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岫麂》 北风其凉 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 乌衣玄裳 投石惊漪 何如归妹 夙心微志 伏羲女娲 命运转轮 绿衣朱颜 草莽英雄 公无渡河 茉莉芭蕉 今夕功课 顿改梳妆 藕丝织縞 徒然相望 定海神针 小儿口角 金雾飞扬 裂帛惊尘 梦里依稀 压酒女郎 地狱修罗 贵妃阿姊 活命之关 禁脔之味 Pô18hk.𝔠ô𝔪 无为我虑 楼船造成 狂妄猫咪 一心三瓣𝔪ī𝔮īngщ𝓾.č𝔬𝔪 灵蛇盘踞 焉支红罗ρo18ρo𝔯.com 野火幽然 一生无憾 𝓷ⅰ𝒽ö𝓷𝓰𝓰𝔢.čöⅿ 中庭显戮 ℛoцse𝔟a.čo𝓂 无父之子 不愿归去 ℎêiy𝖊sℎuku.Ⅽō𝓶 如此时刻 独霸君心 吐沙清肠 妆台晚客 虎狼阶陛 孀妇难欺 白露为霜 无形脉脉 生死情魔 因疚生执 帐外红舄 ρǒρǒУ𝒸.𝒸ǒm 清修昭仪 是谁轻信 是儿可怜 亶王幼时 临终一击 弥留愿言 忧患不已 怨偶身后 张皇后自尽,祖劭震悼之余,竟也感到些些舒心。 对比丽麂,他一直认为敏中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对儿子的衣食、课业、顽乐皆不用心,有时还要他这个当耶耶的分心留意。然而毕竟是亲孃,也不能剥夺她的监护权,只能看着孩儿们被耽误。而今她狠心撒手,于肇治等未必不是福音。 丧期结束后,王闰生迁入景明院,接管三个皇子的教养。 见男孩足够多,闰生提议组建一支击鞠队,请祖劭出私帑购置马驹、装备,翻修毬场。祖劭欣然应允。他自己就是击鞠高手,每日午后训练时,常去观看、指点;与宫外贵族少年击鞠队约比赛时,更是一次不落,必到场助威。 景明院皇子,连同被击鞠队吸纳的绮阴院皇子肇义(左美人所出)、翠华院皇子肇孚(叶才人所出),都明显地快乐起来。 侍读、王友中四肢不够发达的小书呆,闰生也不冷落。肇治年满十二岁开府后,便于邕王府设立昭文阁,组织他们检校已修成的新商史。肇治当然担当名义上的总裁。有饱学宾客从旁协助,他们也真勘出一些讹误。后来,昭文阁又到穷僻县乡刻石经,促进当地文教,亦收获好评。 束发之前,邕王肇治已有聪敏好学的贤名在外。 祖劭将之归功于闰生。曾经,他一度以为肇治兄弟资质逊于阿勊,还为此自卑、郁闷过,原来只是教养失当。及至后来,阿勊那边反过来学景明院,也成立击鞠队,他更是窃喜。 有时,祖劭也会想,倘或那个夭折的男孩存世,大概会身兼肇治与阿勊的禀赋。 可惜丽麂不能再生育了。 从前,丽麂担心孕产影响形体,为避免怀妊,常拒绝他的求欢。彼时,他很气恼,觉得这个理由不充分,疑心她不想给他生孩子是真。这一次流产后,她养息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彻底复原。他又觉得,不生也罢,总好过失去她。 寂寞宴筵 第三代天子在位的第十五载,冬月初,王贵妃堂弟敬则与故张皇后女姪蕴真订婚。作为联姻的策划人,闰生无所避忌,将订婚宴设在西苑景明院,广邀在京贵戚名族之苗裔与会。 二代皇子、皇女堪堪长成,各巨室家主们考虑到与天家做亲的可能性,每逢宫宴,都欣然接下请帖,斥资为家中天资好、有出息的孩儿备办行头,送他们出来交际。 帝国度过草创期,奢靡淫逸之风渐起。连夙以简素着称的王贵妃,办起宴来,也能做到灯红酒绿。 皇子、皇女们到底骄矜,聚坐于暖阁内,只同自己人说话;有时也懒懒地窥帘,看是否有出色的新秀登场;只有遇着真正要好的亲戚、实在投缘的友朋,才出来寒暄一回。 肇平、肇安照例并肩而坐,不是孪生儿,胜似孪生儿。 小婢端过一盘甜酒来。 肇平看了下,“这个酒,我们可以喝。”与肇安各取过一矮足莲花金樽,捧在手中。 少时,肇安的近侍来报:“桓六娘子到了。” 