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节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作者:miss河豚 文案: *双向暗恋x猫狗文学 温柔持重大美人x张扬恣意大狗狗 虞山孤儿院新来了个小男生,长得好看,却不喜欢说话,脾气还爆,逮谁咬谁,后脑勺扎根辫儿,跟个姑娘一样。 齐慕第一个跑上去送关怀,反被推了个脚朝天,于是麻溜滚了,很长时间都没跟他说话。 可他到底心软,后来撞见小男生被人堵在河边,指着鼻子骂怪胎,是不会说话的晦气小哑巴。 没忍住将人都打走了,还有点气闷:“怎么他们骂你就不还口?” 小怪物衣服被撕得稀烂,露出里面皮包骨的胳膊腿,湿漉漉的眼神看过来,莫名可怜。 齐慕扔下棍子,替他擦干净眼泪:“算了,以后你跟我混吧。” * 后来再相遇,境况却完全相反。 放学归家路上,齐慕被校花的爱慕者堵在巷口,眼见着双拳难政四手,要被揍得不能自理。 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声—— 身材高挑的男生逆着光,漫不经心的转动手腕,神情瓷意张扬:“怎么,多打少啊?” 挑事的人被打跑,齐慕认出对方是班里新来的转学生,据班主任介绍,他是本市地产大亨的独生子,还是这届青少年轮滑大赛的总冠军。 和他这种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学生有天壤之别。 齐慕道过谢转身要走,却被人反手推至墙角。 少年微微俯下身来,为他理顺被揪皱的领口,突然恶狠狠的咬上他嘴角,犬齿厮磨着,交换了一个略带血腥味的吻。 * 齐慕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找比自己小的人,直到后来他的脱单聚会上,有人问他:“靠,你怎么找年下了?还被攻了?” 齐慕一边笑,一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个帮自己挡酒,时不时回头和他对视的少年。 #是天降也是竹马。 #小狗弄丢了没关系,反正他会自己找回来。 【阅读指南】 1.插叙,即‘过去’和‘现在’穿插进行,“past”是过去,“now”是现在 2.故事偏写实,破镜均是出于生活和现实的压迫,主角无原则性错误 3.不是纯校园,所以取消了校园的标签 4.v前随榜更,v后日更,有事会提前一天告知 内容标签:年下都市破镜重圆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慕,柴思元 一句话双向暗恋&猫狗文学 立意: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都值得被爱 第1章 高一那年,齐慕遇见了一个和他弟弟名字一模一样,但身份却天壤之别的人。 原以为只是巧合,毕竟世上重名的人数不胜数。 于是他该上学上学,该兼职兼职,偶尔他们也会像普通朋友一样,坐在台阶上看天看地,讲一些那个年纪的男生都会说的话。 那个时候齐慕觉得,和他真是有些相见恨晚。 直到高二上期临近跨年夜的某个下午,寒风吹来晶莹的雪花,他在窄辟的巷子里,被那人抓住双手反扣在头顶,单薄的背抵着凹凸不平的红砖墙,那个人的呼吸与温度像火一样,在他脸上乱成一片。 手指在头顶蜷缩又展开,齐慕震惊地睁圆了眼,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眼前的人。 * 齐慕就读的是他们市里的一所私立高中,不是因为这里的教学资源有多好,而是因为当初校长在办公室亲口跟他说,只要他能来,不止三年学费全免,每个学期还有各种高额奖学金可以领。 换作一般人,或许会顾虑一下学校环境和教育资源的问题,毕竟好的高中,方方面面都吊打普通学校,而这个时代,贫苦孩子除了读书,没有别的出路。 但听完校长的话,齐慕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就同意了。 他需要那些钱。 中考结束后,当地媒体采访了全市的前十名,齐慕排在第十,正好吊了个车尾。因此报道第一天,齐慕一进教室门,就有很多同学向他投来了目光。 不少人神色激动地用手肘碰旁边的同学,低声惊叹:“是那个第十来了!” “没想到长这么好看,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是啊,而且好高啊,得有一米八了吧?”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班主任抄起戒尺在讲桌上猛地一敲,声音比外面走廊的广播声还要再大一些:“都安静!吵什么吵!” 带有警告性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一圈,却在下一秒对齐慕扬起了笑脸:“嗯,来了就去座位吧,第一天随便坐,明天正式上课了再排新的。” 齐慕点点头,直径走向教室最角落的,靠近窗户的那个位置,他来得最晚,只剩这个位置了。 穿过一排排课桌,走近座位的时候,坐在外排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齐慕食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不咸不淡道:“你好,麻烦让一下。” 男生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漏出来的后脑勺上扎了根辫儿,上身穿着一件纯黑的大t,下//身配了条短裤和球鞋,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底还有刚从梦中惊醒的烦躁和困意。 今天是个艳阳天,天花板上的风扇转得很累,不停在发出吱吱声,却依旧没有降低教室里的燥热感。 齐慕先前是一路小跑到教学楼的,此刻还没缓过劲来,脸颊红得不像话,小碎发也黏腻地贴在额前。 后来齐慕时常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抬手去揉额头,如果他仔细地看看那个穿着另类的男生,就必定会发现男生眼底翻涌如浪潮的情绪,发现他起身时因失措而往后踉跄的碎步,发现他确认过后扭头看向窗外的狼狈。 但这些种种都被齐慕忽视了,他只是很平静地越过男生,坐下,再抬头看老师。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自我介绍是少不了的,下午,书本全部发下去后,班主任敲了敲门口第一张桌子,大手一挥说:“从你开始,依次上台做个自我介绍吧。” 因为是私立高中,所以这里的学生有百分之七十是中考分数不够,花钱买进来的,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自然是和齐慕一样,中考分数不错,被学校挖过来的。 高中的男孩女孩都有一种朝气,不管说话还是神态,都是积极向上的,更别说这样一群金汤银汤灌出来的少爷小姐,他们在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是自带一股别样的自豪‘气质’。 齐慕坐在底下,认真记着每一个人的名字,但等老师叫他同桌上台做介绍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气质’。 男生长得很高,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懒散,他站在讲台上,声音里透着冷:“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叫柴思元,平时都在队里训练不会来学校上课,来这也只是挂个名,所以,咱们能做一天同学就做一天吧。” 他话音一落,教室里就只剩天花板上,风扇的吱吱声了,满座所有人,包括站在门口的班主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老师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学生们的想法可都是写在脸上的。 本来刚开始大家见他一头小辫儿就很不对劲,猜到这会是个不好惹的刺头,但他们还是猜得含蓄了,人家说出来的话,比那身行头还让人震惊。 底下开始有人议论起来了。 “我好像听说过,他是市轮滑队里的,去年省比赛还拿了冠军。” “啊,好像是!我还听说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很有钱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我们市的吗?我家也是房地产的,没听说过啊。” 女生很自信地拍拍胸脯:“绝对是,不过应该不是咱们本市的。”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老师轻轻咳了一声,大手拍拍门说:“我看我们班同学话都挺多啊?这么喜欢说,再上去说几句吧?” “……” 老师先是有些头痛地看了眼讲台上的人,然后才对其他人说:“这位同学是今天临时转过来的,平时都在外面跟队训练,虽说很少来学校,但学习还是不要落下,月考大考期末考这些都是要参加的……” 老师还在继续说,齐慕望着讲台上的人,四目相对时,两人之间是排列整齐的课桌,是空气里是夏日热浪中,夹着窗户外面飘进来的金桂香。 常年熬夜看书的原因,齐慕有些轻微近视,但除了上课时间,平时他基本不戴眼镜,因而此刻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讲台上那个人的一点影子,五官什么的一概很模糊。 齐慕呆呆地望着,心里不断有声音在念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柴思元?台上的人是柴思元?是他认识的那个柴思元吗? 齐慕认真回想之前男生自我介绍时的声音,和记忆里的声音对不上,身高也对不上,五官虽然看不清楚,但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也是不像的。 是巧合吗?齐慕想应该是的,中国十几亿人口,重名的人数不胜数,谁说只能那个人叫柴思元呢? 但……齐慕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个男生的身上,这真的是巧合吗? 自我介绍完了以后,班主任被教导主任叫去开会了,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外面就来了好几个男生,其中一个趴在窗户口,痞痞地冲里面喊:“思元,走啦!练习去!” 这会儿没有老师在,想说什么说什么,男生们好奇地打量着那群男生和柴思元的关系,女生们低声讨论里面谁谁好帅。 齐慕没有抬头,不错眼地翻看手中的课本,直到他听见同桌‘嗯’了一声,扯过挂在椅背上的空书包斜搭在肩上,大摇大摆走出了教室。 坐在前桌的一个高马尾女生回过头来,用圆珠笔头敲敲桌面,说:“你同桌好酷啊,你和他认识吗?” 齐慕收回眼,很久以后才抿着唇,摇头说:“不认识。” 第2章 下午五点半,放学铃一响齐慕就抓上书包走了,他骑着单车穿行了好几条马路,这个点的温度是最高的,马路被烈日晒了一天,热气蹭蹭往上冒,穿行在城市里,他感觉自行车的轮胎都快要被烫化了。 九八年的市中心到处是花花绿绿的霓虹灯,齐慕骑着自行车驶进旁边的小巷子,左拐右拐了十来分钟,最后停在一块写着“百佳乐”花字的五彩灯牌下。 停车的时候,生锈的铁门从里打开,一个穿短裙的卷发女生正好下班,看见齐慕以后有些惊讶,拉了拉他的书包带子:“你今天不是开学吗?怎么还来?” 齐慕锁好自行车,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衣服,笑着说:“开学又不耽误赚钱,你准备下班了?” 女生将胸前的卷发往后拂,露出好看的颈线:“是啊,今天的业绩完成了。”又冲齐慕神秘笑笑:“我跟你讲哦,1123包厢的客人我认识,很大方的,之前让他们买什么酒,就买什么酒,光提成就赚了好几千,等会你让经理安排你去那吧,别让其他人抢先了。” 这是难有的机会,齐慕连连道谢:“好,谢谢欣姐!” ktv一共有十几层,欣姐说的1123在十一层,齐慕换好工作服,和经理打好招呼就往楼上去了。 昏暗的走廊里充斥着各种抒情的,炸裂的音乐声,齐慕一边扣袖口,一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包厢大门。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节 扑面而来的震耳音浪,天花板上投下的五彩灯光,屏幕前跳热舞的女孩,以及坐在沙发上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在说,这是成年人的场子。 齐慕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到吧台后面,有人眼尖看到了他,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哟,你们这儿还招小孩啊?” 坐在男人旁边的女生眼睛笑得弯弯的,捏起酒杯往他嘴里灌:“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是兼职啦。” 男人低头喝酒,眼睛却落在齐慕身上没有移开。 齐慕没有理会,在酒柜里找了几瓶价格昂贵的酒,托盘托着往沙发走去,在每个桌子上都放了一瓶,这些人果然像欣姐说的那样豪爽,看到他放酒,直接嗓子一吼让打开了。 齐慕低垂着眸子,麻利地开盖,一瓶一千的酒,只要开盖他就能抽一百的提成,这很划算。 前面几桌都送得很顺利,轮到最后一桌的时候,齐慕刚放下酒,就听见男人问他:“还在读书吧?” 齐慕点点头:“是的。” “那怎么不好好在学校上课,来这里卖酒?”男人的笑里带着恶意,伸手拿酒的时候还故意在齐慕手指上捏了一下,齐慕默默收回手,表情淹没在灯光底下,看不大清。 “嗨呀,你问他干什么啦,喝酒喝酒。”一边的女生适时进来插话,本来就很柔和的声线,被捏得更细更动听。 然而,那个人根本不买账,反将酒往桌上一放,后背靠在沙发上,痞痞地说:“欢乐场自然是图欢乐,弟弟也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吧,只要喝了,别说这瓶。”他指了指吧台的酒柜:“那里面的,随便挑,我买账。” “大气啊唐哥!” 另一桌的人笑着看这边的热闹,还有人甚至直接把音响的声音调低了,表面笑骂,实际调侃:“老唐,你要点脸好吧,欺负小男生?” 被叫做唐哥的男人嗤笑一声:“喝点酒就叫欺负了?那我他/妈之前直接把人睡了,叫什么啊?” “我靠,唐哥牛/逼了!”包厢里又是一阵轻浮的口哨声。 原本还为齐慕说话的那个女生担心地冲齐慕使眼色,手里又端了一杯酒,声音更细了:“唐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想喝什么我陪你喝个痛快,男人跟男人喝有什么意思呀。” “我觉得有意思就行。” 唐哥说得不温不火,眼神也没什么情绪,但那个女生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一直没开腔的齐慕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弯腰拿起桌上的酒,手起手落间瓶盖已经开了。 他扬起熟练的笑容,和唐哥面前的酒杯碰了碰,说:“那就谢谢唐哥请客了。” 酒是冰镇过的,拿出来这么会儿时间,瓶身外面冒出密密麻麻的水珠,齐慕仰头大口喝着,一开始液/体划过喉咙还有辛辣的味道,后面就只剩麻木了。 昏暗的环境下,一瓶七百毫升的酒,齐慕喝了一半又耍巧漏了一半,最后将空酒瓶往茶几上放的时候,玻璃与玻璃碰撞的刺耳声,把沙发上的女生吓得一哆嗦。 齐慕擦擦嘴角和下巴,呼吸因为刚才喝酒变得有些急促:“谢谢唐哥了,我再给你们拿瓶新的。” 唐哥和看热闹的人也被齐慕这通假把式给惊到了,齐慕挑了一瓶更贵的酒放在唐哥的茶几上,礼貌性地鞠了躬,便找借口去了外面的卫生间。 他一走,包厢里的另一个女生也紧随其后跟出来,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说:“哎呦刚才我们都要吓死了,还以为你又会像三年前那样,跟那些人打一架呢。” 齐慕用冷水洗了个脸,双手撑着洗手台,强笑:“没那么不懂事了,打了人得罪客人不说,还要赔钱,多不划算。” “那可不,来这里的人谁没点刷子。” 过了一会,女生又不经意问:“哎你现在还和元元联系吗?他在哪读书了?” 氛围有一瞬变得很安静,齐慕不是很想说起那件事,回答得很简短:“不知道,别问了。” 女生撇撇嘴:“每次都不让问,以前天天把他带在身边,说是你弟,怎么,现在就一点都不关心他了?” “……”齐慕沉默不语,将额前打湿的头发往后捋,已经是上高中的大男生了,五官比以前更成熟更出挑,又因为才喝了酒的缘故,脸颊微微发红,看上去一点也不像ktv里卖酒的服务生,像有钱人家的贵少爷。 女生收起口红,很认真地看了齐慕几秒,随后笑出声来:“哎呀感觉小齐越长越帅了,难怪总是有人找你麻烦,换了是我也要调戏调戏你。” “对了,之前老巷子里的那群人还找你麻烦吗?” 齐慕摇头:“我搬家了,他们暂时找不到我。” “唉,那就行,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女生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回去了。” “嗯。”齐慕点点头但没急着走,而是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缓缓。” “我包里有醒酒药,你要是觉得头晕就去拿了吃。” 齐慕笑着答了声好,目送女生离开后,才很是无力地靠坐在洗手台上。 和外面比起来,这里很安静,齐慕抬头去看天花板上的灯,明明光并不刺眼,但他却感觉眼睛被刺痛到难耐,有一层水汽遮挡了他的视线。 三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和客人打了一架,顶着一脸的伤对他的弟弟说:“柴思元,我只说一次,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就不会再认你了。” 以前不管再生气,他也从不会说这么重的话,但尽管这样,他的弟弟也一点犹豫都没有,只留下一句“好”,便毅然决绝地走了…… 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哪怕隔了那么长的时间,齐慕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被抛弃的绝望,他闭上眼,手指用力扣着身下的洗手台石板。 回包厢的路上,前台姐姐挥手叫住了他:“小齐,1145包厢叫了果盘,你能帮忙送一下吗?我们忙不过来了。” “好,给我吧。” “嘿嘿,谢谢啦,改天请你喝羊肉汤。”前台姐姐笑着把果盘递给他。 “行。”齐慕爽朗应下,往1145号包厢过去。 1145是个十人小包厢,齐慕进去的时候好几个男生肩膀搭着肩膀在唱歌,歌是好歌,是当下很流行的《相约一九九八》,但是那些人音不准,唱得很难听。 齐慕强忍着不适,将满是瓜子花生壳的茶几收拾干净,摆好果盘。 房间里一共有七个人,六个在鬼嚎,另一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这里上班对外表要求很高,所以齐慕还是没戴眼镜,灯光时暗时亮,他只能看见那个人头发一半扎着,一半落在肩上,惯性思维让他下意识以为是个女孩,于是很礼貌地鞠了个躬:“请慢用。” 正准备出去时,身后的那些男孩玩得起劲,打闹间有人撞到了齐慕的背,根本来不及往旁边躲,下一秒就直直朝沙发上的人摔了过去。 “我靠,撞到人啦!” “你妈/的谁让你推我了!” 身体从失重到砸到沙发上的人只在一秒之内,这期间齐慕的腿还磕到了茶几尖角上,痛从骨头深处蔓延到各个神经,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身下的人立马动了一下,先是手攀上齐慕的后腰,紧接着清澈又冷冽的男声灌进耳膜:“你,你没事吧?” 声音有点耳熟,齐慕的动作瞬间顿住了,他僵了有两秒钟的时间,想抬头再看看清楚,身后的那些男生在话筒里喊:“思元,你们没事吧?” 男生们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之类的话,又有人上来想扶齐慕,但腿实在太疼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柴思元不动声色地瞪了那群人一眼,眼神凶得能吃人,那群人立马后退了一步。 齐慕还趴在柴思元身上,腿上的疼让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这下也不用再看了,就是今天在学校的那个男生,他的同桌。 不想和这群人有太多交集,齐慕咬牙撑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所有人鞠躬:“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我没事的,你们继续。” “真没事吗?我刚才听到好大的响声,你是不是撞到什么了?撞到了要说啊,我们都带了跌打损伤喷雾的。” 坐在发上的柴思元也站了起来,语气和刚才问齐慕的相比,冷了不止一倍:“你们疯的时候能不能长长眼。” “嗨呀我这不是不小心嘛。”男生胡乱抓了一把后脑勺,说得很抱歉。 齐慕忍痛又说了好几遍没事,不动声色退出了包厢,门快要合上的那一秒,他看见有人想去搭柴思元的肩,被柴思元毫不留情推开了。 回1123的路上,齐慕感觉手心还隐隐在发烫,人在感受到危机时,身体会第一时间寻找安全点,刚才摔倒的瞬间,他只想找个地方撑着,不让自己摔得太难看,结果好死不死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呃……有点…… 齐慕尴尬地闭了闭眼。 第二天还有课,齐慕在ktv工作到凌晨一点,回到出租屋已经快两点了,这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没作业才这样,不然平时他会在十二点下班,回家后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赶作业。 出租屋是他今年暑假在老城区随便租的毛坯,很便宜,一个月五十,前两个月刚搬进来,因为急着上班,根本没时间安空调,现在九月都到了,最热的七八月已经过去,再忍忍就是秋天,没必要现在安,他想等明年再说。 痛痛快快冲了个凉水澡,齐慕随便穿件衣服就往地上躺,太热了,他直接把凉席铺在水泥地上的,这样会更凉快。 先前忙活一整天没觉得有多累,现在刚躺下困劲就上来了,他这样平躺着安安静静看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在过白天发生的事。 想到以前的事,齐慕一直绷着的五官也软下来了,耳朵里不停有小孩稚嫩的声音,黏黏糊糊在叫他,记忆中那些模糊的片段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哥……” “哥哥……” 齐慕微微勾唇,那时候,小孩一声声哥哥,叫得很可爱,他也确实是像那个女生说的那样,跟谁都说‘这是我弟,谁都不能欺负他’。 然而,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夏夜的风从窗户吹进来,齐慕眯着眼,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第3章 一九□□年,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虞山福利院宿舍楼。 “哎哎!又有小孩被送过来了!” “啊?这个时候了还有啊?不是马上都过年了?是跟我们一样的吗?” “不是。”男生朝旁边的宿舍努努下巴,小声说:“跟他们一样的。” “嗬!那也太遭罪了吧,在哪呢?院长带过……” “吃饭,少说点儿吧。” 正在分发午饭的齐慕出声打断,在学校他是班长,回到福利院,小孩们也都听他的,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都闭嘴了,等他走远了,才继续低头小声讨论。 外面雪下得大,福利院本来不算多的绿化被雪这样一盖,就只剩下望不到头的白色了。 身后的那些男生压低声音在讨论,齐慕没参与进去,自己抱着半锈不锈的铁饭盒,跑到宿舍门口的小矮凳上大口大口刨饭吃。 福利院里每个人的冬衣就那么两件换洗,早就洗得不暖和了,齐慕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一天一个样,所以这件去年的衣服也有些短了,他稍微动一下,袖子就会往后缩,手臂露在外面,鸡皮疙瘩冷出厚厚一层。 不管在哪,只要有大群体,就会有小群体,而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福利院里,明明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却也要分个高低来。 在这群孩子的眼中,那些因为自然灾害被动失去家人,和被家里人主动抛弃的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觉得自己只是倒霉,家人并没有离开,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爱他们。而后者则是真的被至亲抛弃,没有人爱了。 西宁的冬天冷得骨头疼,院长把人领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原先头碰头的男生们瞬间一哄而散,回座位的回座位,吃饭的吃饭。 齐慕的座位靠近门,一抬眼就看见院长手里牵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 他们是冒着雪来的,虽然打了伞,但和已经到了中年身材发福的院长相比,那个小孩实在微不足道,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雪碰到室内温度慢慢化开,外套被染成一片深色。 和大部分男生都不一样,齐慕瞟到他的第一眼,先是注意到男孩那和女孩比肩的头发,然后才注意到他的脸。 小孩应该是刚哭过,眼睛和鼻子都是通红的,脸上还挂着泪,被风一吹,全干在脸上,看着都冷。 院长牵着他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张空床,说:“以后那就是你的床位了,等一下陈阿姨会拿棉被过来教你怎么铺床,好好跟着学,知道吗?”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节 “……”小孩还是不说话,倔强地拧着眉,眼眶里含着大颗大颗的泪珠。 被送到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见怪不怪,院长松开他的手,巡视了一圈宿舍环境,有几个好奇心重一直在偷看的男生,立马装模作样吃饭。 “哎哟这雪是真大,鼻子都要冻僵了。”陈阿姨抱着厚厚的棉被进来,视线被挡住差点要撞到床铺的杆子,是齐慕手快拦了一下:“小心!” 陈阿姨没稳住往后退了一步,很是后怕地呼喊了声‘我天’,齐慕放下铁饭盒从她手里接过被子,放到了最里面的那张床上。 院长笑着点头,很是认可:“是个好孩子。” 陈阿姨几下拍去身上的雪,抬手捋了捋头发,也笑:“毕竟是班长嘛,肯定要懂事的。”说着,她又看着那个小孩问:“是他吧?叫什么名字?” “柴思元。”院长说。 “看着噶小一个,也是有点遭罪的。”陈阿姨惋惜地想要摸男孩的头,被他一下躲开了。 陈阿姨也没在意,声音里带着笑:“这么怕人呢,没事儿的啊,阿姨可好了,会好好照顾你的。” 福利院里小孩子多,不同年龄段有不同阿姨负责,像他们这种六七岁的年龄,都由陈阿姨管。 六七岁是升小学的阶段,年纪小,男孩子性格还皮,有时候陈阿姨不一定能压得住他们,需要齐慕在底下监督着。 院长似乎还有事要交代,把陈阿姨单独叫了出去讲话,大人一离开,宿舍里的人就又不安分了,个个都在打量柴思元,眼神和表情都有很明显的疏离与排斥,甚至还有人说:“怎么就分到我们宿舍了,咱们跟他可不一样。” “就是,应该让他去隔壁宿舍的。” 一个人开了话题,其他人就跟着说,声音也不再压着,而被讨论的主角始终抵着头,后颈弯出一条可怜的弧度。 齐慕看他因为衣服被雪打湿,冷得直发抖,从自己床尾翻出另一件棉袄,又在枕头底下摸到前两天发的糖果,攥在手里。 “班长你干啥呢?”一个男生从床上跳下来,冲他手里的衣服抬抬下巴:“你要送给他啊?” “那不然让他在那冷着啊。”齐慕绕过男生,把外套塞进柴思元的怀里:“你衣服都湿了,这个是干的,换上吧,等你的衣服发下来以后再还给我。” 齐慕是好心想帮忙,但柴思元显然不想领情,齐慕一松手,外套就滑到了地上。 “嗤!”先前那个男生在身后冷笑。 齐慕自己把外套捡起来,他比柴思元要高一点,看他的时候眼皮子是往下耷的:“这里的医生都不专业,感冒生病了也没有药吃,我这只有这一件多的,你不要就没有了。” 他还是低着头不吭声,但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却掉了下来,脖子上的那根筋紧紧绷着。 齐慕本来不想管了,但看他这样,一直攥着的手摊开在他面前,在掌心里的是两颗拇指大小的麦芽糖。 “糖我也只有两颗了,给你吧,吃了把衣服穿上。”齐慕手往前送送,一个没注意,指尖差点儿碰到柴思元的额头。 这是福利院里孩子们为数不多的零食,一个月就领一次,一次领十颗,而他通常是自己将糖分好,两天吃一颗,这样能吃到下一次领糖。 小孩大孩都喜欢糖,齐慕能主动把自己的糖分享出去,也是做了一番挣扎的,他是班长,要关心照顾新来的人,这是他应该做的。 然而,原先还没什么动作的男孩却突然动了,大叫着一把推开齐慕。 没想到柴思元会是这样的反应,齐慕被他这样冷不丁一推,直接一屁股摔坐在水泥地上,麦芽糖从掌心飞出去,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冬天的衣服厚,但冬天骨头硬摔着也更疼,齐慕痛呼出声的时候,那些看戏的男生低呼‘我靠’,纷纷围上来拉齐慕。 “你没事吧班长?” “你怎么回事啊,给你东西还推人?” 齐慕屁股还阵阵地疼:“算了你别说他了,我mei……” “你有病吧?”话音没落利索,余光就看见一个小男生上前推了那个小孩的肩膀。 院长和陈阿姨没走远,就在门外的走廊讲话,突然听见宿舍里面传来小孩的哭声和吵闹声,两个人都有点愣。 小孩扎堆儿的地方免不了吵架打架的,陈阿姨立马推门进去看,只见宿舍乱作一团,好几个小孩将柴思元围在中间打架。 陈阿姨三两步上前把他们分开,院长也进来了,将一个男生拉开:“进来第一天就跟你们说过不许打架,都忘记了?” 又去看柴思元的情况,原先扎得很好看的小辫,现在被抓得稀乱,表情凶得像是爆发的小狗,冲着其中一个小孩扑过去,被院长手快拉住了:“你要干什么?当着大人的面还敢打,再打晚上不许吃饭了!” 另一个大点的男孩冲院长说:“是他先推班长的!人家好心给他送衣服送糖,他不要就算了还推人!坏!” “放开我!”柴思元握紧拳头大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开了被院长拉着的手,将那个男孩扑倒在地,两个人互相揪打。 这种时候想要止住斗殴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院长将他们强行分开,带到了走廊外面训话,陈阿姨则叉着腰训斥了连同齐慕在内的所有人。 打架在福利院里是绝不能发生的,当天晚上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晚饭吃,各自洗漱好缩进被窝里睡觉。 前两天宿舍的窗户坏了,晚上总有冷风灌进来,柴思元的床位正好靠窗,半夜被冻得牙齿‘咯咯’响。 齐慕和他脚对脚睡,中间隔了一道栏杆,本来齐慕都已经习惯这个温度了,听到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后也开始觉得冷,他悄么捞了把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继续睡。 新成员加入的第一天就打了架,后头两天陈阿姨看他们看得很严,还让其他宿舍的小孩做监督,但凡发现吵架打架,一律扣小红花。 福利院每个月都会有零食日用品捐赠,数量不多,质量也参差不齐,院长规定小红花多的小朋友优先选择,因此小红花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腊月三十,一年只有一次的除夕夜,福利院里里外外都很热闹。 白天,大食堂的婆婆在包饺子,小孩们则拿着扫把抹布打扫卫生,秦燃还带了红灯笼和春联过来,喝了齐慕以及其他几个小孩一起挂。 秦燃是院长的儿子,因为有院长这层关系在,福利院的小孩很待见他,每次来都是前呼后拥的。 在学校里,他跟齐慕同班,两个人关系很不错,这会儿把齐慕叫出来,也没让他干活,拉着齐慕坐在走廊底下,掏出一包糖给他。 “!”齐慕瞪大了眼睛,和平时福利院发的水果糖不一样,秦燃给的是巧克力,这种糖他只在以前吃过。 “这是你买的吗?” “那不然呢。”秦燃把糖往他怀里一塞,说:“这是我妈买的,拢共三包,我自己留两包,这个是你的。” 齐慕没多想,麻利把糖还了回去:“我不要。” “为啥?又不白给你。” 秦燃回头看了眼,搭着齐慕的肩膀,小声跟他说:“我给你糖,你帮我做寒假作业,等开学作业交上去了,我还能再给你一包。” 自从上了小学,秦燃总有各种不写作业的办法,用吃的喝的跟他换劳动力,是秦燃最常做的事,有时候齐慕会帮他,但次数多了,老师家长也不是傻子,看他俩的作业本字迹一模一样,再看秦燃那满江红的试卷,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平时压根不学习。 齐慕坚定地摇头:“放假前你妈找我说话了,让我别帮你做作业。” “啊?” 秦燃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齐慕还想跟他说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后头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声,秦燃回头望了半天也没望出什么名堂,于是冲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男生问:“里面怎么了?” 男生正在挂灯笼,听到问话,立马屁颠儿屁颠儿跑进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笑得快要岔气了:“是那个新来的,让他擦桌子,不知道怎么搞的,一整盆水全洒身上了,跟个鸡崽子一样,太搞笑了。” “真的吗?”另外两个人放下手里的对联,也围了上来:“是有人故意洒他身上的?” 男生眼神闪了一下,摆摆手说:“那不能够,阿姨们都盯着谁敢啊,他自己弄的。” 柴思元来这几天秦燃不在,这会儿像个傻子一样听半天没听明白,转头问齐慕:“他们说的谁啊,什么新来的。” 齐慕没答他的话,他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个柴思元和湿衣服很有缘,于是问那个男生:“没人带他换衣服吗?” 男生耸耸肩:“阿姨带他回宿舍换了。” 边上的其他两个人在捂嘴笑,说着好丢人之类的话,齐慕睨了他们一眼没再问了。 晚上吃完饺子是表演节目的时间,只要上台,哪怕只是说一两句祝福的话,就能有零食和糖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举手。 现场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阿姨们直接化身大喇叭,叉着腰让他们都安静,一个一个来。齐慕作为阿姨们的小帮手,他的那份早就提前拿出来了,不需要上台,帮她们监督秩序就行了。 秦燃不爱凑这种热闹,他妈管他也严,吃好晚饭就把人接回家了,所以齐慕就自己搬了根小板凳坐在所有人后面。 本来只是想趁机偷个懒,没想到坐下以后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是柴思元。 热闹的人群后面,他穿着厚实臃肿的黑色棉衣,一个人在墙角根儿蹲着,下巴深深埋在臂弯里,比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野狗都可怜。 齐慕没多看,默默移开了目光。 按理说在这个小孩分两拨玩的环境里,柴思元也该有自己的小团体,但他运气不好,被分到了齐慕他们宿舍,第一天就打了架,还不爱说话,宿舍里的人不喜欢,宿舍外的人不愿意主动接触他。 齐慕也没想跟他有什么瓜葛,毕竟,福利院里的小孩太多了,个个都没有爸妈,个个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谁是例外,非亲非故的,谁有那空闲心思来跟你热脸贴冷屁。 过了除夕就是新的一年,虞山福利院只提供孩子们的住宿和生活,读书他们得去镇上的小学。 二月,临开学的前一个星期,齐慕例行检查宿舍卫生,检查到他们宿舍的时候,听到宿舍里的人在说话:“他不要咱们就分了,丢垃圾桶干什么。” “嘁,我才不吃他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要是干净的,他自己怎么不吃。” “他不喜欢呗。”小男孩声音很大:“我前两天听院长和陈阿姨说啦,他被丢掉的那天,他爸妈说要给他买糖,结果走了就没再回来了。” “啊?真的啊?” “院长说的那还能有假。” 小孩们叽叽喳喳说着,手里在拆一包还没开封的糖,齐慕抱着打分表驻足在门外,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旁边跟他一起检查的女生越过他,拍拍门框:“检查卫生了,都排好队。” 那女生力气好大,木门像是要被拍烂了一样,发出‘嘭’的声响,而宿舍里的人又好像在故意作对,不仅不去排队,说话声音还越来越大。 “齐慕……”女生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梦境中的那些旧事牵绊着齐慕,让他久久醒不过来,直到床头柜上,闹钟发出刺耳的响铃声,齐慕才缓缓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房间里,空气中还有些许粉尘飘着,门外有脚步声,有大人催促小孩上学的呼喊声。 他伸手握住晨光,外面已经大亮了。 第4章 私立高中教学管理方面不比普通高中,课堂上有人说话有人偷偷传小纸条,老师原先还管,后来次数多了,这群少爷小姐们根本不怕,渐渐也就不管了。 在这样的集体下,像齐慕这种成绩好的学生,自然就更受老师欢迎和使唤,什么班长,学习委员,课代表,恨不能统统按在他头上。 一般情况下,老师认可的学生,在班级里不一定受其他人喜欢,毕竟学生和老师天生的不对付,能跟老师走那么近,指不定平时怎么在背后打小报告呢。 但齐慕不一样,老师安排活,他就老老实实做,平时也不摆架子,该和同学们玩就开开心心玩,开学第一个月过去,老师跟前他是超优等生,同学跟前他是班里的杠把子,大班长,再没有比他更受欢迎的人了。 这天早自习结束,齐慕上收各科作业的时候,有人从门外冲进来:“兄弟们!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就在操场的公告栏上贴着呢!” “我靠,不是上周五才考完吗,两天时间就批出来了?” 那人一脸自豪地说:“咱们学校第一次挖到大学霸,老师想知道成绩,周末加班加点儿批出来哒。” 他这样一说,整个班都沸腾了,所有人齐刷刷往齐慕这看过来,有人问:“班长,你有估过自己多少分儿吗?” 齐慕摇头,他没有估分的习惯,只随口说了个大概分数,坐在他前桌的男生难以置信:“这都接近满分了!神啊!” 然而更神的还在后面,原先跑进来的那个同学,以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齐慕,说:“我刚刚在下面看了,他只有语文和英语被扣了十分,其他科目全都是大满贯。” 话音一落,立马引来一阵嚎叫:“真是人比人要命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节 中午,齐慕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领试卷,他敲门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老师,还乌压压站了一堆人,全都回头看他。 班主任林枫也歪头往这边看过来,见是他,忙说:“是齐慕来啦,你先等等,我这里还有点事。” 齐慕知道,林枫不仅带班,也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每天事情都很多,他应了声‘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林枫扶扶滑到鼻梁下的眼镜框,继续跟其他人说:“知道你们平时都在跟队训练,所以成绩这些都不强苛刻你们了,想着就按及格来算,但就算是这样,好歹考试当天要进考场吧?你们连考场都不进,试卷上名字都没有,我们怎么给你们分数?” 林枫年纪有些大了,生气的时候整个肩膀都在颤,办公桌被拍得啪啪作响,但他面前的那群男生却不以为然,反而有一个还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林枫抄起一支圆珠笔飞了过去,正中男生的肩膀。 男生‘哎哎’两声,讨好地说:“哎呦林主任,那不是正好月考当天我们集训,教练不让我们来学校嘛,没办法的事啊。” “集训?”林枫冷笑:“王岳川,我虽然不是你们班主任,但你们的班主任归我管,她可是跟我说过,月考那天亲眼看见你们在紫阳街乱逛。” “怎么,你们集训集到那里去了?!” 谎话被戳破,王岳川尴尬地摸摸鼻尖,不再说话了,林枫站起身,怎么看他们怎么恨铁不成钢,但除了跟他们讲道理,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这群人都是被选进市轮滑队的选手,有无数借口能拿来做挡箭牌。 林枫扯着嗓子训了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最后闭着眼让他们都滚了。 一群男孩子灰头土脸地从齐慕面前走过,也是这个时候,齐慕注意到,原先站在队伍最前面,现在走在最后面的柴思元。 前两次见这个柴思元,齐慕都没戴眼镜,这次因为是才上完课没来得及摘,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男生穿着宽大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齐肩的黑发全扎了起来,但或许因为才运动完没多久,很多小碎发冒在额前,给原本冷硬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随意。 他长得很高,手长脚长的,在这样一堆高个子男孩里面,他也是最突出的。 在齐慕的记忆里,那个人的耳垂上有一颗黑色的痣,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当他和柴思元擦肩而过时,他特意放慢了脚步。 办公室是安了空调的,不断有凉风从扇叶里送出来,但齐慕却没感觉有多凉爽,他的手心甚至出了一层黏湿的汗。 柴思元经过时,正低头整理小臂上的护腕,齐慕的视线偷偷溜过他的耳朵。 墨黑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只耳朵,但依旧能够看见,对方的耳垂上……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齐慕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心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抓住,跳不是,不跳也不是。他感觉他的情绪差到了极点,以至于后来的时间里,连林枫指着试卷夸他的话也没有听进去。 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整天,齐慕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前桌的文娱委员宋嘉言看他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班长,你身体不舒服吗?” 齐慕眨了眨细长如凤眸的眼睛,说:“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热。” “有点热?”宋嘉言抬头看天花板,发现齐慕这个位置确实里风扇很远,于是把自己文具袋里的小扇子递给他:“你用这个扇扇风,虽然有点小,但总比没有好。” 不仅有小扇子,还有湿纸巾和清凉喷雾,女生总有很多贴心的善举,齐慕也不好拒绝她,抽了一张湿纸巾:“谢谢。” 宋嘉言笑得很开心,把清凉喷雾放在他课桌的左上角:“别客气,这个你拿去吧,我家里还有很多,明天再给你带瓶新的。” 齐慕没想要那个喷雾,刚准备开口,放学铃响了。 这里的学生都是准点放学的,有些人甚至在铃响前就溜了,宋嘉言拎着早早收拾的书包,跟和另一个女同学手腕手走了,出教室门时,还不忘回头跟齐慕说了句明天见。 教室很快一走而空,齐慕在椅背上仰靠了一会儿,也收拾东西准备去百佳乐上班。 前两天他的自行车被钉子扎坏了,到现在也没修好,所以这两天出行,他都是坐的公交车。 九八年的公交路线还没有覆盖全城,下了车距离百佳乐还有很远的距离,齐慕将书包背在胸前,一路跑着去。 城市里车水马龙,空气闷热得很,像是要下雨了,齐慕跑一会歇一会,路过一家街边小卖部时,没忍住进去买了瓶水。 冷柜里装的都是当下卖得最热的冰峰汽水和北冰洋,齐慕不爱喝这种,往里面找了又找,想找瓶矿泉水。 身后,小卖部的塑料帘子被掀起,一群男生蜂拥而来,直接将齐慕挤到旁边,一人拿了一瓶北冰洋。 齐慕瞳孔微缩,是他们! 他不动声色退到最外面,打算悄悄溜走,没想到被人一把揪住胳膊。 “跑什么啊,钱还没付呢。”小痞子勾唇一笑,一把将他推到柜台前,对老板说:“我们的拿的东西,他付钱。” 老板瞄了瞄身后那群人,他们拿着一个大蛇皮袋,货架上的东西已经被装了一大半。 齐慕挣脱开小痞子的手,忍着气说:“我没那么多钱。” “嘁。”小痞子笑他居然敢顶嘴,抬手就推了他肩膀一下:“齐慕,你天天在百佳乐卖酒,跟我说没钱?当我是傻子啊?” “还有,你以为搬家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齐慕被推到柜台边,后腰磕在凸出来的那截玻璃上,痛得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见情况不对,战战兢兢想去摸座机电话,被小痞子一个眼神吓回去了。 小痞子带来的那群人将小卖部搜了个干净,又抢过齐慕怀里的书包,但只在里面找到了几十块钱。 “妈的。”小痞子将书包砸在齐慕身上:“就这么点钱?” “我说了没钱。”眉骨被书包带子砸得很疼,有一点红泛了上来,齐慕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藏在书包下的手用力到发白。 “你说没钱就没钱?你卖的那些酒钱呢?都吃啦?!” “里面在打架啊?”小卖部外面,王岳川往里面张望。 柴思元本来是被王岳川硬拉出来买东西的,原先听到里面有人闹时,他们没想管太多,毕竟就两个人打也打不过。 直到他听见里面传来齐慕的声音后,想也没想,直接掀帘子冲了进去,对准那个小痞子的腿弯就是一脚,把人踹倒在地还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我艹!”小痞子疼得龇牙咧嘴。 齐慕也被这一脚给踢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柴思元随手在柜台下方装玩具的竹篓里抄了把质量还算不错的玩具剑,照着小痞子的背上就是一挥。 小痞子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却没饶人,大吼:“你他/妈谁?居然敢踹老子?” 柴思元表情淡淡的,看人的眼神充斥着厌恶与嘲讽,他踩在他手上,说:“我他/妈是你爷爷。” 第5章 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光在闪动,麻雀飞停在电线上,歪着头往小卖部里看。 齐慕记得出门前,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有九月里最大的一场雨。 “老板啊,你这里有没有伞卖……啊!!!”进来买伞的客人被小卖部的场景吓了一跳,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就马不停蹄跑了。 不怪人家胆子小,换了任何一个场外人,都会被这场面唬一跳。 “我艹,你们他妈干什么吃的,打他啊!”小痞子手指被踩得生疼,面子上又过不去,只能朝旁边的小弟吼,但小弟终归是小弟,早就被柴思元那一脚给震慑住了,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不敢上前半步。 “好好看清楚我的脸,以后想找人麻烦,或者耍赖什么的,只管找我。”柴思元提着剑在小痞子额头上戳,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要是让我知道你找别人了,等着死吧。” 赶走那群人,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样的小卖部,齐慕把自己身上的几十块钱都给老板了,那是昨天挣到的一部分提成。 知道他也是无辜,老板没要,只是小心翼翼求他们:“我想报警,但又怕他们再来找事,你们,你们能在这坐坐吗,等警察来了再走?” “我……”齐慕下意识看了柴思元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于是说:“我暂时没事,我留在这吧。” “要下雨了,我们也留在这吧。”柴思元转头看散落在地上的零食饮料,手肘碰碰王岳川:“跟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王岳川一脸的欲言又止,大哥,咱们只是出来买东西,包厢里还有一大群哥们儿等着呢! 见他没动,柴思元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催促道:“赶紧的。” 王岳川咬牙:“行。” 齐慕本来想跟他们一起整理的,但刚想动,后腰就猛地一痛,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膏药,关切地问:“撞疼了吧?来,去里面房间把这个贴上,明天就能好了。” 闻言,齐慕伸手接过:“谢谢老板。” “谢什么啊,是那群人啊太坏了,平时就总敲诈路过的学生,他们人多,没办法。” 柴思元在整理货架上的商品,他们进来得晚,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见老板问他疼不疼,才反应过来。 “你伤着了?伤哪了?”柴思元问。 齐慕回头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撞到玻璃柜上了。” “严重吗?” 齐慕还是说:“没事。” 他将书包随手放在柜台上,顺着老板指的方向去里面房间。 房间很小很暗,有折叠床和吃饭用的桌椅,也有放满瓶瓶罐罐,杂书杂货的柜子,生活气息很足,应该是老板平时用来休息的。 齐慕随手拖了根椅子坐下,衣服上翻到肩膀上挂着,刚才那一推,腰窝上面半指距离的那块骨头,正好撞在凸出来的玻璃上,因为闷热也因为疼,齐慕摸了半天也没贴好。 房间没有门,只用了一片塑料帘子做遮挡,柴思元在门外看他贴来贴去总贴不好,几番犹豫后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齐慕被身后的动静吓一跳,急急问:“干什么?” “膏药不能这样贴贴取取,你坐好,我帮你。”柴思元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拿过膏药,再仔仔细细地对准了被撞青的位置贴上去。 膏药冰冰凉凉的,背又是很敏感的部位,和肌/肤相接触时,凉得齐慕浑身一颤。 柴思元的手僵在半空:“弄疼了?” 齐慕立马说:“没有……” “……”柴思元深吸一口气,说:“膏药刚贴上去需要用手给揉化开,会有些疼,你忍不住的话就跟我说。” 不是很习惯和人这样近,齐慕想说他自己可以,但话到了嘴边,又无声地憋回了肚子里。 仔细想想,好像,他确实做不到自己揉后腰。 柴思元手掌覆盖在膏药上,控制着力度轻轻打着旋儿,齐慕的喉结上下滑动,垂放在大腿上的手时不时握紧,又时不时撑开。 这个房间本来就不大,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些,两个人就很拥挤了,柴思元的掌心很热,齐慕被他这样揉了有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后腰那块像有火在烧一样,没等结束,他就别扭地往前倾了倾:“好,好了,可以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衣服,将椅子归还到原位,麻溜出去了。 柴思元隔着塑料帘子看齐慕的背影,想起刚才看到齐慕背上的伤,后牙槽不自觉咬紧。 外面雨下得磅礴,小电视机上,主持人正在播报今天的雨势,叮嘱民众无事不要出门。 柴思元和王岳川并排坐在门槛上休息,齐慕听了一会,感觉警察因该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了,于是用座机给百佳乐那边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有事不过去。 挂断电话后,王岳川回头对他说:“你也过来坐着呗。” 齐慕悄悄睨了一眼柴思元的背影,被王岳川捕捉到后,失笑着说:“别怕他,他就是长得凶了点。” “来坐吧。”男生往柴思元那边挪了下,让出更大的位置,碰到柴思元手臂的时候,被对方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让他别挨着,王岳川很不爽地‘嘿’了一声:“我这不是要给他让位置嘛。” 柴思元很明显地皱眉:“你坐边上,让他坐中间。”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节 王岳川睁大了眼:“为什么,你跟他很熟啊?” “……不熟。”柴思元说:“只是单纯不想跟你坐这么近。” “靠。”王岳川嘴上笑骂他有病,但也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门槛的另一头,然后对齐慕说:“那你坐这吧。” 齐慕没找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坐下后,听见王岳川在问他:“我叫王岳川,他叫柴思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齐慕。” “啊……”像是后脑勺被一根线提了起来,王岳川绞尽脑汁想了又想:“那个今年中考成绩,全市排名第十,被咱们高中挖过来的那个?!” 齐慕刚想点头,王岳川又很惊喜地去看柴思元:“那你俩是同班同学啊,难怪刚才你要跟他坐,换我我也要跟学神坐啊!” “没那么夸张,也不是学神。”齐慕笑着说。 “你谦虚什么啊,都第十了还不是学神呐。” 齐慕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屋檐落下来的水珠,他们坐在门槛上,汽车路过时溅起的水偶尔也会溅到他们身上,王岳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嘴里叭叭个不停,齐慕抿着笑听,感觉这个人还挺可爱的。 后来老板拿了些糖果和冰棍儿给他们:“坐在这衣服容易打湿,还是进来吧。” 王岳川撕开一颗糖丢进嘴里:“这儿凉快,里面太热了。” “唉没办法,我这房子啊线路不好,下雨了电器什么的都不敢开,怕漏电,不然还能给你们吹吹风扇。”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又给了齐慕一包糖。 “谢谢。” 齐慕礼貌地道谢,撕开包装后什么也没想,很是自然地往柴思元手里塞了一颗,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时,齐慕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了。 但要是现在缩回去,难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说:“以前我经常这样给我弟糖吃。”说完,不动声色地又往柴思元手里塞了一颗,再不动声色地拨开一颗自己吃。 “他不吃糖的。”王岳川说:“他这个人臭毛病太多,别理他。” 不吃糖? 齐慕抬眸看向柴思元,正好撞上对方有些失神的目光。 像是怕被发现,柴思元立马将头转向了别处,糖果被紧紧攥在手心,塑料包装摩擦出微小的声音,倒是王岳川,听见齐慕说有个弟弟,顿时来了兴趣。 “你还有弟弟啊?那他跟你一样,也是学神吗?”王岳川问。 原先挂在嘴边的一点笑意迅速消失,齐慕摇摇头:“不知道。” “啊?不是你弟吗,怎么不知道?”王岳川追问。 这人真会抓重点,又问到这个问题了。齐慕不是很想回答,正想着找个话题搪塞过去,突然看见马路上有一条蛇,正往这边爬行。 “啊!”齐慕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起身就往小卖部里面逃。 王岳川也被吓得哇哇叫,跟着齐慕一起往里面跑,嘴里还在喊着:“卧槽卧槽!!!!” 只有柴思元在原地没动,他抓起脚边之前恐吓小痞子的那把玩具剑,对准蛇的头部猛扎了下去。 蛇疯了一样舞动身体,蛇尾好几次扫在了柴思元的鞋子上,齐慕在里面看得抓心,既害怕蛇不敢出去,也害怕蛇会挣脱咬到柴思元。 好在柴思元扎得很准,蛇只挣扎了几分钟就一动不动了。王岳川吓得跳脚,跑到外面指着蛇的尸体骂:“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老板在里面调侃他们:“早就让你们进来了,不听,现在好了吧。” ‘天下雨,蛇出没’,再加上西宁地势的原因,这太正常不过了,王岳川在外面骂了几句出气,也就这么过去了。 三个人进到小卖部里面,老板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把蒲扇。 王岳川摇着蒲扇去后面上了个厕所,回来后继续刚才的话问:“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不知道?” 齐慕的脸色还是很白,他垂下眼眸,说:“不是我亲弟,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了。” 王岳川哑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捂着嘴跟齐慕道歉:“啊,那个,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齐慕扯出一抹笑,按理说,如果是往常,不管别人再怎么问,他都不会提起以前半个字,以前的事是扎在齐慕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也按不进去,就卡在那里,稍微有什么擦过去,就会很疼。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他居然对王岳川说:“不过,你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说。” 第6章 齐慕很不喜欢下雨天和蛇,因为回望过去的很多时光,那些不好的、好的事情,几乎都和这两样有关。 □□年的虞山镇小学还很破,简陋的红色瓦砖房,教室里的桌椅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没有食堂,学生上学需要自己装好饭菜,到了学校以后,统一放到厨房的大蒸笼里面,等中午阿姨蒸好了再吃。 中午,乌云积压在天际,闪电在里面隐隐现现,偶尔‘咔嚓’一声发出巨响,所有人冒着雨排队去厨房领饭。 三月中旬是蛇冬眠结束的日子,齐慕当时正打着伞在队伍外面看管秩序,排在队伍里面的柴思元突然冲出队伍重重撞在他身上,雨天路滑,齐慕一个没注意,俩人一起咕噜咕噜滚到了泥地里。 “啊!”屁股磕得生疼,齐慕吃痛地叫出声,看见撞他的人还趴在他身上,心里的火顿时就冒上来了。 推一次也就算了,还来第二次,真当他好欺负? 齐慕双手抵上柴思元的肩膀,刚想发力,就听见前面队伍里传出尖叫声:“啊!蛇!有蛇!!” “好多蛇!” 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在尖叫声中散开,齐慕余光撇见湿淋淋的泥地上爬行着七八条黑色的玉米蛇,惊恐之余,他抓起柴思元的手,和其他人一起跑到教室屋檐底下。 他们动静这么大,办公室的老师都听见了,男老师们抄起工具几下将蛇抓了个干净,但还是有很多小孩在抹眼泪。 这并非是因为他们胆小,而是因为今天发生的种种,都让他们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场噩梦。 之前说过,被送到虞山福利院的小孩无非两种情况,一是被父母主动抛弃的,二是因为天灾亲人不幸去世的。 两年前的初夏,西宁连天下雨,因为当时正好处于春夏交替的雨季,所以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正常现象,但时间一天天过去,雨势却没有半点要减小的迹象,沿街道路、农田庄稼、房屋住宅无一幸免,统统被淹了个干净。 无数的人漂浮在洪水、房屋之上,无家可归。 然而,天灾引发的不止是人类的恐慌,还有动物。 一个多月后,洪水终于褪去,人们还处在天灾刚刚过去,打算重建自己家园的喜悦之中,那些久居在地底、洞里的蛇也纷纷钻了出来。 数以万计有毒的、无毒的蛇,同时出现在西宁的大街小巷,人们除了要抵御天灾的后患,还要谨防被时不时冒出来的蛇咬伤。 当时齐慕只有五岁,爸爸妈妈护着他,躲过了冰冷的洪灾,却在一天晚上被毒蛇咬中,双双丧命。 或许是太害怕的原因,不管过了多久,爸爸妈妈被蛇缠绕的情景,蛇冰冷的眼神,猩红的信子,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每一次想起都无比清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蛇,呜呜呜……” 一个小女孩拉着齐慕的衣角,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问:“班长,是又要发洪水了吗?今天的雨好大啊……” 她也是当年那场天灾的受难者之一,更准确地说,虞山福利院里有大半的孩子都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 齐慕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的,只是普通的下雨天,别怕。” 小女孩哭得很委屈,老师们是知道他们情况的,入学第一天福利院院长就说过,这里的很多小孩都怕蛇。 女老师将孩子们带回教室坐好,男老师去厨房把中饭抬过来。 大雨淅淅沥沥从瓦片上落下来,老师陪着孩子们吃好中饭,又取消了下午的课,带他们在教室做击鼓传花的小游戏。 一开始孩子们情绪低落,玩得别扭,也不愿意上去表演节目,老师就主动上台活跃氛围,带动孩子们的情绪,后来男老师们也加入了游戏,场面轻松了不少。 趁着大家都在看表演,齐慕偷偷睨了旁边的柴思元一眼,却和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好,两个人都立马移开了眼。 刚才蛇过来的时候,是他推开了自己,要跟他道谢吗? 应该是要的。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万一他不理人怎么办? 齐慕低头捏捏自己的膝盖,陷入了纠结。 * 福利院晚上想泡热水脚得去水房接水,齐慕出去打水时看了眼柴思元空荡荡的床,以及床底地热水壶。 “走啦班长,再不快点热水要被打光了。” 同寝的一个小男孩在门口催促,齐慕应了声好,没有犹豫,提着柴思元的水壶出了门。 宿舍楼背靠一条小河,水房在小河对面,想要过去得走一段路,齐慕他们运气好,刚好接上最后一点热水,比他们晚来的还想接,得等阿姨重新烧。 走到桥上时,齐慕停下来歇了口气,两壶水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并不容易,他跟同寝的那个小孩说:“你先回去吧,我站站。” 小孩‘哦’了一声,走的时候还不忘吐槽:“那个小怪物都不爱跟我们玩,你咋还帮他打水呢。” 齐慕皱眉:“小怪物?” “嗯啊,不爱讲话,稍微碰他一下就发脾气,刚来那天还跟我们打架,不是小怪物是什么。” 小孩说得很理所当然,齐慕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不认同的想法。 他又想起今天在学校,当时雨下得那么大,所有人都没看见,只有柴思元看见了,并且第一个冲出来把他推开,他觉得,那个小孩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大家都说,他是因为脾气不好,是坏小孩,所以他爸妈才会不要他,大过年的还把他给扔了。” 齐慕心里已经有些不开心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许这么说,他刚来这里什么都不懂,不喜欢说话很正常,而且,你们不去找他麻烦,他会冲你们发脾气吗?” “院长和陈阿姨的话都忘记了?之前是我没看见,以后我看见就要告诉陈阿姨了,知道吗?” 见小男孩不说话,齐慕又问:“知不知道?” “嘁!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小男孩嘟着嘴,提起水壶就往宿舍走:“才没有找他麻烦。” 小男孩原本也是和齐慕关系好,想着帮他打抱不平,没想到反被教训了一顿,心里很不开心,而齐慕也没能顾得上哄他什么的,因为在后面的很多天里,他发现好像真的像那个小男孩说的一样,周围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排斥和针对柴思元。 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故意把他的鞋扔到宿舍门外面,让他第二天下床时光着脚去外面穿鞋;或者在学校收作业的时候,故意把他的作业挑出来,等老师课堂上点名批评时,大声嘲笑;又或者把他的课本拿出来,用笔在上面乱涂乱画,撕掉几页,泡在水沟里……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 那天齐慕照常去水房打水,走到桥上时,突然听见小河草丛里传来争吵和戏笑声。原本他也没太在意,毕竟福利院里小孩多,打打闹闹都是很常见的事,直到他听见了…… “把他给我按住!居然敢咬我,小怪物!” 立马就有两个小孩跑上去,将柴思元扑倒在草地上,一人压一只胳膊。 柴思元抬头瞪那个带头的人,眼睛血红血红的,扎在后脑勺的小辫儿早被扯得稀乱,如果不是被压着动弹不得,他大抵会像不受控制的疯狗,将所有人都撕个粉碎。 “哼,臭哑巴,想咬我是吗?”小孩在柴思元跟前蹲下,直接在柴思元肩膀上踹了一脚:“爷爷我就在你面前,继续咬啊?” “啊!”柴思元整个人痛得缩了起来,但还是奋力扭动身体想挣脱开来。 “臭哑巴,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跟你玩吗?” 初春的草坪并不柔软,地上的石头将裸/露在外面的手掌下巴硌出红红的印子,柴思元死死咬着口腔内的一侧软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6节 “因为你就是个怪物,连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他们不爱你,讨厌你,所以才会把你丢掉,你们这种被爸妈丢掉的人,还有什么脸……” 小孩面带讥讽,话里字字是刀,齐慕在桥头听到那人提起‘爸妈’两个字,将水壶扔在一边,随手在地上抄了一根手臂粗的枯树丫,走近以后,照着对方的腿就是一抡。 “在干什么?大晚上不在宿舍,出来打架?”齐慕冷眼看着他们:“再不滚,我马上让陈阿姨过来。” 被齐慕打了的那个小孩捂着小腿,疼得龇牙咧嘴,指着他骂:“齐慕!你是傻/逼吧?居然帮他说话?” “我帮谁说话需要跟你交代?这里的人谁不是没爹没妈的?你用那话来骂他,你存的什么心?是骂他还是骂这个福利院的所有人?”齐慕推开压着柴思元的那两个人,将他护在身后。 “刚才打你我是用了力气的,现在印子应该也起来了,你想告状就赶紧去告,但我话放在这里。” 在这堆孩子里,他年龄会稍大个一岁,挺直身板时,身高上有着天然的优势。他将树丫杵在草地上,说得很平静:“今天你们对他说的话,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每一个人。” 第7章 初春的夜晚还很冷,将那几个小孩都赶走后,齐慕手里的树丫也被扔在了一旁,他搓搓被冻得僵硬的手,不断往掌心里哈气。 草坪这边很偏僻,没有路灯也不会有人经过,刚才要不是那个人大叫了一声,齐慕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柴思元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了,衣服裤子脸上都沾了泥土,鼻尖还被蹭破了皮,有血珠在往外冒,他穿得很少,一件不怎么厚的卫衣,和一条薄薄的牛仔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也可能两种都有,一个人蜷着腿缩在那里,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心疼。 “怎么刚才他们骂你,你就不还口呢?打你哪了?”齐慕脱掉自己的外套搭在柴思元身上,又摸出一张纸巾,按在他出血的鼻尖上。 柴思元没说话,但之前没掉下来的眼泪,却在这个时候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像关不上的水龙头。 齐慕以为是自己手上的劲儿太大,把他弄疼了,忙放轻了力气:“弄疼你了吗?不好意思啊,我轻点。” 委屈是经不起人盘问的,如果没人问没人管,或许也就自己舔舔伤口,把委屈和血一起吞下去了,可一旦有人问起来,那股委屈劲儿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柴思元紧紧抿着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声,小胸脯剧烈起伏着,滚烫的眼泪浸湿了纸巾,也灼烧了齐慕的指尖。 齐慕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 “没事了,他们都被我赶跑了。”齐慕轻轻拍柴思元的头,乱糟糟的头发摸着手感不是很好,齐慕小心翼翼帮他取下头绳,手指穿过发丝,将那些缠在一起的头发慢慢理开。 尽管齐慕平时和福利院里的其他人关系不错,但除了秦燃,他几乎没有再和任何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说是梳头了。 但不梳放任这么乱着,他心里就像有个疙瘩一样,不舒服,难受。 柴思元还在哭,齐慕抿着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事,于是说:“那个,之前的事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帮我躲开了那些蛇。” 柴思元用力眨下眼,红红的眼眶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勉勉强强梳好头发,齐慕又发现柴思元的衣服和裤脚都破了,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都冻红了。 齐慕把之前搭在柴思元身上的衣服拉拢了些,心里叹了口气,他隐约记得刚才那个人踢了柴思元一脚,但摸不准是哪,于是轻轻捏了捏柴思元的小胳膊,问:“疼吗?” “……” 又捏大胳膊:“这儿?” “……” 捏到左肩膀时,还没问,就听见柴思元闷哼了一声。 行吧,看来是这了。 齐慕将手搓热和了,盖在柴思元的肩膀上,帮他减缓疼痛,说:“我是班长,哪里疼了,被谁欺负了要告诉我,别自己忍着,你越忍,他们越要欺负你,知道吗?” 然而,面前的人就跟真的哑了一样,除了哭什么也不说。 看着这样的他,齐慕想起很久以前,他也只有四岁五岁不到,亲眼看着爸爸妈妈被医护人员抬走,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地上哭,谁来跟他讲话他都不理,送的东西也不吃,只因为无助和绝望让他不知道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办。 夜愈渐深,温度也愈渐低了,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齐慕看他情绪稳定了下来,站起身说:“算了,以后你跟着我混吧,这样,他们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你比我小,以后我就是你哥。”月光下,齐慕向柴思元伸出手:“起来吧,该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宿舍里的小孩都睡下了,齐慕轻手轻脚倒好热水,拉着柴思元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脚。 柴思元比刚来那会儿瘦多了,小腿上一点肉都没有,还有青青紫紫的伤,齐慕看着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用热水将帕子打湿,轻轻擦拭柴思元腿上的那些泥。