了: 「桃喜最最最反感的完美零缺点女神容馨,『因为太完美了,反而觉得很虚偽!』 开始去跟踪她、关注跟她有关的一切事情,反而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桃喜对完美学姐的由黑转粉全纪录。」 故事里头有提到许多歌,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歌,尤其是troyesivan的《blueneighborhood》三部曲,《wild》、《fools》还有《talkmedown》,诚挚推荐给大家! 这一个月以来痛苦并快乐着,好久没有这么高產了,彷彿抵达我创作人生的巔峰。 感谢喜欢这本书的读者,系列作总算完成一半了,应该会休息一阵子再连载新作品。 那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海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