桓氏从岭南来,其祖父南越朝时,曾任广州刺史;其父今夏擢了河南县令,遂接了妻小来雒邑定居。近十年来,不怎么出美人。人们见清修昭仪出了十五年风头,觉得亦已甚矣,很盼望有新人盖过她。桓氏是这一希望的最新寄托者。 肇平、肇安起身,“我们去看看。”又问肇治,“大哥不去么?” 肇治笑道:“你们替我看吧。” 不一会儿,两兄弟回来,向肇治报告:“虽不及清修昭仪,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行步若花枝颤,且善瑶筝。” 肇治扬起眉毛,“怎么不去兜搭?” 肇平道:“清修昭仪一去五个月,耶耶很苦闷。不如留给他。”张皇后逝后,祖劭一番补救功夫没白做,肇平、肇安而今都是孝子。 肇治笑着指出,“若桓娘获宠,你们的清修昭仪更不会回来了。” 如同次兄肇庆,肇平兄弟自幼也崇拜清修昭仪。每次她与祖劭吵架,赌气回钟陵,他们都会失落,觉得西苑园庭寂寞,花柳失色,筵无好筵,歌无好歌,少了灵魂精魄。 “也是。”两兄弟觉得有理,“那我们去吧。” 趁着补妆,王贵妃遣侍婢,请肇治上二楼妆阁,边对镜抿发,边与他商量:“那桓小娘子,你看着怎样?” 肇治笑答:“我没看。” 闰生亦笑,“是也,你一向不喜欢看美人。”又道:“我是想,已经五个月了,他们从前置气,从未有这样长久过。或许你们阿耶对她真个死心了,或许是时候引荐新人了。” 肇治微讶,“王嬢嬢,你也使此等伎俩?” 闰生为和丽麂有所区分,一直走贤妃路线,只用阳谋,闻他言,略尴尬,承认:“是不厚道。” 肇治徐徐道:“倘或不成,白白影响了您在阿耶心中的分量。” “是也,”闰生颔首,“当下情势,人人都看得分明。有投机之心者,自会趁虚而入,何劳我们牵引。”顿了下,又叹口气,“我是想,已经五个月了,多么难得。倘或你们阿耶真和她掰了,我们也算熬出头了。男人迷恋一个女人,到底可以多持久呢?” 桕林观月 xiton g89.co m 不耐急管繁弦、酒气脂薰,肇治肩搭一袭玄色暖裘,排闼而出。霜风冷肃,吹拂面孔,头脑为之一清,不禁移步下阶。闻听身后有履声,回身一看,是个青衣阿监持绛纱灯笼尾随。遂接过灯笼,笑道:“我自己来,不必跟着。” 哥窑纹石铺小径,欹曲拗折若梅枝。 肇治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间,来至翠明湖畔,一片新商朝遗留的乌桕林边。 清修昭仪说,这是西苑最美的一处树林,宜步月,宜观雪。每至夏末、冬初,都要着人清理荒芜,以备嘉时游赏。今岁仲夏,她与阿耶置气,回返钟陵,淹留至今。林间路却洁净有致,显然,阿耶并未忘怀她的习惯,一切如她在时。 虽未死心,却也不肯退让。 肇治和王贵妃一样,自清修昭仪离京,就在计算时日。一日、两日……三旬、四旬……起初有些感动,阿耶爱子,居然可以到这个地步,不惜与所嬖反目,五月不和解。不,他不是爱子,是爱自己,爱自己多年前射出的那一颗精。夲伩首髮站:po 18 vs.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太执迷于心事,肇治忘了留意眼前,待到觉察时,已然太晚。 近在迟尺,避无可避。 他的阿耶,也是单形隻影,仰首立于一株树壁有烧焦痕迹的乌桕下,髣髴在从枝桠间寻找那枚细弯的月牙。或许某一年的某一日,清修昭仪曾于此处,指点他观月。 “阿治,真巧。”祖劭笑着示意他近前。 肇治已想出对策,道:“不巧,我专程来寻阿耶。” “料定我在此处?” 肇治点头。 祖劭有些难为情,道:“未来,你也可能遇到令你欲罢不能的女子。” 肇治再点头,“那再好不过。我对阿耶的艳福,不是没有嫉妒。” 父子俩笑起来。 肇治道:“蘧老嬢嬢之从姪、大理寺少卿蘧胜,名望极着,才干亦嘉。若令他出任京兆大尹一职,不仅太宗一系满意,我们这边人也服气。昭仪娘子那里,也可以视作我们的让步,回心转意未可知。” 齐朝无立太子之例,担任京兆大尹的皇族,通常被视作非正式的储君。