热毛巾很软,但碰到那些小伤口时,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柴思元抖了一下。 “疼吗?”齐慕小声问。 柴思元咬着下嘴唇,点头的时候有两颗眼泪落了下来。 “疼也没办法,如果不擦洗干净会感染的,到时候更疼。”齐慕说着,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柴思元坐在床铺边沿,两只手死死扣住身下的棉被,齐慕帮他擦完腿又擦了手臂和脸,按理说应该冲个澡的,但没办法,福利院的条件实在太差了,这么冷的天气冲澡,只有感冒的份儿。 麻利收拾完以后,齐慕又重新给柴思元铺了床,两人从原先的脚对脚变成了头对头。 夜晚的宿舍很黑很安静,除了其他小孩平缓的呼吸声外,什么都没有,齐慕平躺着看上铺的床板,在福利院生活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心绪激动过。 因为从今往后,他在福利院里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弟弟了。 听齐慕说到这,王岳川不由发出感叹:“那么小的年纪爸妈就不在身边,真是难为你们了。” 齐慕垂眸笑了笑,唇角泛起微微的苦:“嗯,回想起那段时光,确实是很难的,福利院里的小孩太多了,阿姨们不会将心思全放在谁身上,想要过得好,只能靠自己。” “唉,真是不敢想啊。”王岳川安慰地拍了拍齐慕的肩膀,还想问后来是怎么样的,但是不赶巧,警察来了。 第8章 一共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带队的那个男警问了老板当时的情况,又问了有没有受伤,老板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指了指齐慕:“那个小孩受了点伤。” 正在记录的女警察立马看向齐慕:“哪伤到了,严重吗?” 齐慕赶紧摆手:“没事的,就是被推了一下,已经贴过药了。” 男警察环视了一圈店里的情况,不由皱眉,他对老板说:“你们放心,来之前局里已经派人去抓捕了,人民警察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那群混混是经常在这一带惹事的,隔三差五就蹲局子,出来以后照样死性不改。 配合警察做完笔录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天彻底黑了下去,但雨还淅淅沥沥地在下,齐慕问老板借了把伞,打算就这样徒步走回去,被柴思元拉住了。 “怎么了?”齐慕问。 柴思元朝门外抬了抬下巴,齐慕顺着看过去,雨幕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车的司机摇下车窗,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看样子应该是平时接送柴思元出行的私家车。 “下雨怎么走,我叫了车送你。”柴思元说。 王岳川也说:“是啊,你家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谁知柴思元却说:“你不用,其他人都还在包厢等着呢,你回去跟他们报个信。” “啊。”王岳川很不情愿地‘啧’了一声:“打个电话不行吗,赵越不是有小灵通,给他打一个!” 说着,王岳川跑到座机电话前,还没等他拨号码,老板就提醒说:“刚才那个小孩打了通电话,应该要没话费了。” 王岳川不信邪,飞快拨了个号码…… 半分钟后,王岳川认命地放下电话,忍不住吐槽:“靠,还真没话费了。” 柴思元嫌他总没事找事,让他赶紧走,王岳川不服气地嘀嘀咕咕道:“那我也想沾沾学神的光嘛。” 齐慕在旁边听着,本来一开始以为这两个人也会是那种带点傲慢,不愿意搭理人的性格,但从刚才到现在,他觉得他们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比如王岳川虽然表面不羁,其实很热心,也比如柴思元,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也会主动帮助人。 王岳川不情不愿地走了,柴思元拎起地上的书包,声音平稳如常:“走吧。” 那是,他的书包…… 灯光将影子打在地上,看着对面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人,齐慕又想起了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屁孩。 这么久没见,他应该,也长高很多了吧。 ……好好的,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 齐慕摇头,指了指柴思元手上的书包:“那是我的。” 柴思元的目光落在了齐慕的腰上,眼睫被灯光镀上好看的色彩:“你身上还有伤。” “没事的,已经没感……” 没等他说完,柴思元已经转身走进了漆黑的雨幕中。 “哎!”没有过多的犹豫,齐慕抓起玻璃柜台上的雨伞,冲店老板点点头:“明天还给你。”掀开塑料门帘,撑伞追了上去。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伞也不打。” 齐慕将伞撑到柴思元的头顶,上车后,他向司机报了个地名,司机马上点燃车,向着目的地驶去。 后面的路程没人说话,司机随手打开了广播,断断续续的流行歌在车里唱着,齐慕的书包挡在两个人中间,他偷偷瞄了柴思元一眼,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于是立马若无其事扭头看向窗外。 老城区的夜像死一样的寂静,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来讨生活的外地人,白天他们在外面工作,晚上在窝里睡觉,不像城里人,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享受五彩灯火。 车子开到巷子口就进不去了,齐慕抓过书包跟柴思元道谢:“谢谢你了,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 推开车门,刚准备撑伞下车,柴思元也从另一边下来了。 雨比起刚才小了很多,但还是有打湿人的本事的,柴思元从车另一边绕过来的功夫,头发就已经半湿了,弯弯曲曲吊在耳鬓和肩膀上。 齐慕连忙将伞撑到他头顶上:“你怎么下来了?” “送你进去。” 柴思元率先往巷子里走,齐慕没办法,只能赶忙跟上去。 平时都只有齐慕一个人走这条巷子,老城区的石板路很破,不下雨还好,一下雨那些松了的石板底下就会积水,巷子里也没有路灯,一脚踩下去脏水溅得裤脚上都是,他从书包里翻出平时用的手电筒,帮柴思元照路。 从小卖部顺走的伞是那种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拥挤到不行的伞,一开始齐慕还尽量将伞维持在两人中间,后来看柴思元胳膊有些湿,就干脆全偏向柴思元那边了。 几乎是立马,柴思元把伞推了回去:“我不用打。” “淋感冒了怎么办?”齐慕皱眉问。 柴思元大步走出伞遮盖的范围,细雨滴滴答答落在他身上,齐慕听见他说:“没那么金贵。” 齐慕在心里笑了一声,仍旧追上去,语气轻快地说:“你们还不金贵啊?” 整所学校里除了他们这群凭本事被挖进去的学生,其他哪个家里不有钱,尤其每天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几乎被各种名车包围得水泄不通,得安排好几个交警才能运作开来。 不止这样,学校食堂总共有四个,一个是大堂饭,三个是小炒菜,大堂饭基本只有他们这种不宽裕的学生会去吃,其他学生都去另外三个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7节 但其实四个食堂菜品味道都大差不差,只是从形式上看,小炒菜更好看更精致。 柴思元走在前面没有说话,下颚线崩得紧紧的,齐慕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得逾越,惹人家不高兴,也闭上了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确实不金贵。” 柴思元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两句话来,齐慕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柴思元的脸上捕捉到了纠结与不安,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这个人不仅名字和那个人一样,连眉眼也是很相似的。 看着柴思元行走在漆黑小巷的身影,之前的猜忌又爬上了心头。 这个人会是他吗?如果是,为什么还敢和自己走得这样近,明明当初已经说过了,走了就别再见了。可如果不是,又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名字像,脸也像。 齐慕垂下眼眸,心沉了下去。 为什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巷子,一排排老旧的矮平房站在雨幕下,穿过一排排紧闭的红漆铁房门,他们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然而,还没等齐慕拿钥匙开门,柴思元就伸手将他拦在了身后:“等等!” 齐慕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抓住柴思元的衣摆。 小平房的走廊灯暗得很,开了跟没开一样,齐慕越过柴思元坚实的手臂,看见他的家门前一躺一坐着两个人影。 “是你认识的人吗?”柴思元小声问,同时又将他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齐慕摇头:“我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 柴思元皱着眉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可以防身的东西,只有走廊外躺着一根扫把,应该是打扫公共卫生用的,他轻手轻脚跑过去捡起扫把,然后向着门口的那两个人猫过去。 眼看坐着的那个人身上要被挨一棍子,齐慕却突然出声:“你等等!” 扫把棍儿停在了半空中,原本坐在地上熟睡的人也悠悠醒过来,在看见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棍子时,吓得失声大叫:“啊!!!” 齐慕听出这个声音耳熟,试探性叫了一声:“秦燃?” 第9章 秦燃被眼前的这根棍子吓得浑身发软,听到齐慕的声音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连滚带爬地往他那去,嘴里喊着:“我靠!吓死老子了!!这特喵谁?!” 真的是秦燃,齐慕心里松了口气,反问他:“你才吓死我了呢,大晚上的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他是这个暑假搬到这里的,因为之前住的地方总有小混混找他麻烦,所以刚才看见门口有人的时候,他心里狠狠捏了把汗。 不是因为那些人有多难缠多可恶,而是因为今天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竟然很不希望自己的窘迫暴露出来。 秦燃扶着墙站到齐慕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手里握着扫把的柴思元,冲他抬下巴:“喂!你特喵谁?招呼都不打一声,偷袭?” “哼。”柴思元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看秦燃的时候眼底带着浓浓的嫌弃。 “??”秦燃难以置信,指着柴思元的手指发颤,问齐慕:“他,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啊” 齐慕很是无奈地扶额,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去检查还躺在地上的另一个,像人的东西。 但秦燃是谁,从小到大谁吃亏都没有他吃亏的份儿,耍心眼儿较真什么的,没有人能斗得过他。 他在柴思元身边转了一圈,原本想要骂人,但等转完以后又很是疑惑地单手抵着下巴,喃喃道:“怪了,怎么这么眼熟。” “喂,你到底是谁啊。” 柴思元白了他一眼,没吭声,还是跟以前一样,蠢货一个。 实在是受不了柴思元的眼神,秦燃气得想跳脚,跑到齐慕身后,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齐慕抬手制止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齐慕很难相信自己看见的真的是个人。 这个天气穿短袖都觉得热得头晕,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裹了一身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胳膊、腿上全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 齐慕扒开那人枯成稻草一样的头发,少年双目紧闭,或许是因为疼痛,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长而弯的睫毛也轻微颤抖着。 “他是谁?”齐慕回头问秦燃。 秦燃“啊”了一声,思绪暂时从柴思元身上离开了,说:“我今天去福利院给我爸送东西,回去的时候他突然从马路旁边的林子里窜出来,刘叔没来得及踩刹车撞到了他。” 什么?齐慕又蹲下查看那个少年的身体,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伤口:“撞到人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我又不是医生?” “当时就送医院了,医生说除了一点皮外伤,别的没问题,开了点儿药,连盐水什么的都没输。”说着,秦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人我肯定是不能带回家的,她不打死我也得骂死我,所以就先放你这里呗?” 齐慕不说话,仍低着头看那个还处在昏迷中的少年。 他当然是知道院长夫人的脾气。 院长夫人名叫卓代玉,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认识秦院长以后,才嫁到北方来的。 但可别以为是南方长大的女孩,就刻板印象地将其想象得有多么温婉,见过她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位极有善心,同时性格也极泼辣,有着虞山镇一霸称号的女性。 以前还在福利院那会儿,院长夫人经常会带着秦燃来玩,到了以后又把秦燃赶到齐慕那,让他带着写作业,自己去找院里的阿姨们聊时下八卦。 那会儿女性流行内扣短发和荷叶领高腰裙,她穿着这样的装扮,和阿姨们坐在宿舍楼下,一碟花生瓜子,一桌子中年女人,能唠大半个下午的嗑。 趁着她们唠闲嗑,秦燃就会让齐慕用不同的字迹帮他写作业,齐慕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抵不过秦燃会耍小聪明,总是拿各种好东西来利诱他。 “你要是帮我写好了,明天我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本书带过来,也不用还我了,直接送给你。” 齐慕不说话,只摇头。 秦燃有些急:“那我再给你带吃的,零食?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过来。” 他是真的急,上课的时候不爱认真听,这些作业他一道题也不会做,之前几次交空白作业,老师已经在办公室警告过他,再敢这样干,立马叫家长。 “书我已经用下个月的零花钱托院长帮忙买了,你说的其他那些我都不感兴趣。”齐慕把作业往秦燃面前推:“快写吧,再过一个小时院长夫人就要过来检查了,到时候你又要被骂了。” 是的,福利院的小孩每个月也会有一两块钱的零花钱,齐慕都是自己攒起来从来不乱用,等有想买的东西,再托院长或者阿姨帮他买。 秦燃见忽悠不到他,立马看向齐慕身边的柴思元,朝他挤眉弄眼:“哎小孩,想不想吃糖?你帮我跟你哥说说话,只要他答应帮我写作业,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买,怎么样?” 谁知对面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继续低头一声不吭地坐在齐慕边上,握着被削得只有一指长的铅笔写字,他写得很认真,每一笔一画都尽量稳稳落下,但写出来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像被鸡抓过一样。 秦燃没忍住笑,虽然他自己的字写得也不咋地,却不妨碍他嘲笑别人,他戳了戳齐慕的肩膀:“齐慕,他这字写得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秦燃不愧是院长夫人的亲生儿子,短短几声笑,硬生生把不远处的阿姨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院长夫人更是八卦不继续聊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来,在秦燃的后脑勺上一敲:“疯啦?” 又一把抓过桌子上的作业本,只看了一眼,秦燃的脑门儿立马就挨了好几下暴打。 那也是柴思元第一次见到院长夫人,黄毛小儿不知中年女人的恐怖,之前一直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乐悠悠看好戏。 齐慕猜他以为院长夫人顶多是打几下吓唬吓唬秦燃,让秦燃长记性,结果万万没想到,平时在他们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秦燃,在院长夫人的怒号下,被揍得又是捂脸又是捂屁股。 那天下午,秦燃抱着头接受来自卓代玉的雷霆霹雳,齐慕则是将柴思元拉到自己的身后,防止他被卓代玉扔飞的那些纸笔无辜殃及。 …… “小齐,我问你话呢?” 齐慕猛回过神来,看见秦燃正在他书包里翻东西,抬头问他:“你在发什么呆呢?钥匙在哪啊?赶紧把人带进屋吧。” “啊,好!”齐慕从书包夹层里摸出钥匙,麻利开了门。 “我去,你平时都睡地上的啊?”秦燃拖着少年,一把将他扔在凉席上,炎夏的夜晚不比白天凉快多少,再加上外面还在下雨,空气又湿又闷,秦燃直接冲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本来齐慕以为柴思元送他到家以后就会走,没想到他们前脚进屋,后脚他也跟进来了。 当初租房子租得急也租得小,一室一卫十来平大小,一个人倒还好,如今一下子挤进来四个人,顿时就不太够用了。 齐慕手忙脚乱,想招呼柴思元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空的椅子,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装满以前用过的旧书的纸箱,在上面铺了一张干净的毛巾,很窘迫地说:“你先坐,我去厕所接点水。” 说完,逃一样地往厕所跑去。 毫不在意,柴思元一屁股坐在纸箱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打量这间房间。 第10章 “哗——” 水流哗啦啦灌进白色塑料脸盆里,齐慕双手抵着洗手台,后脖颈弯出一条疲惫的弧度来。 下午那场架让他心神俱疲,后腰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 “小齐,那个人是你同学吗?”秦燃小麦色的脸上还水珠,问齐慕的时候眼睛在看外面的人。 不怪他多心,还没进屋之前,他乍地看了一眼,那人和他记忆里的人实在很像,但这会儿进来了有灯光了,再仔细一看,又不是很像了。 齐慕很轻地‘嗯’了一声,关掉水龙头,从洗手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条新毛巾,对秦燃说:“把水端出去,给那个男生擦一下脸和身体,他身上那么多伤,到时候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啊~”秦燃极不情愿地接过脸盆,换作平时齐慕可能还会心软一下,自己动手,但现在他确实没什么精力。 齐慕面无表情道:“不愿意就把人带走。” “okok!”秦燃立马妥协,麻溜端上脸盆,但走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又去上班了?” “嗯。”齐慕点头,腰上的痛让他有些不耐烦。 秦燃却难得严肃了起来:“不是都跟你说了,福利院的事我爸能搞定的,你怎么还去?那地方不好。” 见他不说话,秦燃继续说:“真的,今天我去福利院的时候,还看见我爸在和几个老板谈赞助呢,他们一单谈成,不比你在百佳乐卖酒赚的钱duo……” 秦燃的那声‘多’还没说完,齐慕就出声打断:“能不能谈成都是院长自己的事,我也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微弱的灯光下,齐慕逆着光看他:“秦燃,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了,别什么事都靠你爸,当年的事你都忘了吗?” 秦燃哑声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灰溜溜出去了,他一走,齐慕就‘砰’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 镜子里,齐慕脱去了上衣,结实而白皙的后腰上有一块很突兀的青紫色,看着吓人。他对着镜子背手轻轻去揉,每一下都痛得他倒吸凉气。 ……齐慕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下午的那些人,有用水将毛巾打湿,按在腰上。 齐慕在卫生间待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出去的时候秦燃还在帮那个男生擦手,见他出来了,立马抱怨:“我靠,这个人是多久没洗澡了啊,臭死了,这水和毛巾也都黑了!我特喵就没见过这样的!” “你撞的人,本来就该你负责。”齐慕说。 秦燃大呼冤枉:“什么叫我撞的,我只是在车里,开车的人是刘叔好不好!” 房间里照明的钨丝灯用的时间很久了,暖黄的灯光落房间角落的衣柜,把衣柜顶上的那双未撕去塑封,落满灰尘的轮滑鞋勾勒出刺眼光芒来,它跟着齐慕很久了,每一次搬家齐慕都会带着它,但也从来都只是把它安安静静的放在角落里,不会看它。 齐慕收回视线,半晌后问秦燃:“我那个同学走了吗?” 秦燃从洗手间打了干净的水,继续帮男孩擦洗:“没有吧,刚才我听见他小灵通响了,应该是在外面和人打电话。”说到这,秦燃嘴角钩出一抹笑来,嘿嘿问:“你这同学挺有钱啊,小灵通都有,他家是干什么的?你们很熟吗?我看他好眼熟啊。” 在这个通讯刚刚起步并不发达的时代,小灵通这种电子产品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秦燃也是求了他老爹许久,才给他买了一个。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8节 齐慕本来想出去看看人在不在的,听到秦燃的话,立马反问:“你也觉得他很眼熟吗?” “嗯呐。”秦燃很肯定地点头,但他把齐慕看了又看,也还是没继续把话说下去,大概是知道,齐慕并不想提起那个人。 不过转念想也是,换做是他,别说不想,那简直是见到了,铁定要把那人痛揍一顿的程度! 然而,平时一直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人,今天突然在秦燃身边坐下,定定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秦燃,”齐慕说得怅然:“我也觉得他很像,但我不知道是不是。” “他也叫柴思元,也会轮滑,但他和,”不知道应该如何跟秦燃去区分那两个人,齐慕纠结几秒后,说:“他是初一那年走的,到现在不过三年时间,再怎么,也应该只是长高些,模样更成熟些,不可能会是现在这样……” 完全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齐慕又问:“你说,一个人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秦燃皱了皱眉头,狭长的双眸认真思考了几秒,没想通:“怎么可能,小时候看不出来也就算了,那小子走的时候都特喵初一啦,长相早就定型了,这才多久,再怎么也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 “真的吗?”齐慕狐疑。 “肯定的。”秦燃拍拍胸脯,再一次肯定地说。 “呃~” “卧槽,他好像要醒了。”秦燃将毛巾扔回脸盆里,伸手去拍男生的脸嘴里喊着‘醒醒’。 一直昏迷的那个男孩痛苦地皱着眉,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趋势,先前男孩的脸太脏,看不出模样,如今被秦燃洗了一遍,也能看出是个很清秀可爱的男生。 齐慕的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他只是浅浅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找人了。 雨在不知不觉间停了,在屋里听到的那些滴答声都是屋檐上的积水落下的,齐慕听见有人在低语,转头望去,柴思元站在走廊的尽头,斜着身体靠在水泥墙上,仰头的时候,后脑勺的马尾辫落在肩膀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怕打扰到他打电话,齐慕走近了一点,在离他十来步的距离外停着。柴思元察觉到了齐慕的存在,侧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跟电话里的人说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最后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 齐慕一直在看着他,好像,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很像的。 他站的位置比较外面,积水往下滴时会打湿胳膊,柴思元皱着眉,上前把人往里面拉了一把:“你怎么出来了?” “我,”齐慕本来也快一米八了,在男生当中属于高的,但柴思元比他还要高一个头,站在他身边,齐慕感觉面前的光都被挡完了,他拍掉自己手臂上的水珠,后退了一步:“我刚才以为你回家了,所以出来看看,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怕他以为自己刚才听到了不该听的,齐慕又解释了一句:“我没听到你电话的内容,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不是很开心。” “……”柴思元有一秒的愣怔,在对上齐慕关切的眼神后,才一一回答他刚才的话:“没走,我如果要走的话,会跟你打招呼的。” “电话是我家里人打的,听到也没关系。” 柴思元没说具体内容,齐慕怕氛围尴尬,于是象征性猜了一嘴:“这么晚了,应该是催你回家吧,父母都是这样的,担心自己的孩子。” 谁知柴思元却说:“他们不在这,我是自己过来读书的。” “啊?”这是齐慕没想到的,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有听人说起过一些。 市轮滑队里的选手平时不用上课,也不用考试,在这所私立高中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团体,而这个团体里面,又数柴思元最亮眼最特殊。 学校的男生女生永远是最八卦的,有关柴思元的那些传言,在开学后的一个多月里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一次课间活动,齐慕亲耳听到两个女生在说: 哎,听说柴思元家里很有钱的,是地产富商—— 我知道,我爸说他和柴思元家里有生意来往,不过我爸说他好像是私生子,被家里人赶到这读书的—— 啊?私生子啊?—— 对啊,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城中心,就每天接他的那个司机,还是他家里人安排看着他的—— 我去,这不是监视吗?—— 要不怎么说是私生子,要是亲生儿子,哪至于这样—— 好像确实是诶,我爸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也生了一个女儿,都是放在省外读书的—— 真是可惜啊,他长得很帅哎,居然是私生子—— 是啊,我最讨厌私生子了,这不是破坏人家庭吗—— …… 谣言永远的是最可怕的东西,而柴思元不来学校,学生们见不到正主,就会一直夸大其词,放肆宣扬,最后演变成大家心里面想要的那个答案。 平时齐慕很忙,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管那些事,他也不是一个只会听人一面之词的人,有时候听到了,会出面讲几句,让他们不要私下议论同学,听不到也就听不到了,不会去深究。 但刚才柴思元说他确实是一个人住,父母不在这边。 所以,确实是像学校里的那些人说的那样,柴思元是,私生子吗? 然而是与不是,齐慕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问清楚,因为那天晚上送走柴思元后,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几乎是将谣言一锤定音的事情。 第11章 这件事说来也是柴思元倒霉,平时他除了考试的时候会来学校装装样子,其他时候都在轮滑队里训练,但那天早上破天荒的,齐慕进教室时居然看见有人正趴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睡觉。 当初开学的时候齐慕来晚了,只有最后一排位置能坐,后来老师虽然有安排重新选座位,但他长得高,坐前面会影响其他同学,就没换,柴思元不来学校,座位自然也还是老位置。 能在教室遇到柴思元是个不容易的事,齐慕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想从柴思元椅子后面绕过去。 他有把书包背在前面的习惯,怕会把人吵醒,他还特意把书包按牢了,不让它碰到椅子。 可是今天的书包好像有自己的叛逆,带子挂在了固定椅背和铁架子的螺丝上,齐慕屏住呼吸去解开,把书包带子扒拉得滑了丝也没取下来。 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动了一下,皱着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齐慕的心都跳空了,他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啊,不小心挂在上面了。” 也不知道柴思元昨天晚上回去以后都干什么了,看齐慕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皮也肿得厉害,本来很好看的双眼皮变成了鼓囊囊的单眼皮。 他伸手帮齐慕把书包带子取出来,又拖着椅子往前面靠,腾出空隙让齐慕进去。 “啊,谢谢。”齐慕坐回座位,将书包塞进抽屉,柴思元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抓过桌角上的矿泉水瓶猛喝了几口。 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齐慕本来想问他昨天回去都干嘛了,困成这个样子,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前桌的宋嘉言笑眼盈盈地转过来,说:“你来啦班长,刚才林老师说你这次考了年纪第一,下周一晨会要去国旗下讲话,让你这几天准备准备讲话稿。” 和宋嘉言同桌的女生也笑着夸他:“班长你也太厉害了,你平时学习都有什么秘诀呀?也教教我们呗?” 宋嘉言也投来希冀的目光,齐慕只好拿出以往用惯了的话术,说:“也没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好好做笔记,下课了多做题,题做多了就会了。” “那,班长,你的笔记能借我们抄一下吗?”女同桌问。 齐慕欣然同意,把自己平时做的笔记拿出来:“给。” 女同桌笑着跟宋嘉言眨眼,把笔记本拿了过去,两个小女生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齐慕摇头笑了笑,然后才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有些担心地问柴思元:“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没睡好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柴思元看过来,想了一下,说:“回去以后忙了点事,睡得有点晚。” 齐慕扬扬眉‘哦’了一声:“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不用去训练吗?”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静下来,就算是私立高中,该有的规矩也还是要有,早自习会有教导主任在班级外面巡逻,不早读的班级会被扣分。 课代表带上书到讲台上领着所有人早读,于是柴思元说话的声音便夹杂在了整齐的朗读里:“教练出省带队比赛了,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用去训练。” 齐慕没怎么听清,但自己估了个大概:“所以,后面你都会来学校上课吗?” 柴思元点点头:“差不多吧,教练不在我们自己练也没效果。” 说完,柴思元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疲惫到了极致。齐慕的眉心不由自主皱紧了,还是没忍住说:“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吧。” “算了,讲台上那个人盯着呢。”柴思元抬手整理了一下藏在衣领里的头发,学校其实是不允许男生留这么长头发的,但不知道柴思元是用了什么方法,老师居然没让他剪掉。 齐慕顺着他的视线朝讲台望过去,领读的课代表注意到他们没跟着早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第一次被抓到现行,齐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同时下一秒便用书将自己的脸挡住,专心早读。 早自习下课铃响时,整齐的朗读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们的哄笑声,三三两两的学生推嚷着在教室里打闹,还有一些聚在一起唠嗑讲话。 身旁强撑了一整个晨读的人终于松懈下来,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齐慕被叫去了办公室讲下周国旗下讲话的事。 办公室在教室楼上,林枫没跟齐慕讲太久,出来的时候,齐慕听见阳台外面传来很大的声音,走廊的学生纷纷趴过去往楼下看。 “诶诶,一班怎么啦,那个人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肯定不是吧,你看他穿西装诶,一看就不是学生,之前不是说柴思元是私生子,头上还有一个大他很多的哥哥吗。” “哇,这是要上演家庭剧吗?!” 楼道里乱作一团,学生们全挤在阳台看好戏,齐慕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楼下的教室,看得很清楚。 一个穿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揪着柴思元的衣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脸和脖子都吼红了。 周围的同学有围观的,也有想上去拉劝,但被对方的穿着和体型吓到,不敢的。 反观柴思元,他被对方这么揪着,耳朵上挂了一缕头发,脚后跟也快离地了,却一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反而脸上还挂着不屑的笑,他根本不怕面前的这个人。 对方被他的笑给激怒了,照着脸上就是一拳,吓得围观的学生惊叫着往后退,也是这个时候,几乎是下意识,齐慕拔腿就往楼下跑。 * “你就非得让我过来找你是吗?”男人再次上前一把抓住柴思元的衣领,他刚才打了柴思元一拳,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有些乱。 “你这些年回来是干什么了?恨我们也就算了!”男人的眼眶瞪得血一样红,硬生生把柴思元又从地上拖起来:“思晨呢?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这么想看着他死吗?!” 柴思元一句话也没说。 男人看他来气,手一松直接又把人推到墙角,心里的怒火被柴思元无所谓的态度点到了极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齐慕从楼梯口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柴思元靠坐在墙角,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肘被蹭伤了很大一块儿皮肤,已经开始有血珠滚出来了。 “不好意思,让一下。”齐慕挤过围观的人群,挡在柴思元前面,目视男人的时候,眼底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想不惊动老师都难,个别留在教室没走的老师呼叫了门口的保安,又上来将男人拉开。 “这位先生,教育孩子不能只靠暴力的,有话好好说。” 男人扯了把领带,脖子上的青筋气得全冒了出来,保安来得很快,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班主任林枫。 “江先生。” 江年强忍着火气,也和林枫点点头:“林主任。” 周围的人还在看热闹,林枫冲离自己最近的老师使了个眼色,那个老师立马会意,安排保安将看戏的学生都遣散:“看什么看什么,都回教室……” 家庭纠纷是最难调解的,林枫让齐慕先将柴思元带回教室,自己和江年去办公室讲话。 原本还很嘈杂混乱的走廊,一下又回归平静,但也还是有不少人透过窗户在看外面,时不时窃窃私语。 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柴思元,齐慕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从刚才到现在,柴思元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喜怒都不明显,胳膊肘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齐慕从兜里摸出一张纸轻轻按了上去。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9节 除了胳膊肘,脚踝也擦伤了,齐慕弯腰检查了一下,说:“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这么热的天,要消毒的。” “思元!”楼道里传来王岳川的声音,很明显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说话的声音又急又气:“姓江的又来找你麻烦了?” 注意到柴思元胳膊上的伤,王岳川大骂了一声“靠”,像是被点燃了的炸药:“姓江的人在哪?妈的,当你好欺负啊!” 说到‘姓江的’,王岳川声音尤其大,旁边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柴思元自己接过齐慕按在胳膊上的纸,撑着地板站起来,王岳川立马上来看他:“他今天来干什么啊?还当众这样对你,是又让你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柴思元发狠的眼神瞪了回去,鼻子呼哧地喘着粗气。 看来是有不想让他听见的话。齐慕原本关切的心情渐渐平复下去,也是,他们本来就不熟,这种涉及到家庭的隐私问题不是他能听的。 “那你朋友来了的话就让他送你去医务室吧,早点去。”说这,齐慕又把身上剩下的纸塞进王岳川手里:“我刚才看见他脚踝也蹭破皮了,这里去医务室有点路,先用纸垫一下吧。” 蓦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柴思元突然朝他看了过来:“不是说一起去?” 齐慕手上的动作一顿,王岳川也说:“对啊,而且我们平时也不在学校,不知道医务室在哪。” “这……”齐慕还有些犹豫,王岳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架着柴思元的胳膊,说:“来,一起去。” 第12章 当一个人面对另一个人,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时,往往他们都会有一段即将开始,或者已经结束的故事。 许多年以后,齐慕还是会想,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面前的这个人绝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他身上出现的那些巧合,也不仅仅只是巧合。 那天,齐慕架着柴思元去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用双氧水给你消消毒就行了,平时注意伤口别碰水。” 又对齐慕和王岳川说:“我那边需要登记一下,你们谁跟我去?” 柴思元抬头看了王岳川一眼,王岳川立马自告奋勇道:“他不知道,我去吧。” “好,”校医点点头:“那你们在这等一下,我登记好拿药过来。” 这个时间点医务室本来就没什么人,校医和王岳川一走,就只剩他跟柴思元了,环境安静得让人总想找点事做。 齐慕:“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水。” “不用。”柴思元声音低低的。 之前他脸上被江年挥了一拳,颧骨已经开始紫了,齐慕皱着眉问:“刚才那个是你家里人吗?” 应该是的,不然林老师见到他以后也不会这么淡定,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当众打人。 柴思元垂首,有一缕头发掉了下来,挡住了脸上那抹青紫色,却让齐慕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更让人心疼了。 “他是我堂哥。”柴思元说。 尽管之前已经有这样的传言,齐慕也猜到会是这样,但听柴思元亲口说出来,他也还是一时间没能回味过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齐慕又想起了那个人,当初他走得那样决绝,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了? 应该过得不错吧,听说他父母生意做得很成功……啧,齐慕暗自懊恼,为什么总是要想起那个人,他过得好不好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堂哥姓江,我却姓柴。” 齐慕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学校的人都传你是私生子吧,于是,齐慕只好问:“为什么?” 早自习过去很久了,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阳光透过玻璃窗落进来,正好照在柴思元的脸上,把他的头发丝都照得反光了,齐慕看着有些恍神。 面前的人调整了一下椅子的方向,避开阳光躲进阴影里,轻声说:“我家里算上我一共两个小孩,因为我妈是家里的独苗,所以就让我跟我妈姓了。” 齐慕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讪讪道:“这样啊。” 可是,这么隐私的事,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更尴尬,齐慕本来想岔开话题聊聊别的,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王岳川就和校医回来了。 “医生你快去帮他消毒吧,他可是我们队里的骨干,到时候整严重了,我们比赛都赢不了了。” 王岳川一进来就咋咋呼呼的,校医看了看他,又扶了扶眼镜框,说:“就是一点小擦伤,又没伤到筋骨。” “嗨呀,”王岳川嬉皮笑脸:“这不是着急么,早点弄早点好嘛。” 校医打开一瓶双氧水,轻轻涂在柴思元受伤的地方,又半开玩笑地说:“我看这其他地方是不要紧的,倒是这脸上啊,这青青紫紫的,怕是要有几天不好看了。” 成年人很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知道他们爱美得很,故意这样说的。 王岳川哈哈笑着:“他再好看也没用。” “哦?”校医透过眼镜看他。 王岳川笑得更开了:“好看也遇不到女孩儿欣赏啊,我们天天在轮滑队里训练,身边玩得好的都是男生,女生也是队友、学姐,每天训练已经很烦了,谁看谁都不爽,他脾气又臭,也就我愿意搭理他了。” 校医也哈哈大笑了两声:“你们这个年纪啊,就是应该这样的,别早恋,耽误了自己,知道嘛?” …… 王岳川很是会和大人聊天,但齐慕无意在这里久留,等校医开始帮柴思元包扎的时候,齐慕站起身随便找了个理由走了。 “那也行你先走吧,等会儿我们这里好了去找你。”王岳川说。 齐慕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齐慕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柴思元的目光。 医务室白得发光的地板倒映着柴思元的影子,阳光在他劲瘦的肩膀上交织,再折射到狭长眼眸里,有少年人的青春,也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复杂。 但不管怎样,都让人移不开眼。 * 回教室的路上,齐慕遇见了林枫和江年。 林枫的脸色有些疲惫,他每天光是处理学生的问题就很耗费精力了,今天和江年沟通下来更是心力憔悴,这些有钱人没有一个是好说话的,个个心里都有一把算盘。 见到齐慕,林枫叫住他:“是齐慕啊。” 齐慕叫了声“林老师”,问了好。 “你从医务室出来的吗?”林枫问:“柴思元怎么样了?” 听到林枫提起柴思元,江年也向齐慕投来目光,但出于之前在教学楼发生的事,齐慕对江年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不管是多大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事,都不应该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柴思元,私底下没人看见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呢? 于是他撇撇嘴,答:“有几处擦破了皮,校医消了毒在包扎,另外脸上有淤青,说是要等几天才能消。” 听他这样一说,林枫有些吃惊:“这么严重?” 齐慕则是看着江年,说:“倒也不是很严重,老师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江年之前在走廊的时候头发被弄乱了,来这边前应该是用手整理了一下,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乱,但却随意得有些好看,也是这个时候齐慕发现,他的鼻子和眼睛跟柴思元其实挺像的。 他们是那种,只看眼睛都是狭长的双眼皮,有一点点的女气,但加上微微有一点驼峰的鼻子后,属于男生的英气就上来了。 齐慕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收敛自己的语气,他就是对江年说的。江年自然也不傻,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不止的男生。 没记错的话,刚才在教学楼走廊的时候,别人都在看热闹,只有他是第一个冲到柴思元面前的。一直以为像柴思元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朋友,没想到…… 林枫现在脑子有点不够用,没发现他俩的不对劲,跟齐慕交代了几句班级上的事,就急匆匆带着江年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齐慕喊了声报告,直径回了座位,也不看周围那些人八卦的目光,握着笔认认真真记笔记。 柴思元一整天都没回教室,放学时,齐慕照常去百佳乐上班,刚推着自行车出学校大门,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齐慕。” 齐慕停下回头看,眼底有光闪过,欣喜道:“柴思元?你怎么在这?” 回答他的,是跟在柴思元身后的王岳川:“没意思,你就只看到他啊,我也在呢。” “哈哈,”齐慕没忍住笑,说:“看到了,你们是在等人吗?” 王岳川眨眨眼,手搭在柴思元肩膀上,说:“是啊,某人想答谢你白天的出手相救,非要拉着我在这里一起等你。” “啊?”齐慕吃惊地看了看他,一时有些语塞:“所以,所以是在等我?” 王岳川也很是肯定地“啊”了一声,柴思元皱着眉一把推开他的手:“起开,挨这么近热死了。” “你特喵的……” 王岳川张嘴就想骂人,柴思元直接越过他到齐慕跟前,看了眼他推着的自行车,说:“你要去哪,我们送你。” “呃,我,”虽然兼职赚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光百佳乐这个名字就挺让人浮想联翩的了,齐慕被他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心里做了很多想法,最后还是如实说:“我在百佳乐兼职,现在要去工作了。” 谁知面前这个人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异色,而是很淡定地点点头:“你把自行车先放学校吧,我让司机送你。” 不仅柴思元没什么反应,王岳川也很热情地过来帮他一起把自行车推去停车场,等再回到校门口,柴思元已经在车上等他们了。 从学校到百佳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王岳川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先是跟齐慕说他们轮滑队的事,然后又吐槽起今天江年在医务室如何如何不要脸的事,最后不知道是那根弦岔开了,突然问齐慕:“对了学神,你怎么会在百佳乐兼职啊?你很缺钱吗?” 齐慕点点头,说得很坦然:“是很缺的,我刚上初中那会儿就在那里兼职了。” “初中?!那才多大啊,”王岳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们敢收童//工?” 齐慕笑着说:“这又不是大城市,只要肯干,都会收的,而且,前两年管得没现在这么严。” “那你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边上学一边兼职?自己一个人?”王岳川又问。 前方是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这次齐慕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那个时候我弟弟还在。” 第13章 齐慕曾听人说过,有的人多情又无情,看似温柔,其实很难走近内心。 他认为,在遇上柴思元之前,他正是这样的人。 以前齐慕总以为爸爸妈妈离开以后,他就不会再有亲人,永远都只是一个人了。 于是那个时候,他迅速成长起来,把自己变成大人眼中可以信任、可以‘委以重任’的乖小孩,其他小孩眼中的大哥哥、大班长。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会根据自己的身份,去照顾身边的同龄人,但他从来不会真正发自内心地去关怀谁。 这就好比当初柴思元刚来福利院,他见柴思元衣服被雪打湿,作为班长的他,会主动为柴思元送上干净的冬衣,以及考虑到他心情不好,还会送他糖吃。 但仅此而已,他做这些,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班长,他应该照顾柴思元。这也是为什么,当柴思元推开他,和宿舍的人打架,他再没有主动接近过柴思元的原因。 一片好意被拒绝,就没必要再贴上去找不痛快。 这样‘无情’的人很难被接触,可一旦接受了谁,也是真心实意将他放在第一位置的。 那个时候去镇上上学需要走很远的路,齐慕早早就催着柴思元起床,两个人一阵收拾,天不亮出门,到教室打扫一下卫生,正好到时间上课。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0节 福利院给每个孩子准备的伙食都是一样的,米饭配水煮白菜,或者土豆玉米什么的,很淡,没有什么味道。 但齐慕因为平时帮忙管理孩子们的秩序,阿姨们总是会额外再给他一小碟咸菜,为了避免其他人会不满这样的特殊待遇,每到饭点,齐慕都会把柴思元带到学校操场后面的小山上,两个人分着吃。 别看只是一点小咸菜,那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是很美味的菜肴。 那时候秦燃也跟他们念一个学校,只不过他家就住在镇中心的大街上,所以每到中午,院长夫人都会接他回家吃饭。 但后来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说服了院长夫人自己带饭来学。 于是从那以后,秦燃便带着院长夫人亲手准备的两菜一汤,屁颠儿屁颠儿跟在齐慕他们后面,一起去那个小山上吃中饭。 人生第一次,齐慕感觉,这样的日子比起以前,好像更有意思。 秦燃是他们三个里面最会耍小聪明的,喜欢逃课,喜欢差使人,经常拐着弯使唤齐慕帮他完成作业。 因为这事,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关注的柴思元,居然也会在秦燃使唤齐慕的时候一口回绝回去:“你自己的事为什么不自己做?没有手吗?” “你说我有没有手?”秦燃伸手想弹一下柴思元的脑门儿,结果被对方机灵地躲开了,于是一边笑一边看齐慕:“这小子是不是针对我啊。” 他们刚吃好午饭,齐慕将饭盒都收进袋子里,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柴思元擦嘴,然后才很是无语地回答秦燃的话:“我是他哥,他不帮我还帮你啊。” 秦燃不以为然道:“什么哥啊弟啊的,又不是亲的,再说了,就算是亲的也没你们这样要好的吧,就我隔壁家的兄弟俩,那真是动不动就吵架打架,哪像你们啊,一个护一个的,就把我当外人。” 听他这样说,齐慕没忍住笑了起来,款住柴思元的肩膀说:“是啊,我们是最亲的。” 那个时候平凡的小日子过得又快又开心,秦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总会以各种方式来帮助他们。因为不在一个班上课,所以每到课间秦燃都会来教室串门儿,看看他和柴思元过得怎么样。知道他们缺什么了,第二天就买好送过来,零食、学习用具、时下新潮的玩具,总之只要能买到的,什么都有,大少爷从不缺钱。 有一次院长给秦燃买了一双轮滑鞋,那在当时也算个稀罕玩意儿,但秦燃不喜欢,转头就要丢,被齐慕看见要了过来。 “元元,你穿这个。” 齐慕抱着轮滑鞋帮柴思元穿上,柴思元刚扶着墙颤悠悠站起来,就又重心不稳往前摔,摔之前还不忘拉了齐慕一把,两个人一起摔了个脚朝天。 而柴思元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话少,拒绝旁人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齐慕特别喜欢听柴思元叫自己哥哥,总是想尽各种方法逗他。题目不会做,叫哥才帮忙解答,东西够不到,也得叫哥。齐慕还很喜欢帮他扎辫子,今天是马尾辫,明天是麻花辫。 秦燃时常调侃齐慕:“我看这哪是你弟啊,是你儿子吧。”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久,快要上初一的那个暑假,福利院的伙食突然极速下降,阿姨也主动辞职了好几个。齐慕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直资助福利院的那几个资助方突然撤资,国//家每月发放给福利院的费用也突然停了。 福利院从来就不是真的‘免费’,所有东西都要靠国//家拨款,靠社会上的好心人士捐赠,一旦断了经济,会影响到福利院上上下下所有人。 然而伙食下降阿姨辞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 那天,齐慕正在宿舍督促柴思元预习课本,突然听见宿舍外面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所有人都跑到宿舍外面围观,齐慕拉着柴思元挤到人群最前面,正好目睹身穿制服的警察们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而被警察们一起押出来的,还有秦燃的父亲,他们的院长秦颂。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些警察要抓秦院长?”齐慕转头与柴思元对视,发现他脸上也满是不可置信。 当天下午,他们赶到秦燃家打算问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门口已经围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居民。 记者们在不停追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卓代玉女士,您能正面回答一下,有关您丈夫,虞山福利院院长秦颂,贪污政//府拨款一事吗?—— 听说现在福利院的孩子生活水平很差,真的是秦院长贪污了公款吗?—— 我们最近有拍到秦院长和之前一直资助福利院的资助方见面,请问当时他们都讲了什么,除了贪污公款,秦颂本人是否还从资助方手中贪了钱?—— …… 多方质疑不绝于耳,齐慕作为外人都不忍心再继续听下去,更何况是当事人? 齐慕拉着柴思元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一直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悄悄跑到秦燃的窗户下,轻轻敲了敲窗。 “……” 房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齐慕又敲了几下,同时小声喊:“秦燃,你在家吗?是我们。” 这一下窗户从里打开了,齐慕欣喜地望过去,还没说话,就听见秦燃带着哭腔的声音:“小齐,你们终于来了!” 第14章 确定过四周没有人蹲守后,齐慕率先翻进了窗户,再将柴思元也一起拉进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怕被外面的人看见家里有人,但只是这样也能看清楚,面前这个男孩和平时阳光爱笑的形象不太一样。今天的秦燃颓废地坐在床沿边,一双眼睛哭肿得老高,齐慕一看,心顿时下沉了:“你先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警察要抓秦院长?” 连柴思元也一反平时嫌弃的模样,主动递了张纸给秦燃。 秦燃接过纸,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后背一抽一抽的,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爸最近都没怎么回家,本来今天我妈还要带我去福利院的,结果连门都没出,警察就上门说我爸贪污,让我和我妈做了笔录,问这些天我爸都去哪了,又搜查了我家。” “警察一走,外面记者又来了,把我们堵在家里出不去……” 说起白天的笔录,秦燃拉着齐慕的衣服,抬头红着眼看他们:“小齐,元元,我爸真的没有贪污,你们是知道他那个人的,他怎么可能会贪污公款呢。” 秦院长的为人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平时连孩子们的衣食住行都会亲自监督,见到谁都一脸慈祥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会贪污政//府发放给孩子们的公款?他比谁都见不得孩子们受苦。 都说孩子是最天真、最单纯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随便在院里拉个孩子,谁不喜欢秦院长? 然而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警察们看中证据,记者只想报道能煽动社会风波的新闻,从中牟利。 蓦地,齐慕想起刚才秦燃说院长最近几天都没回家,于是忙问:“那你知道这几天院长都去哪了吗?” 秦燃很是茫然地摇头,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小少爷,突然来一遭,把他打得措手不及:“我爸平时就是福利院和家两点一线,有时候福利院里面事情比较多,他也会住在那里不回家,我妈性子又大条,根本不会过问他。” “所以,你们这几天有在福利院见到我爸吗?你们能向警察证明他没有贪污吗?”秦燃问。 齐慕想了想:“这个我倒是没有特意去注意,不过今天院长确实是在福利院被警察带走的,所以,他,他应该是在的吧。” 后面的话齐慕说得有些不确定,秦燃原本亮起来的眸子又逐渐暗淡了下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贪污一直是不能容忍的,这次事件导致秦院长直接被捕拘留,记者们也天天围在秦燃家门口追问,而福利院因为秦颂被拘留一直没有安排人来接管,本来还留着的那几个阿姨也都纷纷辞职了。 一时间,福利院上上下下只剩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日常起居饮食这些活,也一下就落在了像齐慕他们这样大的孩子肩上。 齐慕想,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应该再贴切不过了。 那段时间福利院资金缺得紧,卓代玉捐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接济福利院,又四处奔波找律师,想将秦颂保释出来,但这种时候谁会站出来帮忙呢,都不想惹麻烦。 而为了让生活不那么难捱一点,也正好小升初的暑假是没有作业的,齐慕便想着去镇上找份兼职做做,他没办法保证照顾到福利院里的每一个小孩,但至少不能让他和柴思元饿肚子。 八月的大热天,齐慕带着柴思元去了镇上一家餐馆面试服务员,一开始老板看他们个子挺高,身板也结实,是打算雇用他们的,然而当问起年龄,得知他们才十一二岁后,又立马拒绝了。 从餐馆出来,两个人情绪都很低落,炎夏的太阳暴晒在他们身上,热汗如雨,见柴思元整个人都耷拉着,齐慕提起一口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这家不要我们,就找下家,这么多店,总有一家会要人的。” 快要上初中的柴思元只比齐慕稍矮一点,还留着齐肩的头发,此刻被汗水打湿黏在后颈上,齐慕帮他把所有头发都扎起来:“这样就不热了。” 柴思元脸上也浮起一抹笑,用力点点头:“嗯!” 那天,他们顶着一年里最毒的太阳,走遍了镇上的每一家餐馆和店铺,但无一例外,都觉得他们年纪太小,如果遇到上面检查,会有很大的风险。 尽管齐慕每次都说:“如果遇上检查,我们会躲好,不会给店里添麻烦的,真的,我们很需要这份工作。” 齐慕说得真诚,在学校他也是这样的,对待任何事都抱着绝对的认真态度,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但学校和社会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那是齐慕抛开学生的身份,踏足到社会上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学校的老师看重的,是你的学习能力出众不出众,社会上的老板看重的,是你能为他带来最大的价值,最小的麻烦。 找不到兼职,福利院现存的资金也像田里暴晒的庄稼一样,没有得到雨水的滋润,迅速衰竭下去。 就在齐慕感觉快要支撑不下去时,卓代玉终于找到愿意接手这场‘贪污案’的律师,并将秦颂暂时从警察局保释了出来。只是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秦颂依旧不能继续管理福利院,而是由政府安排的合适的人来接管福利院。 新院长的到来让福利院的秩序好了不少,物资该采买采买,阿姨该招聘招聘,虽然事情没有真的结束,但至少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终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了。 九月开学,齐慕他们就读的初中,在距离福利院几十里路开外的西宁城里,这么远的路途不再适合每天来回跑,需要住校,然而开学报道那天,齐慕却向老师申请了走读。 “你们要走读?”办理手续的老师看看手上的走读申请,又看看他们:“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不是虞山镇福利院的吗?从那里到学校光是坐车就要两个小时,来回四个小时,你们确定要走读?” 齐慕牵着柴思元的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坚定地点头:“是的老师,我们确定走读。” “……好吧。” 老师满脸严肃,最后还是无奈地给他们盖了章。 第一天不用上课,报道结束住校的去收拾宿舍,走读的各自回家,齐慕拉着柴思元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上车,转了两次车,又走了一段路,最终来到了城中心巷子里的一家名叫百佳乐的ktv楼下。 “哥,”柴思元捏了捏齐慕的手,脸上挂着不自信:“你确定这里会要我们吗?” 齐慕停下脚步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来之前我就跟人打听过了,这里愿意雇未成年的,很多学没上完的人都在这里工作。” 虽然工作环境可能会有些复杂,但听说这里的工资很可观,而他们现在也真的很需要钱。 新来的院长在管理上并没有秦颂那么的周细,不会每月给孩子们发零食和零用钱,也不会像秦颂那样,亲自组织孩子们的活动。而那些新招聘来的阿姨就更不用说了,采买的大米是有霉味的,土豆是发芽烂掉的,发放给孩子们的日常用具是二手站回收的旧品…… 前两天,柴思元吃到发芽发青的土豆,医务室的医生之前辞职了,到现在也没招到新的,那天柴思元吐了多久,齐慕就守了多久。 所以,齐慕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总是靠别人是不行的。 第15章 九月的西宁接近七点也依旧不见月亮,空气里有白天的余温,也有独属于ktv里的浓烈酒气,钻进鼻腔里,又热又醉人。 这栋楼在巷子最深处,却也是最高的一栋楼,楼房外立面年久失修,有很严重的着雨水打湿墙面再干透的痕迹,但进到楼房里面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哑光的磨砂印花墙面,亮得发光的大理石地板,五彩夺目的霓虹灯光,齐慕和柴思元的出现,与这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门口有保安在值班,坐在前台的男生在给顾客办理手续,前台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穿着各式长裙、浓妆艳抹的姐姐在喝酒聊天,时不时让前台的男生出来给她们续酒。 “牵住我。”齐慕向后伸出手,一直跟在身旁的人立马牵住。齐慕带着柴思元往ktv里面走,来之前他联系了这里的负责人,说是到了以后去十七楼的办公室报道。 刚走过大厅,一个黑长卷发、穿墨绿色亮片裙的女生拦住了他们:“你们是来这找人?还是消费?” 女生长得十分好看,杏圆的眼睛,卷发齐刘海,像洋娃娃一样精致,她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眯眼打量齐慕他们的时候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白色的烟。 齐慕护着柴思元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个女生。 “噗嗤——”谁知女生却被他的这一套动作给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抬手拨开面前的烟雾:“我不就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嘛?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有一个酒保路过,叫了声‘欣姐’,被叫欣姐的女生弯唇一笑,顺手拿了杯酒小抿了一口,上半身轻轻靠在墙上,朝他俩抬抬下巴:“看样子你们是来找人的吧,找谁呀?我对这儿熟,这里的人我都认识。” 齐慕:“不用了,我们知道去哪找,谢谢。” 欣姐估计是把他们当成来这里玩的客人了,又是笑:“嗨呀这么快就拒绝啦?别呀~或者你们也别去找朋友啦,我带你们玩儿,怎么样?”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1节 欣姐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哪怕柴思元站在齐慕身后,也依旧能清楚地闻到,他不禁皱起眉心,下意识握紧了齐慕的手。 齐慕不动声色回握了回去,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生,说道:“真的不用,我们是来面试的,麻烦您让一下,我们快要迟到了。” “面试?”欣姐握酒杯的手顿了顿,先是不可思议地再次打量齐慕他们,然后才小声嘀咕:“什么啊,搞半天居然是来面试的。” 嘀咕完也不想再理他们了,直接越过他们往大厅走去。 “呼——”目送那个女生离开后,齐慕不由松了口气:“真怕还没开始,就把这里的人给得罪了。” “走吧,我们去十七楼。”齐慕 “哥。”柴思元叫住了他。 齐慕回头:“怎么了?” 柴思元依旧皱着眉头,从来的路上,不对,更准确地说,自从福利院出事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齐慕都能感觉到柴思元的情绪很不稳定,但每次问他,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就比如现在,齐慕又问了他一声:“怎么了?” 柴思元在齐慕的注视下死死抿着唇,躲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头,最后还是只轻声说:“没事,我们走吧。” * 百佳乐十七楼。 从电梯出来,正对着的就是一个十平米的空旷大厅,和其他楼层不一样,这一层没有嘈杂的音乐声,也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而是安安静静的,像是那种最常见的办公楼。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员工迎了上来:“二位是来面试的吗?” “啊对的。”齐慕忙不迭点头:“请问是在这里面试吗?” 女员工温婉一笑,侧身请他们往里面走:“跟我来吧。” 女员工将齐慕他们带到另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你们先去里面坐一下,等会儿会叫你们的。”女员工说完就转身走了。 齐慕站在门口往办公室里望,原来里面还有不少像他们一样的男男女女坐在房间内等待着,与此同时,办公室最里面的那道门被打开,一个小瘦子男生低着头灰溜溜走了出来。 “下一位。”门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原本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立马起身,进门前还不忘整理了一下仪表。 其余没叫到的,则是很八卦地问那个刚出来的人:“兄弟,怎么样?面上了吗?” 小瘦子摇摇头,一脸沮丧:“没有,他居然说我形象不好。”小瘦子摸摸自己的脸,问周围的人:“我长得很丑吗?” “呃……”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犹豫了,最后勉强说:“还好,就是,皮肤黑了一点儿。” 又有其他人上来款住小瘦子的肩膀,说:“害没事儿,还有别的地方呢,再找找吧,一定会找到的。” 小瘦子烦躁地推开那个人:“哪儿还有别的地方啊,都找遍了,不然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齐慕在外面听了一会,然后默默垂下了头,是啊,如果不是别的地方找不到,怎么会来这里。 今天面试的人有很多,齐慕和柴思元在门口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多,办公室里的人才终于全部面试完。 “下一位,还有吗?”叫人的工作人员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齐慕连忙起身回应:“还有!”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撇了他俩一眼,两秒钟后:“你们一起的?” 齐慕点头:“是的。” “那你们就一起面吧。” “好,谢谢。”齐慕将书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进门前小声问柴思元:“紧张吗?” 柴思元立马摇头:“不紧张。” “好,”齐慕笑着摸摸他的头:“一会答不出来的问题你就不答,我会帮你的,别慌知道吗?” 柴思元原地思索两秒:“嗯!” 面试的房间不大,一张桌子将面试官和面试者分割两方,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低头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见他们进来了,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速度点吧,时间不多了。” 第16章 工作人员没抬头,依旧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以前做过这种吗?” 齐慕诚实地回答:“没有。” “那有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 “……也没有,”后面又立马跟了一句:“不过都可以学,我们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能学会的。” “嘁,”工作人员轻笑一声,终于抬头看了他俩一眼:“我每天面试那么多人,个个都跟我说愿意学,学得很快,你觉得这是你们的优势?况且,做这个工作,可不是简单学学就能会了的。” 女人说话字字是理,针针见血,齐慕和柴思元对视了一眼,脸上火辣辣的烫。 他们确实,什么都不会。 就在齐慕以为这场面试到此为止时,就听见女人又说了一句:“不过长得倒是不错的,就算不会说话,也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在你们这买东西的。” 女人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烟点上:“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齐慕顿时眼眸一亮:“您,打算雇用我们?” “嗯算是吧,先试用三天,没问题就留下来。”女人合上本子塞进抽屉里:“不过先说好,我们这里是晚上上班,试用的那三天没有工资,就算是能留下来,我们这里也不签合同,没有保底工资,能拿多少全看自己,工作时间包吃不包住,知道了吗?”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情况是很常见的,况且齐慕也没把这个当作长久的工作,只是…… 齐慕想了又想,还是如实说了:“我们还在上学,只有放学后才能过来上班,而且不能通宵工作,我们有作业要写。” “还在上学?”女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高中?” 看着面前这两个身高一米六几的男生,女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高几,高三?” 齐慕摸摸鼻子:“初中,刚上初一。” “咳什么?初中?!”女人一口气没缓过来,她怎么看怎么看,这两个人也不像是在读初中的人,她有些艰难地问:“不是,你们这是吃什么长大?” 从长桌后面走出来,对着他俩比了一下身高:“这像是读初中的样子?” 齐慕怕她又反悔,立马保证说:“您放心,如果平时遇上检查,我们会躲好,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女人蹙蹙眉,这两个人虽然模样是好的,但年龄确实太小了,雇用他们怕是会有很大的风险。 “哎哟,你今天怎么面试到这么晚啊,还没结束吗?” 办公室门口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声音,齐慕回头看,是之前在楼下拦住他们的那个欣姐。 “楼下客人来了很多了,再不去可就没钱赚了哦。”欣姐迈着轻盈的步子越过齐慕他们,手肘搭在女工作人员的肩膀上,又往她嘴里塞了根烟:“这两个人不错呀,收了吗?” 女工作人员笑了笑,低头点火:“年纪太小了,留着风险大。” “这有什么,我还十岁的时候就跟我妈在这儿玩了呢。”欣姐撩了撩头发:“就先留着呗,而且不是说上头跟老板他们有关系,到时候肯定会提前通知的。” 女工作人员还有些犹豫,欣姐却推着她开始往外走,嘴里催促道:“哎呀真的呀,别管了,你今天真不想赚钱了啊,我跟你说,今天七楼来的都是大客户,很有钱的,我刚才一个小时就赚小五百啦。” “这么多?”女工作人员明显心动了,朝齐慕看了一眼,说:“那你们就明天开始进入试用期吧。” “太感谢了!我们一定会努力的!”齐慕欣喜地牵住柴思元的手,两人的脸颊都爬上了笑容。 欣姐撇了他俩一眼唇角微扬,紧而推着女工作人员出去:“走吧走吧,我跟你说啊,今天那几个客人真的很大方……”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后,齐慕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太好了元元,这样以后我们就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柴思元也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张开双手抱住齐慕:“哥,那我们现在回去出租屋?” 齐慕揉揉他的后脑勺,‘嗯’了一声:“不过回去了还要收拾一下,昨天搬得太着急,很乱。” 柴思元仰头看他,声音清脆:“那我跟你一起。” 从百佳乐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城中心的夜晚灯火通明,马路上全是来往的男男女女。 五彩的霓虹灯下,两个清瘦的少年背着书包,手牵着手并排往前走,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是他们的影子。 “哥,我现在轮滑滑得很好了。”柴思元说。 “真的啊?”齐慕扬扬眉毛,笑着说:“那得让我看看。” 柴思元用力点头:“嗯!等会我们把家收拾好,我滑给你看。” 齐慕一口应下:“好啊。” * 齐慕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柴思元问他:“哥,我们现在也算有自己的家了,对吗?” 他问得很小心翼翼,眼神里闪烁着齐慕看不透的神色。 而当时齐慕是这样回答他的:“当然,只要我们不分开,哪里都是家。” “所以,你们从初一就在那家ktv兼职了啊?”王岳川不可思议地看着齐慕,同时心里对他的同情又多了一分。 齐慕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沉重:“是啊,当时福利院的生活不好,我是哥哥,肯定要照顾好弟弟的。” 王岳川看着他,想说,当时你不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吗?但话涌到喉咙里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王岳川叹了口气:“唉,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他拍了拍旁边柴思元的肩膀,说:“你家内大哥要是能有小齐一半儿好,你也不至于这样了。” 听王岳川这样说,齐慕立马看向了柴思元,而对方也几乎是立马就看向了车窗外。 鬼使神差地,齐慕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握紧了,他声音颤抖着问:“他,柴思元的大哥对他不好吗?” 王岳川‘嗯’了一声,恶狠狠道:“他们一家都是傻//逼。” 第17章 黑色的轿车停在百佳乐ktv的灯牌下,齐慕下车前跟柴思元和王岳川道了声谢,然后说:“你们是不是有时候也会来这里唱歌啊?下次你们再来可以联系我,到时候给你们员工优惠。” 说着,齐慕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帮了我挺多次的,我也没有什么能回报你们。” 百佳乐在城中心开了很多年,是里面的酒水果盘动辄就是几百上千,或许像王岳川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些钱,但这却是齐慕唯一能帮他们的了。 王岳川笑着应下:“那可以啊,多谢了!” “嗯。”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2节 齐慕抓起书包下车,关门时又悄悄看了眼柴思元。 马路旁的暗黄灯光透过玻璃窗,柴思元还和刚才一样看着窗外,因而从齐慕这个视角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也不知道是受光影的影响,还是齐慕眼睛花了,他看见柴思元下颚线连着耳垂的那个地方,有一道并不是很明显的疤,大概有小指甲盖大小,像是被烫的。 “那我们在这儿等你啊学神!” 王岳川在车窗里面向齐慕挥手,齐慕也笑着跟他挥挥手。 今天齐慕服务的包厢在九楼,换好工作服,从员工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欣姐,没等齐慕先打招呼,对方先看见他,笑着走了过来:“今天去几楼?” 齐慕扣好衬衫袖口,又整理了一下衣摆,说:“去四楼。” 欣姐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赶紧去吧。” “欣姐你呢?” 欣姐抬手将胸前的头发往后捋,笑眼盈盈道:“今天不赚钱啦,收拾收拾去约会。” “好吧。”齐慕笑着看了眼墙上的钟,不早了:“那就祝你约会成功,我先去忙了。” “嗯去吧。” 百佳乐里面的业务很多,不同楼层项目也不一样。比如一到五楼是玩棋牌娱乐的,六到十楼是洗浴休闲的,十一到十五楼是唱歌跳舞的,而十六到十七楼则是顾客不能踏足的员工区。 四楼是麻将室,一出电梯就是一条长长的环形走廊,走廊两边全是紧闭的大门。齐慕快步找到自己工作的包厢,一推门,便有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传过来。 原先守在包厢里的女生看见他来了,连忙小跑过来:“小齐你终于来了,快帮我顶一会,我出去上个厕所。” 说完,那个女生就推门跑出去了,齐慕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酒水台的时候,有人大声嚷嚷道:“酒呢!没有了怎么不拿新的来!” “不好意思,马上就拿过来。”齐慕立马鞠躬道歉,从酒柜里拿了几瓶价格不菲的酒。 上酒的时候,齐慕又低着头赔了几句不是,但那个人显然脾气比较大,没有丝毫的消气,朝桌上扔出一张牌:“三条!” 同桌的几个人听出他话里的不快,纷纷一脸看好戏地撇向齐慕。 麻将室和ktv不一样,光线很充足,也是这个时候齐慕才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感觉这个人很眼熟。 “唐哥,今儿火气也太大了,一瓶酒而已嘛。”一个人不嫌事儿大地说。 唐哥听了大手一挥把面前的牌推倒,架起二郎腿满脸不爽:“我说这百佳乐也开了几十年了,怎么这服务水平还越来越差了?” 众目睽睽下,齐慕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所以他不能再激怒他了。 然而,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唐哥依旧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块麻将,不缓不慢说:“小子,上次被你给忽悠了,我认了,但今天你又碰上我,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齐慕深吸一口气,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上次确实是我耍小聪明了,在这里给唐哥赔个不是,唐哥生意场上这么多年,也不会跟我这样的小服务员计较。” “嘁!”唐哥嗤笑一声,那块麻将在他手中不停转圈:“想让我不跟你计较,那得拿出点儿诚意吧,你说要赔不是,就嘴上说说,不做点什么?”说着,唐哥斜眼撇向齐慕,笑得不怀好意:“那这也太没意思了。” 齐慕硬扯出一抹笑,问:“那唐哥想要怎么赔罪?” “这个嘛,”唐哥笑着和同桌的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人轻轻吹了个口哨,唐哥靠在椅背上:“我这个人啊,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男人,你既然要赔罪,那//就//让//我//操//一//下,把我伺///候满意了,说不定这事儿就解决了。” 对上唐哥戏谑的目光,齐慕不由捏紧了拳头,很是勉强地笑:“唐哥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你觉得这是玩笑?”唐哥脸上的笑收住了,他站起身与齐慕同等高度。 如齐慕所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气场上就和普通人不一样,齐慕被他这样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齐慕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他在百佳乐工作三年了,遇到过不少难缠的客人,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百佳乐是娱乐场,有些员工为了多赚钱,会和客户有私下来往,但从来不允许在场子里面发生这种事,客人、员工都不许,这也是百佳乐能开这么久的原因。 齐慕脸上再也没有笑了,他绷着脸道:“我们这里是有规矩的。” “规矩?”唐哥一把抓住齐慕的胳膊,手按在后腰上:“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跟你们老板关系还不错,就算今天我在这里把//你//操//上//天//了,你们老板也屁都不会放一个。”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人起哄着要去锁门,齐慕双手抵着对方,急红了眼:“放开,放开我!” “老子上次就馋死你了,你说我放不放开。”唐哥按着齐慕后腰的手收紧了些,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没/跟/男/人/上/过/床/吧,今天哥哥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爽。” 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齐慕感觉上衣制服被猛地撕开,纽扣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色的制服外套被强制扔在脚下,一只大手将洁白衬衫推上胸膛,露出白净的小腹,任凭齐慕怎么挣扎,对方都将他叩得死死的。 “装什么装,都来这里上班了,还不让人碰吗?”唐哥将齐慕推到墙角的沙发上,紧接着欺身而上,掌心贴到小腹上:“真他/妈白啊,老//子//操//了那么多小//贱//货,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力量亦是悬殊的,齐慕巨烈地喘着气,上面的人将他压得快要窒息,半点儿都动弹不得,他感觉有一只粗糙的手一直在身上游走,而他只能不停挣扎,以此来逃避。 当湿热呼吸落在脖子上的瞬间,齐慕使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起身往门口跑去。 “啊——”然而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下巴重重磕在地上,连带着摔到了手肘处的筋,又痛又麻。 “操/你/妈/的,跑个屁!” 唐哥抓住齐慕的脚踝,紧接着就是一拳甩在齐慕的脸上:“他妈的竟敢推老子,本来还想对你好一点,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让/哥/哥/我/好/好/满/足/你!” “砰砰!”有人在外面敲门。 “喂你们几个,”唐哥朝门口的人喊了一声:“给我把他手脚按住,老//子//今//天//要//操//个//痛//快。” 话落,那些人立马跑过来,一人一只胳膊将齐慕按住。 “哈,王八蛋放开——”齐慕挣得满脸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让他碰上这样的事…… 一只手抓住齐慕的裤子用力往下拽,又有人大力攥住齐慕的腿,将他的嘴捂住,一群人笑得肆意又张狂。 “唔,唔……” “砰!” 门被一脚踹开,按着齐慕的那些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往旁边躲。 齐慕循着声音望去,柴思元站在麻将室门口,背后走廊的路灯亮着,将他的身影照出万丈光芒来。 唐哥大骂了一声‘草’,起身大摇大摆往门口走去,一句‘你他妈是谁’还没骂出口,就被对方一个拳头打到了墙角。 紧跟在后面的王岳川跑过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齐慕身上,满脸关切:“学神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齐慕死死咬住下嘴唇,摇头的时候两滴眼泪落了下来。 房间里和唐哥一伙的那些人这会儿也都反应过来了,抄起椅子就要朝柴思元身上砸过去,齐慕的心猛地揪住,捏了捏王岳川的手:“他有危险!” “害别担心他,这点人都打不过白活了。”王岳川贴心地帮他把衣服和裤子拉好,嘴里大骂:“妈的一群禽兽!” 齐慕坐在地上,看见柴思元在那些人之中收放自如,拳拳到肉,不到十分钟,地上便横七竖八。 “啊——”唐哥被柴思元反手压着,一侧脸紧贴在地面上。 “哪只手碰的。”柴思元冷声问。 “我/操/你/大/爷!” 柴思元眯着眼,握着唐哥的手腕一发狠。 “喀嚓——” 手背和小臂骨头的连接处瞬间断开,整个手掌如同路边被折断的野草,垂了下来。 第18章 “问你话。” 柴思元又握住唐哥的另一只手,但唐哥刚被折了一只手,现在整个人痛得嗷嗷叫,根本回答不上来。 “都碰了对吧?” “喀嚓——”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唐哥已经痛到声音都喊不出来了,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包厢里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走廊的工作人员,保安也迅速赶上来清场。 “小齐!” 跟着保安一起来的欣姐脸上挂着担心,上下检查齐慕:“你怎么样了?我听说——” 话锋骤停,一道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一言不发,把人背起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才对王岳川说:“记得报警。” 王岳川点点头:“放心吧。” * “柴、柴思元,你干嘛?” “去医院,你受伤了。” 少年走得又急又快,齐慕趴在他背上,从未觉得一个人的视线还能如此之高,他感觉他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碰到天花板上的灯。 虽然走得急,但柴思元的步伐却很稳,宽敞结实的后背居然让齐慕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大概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齐慕本来就红的眼眶渐渐更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带着点儿哭腔:“你们刚才怎么上来了?” “……王岳川说,怕你工作太累,想上去帮你的忙,我跟他一起的。”说完,像是怕被追问,柴思元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问:“手还好吗?” 没有矫情,齐慕坦诚道:“有点疼。” 先开始在包厢摔的那一跤,把他手肘磨破皮了,他里面又穿的衬衫,现在黏在受伤的地方,一动就痛。 柴思元的呼吸有一瞬间变得很重,像是刚才打人那会儿,齐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只是手受伤了,能走路,我自己下来走就行。” “不行。”柴思元一口回绝。 走出百佳乐,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出来,连忙跑过来开门,柴思元先小心翼翼将齐慕放到后座,然后才从另一边上车。 轿车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柴思元看着齐慕颧骨上的血,从座椅夹层里摸出一张纸,轻轻按在齐慕脸上。 原本心情跌落到极点的齐慕,被柴思元这一动作搞得有点儿愣神,连忙伸手想要自己按,结果手刚弯一点,黏着衣服的那处伤口就传来剧痛。 “啊——”齐慕两个肩膀吃痛到发抖,柴思元也有些急了:“我不是在帮你吗,你好好坐着就行了,别乱动。” 齐慕于是低着头不再动,但眼眶里却蓄着泪。 柴思元咽了咽喉咙,低声跟司机说:“开快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们,点点头脚底油门儿多踩了一脚…… 半个小时后,柴思元和齐慕并排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护士端着纱布剪刀和酒精,开始前特意提醒他们:“血和伤口都凝固到一起了,要用剪刀和酒精剪开衣服消毒,等一下就算是痛也不能乱动,知道吗?”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3节 齐慕点点头,表面一脸淡定,其实另一只手却一直在发抖,特别是当剪刀剪到伤口周围的那些布料时,直接一口气没顺过来。 这种血液凝固的伤口最难清理,护士将棉球沾满双氧水,洗去已经干成块的血渍,齐慕单手撑住身后的椅背,嘴里大口吸着气。 柴思元坐在齐慕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了一句齐慕怎么也想不到的话:“别抓椅子,感觉疼的话,就抓我。” 齐慕偏头看向他,一股说不出的悸动从心脏涌到头顶,再返到四肢。此时此刻,齐慕感觉都不消用听诊器,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你……”脸飞红起来,被柴思元握着的那只手,掌心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来,齐慕想要挣脱开来:“我没事的,真的。” 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柴思元也不说话,就是很安静地坐在身边,齐慕看着这样的他,眼眶忽然又有了湿意。 等护士帮他把所有伤口清洗包扎好,等整个走廊只剩他俩以后,柴思元才闷声说:“要么别去那里上班了,不安全。” 齐慕一怔,随后立马摇头:“我需要钱,不上班不行的。” “我给你。” 齐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柴思元。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立马改口:“我们轮滑队里一直缺个助理,之前招了几个,我们对那些人都不是很满意。” “可可是,”齐慕说话有些结巴:“可是,我没有当助理的经验,可能无法胜任。” 柴思元立马打消他的顾虑:“之前招的那些也没经验。” “可,你们不是不满意那些人吗?”齐慕迟疑地问。 “并不是不满意他们没有经验。”柴思元说:“轮滑队每天训练的时间很长很累,一个队里人也很多,有脾气好的人,就有脾气坏的人,之前的那些助理自身条件都不错,不愿意放下身段来干活,经常耽误我们训练,所以我们需要的助理得有十足的耐心与细心。” 这是和柴思元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齐慕听着,连手肘上的痛都快感觉不到了。 见齐慕没发表意见,柴思元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来队里做助理,工资按人数算,一个人五十块钱,我们队一共十二个人,一天就是六百块,上班时间随你自己定,只要来就行。” “!!!” 齐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人五十,一天六百,那一个月不就是…… 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齐慕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虽然有时候百佳乐在旺季的阶段,齐慕一天能挣到比六百还高的金额,但更多时候是来一次只能赚到两三百。 而如果柴思元刚才没诓他的话,轮滑队虽然每天工资都是固定的,但固定也有固定的好处,仔细一折算,很明显是助理这个工资高的。 但…… 齐慕抬头瞥了柴思元一眼,既是不解,也带了点探究的意味:“虽然刚才你说了原因,但我还是想问一下,” “你,为什么会想让我来当这个助理?” 第19章 齐慕看着柴思元,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对于柴思元的怀疑,一刻都没停止过。 齐慕始终认为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名字一样,爱好一样,就连性格也很相似。 然而这么多次接触下来,不管齐慕怎么观察,都找不到面前这个人的破绽,就好像,真的是他想错了一样。 医院的长廊被白炽灯照得亮堂得发光,与窗外的夜景反差极大,护士们都在病房里忙,时不时会有一两个跑出来去拿药,再急匆匆跑回去,那些繁忙的碎步里,只有他们两个一动不动,安静地坐着。 柴思元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却比刚才淡了很多:“只是看你现在的工作不好,我们那里正好又缺。” “选择权在你,去不去也都随你。”说完,柴思元便看向了别处,表面毫无所谓,齐慕却莫名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还想再说什么,走廊另一头传来了王岳川的声音:“思元,你们怎么样啦?” 王岳川走到他们跟前,齐慕想往旁边让让位,这才发现柴思元还窝着他的手,本来已经平静下去的心跳,顿时又加速狂跳起来,耳朵也瞬间通红了。 “诶?你们怎么还牵着手啊?”王岳川看看他俩的手,再看看他俩。 齐慕有些慌张地摸摸自己通红的耳朵,以做掩饰,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嗯刚才,护士清洗伤口的时候太痛了,就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哦哦……”说起伤口,王岳川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义愤填膺道:“妈的,刚才你们走了以后,我不是报警嘛,警察看了监控都已经给他铐上手铐了,那个人渣还死不悔改,一直说他是无辜的,他无罪,” 王岳川拍了拍柴思元的大腿:“还说要告你殴打他人罪,让你蹲局子!” 强/////奸///未遂,还说自己无辜无罪的人最令人作呕,而只要一想起之前在包厢的经历,齐慕心中就升起一阵后怕。 今天是他运气好,碰巧柴思元他们上楼找他,这才及时阻止了事态的发展,如果换做平常他一个人,真是完全不敢想象。 而像这样的事情,绝不止他一人经历过。 百佳乐在城中心是老牌店,老客户乐意听这的规矩,新客户没混熟不敢坏这里的规矩,所以很少,几乎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但像那种小街小巷的店,老板自身不敢和客人硬气,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常能听到,每次齐慕都无比厌恶那些人,同时也因为无法帮助那些受害者,而常常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齐慕握紧拳头,咬牙道:“包厢有监控,他抵不了赖的,如果他真要告,我可以告他。” “唉。”王岳川叹了口气,犹豫着看了齐慕几眼,心里在掂量该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学神你还是别在那里上班了吧,太不安全了,得亏今天思元说上去帮帮忙,好让你能早点下班,不然就那密不透风的小包厢,谁能知道里面在做什么,我现在都不敢想,我们要是没上去,就在下面干等着你下班,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齐慕鼻子微微发酸,万万没想到,王岳川也说了和柴思元一样的话。 王岳川懊恼地抓抓头发,表情尴尬:“我这个人说话太直白了,但我绝对没有恶意的,只是真的替你不值啊。” “你学习好,人也好,该有最好的工作给你做,继续待在这里真的不适合,太屈才了!”王岳川越说越激动,最后问:“你为什么这么缺钱啊,我记得你不是学校花钱挖过来的吗,高中学杂费全免,还不定时的有奖学金拿,怎么还缺钱呢?” 虽然王岳川不是成绩多好的学生,平时也不关心学校的事,但也不是傻子,知道中考全市前十的含金量有多高。 像齐慕这样的好学生都是重点高中争抢的对象,普通私立高中想要抢人,可不是只花钱就够了,还需要具备很多其他因素。 “所以,当初学校给你的那些钱,你都拿去干嘛啦?还要自己赚?”王岳川。 知道王岳川没有恶意,齐慕笑了笑,说:“我是从福利院出来的,我在那里长大,看了太多像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想尽一点自己的力量,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点,少吃点苦。” “啊?”王岳川很诧异,也很难理解:“福利院那么多小孩,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这哪儿够啊?底都不够填吧。” 柴思元越过王岳川在看齐慕,看见他点点头,话音里带着笑意:“嗯是的,不过虽然我那点钱很微不足道,但只要能帮到他们,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齐慕说得轻松,但这种心情一般人真的很难理解。 因为绝大部分的人,可能一开始是产生过想要去帮助身边的人的想法,并为此付出了一定的实际行动。但这一切都仅限于没有影响到自身利益,一旦这件事涉及到自身,给自身带来不好的结果,那么及时止损的人一定是占多数,坚持到底的人是占少数的。 “那可是你的生活怎么办呢,你不要生活了?”王岳川反问:“你每天白天上课,晚上上班,上班赚到的钱还不能给自己用,要转手交给别人,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吗?自己都享受不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然而齐慕却反问:“为什么会享受不到劳动成果?” 王岳川被问语塞了,啥?钱都给出去了,这怎么享受到成果的??? 大概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于是齐慕说:“你所谓的享受劳动成果,其实也是要看站在什么角度的。” “比如说从你的角度出发,你赚到了属于你自己的钱,你会去买吃的,或者是玩的,只要是花在你自己身上、你喜欢的,你的心情就是开心的,因为你体会到了花钱的快乐。而这,也就是你认为的,‘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对吧?” 王岳川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嗯,没毛病!” 齐慕唇角微扬,继续说“但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我喜欢的不是那些花钱买来的物品,而是福利院里那些小孩脸上的笑容。” “你大概没见过,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都是很可爱的,小小的一个,每次见到我都会叫我哥哥,围在我身边转,很多时候不管我有多不开心,只要看见他们,那些不开心的事就都消失不见了。” 齐慕说话的时候望着窗外的夜景,瞳孔里闪烁着微光,柴思元看着这样的齐慕,感觉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也不及他耀眼,那样绚烂的光芒,像无处不能抵达的风,穿过柴思元的心里。 第20章 从医院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老城区的巷子实在太窄太暗,齐慕没让柴思元他们送他到里面,自己下车走回家的。 开门,关门,放下书包,躺在地上的凉席上,动作一气呵成。 出租屋的灯本来就老旧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时候一闪一闪的,齐慕也一直没时间去换新的。 他就这样躺在地上,看灯光明明灭灭,脑子里在想刚才回来时,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 “学神,那你之后怎么办,还打算继续在那里工作?”王岳川问。 齐慕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脸上是外面连续倒退的树影:“之前你还没来的时候,柴思元说你们队里缺助理?” 王岳川一顿,抬手拍自己的大腿:“对哦,上个月我们队里的那个助理辞职不干了,这还一直都没招到合适的人呢。” “对啊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王岳川越说声音越大:“那你来当我们的助理呗?到时候保准给你开比这边还高的工资,活还又轻松又安全,绝对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你麻烦什么的。” 齐慕自己也在心里想了一下,助理这份工作绝对是诱人的,只是…… “这么好的工作,去面试的人肯定会很多,感觉我被选上的可能性很小。”齐慕说。 “哈?”王岳川绷不住笑了,他看看柴思元,再看看齐慕,然后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们队里那群人都是暴发户富二代,因为平时懒不想干活,所以才需要助理,招人也都是找自己认识的熟人走后门儿进来,根本就不需要面试。” 说到这,王岳川停顿了一下,单手托住下巴道:“唯一比较费劲的就是队里要进人得先跟教练打过招呼,同意了才行,不过也没关系,赶过几天我们教练回来了,思元跟他说一声,教练保准同意,到时候你每天放学了直接去上班就行。” 柴思元在这时候适当地点点头:“你决定好就行,到时候我去说。” …… 齐慕躺在凉席上深深吸了口气,灯光有些刺眼,抬手盖在脸上。 “哗——” 卫生间传来一阵巨响,听着像是水盆被打翻在地,齐慕连忙起身跑门口,只见狭小的卫生间里正蹲着一个男孩,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脸盆看。 他像是对这个东西很好奇,像小狗一样歪着头用鼻子去碰地上的盆儿,正常蹲着的高度肯定是碰不到盆的,所以男孩又改了姿势,变成趴在地板上,胸前的一大片衣裳都被卫生间地面的积水打湿了。 见状,齐慕微微皱眉,在门口叫了他一声:“小黑。” 齐慕的声音出现得突然,男孩明显被吓到了,‘呜’了一声躲到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齐慕很是头疼地扶额。 这是那天秦燃在路边撞倒的那个男孩,因为不敢自己带回家,就放在了他这里,然而这个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不仅不会说话,连最基本的与人相处都不会,见到人就躲。 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在他衣服角上找到了两个用针线绣的字——‘燕秋’,齐慕想这个应该是他的名字。 但想起见到他的第一面,浑身都黑黢黢的,齐慕就还是十分主观地,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叫他小黑。 值得一提的是,他对于‘小黑’这个名字适应能力极快,只要齐慕一叫这个名字,他就会立马停下动作看过来。 当时秦燃还很惊讶,说:“我去,他不会真叫小黑吧。”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4节 “谁知道呢,不过他到底是怎么了?又不会说话,行为动作还这么奇怪,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就跟……”齐慕单手托下巴,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就跟动物一样?” 秦燃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拍手,说:“之前听人说有的小孩被扔到山里,被狼啊狗啊什么的给养大的,我记得咱们福利院的后山上不是狼窝吗,他该不会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越想越感觉错不了,秦燃还说:“而且,我当时就是在虞山脚下的马路上撞的他!” 在那个时候,被抛弃的孩子有很多,抛弃孩子的理由也很多,而被抛弃的那些孩子能够进福利院,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有很多是不知道被遗弃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死活。 齐慕心里有些发酸,在洗手台的柜子前蹲下,语气有些严肃地对燕秋说:“掉在地上的东西都很脏,别用脸去碰,知道吗?” 男孩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齐慕,又天真又无辜,齐慕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柔了下来,说话前还伸手摸了摸燕秋的头:“对不起啊,刚才是我说话着急了,先出来吧,里面空间这么小,待着会很难受的。” 燕秋半张脸埋在膝盖里,露出来的鼻尖上还沾着水,看上去有点可爱,他鼻子里又像小狗一样‘呜呜’了几声,但也还是没有出来。 齐慕耐着性子哄了有十来分钟,最后听见他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咕’声,这才反应过来,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秦燃是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给他吃饭,这会儿肯定饿惨了。 “我给你煮面吃吧,正好我也还没吃饭。” 出租屋里一切都很简陋,齐慕在锅里煎了两颗鸡蛋,又煮了两碗面,端上桌的时候朝卫生间喊:“小黑,出来吃饭啦。” “……” “小黑?” 奇怪了,齐慕放下碗筷,到卫生间一看,燕秋已经缩在柜子里睡得很沉了。脑袋靠着洗手台连通下水道的那根水管,手背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他的头发有些长,快赶上柴思元的了,不怎么整齐,一看就是之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乱剪的。 齐慕拍了拍他的脸,轻声说:“先醒醒,把饭吃了再睡……” 熟睡的人睁开眼,齐慕正朝他笑,刚才趁着煮面的时间,把脏衣服换了下来,现在两个手肘上的绷带都露在外面。燕秋歪着脑袋看他的手,眼神充满探究。 “有什么好看的,快出来吃饭了。”齐慕笑着又重复了一次。 燕秋没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但等齐慕离开卫生间后,他确实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齐慕坐在餐桌前大口吃面,饿了一晚上了。燕秋光着脚站在卫生间门口,闻到面的香味后,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出租屋面积很小,小到没有多余的空间再放第二张椅子,齐慕一只手端起碗,一只手将椅子拖到离燕秋最近的位置,自己则坐到床沿边,咽下嘴里的面,说:“你坐那。” 燕秋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像是确定了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后,快步走到桌子前,也没拿筷子,直接用手去抓面吃。 那么烫的一碗面,齐慕吃的时候都要凉一会儿,燕秋用手抓着,几口就吃光了,连汤都不剩,吃完以后抱着碗定定地看他,显然是没吃饱。 齐慕直接起身将自己碗里的面扩给他,转身又去厨房煮新的。 齐慕平时很少会在家煮东西吃,白天学校食堂有饭,晚上下班了百佳乐那边是包饭的,家里只备了一点面,防止有时候下班回家饿了吃。 这天晚上,齐慕一共给燕秋煮了三碗面,鸡蛋也都煎给他吃了,完了收拾碗筷的时候,齐慕还问他:“吃饱了吗?” 燕秋眨眨眼,耷拉在额前的碎发乌黑乌黑的,把他衬得特别白。也是很奇怪,刚见到燕秋的时候,这个男孩浑身都脏兮兮的,像个黑人,但洗干净以后,却又会发现他的皮肤特别白,白到发光的那种。 “没吃饱也只能等明天了,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等明天外面的小卖部开门了,我再出去买吃的。” 说完,齐慕抱起碗筷往厨房走,突然感觉手腕贴上了一层温度,他脚步一顿低头看,燕秋的额头正贴在他手腕上,像是小狗在向人示好。 * 过了几天,某个周六,齐慕一大早就醒了,扭头一看,床上没有人,反而是门口有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眯着眼一看,燕秋正蹲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门把手,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门外有人在喊:“小齐,小齐我来找你啦。” 齐慕很是疲惫地翻了个身,打开门后,很不耐烦道:“来这么早干什么?” “嘿嘿,”秦燃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早餐:“来看你们啊,我还买了早餐。” 关上门,燕秋躲在齐慕身后,偶尔会漏出半个脑袋观察秦燃,秦燃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像唤狗一样对燕秋招手:“饿吗?” 燕秋将头缩回去,没理他。 “嘿,你还不理人?”看见燕秋和齐慕走那么近,秦燃瞪大眼睛,一脸不服:“外,你可是我捡回来的,居然不理我?” 燕秋依旧躲在齐慕身后,齐慕去卫生间洗漱,他也跟在后面。他想跟齐慕也没管,今天是周六,他要回一趟福利院,昨天晚上柴思元找到他,说助理的事情已经和教练说好了,让他随时都可以去,所以等到了下午他还要再去一趟百佳乐,把工作辞了。 从卫生间出来,秦燃还在骂骂咧咧,齐慕看都没看他,抓起挂在墙上的书包,出门前想起前前两天回家时燕秋饿得接卫生间的水喝,又回头跟秦燃说:“我要去趟福利院,得晚上才回来,既然来了就好好带他,人是你撞的,要负责。” 门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秦燃的抱怨声:“什么啊,都说了不是我撞的。” 第21章 穿过老城区的巷子,齐慕往坐公交车的地方一路小跑,经过早餐煎饼摊的时候,停了下来。 刚才出门的时候忘记拿早餐了。 “大叔,麻烦帮我煎一个饼,加根油条,甜酱辣酱都要,生菜也帮我煎熟一点。” “好嘞,稍等啊。” 老大爷打包好上位客人的煎饼,开始做齐慕的,动作很快,几分钟就好了,齐慕咬着煎饼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不早不晚,公交车刚好停靠。 上车,投币,找座位。 望着车窗外沐浴在晨光下的高楼,齐慕唇角微扬,今天他的心情很不错。 从城里到乡镇要转好几趟公交车,早上出的门,等到福利院已经是大中午了,清凉劲儿已经过去,中午的炎热层层盖在地面上。 手肘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天气一热就闷得慌,齐慕没有急着见院长,而是先去了一趟洗手池,避着伤口,将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凉。 “小齐哥哥,你来啦!” 身后有小孩奶声奶气地在叫,齐慕半侧着身子回头看,温和地笑着:“是你啊,天这么热怎么不在宿舍玩?” “宿舍里也热,风扇坏了,还不如外面呢。”小孩蹦跶着到齐慕身边,蹭了蹭他的腿,仰头望着他:“小齐哥哥,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前段时间很忙吗?都没有回来。” “是有一点忙,以后会经常回来的。”齐慕弯下腰来笑着摸摸他的头,又从书包里翻出几颗糖来:“等会儿分给你的小朋友吧。” “好耶!谢谢小齐哥哥!” 齐慕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这里的每一个小孩都认识他,喜欢他,他们和以前的那个人一样,喜欢甜甜地叫他哥哥,朝他笑。他也很喜欢这些小孩,以前没有搬出去的时候,经常带着他们一起玩儿。 送走了那个小孩,齐慕将书包跨在身前,往院长办公室走,在福利院东侧那栋楼的顶楼。 “秦院长。” 秦颂正在打电话,听到门口的声音后,立马朝他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让他先坐,然后继续对电话说:“好的赵经理,这个月下旬,我会安排工人把货物运到你们那的,一件都不会少。” 等电话那边说话,秦颂继续点头:“嗯嗯好,赵经理放心……嗯嗯好,那就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秦颂很是欣慰地看向齐慕,笑得很慈祥:“高中这么忙,怎么还大老远跑回来,外面又这么热。” 齐慕也笑,拉开书包拉链,把一个黑色的袋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里面装的都是他兼职赚的钱:“我是回来给那些小孩捐生活费的。” 闻言,秦颂的脸上立马有些不开心了,秦颂本来就是有些微胖的,随着年纪不断上去,整个人越来越发福,但就算是不开心,面上也还是慈祥。 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将黑色袋子里的钱推回去:“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不需要你给他们捐钱,国家会给的,我也会给他们,你一个小孩把精力多花在学习上,别费这心思,知道了吗?” 齐慕没收钱,往沙发外面走了一步:“我时间很多的院长,而且,我就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想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 “虽然我这忙确实也帮不了太多。”齐慕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秦颂这会儿才看见他手肘上的纱布,忙问:“手怎么受伤了?是有人找你麻烦吗?” “啊不是不是。”齐慕连连摆手,那天发生的事他是不会告诉身边的人的,不是怕面子上过不去,而是怕他们会担心。 “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没事的,已经快好了。”齐慕说。 “唉。”秦颂叹了口气,看齐慕的时候,眼底也带着丝愧疚:“这两年真的是太对不起你了,明明很多事情应该是我们大人来做的,但你却做得比我们还要好。” 齐慕脸上挂着不太明显的笑,没有说话。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你,现在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得要过得去,不要一直都堵在心里。” 齐慕点点头:“晓得的。” 离开院长办公室前,秦颂硬要把钱还回去,被齐慕耍滑耍过去了,走到楼下时,秦颂从楼上的阳台叫住他:“小齐!” 顿住脚步,齐慕回头看,秦颂语重心长地说:“我记得当年接走小柴的那家人是在陇南,以后有机会了,你也可以去看看他嘛,虽然不是生活在一个地方,但兄弟的情分还是不能丢的。” “……” “好,知道啦。”齐慕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招手。 * “小齐你真的要走啦?好舍不得你啊~”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走了才好呢,小齐就不适合待在这里。”欣姐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缓缓吐出一团烟雾:“这种地方能出去一个算一个,留下来也长久不了。” “嗯也是,等我赚够了钱,我也不干这行了。”女孩坐在欣姐旁边,憧憬道:“到时候我回老家镇上买个房子,也别说结婚了,就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再出去旅个游,哎呀,想想都很美~~” 欣姐笑着揽住女孩的肩,和她脑袋靠着脑袋,抬头看正在收拾东西的齐慕:“不在这里干了,打算去哪?” 欣姐一直是这个ktv大家都很喜欢的一个女生,对待客人她游刃有余,对待女孩儿男孩儿们也是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知道齐慕要走,她是真的替他感到快乐。 “我同学那里有个助理的活,我看工资很不错,就打算去那上班。”齐慕将不重要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这一扔,准备带走的东西就只有一小袋。 他是初一来这里兼职的,粗略算算待了三年多,最后能带走的东西却并不多。 “同学?是上次带你走的那个男生吗?”欣姐问。 齐慕点点头:“是他。” 欣姐抬手吸了一大口烟,最后将烟头按息在烟灰缸里,说话的时候白色的雾飘在上空:“他和元元有点像哎,是我看错了吗?” 第22章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但齐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毕竟连他自己也是这么感觉的。 坐在欣姐旁边的女生吃惊地坐了起来:“元元?我记得——他不是好几年前就被领养走了吗?” 欣姐抬手敲她的额头,笑她:“走了又不是不能回来,那么大个人了,说不定是想回来看看小齐呗。” 女生‘噢’了一声,还是很好奇地问齐慕:“所以真的是元元吗?他回来啦?” 齐慕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笑着打了个哈哈,话题就顺过去了。 等到东西收拾得差不多,走之前,还有几个女生赶了过来,跟他嘱咐了很多话,齐慕都一一听着,最后还是欣姐打断了她们。 “只是辞职,又不是离开这个城市了,以后能见着。”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5节 齐慕也笑:“欣姐说得对。在这里工作的日子你们都帮了我很多,谢谢你们,等有时间了,请你们吃饭。” “好啊好啊,那就等你请吃饭。” 齐慕点点头。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西宁的落日才姗姗来迟,白云被烧成一片红漫在天边,齐慕走在去公交车站的小路上,一如当年第一次来面试时的情景,只不过当时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个喜欢叫他哥的男孩。 * 周一下午放学,老师一出教室,齐慕就抓起书包准备走,前桌的宋嘉言叫住了他:“班长——” 齐慕回头:“怎么了?” 宋嘉言将耳鬓的碎发捋了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老师讲的试卷我有一题没有听懂,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跟我说说吗?” “呃……”齐慕有些为难,今天是他去轮滑队上班的第一天,能不迟到还是尽量不要迟到的好。 他从课桌里抽出刚才上课讲的卷子,推给宋嘉言:“我现在有点急事,可能没办法跟你讲题,试卷上笔记我都做了的,你拿去看吧,实在不懂我明天再跟你讲。” 说完就急匆匆往校门口去了,留下宋嘉言和女同桌对视。 “班长好忙啊,每天一放学就走了。”女同桌小声吐槽。 宋嘉言倒是没什么情绪,拿着齐慕的试卷仔细翻看,满分一百二十分的数学试卷,齐慕拿了一百一十六分。 乐滋滋地将试卷收好,视线望向齐慕离开的方向:“因为班长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啊,平时放了学还要出去兼职,很累的。” 女同桌了然地笑笑,收拾书包:“是是是,我帮你说话,你倒好,帮他说话。” “哎呀。”宋嘉言轻轻推了同桌一下,耳朵微微发红。 * 轮滑队训练的场地在市体育馆内,齐慕停好自行车,又问了保安去训练室的路。 现在是十月的尾巴,天气没有那么热了,等到了晚上,还会感觉有些冷。 在离训练室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外,齐慕看见两个身穿蓝白训练服的男生正靠在门口,脚底踩着一双双排轮滑鞋。两人在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大笑着去拍另一个的背,被对方一个侧身躲开了。 “靠!”王岳川笑骂了一句,抬眼的时候正好看见齐慕,立马雀跃地跟他招手:“学神!这这这!快来!” 柴思元也循着声音看过来,齐慕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走到跟前:“你们在等我吗?” “对啊,里面可大了,怕你找不到路。” 王岳川上前想要款住齐慕的肩膀,柴思元插了过去:“在这里工作要穿工作服的,我带你去领。” 完了又对王岳川说:“行了,你回去训练吧。” “??”王岳川一脸震惊,卸磨杀驴也没有这样的吧? 柴思元本来要走,见他还不懂,定住脚步,回头看他:“哑铃蹲半小时?” “得得得,马上走!” 然后,王岳川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走吧。” “啊好的。”齐慕点点头,快步跟上去。 柴思元穿着轮滑鞋在前面,按理来说人走路肯定是比不上轮子的,但柴思元却好像是在有意等他,一直在控制速度,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着柴思元的背影,想起刚才他说话时,很是自然地歪了下头,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长得很好看,这个动作落在齐慕眼里,就更好看了。 去后勤领好工作服,柴思元又带齐慕去更衣室,一开门,里面全是正在休息的队员。不同队的人队服自然不一样,齐慕放眼望去,看到了好几套颜色,紫色的,红色的,黄色的……估摸着得有五六支队伍。 “队长。”一个和柴思元一样穿蓝白训练服的男生跟他们打招呼,柴思元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男生注意到了旁边的齐慕,眼睛顿时发光:“这是谁啊?” 柴思元指了指里面的一间隔间,对齐慕说:“去那里换吧。” “好,谢谢。” 放下书包,抱上工作服,离开前,齐慕又听见身后那人在小声问柴思元:“队长,那人是谁啊?” 然后是柴思元没什么起伏的回答:“新来的助理。” “!!”男生发出惊讶的低呼声:“长这么好看?是你朋友吗?” 柴思元很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警告的意味:“训练完了?在这里偷懒?”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回来喝水,哈哈,真的……” 齐慕打开隔间的门,麻利换好工作服,和百佳乐那种黑白西装制服有很大区别,这里的工作服上身是红白竖领衬衫,下//身是藏青色工装裤。 穿上以后,齐慕对着休息室的镜子理了理领角,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柴思元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瞧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走吧,我带你去我们训练的地方。” 穿着轮滑鞋的柴思元比平时更高,齐慕看他的时候得稍微仰头:“好,走吧。” 去训练室的路上,齐慕小声问他:“我听王岳川总是叫你思元,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都可以,想怎么叫都行。”他听见柴思元说。 齐慕眼睛弯弯地笑:“好,思元,你们训练一般到几点结束?” 柴思元:“平时一般到九点,最近有一场比赛要开始了,基本每天要训练到十一点。” 齐慕:“……啊,这样啊。” 训练到十一点的话,再请他们吃饭,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晚了?齐慕心想。 柴思元:“你如果觉得太晚的话可以早点走,工资不会少的。” “啊?不是的不是的,”知道对方理解错了,齐慕连忙解释道:“我是想等你们训练结束后,请你和王岳川吃饭,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们呢,不过你们训练到十一点的话,吃完饭会不会太晚了?” 柴思元停在一扇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齐慕望着他,有些紧张地捏自己的大拇指关节。 柴思元:“不会,我们平时都睡得晚。” 说完柴思元推开大门,齐慕跟着他进去。房间最外面的那面墙,是一块完整的落地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窗外的月亮。 训练室宽阔无比,明亮的白炽灯铺满整个房间,不少穿蓝白训练服的男生女生在木质地板上滑行,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带队的教练看了他们一眼,一边向他们这边走过来,一边打着拍子督促其他队员训练。 先是跟柴思元点点头,视线停在齐慕身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同学?” “是的。”柴思元说:“以后不出意外的话,他每天都回来,等会儿教练给他把大门钥匙吧。” 教练笑了笑,摆摆手‘嗯’了一声,对齐慕说:“等一下给你,你先去那边观众席等着,我还有话要跟小柴说。” “好。” 第23章 “好了,现在人来齐了,之前的所有基础动作都已经跟你们讲过了,现在一个一个跟着音乐完整来一遍,错一个动作就加训一个小时,知道吗!” 教练盘腿坐在训练场的地板上,手持一根一米长的白色塑料棍,每说一句话,棍子就在地板上敲得清响,平时在学校吊儿郎当的那群男孩们都怂了,乖乖排队等着教练检查练习成果。 上场的第一组是男女双排组,随着音乐的响起,两个人在场上翩然起舞,齐慕坐在观众席,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观看别人滑轮滑了。 齐慕不由自主看向柴思元在的位置,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柴思元的背影,他站在队伍最前面,乌黑的头发绑成利落的马尾,有那么几挫短了没扎住,落在了肩膀上。 等会儿,他应该也会上场的吧? 正在想,教练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听小柴说你叫齐慕?” “啊是的,教练好。” 齐慕有些拘谨地往旁边让了让,教练咧着嘴笑,说话的时候,视线也没移开过场地:“不用,我就坐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们让你来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群小崽子可不好伺候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有时候我都管不住。” 说着,教练又上下打量了齐慕一番:“看你跟他们差不多大,斯斯文文的,到时候他们要是为难你了,就跟我说。” “啊哈哈,”齐慕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问:“应该不会吧,我看他们人都还挺好的。” 至少目前接触下来,柴思元和王岳川人都还不错,柴思元性格上冷了些,王岳川,嗯……天真了些。 都挺好的,齐慕想。 “挺好的?”教练哼笑一声:“以后你就知道了。” 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进齐慕怀里:“这是训练室的钥匙,最后一把,丢了就得自己配。” 齐慕握着那把小小的梅花钥匙,点点头:“好,谢谢教练。” “不用,先走了。”教练起身的时候在椅子上拄了一把,继续监督训练去。 齐慕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看看身上的工作服,感觉后面的日子好像都在慢慢变得好起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场上的音乐换了首新的,齐慕没听过,但只是一个前奏出来,就已经将他的注意力给拉过去了,抬头一看,是柴思元上场了。 通铺的木质地板中央,少年蹲在那里,整个人都埋进膝盖里,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网束缚住了一般。 恍惚间,齐慕透过柴思元的身影,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被其他小孩霸///凌在墙角,默默落泪的男孩。 “是年的四月,你在风雪中走来,说不清楚,日子会好还是坏,我们在五月,丁香诗会后告白,谋划着未来,仿佛似,未来我们能够,去安排……”*(歌词) 场地中央的少年踩着音乐节拍,每个动作都几乎完美,齐慕没有戴眼镜,但视线却始终跟随着他,挪不开眼。 朦朦胧胧间,有一个少年弯腰双手扶着膝盖,看他的时候眼里的光好像星星。 “哥,你看我滑得好吗?” “哥,老师说轮滑还有专门的比赛,等我以后参加比赛了,拿的奖杯都是你的。” “哥,我真的好想时间再快一点,我想快一点长大,这样我也能为你做很多事情,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 “跟我来,七八九月我猜阴霾散开,等等看,十二月请为你春暖花开,跟我来,一月二月溪水冻成石块,再等等看,等三月暖了把房盖……”*(歌词) 眼眶微微泛起湿意,齐慕起身悄悄走到了训练室门外,将音乐声关在里面。 一曲完毕,王岳川在队伍前面手舞足蹈地给他打call,柴思元从场上下来,没有看见齐慕的身影,心绪渐渐烦躁不安起来。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6节 * 晚上十一点,教练摇铃下课,所有队员都哄嚷着喊累,王岳川已经累得直接瘫倒在地板上,连声儿都吭不出来了。 齐慕小跑到他们跟前,给每一个人都分了水,到柴思元的时候,他问:“你们结束了是吗?” 柴思元拧开瓶盖连喝了好几口,因为喝得太急,有几滴顺着下巴落在了衣服上,晕出了几点深色。 一瓶喝完,柴思元点点头:“是的,结束了。” 齐慕又很贴心地递了张纸给他擦汗:“那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吗?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店很好吃。” 柴思元垂眸看着他:“都可以,你选。” “嗯……”齐慕踮着脚帮他擦了汗,刚想说那就去吃烧烤,旁边其他人凑了过来。 “哎你就是新来的助理是吧?”一个板寸头男生凑近了看齐慕,惊叹:“你长得好帅啊!是队长的朋友吗?” 对方离得太近了,齐慕有些不习惯地后退了半步,柴思元冷着脸撇了那个板寸头一眼,不动声色往齐慕身边站了站。 齐慕:“啊我和思元是同学,他介绍我来这里兼职的。” 又有另一个人走了过来,单手托着下巴,道:“感觉你好眼熟啊,是在哪里见过你吗?” 王岳川从地上爬起来,勾着那人的肩膀:“当然眼熟了,人家可是全市中考前十的学神,上过电视的好吧。” 那人瞪大眼:“我去,这么厉害!” 所有人都沸腾了,围过来问齐慕是真是假,齐慕笑得有些尴尬:“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 “都全市前十了,上电视了,这还不夸张啊,我要是能上电视,我爸直接都不管我了,爱干嘛干嘛,他得转头叫我爸,哈哈哈……” “是啊,我家那老头,天天拿我跟别人比,别说全市前十了,但凡平时能考及格,直接我想要什么给什么啊。” 一群人哈哈大笑着,齐慕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夸,脸上有些臊得慌,他悄悄看了柴思元一眼,却发现他难得嘴角挂着抹笑,显然心情很好。 “那既然这样,正好你第一天来咱们队里,得给你办场迎新宴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哎上个月紫阳街不是新开了家日料,我们去那吃呗,正好我饿了。” “成啊,走!” 众人一拍即合,都没给齐慕拒绝的机会,一群人就左手搭右肩地并排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齐慕有些苦恼地看向柴思元:“要么,还是下次请你和王岳川吃饭吧。” 柴思元欣然接受:“好。” 第24章 日料店在紫阳街最热闹的区域,因为是新店,哪怕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人流量依旧大。 齐慕是坐柴思元的车来的,路上有点堵,等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乌压压坐满了,只剩下两个门口的位置,看来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你们来啦,快坐快坐!菜已经点好了,马上就上。”王岳川向他们招手。 “……好。”齐慕略微有些紧张,他还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 以前还在福利院的时候,是秦燃来找他们吃饭,经常是三个人,几种菜换着吃,等再大一点,那个人走了,他就是一个人吃饭…… 门口的位置经常要上菜,很麻烦,本着礼貌,齐慕想坐在门口的,但柴思元却在他快要坐下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毫不费力地把他推到里面的位置,自己在门口坐了下来。 齐慕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柴思元:“那个,坐在门口吃饭会不方便的,还是你坐里面吧,训练一晚上了,多吃点。” 柴思元气定神闲地撕开碗筷的塑封,推到齐慕面前,齐慕一顿:“谢谢。” “我也不饿,”柴思元抓过原本放在齐慕面前的碗筷,撕掉塑封自己用。 齐慕:“……” 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来,让我们欢迎齐助理的到来~” 男生女生们举杯欢呼,齐慕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仰头喝下一杯清酒,有人惊叹他酒量怎么这么好,还有人不断将烤好的肉盛盘推到他面前。 年轻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总是热闹的,菜一波一波上来,酒一杯一杯下肚,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齐慕脸颊微微泛着红,安静地听他们说了不少轮滑队的事。 突然又一个女生问:“怎么今天没见采薇姐来啊,没叫她吗?” 另一个短头发女生嘴里吃着虾,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叫了,但她说不想来,回家了。” “啊?”一个男生调侃地看向柴思元在的位置,打趣地说:“今天队长都来了,她没来说不过去吧?” “是诶,采薇姐干什么去了?平时不是队长去哪她就去哪的吗?” “你问我我咋知道,可能真的是训练太累,回家休息了吧……” 齐慕转头朝身边的人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看见柴思元正仰头喝酒,于是立马又移开了。同桌的人还在说,齐慕听了一会儿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口中的那个采薇姐原本是轮滑队的队长,从小就学轮滑,四年级进市队,拿过很多比赛的奖项,是教练们重点关注对象。 然而后来柴思元进入市队了,很快就把她队长的位置给挤走,跟匹黑马一样,拿的奖项也一点点追上。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该懂的都懂了,优秀的人自然也更喜欢优秀的人,朱采薇从最开始的想跟这个人较量,到被折服,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王岳川闷下一口酒,指着柴思元笑着说:“咱们脑子里的东西是见不得人,他脑子是实心儿的,掰开了也没东西可以看哈哈哈。” 旁边的人附和:“是啊思元,你看采薇姐多优秀,那么多人追她,人家就稀罕你,结果你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人家,不妥不妥啊。” 众人一顿大笑。 柴思元一句话也没吭,默默喝自己的酒,其他人笑了一会,顺着话题就开始将黄腔,女生们听着不得劲,也喝得有些多了,手拉着手去外面吹风。 几个女生一走,男孩子们说话就更大胆了,有些话连齐慕听了也脸红。 抱着酒杯刚要喝,一个男生突然邪笑着问齐慕:“小齐哥,你有女朋友吗?” 齐慕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脸颊和鼻子都比刚才更红了,他摇头:“没有。” “真的?!”男生有些不相信,身体往这边坐了点,王岳川被挤到了就有些不乐意,又把他推远了些:“啧,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滚。” 男生笑咧咧地作势打了王岳川一下,继续问齐慕:“真没女朋友啊?我不信,那总有女生追你吧?你长这么好看,肯定有。” 齐慕还是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在百佳乐上班这么久,没喝过这种清酒,没想到后劲还挺大。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落在耳朵里感觉痒痒的,还很好听。也因为喝了酒,胆子大,齐慕没有掩饰:“而且我喜欢的不是女生。” 有关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向谁掩饰过。 “!!!” “我天!”男生满脸震惊,就连旁边的王岳川和柴思元也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 王岳川抬手在齐慕面前挥了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 一声哥把齐慕给叫住了,他眨了眨眼,怎么看眼前的人怎么模糊。 “哎小齐哥,那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 旁边的人说话的声音带着笑,齐慕眨眨眼,脑子里想到的是不该想的人。过了一会,像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他说:“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太幼稚。” “啊~”男生了然地笑笑,王岳川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让他别再问了,又用口型对他身后的柴思元说:“这怎么办啊?