丽麂与祖劭起龃龉,盖因其欲以肇治为京兆大尹之故。 祖劭细思片刻,道:“你的好意我知,只是这一次迁就了她,以后储嗣之事,她更要插手了。这些年来,我何曾亏待过阿勊,她却总是……不能容你们。如此横蛮干政,与古时的奸妃何异?教人不由得怀疑,她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肇治反倒替丽麂说起话来,“做嬢嬢的爱儿子,是属常情,并非她不爱阿耶也。若阿耶以为阿勊贤于我,便立他亦可。我无怨。” 祖劭晓得后一句不是肇治的真心话,恐他不信任老父,特地交心:“并不是我自私,忘了我齐江山一多半是太宗打下的。卫国姑母临终有遗训,为社稷稳固计,必须立子。倘或再因法统不清,致出骨肉相残之祸,太宗在泉下也未必安。” 色厉内荏 丽麂在钟陵,待得渐渐色厉内荏起来,嘴上犹强硬:”这次须他亲自过江来迎,我才肯与归。” 文鹿笑问:“若不来迎呢?” 丽麂气沮,自疑起来,“阿兄可是觉得我老了?”据说,大唐女子的锦绮之年在三十五岁,她距三十五还差三年呢。阿勊不肯相亲,她亦不相强,不想早早升格做祖母。 文鹿摆首,仍像对小孩子,揉揉她的头,“不老,美得很。可是闹腾了这些年,你不累么?” 丽麂郁郁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与我作对,教我不能如愿以偿。” 文鹿道:“谁能如愿以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丽麂不禁孩子气泛滥,一头扎进他怀中,“阿兄说我该怎么办?那烝叔母的禽兽,似是要与我掰。” 幸得有这个老哥哥,有他的襟抱可以依贴。一窝小犬还时刻偎在一起呢,兄妹如此,有什么稀奇,就有人偏往歪处想。 文鹿没她的烦恼,顶好祖劭行善积德,结束这段孽情,教他们兄妹过几天安生日子。每回送丽麂北上,都像送海客远航,风波难测,心悬悬。“他若来迎,就和他回去,往后收敛些;若不然,也别气恼,就跟着阿兄过活吧。” 丽麂闷声道:“阿兄是很好的,阿嫂脸色难看。” 文鹿再笑,“你对阿嫂,也不够恭敬。” “她对我有成见。” “谁之过欤?”文鹿道:“你几度归省,处处压她一头,喧宾夺主,教她怎能无芥蒂?” 丽麂仰首笑问:“阿兄是说,我惯会插足人家夫妻?” 显然是知错犯错。 文鹿拥紧她,叹道:“我明白,你要阿兄永远属于你。从前我已言明,今后亦不会变,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阿嫂、侄儿们的情绪,你也该适当照顾一下。将来没了阿兄,你还须回家来,怎么办?做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祖劭的冷落,已然令丽麂寒意瑟瑟,文鹿又作不祥语,直教她目眶热,“我几年才回来一次,和阿兄略亲密些,她就怨东怨西,着人编排闲言碎语。到底是谁小气?” 文鹿回思记忆中的那个哭声都细弱的小可怜,而今声气如此壮,无奈道:“都是齐天子把你宠坏了,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 丽麂前四次归省,三次是和祖劭吵翻后。祖劭初次遣淇阳王肇平来迎,再次遣中书令程义方。第三次闹得凶,直接大兵压境,将之前归还的淮南之地又夺了回去,吓得关系缓和期把都城回迁金陵多年的南商王室,连夜逃回钟陵。 阿兄怨她么?看不出。 阿嫂与国中人显然介意。 祖劭若仍执意以肇治为京兆大尹,她不妨退让一步,只要他肯把淮南之地归还南商。历史上,杨贵妃二次被遣归,也曾主动示弱。她要不要着绯鹅去祖劭跟前求情? 致命骄傲 冬月末,齐天子使邕王肇治、亶王勊至钟陵,迎清修昭仪返雒。二王在诸皇子中,地位最为尊崇,联袂南来,仅次于天子亲临,给足丽麂面子。同榻多年,他很清楚情人的小性子。 京兆大尹花落蘧氏,表面上是太宗系的胜利,但丽麂与蘧皇后,往好处讲,只是有限同盟。