醉了?” 柴思元垂眸看着齐慕,墙上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放下筷子:“我先送他回家吧,你们继续。” “那也行,那你们路上慢点哈。” 柴思元‘嗯’了一声,将齐慕座位后面的书包提到肩上,俯身问:“能走路吗?” “能,我没喝多。”齐慕声音蔫蔫儿的,摇摇晃晃站起来,强打起精神看他:“我很好。” 柴思元眉尾微扬:“那就行,走吧。” 柴思元率先走在前面,齐慕摇摇晃晃在后头跟着,偶尔脚下会有些站不住,要扶着墙缓缓,前面的人就会停下来等他。 日式的木质长廊下,白色的窗帘被夜风吹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等到车上时,齐慕是真的有些醉了,看东西越来越模糊。 他从书包里把眼镜掏出来带上,柴思元对司机说:“去老城区。” 司机应了声好,点燃车往老城区的方向开。 马上就是十一月了,道路两旁的树叶落了一地,车窗开着,夜风吹进来有些冷,齐慕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外套拉拢了些。 柴思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九/八/年的车子还不是很先进,车窗都是靠摇的,柴思元俯身越过齐慕,将他那边的车窗一点点往上摇。 他这样一靠近,齐慕能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洗衣液和沐浴露的皂香味,也有刚才包厢里食物的味道,还参杂着夜晚风的冷冽。 齐慕想起以前他们刚在百佳乐上班的日子,夏天晚上结束了回到家都热得不行,热水也不烧了,直接用冷水冲澡。 那会儿他们刚出去上班,一天挣不了几个钱,有时候打翻了酒甚至还要倒贴,赚到的钱只能算是勉强够他们活下去,日用品什么的,都捡着便宜的买。 刚上初中的两个少年,个子都拔得很高,挤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帮着洗,齐慕帮他打香皂泡沫,他帮齐慕冲水,一个澡能洗大半个小时,满屋子都是这种皂香味儿。 喉结小幅度地滚动了一下,柴思元重新坐回去以后,齐慕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 车子停在老城区大门口,下车后齐慕几乎是被柴思元半扶半抱着回家的,从书包里找到钥匙,门一开,还没等柴思元把人扶到床上,蜷缩在门口的燕秋先被打开的门给撞醒了。 柴思元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撞到,连忙空出一只手拍开墙上的灯,看见燕秋正坐在门后面,乌黑的头发睡得稀乱。 两个人都还没有正式见过面,柴思元被吓了一跳,丝毫没有将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孩,联想到现在这个人身上。 而燕秋看见齐慕不省人事,不知道他是醉了,还以为是被面前的这个人怎么了呢,瞬间露出凶狠的表情,想咬。 “小黑……”齐慕说话带着气声儿,鼻音很重。 燕秋听到声音,脸上的凶劲立马消了下去,齐慕摸摸他的头:“小黑乖,他,不是坏人。” “呜~”燕秋的喉咙里发出轻哼声。 “……” 柴思元叹了口气,将齐慕扶到床上躺好,又去卫生间接了凉水,回来的时候看见燕秋坐在地上,额头贴着齐慕的手背。 他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为什么会在齐慕家,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就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比刚才吃饭的时候,听见齐慕说那句话,还要不舒服。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7节 在床边坐下,柴思元用湿毛巾盖在齐慕的脸上。 因为醉着的缘故,齐慕感觉脸颊又烫又红,清酒和平时喝的酒好像真的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度数不高,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多喝了几杯,于是就醉成这样了。 之前在车上特意戴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以至于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脸上有一只手在动,齐慕下意识抓住,眯着眼看那个逆着光的人。 喃喃道:“元元,你回来啦?” 齐慕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但柴思元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他始终不说话,低头看着,整个人像是沉在了齐慕的眼神里。 “你训练结束了吗?”齐慕拉着他的手,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也对,没有鞋子怎么训练呢,比赛快要开始了吧?再等等,我马上就能把鞋子给你买回来了,再等等,好吗?” 说到鞋子,齐慕哽咽了一下,很多不好的事都被唤了起来,柴思元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眼尾,指尖被眼泪烫得有些颤抖。 第25章 这些年来,齐慕一直会断断续续做同一个梦,梦到柴思元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双坏了的轮滑鞋。 那是他们刚上初一的时候,白天他们在学校上课,下午放了学去百佳乐兼职。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手上的酒给卖出去,是欣姐半笑半骂地领着他们,一步步教的。 后来齐慕学到技巧了,渐渐能自己想办法把酒卖出去,学校老师也在那时候给柴思元报了一个轮滑比赛。 于是他们下了班以后,齐慕会陪柴思元在出租屋后面的操场上,练一个小时的轮滑。 柴思元在轮滑上的天赋很好。和轮滑队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从小就学,甚至连他的第一双轮滑鞋,也是秦燃不喜欢想要丢掉,被齐慕要过去的。 “哥,鞋子坏了,重新买一双好贵……”柴思元眼眶有些红,但是没有哭:“不然……我不去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去。” “不行。” 齐慕一口回绝,蹲下直视柴思元的目光:“不可以放弃,我会给你买最好的鞋子。” 眼红的少年一把抱住齐慕,眼泪始终含在眼眶里,最后坚定地跟他保证:“嗯!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向他们证明的!” …… 清晨,齐慕是被一阵饭香给唤醒的。 眼睛困到睁不开,太阳穴那快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以往喝了酒,他都会吃醒酒药,但是昨天……他是,怎么回来的? 空气里飘着饭菜香,齐慕翻了个身侧躺着,自从燕秋住在他家以后,秦燃经常会过来,有时候是大早上来送早餐,有时候是下午放学了,给燕秋带饭。 “秦燃,你在干什么啊……”齐慕呢喃了一声,头很痛,说话都有些费劲:“在做饭吗?” 厨房里传来洗碗的声音,同时还夹杂着少年刚睡醒没多久,略带慵懒的回答:“嗯,早饭已经做好了,起来吃饭吧,吃好送你去学校。” “呼……” 齐慕深深呼出一口气,半睡半醒着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昨天回来以后貌似也没有洗澡,身上黏黏糊糊有些难受,他想直接冲个冷水澡。 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哗灌进桶里,还有一些溅了出来,滴在手臂上,齐慕脑子有些放空,他还在想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他记得昨天吃饭的时候,那些人一直在说他们的副队长,也有说柴思元,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总感觉很渴,于是一边听一边喝酒。 在后来,好像又有人在问他,问了什么? “小齐哥,你有女朋友吗……” “真没女朋友啊?我不信,那总有女生追你吧?你长这么好看,肯定有……” 那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喜欢的不是女生。” “!!!” 齐慕猛地瞪大眼睛,急慌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不断将水打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最后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他,他昨天,都说了什么啊? 卫生间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碗筷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为什么会有碗筷的声音,秦燃是不会做饭的,每次来都是去店里买现成的,到了以后也直接就着包装盒吃,根本不会踏进厨房一步。 那……外面的人是……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到齐慕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先一步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老城区的房子都是平房,背后还靠着大片的绿化树林,一到夏天蚊子就会很多,所以他很少会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但也因为是平房,一楼会有些潮湿,不通风的话就会有一点儿潮湿的霉味儿,光线也不是很充足。 但今天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所有不好闻的味道都被风吹了出去,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餐桌旁,那个身形高瘦的少年的身上。 是他。 听见开门的声音,少年半侧着身子回头,头发因为常年扎起来的缘故,不扎的时候就有些微卷,落在肩膀上,给少年平添了股慵懒,还有来自他本身的冷冽。 “收拾好了?好了就出来吃饭吧。” 燕秋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也回头看了他一样,脸上带着很乖巧的笑,柴思元分了一副碗筷给他,他就抱着碗专心吃饭。 之前齐慕教过他用筷子,但怎么也教不会,还是后来秦燃买了叉子跟勺子回来,燕秋才算暂时能自己独立吃饭。 “……我,我马上就好。”收回眼,齐慕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 这下昨天晚上的事也缕清了,他在饭桌上喝多了,现了洋相,是柴思元送他回来的。 齐慕双手撑着洗手台,很是懊恼地叹了口气,喝酒是真的很耽误事,尤其还是喝醉以后。 在卫生间又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齐慕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了。 家里只有面条和鸡蛋,看着桌上的煎蛋油条和白粥包子,齐慕猜柴思元应该也是在早餐摊买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几点钟来的,还是说他昨天晚上没回去,睡的他家? “坐吧,我看你家没有多的凳子,就买了几张。”柴思元将桌子底下的凳子拖出来,齐慕连忙道谢,然后乖乖坐下。 “早上油条吃太多不好,所以我没做多少,可以多吃点包子。” 面前的碗里被对方夹了一个包子。 “粥也可以多喝点,对胃好。” 忍下心中的尴尬,齐慕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居然,意外的好吃。 “这,”齐慕抬头看柴思元:“你在哪里买的,和我平时买的好像不太一样。” 柴思元嘴角带着笑,喝了白粥:“那你可买不到,是我自己做的。” 齐慕:“……!!!” 他不可思议地看看柴思元,又看看碗里的包子,以及桌子上的其他东西,艰难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柴思元:“嗯,我不知道早餐店几点开门,又担心你醒过来觉得饿,所以就让司机把我家里的食材送了一点过来。” 所以这些东西不是买的,都是这个人自己做的。 “那,那你昨天是谁在这里的吗?”他又问。 柴思元吃饭速度很快,碗里的粥已经见底了:“嗯算是,昨天你喝醉了,怕你吐在床上,我守了你一夜。” 这下齐慕是彻底呆住了,大概是不想让他觉得太尴尬,柴思元打了圆场:“放心,你昨天一觉睡到的天亮,没有吐。” “……” 齐慕讪笑着:“谢谢。” 这可真是…… 齐慕再也不说话了,埋头吃自己的早餐,燕秋早就稀里哗啦吃饱,此刻正蹲在窗户前,看外面伸进来的绿叶子。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齐慕发现他特别喜欢绿色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绿色的,他都喜欢,秦燃也知道这一点,齐慕经常能看见秦燃随便从地上捡一片树叶,拿去逗燕秋玩。 早餐结束,齐慕主动承担了清洗碗筷的工作,柴思元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他:“那个男生是谁,为什么会住在你这里?” “你说小黑啊。”齐慕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那个男孩,继续手上的动作:“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天秦燃,呃就是你第一天来这里的天,见到的那个男生。” “秦燃不小心撞到了他,又不敢把人带回家,但总不能把人仍大街上把,所以就先暂时住在我这里,我在家的时候就我管他,家里没人他也很乖,不会乱跑乱动东西。” “……哦。”柴思元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天花板上的灯。 洗好碗时间已经无限接近七点了,齐慕麻利收拾好书包,临走的时候时候还是指了指柴思元的头发。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头发一直没有扎起来,有一小撮刘海弯弯斜在脸颊上。 “你头发不扎起来吗?”齐慕。 闻言,柴思元亮出自己的胳膊,上面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扶你回来的时候,发绳丢了,没东西可以扎。” “啊,”齐慕脸上又有些热了,他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床旁边的书柜上:“我这里应该是有的,你等一下,我找找。” 便见齐慕放下书包,小跑到书柜前翻找。 在他的所有‘家当’中,书占了很大的比例,从上一个房子搬到这里,光是书就搬了大半天。 齐慕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了大半天,最后在柜子的最上层翻出一个黑色,带有可爱小柴犬装饰的头绳,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上面蒙了薄薄的一层尘。 柴思元倚靠在门口,看见齐慕先是用纸巾将小柴犬上面的灰尘擦去,然后又转头去了卫生间,等再出来的时候,那根头绳已经很干净了 “这个是以前我弟弟用过的,可能会有些幼稚,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用这个,等会儿到外面了你再买新的。” 柴思元微微垂下眼,那枚头绳正静悄悄躺在齐慕的手心里,上面的小柴犬吐着粉红色的舌头,特别可爱。 “谢谢,不幼稚。”柴思元接过头绳,抬手三下五除二地就扎好了头发,还顺带将那个小柴犬装饰挪到了最上面。 齐慕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感觉你用这个还挺合适的,很好看。” 柴思元也点头,转头看着齐慕说:“那不然就送给我吧,省得我再出去买了,我很喜欢这个。” “……啊?” 柴思元就站在齐慕面前,看他的时候泰然自若。 齐慕脸上的笑有些僵住,虽然这个人的年纪比他小,但不论是身高还是气质,都经常会让他产生一种,这个人其实比他大的错觉。 莫名又想起了那个人,心中将两个人一对比,头一次他感觉,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只是刚好名字一样,爱好一样。 这样想着,齐慕看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心态似乎也比之前更放松了,重新对柴思元扬起笑意,说:“你喜欢就留着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说完,齐慕抓起书包往门外走:“我要去学校了,再不去就得迟到了。” 从小平房到巷子口要走一段路,齐慕怕时间会来来不及,脚下走得很快,柴思元从后面跟了上来,提醒他:“不用着急,司机就在外面等着,开车很快就能到。” “好,”齐慕脚下的速度放慢了些:“平时赶时间赶习惯了。” 柴思元点点头,后面的一路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等出了巷子口,果然看见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那,是之前他坐过的那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8节 齐慕将背上的书包习惯性往上提了提,刚打算过去,突然感觉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于是他也停了下来,看向柴思元的目光略带疑惑。 “怎么了?” 柴思元站在巷子口,身形比马路旁的云杉树还要挺拔,他还穿着昨天吃饭时的那套白t,身后的红砖墙将他衬得极为透亮。 齐慕看见他抬手将落在肩膀两旁的头发往后扫,随后慢步走至他跟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昨天吃饭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女生?” 第26章 碧蓝如水洗一般的天空中有鸟群飞过,齐慕抬头望着面前的男生,感觉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空了,像是刚跳到顶端,便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其抓住,落不下去,呼吸也有些不顺畅了,很慌很乱。 但这种慌乱并不是源自柴思元问他的那句话,而在于他为什么要将这句话问出来。 昨天晚上喝醉酒说的话,而且还是那么尴尬的话,一般人都会选择性地不去提起,或者不会这么直白地当面问出来,但柴思元问了,更是当着他的面,问他。 “你……”齐慕有些语塞,但等心里那阵慌乱过去以后,又想,这有什么呢?昨天他说的都是真话,而且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羞耻可言,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被问了又如何? 想明白以后,齐慕抬眸对上柴思元的目光,大方承认:“是啊,不喜欢。” 说完,齐慕神色平静,想看看这个人会有怎样的反应,谁知柴思元并没有再继续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句:“挺好的。” 然后就,就走了。 ……挺好的? 齐慕怀疑自己听是不是错了,但柴思元已经气定神闲地上车了,关门时还不忘叫他:“走吧,不然等会儿路上要堵车了。” 后来的一路他们真的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齐慕撑起一只手靠在车窗上,脑袋轻轻枕上去。思绪跟随着马路上的车流,不断倒退,不断回想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他还是没有想明白,柴思元为什么要问他那个问题。 黑色小轿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停在私立高中校门口时,刚好过七点半,校门口停了数不清的名牌车,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从车上下来,三五成群走进校门。 知道柴思元是不用去学校上课的,但下车时齐慕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这个时候,有两个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开始是有些不确定地瞥了一眼,等看清齐慕的脸后,才欣喜地打招呼:“是班长啊,早上好!” 回头一看,是宋嘉言和她的同桌李娜。 齐慕手还把着车门没有关,礼貌地跟她们点头:“早上好。” “你吃早饭了吗?”宋嘉言从书包里翻出一袋面包和牛奶,都是家里阿姨精心打包好的:“之前看你早饭好像都不怎么吃,我今天特意让阿姨多做了一份,你拿去吧。” 说完,就把早餐塞进了齐慕的怀里,好看的眼睛笑成月牙状。 齐慕抱着这袋早餐有些不知所措,想跟她说自己今天早上已经吃过早餐了,李娜左顾右盼的时候瞅见了车里的柴思元,有些惊讶:“诶?班长,你怎么坐柴思元的车来学校的呀?” 听见李娜这样说,宋嘉言也弯腰朝车里看,果然是柴思元。 也是这个时候齐慕突然想起,自从上次江年在学校打了柴思元以后,这似乎还是柴思元第一次重新出现在学校。 自从发生了上次那件事以后,有关于‘柴思元是私生子’这件事,几乎成为了学生们心中公认的事实。 而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几乎都是家里的宝贝,他们对‘私生子’这样的身份,有着条件反射地排斥,齐慕悄悄瞥了宋嘉言和李娜一眼,果然,她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言言,早自习快开始了,我们赶紧去教室吧,我还有作业没赶完呢。”李娜很不自然地扯了扯宋嘉言的衣摆,脚步已经在往校门口的方向迈了。 宋嘉言看齐慕的眼神欲言又止,不是很想这个时候离开,但又耐不住李娜在催促,只好迅速整理好心情,挤出一抹笑,说:“那我们就先去教室了,等会见哦。” 预备铃已经响起,校门口的学生都加快了脚步,齐慕临走前还是回头和柴思元说:“那个,你别介意,她们也是不知道内情,误会了。” 车内,柴思元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朝齐慕点点头:“没事,我不在乎。” 从齐慕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柴思元头上的那根发绳,本来可爱的头饰再加上他的笑,似乎又和谐了不少。看柴思元神情自然的模样,齐慕估摸着他可能是真的不在乎吧。 学生们都已经进到学校里面,那些名牌车也纷纷驶离,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还停留着,格外地显眼,校门口检查校服的老师注意到了这边,隔着很远的距离朝他们这边喊:“预备铃已经结束了啊,再不进来扣分了。” 齐慕一听,手忙脚乱地跟柴思元道别,慌慌张张往学校里面跑。 视线一直追随着少年飞奔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一处转角后,柴思元才对司机说:“走吧。” * 柴思元他们的比赛安排在一月底二月初过年前,训练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教练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跟齐慕说可以早点下班,但每次他都笑着答:“没关系的,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还能帮帮忙。” 相比起在百佳乐卖酒,轮滑队的工作虽然繁杂,却是很轻松的,队员们很照顾他,太重的活都是大家帮着一起做,以往齐慕下了班以后还得回家赶作业,现在他可以在队员们训练的时候,坐在观众席写。 从他家到体育馆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走路不现实,坐公交车又要转三次车,所以很多时候是柴思元让司机提前在校门口等他放学,到了下班的点,也会先送他回家。 平时除了家、学校、体育馆三点一线,偶尔一群人训练完也会出去放肆一下,吃吃东西,喝喝酒,有一次一个队员在吃烧烤的时候问柴思元:“队长,咱们好久没去百佳乐唱歌了,啥时候去一次呗?” 齐慕手上的动作一停,侧首瞥向柴思元。 “想去你自己去。”柴思元把酒杯拿起来,仰头一口全咽了。 王岳川也站出来,笑着说:“那地方太乱了,还是不适合咱们去,你要想唱歌,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 那人一寻思,只要是能唱歌,别的他也没什么所谓:“行啊,那到时候你找。” “我找。”王岳川一口应下,和那个男生碰了一下杯。 面前的碟子里多了一串烤肉,齐慕抬眸,正对上柴思元的目光。 * 西宁的冬天比其他城市来得更早,等到十二月底的时候,已经是下的第五场大雪了,银装素裹是对这座城市最贴切的形容词。 雪纷纷下着,齐慕掀起厚厚的帘子,对店老板说:“老板,我的羊肉汤打包好了吗?” 后厨传来老板的应答:“在打包了,马上好。” 在店门口的位置坐下,齐慕一边搓手一边哈气,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西宁地处北方,到了冬天这里的人很喜欢喝羊肉汤,为了让队员们训练的时候不那么冷,齐慕有时候放学来上班,会在体育馆门口的羊肉汤店买羊肉汤牛肉汤,因为每次都会买很多份,所以店老板已经认识他了。 “打包好了,还是我让人跟你一起送进去?”老板将十四份羊肉汤搬上桌,平时这么多汤,都是老板找让他小儿子帮齐慕一起搬的。 “好,谢谢。”齐慕自己拎了一袋,老板的小儿子拎了小的一袋,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体育馆里面去了。 老板的小儿子叫王顺,上五年级,因为天生的身体不好常年吃中药,身体有些肥胖,性格也很内向。齐慕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猫在饭店的柜台后面,露个小脑袋来看他,被他发现以后又急急忙忙缩回去。 后来老板经常让他帮忙搬汤,齐慕见到小孩子总有一种亲切感,每次都会跟他说上几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 “小齐哥哥,等一下你有时间帮我讲一下数学题吗,马上月底要考试了,我还有一个地方不会。” “好啊,等会那些哥哥们训练的时候,我给你讲题。” 齐慕推开训练室大门,里面是炸裂的音乐声和男孩子们的欢笑声,这会儿是休息时间,没有人管他们。 他们一进来王岳川就跳起来朝齐慕招手:“学神学神!这儿!” 齐慕将羊肉汤放在观众席的椅子上,一群男孩们也跟着过来了,喜欢吃辣的放辣椒,不喜欢的就喝原味儿。 王岳川从后面拍了拍齐慕的肩膀:“外面在下雪啊?你衣服都湿了。” “对,不过没有特别大。”知道他不吃辣,齐慕端了一碗原味的给他:“快喝吧,趁现在还是热的,等会就凉了。” 视线在训练场内环视了一周,没有看见柴思元的身影,齐慕问:“思元去哪了?” 王岳川低头喝了一大口汤:“刚才看他出去了,没说干什么,要么你出去看看?” “好。” 九/八/年的空调远没有后来的那么先进,效果那么好,而且训练室空间大,怕汤冷了,出去之前,齐慕特意用保温袋将羊肉汤装好。 在轮滑队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齐慕其实并没有在这里仔细逛过,体育馆面积也大,在里面走了有十分钟左右,人没找到,反而把他自己给逛迷糊了。 体育馆只有房间里面才安了空调,走廊又阴又冷,他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穿外套,此刻已经感觉到有丝丝凉意袭来了。 走廊深处有人影走过,和柴思元很像,齐慕快步追上去:“思元?” 刚走过转角处的男人停了下来,回头看清齐慕的脸后,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毛:“是你。” “……”齐慕热切的眼神变冷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说话。 是江年。 这是齐慕第三次见到这个人。 第一次的时候,他穿着挺拔的西装,在学校当着学生老师的面打了柴思元,当时齐慕对他的第一印象极为差,以至于后来第二次见到的时候,当面嘲讽了他。 如今第三次见面,江年同样穿着黑色的西装,但因为天气下雪的原因,西装外面还套了一件棕色毛呢大衣和白色的围巾,以及手上还有一双黑色皮质保暖手套。 江年的模样是很出挑的,只看外表,这绝对是一个谁见了,都会为之倾慕的人。 “你在找江思元?”比起第一次见,江年似乎消瘦了很多,他摘下其中一只手的手套,齐慕看见他的手背上有一大片的青紫色,还有几个结了痂的针孔。 之前柴思元有和他说过,他是跟他母亲姓的,但此时此刻,齐慕并不想这样称呼他,于是他抬头直视江年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只认识柴思元。”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江年慢步走到齐慕身侧,语气轻佻:“江思元身边的人我也差不多都见过,只有你,我就见过两次,偏偏你还每次都这么剑拔弩张的。” 江年停顿了一下,正视他:“怎么,你跟他是相好啊?” 齐慕瞳孔微缩,江年离他实在太近了,这样的距离让他很有压迫感。 齐慕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按理说这种时候他应该是理直气壮地反驳的,但他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闪躲了,说话的底气也不是特别足。 “少在那乱说,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江年脸上的笑更大了,但眼神却依旧是冷的,直愣愣看着齐慕:“什么样的朋友要这样护着他?王家那傻儿子也没有像你这样,在我面前帮他说话。” 视线又落在齐慕的衣服上,江年很是嫌弃地远离了他几步:“一身穷酸味儿。” 齐慕依旧不说话,很是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有些人自诩有多了不起,看谁都觉得低自己一等,于是出言羞辱也好,动手也好,就是想看对方气机羞恼的模样,以此满足自己的情绪。 对付这种人,你越是激烈,对方就越是来劲。 大概是被齐慕这样的平静的态度给刺激到了,江年的呼吸变得重了起来,看齐慕的眼神也比刚才更鄙夷:“我说,你们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你算是哪门子的朋友啊?” 说着,伸手将齐慕推到一边:“走开,别挡路!” “啊——” 走廊里传来男生的惊呼声,紧接着是摔倒在地的‘噗通’声,但却不是齐慕。 早就有防范江年会动手,所以江年抬手之前他就率先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被推到,那是谁摔倒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19节 齐慕猛一回头看,江年还趴在地上,表情痛苦,而他身前站着的正是柴思元。 “江思元!你敢推我?!”江年看向柴思元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应该是摔疼了,从地上爬起来以后,也还是扶着一旁的墙,眼睛都气红了:“你凭什么推我?” 柴思元冷着一张脸,挡在齐慕前面:“要发疯自己回家去发,我姓柴不姓江,我也不是江思辰,对你没那么大的耐心。” “……” 很显然,江年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手指用力扣在白墙上,手背青筋暴起的同时,那些青紫色的痕迹以及结痂都更明显了。 “上次没还手,是因为我不想,也是看在江思辰的面子上不想对你动手。”柴思元的语气和他的眼睛一样,冷漠无情:“但那不代表我不会。” “不许你提思辰的名字!”江年的情绪彻底激动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 柴思元冷笑:“我为什么不能提?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住口!”江年冲上前来揪住柴思元的衣领,被柴思元先一步抓住,反手扣住。 “啊——” 江年吃痛地瘫软在地上,柴思元握住齐慕的手腕,往回走:“我说过,我对你没那么大的耐心。” 齐慕被柴思元牵着,只能看见他挺阔的后背,以及那只握着自己臂腕的手。 他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有关于柴思元的家事,他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毕竟以目前他们的关系而言,那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 只不过,根据这次见到江年,以及听江年说的话,他大概能猜到,柴思元家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身后还有低低的抽泣声,齐慕回头看,江年依旧跌坐在地上,眼眶红得吓人。 回到训练室的时候,教练已经在组织队员们训练了,看到他们现在才回来,脸上有些不高兴:“怎么不干脆明天来呢?离开赛还有多长时间?” 教练也是一个脾气比较大的人,见柴思元绷着脸没有要说话的解释意思,马上就要发火了,还是齐慕及时圆场:“不好意思啊教练,刚才思元家里的人来找他了,说了点事,就耽误了,不是故意……”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教练面无表情地抬手打断,对柴思元说:“这句话我说了多少次,你们也听了多少次,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说。” “时间是你们自己的,比赛也是你们自己的,是要好好把握,还是就此浪费,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所有队员都静悄悄的,看看教练,又看看齐慕他们这边,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最低。 教练继续组织队员训练,柴思元换好轮滑鞋后也加入了进去,齐慕摸了摸之前用保温袋装着的羊肉汤,已经冷了。 叹了口气,将队员们吃剩的羊肉汤全部收拾到垃圾桶,场地打扫干净。 晚上十点,教练摇铃休息,王岳川从后面勾住柴思元的肩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随后,王岳川朝齐慕这边飞跑过来,坐在旁边。 “齐慕,之前你跟教练说,思元家里的人找过来了?”王岳川的声音很低,神情严肃。 “嗯。”齐慕点头:“是江年。” “又是那个姓江的!”王岳川捶了一下椅子:“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又问:“他来找思元干什么?” “……不知道,”知道王岳川和柴思元的关系不错,齐慕将之前在走廊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了,完了还是没忍住,问:“柴思元他,家里是怎样的呀,感觉他家里的人不是很好相处,还有江年说的那个什么江思辰,他怎么了?” “这……”王岳川犹豫良久,说:“这我也不太好说,思元家里那些人确实操蛋的。” 王岳川望着远处的天花板,跟齐慕说起了他所不知道,有关柴思元的事。 “思元应该跟你说过,他是跟他妈妈姓,所以才叫柴思元,但其实他爸爸是姓江,在他头上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哥哥,叫江思辰。” 齐慕点点头:“和母亲姓这个我知道,你后面说的那些他没说过。” 王岳川叹了口气:“不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他那嘴巴就跟被铁给焊住了一样,根本就撬不开。” “是有点。”齐慕低头轻笑,其实不止是一点,是很多。在他的了解里,柴思元的话真的是很少的,更多时候是能不说就不说,非要让他开口,也只是很简单的答话。 想让这样的人吐露心声,比登天还要难,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过问的原因。 “思元他那老爹呢,生意做得很好,每天房子大把大把地卖出去,钱大笔大笔进进来,但运气不好,这霉运啊还都是落在下一辈头上的。” 齐慕‘啊’了一声:“这怎么说?” 王岳川:“你刚才不是问江思辰是怎么回事吗?” 齐慕点头。 “他有病,白血病。” “!!!” 齐慕瞪大了眼睛,像是确定一般,王岳川点点头:“你没听错,而且他那个病已经到晚期了。” 白血病是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难以治好的,可以算得上是绝症的病。得了白血病的人痛苦,身边的亲人也一样痛苦。 “是天生的吗?还是后来患上的?”齐慕问得有些艰难。 王岳川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毛估估道:“四五年前吧,我爸跟思元家有生意来往,那个时候江思辰刚接手他爸的生意,我爸也经常会跟他谈事情,然后就会拿江思辰给我做对比,说什么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和老爹并肩作战,让我以后也跟江思辰学习。” “我那个时候贼烦江思辰这个名字,听到就想吐,家也不想回。”说到这里,王岳川顿了一下:“但结果后来有一天我爸突然就不说了,也不问我在学校学习怎么样,甚至连我的试卷也不过问了,就说只要我好好的就行了,别的他也不强求了。” 齐慕:“所以,他是在那个时候得的白血病。” “是啊。”王岳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叹的:“白血病多难治啊,还动不动就要人给他输血。” “他们家里那一堆人都验过血了,没有一个人匹配的,只有思元匹配,这些年全靠思元定期给他输血,他才能活到现在。” “哦对了,”王岳川一说起江年,脸上的不屑都能溢出来:“还有江年那个蠢货,他的血也能,只不过匹配度没有思元这么高,输两次都不一定抵得过思元输一次。” 听王岳川说到这里,齐慕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的时候,他确实有在江年的手背上看到一片的青紫色和针孔。 当时他还在想那些是怎么造成的,现在看来,应该是经常给江思辰输血造成的吧。 又想起刚才王岳川说,和江思辰血型匹配的是柴思元,那他…… “那思元他是不是经常要给他哥输血?那怎么受得了?”齐慕眉头紧皱,他不了解白血病人的病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输血的频率是怎样的,只是一想起江年手上的伤,再联想到柴思元身上,心里就有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 视线扫了眼训练场,柴思言一直没有停过,别人都在休息,只有他还在练习。 王岳川说:“之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跟他念同一所初中,动不动他家里人就来学校,把他带去医院,那个时候才多小啊,三天两头输血,就这样思元还要定时参加比赛呢,有好几次训练的时候,我都看他整个人跟张纸一样白。” 难以想象,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这样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过后,齐慕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沙沙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王岳川笑着‘害’了一声,用手肘碰了碰齐慕的胳膊:“你也别多想,那都是上初中的时候,现在高中了,跟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他们也没办法想带人走就带人走了。” 没有办法想带人走就带人走,却可以时不时过来找麻烦,这两次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堂哥,那之后会不会是他的父母亲自过来? “叮铃——叮铃——” 休息时间过去,教练在摇铃叫人了,王岳川跳着站了起来,脚下的轮滑鞋带着他往前了一些:“那我先过去训练了啊。” 齐慕莞尔:“好,去吧。” 晚上十二点,训练终于结束,陆陆续续送走所有队员,再将轮滑鞋整理入架,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柴思元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长沙发上等他。 看到他进来,柴思元站了起来:“忙好了?” “嗯,”套上羽绒外套,提上书包,抬头看他的时候,额头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走吧。” 窗外夜色沉沉,更衣室的灯基本都关了,只剩门口还亮着一个,柴思元伸手,很自然地帮他把碎发往后扫。 冰凉的指尖落在额头上,仿佛两路电流终于汇通,视线被拨开的那一瞬间,齐慕也坠入在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 齐慕微微垂下眼,耳根有一抹红染了上来,他咳了一声:“那个,走,走吧。” 外面的雪比他下午来的时候下得还要再大一些,晶莹的雪花在路灯下纷飞,时不时有小轿车和自行车驶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子,再被落下来的新雪覆盖。 司机已经点燃了车随时都可以出发,但齐慕却轻轻拉了一下柴思元的衣服:“先等一等。” “怎么了?”柴思元回头,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羊羔绒大衣,半截身子在外面,雪落在衣服上特别明显。 齐慕伸手把他往回拉了一把:“今天我请队员们喝羊肉汤,你不在。” 柴思元回想了一下,点头:“嗯,当时去车上拿东西了。” 突然吹起了更大的风,雪全飞在了脸上,于是齐慕又拉着柴思元后退了一步:“他们都喝到了,就你没喝。” 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柴思元挑挑眉:“那现在去喝?” “可是体育馆门口这家已经歇业了。” 柴思元沉默半晌,走到屋檐外面,问司机哪里还有羊肉汤店开着。 “羊肉汤店啊,”司机想了想,灵光一现:“哎我小区门口有一家,他们家就在铺子楼上,平时很晚才关门。” “好。” 在雪夜下,柴思元回头对齐慕说:“走吧,去喝羊肉汤。” 诚如司机所说,他们小区门口那家店真的还开着,而且或许因为是老店,背后又有小区的缘故,这会儿店里都还有客人。 一掀开帘子,浓浓的羊肉味儿袭来,齐慕和柴思元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司机没进去,说是回家看看老婆孩子,等他们吃好了再送他们回家。 等汤的时候,齐慕双手撑在桌面上,笑问他:“今天你怎么练这么久,中场休息也不休息。” “离开赛没多长时间了,要抓紧。”店里有些热,柴思元脱去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因为整体的颜色都偏暗,导致他头上的小柴犬发绳格外显眼。 齐慕弯着眼睛看他:“你们比赛是在市里比吗?到时候我可以去围观吗?” 柴思元:“在隔壁市,到时候应该也快要过年了,你如果不在这边过年的话,跟着我一起去就行了。” “好啊,”齐慕笑着点头:“反正我家里也没人,之前过年都是回福利院过的,那今年就跟你们一起去好了。” 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上桌:“汤来了啊,吃辣的加辣子。” 齐慕微笑着跟老板娘道谢,两个人捧着热汤喝了一大口。 隔着碗沿看柴思元,齐慕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弟弟还没独自搬出去住,冬天福利院很冷,秦燃也会用保温桶装上羊肉汤带过来,三个小孩坐在石阶上,分一碗汤喝。 只是后来有一个人走了,一起喝羊肉汤的,就剩下他和秦燃。 喝了羊肉汤,司机还没回来,先开始觉得冷,现在又有些热了,齐慕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出去走走?” 柴思元蹙眉:“那么大的雪,你确定?” 齐慕还是笑:“是啊,出去吹吹风。” 像是被折服,柴思元点点头,抓起椅背上的羊羔绒外套,却没有穿,而是在出门的时候披在了齐慕身上。 齐慕一惊,第一反应是推开:“你给我干什么,外面很冷的,你自己不穿?” “你自己看看你的衣服能顶住外面的风吗?” 齐慕冬天没有穿太厚的习惯,行动不方便,人也感觉闷,所以他基本都是一件毛衣,再套个外套就算完事,他的衣柜里,也基本都是很厚实的羽绒服。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0节 但前两天不知道燕秋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洗了一遍,冬天衣服干起来慢,他现在身上这件还是临时跟邻居家孩子借的,并不是很合身,短了一截。 “但可是,我穿了你穿什么?” 柴思元笑,抬手帮他把外套拉拢,说:“我穿得厚。” 门口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柴思元的衣服上有着齐慕很熟的皂香味,齐慕眼睫轻颤,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照顾,这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后来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坐在饭店门口看雪,店老板怕他们冷,还给搬了一个火炉子出来让他们烤。 雪夜,火炉,朋友。 三个最普通不过的事物凑在一起,却成为了当下最好的惬意。 齐慕用铁锹翻了一下火炉里的炭:“思元,你一个人在这边,家里人会担心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应该这样问,于是立马追加了一句:“今天小川跟我说了你家里的事情。” 炭火烧得很旺,柴思元单手托住下巴,脸颊被火照得通红,垂在肩膀前的发丝也像是镀上了一层光:“会打电话过来问我过得怎么样,但我一般不会接。” 说这话时,柴思元的语气毫无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别人,然而就是因为这样,齐慕心里的口堵着的气就更堵了。 他道:“不接也挺好的,那,你跟你哥关系好吗?” 柴思元很是意外地挑挑眉,问:“怎么问起他了?” “因为小川说,上高中之前,经常需要你给他输血。”齐慕深深地看柴思元,看了许久许久:“但现在你不能那么频繁地回去了。” 柴思元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衡量他和江思辰的关系,只不过最后也没衡量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无所谓道:“我跟他不是很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病,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 齐慕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会。” 冬夜的飞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有一些落在他们身上、脚边,还有一些落在了火炉里,化成了水。齐慕裹着柴思元的外套,在这飞雪中看他的侧脸。 火光照在柴思元耳侧的那块细小的疤痕上,齐慕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抬手指了指他的耳朵,问:“那块疤是?” 柴思元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你问这个?” 齐慕点头。 “初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 齐慕蹙眉:“可我之前好像在你另一边也看到过,两边都被烫了?” “算是吧。” 似乎是不愿意说起这个,柴思元回答得很是敷衍,也是这个时候,司机缩手缩脚地赶来了,看见他俩坐在饭店门口,还有些诧异:“你们怎么坐在外面?吃好啦?” 柴思元起身:“嗯,送我们回去吧,太晚了。” “好好!” 司机钻进车里发动汽车,柴思元率先上去了,齐慕转头跟店老板打了声招呼,让他把火炉子收进屋,然后才上的车。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他们一顿汤喝下来,已经过了一点了。 齐慕靠在椅背上看窗外,偶尔视线也被窗户上柴思元的倒影所吸引,他一会儿看外面的雪,一会儿看影子,到最后,就只能看见那个影子了。 车照旧停在老城区的巷子口,柴思元下车送齐慕到小区里面,两个人并排而行,没有带伞,雪落了一肩膀都是。 快到家的时候,齐慕停了下来,于是柴思元也不走了,回头看他。 “怎么了?” 齐慕没有马上应答,看了柴思元很久以后才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和我弟很像。” 柴思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可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一样,都会轮滑,而且,”齐慕摸了摸自己的头:“他也和你一样,留的长头发。” 柴思元目不斜视:“是巧合吧。” 齐慕笑着走近他身边:“我当然知道是巧合,你们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比你可爱多了,话也比你多,总是动不动就叫我哥,你不知道,每次听到他这么叫我,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 柴思元走在齐慕身边,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总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他垂下眼眸:“那他,很幸福,有你这样的哥哥。” 齐慕点点头,很自豪:“那是当然。” 又说:“其实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也是可以信任我的。” “虽然我不像小川那样,和你相处很久,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很乐意的。” “我也知道你和家里的关系可能不是特别好,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嘛,还是要过得开心一点,”齐慕稍稍侧着头看他:“思元,其实你也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说完这句,齐慕朝柴思元摆摆手,让他早点回去,天太冷了。 柴思元的头发上落了大片的雪,身上的羊羔绒外套被融化的雪打湿,他还是站在原地,用询问的语气问齐慕。 “那,我能叫你哥吗?” 齐慕有些意外:“可以啊,你们队里不是经常有人叫我小齐哥吗?” 柴思元摇头:“我说的哥,只是哥。” 第27章 十二月底的这场雪连着下了好几天也没停,地面铺了很厚的雪,每天早上清洁工扫走以后,还没到中午就又铺满了。 那天过后,齐慕仍旧还和以前一样,上学,放学,上班,下班,只不过以前柴思元是偶尔会和司机一起来接他,现在是天天都会来。 有一次齐慕和班主任林枫一起出的校门,见到柴思元的时候,林枫还很惊讶:“柴思元?你不是应该在市队里训练吗?怎么来学校了?” 也没有掩饰自己在外面做兼职这件事,齐慕直接解释道:“我放学后会在他们队里做助理的工作,冬天坐公交车麻烦,所以思元会在放学的时候来接我。” “噢~”林枫的这身噢拐了个弯儿,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平时接触并不多的学生:“上课的时候不见你来学校,这会儿下课了你倒是来了。” 老师都是希望学生能多学点东西的,语重心长地嘱咐柴思元,轮滑重要,学习也要记得。 齐慕见柴思元唇角微扬,眉眼也更柔和了。 周六周日轮滑队不训练,但如果有队员想要加强,也可以自己来训练场。那时候,柴思元和王岳川每个周末都会主动过去,齐慕也会跟着一起。 “哇,你要做这么多试卷啊——” 中场休息,王岳川扶着膝盖滑到观众席,齐慕顺手递了瓶水给他:“快期末考试了,作业是多的。” 王岳川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在齐慕身旁坐下翻看他的卷子,惊呼:“那群老师疯了吧,布置这么多作业。” 柴思元也过来休息了,齐慕也笑着给他递了瓶水:“不算多了,我平时也会自己买一些卷子来做,这些题目我都做过,不难的。” “我的天呢,”王岳川朝他竖起大拇指:“学神,你简直/吊/炸/天啊,你每天做这么多试卷,不头晕吗?我反正看着就眼花缭乱的,更别说做了。” 齐慕边收笔边笑,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题的类型和他之前做过的一样,套套公式就行,做起来很快。 “你们今天什么时候结束啊?”齐慕问。 王岳川朝柴思元看。 柴思元答:“快了,再完完整整来一遍,差不多就行了。” “那好啊,等结束估计才六点,咱们出去吃火锅?好久没吃,我都快馋死了。”王岳川兴奋地站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走了。 “先别急,”齐慕拉上书包拉链,也站了起来:“之前不是说要教我学轮滑?反正你们今天早结束,不如就今天?” 之前齐慕看他们训练,随口说了一句很有意思,本来没有什么深意,就是感叹一下,被王岳川给听见了,立马撺掇队里的其他队员,说要教他轮滑,撺掇别人不算完,还拉着柴思元一起。 本来以为柴思元不会搭理王岳川的玩笑话,结果没想到他仅仅只是思考了几秒,便很认真地点头同意了:“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一句随口说的话被这样认真对待,齐慕自然也不能再把之前的话当玩笑。 “对哦,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王岳川一拍大腿:“那等会就让思元教你吧,我动不了了,太累了。” 于是,齐慕稍稍侧首看向柴思元。 柴思元点头:“可以。” 计划一拍即合,等六点他们准时结束,齐慕也已经换好轮滑鞋了。这是体育馆里公用的,是为了防止平时队员们轮滑鞋临时损坏,或者是忘记带之类准备的。 齐慕没滑过轮滑,以前陪弟弟练习那会儿,也顶多是‘纸上谈兵’式的指导,当时他还假装嫌弃过弟弟,那么简单的动作都不会。 然而此时此刻,等他自己脚下穿着轮滑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 齐慕双手死死扶住栏杆,艰难又努力地往前挪动,说实话,他现在真希望他的脚是八抓鱼,这样就牢牢吸附在地面,不会摔倒了。 王岳川坐在观众席,被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笑得东倒西歪:“学神,原来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会啊,你不是说你弟以前也是玩轮滑的,你们没有一起滑过吗?” 齐慕扶着墙,终于维持住了暂时的平衡,他摇摇头:“没有,以前都是我看他滑的。” 王岳川还是在笑,柴思元起身前睨了他一眼,立马闭嘴不笑了。 看见柴思元走过来,齐慕脸上扯出僵硬的笑,说话的时候脚上也在用力,怕摔倒:“这个鞋子也太滑了,站都站不住。” “轮滑是讲究技巧的,你脚上越用力,反而越容易摔倒。”柴思元从后面扶住齐慕的胳膊,扶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滑。 在轮滑队里,练习轮滑技巧的同时,体能也不能落下,教练每天都会空出至少一个小时让他们做体能训练。 此刻靠在柴思元的臂腕里,齐慕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属于他自身的稳重力量,以至于,之前因为身体不平衡而产生的慌张感都没有了。 “脚下力度放轻,不用害怕摔跤,我会扶着你的。” 耳边是柴思元的低语,齐慕一会儿看地面,一会儿侧首瞄他:“嗯,好。” 柴思元扶着齐慕在训练场上转了一圈,最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齐慕感觉脚下渐渐适应了,也稍微掌握了一点技巧。 心中有些欣喜:“我感觉,等一下我可以自己扶着栏杆走一圈。” 柴思元也说:“嗯,你等会儿可以尝试一下,总要迈出第一步的,摔跤也没关系。”不过似乎是怕齐慕真的一点都不注意,后面又跟了一句:“但也还是要小心一些,冬天骨头硬,摔一跤会很疼。” 齐慕抬抬眼,盯着柴思元细看:“你这是摔出经验了?” “这是常识。”柴思元面不改色。 齐慕会心一笑。 等休息得差不多,齐慕再一次小心翼翼起身,这次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不会一动就要摔倒。 顺着栏杆独自在场上绕完一圈,齐慕半走半滑到柴思元面前,内心成就感满满:“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柴思元神色温和:“嗯,你很聪明,只要有人教,就一定能学会。”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1节 听他这样一说,齐慕脸上的笑更大了,刚才他过来的时候速度有些快,向前的风吹起了额前的刘海,有点乱。 柴思元看了一会,抬手帮他理顺。 齐慕眸光微动,耳根有些痒,小声问:“你怎么总是弄我头发?” 柴思元:“乱了,帮你理理。” 心跳得又快又急,齐慕没好意思地转开眼,有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28章 晚上吃完火锅回到出租房已经是十点了,秦燃还在出租屋陪燕秋。 燕秋在齐慕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说要送他回家,至少得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去哪儿,要干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问一问也就说了,偏偏燕秋不会说话,连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会,所以这段时间,秦燃除了管燕秋的吃饭问题,还担任起了‘老师’的责任。 但要知道,一个从来没有学过知识,宛如白纸的人,想要教会他,必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教的人艰难,学的人也艰难。 于是乎,很长一段时间,齐慕都会看到这两个人,一个教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对方安上。 而另一个则是听得懵懵懂懂,周围一有动静,注意力就会转移,压根儿听不进去。 就比如此时,齐慕刚一推开门,燕秋就投来了目光,发现是他以后,什么都不管了,跳着跑过来,围在他身边转。 关上门,齐慕笑着摸摸他的头,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煎饼小推车,也不知道秦燃有没有就顺手买了一个,这会儿从书包里拿出来还很热乎:“给你带的。” 燕秋抱着煎饼,脸上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秦燃有些意外地看着齐慕。 齐慕说:“今天周六,本来就结束得早。” 秦燃:“对哦,差点儿忘了。” 燕秋已经抱着煎饼去旁边啃了,齐慕把书包挂在门背后,问秦燃今天的教学成果如何。 “不如何。”秦燃很气馁,尤其瞥到燕秋没心没肺在那儿啃煎饼,顿时就抓起床上的外套穿上,闷闷说:“走了。” 齐慕点点头:“嗯,明天早点来,我可能八点就要出门。” “八点?”秦燃感觉自己听错了:“那会儿天都没亮吧,你赶着出去做贼啊。” 齐慕笑骂了他两句:“你才做贼,我同学他们月底就要比赛了,最近训练时间紧。” “他们比赛又不是你比赛,跟那么勤快。”秦燃小声吐槽,又问:“前几天你说过年也要跟着出去,不回福利院了,那那傻子怎么整?” 齐慕回头看了眼燕秋,说:“你带走。” “我带走?我妈不打死我。”秦燃乐了,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说:“要不到时候我也在你这附近租个房子吧。” 齐慕摆摆手:“都行。” * 一月中下旬,高中终于期末考试结束,全校放假,齐慕开始全天跟在轮滑队里,等秦燃在附近找到合适的房子时,齐慕也要跟着轮滑队去隔壁市了。 由于参赛人员太多,出发当天所有人都在体育馆门口集合,一起坐大巴车,齐慕出门的时候晚了,错过了一班公交车,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确认人都到齐了,教练对司机说:“走吧,得抓紧时间了,路面有雪,车开不快。” 司机很是自信道:“放心,老司机了,稳得很的。” 柴思元他们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提前给他留了座位,看到齐慕还在找座位,王岳川连忙站起来招手:“这儿!” 大巴车缓缓驶出体育馆大门,齐慕扶着两边的座椅,摇摇晃晃走到最后一排,王岳川笑着拍拍旁边的座位。 从出发地到目的地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前一个小时教练一直在跟他们讲注意事项,这是一场省级比赛,省内各市市队都会来参加,奖牌的含金量自然是不低的,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热闹,但这次出去你们代表的是整个西宁市队的风貌,所以我话先说在前面,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没事找事,否则回去就开除没得商量!” 警告完,教练又把柴思元单独叫到了前面说话,他是队长,到时候会有一场和其他市队队长单独的比赛。 大巴车在马路上飞驰,齐慕的心情异常激动,柴思元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王岳川也注意到了,问他:“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齐慕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大大方方说:“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很期待。” “你之前没有出过西宁吗?”王岳川问。 “没有。”齐慕摇头,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主要是比较期待这次的比赛。” “啊,”王岳川了然,神情也激动起来:“别说你,我也激动啊,我记得上一次参加这种中型比赛,还是高中前,当时教练带着我们去的北京。” 说起那段经历,王岳川更兴奋了,手舞足蹈地和齐慕说,当时参赛的对手经验多么丰富,他们又是怎么碾压对方,拿的奖杯。 齐慕安静地听着,听得津津有味。 “学神,你以前有看过这种比赛吗?”王岳川突然问。 齐慕一愣,说:“我刚上初中那会儿,初中班主任给我弟弟报过一个轮滑比赛,不过,最后也没去成。” “啊?”王岳川有些诧异:“为什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齐慕下意识看了柴思元一眼,视线碰撞的那一瞬间,对方立马转移到了别处。 齐慕抿抿唇,说得模棱两可:“因素挺多的,外部的,内部的,都有。” 但或许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开赛,有代入感的原因,王岳川追问:“能说来听听吗?” 齐慕欣然点头,但等真要开口说的时候,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他在王岳川狐疑的视线下,沉默半晌,最后才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吧?” 第29章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依仗,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上初中后,班主任知道柴思元会轮滑,推荐他参加了市里初中联合举办的小型比赛,每天中午和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柴思元都要和其他人一起,在学校的体育室训练。 柴思元在轮滑上的天赋是很好的,一起参加训练的人里,他是唯一个没有基础,但不管学什么,都是最快学会的那个人,组织他们训练的体育老师,每次要教新动作,都会让柴思元去前面做案例。 在人群中出挑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老师觉得柴思元有潜质,愿意在他身上花时间花精力。当时除了准备校联合比赛外,体育老师还推荐了去市赛的名额。 只要能参加市赛,不管能不能拿名次,这都是一种荣誉,而如果运气再好点,被市队看中,就有机会被选进去,往后的路会越来越开阔,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坏事就是,像柴思元这种被老师‘偏爱’的学生,注定是要被人嫉妒的。 这天中午训练结束后,体育老师单独找到柴思元,将市赛名额的申请名单给了他,鼓励他要用心训练。 名单只有一张,不能涂改,回教室填写的时候,齐慕的心情比柴思元还要紧张,在旁边提醒:“你看清楚再写,别写错了。” 不等柴思元答话,又开始说:“我记得上个月量身高的时候你是一米六九,现在肯定又高了,你身高这栏就先别写,等我们去百佳乐上班的时候,让欣姐量好了再写上去,还有体重也是,你刚吃了中饭,称出来不准的,下午一起称。” 柴思元握着笔,听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笑:“哥你想什么呢,老师说了,放学前申请名单就得给他,等不到去百佳乐再量了。” “这么急?”齐慕有些犯难了,托着下巴思考,如何才能准确知道柴思元的身高。 柴思元眼睛弯弯,抬手搭在齐慕肩膀上:“哎呀哥,没那么严谨的,只是参赛申请,大差不差就行了。” 齐慕觉得这样不行:“当然要认真填,万一到时候被那些老师看中,你就能进市队了,那多好啊。” 齐慕让柴思元站起来,用手上下比划身高,身后有人从他们这边经过,瞥了他们一眼,嗤笑:“不就是一张表嘛,得瑟成这样,没见过世面。” “……”齐慕微微皱眉,但也没有理他。 这个人叫李罗,家里开超市,在那个时候算是小资家庭了,从小就学轮滑,平时也和柴思元一起参加学校的训练。 因为以前学过,也参加过一些小型比赛,最先开始学校组织训练那会儿,老师经常提他的名字,夸他基础好,懂的多。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在学习速度上,他赶不上柴思元,甚至还会落其他人一大截,基础好不再是他的优势。 齐慕回头看了一眼,不理他,柴思元更是恍若未闻,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这多少显得李罗有些没面子,又羞又恼道:“喂,我跟你们说话呢。” “你跟我们说话,我们就一定要回应你吗?”齐慕冷冷道。 李罗的脸色更难看了,视线死死盯着那张申请表,冷嘲热讽:“拿了张表搞得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到时候拿不到奖,更丢人。” 齐慕心里忍着气,没想跟他多说什么,拉着柴思元坐回座位:“我们继续填,不理他。” 柴思元的目光始终是冷的,像是大街上流浪久了,对人失去信任,随时都会攻击人的凶狗。 李罗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发虚,但想起周围的人还在看着这里,为了找回点面子,走的时候黑着脸骂了一句:“两个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 “砰——” 一张椅子被踹到李罗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柴思元将齐慕拦在身后,整张脸都是阴沉的:“你刚才说什么。” 班级里还有其他同学在午休,听到这边的声响都看了过来,大概是没想到柴思元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有可能是觉得被这么多人看很丢人,李罗的脖子瞬间涨得通红:“操!我特么说得有错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与柴思元正面对视:“你们两个不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吗?那不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杂——” 那个‘种’字还没说出口,柴思元已经抡起桌上的保温水杯,朝着李罗的脸上狠狠砸过去了。 保温杯的外层是铁做的,砸在人脸上可不是闹着玩,李罗惨叫着倒在旁边的课桌上,看戏的同学也大叫着往课桌外面躲,还有人跑去办公室叫老师。 柴思元一个大步上前,抓住李罗的胳膊,一拳头又要下去,齐慕大惊:“元元!” 有同学一起过来帮齐慕把两个人拉开,但柴思元已经冲动到了头,谁也拉不住,最后老师带着保安过来把两个人拉开的时候,李罗的脸已经被打得又青又紫,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一边骂柴思元一边哭。 校内打架是要吃处分的,虽然是李罗挑衅在线,但先动手的人最吃亏,柴思元参加市赛的名额被收了回去,两个人都记了大过,回家反省一周。 体育老师来收申请名单的时候,看着柴思元又是窝火又是惋惜,觉得他太冲动行事,这么好的机会白送了。 齐慕担忧地问:“老师,那学校联合的比赛还能参加吗?” 体育老师叹了口气:“我尽量帮他争取吧。” 老师到底还是很惜才的,想了又想,还是对他俩说:“唉,这句话说出来可能很残酷,但你们也必须要听着。你们身边没有亲人,没有人能替你们撑腰,所以有些时候该忍的还是要忍,没必要强出头,这次是丢了参赛名额,下次呢?下下次呢?” 齐慕心里涌上一阵酸,柴思元不说话。 老师拍拍他俩的肩膀:“先回家吧,联合赛的事我再去跟学校说说。” 送走体育老师,柴思元还木木地站在原地,李罗挂了彩,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眉尾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因为没有及时擦掉,凝固在上面。 齐慕也不敢伸手去揉,怕会弄疼他,叹了口气,拿过柴思元肩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又去拉他的手:“走吧,回家。” 柴思元眼眶还有些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着:“你怎么不怪我?”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2节 齐慕没好气地笑:“他骂我们,你打他出气本来就没错,我怪你干什么?” 拉着柴思元往公交车站走,等车的时候,齐慕说:“不过,下次我们确实不能这么冲动了,好吗?” “……”柴思元低垂着眸子,满身狼狈样,点头的时候有股不服气的意味:“知道了。” 第30章 柴思元是在一周后回的学校,这次的校内打架,市队的比赛名额肯定是保不住的,体育老师和学校说了很久,才暂时保住了联合赛的名额。 那天柴思元出手是下了狠劲儿的,李罗在医院休息了有一个多星期,返校后就自动退出了比赛。 李罗平时虽然在训练上没什么大的亮点,但和其他队员关系处得很好,他一退赛,其他人都潜移默化地开始远离柴思元。 十几岁的少年热烈又冲动,同时也格外在意旁人的看法,尤其是看见他们在疏远自己的同时,连齐慕也一起疏远,柴思元的情绪就很很不安地躁动起来。 觉得那些人眼瞎,串通一气,也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齐慕。 察觉到柴思元有这样的心理,齐慕是不开心的,他伸出手,轻轻摸柴思元的头发。一直没注意,柴思元现在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想要像以前逗小孩那样逗他,还得稍稍踮脚。 齐慕唇角微扬,拿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你又长高了,感觉再过个一两年,我都得叫你哥了。” 柴思元主动低了点头,让他摸:“长再高,你也是我哥。” “哈哈哈,”像摸小狗一样,齐慕笑着点点头:“嗯,你也永远是我弟。” “元元。”齐慕抬头轻声叫他。 柴思元眨眨眼睛:“怎么了。” “元元,我们过好我们自己就行了,不要去在意别人说什么。”齐慕是最了解柴思元的人,也是最心疼柴思元的人,看见他这样,他比谁都不好受。 柴思元没有说话。 小时候被主动抛弃过的孩子心里面是有坎儿的,觉得是自己不好,所以才会被丢掉。 齐慕能感觉得到。 以前还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和柴思元的床位是头对着头,晚上柴思元一定要听见他的呼吸声才能入睡,白天也是他去哪,柴思元就跟到哪,一步也不能远离,生怕一步没跟上,就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再大一点了,柴思元也还是很粘他,当然,不是普通小孩的那种黏糊劲,以柴思元的性格也黏糊不来。 如果说齐慕把柴思元看得很重,放在心上,那柴思元就是把他刻在了骨头里。 在柴思元的主观意识里,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齐慕一定是要好好的,谁都不能说他一句,动他一下。 掌心盖在柴思元的手背上,齐慕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没有不好,你是最好的,因为你好,所以那些人嫉妒你,不想看见你好,知道吗?” 柴思元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齐慕,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很委屈。 齐慕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保证什么,动作温柔地抚摸柴思元的眉骨。 “我知道现在生活不是很好,但我们再坚持一下,等以后我们考了大学,工作了,日子就会好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租一个更大的房子,”齐慕想了想,继续说:“我们还可以养一只狗,或者猫也行,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养什么。” 柴思元眼角有了笑意。 “不过等上了大学咱们元元就变成大男生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追,肯定要和女朋友一起住的。”齐慕逗他。 “不可能!”柴思元立马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是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的。” 齐慕也笑:“嗯,好。” * 百佳乐的工资是每个月的月底发,齐慕他们在欣姐的传授下,也马马虎虎赚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 领工资那天,欣姐将装有信封的钱放在办公桌上:“数一下吧,够不够数。” 齐慕和柴思元对视一眼,秉着对欣姐的信任,齐慕摆摆手:“不用数。” “啧,”欣姐把信封往前推了推:“这有什么,自己凭本事赚的钱,当然要好好数一下,我们这儿啊,都是书没读完的,算账也不见得能算多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欣姐是不想让他们吃亏,齐慕先是感激地道谢,随后打开茶几上的信封。 这是齐慕第一次真真实实拿到这么多钱,因为激动,也因为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数到一半的时候,红色的纸币哗哗从手中滑落,飘得满地都是。 两人着急忙慌蹲下身去捡,欣姐笑着点了根烟:“没有自己赚过这么多钱吧?” 齐慕憨憨地挠挠后脑勺,没好意思地点头。 欣姐深深吸了口烟,又长长吐出来:“好好干吧,以后能赚的钱多着呢。” 齐慕点头,是的,以后能赚的钱多着呢。 * 终于拿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周五这天,柴思元难得不用训练,齐慕也提前一天跟欣姐打了招呼,不去上班,两个人打算去市中心吃火锅。 放学铃响前十分钟,齐慕已经写完作业,收拾书包了,柴思元还在对着今天的作业抓耳挠腮。 齐慕的目光侧过去,落在他扎起来的头发上,刚要开口,班主任从外面走进来,用书敲了敲门:“柴思元,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闻言,柴思元先是抬头看门口,紧接着是看齐慕,神色有些不自然,见他没动,老师又在门口催了一遍。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齐慕说。 柴思元抿着唇,点头:“……好。” 目送柴思元出去,齐慕继续抱着课本看,但一直到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也不见人回来。 有老师下班经过教室窗前,看见齐慕还没走,问:“齐慕?你怎么还在教室?” “我弟弟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 “哦。”知道齐慕他们是不住校的,老师特意叮嘱他:“那我先走了,你们等一下早点回家,知道吗?” 齐慕乖乖点头:“知道了。” 又在教室等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柴思元的身影,齐慕感觉有些奇怪。先不说是谁来找柴思元,到底是有什么事,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齐慕背上书包,顺便也把柴思元的书包提上,打算出门找人,结果刚跑出教学楼,就看见了柴思元。 阴沉的脸色在看见齐慕的那一瞬间被隐去,柴思元上前接过齐慕手中的书包:“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教室等我?” “你还说呢,”齐慕往他身后望望,看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想再看清是谁,被柴思元上前一步挡住了。 “走吧,不是说要去吃火锅?”柴思元推着齐慕往前走,他的目光游离不定,似乎在逃避什么。 “你这么急干什么?”齐慕看他怪怪的,但也还是任由自己被牵着往校门口走,只是嘴上还是没忘记问:“刚才谁来找你了?说这么久的话?” “没谁。”柴思元回答得很简短,语气却有些沉闷。 “什么没谁?”齐慕笑着用手肘去撞他的胳膊,“我可是你哥,不许瞒我,快说。” 柴思元干脆不说话了,步伐渐渐加快,齐慕得走得更快才能跟上他。两人走出校门,踏上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路边的商店五颜六色,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到底怎么了?”齐慕看着柴思元的表情,忽然有些担心。 柴思元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齐慕一眼,却依然沉默着。 知道柴思元是那种只要他不愿意说,就怎么也撬不开嘴的人,齐慕问了两遍,就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只是,那天的晚餐本来应该是很愉快的庆祝,但两个人却都吃得没什么滋味来,一整个晚上,他们的交谈都异常稀少。 那天过后,经常会有人来学校找柴思元,而每一次齐慕问他是谁,柴思元都会撇开话题。 有时候秘密就像墙上的蜘蛛网,有了第一圈就会有第二圈,而齐慕感觉自己就是那只想要知道背后秘密的飞蛾,但却因为太想知道原因,没找清方向,不小心掉进了网中。 无法前进,也无法挣脱。 直到这天的午休时间,秦燃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齐慕!” 他扶着桌角,脸上带着焦急:“柴思元在哪里?” “他去体育室训练了,怎么了?”齐慕放下试卷,站了起来。 秦燃一路狂奔而来,说话时有些喘,他说:“先说好,你听了别着急,我也是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妈说漏嘴的。” 秦燃:“我妈说有一家人想领养柴思元。” “……”齐慕呆滞在了原地。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犹如当头一棒,等回味过来以后,也不管秦燃还在那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慕已经拔腿往体育室的方向奔去了。 第31章 齐慕奔跑在去往体育室的路上,夏天的热风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和其他地区相比,西宁的夏天是很短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这个夏天,一直到十月中,也没过去。 心咚咚地跳着,脑海里不断在回想刚才秦燃的话,以及这段时间柴思元的反常,所以,来见柴思元的,是打算领养他的那家人是吗? 推开体育室大门,齐慕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观众席换鞋的柴思元,他大步走过去。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来,柴思元很是诧异,连鞋也没换了,抬头看他:“哥?” 齐慕努力平息情绪:“训练结束了?” 柴思元点头:“结束了,刚打算回教室。” 原本打算见到人就问,但齐慕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了下来,等两人都离开体育室,四下无人,才叫住柴思元:“元元?” 柴思元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哥?” 他们之间隔了点距离,从这个位置看柴思元还有些背光,太阳照进眼睛里,有些难受。齐慕往前走了一步,便走进了柴思元的影子里。 “怎么了,哥?” “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事瞒着我。” 齐慕定定地看着柴思元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坚定和不可能来,然而并没有,甚至对方在接触到自己的目光后,就迅速转移到别出去了。 齐慕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意这样问柴思元。 “刚才秦燃来找我,说今天早上来上学的时候,听见他妈妈说,有人想领养你?” 柴思元诧异地转头看向齐慕,好看的眼睛里装着被揭破的懊恼,和面对齐慕质问时的害怕。 看着这样的柴思元,齐慕的心一点点掉了下去,哪怕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齐慕也知道,这是真的。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3节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 ‘反正’后面的话齐慕没有说,他侧身越过柴思元要走,被对方一把抓住胳膊。 “哥!”柴思元颤声喊他:“你听我说。” 齐慕回头看他,故作平静:“行,你说。” 柴思元艰难地上下滑动喉结:“是,秦燃说得没错,是有人想要领养我,这段时间来找我的,就是想领养我的人。” 齐慕缓缓低下头,牙齿咬住口腔内一侧肉,视线有些模糊。 “但我是不会跟他们走的,只要我不愿意谁也带不走我,哥你忘了吗?”柴思元握住齐慕的肩膀,哑声道:“你跟我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齐慕被迫和柴思元对视,心绪凌乱如麻。 “我生气的点从来不在‘有人要领养你’这件事上,我生气的是有这件事,而你不愿意告诉我。”齐慕强忍着哽咽:“你告诉我了,会怎样?” 柴思元手上的力气轻了些,眼睛也有些红。 “你瞒着我是为什么?” “元元,如果有人愿意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不会生气的,我会比谁都开心,因为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专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不用再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也不用每天都过得这么累。” “我们现在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有更好的生活吗?” 柴思元咬牙,泛红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齐慕,情绪比刚才更激动:“哥!那样是没有意义的!” “我瞒你,就是因为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些话,什么叫我跟他们走了,就不用再过得这么累了?我跟他们走了,你呢?你怎么办?你要自己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上学?打工?” “你不想要我了?”柴思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绝望。 齐慕当即摇头,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卡着:“我没那个意思。”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柴思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如刚才所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齐慕说这件事,他会自己慢慢把这件事给处理掉,不会让齐慕听到一点儿风声,更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而一开始,他也确实是做得很好的。 “哥,”不管齐慕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柴思元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坚定的语气开口说:“我不会走的,我也不想走,不想离开你,我们这么长的时间都坚持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坚持不下来的?我们之前不是还说,等以后考上大学,工作了,要一起租个更好的房子。” 柴思元双手收紧,一把将齐慕抱入怀中:“哥。” “喂,那边两个在干什么呢,看你们好久了。” 绿化后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一个穿教职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齐慕认得他,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最近学校一直在严抓早恋,平时下课、课间休息的时候,教导主任经常在学校里面转悠,明明是没有什么的,但在听到呵斥声时,两人立马分开了,谁也没看谁。 教导主任走到他俩跟前,见是齐慕,顿时了然:“是齐慕啊。” 齐慕低着头,叫了声:“主任好。” “你们两兄弟在这里干嘛?”齐慕学习成绩在学校里是排在最前面的,学校里的老师都认识他,也知道柴思元是他的弟弟。 见两个人眼眶都红红的,教导主任微微皱眉:“吵架了?” 两个人低头不说话,气氛也不是很好。 大概是联想到上次柴思元在教室和同学打架,教导主任的态度就严肃了起来:“兄弟之间吵吵架是没什么问题的,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一家人能有什么恩恩怨怨的,不过啊,千万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打架了,否则二次犯错,直接开除。” 两人都点点头,齐慕小声说:“我们不会打架的。” “那样最好。” 还是不放心,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冲动,教导主任又说教了他们几分钟才背着手离开。 等教导主任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柴思元才又小心翼翼地去拉齐慕的手:“哥,你别再生气了。”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齐慕也知道,生气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糟,他不想这样,他想跟柴思元好好的,他们好好过日子,好好长大。 他回握住柴思元的手,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瞒着我了。” “你想干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的,但你如果瞒着我,我不知道,我……” “以后都不会了,”柴思元立马点头跟齐慕保证:“我会尽快和那些人把这件事说清楚的。” 齐慕抿抿唇,他其实想跟柴思元说,他真的很高兴有人愿意领养柴思元,毕竟,跟着大人,肯定是比跟着他要好过的。 但看着柴思元坚定的眼神,齐慕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重新扬起笑容:“嗯,好。” 第32章 那天过后,两个人依旧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虽然柴思元参加市赛的名额被取消了,但联合赛的比赛在即,为了在赛场上发挥得更好,除了每天的午休和最后一节自习课需要训练外,组织他们训练的体育老师,还在放学后额外排了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不强制去,想去的自行报名。 起初柴思元是没打算报名的,因为他们每天放学后都要去百佳乐上班,如果还要额外训练两个小时,他们根本来不及。 但齐慕觉得和兼职比起来,比赛绝对是放在第一位的,于是便替柴思元报了名。 到了加时训练开始的这天,齐慕提前收拾好了书包,打算下课铃一响就去上班,柴思元刚训练完回教室休息,一进教室就蔫蔫的趴在桌面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明显是很不开心的状态。 齐慕摸摸他的头,小声跟他说:“别不开心了,你好好跟着老师训练,结束了就自己回家,我今天也会早点回家的。” 柴思元眉心紧锁:“我训练结束了不能去找你吗?” 齐慕笑:“你结束了当然是回家啊,还去百佳乐干嘛,再说了,等你从学校到百佳乐,我也要走了,不是浪费时间吗。” “……”柴思元换了个方向,后脑勺对着齐慕。 叮铃—— 放学铃响,齐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背书包一边嘱咐柴思元要好好训练,见他要出去,柴思元很不情愿地拖着椅子往前挪了挪。 “哥。”柴思元叫住齐慕。 才打铃没两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走掉一半了,齐慕回头看他:“怎么了?” 柴思元伸手去拉他的书包带子,语气带着妥协:“那我结束以后就回家,你也要早点回来。” 齐慕笑着点头:“嗯!” 从他们就读的学校到百佳乐不算远,公交车也很顺路,坐半个小时公交车,下车后再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齐慕下了公交车就犯起了难。 百佳乐所在的那条巷子四通八达,大路小路都能到,上班第一天欣姐就告诉过他们,平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走小路,那些犄角旮旯的巷子里经常有小混混晃荡,跟路过的人索要钱财。 以往齐慕和柴思元都是走的大路,但今天因为公交车路上堵了一会车,再走大路就有些来不及了。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齐慕暗自说,但在路口犹豫了一分钟后,还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路。 这里的老巷子已经存在了好几十年了,两旁的墙经过雨水和时间的风化,涂在表面的粉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红棕色的火砖。 西宁好久没有下雨了,巷子的地面全是灰尘,一脚踩上去都能陷出印子,这里的楼房建筑中间都有隔开,齐慕行走在巷子里,一会儿被房子挡住,一会儿又显现出来。 他走过一栋房子时,突然听见房子后面有人在说话。 先是一个男人的大骂声:“就这么点?妈的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今天要带够吗?不想活了你?” 紧接着是另一个人哆哆嗦嗦的求饶:“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这已经是我从我爸房间里偷出来的了,真的没有了。” “他妈的,我管你是怎么来的?我他妈要的钱你没带过来,你说怎么办吧操!” “我……我真的,呜呜,我真的没办法呀……” 齐慕躲在房子侧面的凸起处,小心翼翼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狭小的房子后面,五个穿花衬衫,梳着当下流行中分头的男生,围着另一个穿红黑校服的男生。 单看校服款式,并不是齐慕他们学校的人。 带头的高个子黄头发男生推了一把校服男生的肩膀,拽拽地说:“机会早就给你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既然要钱钱没有,那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跟在黄头发男生身后的那几个人,一边撸袖子,一边朝校服男生靠近。 “你,你们,”校服男生惊悚地往后躲,但很快就退到了墙根儿,他颤颤巍巍跪在地上,求他们:“我明天一定带钱过来,求你们再给一次机会,真的,我明天肯定会带的,而且是双倍!” 黄头发男生嗤笑一声:“都说是机会了,给一次叫机会,给两次还能叫机会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求求你们了……” 校服男生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然而无济于事,眼看就要被那些人暴揍一顿,突然有几本书从墙角处飞出来,砸在那几个人身上,紧接着是一个穿黑白校服的身影冲了过来。 校服男生被齐慕拉起来的时候还很懵:“你,你谁啊……” 来不及回答,齐慕拉着男生飞跑在小巷的建筑之间。 空气很闷热,他们在跑到一处转角时,躲进了居住楼的车库里,几乎是几秒种后,追他们的那群人就从外面跑了过去,嘴里嘟囔着:“艹,他妈的跑哪去了!” “去那边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地下车库的窗户常年不打扫,上面蒙了很厚的灰尘,齐慕透过窗户往外看,那些人已经走远了。 “你,谢谢你……”暂时脱离了危机,校服男生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齐慕说了句没事,低头翻找自己的书包,眉心紧锁。刚才情急之下他把自己的书扔出去了,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每个初中的校服都不一样,很好认,刚才那些人已经看到他身上的校服了,如果等他们再回去,就会看见书上的名字……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一下,齐慕回过神来,正好撞见男生怯怯的目光,他还坐在地上,衣服都被地上的灰给染脏了。 “我我叫,叫,”因为紧张,男生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他很是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陈飞航,是五中的学生,你叫什么?” 陈飞航这时候才注意到齐慕的校服,惊诧地看着他:“你,你是一中的!” 齐慕的脸色沉了沉,他的校服真的太明显了。 “你是一中的学生,怎么会来这里?”陈飞航继续问。 齐慕朝窗外瞥了眼,空无一人。 垂眸沉思了几秒,还是决定要回去一趟,他得趁那些人没回来,去把刚才的书找到。 陈飞航自己在那问了半天没得到一句回答,有些不开心:“外,我问你呢,你听不见吗?” 重新拉上书包拉链,齐慕出去前跟他说:“我得回去拿东西,你等一会儿再出去吧,不然会被他们发现的。” “啊,”陈飞航大惊失色:“你要走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4节 第33章 “你不可以走!”陈飞航扑腾抱住齐慕的小腿:“你走了我怎么办?那些人要是发现我了,会打死我的……” 齐慕也是一惊,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扎开,有些恼怒:“我刚刚才帮了你,你这样拖着我,是想让那些人现在就找回来吗?” “我没有,我,我就是害怕……”陈飞航哭丧着脸,手上力气一点儿都没松。 齐慕有些焦急,他无法确定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找回去,所以必须得赶快把那些书拿走,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你就躲在这里面,等天黑了再走,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但是我有东西落在那里,必须要现在去捡回来。”齐慕表情严肃,有些后悔刚才多管闲事,帮了这个人。 大概是听出齐慕语气里的不耐烦,怕把他惹急了真不管自己,陈飞航很不情愿地放开了手,扶着墙站了起来:“那,那我跟你一起吧,我,我真的,很怕那些人。” 陈飞航脸色苍白,只要一想起那些人,他就发抖:“你,真的,我跟你一起吧,我害怕。” 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让这个人跟着会有些麻烦,但不让他跟的话,可能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在这样两难的境况下,齐慕只能勉强点头:“可以跟着,但是如果等一下被他们发现了,你就只管往外跑,别管我,当然我也不会管你的,咱们各自管各自,知道吗?” 陈飞航张张嘴不是很赞同齐慕后面的那几句,但在对上齐慕不容拒绝的目光后,还是拧着眉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外面的天色开始逐渐暗下来,车库的温度本来就低,这会儿人站在里面,已经开始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齐慕打头阵走在最前面,刚才他们跑的时候没怎么看路,齐慕凭着感觉在巷子里面一会儿躲一会儿走,大约走了有七八分钟,终于回到了刚才事发的地方,那些书也还凌乱地落在地上。 没有立马跑过去捡,齐慕先是左顾右盼了几下,又仔细确认附近并没有那群小混混蹲点后,才弯着腰跑过去麻溜地将那些书都收进书包。 陈飞航一直紧跟在他身后,原本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所以才急着回来拿,没想到居然只是几本书? “这不就基本破书吗?你居然还要专门回来捡,重新买不行吗?”陈飞航一边吐槽一边帮齐慕捡书。 齐慕没理他,天色比刚才更暗了,怕等一会儿看不清,齐慕对跟在身后的陈飞航说:“我们分两边检查,看看角落里有没有漏掉的。” “啊?”陈飞航有些抗拒,很敷衍地四下望了望:“没有的,都捡完了,咱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儿那些人回来了。” “……”一团无名怒火烧上心头,齐慕忍了又忍,最后说:“你自己走吧。” 说完,自己勾着腰去四下检查,再也不跟陈飞航说一句话,只当没有遇到过这个人。 “你!”陈飞航也十分不爽,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傻逼。 “……妈的……追个……都追不到……” 巷子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陈飞航顿时脚下一软,回头看看齐慕,又看了看巷子前后,眼神充满恐惧。 “明天直……五中……找姓陈那小子……妈的居然敢跑……” 声音越来越近,也没跟齐慕说,也没叫齐慕,陈飞航拔腿就往反方向逃。彼时,齐慕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不敢再逗留,也拔身逃离现场。 月光落在狭小的巷子里,五个花衬衫小混混前前后后停在巷子里,站在最前面那混混骂了一句:“他妈的回来晚了!这哪里还有东西?都特么被收走了!” 刚才他们顺着齐慕逃跑的方向一路追,追到巷子尾巴了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耍了,当时旁边的小弟跟他说:“当时后面来的那个小子不是用书扔我们嘛,上面肯定写了名字的,只要知道了名字,再去一中问,不就知道是谁坏咱们好事了吗?” 于是他们便又急匆匆赶了回来。 如今,面对空荡荡的巷子,领头的人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跟在他身后的小弟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上前一步说:“大哥,陈飞航那小子肯定知道刚才那人是谁,等明天咱们去五中堵到他了,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领头的小混混用力拍了一下小弟的头,嘲讽他:“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万一姓陈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呢!” 小弟捂着头,痛得挤眉弄眼,但嘴上还是没忘了说:“他不知道就让他去问,反正咱们总得找到这人,不能白吃亏,大哥你说是吧?” “……我特么又不是傻,用你说?”小混混再次抬手拍了小弟的后脑勺,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一些:“走,明天去五中。” * 十月尾巴,伴随着一场初雪落下,西宁的冬天也终于姗姗来迟。 暑假时,秦燃的爸爸秦颂,被人举报贪污公款,暂时撤销了福利院院长的职位,拘留在派出所,虽然后来保释出来了,但案子依旧没有结束,警方在调查证据,秦颂也一直在在找律师诉讼。 从九月份开学前,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诉讼结果还没等到,警方就又接到了秦颂贪污公款的证据,相比起之前的照片,说是可以用技术p,这次提供的是录像。 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是秦颂和另一个人在房间内谈话,结尾处那个人给了秦颂一袋钱币。 录像一经提供,都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警方直接又将秦颂逮捕拘留了。 家里接连发生这样大的事故,秦燃请了长假,没再去学校上课,齐慕和柴思元担心他的状况,去过他家几次,但每次秦燃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他们只能见到院长夫人卓代玉。 除了秦燃家,福利院的情况,也比齐慕他们搬出去之前更糟糕。 周六,齐慕带着柴思元回福利院,去宿舍楼的路上,遇见了几个阿姨在说小话。 “咱们就刚来那个月发了一次,后面都没发了,这怎么拖欠这么久啊。” “谁知道啊,那院长天天就在办公室坐着,白天找他不见,晚上到点就走。” “唉,真是倒了老霉了!要不咱们平时采买的时候,再节省节省?” “还节省啊,上个星期都吃拉肚子了好几十个小孩了,再这样不行了,唉这感觉还不如以前的那个什么秦院长吧,听说以前那个院长还会自己补贴福利院呢。” “啊?可是,不是说他贪污吗?” “嘁,”老阿姨嗤笑一声:“那谁知道呢,反正这些当官的,要么被人挤死,要么挤别人。” “是啊……” 阿姨们还在聊天,齐慕和柴思元对视了一眼,默默绕开她们,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今天是星期六,孩子们都没上学,以往这种休息天,都会有阿姨带着孩子们做活动,但今天这些孩子全在宿舍坐着,看书写作业,或者是打闹,没有一个小孩在外面玩。 齐慕他们这次回来,本来是打算将这个月赚到的工资分一半捐给福利院,但看到福利院里是这样的境况,不由想,这些钱真的能到孩子们手上吗? “哥,”柴思元捏了捏齐慕的手:“不然我们去外面,把这些钱换成吃的用的,这样就能避免钱被那些人拿走了。” 齐慕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福利院的情况糟糕成这样,是齐慕没有想到的,那天他们买了很多的日常用品送去福利院,因为听见那些阿姨说,孩子们的身体不舒服,齐慕还买了一些常备的药。 但不管他们怎么买怎么送,这样做终归只是暂时的,因为问题的根本还在秦燃的父亲何时能洗清罪名,重新接手福利院。 * 周一下午五点四十,五中学校旁的小巷。 “最近过得挺好啊,都见不到你。”小混混嘴里叼了根烟,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飞航。 “我,”陈飞航惊恐地缩在墙角,小混混们的影子倒映在他脸上,整个人都陷入进了阴影里,他哀求道:“我那天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想走,是那个人莫名其妙就冲出来,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小混混嗤笑一声,脚跟踩在陈飞航的肩膀上:“是我傻还是那个人傻,还是你傻啊?” 陈飞航睫毛微颤,不敢说话。 “你说你不认识他,那他为什么那天要把你带走?”小混混继续说:“行,就算你们真的不认识,那那天你们走了以后,你总该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在哪里吧?” “我不知道啊,我那天没问……” 小混混一句话也没说,抬了抬手,身后的人直接上去把人按住,陈飞航哇地一声吓哭了,脸颊一侧被迫紧贴着地面:“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问他了,他没说!” 一个小弟从裤兜里掏出把□□来,对着陈飞航的眼睛比划了一下,脸上带着笑。 陈飞航大惊失色,立马惨叫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刀子闪着寒光慢慢靠近,刀锋薄而利,只用轻轻一划,就能皮开肉绽。 小混混慢悠悠吐出一口白烟:“我不管,反正我要找到那个人,你说了,我就放你走,不说……” 后面的话不消他说完,陈飞航也知道,他慌张地躲了几下,脑子转得很快:“那天他穿的一中的校服,你们去一中蹲点,一定能找到他的!” 小混混睨了他一眼。 陈飞航声泪俱下:“真的小天哥,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小天哥,看他的样子,不像骗咱们,那咱们去一中吗?”一个小弟问。 陆小天抽完最后一口烟:“走吧。” 第34章 自从回了一趟福利院,齐慕就比之前下班更晚下班了,他想为那些孩子多做一点,让他们的日子更好一些。 柴思元训练的时间也比之前更长了,除了在学校会练习,回到家以后,柴思元也会去他们出租屋后面的篮球场练轮滑。但出租屋的篮球场很简陋,地面也不光滑,练习效果不如在学校的体育室好。 体育老师很看重他,知道他条件有限,经常是集训结束了,再把他单独留下来指导。 都说良师难遇,愿意花心思培养你的良师,就更是少见了,在这一点上,柴思元绝对是幸运的。 但就像之前说的,老师的过度偏爱虽然会带来好处,但同样也会引来身边人的嫉妒。 凌晨一点,齐慕终于下班回到了出租屋,推开门,拍开墙上的灯,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躺上去以后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百佳乐的工作其实不算太累,就是站久了脚会很疼,客人们又喜欢把包厢音乐声开到最大,他的耳朵也有些疼,回来的这一路,总会有耳鸣的感觉。 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齐慕喃喃叫道:“元元……” “……”无人回答。 齐慕微微皱眉,声音大了一些:“元元?” “……” 依旧无人回应。 齐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望了一圈,出租屋很狭小,只用扫一眼就能全部看完,但齐慕还是来回找了好几遍,没有人。 “难道还在篮球场训练吗?”齐慕翻身下床,脚还是很痛,尤其刚才躺了一会,现在再落地,就好像是踩在刀子上一样的疼。 “啊~”齐慕低呼了一声,掌心在脚腕处揉了几下,忍着痛出去找人。出门前,他脱掉校服,裹了件羽绒服,打着手电筒就朝篮球场去了。 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雪,虽然已经听了几天了,但‘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正是冻人的时候。 月光将影子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齐慕将脖子缩进衣服里,快步穿梭在一栋栋老房子之间。等走出建筑区时,借着月光和手电筒的光,他看到寂静的篮球场中央坐着一个身影。 齐慕微怔了一秒,穿过篮球场的铁门跑了过去。 刚才隔得远光线也不足,看不清柴思元是在干嘛,等走近了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原本应该穿在脚上的轮滑鞋,此刻一只躺在腿旁边,一只被柴思元抱在了怀里。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柴思元,齐慕惊诧地蹲下,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柴思元身上:“元元?!” 掌心贴上柴思元的脸,像是冰块一样,齐慕被这温度吓了一跳,两只手捧住柴思元的脸,又气又心疼:“柴思元你在干什么?这么晚不回家?” 神情木讷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起来。 “起来,别坐地上了。”齐慕沉声道。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5节 柴思元垂眸,闭着眼睛摇头。 齐慕拉不动他,于是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哥……” 柴思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将怀里的轮滑鞋抱得更紧了些,齐慕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问:“鞋子怎么了?” “……坏掉了。”柴思元哽咽着说。 齐慕一惊,拿过轮滑鞋,对着手电筒仔细看,果然,连接轮子和鞋底的刀架上有很大一道裂痕,但裂痕的表面又十分光滑,像是被人用刀故意切断的。 齐慕咬牙:“是跟你一起训练的那些人干的?” 柴思元没有说话,齐慕却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怒火瞬间在心中点燃。 这段时间他基本只有中午午休的时候会去陪柴思元训练,下午最后一节课要赶作业,放学就得去百佳乐上班,关注不到太多柴思元的训练情况。 他也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以前哪怕遇到再不好的事,他都是心平气和地去解决问题,因为他知道,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 齐慕握住柴思元冰冷的手,语气中有难以压制的怒意:“明天我们去学校找老师,让老师来处理这件事。” “别去了哥。”鞋子坏了,柴思元难过,但是没有哭:“不是在学校里坏的,我们没有证据。” 轮滑鞋是白天在学校的时候,那些人趁柴思元不注意,用刀割坏了一部分,等他回家再练习的时候坏掉的。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老师再有心帮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柴思元像是一个被磨平的刺猬,无力地妥协:“不然……我不比赛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希望我去。” “不行。”齐慕一口回绝,他捧着柴思元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不可以放弃,鞋子坏了我们可以买,我会给你买最好的鞋子。” “可是重新买一双好贵。” “这有什么,”齐慕轻轻摸他的脸,说:“我会赚钱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会跟你一起去面对的。” 温柔的指腹在眼眶周围打转,柴思元看着齐慕,眼睛发酸得厉害。 “没关系的,我们明天放了学就去买鞋子。” 鼻尖被冻得通红的少年一把抱住齐慕,眼泪始终含在眼眶里,最后坚定地跟他保证:“嗯!我不会放弃的!” 冬夜的寒风吹在他们身上,手电筒被随意放在他们中间,照射/出来的光里有无数的粉尘在飘动。 齐慕在那束光里,和柴思元额头相抵,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老师跟他们说的话。 是的,他们都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万事只能自己扛着,没有人能替他们撑腰,替他们说话。 第35章 市中心商场五楼,女销售店员在眉飞色舞地推销商品:“哎呀我跟你们讲,这个鞋子很好的,今年暑假的时候,市里不是有一场市赛,那个冠军就是穿的这个鞋子。” 旁边的销售时不时在朝这边看,上下打量齐慕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今天一放学他俩就直奔商场了,楼上楼下全部转了个遍,只有这一家是专卖轮滑鞋的。 齐慕看着销售手中的鞋子,这一双确实是很好的,不管是鞋身还是刀架,都很完美,他问:“这双多少钱?” 销售笑着说:“原价三千九百九十九,你们如果要的话,可以打九折哦。” 柴思元立马在后面拉了下齐慕的衣服,齐慕也被吓了一跳。 这个价格在当时来说,对于一般家庭都已经是难以一时拿出,更别说他们两个无亲无故的孩子。 大概是看出他们脸上的窘迫,销售脸上的笑收了一点,又去对面的鞋架上拿了一双鞋:“这一双啊也是不错的,就是这个刀架的做工没有刚才那个好,不过比刚才那个便宜一半呢。” 她身后的另一个店员适时提了一嘴:“这两双货都不多了,刚才那个是最后一双,这个还有三双,要买的话可得抓紧咯。” 柴思元想说他们不买了,齐慕却先他一步开口:“我们就买刚才那双。” 销售立马喜笑颜开:“好呀!那我们现在去结账!” “哥!”柴思元一把拉住齐慕的胳膊,急道:“太贵了,为什么要买啊!” “要穿着去比赛的,鞋子好一点放心。”齐慕拉开书包拉链,去前台结账,柴思元还站在原地,又恼又自责。 趁着专柜人员结算价格的时间,齐慕将钱放在柜台上,下嘴唇被咬出一道印子,有些为难地问:“你好,我今天钱没有带够,可以先付定金,之后再补齐吗?” “啊?”销售比齐慕更为难,她问:“大概要留多久啊?”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就会来买,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交定金。” 销售转头和另一个女生商量了一下,最终同意了让他先交定金:“不过我们只留一个星期哦,一个星期后你没来买走的话,我们就卖给别人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柴思元走在前面一言不发,齐慕跟在他身后,想的是接下来这一个星期他得好好努力一下,把鞋子的钱给赚到。 只要一想到柴思元能穿上那双鞋,齐慕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 到家门口了,钥匙在齐慕身上,他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这几天你可能没办法训练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快赚到钱,把那双鞋子买回来的。” 柴思元低着头。 出租房的门锁一共要转三圈,齐慕转了第一圈,继续说:“这段时间百佳乐的生意也很好,我跟欣姐再说说,让她帮我留意一下包厢,如果能遇上大方点的客人,感觉不用一个星——” 没等齐慕把话说完,随着门‘砰’一声关上,胳膊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却又带着冬天冷气的怀抱里。 房间里一片漆黑,今天是大阴天,连月光都没有。 齐慕靠在柴思元的怀里,隔着衣服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铿锵有力,鼻子里还有洗衣液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柴思元的,应该都有吧,齐慕想。 柴思元又长高很多了,抱齐慕的时候会稍稍弯着腰,整个下巴都埋在他的脖子里。 “怎么了?”齐慕抬手回抱住柴思元,掌心无意识在柴思元的背上拍,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做一个很平常,很自然的动作。 抱着自己的人在颤抖,齐慕感觉自己的后颈有一滴温热落在上面。 齐慕也有点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柴思元就不怎么爱说话了,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齐慕见到的样子,把自己关在瓶子里面,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 “哥,” 耳边是柴思元低低的抽泣声,齐慕继续拍他的背,声音也放得很轻:“我在,怎么了?怎么哭了?” 柴思元手上的力气又收紧了一分,齐慕摸摸他的耳朵,像以前小时候那样笑着哄他:“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到底怎么了?” “如果……”柴思元的声音难过到了极点:“如果,一切不幸的事都是因为一个人,只要那个人离开,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好起来,你说那个人应不应该走?” 齐慕没懂他的意思,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柴思元哭得无声,抓着齐慕的衣服,用力摇头。 过了很久,他忍着哭腔说:“哥,我很爱你。” 齐慕的思绪从刚才的那句话里退了出来,立马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回应他:“我也很爱你。” 柴思元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厉害了,齐慕感觉自己的心被揪着,貌似除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以外,他再也没有见柴思元这么哭过。 如果说齐慕是多情又无情的人,那么柴思元就是热烈而又冷厉的人。 对待外人,柴思元一向是没有耐心的,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也好,秦燃也好,又或者是秦燃的父母,在他的眼里,他的热烈永远只会出现在齐慕面前,同样的,脆弱也是。 他们是这样的‘自私’,也是这样的爱着对方。 而他们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小,却已经承受了很多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事情。 那天,齐慕听见柴思元在耳边的,压抑又忍耐的抽泣声,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慰他,到后来他们像很以前小时候一样,相拥着睡去。 夜里齐慕醒了一次,抬头的时候看见柴思元双目紧闭着,眉心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抬手轻轻抚摸上去,轻声哄他:“没事的。”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柴思元在睡梦中展开了眉心,却又双手环了上来,将齐慕紧紧抱住,呼吸一寸一寸落在他的脖子里。 少年漂流在风起云涌的梦海里,只因为这一声‘没事’,抓到了能承载他的浮萍。 * 休息室里,欣姐将一个信封单手递到齐慕面前:“你这几天的工资都在这了。” 齐慕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又低头点了一下数,算上之前交的定金,刚好够数。 “之前拿到钱数都不数一下,怎么这次这么急,直接把之前的工资都要出来了。”欣姐问了他一嘴。 齐慕笑着说:“元元要参加轮滑比赛了,给他买双好点的鞋。” “这些全是买鞋的?”欣姐惊诧地看着他:“什么鞋子要这么多钱?金子做的啊?” “比赛上穿的鞋,是会贵一些的。” 欣姐还是很不能理解:“那也太贵了吧,真是闲得慌。”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还是没忍住关心地问他:“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那还有点,可以借你。” “谢谢欣姐,已经够了。”齐慕将钱装进书包,再小心翼翼地背在胸前:“欣姐,那我今天就先请两个小时的假,等会再来上班,可以吗?” “都行啦,”欣姐无所谓道:“反正这两天元元不是也在这,等会儿我让他顶你就行了。” 因为没有轮滑鞋,这几天柴思元放学后都会和齐慕一起来上班。 从百佳乐出来已经是七点多了,道路两旁亮起黄色的路灯,齐慕直奔公交车站去之前的那个商场,现在过去,应该还没下班。 他将书包护在胸前,越往前走,心情就越激动,然而,当他走到一个转角处时,突然有两个人冲出来,架住他的胳膊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脱。 惊恐之余,齐慕想出声呼救,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捂住嘴巴。 他被那两人拖进巷子里,这个角度看不清是谁,只能看见头顶被乌云半遮半现的月亮。 不知道被拖行了多久,手上的皮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得生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把他往前面的地上扔。 “小天哥,人找到了。” 齐慕在地上翻了个身,这回儿终于能看清周围的环境,等抬头看清面前几个人的时候,已经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来认认吧。” 陆小天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陈飞航站了出来,先是很心虚地看了齐慕一眼,然后立马点头:“对,没错,就是他,上次就是他带我走的。” 陆小天嗤笑了一声,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陈飞航身上:“姓陈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救过你的人的?” “啊——”陈飞航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哭求道:“你说过的,只要我找到那天的人是谁,就会放过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陆小天笑着在他身边蹲下:“我放过你了呀,我要是没放过你,你的手早就被老子一刀给剁下来了。” 他伸手钳住陈飞航的下巴,一口烟吐在脸上:“不过我啊,最讨厌的就是出卖了,你说你也是,我让你指认你就指认,那我之前让你带钱来,你怎么不带钱来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6节 “你,”陈飞航惊恐地看着陆小天,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危机感:“你什么意思?你要反悔?” “嘁,怎么能叫反悔呢。”陆小天站起来,立马就有两个小弟上来抓住陈飞航,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弹//簧//刀。 幽静的小巷里传来凄惨的嘶喊声,小巷两边的住户像是已经习惯了,纷纷关上窗户,根本不敢探头出来看。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也把齐慕给吓到了,浑身肌肉僵硬着,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乱动。 “啊啊啊啊——” “陆小天!”陈飞航瘫倒在地上,不停有血落在他的衣服上,再流到地上,血液和地面上的粉尘相撞,被包裹着,形成大大小小的血珠,而就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上,正躺着一只还在抽///搐的食//指。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陈飞航躺在地上痛不欲生,因为失血,整张脸都惨白着。 两个小弟拖着他往外面去,陆小天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踩在脚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又看看两边的房子,最后视线落在了齐慕身上。 刚才陆小天离陈飞航很近,穿的又是灰色的板鞋,所以鞋面上沾了两滴血。齐慕和他对视的时候,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同时也往后推了一步,只是他的身后就是冰冷的高墙,怎么退都是退不出去的。 “知道我是谁吗?” 齐慕紧紧抓着胸前的书包,摇头:“不知道。” 陆小天笑:“你不知道我,我知道你呀。” “你很勇嘛,听陈飞航那小子说,你们不认识?” 齐慕抬头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小天继续说:“我这个人啊,讨厌出卖,但也挺敬佩你这种愿意强出头的傻子的,所以呢,只要你给我们钱,我就放过你。” 齐慕下意识护紧了胸前的书包:“我没有钱,我只是个学生。” 然而像陆小天这种勒索惯了的人,一个动作就知道钱在哪,他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上来将齐慕按在墙上。 陆小天上前,一言不发地夺过书包,齐慕一惊:“放开我!” 为时已晚,装着钱的那个信封被翻了出来,陆小天有些意外:“你身上居然带着这么多钱?” 旁边的小弟说:“小天哥,刚才我们看他从百佳乐里面出来的,里面的人都有钱啊。” 陆小天脸上的笑放大了,像是故意刺激齐慕一样,将钱拿出来一张一张的数。 齐慕急迫地想要挣脱开来,眼睛都红了:“你们放开我!你们想要钱我之后可以给你们,但现在不行!那个钱对我来说很重要!” 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那些人笑呵呵地问陆小天:“小天哥,这么多钱,等会儿咱们去喝一顿呗。” “好啊,”陆小天一边数钱一边说:“不光要喝酒,还要吃肉,想吃什么吃什么。” “哈哈哈哈那好啊!也不枉费咱们这段时间蹲这么久!” 齐慕还在挣扎,陆小天俯下身来看他,眯着眼笑:“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那朋友嘛怎么能不互帮互助呢,”陆小天拍了拍齐慕的脸:“你这身上随便一掏就是两三千的,那以后见到我们,一人两百块钱不过分吧?” 齐慕咬牙:“以后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但是今天这个钱不可以!” “不可以?”陆小天还是笑:“那我今天还就偏要拿了。” “王八蛋!放开我!!”齐慕奋力挣脱开束缚,身体一跃而上将陆小天扑倒在地,又夺过书包往巷子外面逃。 陆小天大骂了一声,瞥到墙角处的红砖,抄起一块就往齐慕的背上砸去。 “啊——”齐慕被打中后背,整个人朝地上栽倒下去。 “草/尼/玛/的!还跑!”小混混们跑上来对着就是一顿踢打,齐慕蜷缩着,本来之前就是被一路拖着过来的,现在只感觉浑身上下都疼。 像是疼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等那些人都走了以后,齐慕的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他摸着黑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鼻子里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总之酸得很,眼睛也被湿意模糊,连路也看不清了。 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齐慕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 马路上车流不息,人来人往,路过的行人时不时会回头看他一眼,再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齐慕走在路灯下,一会儿暗一会儿亮,每往前走一步,腰背就弯下去一分,他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 “小齐?!” 听到有人在叫他,齐慕抬头去看,是欣姐。 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了百佳乐。 见齐慕这幅模样,欣姐也吓了一跳,她上前去扶齐慕的胳膊:“你不是去买鞋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心酸到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齐慕低着头,被欣姐扶回休息室的时候,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欣姐,柴思元跟楼上包厢里的客人打起来了!” 齐慕的情绪本来还低潮着,听见来人这样说,顿时又急了,推开欣姐扶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往楼上跑。 “小齐!你慢点儿!”欣姐在后面喊他。 齐慕扶着墙跑到包厢的时候,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和怒吼声,门口全是酒瓶砸碎的玻璃渣,以及红色的液体。 心有一瞬间跳空了,小巷里那摊红色的血迹涌入脑海,齐慕惊慌失措地冲进包厢,柴思元正和那些客人撕打着,有一个客人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玻璃瓶,高举着就要朝柴思元头上打去。 齐慕叫道:“柴思元!” 一个快步冲上去,将那人推倒,但立马又有人围了上来。 “哥!” 看见齐慕满身是伤,柴思元的理智彻底没有了,抓住面前客人的衣领就是一顿揍。 包厢里乱成一团,欣姐叫了人过来把他们拉开,连老板也亲自出来调节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我去他吗的,老子不管,今天不把那小子砍死,老子他妈死在这里!!” “哎李总别动气,就是哥不懂事的小伙,我会罚款的。” “罚款?我他妈稀罕那点罚款?我告诉你,今天要么整死他,要么整死我!” 包厢里是客人断断续续的怒吼声,齐慕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后脑勺抵着洗手台的柜子把手,因为痛,所以哪怕他再累,也是清醒的。 柴思元蹲在他面前,脸上有担忧有愤怒也有委屈:“哥,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齐慕摇头,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哥……”看到齐慕这样,柴思元手足无措,小心翼翼捧起齐慕的手,但又怕弄疼他。 过了一会,齐慕缓了过来,睁开眼,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跟客人打起来了。” 柴思元立马解释:“他们让我喝酒,我说了我不喝,还要强行让我喝。” “哥,”柴思元抓着话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是谁打了你?!” 齐慕叹了口气,想要故作轻松,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哭腔:“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几个小混混,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就是……” 齐慕哽咽了一下,泪水控制不住地在脸上流淌:“就是,轮滑鞋可能买不到了。” 一直以来的压力瞬间将人压垮,齐慕抱住膝盖,无声地哭着:“钱都被抢走了,没有钱买轮滑鞋了,你,你的比赛怎么办……” 柴思元的眼睛也红了,他从没见齐慕这样崩溃过,怒火和无力感一寸一寸在心里翻搅。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遇上这样的事,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明明……”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哥……”柴思元弓着背,眼底满是哀伤和挣扎。 齐慕的大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委屈无处宣泄,眼泪落在衣服上,染湿了一大片。 柴思元依旧看着他,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抹去齐慕脸上的眼泪,像是反复挣扎了很久,最后喊了他一声:“哥。” “不然我走吧。” 齐慕一顿,抬头望着他,木讷地问:“走哪儿?” “不是有人想领养我吗,”柴思元沙哑着声音说:“我跟他们走。” “为什么?”齐慕还是问,拍开了柴思元的手。 柴思元不敢看他,站了起来,灯光投下的影子将齐慕整个人笼罩住。 “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 齐慕眼睫微颤,听见柴思元说:“我真的受够了,太累了。” 齐慕张着嘴,没有说话。 “跟在你身边我很开心,但是,真的……太累了,我们好像一直活在黑暗里,一点光都没有,而且,”柴思元咬着牙,继续说:“我跟着你,我难受,你也难受,你要养我,要照顾我,永远都没办法自由自在。” “如果我被领养了,你会很轻松,我也会很轻松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能很清楚地听见外面包厢的骂声,还有他们两个的抽泣声。 有客人路过想进洗手间,但看见他们两个这状况,被整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原地踱了几步后,还是越过他们走了进去,嘴里嘟囔道:“搞什么啊。” 齐慕扶着洗手台站了起来,后背被砖块砸过,现在也还是很痛,他几乎是佝偻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你要走。” 柴思元不知道他背上有伤,想扶他,手刚伸出去,就被齐慕一把推开。 心重重的痛了一下,柴思元死死咬着下嘴唇,但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痛,于是他开始大口地呼气,每一口都是痛的。 “我今天就会走,谢谢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也谢谢哥,这么爱我。” 齐慕一直佝着背,呼吸也一下比一下重,豆大的眼泪滚落砸在地板上。 他们在七八岁的时候相遇,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以前也有想过,肯定会有分开的一天,可能是考上了不一样的大学,可能是各自成家立业了,也有可能是工作不一样,不在一个城市生活。 但,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太累。 往日的时光走马观花一样,在眼前闪过,齐慕一只手在扣背后的洗手台,一只手揪着心脏那一块,活生生掐出了一道血印来。 “哥!” 柴思元去抓齐慕的手,被齐慕躲开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说:“你想走我不拦你,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比谁都开心。” “但是,”齐慕终于抬起头,眼白是血红色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敢再说一遍吗?你觉得我会因为跟你在一起,而觉得累,觉得难受吗?” 齐慕的胸前有淡淡的红色痕迹,柴思元看着那片颜色,手在发抖。 “柴思元,”齐慕看着他,也像在透过他,看他的心:“我只说一次,如果是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原因,那么,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就不会再认你了。” “你别叫我哥,我也当没你这个弟,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视线被眼泪模糊,有些看不清齐慕的脸,但柴思元感觉齐慕胸前的那抹红色像是疼在自己身上,灵魂里一样。 柴思元终于点头,转过身走的时候,说了声:“好。”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7节 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齐慕再也没办法强撑着,跌坐在地板上泣不成声。 心里的呐喊一声大过一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 “别走……” 像是被抛弃的,没人要的流浪猫,齐慕低声一遍一遍喊别走,但昏暗的走廊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 大巴车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窗外一片雪白,齐慕眼眶有些湿,王岳川话再多,这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安慰他的话,只有柴思元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纸巾,递给了齐慕。 齐慕忍着眼泪,笑着跟他道谢。 柴思元的声音也哑着:“……别说谢。” 第36章 见齐慕这样伤心,王岳川有些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唉我这嘴真是,每次都问起你不开心的事,不好意思啊,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没关系的。”齐慕的眼眶红红的,耳朵也有些红。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后面的那一个小时里,他们三个人都各自沉默着,等到达目的地后,教练就开始给他们分配酒店房间。 酒店房间都是双人房,以往这种时候柴思元一定是被落下的那个,连王岳川也是不愿意跟他住一个房间的。 因为他太凶太冷了,平时大家聚一起聊聊天还行,住一起?大可不必。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齐慕跟着一起来了,教练想到齐慕是被柴思元推荐来的,于是就理所应当地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小齐哥,你要是不愿意跟他一起住就早点说啊,现在还有机会换,哈哈哈。”一个队员在旁边笑,还有两个女队员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齐慕笑着看了柴思元一眼,说:“没事的,不用这么麻烦。” “害呀也就是小齐哥大度,”男队员胳膊一抬搭到柴思元的肩膀上,戏谑道:“不然咱们队长又得自己一个人住了。” 一群男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齐慕也笑着看他们,没说话。 前两天是报道准备阶段,第三天才正式开赛,当天教练安排好房间后,又一次警告他们:“酒店离比赛的地方很近,这两天别特么闲的没事乱逛,有时间就多去体育馆练习,听到了吗?” 所有人齐齐应道:“回教练,听到了!” 酒店的各种设施都很好,有暖气客厅有卧室,连厨房都有,齐慕一边惊叹,一边将带来的行李放入衣柜。 柴思元收拾好东西以后,就坐在沙发上捣鼓自己的轮滑鞋,齐慕没什么事可以做,就也翻出作业和课本来做,一直到吃晚饭都时候,两个人才穿外套出门。 王岳川就住在他们隔壁,临走前齐慕特意敲了他的房门:“小川,我们要去楼下吃饭了,一起吗?” “好啊,等我一下!” 门很快被打开,王岳川一边穿外套,一边说:“走。” 酒店的地理位置也很好,离市中心特别近,王岳川是个对吃特别挑的人,这种人每到饭点就一顿挑,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最后时间过去了,还得眼巴巴去吃自己挑剩的。 那天,齐慕被他带着在市中心转了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选好,柴思元没耐心了,说:“作什么作,去吃炒菜,吃完回去。” “啊~”王岳川不是很乐意:“炒菜多没意思啊,还要等。” 齐慕的肚子也早就饿了,现在闻到满街的饭菜香,根本遭不住,余光瞥到一家烤肉店,眸光一动:“不想吃炒菜的话,吃烤肉怎么样?我会烤。” “真哒?”王岳川眨眨眼:“那行啊,就吃烤肉,走走走。” 齐慕被拉着往烤肉店的方向去,柴思元双手插兜,看王岳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啧,真烦。 “您好欢迎光临!” 门口服务员喜笑颜开地将他们迎进去,王岳川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大笔一挥点了十几个菜,齐慕连忙拉住他:“这么多吃不完的。” 王岳川一顿:“就尝个味道嘛,吃不完就吃不完呗。” 他这样一说,齐慕也语塞住了,这才想起来,富家少爷平时奢侈日子过惯了,从来没有想过节约的问题。 齐慕:“好吧。” 他不说话,一直没吭声的柴思元有了动作,他向王岳川伸出手,王岳川以为他也要点,于是大大方方把菜单给他。 