毕竟,嫏嫏还有亲孙嗣秦王。但枝强必弱本,只要肇治暂时够不到非正式储君之位,便可以收场。据传,雒邑贵家已在谋划进女,继续滞留江南,难免节外生枝。 五月不见,阿勊似又窜高了一截。与肇治并肩立,如棕熊与梅花鹿。他小时候,明明很秀雅。 记得那年,祖劭因卫国公主遗命,欲废除太宗一系男子皇嗣资格,当朝议时,丽麂领着阿勊闯勤政殿,效穆赢之哭。阿勊见阿孃泣争,也跟着喊“先君何罪?我何罪?”孤儿的大义凛然,与乃母的素衣娟娟,俱打动人。丽麂又迫在场大臣表决,无一人举手赞同,议遂寝。 先,祖茂即位后,以齐朝为三兄弟共同开创为名,将太祖系、已系与燕王系子男都封为皇子,赋予继承权。诛祖芃后,祖莘降燕王一系爵位为郡公,废除其皇嗣资格。她深知,太宗一系的继承权亦不宜保留,顶好是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碍于与蘧皇后几十年姊妹情谊,她也是拖到临终,以遗命形式公布,不必面对蘧氏,教嫏嫏没处说理。 得益于丽麂“挣口袋”,秦王一支也保住了皇嗣资格。 这些年来,秦王系没少坐享其成。丽麂每思及此,心中暗不爽,但嗣秦王只是皇孙,到底越不过阿勊去。 钟陵宫重逢,阿勊如抱猫咪,把小小一隻阿孃收入怀抱。 母子自来相处融洽,顽得来,从无孤儿寡母的悲情,随着阿勊年岁渐长,越来越像姊弟。 在丽麂看来,阿勊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可靠的男人,值得一切最好的,包括帝位。是她权欲熏心吗?非也。她只是要命地骄傲。她如此优秀可爱的阿勊,怎能向区区张氏之子称臣? 咬群之马 丽麂每次归省,皆有南朝巨室贿以重赂,将一二女儿转托于她,挈往雒邑聘嫁。近年来,北朝对江南,不像从前那样虎视眈眈、剑拔弩张,但南商归入齐之版图,总是可预见的事。家中有个北朝做大官的女婿,钟陵王室也肯另眼相看。 南朝女在齐,以丽麂为凤首,深瞻仰之。长久下来,也培植出了可观的姻亲网。 不过,丽麂对男子,有一种奇异的独占欲。作媒、拉皮条这种事,在她看来,像是分己杯中羹。一到雒邑,就将诸女交与绯鹅,由她去筹措。南朝女在雒遇到虐待、歧视、纠纷,亦是绯鹅受理、处置,代为伸张。少有宰相夫人搞不掂,要麻烦清修昭仪干预的事例。 绯鹅在南朝女中,有多受拥戴,在北朝贵妇中,就有多不得人心。 南朝女大多视丽麂为楷模,一入宅门,便施展媚术,独霸夫君,常挤得别个妻妾无立足之境。 祖劭的经学老师、太常卿吕政,为娶南朝女新欢,七十岁了与老妻大闹离婚,传得满城风言风语。卫国公主以为荒谬,命祖劭劝止之。老头子激动起来,竟要服毒自杀。祖劭担不起逼死恩师的恶名,只好听之。吕政再婚时,还送了一分厚礼。 阿勊自幼与丽麂往来南北,早就习惯了回程楼船里多出些个小姊姊。 这一次,他却注意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女。 柳条似的身段,黑鸦鸦长刘海,面孔苍白;常低眉默坐一隅,少发言语;髣髴精神不济,或许只是天生沉静。觉察到目光的投射,她抬睫,见是阿勊,又垂首。 “嬢嬢,她是谁?” “素舸(音‘葛’),冯老嬢嬢的侄孙女。” 灵宝王崩后,文鹿从丽麂之情,解除对冯贵嫔的软禁,允许她回金陵本家居住,仍享贵嫔爵禄。 素舸是她晚年收养的族中孤女。 丽麂一行路过金陵时,冯贵嫔赶来京口,申谢兼闲叙。年近六旬,依然丰姿绰约,窄窄的脸,被岁月微微拉长了些,眼睑上澹澹几道细纹,一双慧黠的眸子,直望到人心里去。末了,留下素舸与一叶密信。 阿勊想,冯老嬢嬢的侄孙女,一定是奔着雒宫去的。我也是齐朝皇子,她的目标之一。 之前,嬢嬢介绍小娘子与他认识,他总是推脱,而今却主动求索?太难为情了些。不过,须先问过她本人意见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