柴思元目光扫了一眼点好的菜,随即笔尖落上去,划拉掉了好几个菜。 王岳川一惊:“靠,你干嘛?” 柴思元没理他,又划掉了几个,等差不多以后才问齐慕:“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啊,”突然被cue到,齐慕还有些懵,柴思元面容温和着,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点。” “没没有,我不挑的,吃什么都行。” “好。”柴思元点头,在菜单上写写划划了几下,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就这些,快点上吧,我们赶时间。” “好的。”服务员接过菜单:“三位要饮料吗?” 这次王岳川率先抢话:“先来三瓶北冰洋!” 服务员应了声好,等她走了以后,王岳川用筷子敲了一下柴思元的碗:“你干嘛把我点的菜划了。” “点那么多又吃不完,浪费。”柴思元撕开碗筷塑封,用热水烫好,推到齐慕面前,齐慕心里咚咚跳着,嘴上跟他说了声:“谢谢。” 王岳川本来想反驳的,但仔细一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柴思元点了生食也点了熟食,生食上菜上得很快,齐慕本来打算自告奋勇去烤肉,毕竟刚才来之前就说好了。 结果柴思元比他手更快,提前拿到了烤肉的夹子,像个服务生一样,站起来烤。 上次喝醉酒醒来,齐慕就知道柴思元是会做饭的,只是还没见过,现在看他这架势,一边用夹子翻烤肉片,一边撒各种调味料,每个动作都有模有样的。 王岳川去蘸碟区调蘸碟了,齐慕搓搓手,问:“需要我帮忙吗?” 柴思元将烤熟的第一片肉放到齐慕的碗里:“帮我尝尝?” 齐慕低头咬了一口,顿时满眼放光:“好吃!” 他又低头,把碗里的都吃掉了,没想到不沾调料都能这么好吃。 柴思元又夹了一片鱿鱼,烤之前特异问他:“吃这个吗?” 齐慕毫不犹豫点头:“吃。” 空气里都是烤肉的香味儿,齐慕帮不上忙,就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烤炉上滋滋冒油的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开心,还有一点享受。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被人照顾的体验,还挺奇妙的。 又有新的肉夹到了他碗里,齐慕连忙抬头看柴思元,鼻尖有点红:“你自己也吃呀,不用都给我。” 烤炉里热气腾升,柴思元撸起毛衣袖子,不缓不慢道:“没事,我还不是很饿。”说着,又往齐慕碗中夹了肉。 齐慕轻轻咬着筷子,眼镜被热气给蒙了层雾,反正也是吃饭的时候,戴着不方便,他索性就取下来了。 虽然不是常年都戴眼镜,但眼镜取下来的时候,鼻梁上也还是会有两个深色的小坑,柴思元瞥了一眼,又急忙转移开了。 第37章 王岳川回来的时候,齐慕的盘子里已经有很多肉了,他觉得柴思元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外,咱俩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帮我烤一点呢?我还帮你调了蘸碟呢” 柴思元睨了他一眼,颇有嘲讽的意味:“你嘴巴那么挑,谁知道你要吃什么。” “我靠,我点的都是我爱吃的,你想烤什么烤什么,”王岳川将自己调的蘸碟分给齐慕和柴思元,又将一盘肉推到柴思元面前:“好啦,就这个。” 柴思元很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用夹子将肉放在烤炉上。 “我盘子里的还没动,你拿去吃吧。”齐慕说。 “哎不用,”王岳川无所谓摆摆手,继续嬉皮笑脸:“我就随便说说,小齐哥我跟你讲啊,思元做饭可好吃了。” “嗯,我知道。”齐慕笑着答。 王岳川惊:“啊?你怎么知道的?” “呃这,”齐慕有些尴尬,这就不得不又要提起上次聚会喝酒的事情了,但到底是很丢人的事,齐慕没有具体细说:“就是有一次吃过思元做的早饭,感觉比外面卖的还要好吃。” 一般的包子铺要么皮很厚,要么馅料味道不行,很油腻,但那天柴思元做的包子,皮很薄,里面的馅也很鲜,有汁水但一点都不油,还有豆浆也很好喝,不会很甜,也能喝出豆子的香醇味。 他后来也有尝试着自己去做,但都没有柴思元做的好吃。 “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不知道。”王岳川问。 齐慕低头咬了口肉,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也有点忘记具体是哪天了。” “那也不对啊,”王岳川抓过桌角上的北冰洋,用力一拧,顿时就有绵密的气泡涌出来,他低头嘬了几口,然后才说:“我跟他认识这么几年,也就吃过一次,还是蹭的,你们这才认识几个月啊,就吃过了?” 齐慕笑得有些尴尬,心说得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柴思元将烤熟的肉怼他盘子里面:“多吃,少说。” 王岳川撇撇嘴,到底是没抵过美食的诱惑,埋头吃肉。 明明白天都没下雪,等他们吃好晚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来了,齐慕伸手接了一片,薄薄的雪很快融化在掌心。 他们沿着街道往酒店的方向走回去,路上还碰到了其他出来吃饭的队员,王岳川挥着手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了。 在齐慕的印象里,王岳川一直是这样热情的人,像太阳一样,虽然有时候很挑,但大多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是个很开朗活泼的人。 “哇我跟你们说,刚才我们去了一家烤肉店,贼好吃!”王岳川勾着一个队员的肩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飘着的。 “哪家啊,明天我们去试试。” 王岳川回头隔空一指:“就那家,真的特别好吃……” 齐慕和柴思元走在后面,这个距离偶尔能听到王岳川他们的说话声,因为有些冷,齐慕的脖子不停在往衣服里面缩,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和睫毛上,每眨一下眼睛,白色的雪花就会跟着上下浮动。 忽然,原本一直和他保持一致速度的柴思元停了下来,转头走进旁边的一家精品店,齐慕叫住他:“你要买东西吗?” 柴思元说:“对。” 这家店的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布置得也很用心,一进门就是女生们很喜欢的各种项链手串,以及可爱的玩偶公仔。 老板是个短头发女生,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哈喽,想买什么?” 柴思元眉眼柔和,说:“买围巾。” “噢,好的,围巾在里面,穿过那个放小熊公仔的货架就是了,除了有围巾,还有手套帽子,都可以看看哦~”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8节 柴思元认真听着,点点头:“好,谢谢。” 齐慕跟着柴思元穿过老板说的小熊公仔货架,后面果然陈列了很多不同款式、颜色的围巾,而柴思元弯着腰一排一排看过去,挑得很认真。 “你要买围巾啊?”齐慕问。 柴思元‘嗯’了一声,看中了一条米白色的羊毛绒围巾,勾起围巾一角,回头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他轻声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外面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旁边的玻璃窗呼呼作响。齐慕看着他的眼睛,同时也看到了扎在他头发上的柴犬头绳,在微怔了大约两三秒后,回答:“挺,挺好看的。” 就是感觉颜色会和柴思元有些不搭。 柴思元的肤色是很白的,气质也冷,这种柔和的,寡淡颜色放在他身上,违和感太大。齐慕认为,他更适合那种颜色比较深,或者比较亮的,像深棕色、黑色、藏青色,就很适合。深一点的颜色会把柴思元的皮肤衬得更白,也会很贴合他的气质, 这样想着,面前的人突然取下了围巾。 “你戴上试试看。” 柔软的围巾贴到脖子上,毛茸茸的触感和温暖的感觉,像是星子点燃烟,一下子从大动脉向其他地方蔓延。 齐慕惊愕地瞪大了眼,面前的人近在咫尺,他能看见柴思元深邃的眼眸,也能看见他替自己系围巾时,翻飞的手背,偶尔冰凉的之间还会碰到他的下巴,像羽毛一样轻。 “你怎么,怎么,”齐慕感觉自己舌头都大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你不应该,不应该自己试吗?” 柴思元笑:“我好像没说过是给我自己买的。” 呃……他确实没有明确说过,但一般人不都是自己给自己买东西嘛,所以他就很想当然地以为,柴思元是给他自己那个的。 “这么冷的天,保暖工作还是要做好的,感冒了会很麻烦。”柴思元说着,又拿了一根奶黄色的围巾,放在齐慕旁边比了一下,很是满意地点头:“走吧,去结账。” 齐慕想说不要,但柴思元已经往收银台那边去了,只好赶紧跟上去。 “您好,两条一共是一百零五元,可以给您抹个零,收您一百。” “!!”齐慕惊了,什么围巾要这么贵! 柴思元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看着他轻轻松松就把钱付了,齐慕却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这也太贵了!!! “还是不要了吧,真的太贵了。” 齐慕抬手想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被柴思元一把按住:“这是员工福利。” 员工福利? 齐慕再一次被柴思元的话给噎住了。 从精品店出来,王岳川他们已经没影了,柴思元手里提着另一条包好的围巾,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走吧回去了,等会儿雪该大起来了。” 第38章 一天后,比赛正式开始。 齐慕是和轮滑队一起来的,可以跟队员们一起在休息室看比赛,柴思元和王岳川都还没上场,两个人坐在长沙发上,检查轮滑鞋。 快要上场的队员在做最后的热身运动,因为紧张,平时对他们凶巴巴的教练这会儿也不骂人了,开始好言好语地开导他们。 “就是个小比赛,别紧张,之前不是还带你们去过北京吗,奖杯不是照样拿,”教练抬手拍拍队员的肩膀:“稳重点,上了场以后照常发挥就行了。” 广播里,评委在为上一位选手打分,马上就到这个队员上场了,他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紧张的情绪不减反增。 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扶着膝盖滑到男队员旁边,男队员立马站直了身体:“采薇姐。” 朱采薇点点头,说:“就当是平时训练,不用紧张。” “好,好的。”男队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外面评委已经打完分了,男队员在其他队员的打气鼓励下,离开休息室,往赛道的方向走去。 “思元。” 朱采薇朝他们这边过来了,王岳川笑着跟她打招呼:“采薇姐。” 齐慕和柴思元也跟着叫:“采薇姐好。” 朱采薇比他们早入队,年龄也比他们大两岁,不管从哪方面出发,叫姐都是应该的。 “你们俩准备得怎么样?”朱采薇问。 “我就那样吧,反正没指望拿什么大奖。”王岳川嬉皮笑脸道,又用肩膀撞了柴思元一下:“不过,思元这次可跟之前不一样,说实话,我还挺担心他的。” 在轮滑比赛中,双排轮滑和花滑一样,音乐是很重要的,一般人都会选节奏有起伏,情绪饱满的纯音乐,很少会选那种有人声的。 但柴思元不仅选了,选的风格还是民谣,这就很难办了。 民谣很好听,调子悠长悠长的,听着很舒服,但就是因为太悠长太缓慢了,没有起伏没有情绪,那么动作就会很难编排,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也就不会太好。 之前教练得知柴思元选的是民谣时,也担心了很久。 休息室外的广播开始响起音乐,是之前的那个队员开始比赛了,朱采薇浅浅看了一会儿,才问柴思元:“你准备得怎么样?” 柴思元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咸不淡:“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行。”朱采薇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墙上,正在播放赛场情况的电视屏幕。 齐慕站在旁边,悄悄看这俩人。他在轮滑队工作也有段时间了,脑子又聪明,很多事情都是能看明白的。 就比如朱采薇确实像那些队员们说的一样,对其他人,是以学姐、副队长的身份说话,会有点酷姐的感觉,但对上柴思元后,就没有那样的气势了,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语气也会放轻。 而柴思元也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对谁都不热情,永远都只专心做自己的事,训练的时候自己去一边练,大家聚在一起了,他也不会跟其他人唠嗑。 在队里,朱采薇经常会去看柴思元训练,有时候是指出他的问题,有时候是询问他问题,这种时候,柴思元也只会回答和听取有关轮滑的内容,其余一概自动屏蔽,或者是敷衍回答。 距离柴思元上场还有一会儿,趁着这个空隙,教练把柴思元叫到了外面,估计是想再指导他一下。 ‘主角’一走,朱采薇停留了一分钟不到,就也走了。 “唉,”耳边传来王岳川的叹息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啧啧’了两声:“其实采薇姐真挺好的,也不知道思元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孩都不喜欢,把人家晾在那。” 齐慕看着朱采薇离去的背影。 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有能力,性格也好,虽然会有一点小傲娇,但这不是缺点,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更鲜活了。 “……可能思元现在并不想谈恋爱吧,咱们还小。” 谁知王岳川‘噗哧’笑出声:“才不是呢,他有喜欢的人。” 齐慕惊诧地瞪大了眼,王岳川很是肯定地眨眨眼:“真的。” 只要说起柴思元的糗事,王岳川可有劲了,他笑嘻嘻地说:“我们平时训练完了以后,没事就喜欢一起聚聚,唱唱歌吃吃饭什么的,平时思元是不喝酒的,但是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服务员要了一箱啤酒,一口气吹了三瓶。” 齐慕:“没醉吗?” “肯定醉了呀,”王岳川继续说:“当时他还想喝,把我们给吓一跳,直接让老板把剩下的酒给拿走了。” 齐慕‘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老话说嘛,这人啊一喝多,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个没完。” 王岳川仰头喝了口水,然后凑近了说:“那天思元喝醉了以后,就自己坐在那里,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一样,嘴里一直说什么‘很想你’‘很爱你’之类的话。” “他当时声音还不小,把我们都给惊呆了!” 王岳川说得很起劲,齐慕听着,脸上的笑在不知不觉中平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谁也没想到,平时这么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在喝醉之后才敢说出来的,我的天呐,难以想象。” 齐慕沉默了两秒,两个大拇指在上下转圈:“能够被他喜欢的人,一定跟特别吧,他有说是谁吗?” “没说,”王岳川眼睛里带着笑:“我们那天有诓过他,问那个人是谁,结果这个人前一秒也巴巴个不停,下一秒就不说话了,怎么问都不说。” 齐慕牵了牵嘴角:“……好吧。” * 柴思元被教练拉到旁边训练室练习了,齐慕和王岳川找到他的时候正好到整段的结尾部分,他们谁也没说话,王岳川带着齐慕去墙角坐下,教练跟柴思元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又重新放音乐,重新来过。 那个时候国家对体育项目也是很重视的,柴思元他们平时虽然不去学校上课,但身上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在学校上课的人少。 运动员最好的时间就那么几年,过了就没有了。 “小川。”齐慕轻声叫了王岳川一声。 王岳川立马斜着身子靠过来,声音压低着:“怎么啦?” “之前一直就想问的,你们每天训练强度这么大,从早到晚,身体真的能受得了吗?”齐慕问。 王岳川想了想:“别人不好说,我反正是受不了的。” 他往后坐了点,后脑勺抵着墙:“我跟思元不一样,他像是对轮滑着了魔一样,我们队里他是最努力的,他以后肯定是要进国家队,去世界级的赛道比赛的。” “但我没这么大的毅力,我以后肯定是要提前退役的,就当个幕后的教练就行了。” 齐慕:“为什么?” 王岳川不假思索答:“想以后老了身体没那么多毛病,运动员太伤身体了。” 他朝前面柴思元的方向抬抬下巴:“我之前跟你说过吧,初中那会儿思元要很频繁地给他哥输血,每天还要高强度训练,他现在就有挺多毛病的。” 听到这里,齐慕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就不由自主皱眉:“怎么说?” “这儿会疼。”王岳川抬手,指尖在自己的膝盖上点了两下:“双排轮滑的鞋子是很重的,虽然我们会学习技巧,鞋子也都是定制的,但重量在那里,每一次起跳下落,都会对膝盖造成磨损,而这种磨损是没办法治愈的。” 王岳川说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柴思元连续在训练室练了十七八个小时,直接发了高烧,去医院躺了半个星期,完了回来以后,教练把他臭骂了一顿,每次训练都会跟他强调时长,不许超时。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其实这首歌原本并不是这种悠扬的民谣调调,反而是一首旋律轻快,乐感更欢脱的歌,只不过柴思元选的是另一个吉他翻唱版。 训练室内满是清脆悠扬的吉他声,男生温柔低吟的歌声,伴随静谧的旋律奏响,内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 王岳川比柴思元先上场,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柴思元问工作人员要了工作牌,带齐慕去了观众席的最前排。 第一排离赛道尤其近,王岳川开赛前环绕赛场一周时,齐慕还能跟他打招:“小川加油!” 王岳川笑着跟他们眨眼。 观众席很热闹,有学生也有家长,他们两个大高个,长得也出挑,往前排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音乐响起,王岳川已经开始了,齐慕侧首看柴思元:“希望小川能拿奖。”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29节 柴思元也是刚训练完,脸颊还有点红:“他基础不差的,只要正常发挥,前五没问题。” “嗯,”齐慕又开玩笑地问:“你准备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柴思元勾勾唇:“拿冠军没问题。” 齐慕一怔,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本来以为像柴思元这样性格冷淡的人,要么是谦虚,要么是直接不给明确的回答,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我就等着你拿奖。”齐慕眼睛里带着笑,手指搭在护栏上,像弹钢琴一样,雀跃地跳动着。 看着他脸上的笑,柴思元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视线落在齐慕脖子上,他今天戴了围巾。 第39章 “比赛结束那天正好是除夕,可能赶不回去,你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柴思元也像他那样,双手搭在护栏上。 他们俩离得挺近的,之前齐慕就能感觉到柴思元比他高,现在离这么近,想要看他的脸,得废老大劲儿。 齐慕摇头:“我又没亲没故的,回去也冷清,在这儿人还多,热闹。” “你喜欢人多?” “那倒也不是。”有一缕碎发掉了下来,齐慕往旁边扶了扶,视线依旧在赛道上:“只要是有认识的人在身边就行,不然没人的话……挺不适应的。” 搭在护栏上的手紧了一分,柴思元轻着声儿问:“你,你以前和你弟弟一起的?” “对。”齐慕点头。 “有个弟弟陪着是挺好的。”柴思元说。 “确实是挺好的。”齐慕低垂着眼皮:“不过可能只有我觉得好吧,毕竟当时他都那么说了,他……当时确实挺累的。” 柴思元静默了几秒:“所以,你现在恨他。” “谈不上恨吧,没那么严重。”齐慕轻笑一声:“就是可能不会很想见他。” 食指隔着衣服在心脏的位置点了点,齐慕说:“说我是心眼小也行,说是拗也行,就是这儿有坎儿,过不去。” 柴思元敛下眼,没有再说话,也不敢再看齐慕。 赛道上,王岳川也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中收尾了,评委们陆陆续续亮出分出,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王岳川是目前为止的第二名。 教练在出口处等他,嘴都笑咧了:“没看出来你小子平时偷懒耍滑,到了关键时刻反而超常发挥。” “嘿嘿,”王岳川笑眯了眼:“我那可不是偷懒耍滑,那叫合理利用时间,休息好了才能训练好嘛。” 教练反手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少在这显摆,后面还有人没上场呢,小心到时候被挤出去了。” 王岳川才不在乎这个,看到后面齐慕他们来了,连忙高兴地挥手:“小齐哥!思元!” 这边王岳川下场,就改轮到柴思元了,教练语重心长地嘱咐他:“马上就要上场了,好好发挥。” “害,与其担心他会不会紧张,还不如操心操心比赛结束了咱们去哪庆功呢,他肯定能行的。”王岳川笑道。 柴思元嘴唇紧抿,只是点头没有吭声,齐慕原本不担心他的,现在看他不说话,也跟着鼓励他:“你轮滑滑得那么好,一定没问题的,刚才我不是还说,等你拿奖吗。” 视线和齐慕撞到一起,像是一针稳定剂,柴思元向他保证:“嗯,好,等我。” 齐慕笑着眨眨眼,跟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柴思元的身影消失在赛道入口,齐慕也连忙跑到刚才的位置观看。 闪耀的人去到哪里都是发光的,柴思元一上场,整个观众席都沸腾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来自西宁市队的选手,柴思元,请,选手准备,音乐准备,工作人员控场准备,全场安静。” 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一齐吹响口哨,观众陆陆续续噤声,广播里响起男生温柔的歌声。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尽管这首歌之前已经听过很多次,也看柴思元训练过几次,但当场上的人跟随着音乐声滑行跳跃,齐慕还是没忍住失了神。 或许是因为旋律太熟悉,也或许是词意太贴切,唤起了某些回忆,每次齐慕听到这首歌,都会莫名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百佳乐的ktv包厢是按时间计算金额的,有些客人会提前离开包厢,而包厢如果有剩余时长,也不会立马让下一批客人进来,需要等时间结束了才可以。 曾经他和柴思元还一起在百佳乐兼职,遇到这种客人提前走的情况时,就会悄悄在包厢里唱几首,这首歌是他很喜欢的一首,几乎每一次都会唱。 不过那个时候柴思元并不是很喜欢这首歌,他总说调子太沉闷,听着会让人觉得难过,他希望哥哥能开心。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欢呼声,是柴思元刚完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2a+1lo+1lo+3t,王岳川激动得去拍齐慕的肩膀:“原来教练说得真的很对。” 齐慕回过神来,揉了揉眼角的湿意,说话前还特意清了一遍嗓子:“什么?” “之前我们不是都说思元这首歌选得不太好嘛,因为这种平平淡淡的选曲,要么最后氛围感拉满,分数会超级高,要么就是戳不中评委,分数极低,没有人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冒险。” “但是你现在看评委和观众。”王岳川说。 齐慕的视线扫过观众席,又扫过评委席,每一个人的视线都在赛道上,甚至还有人在举着相机拍照。 “所以,教练知道这种歌风险很大,却没有阻止强行换掉,是因为他相信思元的实力,相信他能将这场比赛发挥到极致。”齐慕的这句话像是在问,也像是肯定。 王岳川打了个响指:“没错。” 经典的老歌能勾起人的很多回忆,而人是讲感情的,一旦记忆被某件事物唤醒,那么就会很自然地对这个事物产生好感。 场上的少年在音乐停下来的最后一秒完美收尾,现场观众有的哗啦啦站起来鼓掌,有的在欢呼,而比赛结束后的十分钟原本应该是评分的环节,评委们却左右对视,谁也没有动笔。 齐慕紧张地看向王岳川:“评委们怎么不动?” 王岳川笑得很轻松:“那谁知道,不过这次冠军肯定是思元没错了。” 事实证明王岳川说得没错,评委们在几番商议后,给了柴思元全场最高分,甚至还破了以往几届双排男单组的记录。 柴思元走回齐慕身边,接过他递来的水。 虽然齐慕是这场比赛的旁观者,但心里激动的情绪一点没比当事人小:“真是太精彩了!” 柴思元笑了笑,如实说:“正常发挥而已。” “那也是很棒的。” 刚才赛场上的柴思元真的很耀眼。 一旁的王岳川‘嘁’了一声,对齐慕说:“他就是得瑟,你越夸他越得瑟。” “哈哈,”齐慕脸上的笑更浓了:“这是应该的,换做是我,我也得瑟。” 王岳川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我天呢,怎么回事啊学神,感觉你比教练还能夸他,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知道王岳川神经大,问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但齐慕还是莫名感觉脸上有些热,讪讪道:“哪有,我平时不也夸你们嘛。” “才没有嘞,你平时夸我们就是很简单的,两句话就过去了,不一样不一样。” 柴思元用手里的矿泉水‘打’了王岳川一下,半笑不笑地看他:“话真多,回去了。” 上午场以柴思元拿下这个最高分为收场,柴思元一回到休息室队员们就围了上去,连教练也对他赞不绝口。 甚至还有其他队的教练找过来问柴思元他们的教练取经,教练也只是笑笑,像很多长辈那样夸:“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我教都是一样的教,不会对谁有什么特别照顾的。” “不可能吧,我去年问你的时候,你才说他是你后面才招进队里的,那之前也没学过,你又没有专门给开过小课,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教练一脸自豪:“骗你干什么,我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早就不在西宁待了。” 其他教练依旧对这话存有疑虑。 这次比赛一共有四天,第一天是单人组,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双人组,一般第三天结束后,大部分人就会离场了,因为第四天是主办方特意给各市队代表腾出来的友谊赛。 这次比赛柴思元是名副其实的冠军,王岳川原本是第二名,后来被后面上场的选手反超,最后得了第四名。 到了第四天,观众席果然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而且那些人多半还是其他轮滑队的队员。 不过教练曾私下跟柴思元说过,主办方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看看各市队的实力,二是想为国家队选储备选手,不会有现场评分,也不会对选手们提出建议。 所以现在也无所谓人多或人少,因为今天的目本来也不是为了名次。 没有名次之分,大家就都比得心平气和,而这一次柴思元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剑走偏锋,大家都稳扎稳打,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在评委们面前。 赛场上,柴思元淡定如常,每一次起跳都稳稳落地,他身形轻盈,姿态漂亮,齐慕坐在观众席,看得移不开眼。 友谊赛流程没有正式比赛那么复杂,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比完了,评委们让所有选手都离开体育馆,又将教练们留了下来,看来是要一起商议结果。 没有教练们的束缚,今天又是除夕夜,王岳川当即提议:“反正也回不去了,今晚咱们包个场子,一起跨年啊!” “好啊,正好我爸在这边有合伙了一家火锅店,去那儿呗。” 另一个人赞同地点头:“可以啊,过年就是要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光吃饭也没意思啊,到时候再找个包厢打打牌呗。” 一听打牌,王岳川来劲了:“那我可是要打钱的啊,不打钱不玩。” “打啊,谁不打谁孙子,到时候把你输得裤衩子都不剩。” 王岳川没绷住笑了:“来。” 一拍即合,所有人都先回了酒店,洗澡的洗澡换衣服的换衣服,等到了晚上六点,再在酒店大堂集合。 第40章 九十年代是自助餐最火的时代,因为种类多不限吃,很多人都对自助有狂热的激情,‘扶墙进,扶墙出’就是那时候对自助最贴切的形容词。 他们轮滑队加上齐慕一共十三个人,火锅店里没这么大的桌子,服务员就划了一片区域,几张小桌子一拼,就是一张大长桌。 男孩子们闹腾,尤其是王岳川,是整个队里最会折腾的人,拉着其他人去食品区,把每样食物都拿了一份,整整摆了一桌子。 并且,他这个人还特别爱仪式感,每个一样都要摆好盘,在桌面拍得整整齐齐才算行。 有人笑他:“你这逼事儿真多,直接吃不行吗,还要摆盘,你干脆直接在这上班吧,感觉比服务员摆得还要好看。” 王岳川笑骂了一声靠,把那人推开:“我特喵的乐意,滚蛋。” 齐慕本来没和柴思元坐一块的,开饭前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座位就被另一个人给坐了。 十三个人十三个座位,他的被人坐了就自然有一个被腾了出来,抬眼扫了一圈,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在柴思元旁边。 柴思元也在看着他,两人视线对上以后,还很贴切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那个位置:“坐这儿吧。”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0节 于是,齐慕侧着身体,慢慢朝柴思元那边挤,到了以后对方又提前帮他拖开椅子,方便他坐。 “啊谢谢!”齐慕稳稳当当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火锅店里热气很足,他们坐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中央空调能吹到的地方,齐慕的脸颊被吹得一阵一阵的烫。 刚才挤过来的时候头发也有点被挤乱了,齐慕随便薅了几下,实在是太热,又把外套给脱了,露出里面杏黄色的高领毛衣。 柴思元一直看着他头顶上,那撮未曾被压下的呆毛,忍了又忍,说:“你头发还是有点乱。” “是吗?哪里啊?”齐慕又用手薅了薅,但依旧没薅到。 心怦怦在跳,下一秒,柴思元抬手,修长的手指插/入发缝中,帮他理顺了头发。 同桌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不停在用手肘撞旁边的人,旁边的人被撞蒙了,刚要骂人,就接到对方疯狂的眼神暗示:我靠我靠,快看队长啊啊啊啊啊—— 那人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往齐慕他们这边一瞥,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和刚才那人一样,激动地撞旁边的人。 女生们坐在靠外面的桌子,先是看看齐慕和柴思元,然后立马就一脸看戏地瞅朱采薇。 朱采薇显然是早就看见了,脸色有隐忍也有忿忿,筷子往桌面上一拍,起身道:“我去拿饮料,有人要吗?” “呃,我我要!”一个女生举手,后面又有一个女生也说要,朱采薇点点头,再也没有说话,直径朝饮料区走去。 作为‘主角’的这两个人,当然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但柴思元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帮齐慕理顺头发以后,还跟前几次一样,十分自然地帮他烫餐具。 反观齐慕就没这么淡定了,之前是脸颊被空调风给吹红了,现在那抹红直接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上。 这个人怎么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 齐慕双手捧着杯子猛喝水,周围的人时不时朝他们这儿看一眼。 这个年龄的青少年正处在情感萌发期,对待感情这种事他们总是抱着好奇和期待。 一般男生都神经大条,玩得好的人勾勾肩搭搭背这没什么,但是啊,齐慕第一次到轮滑队,和大家一起聚餐的那个晚上,所有人可是都听到他说,他不喜欢女生的。 所以这会儿,本来是很平常的理头发的动作,落在众人眼中,怎么都特喵得不平常了吧。 有人朝王岳川看,知道他平时跟柴思元走得近,用眼神问他:这是有情况? 王岳川更懵: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呢! “咳……” 大概是觉得他们表现得太明显,有人装模作样咳了一声,高举酒杯:“我说,今天好歹是跨年,不得碰个杯什么的吗?” 像是被点到一般,几个人尬笑起来,举杯道:“碰,当然要碰!” 满桌人都站起来,装满酒的杯子在热气腾腾的餐桌上碰杯,店里的其他客人也被他们带动了氛围,也纷纷站起来碰杯。 重新坐回座位,齐慕的脸还很烫,但没之前那么尴尬了,他低头咬了一口火锅丸子。 十三个人坐一起,桌子大,很多东西都拿不到,柴思元跟他说:“想吃什么拿不到就跟我说,我拿。” 齐慕吃下另一半丸子,脸颊一侧鼓鼓的:“我吃什么都行,不挑的。” 柴思元立马站起来,用漏勺在锅里捞了满满一勺的肥牛,转头就盛到齐慕碗里。 他们俩这氛围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但也没人敢就这么直白地去问‘你俩咋回事儿啊’‘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谁好意思去问呐。 一顿火锅,他们左看右看,玩玩闹闹吃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后就出发去定好的ktv。 以往这群少爷小姐们出门都是自家司机接送的,这次独自出来没有人接送,除夕夜街上也不好打车,只有公交车还在苦哈哈地在街上飞驰。 这个时间点车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一群人上了车,嘻嘻哈哈往最后排坐,齐慕他们跟在后面上车,就只剩两人一排的座位可以坐了。 清冷的车厢瞬间热闹起来,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他们,脸上也洋溢着笑。 还有三个小时,一/九/九/八/年就过去了,大街上虽然没有很多人,每家商铺门前都挂满了红灯笼,还贴了对联,也有家长带着自己孩子出来放烟花和仙女棒。 中国的新年永远是这么热闹的,万家灯火把每条街都照得很亮堂、 路灯投射到车窗上,再映到齐慕的眼睛里头发丝上,柴思元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说:“你如果想放的话,等会儿下车了可以买。” 齐慕偏过头,眼睛里的光像星星:“这么晚了,还能买到吗?” 柴思元肯定地点头:“我带你去买。” 公交车不像私家车那么方便,路线总是绕来绕去的,柴思元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跟一串塑料线。 “这是什么?”齐慕问。 柴思元将线理顺,一边自己带,另一边递给齐慕:“戴耳朵上。” 齐慕迟疑地接过来,拿在手上看了一下,又侧首看柴思元是怎么戴的,然后才学着戴在自己耳朵上。 耳朵里立马传来好听的音乐声,齐慕惊诧地抬起头:“这是?” 柴思元稍微调小了一点音量,说:“mp3,听音乐的。” 一/九/九/八/年,是mp3刚上市售卖的年代,在此之前,他们只能通过专辑光碟来听音乐。 第一次体验这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乐,齐慕惊讶到一时说不出话来,柴思元将小盒子放到齐慕的手里,他便低头翻看这个小玩意。 “真是神奇啊。” 柴思元侧过头:“这是送给你的。” 齐慕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等脑子里又把刚才听到的话过了一边后,第一反应就是把mp3还回去,但柴思元已经坐正了身体,后脑勺抵着椅子靠背,眼睛一闭,没给他还回去的机会。 公交车孤单地行驶在马路上,齐慕侧着头看了柴思元片刻,掌心合拢,将mp3包在手里。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耳机里播放到了副歌部分,齐慕也像柴思元那样,闭上了眼没再说什么破坏氛围的话。 下了公交车,其他人先去包厢点歌点酒,而柴思元真要带着齐慕去买鞭炮和烟花,便和其他人分道了。 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哪儿有卖烟花的,在大街上找了一阵也没找到后,就也没报太大希望了。 今年的除夕夜没有下雪,但也依旧挺冷的,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的路灯下,有时候走得近了,胳膊还会碰到一起。 “冷吗?” 柴思元问他。 “还好,不是很冷。”齐慕笑着捏了捏脖子上的围巾:“有这个。” 看着他脸上的笑,柴思元也跟着笑了。 齐慕心里还有点小雀跃,半张脸都被围巾裹着:“思元,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 “你们对我太好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柴思元义无反顾冲进小卖部,赶走一直缠着他的那些混混,后来他在百佳乐被人强迫,也是柴思元出面解围。给他介绍工作,带他融入他们的圈子。 对于柴思元他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在齐慕这里,他觉得,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人了。 柴思元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影子有一半被打在了齐慕肩膀上,他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小弧度,说:“这有什么,你值得更好的。” 齐慕怔仲地仰望柴思元,柴思元也在这个时候低下头看他。 很久很久以后,齐慕再想起那个晚上,也依旧难以忘记。因为在那之前,几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一直都是他在一点一点剖开自己,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你没有不好,你是最好的。” 两人在路灯下对望许久,风渐渐大了,吹得鼻子都没了知觉,齐慕微微眯起眼睛,看柴思元的时候像只在打量人类的小猫咪。 “柴思元。” 柴思元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没来由握紧了,听见齐慕说:“感觉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第41章 齐慕朝柴思元跟前走了两步,冬天冷,呼吸全都被冷空气凝结成白色的雾,齐慕的眼镜上就有薄薄的一层,他抬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再看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就更清晰了。 柴思元是一个不会轻易将自己情绪流露出来的人,除了偶然会笑一笑,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甚至连生气的次数也很少。 但刚才他们那样对望着,他却在柴思元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情绪。 “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啊,明明我们好像也才认识没多久。” 一个对其他人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人,却偏偏对他事事关心,样样周到,说没有原因,怕是没人会相信,但若说有什么,他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毕竟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他们没认识多久。 冬夜的风吹得急,人行道上的树木本来就没剩几片叶子了,还被这风又吹掉了几片落在齐慕的肩膀上。 柴思元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不说,齐慕就也不说,嘴角挂着笑看他,两个人都这样沉默着。 后来,柴思元将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轻松:“因为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就多帮帮别人。” “能帮到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齐慕一怔,好笑道:“就因为这样?” 柴思元微微点头,随即抬眸望了望夜空,问:“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要不要在附近走走?” 齐慕两手一摊:“好啊。” 虽说除夕夜大街上没什么人,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从外乡过来,赚钱养家糊口的人,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摆地摊。 他们走一段就能遇到一辆三轮车,有卖烤红薯烤玉米的,也有卖雪梨汤糖葫芦的,摊主们都穿着厚实的大棉袄,头上戴着毡帽,看见他们了一边笑着说新年快乐,一边张罗他们要不要买点吃的。 柴思元买了两个烤红薯,分了齐慕一个:“把这个拿在手里,暖和。” 齐慕笑着接过,还往脸颊上贴了贴,是真的很热乎。 两人步调一致走在人行道上,旁边是用石头堆起来的围墙,石缝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才吃过火锅,其实是不饿的,但齐慕还是咬了一小口手里的红薯,甜丝丝软糯糯的口感在舌尖上炸开。 “西宁还是太冷了些,冬天来得早走得晚,夏天就那么两个月就结束了。”齐慕说。 柴思元:“西北地区是这样的,南方气候会好点。” “嗯,”齐慕点点头:“其实我还挺想去一趟南方的。” 柴思元马上看向他:“为什么?” 齐慕笑得有些腼腆,没好意思地说:“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了书上对南方的描述,感觉那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想去看看。” 柴思元想了想:“那边确实挺好的,资阳你有听说过吗?” 齐慕摇头。 “我家里人在那边有生意,初中的时候带我去过一次,确实是很美的。”为了让他更好想象,柴思元又说:“那里离成都挺近的,坐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1节 “啊,”齐慕恍然:“成都我知道,美食很出名。” “嗯。”柴思元顿了两秒,又问:“你是以后想去那边读书吗?还是工作?” “还不知道,现在就只是想过去看看那里长什么样,再深一点的就不好说了。” 走了这么久有点累了,正好路边有休息可以坐的长椅,两个人就并肩坐下。 椅子不是很宽敞,两个人的肩膀挨在一起,柴思元头发有有几根粘到了齐慕的肩膀上,路灯底下有一只白色的飞蛾在扑腾,影子在地上凌乱,齐慕手里还捧着烤红薯,两个掌心都是热乎的。 “思元,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柴思元点点头。 齐慕抬头看着灯下的那只飞蛾,轻声问:“你很喜欢轮滑?” 没有丝毫犹豫,柴思元很认真地点头。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齐慕继续问。 “因为它陪我度过了很多时光,美好的有,难捱的也有。” 柴思元的语气很稀松平常,齐慕想起之前他说过,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同时也想起之前两次那个叫江年的人总来找他麻烦。 “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挺好的,”齐慕在柴思元的肩膀上拍了拍:“而且能像你这样,把爱好变成发光点的,就更不容易了。”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轮滑运动员的。”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道光冲上夜幕,在空中炸开一朵花来。五颜六色的烟花和路灯都落在了齐慕的眼睛里,映出一片星光色,柴思元看得出了神。 齐慕没有看见柴思元的出神,他在看身后的烟花:“快要到十二点了!” 周围房子里的人也都出来了,大人们合伙在搬烟花,小孩子们手里拿着仙女棒和冲天炮,嘻嘻哈哈在马路旁边奔跑。 “哥,哥等等我!” 一个小男孩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后面还追着另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在喊:“哥哥,你等等我啊。” 齐慕在小男孩快要摔倒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小心点儿。” “谢谢大哥哥!”小男孩脸颊红扑扑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抬头仰望他:“哇,你们好高啊!” 小男孩的哥哥见他半天没跟上来,于是立马又返回来,在弟弟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走路都能摔,怎么不笨死你。” “还不是你跑太快了,我跟不上嘛。”小男孩捂着额头,嘴里咕哝着,咕哝完,又眨着大眼睛问齐慕:“诶?哥哥,你们过年不放烟花吗?” 齐慕笑着答:“我们没买到。” “啊,”小男孩从自己手里分了几支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给他:“给,过年一定要放烟花的,这样明年才会有好运!。” “哈哈,”齐慕笑着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摸摸他的头:“那就谢谢你啦!” “快走啦。” 小男孩被哥哥拉着走了远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对齐慕笑,齐慕看着手里的仙女棒,心情很好:“真是太可爱了。” 砰砰砰—— 这时,有更多的烟花冲上了夜空,红的绿的,把夜空照得很亮,齐慕抬头望着,脸上的笑容也是烟花的颜色。 新年是真的要来了。 柴思元点燃了仙女棒,齐慕伸手接过的时候,被柴思元的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齐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柴思元说:“我还有一些话,想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跟你说。” 烟花的砰砰声接连不断在空中响起,他们站在烟花下面,身上像是被镀了一层光,那些烟花炸开的砰砰声,和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结合,最后节奏一致,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柴思元浑厚磁性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吗?” “之前因为怕你会觉得我小,冲动,所以不敢跟你说,但我始终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不然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 手里的烟花棒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丁点儿火花挂在木条上,柴思元一松手,仙女棒就掉在了地上,但握着齐慕的手却更紧了。 他朝齐慕靠近了一步,微微偏头看他,两个人之间近到从远处看,就像是在亲吻一般。 又有新一轮的烟花连续在空中炸开,齐慕屏住呼吸,身子有些僵硬,不太敢直视柴思元的眼睛,但视线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我虽然年纪比你小,有时候行为方式会不过脑子,性格也不是很讨人喜欢,但我很想对你好,我想尽我所能,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我想保护你。” 齐慕看柴思元的目光充满了诧异,他张了好几次嘴,也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当然有想过柴思元为什么会这么帮助他,但想来想去,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 “哥,可以试试和我在一起吗?” “我……” 齐慕想往后退,但他的手还被柴思元攥着,一步也退不开。 他只好僵硬着嗓子,说:“不不太好,我们还在上学。” 柴思元立马答:“我可以等。” “我,”齐慕脸上一红,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推了柴思元一下,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一点,像是终于能透气了一般,齐慕的呼吸急促异常。 被握着的那只手火一样的烫,他挣扎了几下,想挣脱开来,柴思元的眸子暗淡了一寸,好看的双眼皮盖住了那么受伤,他松开手:“……你,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齐慕咬着唇,这次是彻底不敢看柴思元了,他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也退进了树下的阴影里:“那个,思元,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想想。” 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但想到刚才柴思元都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想法,到他这里就掩掩藏藏的,实在也说不过去。 内心几番挣扎后,齐慕如实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跟我弟太像了,每次看见你,我都会下意识想到他。” “感情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我不想在里面参揉什么复杂的东西,所以不管是为你负责,还是为我自己负责,我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仔细想想,他其实并不排斥柴思元,只是他真的需要想清楚,他应该以何种心态、何种身份去面对柴思元,想清楚他是否能够真的接受他。 柴思元察觉到他的纠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快要磨灭的希望又被点燃。 “好,我会等你的。” 马路对面的居民笑着将烟花点上天,大喊:“来来来,倒计时啦!”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砰——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一/九/九/八/年的最后一个冬夜,也迎来了一九九九年的第一个凌晨。 第42章 大年初一的下午,教练带着他们坐上了回西宁的大巴车。 昨天晚上一群大男孩儿在ktv里疯,又是唱歌又是打牌,天快亮了才回的酒店休息,现在一个个都困得睁不开眼,坐上车就呼呼大睡。 齐慕还和柴思元坐一起,昨天晚上经历那场告白后,他们自然也没再去ktv了,两个人脸都红,到时候再被那些人看出来,怪不好的。于是柴思元用小灵通乎了王岳川,告诉他,他们直接回酒店了。 此刻坐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还算清醒。回去的路程远,齐慕从书包里掏出之前柴思元给送他的mp3,递了一只耳机给柴思元。 轻快的音乐通过耳机传送到耳朵里,齐慕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车窗外的景色。 比赛已经结束了,再加上又是过年,柴思元他们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去训练,大巴车抵达目的地后,其他队员纷纷被自己的私家车接走,连王岳川也是哈欠连天的,简简单单跟他们道过别,就回家继续睡大觉了。 齐慕提着行李箱,正想着要怎么回家,接柴思元的司机就来了,柴思元弯腰拿过他手上的行李,往后备箱放:“我先送你回家吧。” 已经经历过昨天那件事,现在再说拒绝的话,难免显得有点刻意,齐慕摸摸自己的鼻子,点头:“好,谢谢。” 车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两个,脸上带着笑:“你们这次比得怎么样啊,小柴肯定又拿冠军了吧。” “拿了,而且还破了之前几届的记录呢。”齐慕帮他答了。 司机面色有些惊讶:“这么厉害。” 柴思元没说话,除了在齐慕面前,他几乎是不怎么跟人炫耀自己的成绩的,当然,有时候也会在王岳川面前说说,全当是逗他玩的。 “拿奖好啊,我听说这个比赛含金量高,对以后上大学有好处的。” 司机在前面自说自话,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又从后视镜里观察柴思元的心情,估摸着他心情还不错以后,才小心翼翼问:“昨天除夕夜,江老板和江夫人给我打电话了,说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柴思元的眉心显而易见地皱了一下:“之前不是已经跟他们说过,不回去了吗。” 司机脸上挂着丝尴尬,他作为一个外人,本来不应该管这些事的,但因为柴思元和家里关系不好,他除了担任司机这个职务外,还要负责两边传话,很多该他知道的不该他知道的,他都被迫地知道得很清楚。 “虽说是不回去了,但他们毕竟是你父母,父母都是关心子女的。” 柴思元没说话,但却笑得有些嘲讽,司机看出他不高兴了,只好先抛开话题不再说。 回出租屋之前柴思元说饿了,他们便在外面喝了碗羊肉汤,这会儿到家已经是晚上了,一打开门房间里面黑黢黢的,齐慕愣了一愣,柴思元也问:“之前住你家的那个男生呢?” 听他这样问,齐慕才想起来之前走的时候,秦燃说要在这附近租个房子,方便照顾燕秋。 “应该是被我朋友接到其他地方住了,不然我这几天都不在家,没人能照顾他。” 关上门,齐慕拖了根椅子给柴思元坐,自己坐在床沿边整理行李箱的衣服。 房间和走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又好像整洁了不少,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一样,柴思元坐在餐桌旁,注意到桌上有一堆不知道用什么叶子编成的小玩意儿,有蝴蝶,有蚂蚱,但每一个都不是很精致。 伸手戳了戳,他问:“哥,这是你编的吗?” “……啊?”齐慕手上的动作一顿。 虽然之前柴思元有主动问过他,可不可以叫他哥,他也确实是同意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发生昨天晚上那件事前,他尚且无法适应柴思元这样叫他,昨天晚上过后,他就更不能适应了。 他总是会想起以前,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叫他的。 “我说,这个是你编的吗?”以为他没听清,柴思元又问了一遍。 “啊,”齐慕朝这边看过来,看清他指的东西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会编这个。” “可能是秦燃买来给小黑玩儿的吧,他总是把小黑当成猫猫狗狗,喜欢用这种小东西逗他,也不知道小黑是不是被他接走了,等明天了,我去他家找找。” 听出了齐慕话里的关心,虽然能猜到他们并没有什么,但柴思元心里还是有点涨涨的,小声说:“你好关心他。” 齐慕先是一愣,失笑道:“因为他太让人心疼了。” “他好像和我们不一样,举止行为都很像动物,但他也不是真的傻,有正常人的思想,只是欠缺了表达。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和我们不一样,只要好好引导他,我相信他会比现在更好。” 柴思元抿抿唇,不置可否。 床头的闹钟已经过了七点,齐慕歪着头看他:“很晚了,回家休息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2节 “那,明天能过来找你吗?”柴思元问。 “上午我可能不在,要去一趟秦燃家,下午应该是在的,不过,”齐慕想了想,还是问:“刚才我听你家的那个司机说,你爸妈想让你回去过年,你不打算回去吗?” “不打算。”柴思元站了起来,直接忽略了齐慕的话,说:“之前你不是说想学轮滑,正好接下家我很闲,我可以教你。” “唔。”齐慕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大家都在忙比赛的事,柴思元也只抽出一次空闲的时间来教他。 “好啊,不过我这里没有轮滑鞋。” “没关系,我会带过来的。”柴思元跟他说。 一言既定,齐慕送走柴思元,把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洗漱洗漱便睡下了,只是不知道是这几天太亢奋,还是昨天晚上那股劲儿没彻底过去,他明明一直闭着眼,意识却无比清醒。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齐慕摸到床头柜上的闹钟,睁眼一看,凌晨两点。 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热气瞬间被冷空气驱散,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也没开灯,就在黑暗中睁着眼出神。 那一晚齐慕都没有睡着,先是坐着发呆,后来觉得冷了,又躺着发呆。 记得总听人说,睡不着是因为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但那天晚上齐慕却是什么都没想,脑子里面很空,他就这样头脑清醒了一整晚,最后第二天顶了两个黑眼圈去的秦燃家。 “你,”秦燃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你昨晚做贼去了?” “别提了,”齐慕单手扶着额头,精神很累:“小黑被你带走了吗?” 秦燃“昂”了一声,说:“我在你们小区旁边租了个房子,让他住那的。” “噢噢,”齐慕很了解秦燃的性格,从小被惯着长大的,心思没那么多面,因此出于对燕秋的关心,齐慕又问“他在那住得还习惯吗?” 秦燃好笑道:“我靠这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每天好吃好喝给他伺候着,除了睡觉,全天的时间都用在他身上了。” “我说你也别住那里了。”秦燃说。 齐慕抿抿唇:“再说吧,那里的房租便宜。” 秦燃有些受不了他:“我的哥啊,对自己好点吧,真的,就那破小区一点儿都不安全,算了,之前你搬家我不知道,改天重新给你租套别的。” “不用了,我自己有钱。” 秦燃叹了口气:“小齐福利院的事真不用你操心了,我爸找了好多赞助商,他们会给福利院资金的,国家也会发补助的,虽然之前那件事儿确实挺严重,闹了挺久的,但都已经过去了。” 说到这里,秦燃还有些忿忿:“说起来也是,你说往前那么多年的苦都坚持过来了,结果柴思元那臭小子声都不吭,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一个,就走了,我们对他的好就都全忘了?” “走了就走了吧,他一走事情就变得好起来了,只能说是他没那个福气。” 齐慕眉心紧锁:“别再说他了。” 秦燃撇撇嘴,虽然肚子里憋了一大堆的话,但到底还是没说了。 知道燕秋被好好照顾着,齐慕也就放心了,本来打算要回家的,又被卓代玉留下来吃了个中饭。 秦燃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曾经也有跟齐慕说过,想领养他,做他的监护人,但几次都被齐慕拒绝了。至于拒绝的原因是什么,每次问,齐慕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吃好中饭,从秦燃家出来,齐慕坐上了回家的车,因为知道柴思元今天会来找他,所以路上也没有耽搁,一下车就往家的方向走。 “班长?” 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齐慕回头看,是宋嘉言,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穿戴优雅的中年女人 “真的是你啊!”宋嘉言欣喜地跑了过来:“新年快乐啊,班长。” 齐慕笑着跟她打招呼,也说了句新年快乐。 跟在宋嘉言身边的中年女人和颜悦色地看着齐慕,问:“言言,这是你同学吗?” 宋嘉言点头:“是啊妈,他是我们班的班长,他很厉害的,中考全市第十名呢。” 宋妈妈有些吃惊:“这么厉害?”看向齐慕的目光更柔和了:“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有空了可以常来我们家玩啊。” 齐慕笑着跟她客气:“有时间了会去的。” 大人们就是很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孩子,从小到大齐慕见惯了这样的同学家长,有什么事都是先应下,至于以后实不实行,谁又会记得呢,早忘了。 第43章 时间不早了,齐慕急匆匆说自己还有事,宋嘉言和宋妈妈笑着跟他道别,等他走远后,宋妈妈才问:“你这个同学很优秀啊。” 宋嘉言笑:“他学习成绩很好的,老师们也很喜欢他。” “嗯,就是朴素了点。” 没听出自己母亲话里的意思,宋嘉言依旧笑着说:“他比较特殊,是从福利院出来的,不过他很努力,平时放了学以后,还会去外面兼职。” 宋妈妈依旧和颜悦色,看着齐慕的背影,有点可惜的意味,但没再多说什么。 齐慕紧赶慢赶,到家的时候也还是晚了,柴思元一个人靠在出租屋的门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像是已经到了很久,衣服上蹭了不少的灰,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绒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不好意思,在我朋友家吃了个中饭才回来的。” 齐慕一边说一边掏钥匙,柴思元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欣喜:“你回来了。” “嗯,你来多久了?” 打开门,齐慕被屋里的冷气给冻得一哆嗦,一楼就是这样,冬天冷夏天热,他双手抱臂上下搓了搓,招呼柴思元坐下。 “大概十二点吧。”柴思元说。 齐慕诧异地看着他:“我不是说我上午会出去吗?” 柴思元点点头:“所以我是中午过来的,想着请你吃饭。”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慕居然从里面听出了一点儿失落,于是他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愧疚,连忙问:“所以你还没吃饭?” 柴思元又点头。 齐慕叹了口气:“我去给你煮面。” 这几天家里都没人,碗柜里只有耐放的挂面和鸡蛋,连蔬菜叶子都没有,怕柴思元饿了太久,齐慕特意多放了两个鸡蛋,等面端上桌后,柴思元看着面上铺了一层的鸡蛋。 柴思元有些无奈:“这太多了。” 齐慕没觉得多,又去厨房拿了筷子和勺子,柴思元吃面的时候,齐慕注意到他把带来的那个黑色袋子放桌子下面了,于是问:“这是什么啊?” 柴思元吸溜了一大口面,将袋子拎起,递给齐慕:“给你带的轮滑鞋。” 齐慕接过袋子,拉开拉链后,露出了一双橙白相间的鞋子,和柴思元他们平时穿的双排轮滑鞋不一样。 “虽然之前教过你一次,但我感觉双排对你来说还是太重了,如果不是特意要参加比赛,或者是当成职业,单排就挺适合你的。”柴思元说。 “我看看。” 齐慕将鞋子完整地拿出来,鞋子是新买的,标签还挂在上面,齐慕没忍住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手上力气一松,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怕弄坏鞋子,在鞋子快要掉下去的时候紧紧抱住。 “怎么买这么贵的鞋子?”齐慕急急忙忙将轮滑鞋装回去:“太贵了,我不能要。” 柴思元没有接,反而说:“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齐慕又是皱眉又是心急,道:“那也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根本就不值得。” “我说了,你值得。” 齐慕没好意思红了脸,同时他也算是知道了,这个人真的是很爱乱花钱,而且是一声不吭的,之前买围巾是,现在买鞋子又是。 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人会排斥另一个人对自己好。 陪柴思元吃好中饭,两人坐车来到了体育馆,大过年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放假了,整个馆场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齐慕换好鞋,滑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怕把鞋子弄坏了。 他没有穿过单排轮滑鞋,还需要先适应一下,柴思元在后面扶着他,绕着训练场一圈一圈转。 虽然上一次柴思元教他的时候也是离得这样近,但那个时候的紧张远不抵现在的十分之一。小臂被柴思元握着,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齐慕紧张到双腿直发软,明明已经绕了好几圈了,却依旧还是没有适应。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齐慕累得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柴思元停了下来:“先去休息一下吧。” “不好意思啊,”齐慕用抬手擦汗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感觉单排还是有点困难,我有点站不稳。” 柴思元扶他去休息区坐下,又拧开一瓶水给他:“正常的,双排轮滑好上脚但很重,会伤脚腕和膝盖,单排轮滑前期站立麻烦了点,但等你学会以后就好了。” “嗯嗯。” 齐慕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脸颊红扑扑的。 柴思元又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一包湿纸巾:“擦擦汗,等会儿空调就能打起来了,到时候可以把外套脱掉,不然出汗容易感冒。” “好。” 休息了将近二十分钟,训练室的温度逐渐上去了,齐慕脱掉外套继续练习,柴思元还和之前一样,带着他在绕场地外圈转。 第一天下来就是纯适应,确实如柴思元所说,单排轮滑鞋上脚会轻松很多,记得之前他是穿的双排轮滑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脚一沾地脚腕就跟着疼,而这次虽然也会有酸胀的感觉,但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反应了。 教练初八开始上班,柴思元他们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训练,前面这几天他都在带着齐慕学轮滑,有时候是练一天,有时候是练半天,结束了以后也不着急送齐慕回家,得要先出去吃顿饭。 这段时间两个人虽然天天见面,但确实只是在练轮滑,一个教一个学,再没别的意思在里面,有时候齐慕自己都会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自己出现错觉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到了最后一天,齐慕已经可以自由滑行了,他在场上飞速滑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酣畅淋漓。 齐慕腿一弯,坐在地上休息,因为才运动完,呼吸还有些急促。 “地上太凉了,还是去椅子上坐吧。” “等会吧,”齐慕抬头仰望他,笑:“有点累,这会儿站不起来了。” “没事,我拉你。” 柴思元伸出手,齐慕看了一眼,手握上去的一瞬间,就被柴思元一个发力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确实有些累了,又因为刚才在地上坐了一小会儿,现在腿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柴思元怀里。慌乱间双腿被脚下的轮滑鞋带着,差点就要滑出去,是柴思元及时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后腰。 心脏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缩一紧怦怦跳得激烈,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齐慕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止是柴思元在抱着他,他自己的双手也是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手指甲都抓白了。 第44章 训练室里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清,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打在木质地板上,齐慕抓着柴思元的胳膊,哪怕是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布料之下皮肤传来的温度。 柴思元的眼睛是极好看的,阳光倒映在里面,像宝石也像琥珀,而里面除了有阳光,还有齐慕自己的模样。 后腰上被托住的那块发热得厉害,心脏也剧烈跳动着,脑子里全是嗡嗡声。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3节 “你,”齐慕感觉脸上火一样烫了起来,尴尬地躲开眼:“你放开我吧,我能站好。” 闻言,柴思元立马松了手,齐慕往后一退,两个人之间隔开了很大的距离。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没拉住你,你没事吧?” 柴思元往前了一步,想看齐慕有没有事,齐慕涨红着脸,不动声色继续又往后退一步:“没事的,我没事。” 被柴思元灼热的目光盯着,齐慕轻咳一声,越过他往休息区的方向走:“今天太累了,先不练了吧?” “好,那出去吃好饭,我送你回家。” 齐慕‘嗯嗯’了两声,换好鞋以后,两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川菜小馆吃饭。 过年除了那种被定了坐的大饭店,很少会有街边小馆儿还开门,都回家团圆了,这几天他们都是在这家店吃的饭,今天一进门老板就热情洋溢地跟他们打招呼。 “来啦,今天做了滑肉,我们老家那边才有的特色,等会儿尝尝?” 后厨传来老板娘爽朗的声音:“我也是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等我蘸水调好,就可以开吃了。” “好,谢谢老板老板娘。”齐慕笑,温温和和跟他们道谢。 除了老板推荐的滑肉,他们还额外点了一个炒菜,这家馆子菜量特别足,两个人吃很够了。 等菜的时候柴思元倒了杯热水给齐慕:“之前比赛的奖杯已经送过来了。” “这么快?”齐慕抬头看他,双手捧着刚倒的水,掌心里暖暖的。 柴思元:“嗯,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拿到的。” 关于奖杯这个事,之前齐慕有听说过,说是以往的比赛都是名次当天出,奖杯当天发,但往后就不一样了,主办方说了,往后的每一届冠军奖杯全部都是定制的,等比赛结束确定谁是冠军后,再将冠军的名字刻在奖杯上。 新规定是刚出的,就从柴思元他们这一届开始,而柴思元是第一个拿到定制奖杯的人。 “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年后才能拿到了,毕竟这种时候大家都在自己家里过节了。” “只是刻字,而且冠军就几个,不会特别麻烦。” 齐慕点点头:“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小川说你几乎每场比赛都是冠军,那你家里应该有很多奖杯吧。” “确实有一点多,而且,”柴思元面色有些发难:“前几天我放奖杯的那个柜子锁坏掉了,因为在过年,也找不到人来修。” “啊?那你新拿的奖杯放哪里呢?” 柴思元脸上的难色更深了些:“还在我家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今天保洁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差点儿碰倒了。” 齐慕听得有些着急:“奖杯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要好好收起来的,摔坏了就麻烦了。” “嗯哥哥说得很对,但我那里确实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放,之前我看你家里有一个柜子,我可以暂时放你那里吗?” 齐慕还在为刚才的那声哥哥而心悸,在对上柴思元希冀的目光后,才后知后觉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都都行。” 柴思元唇角微扬,笑着看他:“好,那等一下就先回我家拿奖杯吧。” 吃过饭,司机已经提前在小菜馆门口等着了,将两人的轮滑鞋放进后备箱,载上他们往柴思元家的方向开去。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去你家。”齐慕笑着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常去。” “好啊,经常会有人去你家玩吗?” 柴思元摇头:“我一般不叫人去我家。” 齐慕笑道:“小川应该去过吧。” “没有” “啊?” 司机在前面说:“小齐你不知道,小柴平时是不让人去他家的,我每天也就只是把他送到小区门口。” 齐慕面露诧异,他以为像王岳川和柴思元那么好的关系,不说经常去,至少应该是去过一两次的,结果万万没想到…… 不过既然是样的话,那他岂不是第一个去柴思元家里的人? 这样想着,齐慕内心深处升起一丝形容不上来的感觉,像喝了气泡水,有咕噜咕噜的气泡在沸腾,也有汽水自带的甘甜。 柴思元住在城中心的浅水别墅小区,司机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来了,齐慕跟柴思元并肩走在小区里面。 因为是过年,不少居民都在园区里面散步,有遛狗的,有放鞭炮烟花的,还有几个小孩在绿化地里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齐慕:“我大概知道你家在哪里了。” “哦?” 齐慕往前指了一栋,说:“是不是那栋?” 柴思元挑了挑眉,没说话,但表情很是意外,齐慕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笑道:“都说过年讲究热闹,但你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刚才来的一路,那些住户要么家里有人,开着门,要么门上也是贴了对联花了灯笼,门前还有前一晚放过鞭炮后,留下的鞭炮屑,只有那一家门前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 说话间,两人停在了齐慕说的那栋别墅前,柴思元道:“门前什么都没有,说不定是这户还没有被卖出去,没有人居住呢。” 齐慕朝二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二楼的阳台门开着,能看见里面房间的窗帘,如果没有住人的话,也不会安窗帘吧,阳台也不会打开。” 柴思元也抬头朝楼上看,保洁知道他有开窗通风的习惯,每次打扫完之后,都会把房间的窗户阳台打开。 “嗯,你猜得很对,是我家。”柴思元打开门:“进来吧。” 房子里面比齐慕想的还要大,一进门就是通铺的大客厅,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板,尽管放了家具,也依旧很空旷,他感觉走路都有回声,还因为空间很大,在这种寒冬的天里,整栋房子像冰窖一样冷。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觉得太空了吗?”齐慕问。 柴思元带他往楼上走:“还好,我白天都在外面,只有晚上才会回家,这个房子里使用率最高的应该就是卧室了。” 齐慕微微皱眉,以前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好几个小孩住一间宿舍,从福利院搬出来,也是和弟弟一起住,只有后来,弟弟离开以后,他才开始自己一个人住。 看着这么大的房子,齐慕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应该怎么生活,他十分不喜欢一个人住时的孤独感。 齐慕跟着柴思元往楼上走,二楼因为被房间分隔了,所以看上去没有一楼那么空旷,墙上也不知道是开发商自带的,还是装修公司的设计,挂了几幅工业装饰画,视觉上除了颜色更丰富了。 “这两边都是卧室,奖杯放在书房,在前面。” 齐慕朝楼梯上面望了望:“三楼也有房间吗?” “没有,三楼整层都是通铺的,平时教练不组织训练,我就自己在三楼练习。” 齐慕眨了眨眼,表面平静无波,内心的吃惊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刚才在车上时,司机跟他说柴思元从来不叫人去自己家。 虽说西宁不是一线城市,但能够在城中心的房子,都不会便宜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这种独栋的别墅。 一般人都是恨不能将每一块地都发挥到极致,可到了柴思元这里,居然将一整层都改造成了训练场,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齐慕跟在柴思元身后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房间,最后两人进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说是书房,其实整个房间都找不到一本书,反而是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鞋柜,里面装的全是价格不菲的轮滑鞋。 房间右边的墙一整面都做成了柜子,从上到下全是奖杯和证书,琳琅满目,齐慕认真看了一下,都是近两三年得的,很新。 齐慕好奇地问:“你以前的那些奖杯不在这里吗?” 但一问完就想起之前王岳川跟他说过,柴思元属于是半路出家,以前没有学过轮滑,也没有参加过比赛。 果然,下一秒就听柴思元很平淡地回答:“我是上了初中以后才开始参加比赛的。” 齐慕点点头,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靠近窗户的那张桌子上。 “那个就是这次比赛的奖杯吗?” “对。” 齐慕走过去,奖杯拿在手里,满是沉甸甸的重量,和独属于金属的冰冷感。 奖杯的外形和柴思元放在柜子里的那些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在奖杯最底部的位置用宋体刻着‘柴思元’这三个字。 齐慕将奖杯小心翼翼放回原位:“其实我住的地方治安很不好,这么重要的奖杯放在我那里也不是很安全的。” “没关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柴思元说得满不在乎,齐慕却不这么认为,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文具店买个防尘盒,把奖杯装起来。 时间不早了,想到司机还在外面等着,齐慕也不好意思再闲逛,把奖杯装进书包便打算回家了。 柴思元看了他几次都欲言又止,一直到下楼出门的时候才说:“其实我家有很多空房间,离学校也近,你可以搬过来住,这里很安全,去学校也方便。” “啊,”齐慕立马摆手拒绝:“不行的,这毕竟是你家,我搬过来住不合适。” 柴思元低下头,小声说:“好吧,以后你如果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第45章 到了初八,教练们回体育馆上班,柴思元他们也要开始训练了。 狂欢了几天,队员们明显对训练没什么激情,尤其是王岳川,整个人都蔫儿了,靠在齐慕肩膀上哀嚎:“不想训练啊——” “要不我跟我爸说,我退队吧,不想练了——” 齐慕眯着眼睛笑,然后一本正经跟他讲事实:“但是如果不练轮滑的话,就得去学校读书,每天都要写作业,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月考,高三结束还要参加高考,分数不够的话,可能还上不了大学。” 旁边的其他队员适时开口:“就你那成绩,估计蒙选择题都只能蒙对一两道。” 王岳川脸色一变,连忙坐正了身体:“我收回刚才的话。” 齐慕笑着安慰他:“也不一定,可能小川运气好,选择题都蒙对了呢。” 周围的人又大笑起来,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害,我就说来过过嘴瘾,”王岳川挥挥手:“而且我要是就这么跟我爸说,他得打死我。” 话确实是说来过瘾的,说过了以后该训练还是要训练,不过因为才比过一场赛,而且又是刚过完年,教练对他们还是比较放松的,不像年前那样,每天都训练到很晚。 轮滑队开始训练的十几天后,高中也开学了,高一下期是衔接高二的重要时刻,开学第一个星期班主任林枫就下发了文理选科表,高二正式分班。 齐慕各科成绩都很均衡,选文选理对他来说,仅仅只是哪个更喜欢。 课间休息的时候,前桌的宋嘉言转了过来,放假期间齐慕偶遇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还是长头发,等开学再见,已经是齐耳的短发了。 那时候,校园里非常流行评选校花校草,甚至还有班花什么的,哪个女生长得好看,哪个男生长得帅,是当时的学生们最喜欢讨论的事。 宋嘉言学习成绩优异,家境好性格好,模样也很出挑,是学生们公认的校花。 她笑着用笔尖戳齐慕的胳膊,声音甜甜的:“班长。”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4节 齐慕正在预习下节课的知识,放下课本抬头看她:“怎么了?” 宋嘉言脸上挂着腼腆的笑,说话的时候将小碎发往耳朵后面别:“没事,就是想问问你选文还是选理,我有点儿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我做做参考。” “嗯这个,我是打算选文科的。”齐慕答。 “啊?”宋嘉言有些吃惊:“我以为你会选理科呢,你理科成绩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想学文科?” 齐慕笑得很轻松:“就是更喜欢文科吧。” 宋嘉言小声说了句好吧,若有所思了片刻,突然说:“不然我也选文吧,听说女孩子学文挺合适的。” “这个,”齐慕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分科是很重要的事,我感觉你还是回家先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吧。” 宋嘉言点点头:“我会的。” 那天,除了宋嘉言,可以说整个高一段的学生都在讨论分班的事,到了下午的时候柴思元他们也被叫回了学校,领取文理分班的表格。 其实对于柴思元他们来说,分不分班无所谓,毕竟他们也不来学校上课,以后也是直接走高校内部招生,根本不用参加高考。 但柴思元在拿到分班表后,还是找到齐慕问:“你选的文还是理?” 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齐慕迟疑着答:“选文。” 于是,他就看见柴思元想都没想,就在分班表文的那一边打了勾。 “你就这么填了?”齐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柴思元不明所以:“不然还要怎么填?” “……” 齐慕眼巴巴看着他将分班表对折好,顺着桌面推到自己跟前:“等你填好以后,帮我一起交给老师吧。” “……好。”齐慕将分班表夹进课本里。 他们回来这一趟就为填个表,完了就又得回体育馆了,走的时候柴思元带着歉意说:“今天司机家里有事请假了,所以下午可能没有办法过来接你了。” “我坐公交车过去一样的。”齐慕答得干脆,以前他出门都是坐公交车的,没觉得这有什么。 但柴思元觉得天气太冷了,坐公交车麻烦,于是又说:“不然到时候我打车过来接你吧。” 齐慕失笑着摇头,从学校坐公交去体育馆其实挺方便的,都不用转车,一趟就到了,他笑着说:“真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柴思元只好妥协。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齐慕准时收好书包打算去赶最近的一班公交车,因为着急走,以至于宋嘉言在身后叫他都没听见。 “班长怎么每天都走这么急啊。”同桌李娜小声嘀咕。 “我追上去找他吧,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哦。”话落,宋嘉言抓起书包朝齐慕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娜在后面叮嘱她路上要小心,宋嘉言没回头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临近放学的校门口永远是车最多,人最挤的时候,齐慕好不容易挤了出来,正要往公交车站去,就看见马路对面守着六七个男生,有几个靠着电线杆在抽烟,还有两个蹲在马路牙子上聊天。 和其中一个人的目光对视上时,齐慕的心猛地一紧。 是陆小天。 陆小天站了起来,隔着马路朝齐慕露出一抹笑,不知道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其中两个男生气势冲冲从马路对面过来了。 齐慕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拔腿就跑,然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在马路前方的转角处出现了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齐慕,好久不见啊。” 身后传来陆小天的声音,齐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连人都还没看清,就被对方退了一把肩膀。 “哎呀,现在想见你一面真是越来越难了。”陆小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但眼睛里却是让人惊骇的冷。 齐慕很是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自从上学期陆小天他们被柴思元打了一顿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的麻烦了,可能是因为不敢,也可能是因为后来一直是柴思元在接送他出行,这群人没找到机会。 “听说你把百佳乐卖酒的工作辞了,是找到更高工资的地方了?” “你又想干什么?”齐慕冷眼看着陆小天。 陆小天双手一摊,表情很无辜:“我能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有难,你不应该资助一点吗?” 齐慕忍着气,这个人说话永远是这么的理所应当。 “你也说了,我不在百佳乐工作,身上没有钱。” 陆小天嗤笑一声:“那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工作啊。” 其他人也张狂起来:“是啊,总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吧。” “你!” 齐慕被对方这番无耻的话给噎住了,陆小天一边轻轻按揉右手手腕,一边说:“咱们也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你应该知道吧,只要给钱,什么事儿都能过去,不会为难你的。” 马路上人来人往,他们这里围成这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谁也不敢过来多事,宋嘉言从后面追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齐慕被陆小天他们围着。 宋嘉言心里一紧,也没有多想,就冲了上去:“你们在干什么!”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齐慕身边的,明明很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但也还是勇敢地跟这些人正面对视。 陆小天被突然出现的宋嘉言给弄懵了,眼睛一会儿瞪大一会儿微眯,没了动作,而齐慕更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第一反应是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你跟上来干什么?不知道很危险吗?” 宋嘉言的声音还在发抖:“那,那我,总不能看他们欺负你吧?” 说完,又对陆小天说:“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话了,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你给?”陆小天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他身后的其他小混混也纷纷大笑起来。 陆小天:“没想到啊,居然还有女的上赶着护你。” 那群小混混起哄道:“小妹妹,你要帮他的话,那可就不止是给钱这么简单了,哈哈哈。” 齐慕太了解这群人的性格了,知道事情要坏,他偷偷抓住宋嘉言的手腕,再也顾不上什么,一把推开陆小天,往人群外面跑。 寒冬的风刮在耳朵上,人和车在飞速倒退,陆小天带着人穷追不舍,在追到一处红绿灯路口时被一辆转弯的小轿车给拦住了,等小轿车开走再抬头一看,前面哪里还有齐慕他们的身影。 “艹!”陆小天抬脚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树纹丝不动,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办啊小天哥,人不见了。” 陆小天正在气头上,用眼神剜了那人一样:“我他妈瞎啊?不知道人不见了?” 又抬手在那人头上拍了一掌:“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么多人都能奈何不了他,妈的废物!” 被打了的那个小弟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再说话了,陆小天望着人消失的方向,气得肝疼,又想起刚才要不是那个女的冲出来打乱了计划,他们今天肯定能得逞,于是问:“刚才那女的谁?” 小弟们左右对视了几下,其中一个人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吧,叫宋嘉言。” 陆小天点点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那个小弟又说:“听说她家里挺有钱的,爸妈开公司,咱们要是能诈她一笔,肯定大赚。” “啧,要点脸好吗?”陆小天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老子从来不为难女人。” 小弟的肩膀缩了缩:“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陆小天咬咬牙:“继续把人蹲着,老子就不信了。” 第46章 转角处的小巷子里,齐慕喘着粗气往外看,没看见有人追上来,才重重松了口气。 宋嘉言跑了一路,现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扶着膝盖不停在咳嗽,耳朵都咳红了,齐慕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咳咳——”宋嘉言直接蹲下了,磕磕绊绊说:“咳,我咳咳,我,肺咳不好咳咳……” “!”齐慕一惊,连忙抬手帮她顺气,又跑去马路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把人往医院送。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齐慕直接挂了急诊,医生诊断过后皱着眉问:“怎么发病的?” 齐慕:“之前跑了十几分钟。” “跑步?”医生表情严肃:“她是天生的肺功能不好,像跑步这样的剧烈运动是绝对不可以做的,不知道吗?” 齐慕羞愧地低下了头,宋嘉言是因为他才发病的。 医生叹了口气,又问宋嘉言:“平时吃的什么药?” 宋嘉言报了几个名字,医生埋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开了几个药,然后跟齐慕说:“我给她开了盐水,你先去把费用缴了吧。” “好。” 齐慕接过病历本,跑去外面前台缴费,挂盐水速度不是那么快的,宋嘉言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靠着椅子睡着了,齐慕怕她着凉,问护士要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住。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无数的车流在霓虹灯下行驶,齐慕心里少有的有些躁动,也有些急。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在体育馆工作了,今天都这个点了……最关键的是,他并不记得柴思元他们的联系方式,否则还可以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他今天有事,不过去了。 宋嘉言的妈妈是在盐水快要挂完的时候来的,一见到女儿就心疼地抱在怀里。宋嘉言嘤咛了一声,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妈,你来啦……” “哎呦,”宋妈妈心疼地和她蹭蹭脸:“你怎么回事呀,不是一直在吃药吗,怎么会发病呢?” 宋嘉言闭着眼双手抱住宋妈妈的脖子,跟她撒娇:“没事的妈,现在已经好了。” 宋妈妈的视线落在了齐慕身上,大人的眼光是毒辣的,就算宋嘉言自己不说,也大概知道是跟齐慕有点关系,不过出于素养,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再问。 盐水输完已经快接近晚上九点了,宋妈妈扶着宋嘉言要走,宋嘉言轻轻扯了扯宋妈妈的衣服:“妈,你开车来的吗?” 宋妈妈没好气地答:“不开车我还走路过来的吗?” “那你顺路送一下我同学呗,这么晚了他也不好回家。” 闻言齐慕连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出租车回家就行。” 宋嘉言笑着朝他眨眨眼:“不麻烦的。”然后又跟宋妈妈撒娇:“好不好啦~” 宋妈妈再一次看了齐慕一眼,最后温温和和道:“一起走吧。” 齐慕想拒绝,但对上宋妈妈的目光后,那种来自大人的威压感让他什么话都不出口,只能乖乖闭嘴,硬着头皮上车。 “你家在哪?”驾驶座上,宋妈妈点燃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他。 齐慕咬着舌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于是说:“我还有兼职要做,可以麻烦您送我去体育馆吗?” “体育馆?”宋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打转方向盘往体育馆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齐慕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离目的地越近,心就跳得越快,等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体育馆门口后,齐慕跟宋妈妈道过谢,就推开车门急急忙忙跑进了体育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5节 这个点队员们训练也快结束了,见到齐慕的时候个个都很吃惊,王岳川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问他:“小齐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你见到思元了吗?” 齐慕急忙摇头:“没有,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能有什么事,是之前我们等了你好久都没来,思元担心你,就出去找你了。” 齐慕眼睛都瞪起来了,急道:“他去哪儿找我了?” “这就不知道了,学校,你家,应该都去了。”说着,王岳川转身往休息区走:“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 “好!”齐慕也跟了上去。 王岳川拨通电话后说:“思元你在哪儿呢,小齐哥在我们这儿呢……哦哦,好,那我跟他说一声。” 挂断电话,齐慕忙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在你家门口呢,让你回去找他。” 齐慕使劲点头,转身就要走,王岳川叫住了他:“你等等,我送你。” 王岳川提前跟教练说要走,教练说了他两句算是同意了,知道齐慕急,王岳川催了好几遍让司机开快点,最后司机忍不住说:“少爷啊,再快就要扣分了。” “啧,”王岳川说:“你不会看监控啊,没监控的时候快点呗。” 司机面露难色,齐慕失笑道:“不用这么急的。” 王岳川不依不饶,司机没办法,硬着头皮加快了速度,最后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了出租屋外的那个巷子口。 之前一直没有安路灯的破旧小巷,年后突然安上了,但也不是特别多,差不多隔了十来米才会有一盏,蜿蜿蜒蜒从巷头到巷尾,齐慕快步往前走,影子跟着他一起,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走出巷子就是他住的矮平房了,都没等走近,齐慕就看见夜色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思元?”有些不确定,齐慕隔空叫了他一声。 柴思元没有应声,只是快步朝他走了过来,双臂一张将人圈进了怀里。 齐慕的呼吸都不顺畅了,下巴贴着柴思元的肩膀,手无措地停顿在半空,不敢放下,也不敢回抱住柴思元。 现在这个天依旧是冷的,柴思元在外面等了他这么久,身上早就没什么温度了,但齐慕却意外觉得暖和。 齐慕自诩自己并不矮,在男生中算是高的,但此刻他被柴思元抱着,竟然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像是完全被笼罩着,连一片衣角都漏不出来。 “你……”齐慕感到全身都在发麻,他轻轻将手搭在柴思元的背上,脸颊贴着柴思元的肩膀,呼吸的时候还能闻到他发间的香味:“你怎么了?” “你今天去哪了?”柴思元反问他,手上的力气又紧了一分,掌心扣着齐慕的后脑勺,很轻地摩挲。 听着他的声音,齐慕的心都乱了,顺着他的话答:“没什么大事,就是路上耽搁了会儿。” “我去学校问过保安,他们说下午的时候校门口蹲了几个混混,是他们找你麻烦了?” “……”齐慕沉默了一下。 “是上学期在小卖部的那群人吗?” 齐慕吞了口口水:“没……” 不等齐慕把话说完,柴思元放开了他,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认真又坚定:“别说没有。” 柴思元的语气有一种不容拒绝,没有丝毫可以商量余地的感觉,齐慕抬眸,看见了柴思元眼睛里的自己。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柴思元又放软了语调:“我很担心你。” “我只是,”齐慕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自己能处理这件事。” 柴思元帮他的已经够多了,而且陆小天那群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甩不掉了,他不想让柴思元粘上这样的人。 外面太冷了,齐慕把柴思元带进了屋,将今天下午的事讲给了他听,也包括了送宋嘉言去医院,陪她挂盐水的事,柴思元沉默地听着,等齐慕都讲完了,才深吸一口气,低着声音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自己瞒着,他们肯定还会再找你麻烦的。” 齐慕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柴思元脸色阴沉着,脑子里一遍遍在过刚才齐慕说的话,也想起了好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齐慕坐在百佳乐厕所的地板上,浑身是伤,而那时候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记忆不停在脑海里交织,像是有一团线缠着脑仁,再用力拉紧,有着割裂般的疼,让他不得不弯下了腰。 齐慕以为他不舒服,连忙帮他顺背,柴思元的身上还带着刚才在外面时染上的寒气,掌心贴上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冷:“你怎么了?着凉了吗?” 齐慕去衣柜翻出一件厚厚的外套盖在柴思元身上,柴思元双手抓着外套,很慢地摇头:“没有。” “肯定是刚才着凉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暖暖。” 柴思元裹着外套,目光追随着齐慕的身影在房间里转,最后视线落在了墙角处那个衣柜的最上方。 “那双鞋,是买给你弟弟的吗?”柴思元哑着声音问。 齐慕点煤气灶的动作僵硬了两秒:“对。” “我记得,你之前说当时的钱被人抢了。” 厨房传来煤气灶发出的滋滋声,还有齐慕洗杯子的声音,柴思元问:“你怎么买到这双鞋的?” 齐慕没有立马回答,安安静静等水烧好,再倒进洗干净的杯子里端出去。 “小心烫。” 柴思元接过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问了一遍:“你当时是怎么买到这双鞋的?” 齐慕挨着柴思元旁边坐下,也抬头看衣柜上的鞋,脸上的笑不达眼底:“就是又提前和欣姐预支了工资。” 柴思元偏头看他:“可是人都走了,买来也没有意义。” 齐慕不以为然:“留个念想吧,毕竟当时为了买这双鞋费了挺多心思的,总不能别人放弃了,我也跟着放弃吧。” 柴思元敛下了眼,没再吭声。 第47章 “你还冷吗?”齐慕问他。 柴思元摇头:“不冷。” 齐慕长长吐出一口气,两个大拇指不自觉在转圈:“你怎么回去?能联系司机来接你吗?” 柴思元蹙着眉,思索了两秒,道:“他说他家里有人做手术,不能离开医院。” 这就有点麻烦了,齐慕住的地方是老城区了,交通不是很便利,平时打车都困难,现在这么晚了就更别说了。 又想起刚才柴思元好像有些不舒服,虽然他嘴上说没事,但齐慕知道这是一个跟他一样嘴硬的人,说话的没几句是可信的。 在心里想了又想,齐慕终于还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住我这里,就是,”齐慕朝床的方向抬抬下巴:“床小了点,可能会挤。” 说实话,在说出这个决定时,齐慕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是乱的,尽管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之前燕秋还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不也是睡的一张床吗。 而且就当下的情况来说,柴思元是因为担心他,出来找他,才会没有办法回家的,他如果就这么让柴思元自己回家,就真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可……齐慕还是觉得有些……唉,怎么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怎样的感觉…… 齐慕很心乱地挠了挠头发,而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他打开衣柜,给柴思元寻找睡衣的时候。 齐慕站在衣柜前单手托着下巴,他自己是有好几套冬天的睡衣的,但给柴思元就不太合适了,会短。 视线落在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上,齐慕想起之前有一次买衣服的时候,销售员给他装大了码,回家后才发现,再回去退又太麻烦,就拿来压箱底了。 齐慕蹲着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套衣服:“你试试这套合身不合身?” “不过,只有这一套是没穿过的,不合适也只能将就了。”齐慕没好意思地说。 柴思元笑了一下,接过睡衣:“没事。” 趁着柴思元去卫生间换衣服,齐慕随手套了件外套,出门去外面小卖部买洗漱用品去。 已经很晚了,齐慕赶到的时候老板正在收摊准备关门,他连忙加快脚步跑过去:“老板等一下!” 老板眯着眼,等人跑到灯光底下才看清是谁,“嚯”了一声:“是你啊,这么大半夜了还来买东西。” 齐慕笑了一下,跟着老板进了小卖部,找到日用品区,牙刷毛巾杯子拖鞋什么的都买了一份,本来都打算去结账了,余光看到一个印有柴犬图案的杯子。 “怎么,喜欢这个啊?”老板在旁边整理货架:“喜欢就拿呗,就这一个了。” 齐慕拿起杯子看了又看,最后将原本的那个放回了货架。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柴思元已经换好了睡衣,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那套睡衣穿在柴思元身上,衣袖还是有点短了,小臂露了一截出来,在灯下被照得白生生的。 齐慕收回视线,又瞥了眼书封,是他平时睡前会看的那本。 听见开门的声音,柴思元抬头望过来,有几缕头发落在了书页上,看见他手里提着塑料袋,问:“你出去买东西了?” “对。”齐慕脱掉外套,拿出新买的日用品:“现在太晚了,很多店都关门了,你先凑合着用一晚吧。” 柴思元接过,还是像之前一样,说:“没事。” 齐慕叹了口气,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柴思元帮了他很多,但他能回报的却很少。 “那你先去洗漱吧,热水我之前已经烧好了。” “好。” 柴思元拿上日用品去了卫生间,齐慕从衣柜下面翻找出一条棉被,这是之前燕秋还住在这里的时候给他用的,他被秦燃接走后,齐慕就收起来了。 卫生间持续传来水声,齐慕听着听着,原本已经静下来的心绪又逐渐躁动了起来,等柴思元洗漱好,齐慕跟他错开位置也进去了,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出来以后又去了厨房接水喝。 柴思元依旧坐在床沿边,就看着他在房间里转,最后看他端着水杯出来,坐在了靠窗的书桌前。 “你还不休息吗?”柴思元问。 齐慕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书本和笔袋摊开在书桌上:“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 柴思元从床上下来了,拖了根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看他写得这么认真,笑道:“难怪哥哥学习成绩这么好。” 齐慕笔下动作没停,但余光瞥见柴思元就穿了件睡衣坐在这,不由催他:“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就这么坐着会感冒的。” 之前夏天的时候因为搬家急,没有找人过来安装空调,当然,着急是一种原因,空调太贵没舍得买也是一种原因。 他自己忍一忍倒是可以的,但让别人跟着一起,他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齐慕又催他:“你先去休息吧,我写完作业就好。” 柴思元没动,两只手往书桌上一放,头趴上去看他:“我陪你写。” 齐慕:“不行。” 又拉了一把柴思元的胳膊,对方纹丝不动。 拗不过这个人,齐慕只能说:“那你穿件外套,我床头柜上有暖水袋,你倒点热水进去,这样就不冷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6节 这次柴思元妥协了,麻溜去套了件外套,再按着齐慕说的,给暖水袋灌了热水,然后把暖水袋放在了齐慕的怀里。 齐慕很是无奈,柴思元说:“我真的不冷,不信你摸。” 柴思元伸手,手背就贴到了齐慕脸上,齐慕一惊,没等他躲开,就听见柴思元说:“是不是暖的?” 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慌慌张张点头,躲开了柴思元的手,说话有些漏气:“你别说话了,我真的要写作业了。” 再不写,齐慕都能想象到明天被老师叫去办公室,问他为什么交空白作业的尴尬场景了。 柴思元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真的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他写作业。 齐慕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一边要分析题目怎么做,一边又会时不时瞥到柴思元在桌上翻他课本的手。 纸张间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有两个人浅浅的,频率不一的呼吸声,都在分散齐慕的注意力。 “哥哥怎么不写了?” 齐慕猛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柴思元的目光,心脏在那一刻剧烈跳动起来,浑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温度直线攀升。 “咳!”齐慕轻咳了一下,握起拳头挡住半张脸,假装淡定道:“在想这道题怎么做。” 柴思元挑挑眉:“可是这道题不是挺简单的吗,我都会做。” 闻言,齐慕定睛一看,这,确实是一道很简单的题,初中知识。 他脸上更烫了,但又不想暴露自己刚才确实走神了的事实,于是硬着头皮说:“题目的解法不止有一种,我在想有没有别的解题思路。” “这样啊,”柴思元若有所思地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原来这就是学霸的做题思路,一般人只想着把题目解开就行了,但哥哥想的是有几种解法。” 齐慕尴尬地笑着,随便应付了柴思元几句,接着埋头苦写起来,这次是绝对不敢再出神了。 全身心都放在作业上以后,速度确实快了很多,赶完最后一张试卷,齐慕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轻松了。 柴思元坐正了上半身:“写完了?” “嗯,本来应该要再预习一下,但太晚了,还是休息吧。” “哦。” 齐慕合上所有作业,整理好装进书包,然后说:“那我先去换衣服了,你去休息吧。” “好。” 齐慕抓着自己的睡衣去卫生间换上,换好以后感觉脸上还有些烫,又用冷水洗了一遍脸,然后才出去。 房间灯的开关在门口,之前齐慕觉得这样不方便,就买了一盏小台灯放在床头柜上,他让柴思元打开小台灯,自己去门口关灯。 ‘啪’ 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齐慕借着小台灯的光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他的床是一米二的小床,之前和燕秋一起睡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体型都差不多,燕秋甚至还会比他更瘦一点,所以勉勉强强够睡。 但柴思元个头高,加上平时训练,体型比较大,齐慕一躺下就感觉到了拥挤。 关掉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怕会挤到柴思元,齐慕侧着身子往外面挪了挪,几乎是已经挨到床沿了,他感觉如果他睡着了,一个翻身就得滚下去。 背后传来衣服和被子摩擦的簌簌声,他感觉到柴思元往墙里面去了:“你再往外就要掉下去了。” 齐慕双手抓着被子:“不会的。”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齐慕感觉有一只手从被子下面穿过来搭在他腰上,然后他就被那只手揽到了里面。 他们本来是各盖一条被子的,但现在齐慕盖着的那条有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吊在床沿边,他自己则和柴思元盖的同一条。 腰上的手心不断有热度传来,后背贴着一块结实的胸膛,齐慕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柴思元抬起手,冷空气就被卷了进来,他越过齐慕将快要掉下去的被子扯了回来,重新盖在齐慕身上,四周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轻声说:“好了,睡吧。” 耳边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齐慕扭头,看见柴思元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眼睫毛时不时会轻微动一下。 齐慕眨眨眼,动作很轻地调整了一下睡姿,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也安安静静睡了。 第48章 那天过后,柴思元也没和齐慕商量,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过来接送他,齐慕知道就算他说不用,柴思元也不会听的,也就任由他去了。 有车接送虽然方便,但因为高中上课早,他们经常是和其他私家车一起,混夹在马路中央,运气好的话堵十几分钟,运气不好,半个小时也是有的。 这天早上,齐慕一出门就看见柴思元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笑着走上去:“你怎么每次到了都不敲门。” 柴思元接过齐慕背上的书包:“怕打扰到你。” 以往司机都是在巷子口等他们的,今天齐慕跟着柴思元走出巷子,却并没有看到车,司机也不在,只有一辆黑色的电动车斜斜停在墙角下。 齐慕惊讶地挑挑眉:“那是你买的吗?” “嗯,开车路上太堵了,不如这个方便。”柴思元将书包挂在电动车把手下面的挂钩上,又从座垫下面取出两个头盔,其中一个给了齐慕。 “走吧。”柴思元说。 齐慕赶忙戴好头盔跨上了后座,手掌紧张地握紧又松开了好几次,才向前搂住柴思元的腰。 天刚亮没多久,冬日的太阳漏了一点头出来,明灿灿的晨光被路边挺拔的绿化树分割成一道道光柱,竟然隐隐有点丁达尔效应,电动车平缓行驶到马路上,飞快穿过了那些光柱,齐慕轻轻靠在柴思元的背上,周边的景色都在后退。 还没到春天,早晨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齐慕不自觉抱紧了柴思元的腰,往他身后躲,柴思元稳稳当当在前面骑车,露在头盔外面的眼睛微微弯着。 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柴思元问他:“你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齐慕想了想:“好像是的,四月中。” “好,我知道了。” 齐慕:“以后你都骑电动车吗?” 绿灯亮了,柴思元拧动把手,车子驶在了马路最前面,因为惯性,齐慕手上的力气又收紧了一些,偏着头紧紧靠在柴思元背上。 “下雨天电动车就不方便了,到时候会和司机过来。” 齐慕:“也是。” 其实齐慕还挺喜欢这种风吹在脸上的感觉的,很自由,以前还小的时候,秦颂给秦燃买了一辆小自行车,秦燃天天骑着在他们面前晃悠,那个时候他跟柴思元说:“等以后我们能赚钱了,也可以买一辆,到时候我载你。” 比齐慕矮半颗脑袋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说:“我也要载你!” 齐慕换了个姿势抱,耳朵隔着头盔贴在宽阔有力的背脊上,感受着柴思元有节奏的心跳声,听着听着,齐慕感觉自己的心也静下来了。 电动车向着学校的方向一路驶去,最后停在了学校门口。 柴思元取下挂在车前面的书包,齐慕伸手去接。 “下午我来接你。” “好。” 齐慕进校门口的时候偷偷回头看,柴思元还在和刚才一样跨坐在电动车上,黑色的头盔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齐慕能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看他。 视线飞快移开,齐慕抓着书包快走两步,跑进了学校。 * 那天柴思元问了齐慕的生日,齐慕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帮自己过了,果然,后来有一天齐慕去体育馆上班,刚进训练室,就有队员笑着跟他打招呼:“小齐助理!” 齐慕也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齐哥,这周五是你生日吗?” 齐慕:“对,你怎么知道的?” 队员皱着鼻头笑:“刚才听见队长和小川儿跟教练请假呢,说这周五不训练,要给你过生日。” 心跳陡然加快,齐慕问:“你亲耳听到的?” “嗯那,我当时就在旁边。”队员很是肯定地点头,然后又凑过来,小声说:“小齐哥,你过生日怎么都不叫我们呢,大家关系都这么好了,也一起过去给你庆祝呗?” “啊,我。”齐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能说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生日聚会的吗? 大概是看出了齐慕脸上的诧异,那个队员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齐慕道:“我确实不知道。” “!”队员一惊:“那我岂不是坏了小川他们的计划?” 齐慕笑得尴尬。 “那算了算了,我还是安心留在这里训练吧。”临走前,还不忘求齐慕:“小齐哥你就还是当作不知道吧,不然我怕被他俩的眼神给刀死。” 齐慕轻笑了两声:“好。” 既然要假装不知道,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吧。 后面的这几天里,齐慕该上课上课,该工作工作,柴思元不跟他提生日的事,他也不说,等到了周五这天早上,柴思元把齐慕送到校门口:“今天周五,学校会早点放学的吧?” 齐慕点头。 柴思元就笑:“那我早点来接你。” 齐慕还是点头:“好。” 高一还没有晚自习,周五放学也早,四点半就放了,但这一整天齐慕都心绪不宁的,连上课都没怎么仔细听。 说实话,他突然也有些后悔那天知道了柴思元要给他过生日这件事,因为一旦知道,就总是会时不时去想,想他们会怎么准备,都准备了什么,心就像是落在了水里,浮浮沉沉找不到落点。 最后一节自习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各科课代表在黑板上留下作业,齐慕收作业的时候宋嘉言转过身来问他:“班长,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啊?” 齐慕微愣,随即点头,然后就看见宋嘉言笑着拿出一个白色的礼盒放在他桌子上。 “这是?” 宋嘉言打开礼盒:“是复读机,你英语成绩很好,就是口语还没有很标准,这个复读机很好用的,可以帮你提升口语水平。” “啊?不行的。” 宋嘉言笑:“你就收着呗,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呀。” 齐慕连连摆手,还有些紧张:“不行的,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可是我挑了很久的。”宋嘉言有些失落,坐在她旁边的李娜笑着把礼盒往齐慕手里推:“哎呀班长,你就收下吧,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去的道理。” 齐慕紧抿着唇,还是没收。 李娜又说:“大不了下次言言过生日,你再送她礼物呗,大家都是同学嘛,你过生日送送礼物不是很好吗?”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7节 齐慕还想说什么,李娜眨巴着眼:“或者——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跟我们言言在一起吧,你们两个大学霸要是能走在一起,那真是太羡煞旁人了。” “!!!” 李娜这话虽然是带着笑意说的,像是在开玩笑,但齐慕也不是那种愣头愣脑,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立马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倒吸一口气,脑子一下就乱了。 在这以前他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每一次都是很礼貌很委婉地拒绝,事后能继续做朋友就做朋友,做不成也只能说是很遗憾。 但刚才他却忽然想起了柴思元,想起了除夕夜的那个晚上,柴思元看着他,说怕以后回想起来会后悔,说想尽他所能保护他,还说他愿意等。 安静的教室里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看见齐慕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抓起书包就跑出教室了。 而宋嘉言和李娜两个人愣了一会儿,低着头转回了座位,宋嘉言情绪有些低落,李娜在一旁轻轻拍她的背。 奔跑在去校门口的路上,齐慕的心一直在砰砰乱跳,一直到跑出校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齐慕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阳光下,少年斜斜靠坐在电动车上,头盔被取了下来放在旁边的座垫上,他微低着头,脖颈后面有一块儿骨头凸了出来,齐肩的头发落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小狗,感觉到有人出来,少年抬头望过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洋溢起笑容:“哥。” 齐慕也笑着跑过去,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几根,柴思元顺手给他捋顺了。 “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刚问完,下课铃就响了,齐慕笑道:“也就提前了一两分钟。” 柴思元戴上头盔,插上车钥匙,齐慕也赶忙跨坐到后座,等车子驶出去后,故意问:“去体育馆吗?” “不去,去我家。” 齐慕眼角弯弯的,依旧问:“去你家干嘛,你今天不用训练吗?” “去了就知道了。”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天边的云被染红了好大一片,齐慕笑着不再说话。 顺利抵达柴思元住的小区,一开门齐慕就闻到了很香的炖排骨的味道,他‘哇’了一声:“你在做吃的?” “对。”关上门,柴思元给齐慕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齐慕弯腰换鞋的时候,楼上跑下来一个人,老远就叫他:“小齐哥!” “小川!” 王岳川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鞋盒:“生日快乐,小齐哥!” 齐慕惊喜地接过鞋盒,是时下很流行的名牌鞋:“好贵!” “不贵,我爸最近跟这个开发商谈了合作,压根儿没花钱。” 齐慕不是很相信他,但还是很开心地收下了:“谢谢!” 王岳川一脸得意看向柴思元:“怎么样,我是第一个给小齐哥送礼物的人” “嘁。”柴思元嗤笑一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没理他。 王岳川拉着齐慕往沙发上坐:“哇小齐哥我真是托你的福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思元家呢,他以前都不让我来的。” “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吧,他这个人贼抠门儿!” 齐慕笑道:“也不是,之前来过一次了。” “什么?!”王岳川震惊:“什么时候?” 第49章 客厅里满是王岳川不可置信的质疑声,他朝厨房的方向喊:“柴思元!小齐哥说的是真的吗?” 下一秒,听到厨房里传来柴思元没什么感情的回答:“嗯。” 王岳川嘴巴张了又张,齐慕边笑边说:“其实我也就只来过一次,拿了个东西就走了。 “什么东西。” “呃……”齐慕提了口气,脑子比嘴巴转得快,没说是来拿了什么,因为他感觉他要是如实说了,王岳川会更震惊,正好柴思元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齐慕忙说:“可以吃饭了,去吃饭吧。” “诶?”王岳川伸长了脖子瞅,美食当前,刚才的话也忘记了,跳下沙发:“走走走。” 柴思元做了特别丰盛的一桌菜,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那些菜都是齐慕很爱吃的,土豆炖牛肉、樱桃肉、红烧茄子、菌菇滚蛋、排骨汤…… 不是特别硬的菜,是以前他们在福利院的时候,过年过节才会吃到的菜,普通,但却很好吃。 尤其是土豆炖牛肉,因为福利院里小孩多,牛肉数量有限,每个小孩能分到的只有一小勺,他还小的时候,厨房阿姨喜欢他,会多给他留一些,等他长大了,就算留了,他也是分给其他更小的孩子,不会自己吃了。 “好香啊!我要开吃了!”王岳川抱着碗吃了一大口樱桃肉,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道:“思元,要么你别学轮滑了,以后去当厨子吧,肯定能赚大钱。” 柴思元表情淡淡的,用勺子擓(kuǎi)了一大勺牛肉到齐慕碗里,王岳川眼神儿左看看又看看,脑子里飞速在转着,时不时还露出豁然的笑来,齐慕看他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王岳川赶忙又夹了一筷子菜,埋头认真吃起来。 “好吧。” “别管他,他发神经。”柴思元说。 齐慕抿着唇笑,也低头尝了口牛肉:“炖得好软啊。” 王岳川一听,连忙说:“我也要尝尝。” 不得不说,柴思元做饭真的很好吃,之前齐慕只吃过他做的早餐,今天这一顿饭下来,对柴思元的厨艺又有了新认识。 吃完以后柴思元说他订了蛋糕,一会儿就送到,然后将碗筷收到了厨房,王岳川悄么么坐到齐慕旁边,一脸坏笑:“上次除夕夜聚会那晚就我就感觉你俩不对劲,怎么回事儿啊?” “啊?”齐慕心里一紧,他对除夕夜的记忆只有出去买烟花时,柴思元跟他说的那些话,但这个王岳川应该不知道吧?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什么,怎么回事?” “少装啊,少爷我的眼睛清亮着呢。”王岳川假装严肃道:“除夕夜那天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又是撩头发又是夹菜的,刚才也是,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快点如实招来!” 齐慕被王岳川看得脸上有点烫,这件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而且他现在和柴思元确实没什么,说出来难免会让人多想。 于是他道:“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嘛,能有什么。” “嘁,我才不信嘞。” “真的,不骗你。” “我,不,信。”王岳川又笑又气:“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我又不瞎。” 王岳川凑过来,小声问:“是不是思元跟你表白了?” 齐慕惊讶地瞪大了眼。 “可别这么看着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关心你吧,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思元有喜欢的人吗,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也是男的。”王岳川笑。 接着又问:“那你答应了吗?” 齐慕已经说不出话了,耳朵发烫地摇头。 “噗——”王岳川没憋住笑倒在了沙发上,一边笑一边说:“还真被我猜对了,没想到啊,哈哈哈,那小子也有吃瘪的一天,哈哈哈……” 齐慕赶紧去捂他的嘴:“小点声小点声。” 王岳川嘴里说‘好好好’,然后偷偷的笑,齐慕拿他没办法,往旁边坐了一点,柴思元洗好碗出来的时候王岳川还在笑,只不过没刚才那么放肆了。 没有先到他们这边来,柴思元去了楼上,再下来手里多了个礼盒,他走到齐慕跟前:“生日快乐。” 打开礼盒,里面装的是一部手机,王岳川在旁边‘哇’了一声:“是三星的最新款哎!我让我爸找了好久都没买到!” 齐慕也认出来了:“怎么送我手机?” “这样下次你再遇到危险,就可以联系我了,我的号码已经存在里面了。” 柴思元将手机拿出来,解了锁,放到齐慕手中。 知道他说的是上次被陆小天找麻烦的事,齐慕心里一酸,低头就看见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号码,备注是柴思元。 王岳川在旁边用手戳他:“小齐哥快打一个试试。” 齐慕点点头,抱着手机刚准备按下拨出键,几乎是下一秒,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三个人都有些愣住,柴思元居住的这个小区外人是不能进来的,如果有外人访问,保安会先通知住户,等住户确认后才放人进来。 王岳川:“是你订的蛋糕到了吧?” “应该是的,你们等一下,我去外面拿。” 柴思元起身去了门外,王岳川挨着齐慕,两人低头研究手机。 王岳川对这个手机很感兴趣,嚷着回去以后一定让他爸也给买一副,齐慕则是在记柴思元的手机号码,上次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没联系上。 手机小小的,还没半个巴掌大,拿在手里凉冰冰的,但齐慕越看越喜欢,记手机号码的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等柴思元和王岳川生日了,他该送什么。 王岳川喜欢电子类的,他可以送个性价比还不错的游戏机,柴思元喜欢什么呢? 齐慕想了想,好像认识这么久,除了轮滑,他就没再听柴思元说过他喜欢什么,那他应该送什么呢?轮滑鞋? ……想到轮滑鞋,齐慕的思绪回来了。 “思元怎么还没回来?”齐慕往门口望,半个人影都没有。 王岳川也觉得奇怪,笑道:“不会是买太大,他拿不动吧。” “出去看看吧。” 从室内到室外还是有些冷的,他们借着路灯往前走,在快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听见了嘈杂的争吵声。 “柴思元你什么意思!婶婶都亲自来求你了,你还想干什么啊?” “思元,听妈妈的话,妈妈真的没有骗你……” “过年前医院就下病危通知了,本来是想叫你回去的,但……毕竟是过年……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但是你哥哥,你哥哥还等着你呢……” 齐慕和王岳川对视了一眼,听见王岳川骂了一声‘操’,“他们怎么找过来了!” 第50章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已经吃好饭,出来小区里面遛弯儿,听到小区门口的声音,半走半停地看热闹。 齐慕跟着王岳川跑过去,看见柴思元双手插兜在路灯下站着,他面前还有一男一女,男人显然是之前已经见过的江年,而女人……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8节 想起刚才女人自称妈妈,齐慕想,她应该就是柴思元的母亲吧。 “思元……”柴文心试探性地想去拉柴思元的手,被柴思元一个侧身给躲开了,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愣了几秒,柴文心抑制不住情绪,双手捂着脸哭出了声。 江年双目简直能冒出火来,将柴文心拉到自己身后,一把揪住柴思元的衣领。 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呼,齐慕是第一个冲上去将两人分开的,王岳川后面追上来,指着江年骂:“姓江的你他妈傻逼吧,你到底来凑什么热闹啊?每次都动手动脚?” 柴文心也哭着去拉江年:“小年!你怎么能打思元呢!” “我他妈就是要打他!”江年甩开柴文心的手,眼睛发着红,如果一个人的眼神能杀人,柴思元怕是已经被他杀了千百回了。 “讲真的,我他妈也不想来找你,你以为我们愿意吗?”江年气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声音都快破了:“可是这世界就这么操蛋,只有你的血和思辰匹配,我们不来找你找谁啊?让我们看着他死吗?” 柴思元的嘴角被打得青了一块,齐慕看着又是皱眉又是着急,听到江年这样说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 “可是他生病了又不是思元造成的,凭什么要把压力放在他身上?!” 王岳川也冷冷地嘲讽他:“做人还是要点脸吧,你的血不是也和江思辰匹配度挺高的吗,这么在意他,你自己上啊,把你的血都给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江年怒吼一声,恨恨地看向柴思元:“我巴不得我可以呢,这样就不用来求他了!” “嘁,”王岳川被气笑了,歪着头看他:“姓江的你少在我面前吼,惯的你臭毛病。” 他看看江年,又看看柴文心,语气冷冷的:“不是我说,你们这一家子,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我他妈一个外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凭什么啊?让人走就走,让人回就回,当初你们……” 王岳川的话还没说完,柴思元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王岳川皱眉,声音很低,还带着怒气:“干嘛?” 柴思元没回他,把人扯到身后,跟江年说:“回去可以,但今天不行。” 江年:“必须今天。” 柴思元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走:“那就别想我回去了。” “思元!”柴文心连忙拉住他:“我们不逼你,你说你什么时候可以?” 柴思元低头表情淡淡地看着柴文心的手,柴文心立马松开了,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个时间,我们等你。” “明天。” 说完,柴思元就走了,齐慕从后面跟了上去。 回去以后柴思元就不怎么说话了,齐慕也不了解他家里的事,想安慰人都找不到话说,心里有些挫败感。 生日蛋糕是在他们回来的半个小时后送到的,王岳川自告奋勇去拿,但三个人的情绪都挺低落,唱了生日歌吹了蜡烛,蛋糕只吃了一点点。 “我,我去楼上透透气。”柴思元抱歉地起身,齐慕有些担心他,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下去了。 看着茶几上的蛋糕,齐慕叹了口气。 王岳川心里也烦躁得很,本来开开心心要给齐慕过生日,结果变成了这样,这都什么事儿啊! 齐慕放下蛋糕,问:“小川,思元他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那么回事儿吧。”王岳川烦躁地挠挠头发,被刚才的事搞得不是很想说话,但又觉得上一句话的语气不是很好,于是道:“你具体指什么?” 齐慕想了想,咬着唇问:“刚才,思元的妈妈一直在说对不起他?” “这个啊,”王岳川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哪止是他妈对不起他,他们一家人都对不起他。” “我应该还没跟你说过,我其实也是初中那会儿才认识思元的吧?” 齐慕摇头:“没有。” “我一直以为,你和思元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 王岳川笑了一下:“没有。” 他说他是初一下期那学期认识柴思元的,因为已经过了一个学期了,班里的同学都有自己的小团体,柴思元作为新来的转学生,又不爱主动跟人说话,所以最开始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朋友,每天一个人独行独处。 那时候王岳川每天被自己老爹拿去和江思辰比,知道柴思元是江思辰的弟弟后,也对柴思元很没好感,他对江家人都没什么好态度。 尤其当时柴思元也被选进了轮滑队,教练还贼喜欢他,每次都夸他天赋好,王岳川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这俩兄弟都是什么怪物,还一个一个的都来跟他比,把他比得什么都不不行。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玩到一起的?”齐慕问。 王岳川‘嗯’了一声,一边回想一边说:“有一次训练,他轮滑鞋坏了,上不了场,那次训练还挺重要的,我当时感觉他轮滑那么厉害,就因为一双鞋子上不了场,还怪可惜的,就把我备用的那双借给他了。” “你不知道,那双鞋虽然不贵,但因为上一届市赛的冠军穿的就是那个,一下就把那双鞋给带火了,我也是才拿到手的,自己都没穿过就给他了。” 齐慕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后来你们就成为了朋友?” “嗯。”王岳川笑着挥了挥手:“哎呀扯远了扯远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我是在初一下期的时候认识思元的嘛,一是因为他是那个时候才转到我们学校的,二是因为,他之前好像不是跟他爸妈一起生活的。” 听到这里,齐慕心头一紧,脑子里像是有一根线在牵着,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抓住。 “什么叫不是跟他爸妈生活一起生活的?” “呃,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王岳川说:“我记得是我爸说的,他们家以前做生意的时候赔过很多钱,走到哪儿都被高/利/贷/追债,于是就把思元给送去亲戚家还是哪里来着……” 王岳川想了半天,没回想起来:“哎反正就是没放在自己身边,等后来他们生意又做起来了,然后江思辰不是得了白血病嘛,才又把思元接回来的。” “可是这,”齐慕心里一阵不舒服:“因为他哥哥生病了才接他回家,那如果他哥哥不生病,他不是就回不了家了?” 王岳川耸耸肩:“那谁知道。” “谢这些都不是思元自己说的,我们不敢也不能去问人家,毕竟这太……” 剩下的话王岳川没说完,就是一个劲儿叹气。 齐慕低着头,不停在掐自己的大拇指,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小的时候被亲生父母送走,独自度过童年,等长大以后再被父母接回家,不是因为想接他回家,而是因为需要他救病重的哥哥。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齐慕回想起了之前几次见到柴思元的家人,几乎都是在用很强硬的语气让他回去,甚至还会动手。 这都,算什么?! 一股怒火从心底攀升上来:“太过分了。” “你也觉得过分是吧。”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齐慕觉得匪夷所思。 王岳川笑得有些冷,指了指耳根处:“更过分的事儿多了去了,你知道思元这个地方的疤哪儿来的吗。” 齐慕怔怔摇头,他之前问过柴思元,当时就说是烫着了,他虽然直觉没这么简单,但柴思元自己不说,他也不好问。 “思元刚转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头上是包着纱布的,”王岳川在自己脸的周围划拉了一圈:“一整张脸都包着,就漏了双眼睛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齐慕直愣愣地看着王岳川,脑子里嗡嗡的。 “怎么搞的我不清楚,但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他们那家人真就是吸血鬼一样的。” 齐慕听得有些窒息,不敢去想当时是怎样的,王岳川也不想说了,这么开心的日子,讲这些真的很扫兴。 柴思元去了楼上就没下来,齐慕不放心他,去楼上找他了。 二楼转了一圈没人,齐慕就又上了三楼,门没锁,推开就看见柴思元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他敲了敲门,柴思元就回头看。 “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三楼是通铺的木质地板,齐慕脱了鞋子踩上去有些冰脚,他在柴思元身边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小区外面灯火通明的街市,霓虹灯亮得有些刺眼。 “你明天就走吗?”齐慕问。 柴思元点头:“嗯,早上走。” “那你训练怎么办?” 柴思元沉默了一会:“再说吧。” 齐慕弓起腿,下巴点在膝盖上:“刚才听你妈妈说,你哥病得很严重,你这次回去应该要挺久才能回来吧。” “不知道,反正医生早就说过了,他活不久。” 齐慕点头,白血病这种棘手的杂症是很难医治的。 “手机在身上吗?”柴思元突然问。 “在。”齐慕掏出手机:“怎么了?” 柴思元接过手机,存了一串号码进去:“话费我充好了的,如果有事就联系我,我手机声音一直都开着,除非没电关机了,否则只要你打过来肯定会接,实在联系不上就找小川,这是他的号码。” 第51章 齐慕低头,看见通讯簿里多了一栏联系人,备注是王岳川。 “我能有什么事。”他半笑不笑道。 分明是这个人才有事吧,也不知道他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之前江年来找柴思元,每一次都动手了,柴思元的妈妈虽然就见过一面,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听她说话,齐慕心里很不舒服,至于柴思元的父亲,齐慕没有见过,却也有不好的直觉。 心里越发紧了,细细想来,柴思元的家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为柴思元着想过的,一个是儿子,另一个就只是救人的工具吗? 柴思元不知道齐慕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只要你想,没事也可以联系。” “我知道。” 齐慕安静地握着手机,落地窗上印着外面的霓虹灯光,五颜六色的。 屋里也没有开灯,两个人并排坐着,霓虹灯将他们的身形打成了剪影,肩膀碰在一起连成一条线。 天太晚了,齐慕和王岳川就没回家,在这住下了,本来是想着到时候还能送送柴思元,结果第二天天都没亮柴思元就自己悄么声儿走了,谁也没告诉。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昨天晚上没吃的蛋糕,表面的奶油有些风干了,齐慕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蛋糕,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难受。 柴思元走得无声无息,齐慕明明心里总是堵着,但也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学上班回家,一切都很正常,他不想影响周围的人。 之前齐慕的出行是柴思元接送的,现在柴思元回家了,就变成了王岳川,齐慕好几次跟他说不用这么麻烦,王岳川都笑着说:“这有什么呀,接送你我还能少训练点儿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六月我们就又有一场比赛要开始了,教练给我们排了那么长的训练时间,累都要累死了。” 夏季炎热,是最适合体育项目开赛的季节,省里有一场比赛要在六月开赛,教练给每一个人都报了名,其中也包括了柴思元,但报名归报名,没人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参加比赛。 除了省比赛的事,过年前柴思元参加的那场友谊赛的结果也出来了,他成功选进了国家后备队,教练说不出意外的话,高中过完柴思元就会跟着国家队参加世界级的大型比赛了。 这是个绝好的消息,但齐慕心里却又喜又愁,晚上下班回到家洗漱完,本来想做做试卷,但心思和目光始终也不在题目上。 上次柴思元比赛得到的奖杯还放在他家里,这几天他回到家以后总是会望着奖杯发神,具体想了什么他也有些理不清了,什么都有。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39节 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真要回想起来,却有好多画面涌出来,柴思元训练的样子,跟他讲话的样子,笑的样子,不笑的样子,很多很多。 最后都变成了一个念头。 他希望柴思元能早点回来。训练也好,参加比赛也好,什么都好。 这样想着,齐慕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给柴思元编辑了很长的一条短信,有说比赛的事,也有说他成功进选的事,但打完以后犹犹豫豫了好久,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他觉得这些事还是应该亲口告诉柴思元,文字太冰冷了。 于是他又重新编辑了一条简短的问好发过去:思元,你还好吗? 发完齐慕就抱着手机等回复,然而等了半天手机也没丁点儿动静。 “是睡着了吗?”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齐慕按下心里的那点不安,心说,应该是睡了,等明天再看吧。 只是第二天醒来,手机界面也依旧干干净净,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齐慕握着手机,昨天晚上的不安感像掉进海里,没有瓶盖的空瓶子,里面灌满了海水,一寸寸向下沉。 柴思元送的手机齐慕一直都带在身上,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齐慕就偷偷藏在衣服口袋里,把声音关了震动打开,这样就不会错过电话和短信。 课堂上齐慕听得三心二意,笔记也没怎么认真做,感觉到兜里震动了一下,齐慕浑身一震,心猛烈跳动了几下,他站起身:“老师,我想上厕所。” 老师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框,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以后,表情松了一下:“快去快回。” 齐慕跑到厕所的隔间里,确定没有人以后才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在上课吗? 他立马回道:在上课。 回完后想了想,又跟了一句:不过我出来了,在厕所。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可以打电话吗? 齐慕又往厕所外面望了望,然后回:可以。 “嗡嗡嗡——” 手机震得指尖发麻,齐慕连忙按下接通键,压低了声音:“思元?” “是我。” “昨天那个时候睡着了,没看见。”他解释道。 虽然柴思元只走了几天,但再听到他的声音,齐慕的鼻子猛一下发酸了起来,心里积攒了好几天的郁闷全部化成了鼻子里的酸。 “没事,你还好吗?”齐慕问他。 “我很好。”电话那边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柴思元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齐慕:“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 柴思元答:“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齐慕感觉他没说实话,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嘀——嘀——’的声音,是医院里面医疗机械的声音。 “你在医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对。” 齐慕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江思辰要做手术了,需要献血,我在医院等他。” “这还叫没事?!”齐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他不知道江思辰要做的是什么手术,但只要一想到柴思元又要抽血,心脏就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你要给他输多少血?”齐慕闷声问。 柴思元只说“不多”,然后就不愿意再讲这个话题了,他不愿意讲,齐慕就只好讲别的:“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的那场比赛吗,昨天接到消息了,你进选国家后备队了!” “是吗,”柴思元的声音有些轻,但却有着少年人的自信:“比完赛那天我就知道我会选上的。” “哈哈,”齐慕笑,他喜欢柴思元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倒是。” “还有,省里有新的比赛了,教练给你报了名,你能回来参加吗?” “应该可以。” 齐慕微微松口气:“那就好,那你空下来了可以多练习一下,”突然想到柴思元现在的状况,齐慕立马道:“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练了。” 电话那边传来柴思元的笑声,很轻,沙沙的,有点挠耳朵,齐慕摸摸鼻尖,继续说:“你要献血的话就要补充血,可以多买点猪肝吃。” “好。” “最近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柴思元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齐慕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之前在校门口堵你的那群人,现在还找你麻烦吗?” 柴思元重新问了一遍,齐慕才知道过来他是在说陆小天他们,于是连忙摇头:“没有了,小川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接送我嘛。” “嗯,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齐慕问:“为什么啊。” 柴思元不咸不淡道:“找人打了他一顿。” “!!什,什么?”齐慕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刚想问他为什么怎么回事,就听见厕所外面有脚步声,于是立马压低声音:“有人来了,我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之前,齐慕又说:“我晚上给你回电话。” 得到电话那边“好”的答复,齐慕才掐断了电话,厕所进来人了,齐慕收好手机,安安心心回教室上课。 电话的另一边,柴思元还低着头在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护士抱着病历本进来,一边帮他换盐水,一边问:“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柴思元回过神来,之前脸上的柔软冷下去了一寸:“好一些了。” “好,明天还有最后一次,你先好好休息。” 柴思元没吭声,拇指在手机一侧轻轻摩挲。 护士换好盐水就出去了,门关上的那一刻瞥了一眼病房里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心里默默叹气。 这几天她每天要过来给这个少年抽血,正常人抽到一定血量就不能再抽了,但急诊那边还有一个病人在等这边的血,她一天天过来抽,亲眼看着少年的脸一点点白下去,直到昨天,人终于顶不住,晕了过去。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一个穿灰色大衣,提着饭盒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推开了病房门。 “思元。”柴文心在病床前坐下:“我亲手做了饭,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柴思元睨了她一眼,看着她打开饭盒,里面是两菜一汤。 “不饿。”柴思元移开眼。 柴文心眼睛有点红,说话的时候哽咽着:“你吃点吧,昨天你晕倒了,妈妈担心了一晚上,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思元……”柴文心颤抖着手想去摸柴思元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说了,这次过后我不会再回来,你们也别来找我。” 柴思元冷着脸,柴文心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地痛,很多年以前,他们一家人被追债的人逼得无家可归,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权衡之下,他们还是选择了大几岁的哥哥。 毕竟弟弟还小,记不得什么事,说不定以后长大了,也就忘记了。 第52章 柴文心坐在床上抹眼泪,柴思元权当没看见,偏头看向窗外。 病房门又响了,进来的是个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进来的时候柴文心往门口望,便看见了柴文心脸上的眼泪,男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公……”柴文心站起来快速抹掉眼泪:“你怎么不在那边陪思辰?” 江英杰自己拖了根椅子坐下,对妻子说:“思辰睡下了,有江年守着他。” “那就好。” 江英杰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柴文心确实是松了口气,只是看到桌子上一口没动的饭菜,心里一酸,眼眶又有泪要滚出来,被她咬牙忍住了。 江英杰也看到了,皱着眉,语气里是大人专有的严肃和压迫感:“怎么不吃饭?” “……” 没得到回答,反而看见柴思元直接闭上了眼,江英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在商场上打拼很多年了,成功过也失败过,人到中年,现在事业基本稳定下来了,不管是同行业还是不同行的人,见到他都得叫一声江老板。 但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在事业上站稳了脚跟,在家庭上却是一塌糊涂。 以前生意还好的时候,他一直就是把大儿子当接班人来培养的,学习严格,日常生活严格,一切的标准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大儿子也很争气,学习异常地好,懂事听话。 至于小儿子,他可以给小儿子买玩具,买零食,每天抱他逗他,但他从来不会像对江思辰那样,对柴思元的学习这么上心。 因为对于他而言,打从心底里觉得,长子才是最重要,最适合传承家业的继承人,而小儿子只是用来怡悦心情,像是宠物猫宠物狗一样的存在,很可爱,但无关紧要。 他的想法是这样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然而老天却给他开了个大玩笑,生意被人坑,他失去了打拼起来的事业,也送走了自己的儿子。 等好不容易运气来了,生意有了起色,大儿子又病倒了。 面前的这个小儿子,是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带回来的,都说孩子如果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就算是真的血浓于水,也是不亲的,这些年他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吃点吧,你妈妈专门回家给你做的。”江英杰说。 柴思元眼睛都不睁,直接说:“我饿了会吃的,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 江英杰一拍桌子,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你就是这么跟父母说话的?” “老公,你别说思元了……”柴文心着急地去拉江英杰的手:“思元昨天才晕倒了,你凶他干什么。” “所以我才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结果他是什么态度?” 江英杰气得呼吸声都变重了,柴思元依旧没睁眼,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 火就挤在嗓子眼,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但看见柴思元手背上的针,以及床边还没输完的药水,江英杰忍了又忍,没发火。 “在西宁那边住得怎么样?都说了,陇南的学校一样好,在这还有人可以照顾你,你呢,偏偏要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江英杰不喜欢西宁,因为他的上一份事业就是断送在那里,柴思元也是在那里丢的。 “是啊,不然高二的时候转回来吧,妈妈想照顾你。”柴文心在旁边说。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0节 “嗯,”江英杰点头:“你妈说得对,哪有自己一个人跑去外面生活的,你那个什么轮滑也没必要再学了,你哥哥病了,以后家里的产业都是要你来经营的,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可以多教教你,你哥也会指导你的。” “思元,听爸爸妈妈的话吧,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人照顾你关心你,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呢,你回来我们一家人都……” “我回来干什么?”柴思元睁开眼,声音倏然变了:“回来给他输血?回来听你们的念念叨叨?还是回来按照你们说的,过你们想让我过的那种日子?” “思元……”柴文心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不可置信地看着柴思元。 自从柴思元回来的这几年,一直都是冷冷的,不会主动跟人说话,说话也是很简单的‘嗯’‘哦’,在他身上基本看不到任何寻常人该有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柴文心的肩膀哆嗦了一下:“思元……爸爸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也是为你好啊,这些年妈妈真的很想你,想要补偿你……” “这就是你们的补偿?”柴思元举起插着针管的手,因为动作力度有点大,针头松动了,有红色的血液反了上来,柴文心吓得急忙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激动。 柴思元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感觉不到痛。 江英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怎么跟我们说话的!” “你想我怎么跟你说话?” 他这样子说,江英杰眼看着就要发怒了,柴文心怕他们吵起架来,在江英杰的手臂上打了一下:“都跟你说了不要发脾气,好好说话。” “我没有跟他好好说话?他又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回来好好跟着学,你能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寻常人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柴思元冷眼看着他:“我不需要。” “你个混账东西!” 柴文心惊叫了一声,连忙将江英杰拉开:“你干什么呀!” 柴思元被打得偏过了头,一侧脸颊火辣辣的,江英杰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以前也在工地上干过,手上的劲儿不小,柴思元皮肤也白,这一个巴掌下去,马上就有一个红印子现出来。 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地方,柴思元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你如果还想江思辰手术顺利,就别再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能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你说什么?!”江英杰气红了脖子,劈头盖脸骂下来:“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句!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话,他是你的亲哥哥!在病床上躺着,你想看着他死吗?!” 柴思元脸颊一侧已经肿起来了,柴文心看得心疼坏了,拉着江英杰就走了,走之前嘱咐柴思元:“思元,饭一定要吃不能饿着自己,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妈妈做的,就让护士去楼下买也行,别把身体拖坏了。” 江英杰冷哼着要说什么,被柴文心拉出了病房,后头的话都关在了门外面,听不清楚,当然,柴思元也没想要听。 他们两个人一走,房间就安静下来了,柴思元睁开眼,回想起刚才柴文心走的时候,让他别把身体拖坏了,就不由冷冷笑起来。 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的。 第53章 不知道柴思元什么时候能回来,最近这两天齐慕跟柴思元通话,每次问他就只说过几天。 “思元,你真的没事吗?”齐慕很担心,他听柴思元的声音很不对劲。 “我能有什么事。”柴思元道。 齐慕拧着眉,右眼皮一直跳,他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猜到,肯定没好事。 柴思元不说是什么,齐慕问了几次以后心里就更担心了,他也有找过王岳川,问他知不知道,王岳川说他也没辙。 “他从来不跟我们将他家里那些事的,连你都不告诉,就更别说我了。” “那怎么办……”齐慕低垂着头,不住地叹气。 王岳川轻轻拍拍他肩膀,想了一会儿,道:“不然我回去看看他吧,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在这等着也是白担心。” 脑子像是被点醒了一样,齐慕豁然开朗,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他激动地说:“没事,你还是留在这里训练吧,这周六我去找他。” “啊?去他家有点远地,你怎么过去?” “很远吗?”之前柴思元没说过他父母的家在哪儿,但应该也不远吧,于是说:“我到时候周五放学了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吧,坐火车去。” “唔,”王岳川单手托着下巴:“你没有车,是得坐火车去。” “那他家在哪儿?”齐慕又问。 “他家啊,在陇南,从这里坐火车过去差不多五六个小时吧,你如果周六早上走,应该是下午到,完了周日你得赶紧买回来的票,不然就赶不上周一的课了……” 王岳川还在给他规划路线,但齐慕却在听到陇南这个名字以后,猛地想起了那次,他回福利院捐款,临走的时候,院长在楼上跟他说的话。 “我记得当年接走小柴的那家人是在陇南,以后有机会了,你也可以去看看他嘛,虽然不是生活在一个地方,但兄弟的情分还是不能丢的。” 齐慕愕然,当初院长说领养柴思元的那家人在陇南,现在的这个柴思元也住在陇南。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名字一样,爱好一样,还住在同一个城市…… 思绪乱作一团,王岳川说了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小齐哥,你怎么了?” 齐慕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手指头绞在一起,指背上被掐出了很深的月牙印子。 “你不舒服吗?” 对上王岳川担心的眼神,齐慕蓦然回神。 “你怎么啦?” “没、没事……”齐慕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强压下了心底那股强烈的感觉。 王岳川担忧地看着他:“不然还是我回去吧,你自己坐火车也不方便,最主要的是思元他那老子太难对付了,你要是遇到他那就难办了。” 齐慕一言不发,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转,最后还是决定得去一趟陇南。 周六这天,王岳川一大早就来接齐慕了,两个人都跟教练请了假,一起去陇南找人。 马上就到五月份了西宁还没有回暖,司机将他们两人的行李放到后备箱,点燃车暖和了才正式出发。 从西宁到陇南,坐火车要五六个小时,开车上高速会更慢一些,可能要七八个小时,不过小轿车比火车方便,也不用人挤人。 到了中午车子没油了,司机也要休息,就在一处服务站停了下来,他们早上走得急,就囫囵吃了俩包子,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王岳川买了盒饭回来,和司机一起坐在车门前大快朵颐。 齐慕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没吃了,王岳川跟他说:“你怎么不吃啊,我们下午就不停了,直接一口气开到陇南,到时候饿了没地方买吃的。” 齐慕说:“我现在吃不下,等会儿吃。” “好吧。”王岳川刨完饭盒里最后一口饭,咂巴了一下嘴,笑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思元看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齐慕扯出一抹淡笑:“可能会很惊讶吧。” 他们去陇南的事没告诉柴思元,本来齐慕是要说的,被王岳川组织了,他说要是让柴思元知道,肯定不会让他们去的,他们得偷偷过去,到了以后再联系他。 这几天齐慕想了特别多,脑子都快想炸了,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但同时又觉得,柴思元不会也没有理由骗他吧。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当初他又走得那样决绝,应该说什么都不会再回来了吧,更别说还来接近自己。 “小少爷,我先开车去加油,然后咱们再休息半个小时就出发。”司机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进加油站。 王岳川‘嗯嗯’了两声,往座椅上一靠,也打算眯一会儿,他今天起床起太早了。 齐慕想得心乱如麻,终究是没忍住,道:“小川。” “嗯?”王岳川睁眼看他。 “思元他们家是一直在陇南的吗?他没被接回家之前,是在哪里生活的?” 王岳川一愣,答:“没回家之前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没问过,至于他们家的话……”王岳川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爸说他们以前是不在陇南的,因为做生意失败才来的陇南打拼,然后做到了现在这样。” 齐慕:“那,关于思元以前的事,他真的一句都没提过吗?” “没有。”王岳川果断摇头,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没什么。” 王岳川是不会说谎的,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齐慕也不打算再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只想着等到了以后找机会问问柴思元吧。 休息了半个小时,司机继续开着车出发了,接下来的路程畅通无阻,他们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终于出了陇南的高速。 王岳川拨通了柴思元的电话,特意打开了免提:“外。” “干嘛。” 王岳川语气里含着笑:“你在哪儿啊。” 齐慕听见电话那边的人一反平时和自己打电话的态度,没跟王岳川废话,冷冷道:“有事说事。” “这么凶干什么,我问你在哪,我刚出陇南高速,去看看你。” “你说什么?!”柴思元的声音陡然放大,王岳川赶忙把手机放远了,听见扬声器里传来微怒的声音:“你一个人?” 王岳川吓了一跳:“我靠你要吓死人啊!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有司机,小齐哥也来了,啧,你快说你在哪儿,我们好过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柴思元显然是生气了,连名带姓道:“王岳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齐慕和王岳川对视了一眼,人还有点懵。 下一秒电话又打了过来,王岳川赶忙接起,但不是很敢出声。 “人民医院,到了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齐慕小声道:“思元他,好像生气了。” 王岳川没当回事,收起手机跟司机说:“去人民医院。” “他怎么发这么大火啊。”齐慕还在担心。 王岳川‘害’了一声:“他就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才说不要提前跟他说我们来了,等到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生气也没办法,又不能把我们再踢回去。” 从高速到医院,因为要经过市区,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等他们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 这次王岳川不敢再给柴思元打电话,让齐慕打了,电话接通后,齐慕说:“思元,我们到医院门口了。” 电话那边的人叹了口气:“知道了,等我。” 第54章 现在正是医生们快要下班,病人们快要离开的时间,医院门口人又多又杂,齐慕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现在状态都有些疲惫。 齐慕轻轻靠坐在车门上,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医院大门出来的柴思元。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1节 他欣喜地朝那边招手,然而嘴角扬着的笑却在看清柴思元脸上的苍白时沉了下去,没等柴思元过来,齐慕快步走到他跟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平时意气风发的人在这时咳嗽了两声,宽大的外衣也裹不住身上的病态,衣服扣子没扣完,领子那里还空了一截,露出了里面的病号服,齐慕沉默着看了他半天。 这就是在电话里一直跟他说他没事,让他们别担心的人。 齐慕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能白成这样,像是透明的一样,王岳川也被他吓了一跳,直呼:“我靠,你怎么了?” 柴思元又连着咳了好几声,没敢和齐慕对视:“有点感冒,没事。”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王岳川道:“得亏我们过来了,不然你还得瞒我们。”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柴思元的脸也拉下来了,但当着齐慕的面,没有发作。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柴思元问。 王岳川撇嘴:“哪有时间,一下高速就赶过来了。” 就猜到他们没吃饭,柴思元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小餐馆,菜上来以后,王岳川一边吃一边吐槽中午服务区里的盒饭。 司机也跟着一起吃饭,笑呵呵道:“服务区的饭也就图个方便,价格贵还不好吃,平时我们上高速,都是会自己准备吃的,这次出来得太着急了。” 齐慕依旧吃得少,其实他也饿,但就是没什么胃口,柴思元帮他盛了碗汤:“晚上冷,喝了暖和。” 齐慕说了声谢谢,把汤放一边没喝。 从见面到现在,除了在医院门口问了一嘴,后来齐慕都没再说过话,可能是察觉到氛围不对,一顿饭吃下来,就王岳川和司机两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活跃气氛。 吃好饭,柴思元也没有带他们再去医院的打算,直接去了一家酒店,开房的时候前台看了他们一眼,问开几间。 王岳川率先道:“我不住,我妈让我回家住。” 王岳川的老家也在陇南,知道他今天要回来,白天还在高速路上他妈妈就打了好几通电话,让他今晚回家住。 于是柴思元对前台说:“一间双人房。” 前台飞快填表格,登记完身份证信息拿出钥匙:“房间在三楼,这是钥匙,丢了要额外付钱的啊。” 柴思元接过钥匙,帮齐慕把行李箱提上楼。 一进房间门王岳川就喊累,往沙发上一摊:“好舒服啊!” 齐慕也坐下做了个伸展,其实这一天他们都没怎么走路,但就是感觉很累。 这是他第二次离开西宁去省外,上一次是陪柴思元参加比赛,这一次是找柴思元。 柴思元找到衣柜,把行李箱往里拖,王岳川躺在沙发上,先是观察了一下齐慕的表情,然后才问柴思元:“你这边是什么情况啊,说说呗。” 齐慕还是没吭声,但也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柴思元放好行李箱,拖了根凳子坐下:“江思辰明天做手术,做完我就能走了。” “那你明天不就能和我们一起回去了?”王岳川从沙发上坐起来。 “嗯,”柴思元郁闷地点头:“你们来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王岳川笑了:“我们要是提前说了,你还会让我们来吗?” 柴思元没话说了,如果他们提前跟他说,他是一定不会让他们过来的。 墙上的时钟过了七点了,王岳川知道,这事儿还得让他们两个人单独说,于是揶揄了柴思元两句就不打算再坐下去了。 “得了时间也不早了,再坐下去我妈又要打电话过来催,”王岳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回去了,明天江思辰做好手术给我打电话,我安排司机出发回西宁。” 王岳川走后,房间里就只剩齐慕和柴思元了,两个人各自坐着,一个是在生气,不想说话,一个是拿捏不准,不敢说话。 但这样沉默着终究不是办法,还是柴思元主动服了软,在齐慕身边坐下,喊他:“哥,对不起。” 齐慕低着头,眼睫毛轻颤着,不说话。 柴思元又叫了他一声,还是没得到答复,神情逐渐焦急起来。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确实没什么大事。” 听他还在说没事,齐慕就一把抓过他的手,把袖子往上撸:“这叫没事?” 外套袖子被撸上去,露出了一截胳膊,在小臂和大臂连接的那条线那里,有一大片的青紫色和针孔,手背上也有。 之前在电话里柴思元不是没有说过,他要给江思辰输血,当时他说输得不多齐慕就真的信了,直到今天来,看到柴思元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在骗自己。 “你爸妈他们怎么能这样,你不也是他们的儿子吗,居然这样对你!”齐慕捏着柴思元的手掌心,看着那些针孔,心里也跟着疼。 柴思元张嘴想说什么,却先咳了起来,齐慕心里气愤和心疼交织着,手搭在柴思元背上帮他顺气。 “好好的,你怎么又感冒了?” “要换季了,早晚温差大没注意。”柴思元说。 齐慕不相信,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柴思元背上,柴思元没忍住又咳了两声。 “你这张嘴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柴思元咳得弓起了背,当然不只是天气问题,其实是前天晚上,江思辰的身体指标出现了问题要做检查,他作为江思辰唯一血型匹配度最高的人,医生随时都要叫他,是必须要在检查室外面等着的。 那天晚上,江思辰在检查室里躺了一晚上,他就在门外守了一晚,本来连续抽了几天的血就让他身体不是很好了,那一晚下来直接感冒发了烧,今天早上才退下来的。 但他能这样跟齐慕说吗?不可能的。 感觉到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又有耐心的节奏,柴思元紧紧抿着唇,像个受了委屈,但找不到人诉说的小狗,眼睛里红了一片。 齐慕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他。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骗我了,还委屈起来了?” 身旁的人倏然抬头看他,过了好久才哑声开口:“你……” 齐慕和他对视:“柴思元,你是柴思元吧。” 柴思元欲言又止,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慕在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心里居然很释然:“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但就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第55章 柴思元的表情僵硬,嘴唇翁动几下:“你,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轮滑队的工作。”齐慕道。 柴思元的目光闪了闪,听见齐慕说:“我和队里的其他队员关系还不错,无意间听他们说起过,以前的那些助理没有我这么高的工资。” 那是偶然一次,齐慕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一个坐他旁边的队员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小齐哥,你这衣服拉链不利索了啊,得换件新的了。” 齐慕低头一看,滑链了,他自己动手上下拉了一下,结果坏得更彻底了,于是无奈道:“没事,等我有时间送到裁缝店换个拉链,一样能穿的。” 一般寻常人衣服坏了都是送裁缝店的,他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平时衣服有什么地方坏了就去那里缝一下,老板的手艺很好,衣服缝好后又跟新的一样。 但在这群贵少爷们眼里就显得有点贫瘠了,那个队员惊讶道:“啊,不应该直接买新的吗,反正都要花钱,修和买不是一样的吗?” 在更衣室的还有一名队员,听到他这样说看了他一眼:“小齐哥跟我们又不一样,人家靠自己的努力赚钱,一个月就赚那么几百块钱,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买那还怎么生活,别把小齐哥带坏了。” “对哦!”那个队员恍然大悟:“助理一个月就八百块钱,买几件衣服就没了。” “不然给小齐哥涨涨工资吧,以前那些助理都不差钱,随便来玩玩儿的,小齐哥你不一样……” 两个队员在讨论要涨工资的事,齐慕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明明记得来之前柴思元跟他说的是,这里的工资是按人头算,一个人一百,而且他也拿过一次工资了,确实是像柴思元说的那样的。 所以,他那所谓的高工资工作根本就不存在,是柴思元自己加了钱给他的。 柴思元垂下了眼帘,睫毛微颤,从齐慕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感觉面前的这个人脆弱到了极致。 心像吸满水的海绵,一点点在胸腔里膨胀,齐慕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除了学校学籍档案上写了我的出生日期,我从来没跟人说起过我是什么时候生日,你平时也不去学校上课,看不到我的档案,但是那天你送我上学的时候,问我,生日是不是快到了,你从哪里知道的?” 齐慕从来不跟人说自己是什么时候生日,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过生日的人。 以前柴思元还在,会吵着要给他过生日,他走了以后,齐慕就没过过了。 “还有这个头绳。”齐慕问:“你最讨厌用别人的东西了,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碰,为什么就愿意一直戴着这个头绳?” 问题一个一个逼过来,句句有理,条条分明,柴思元没有一个能答得上来,原来在他自认为完美的伪装之下,被拆穿得这么彻底。 “你把我当傻子,我就陪你傻一回,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没有反驳的话,那么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齐慕看着他,眼睛也红红的:“柴思元,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柴思元两个手肘撑着膝盖,后背上的两块骨头将衣服撑起来。 他呆了呆,默然说了一个很早以前,齐慕问他时,他回答的那个答案:“初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 * 柴思元刚回家的那段时间,是江思辰病得最严重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检查,到了快要过年的那个月,直接住在了医院里面。 本来以为柴思元回家,江思辰就可以做手术了,但因为江思辰身体指标不行,应该要做的手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做,只能一次次延后。 年节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那一年他们却集体在医院守着,柴文心因为忧虑过度,几次在医院昏厥过去。 在柴文心又一次晕倒过后,柴思元主动留在床边,照顾了她一夜。 那一夜柴思元坐在床前,看着面前这个沉睡的女人,对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以前还很小的时候,女人会将他抱在怀里,说:“思元真乖啊,妈妈最喜欢思元了~” 那个时候的女人很年轻,笑起来又温柔又漂亮,然而画面再一转,他们一家人被追得东躲西藏,女人抱着他和江思辰日日夜夜地哭,最后拉着江思辰对他说:“思元乖,妈妈去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啊?你最喜欢的水果糖。” 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听到有糖吃,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要!” 女人一边擦眼泪,一边蹲下身整理他的衣服,哽咽道:“好,思元在这里等妈妈,妈妈买好就回来,好吗?” “好。” 他站在花坛前,目送女人拉着江思辰离开,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再也没有回来。 记忆里的脸和病床上那个女人的脸重合,柴思元才恍惚想起,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如果不是他们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都快要忘记他们的脸了。 “嗯……” 柴文心拧着眉像是要醒了,柴思元连忙拉开房间的灯,又去找了杯子倒水。 “辰辰……”柴文心整个人还不清醒,看着房间里走动的人影,以为是江思辰,手从被子里抬出来,叫他:“辰辰……” 柴思元倒水的动作一僵。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2节 柴文心没听到回答,掀开被子颤颤悠悠下了床,看人的眼神不是很清明:“辰辰你怎么还不休息呀,别把身体累坏了,妈妈会担心你的,快回去休息,妈妈没事的……” “辰辰……”柴文心走近了,握住柴思元的肩膀,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妈妈真的好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吧。” 柴思元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刚烧热的水壶,对上柴文心关切的眼神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同时又觉得讽刺至极。 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他的存在。 “你认错了,我不是江思辰。” 柴思元抓住柴文心的手,一点点推开了,柴文心愣了愣,像是魔障了一样,激动地推了柴思元一把:“你不是辰辰!你是谁!”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得柴思元毫无准备,整个人倒退着向后栽去,手里翻开的滚烫热水全浇在了脸上。 病房里的动静惊扰到了外面值班的护士,护士们推门进来的时候被吓得直喊:“医生!快叫医生!!” “患者大面积烫伤,快去准备抗感染药止痛药和麻药,急诊医生手术室准备!快!” 慌乱中,护士给柴思元注射了麻药,在麻药的药效下,柴思元的意识逐渐模糊,那一夜具体是怎么度过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他眼前闪过。 齐慕的呼吸声都带着颤音,他读过那么多书,却依旧无法想象,滚烫的开水倒在脸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个时候,”齐慕声音沙哑地问:“是快要过年了?” 柴思元‘嗯’了一声。 齐慕想起之前他问柴思元耳朵上的伤怎么回事,又想起那天,王岳川跟他说:“思元刚转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头上是包着纱布的,一整张脸都包着,就漏了双眼睛出来。” 他们是在初一上期分开的,距离过年没几个月了,所以,那一年的除夕,柴思元是那样过的吗…… 齐慕只觉得心脏剧痛无比,眼睛酸涩得很,但眼泪却流不出来。 “那,后来是怎么……恢复的……”他问。 柴思元:“皮肤移植手术,医生说还好及时做了清理治疗,皮肤没有溃烂得太严重,做完皮肤移植手术后,又去整容医院调整了几次。” 所以后来再见到柴思元,齐慕无数次觉得他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很像,可不论他怎么看,又都觉得不那么像了。 就因为这一点,他不断否定自己的判断,告诉自己,这是两个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当初他们分开得这么决绝,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见面了,又或者像秦燃说的那样,见了面以后,一定会把那个人揍一顿。 然而老天就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柴思元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生活里,而他,没认出来。 尘封已久的记忆罐子被摔碎,真相就在眼前,再也不能视而不见,齐慕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是没跟你说过……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柴思元心脏一紧。 “还有,那天你跟我告白又算怎么一回事?”齐慕侧首看着他:“你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说出的那些话,又想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回答你?” “从一见面你就在骗我,告白的时候也在骗我,直到今天,我如果不问你这些话,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骗下去?” 齐慕冷笑一声,眼睛起了一层水雾:“你真的觉得我蠢到家了是吗?” 柴思元哑声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齐慕反问。 “柴思元,当初你说要走,我让你走了,可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第56章 柴思元艰难地上下滑动喉咙。 酒店房间的灯很亮,光投射到地板上,再折射进眼睛里,亮得有些刺眼。暖空调的风口正对着沙发,热风吹在脸上落在脖子里,让人觉得燥热,出风的嗡嗡声也让人觉得烦。 齐慕起身找到遥控器,把空调给关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 “柴思元。”齐慕随意抹了一把脸,在床沿边坐下,两个人面对面一高一低坐着,鞋尖碰到了一起,被玄关处的小灯照亮。 柴思元抬头,声音沉甸甸地:“哥。” 齐慕:“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走吗。” 这个问题是怎么也逃不过的,齐慕从那个时候记到现在,记了三年,而柴思元从打算回西宁找齐慕的那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找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柴思元的嘴唇动了动,齐慕一直在看着他,仿佛想将他看穿一样。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恨死你了。”齐慕说。 柴思元咬着牙点头,声音颤抖着:“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齐慕骂他:“你知道什么?知道我因为要养你,觉得累?知道你被领养了,我会很轻松?还是你知道,当你跟我说你受够了,太累了的时候,我恨自己太没用,恨不能一头撞死!” 齐慕一说起这些,柴思元的心就疼得厉害,这些年他总是会想起那个时候,他跟齐慕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从小到大,不管生活有多艰难,齐慕总是会把最好的第一时间给他,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齐慕却真的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照顾,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他们像马路边的流浪猫流浪狗,坚强地长大,受伤了就互舔伤口,再也没有比齐慕更好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他却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 柴思元手指动了动,想去牵齐慕的手,但当他看见齐慕发红的眼眶后,手怎么也不敢伸出去。 “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了。” 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齐慕点头:“是你的错。”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不是说你走了,就会过上好生活吗?”齐慕指了指柴思元满是针孔的手背,然后又指他的脸:“你过得好吗?” 齐慕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眼泪,抬头望天花板:“开水倒在身上的时候疼吗?抽血的时候疼吗?” 之前一直是忍着,现在柴思元的眼睛彻底红了。 齐慕感觉脸上的眼泪像是擦不完一样,不停在往外溢,他握着拳头狠狠锤了自己的胸膛两下,柴思元连忙拉住他:“哥!” “你疼吗?”齐慕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几乎是吸着气说:“我快疼死了。” 柴思元闭着眼,眼睫毛湿湿的。 因为年龄上的差距,齐慕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来,他永远都是积极向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哥哥。 当听见他说快要疼死了,柴思元感觉心脏一下一下,被撕碎又拼接再撕碎,绞着痛。 “哥……你别疼……”柴思元半跪在齐慕面前,紧紧握着齐慕的手:“都是我的错。” “我不想拖累你们。”柴思元仰头,眼尾的眼泪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喉咙被难过哽住一般,费了很大力气才又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因为,因为我,遭遇不好的事。” “那个时候我只要一想起,你们是因为我才这样,我就……” 柴思元咬着舌头,脑海里是那段他最不愿意想起的时光。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福利院的事故一重接一重,先是被迫停了经济来源,紧接着就是秦颂被举报贪污公款,逮捕刑拘。 那段时间秦燃和他妈妈忙着怎么保释秦颂,齐慕苦恼于怎样找兼职,怎样养活他们两个,周围的一切都乱成一团,柴思元看着,浓浓的无力感压在他的心头,一阵一阵。 江英杰和柴文心刚找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激动无比,柴文心抱着他,几乎快要站不稳,眼泪夺眶而出:“思元,是妈妈,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在她身后,那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也红了眼眶,欣慰、惊喜和不敢相信在脸上交织。 柴文心拉着柴思元的手,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柴思元呢,他看着面前这两个人,既陌生又熟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思元……你,你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肯定受委屈了吧……都是妈妈不好,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妈妈每一天都很自责,妈妈对不起你……” 柴文心哭到不能自己,江英杰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思元,还记得以前的事吗?你,还认得我们吗?”江英杰问。 柴思元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嘴唇翁动着,没有称呼他们,一是因为不确定,二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该称呼他们先生女士,还是老板夫人,总之不会是爸爸和妈妈吧,毕竟,他的爸爸妈妈不是早就不要他了吗,他也从来没想过,此生此世,还会再见到这两个人。 “记不记得都没关系了,”柴文心破涕为笑,握着柴思元的手:“今天我们来是接你回家的,你放心,现在我们家已经很有钱了,不会再有人来追债,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团团圆圆和和睦睦。” 柴思元嘴唇紧抿,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跟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柴文心偏头,去看柴思元的眼睛。 柴思元抬头,推开了她的手,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柴文心上前一步:“思元……” 柴思元带有警告性的目光扫过,柴文心被吓得一哆嗦,惊愕又不确定地喊他:“思元?” “别过来。”柴思元微眯着眼:“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们的儿子,我的户口上明明白白写的是‘福利院抚养’,我没有父母。” 中年女人的眼中满是伤心,这么多年来,他们总是在想,当年遗弃柴思元的时候他还那么小,说不定就忘记了呢,这样等他们以后再找到柴思元,好好弥补他就行了,没事的。 然而现在看着柴思元眼底的陌生和抗拒,她才知道,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也不会消失的。 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柴文心连忙道:“你,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呢,我们是你的家人啊,户口的事等办领养手续的时候,我们会解决的,到时候你会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思辰,江思辰,你还记得吗?” 大概是怕柴思元真的忘记了,柴文心跟他说起了江思辰:“你有一个哥哥的,小时候你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什么都听他的,我们给你买了什么零食,你也要跟他分享,还有……” “还有当时在外面的时候,你说要给我买糖,结果拉着他头也不回就走了是吗?”柴思元蓦地反问一声。 从见面到现在,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家人,像以前一样,跟他们回家,那些字句像是刀子一样,一把一把扎进心里,他真听得受够了。 柴思元往后退了一步:“当初是你们把我丢了的,现在又来找我算什么?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江英杰表情逐渐不好了,但毕竟是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不想发火,好言好语跟柴思元说:“你怎么能这样跟你妈说话,这些年她因为担心你,身体很不好,不能受刺激。” 呼吸这这一刻重了起来,柴思元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他的好脾气只会在齐慕面前出现,能够心平气和听他们说这么久,柴思元自认他已经很忍耐了。 他深深看了面前这两个人一眼,警告道:“我最后再说一次,别再来找我。” 然而柴思元的警告在他们眼中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次过后,江英杰又单独来找过他两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跟他们回去,柴思元的态度也一次比一次冷淡。 像江英杰这种在商场上得意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拒绝,在柴思元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之下,江英杰终于没忍住发了火。 “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吗?!你留在这里,除了吃苦还有什么?我们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家人,只要你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们不能给你?!” 江英杰厉声训斥着,他真的很想破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明明他能给他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难道不知道,寻常人需要努力一辈子才能得到的东西,而他只要开开口同意,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柴思元双手插兜,半分眼神也不愿意看江英杰,神情冷漠:“你的东西我不稀罕,没有这些,我一样可以过活,等以后,我会赚到比你现在更多的钱。” 江英杰嗤笑一声,觉得他天真至极:“当下都顾不及,还谈什么以后,你不稀罕我的东西,是因为你还没吃过真正的苦,等你吃到了,就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眉眼相似的男人对峙着,一个满眼冷漠,一个势在必得。 然而到底是柴思元想得简单了,江英杰在商场上起起落落了那么多年,对付他这样的毛小子简直是手到擒来。 “当年,举报秦院长贪污的,是他做的?”齐慕问。 柴思元点头:“其中之一。”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3节 第57章 齐慕忽然想起第一次去百佳乐面试,他拉着柴思元的手要走,柴思元没动,看他的时候欲言又止,还有后来在学校,经常有人过来找柴思元…… 上了初中,柴思元的轮滑鞋坏掉了,自己一个人,大冬天的夜晚坐在操场水泥地上,后来齐慕带他去商场挑轮滑鞋,回到家,柴思元抱着他哭问:“如果,一切不幸的事都是因为一个人,只要那个人离开,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好起来,你说那个人应不应该走?” 那些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齐慕也只是以为他是在学校被队里的人排挤,不开心。 齐慕将脸埋进掌心里,指缝间溢出滴滴晶莹的眼泪,柴思元还半跪在地板上,看他这样,胳膊朝他伸过去,将人抱住。 齐慕哭得无声,身体不住在发抖,额头抵在柴思元有力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柴思元沙哑的声音传进耳朵:“哥,是我错了。” ‘我错了’这三个字是今晚柴思元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如果是以前,齐慕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地打他骂他,质问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揭开他的伤疤,插足他的生活。 但当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以后,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曾经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不止一次恨过柴思元,恨他能说出那些话,走的时候连头都不回一下,就好像以前的那些时光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什么哥哥弟弟,什么一家人,什么永远不分开,都是假象。 可现在他的心真的好疼,吸着气拧着一样疼,他的没办法去想,柴思元走后是怎样生活的,他护在身边,爱了那么多年的小孩,离开他以后,被那样对待。 “柴思元……”齐慕闭上眼,叫柴思元的声音带着气声。 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柴思元立马回应他:“哥。” 齐慕伸手,顺着柴思元的下颚往上摸,在触及到耳根处那块凹凸不平的伤疤时,指腹像是被针刺中一般,痛从一个点蔓延到脑神经。 不敢睁眼看,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滚。 那天晚上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齐慕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谁也怨不了。 两只受尽伤痛的小猫小狗相互依偎着,彼此的心都痛得快要碎掉了。 半睡半醒间,齐慕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他不断从梦中醒来,每一次睁眼都能看见柴思元,然后再不断强迫自己睡去。 这一觉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然而等睡意终于全部退散,墙上的指针才刚过五点,酒店房间的窗半掩着,外面黑得像深渊,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腰上环着一只手,齐慕轻轻将手挪开,穿上拖鞋去了阳台外面。 酒店员工在阳台的茶几上放了烟,齐慕抽出来一根,但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唇间。 西北地区的春天是很短暂的,有时候可能冬天过了就是夏天了,齐慕没有穿外套,冷风呼呼穿透毛衣,灌进每一个毛孔里,冷,但让人很清醒。 齐慕在外面站了有十来分钟,身后的门被拉开了,房间里的暖气蔓延了出来,他回头看,是柴思元。 “你怎么出来了。”齐慕将没抽的烟扔进烟灰缸。 柴思元从医院出来就随便套了个外套,里面穿的病号服,又薄又宽松,在这个天气穿简直是找病受,齐慕让他进去把外套穿上,柴思元没动,反而上前抱住了他。 声音有点委屈:“我以为,你走了。” 齐慕在他背上摸了一把,冰凉的。 “你再不进去穿外套,我是要走了。” 于是柴思元立马进屋把外套套上,齐慕也进屋了,在沙发上坐下,柴思元套好外套就挨着他一块儿坐下。 昨天晚上两个人都哭得难过,睡了一觉眼睛更是肿得老高。 “江思辰几点手术?” “上午九点。” 齐慕点点头:“那你再休息一下吧,等到时间了,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睡不着,眼睛不舒服。”柴思元说。 过了一会儿,他问:“哥,你还恨我吗?” 齐慕看着他不说话。 柴思元自己回答了:“肯定还恨吧。” 曾经好几次,柴思元有意无意地问过齐慕,还恨不恨他,齐慕的每一次回答都让他无所适从,他想告诉齐慕,他就是柴思元,但听到那些答案,他不敢告诉他。 柴思元扯出一个笑来:“恨我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好好跟你道歉,直到你能真的原谅我。” “你……你别这么快原谅我……” 齐慕还是不说话,目光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柴思元笑道:“我给你做早餐吧。” 齐慕:“这里又没有厨房。” 这家酒店是昨天临时找的,条件没有特别好,只有睡觉和洗澡的地方,甚至连客厅也只是用沙发和地毯隔出来的,只有一点点大。 柴思元:“你想吃我就可以做。” 齐慕一愣,随后撇撇嘴:“随便。” 有点小傲娇。 柴思元抿着唇笑,说了句等我,就起身出门了,几分钟后又抱着一个纸箱子放在桌子上,里面装的是锅碗还有食材。 齐慕诧异道:“你哪来的?” “跟酒店前台借的。” 柴思元摆好电磁炉,又拿出案板,食材是饺子皮和饺子馅儿,还有面粉什么的,柴思元全部整理归好类。 这阵仗,像是饭店的后厨一样,看柴思元包饺子的手法比自己还娴熟,齐慕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以前的柴思元是不会做饭的。 “你这几年自己学的吗?”齐慕问。 “对。”柴思元包好一个饺子,整齐排在案板上。 “你爸妈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不请保姆,还要你自己学做饭。” “不喜欢他们做的。”柴思元淡淡道。 饺子现包现下锅,猪肉的馅料,里面还额外加了香菇和马蹄丁,出锅的时候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 柴思元盛了一碗出来,放到齐慕面前:“尝尝。” 齐慕低头咬了一口,香菇软软的,马蹄丁很脆,柴思元又单独盛了一碗饺子汤,往里面撒了把紫菜和小葱花。 饺子汤没有特别调味,但喝下去很香也很暖。 外面渐渐有些亮了,天边的云透着金黄的光,江思辰的手术是九点,他们八点半抵达的手术室门口。 医生江思辰已经在手术室里面准备了,柴文心看到柴思元,说的第一句话是:“思元,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柴思元无所谓道:“不是还没开始吗。” “你……”话还没说出口,柴文心看到了他身后的齐慕,狐疑问:“这是?” 第58章 柴思元一步向前挡住了,用身体挡住柴文心的目光。 这样异常的举动自然更是引起人的好奇心,柴文心拧着眉往柴思元身后看,齐慕也不带怕的,反而是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出来大大方方让她看。 柴思元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柴文心已经看到齐慕了。 她偏着头看,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 几年前,柴思元还没被接回家的时候,她的丈夫就跟她说过,柴思元之所以不愿意跟他们回家,是因为柴思元在福利院里有一个名义上的哥哥。 丈夫说那个男孩叫齐慕,平时很照顾柴思元,两个人一起上学,放学后一起兼职,关系很好。 当时听丈夫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内心一面是欣慰和庆幸,毕竟福利院的环境太混乱了,能有一个人这么照顾柴思元,他也能少吃点苦。 但同样的,她也觉得这个人的存在有些麻烦,毕竟有他在,她的儿子就不会回家。 认出面前的人是谁,柴文心眼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排斥,表面还是和颜悦色的:“阿姨认得你,之前思元还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谢谢你照顾他。” 齐慕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了声阿姨,问了好。 医院走廊里有长椅,柴文心张罗他们坐,还问齐慕他们有没有吃早饭,齐慕答:“吃过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柴文心试探着问:“是来找思元的吗?” 齐慕点头:“昨天到的。” 柴文心还保持着笑,道:“之前真的很谢谢你能照顾思元,你应该也念高中了吧,现在还在福利院生活吗,有没有人领养……” 柴思元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问这些干什么。” 柴思元的语气有些冲,柴文心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仍旧还是忍着,说:“妈妈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朋友。” “不是朋友,”柴思元道:“他是我哥。” 齐慕扯了一下柴思元的衣服,让他不要这么冲。 而柴文心似乎是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同时,昨天晚上柴思元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医院,她心里本来就不是很开心,这会儿听见他这样说,脸上的笑直接收敛下去了。 “他是你哥?你们有血缘关系吗?”柴文心以往的温柔都没有了,语气颇为严厉:“之前让你跟我们回家,你因为他不肯走,现在思辰要做手术了,你呢,你昨天晚上一声不吭就走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柴文心顿了顿,朝手术室里面看了一眼:“他或许以前照顾过你,但你要知道,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才是你的亲哥哥。” “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很可笑吗?”柴思元冷笑着问。 相比起江英杰,柴文心其实是很少生气的,但此刻她整个人气到发抖,因为柴思元的话太过直白,戳破了蒙在母子间的那层纸,也因为柴思元的话,毫不犹豫点出了他们的偏心。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思辰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妈妈,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了一个外人,又是不回家,又是对你的哥哥不管不顾,你……” 旁边手术室的门蓦地被打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呵斥他们:“在干什么这么吵?这里是医院,病人马上就要做手术了,需要安静!” 柴文心还在气头上,有要哭的架势,因为医生的话忍住了,转过身做了个深呼吸。 这是齐慕第二次正面面对柴思元的父母,上一次在小区门口,看柴文心哭得那样伤心,齐慕以为这一定是以为很温柔,很爱自己小孩的母亲。 可回想起刚才的那些话,他不禁觉得自己真的很天真,一个会遗弃自己孩子的母亲,不管是有怎样的苦衷,怎样的难言之隐,都算不得是一位好母亲。 齐慕抬眸看柴思元的背影,心是被泡进了水里,又胀又酸涩。 医生:“病人马上就开始手术了,之前准备的血袋可能还不够,需要再抽一次,你先进去坐着,等一下会有护士过来的。”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4节 “可是他这几天抽的血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齐慕没忍住质问道。 医生也很无奈:“我们也是为了病人的安全着想,白血病本身就是疑难杂症,手术风险极大,再加上这场手术拖了太长时间,病人的身体恶化很严重,所以手术前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再坚持一下吧,过了今天就好了。”医生拍了拍柴思元的肩膀。 虽然心里的那道坎儿还没过去,但齐慕依旧很担心柴思元的安全,他问医生:“我能进去吗?” 医生点头:“嗯,他连续抽了几天的血,等会可能会出现头晕的状况,你跟着也行。” 非病患进手术室要穿防菌隔离服,护士带着他们换好防菌隔离服,又引着他们全身消毒,然后才进手术室。 “主任他们还在准备,等会儿你可以跟你哥哥说句话。”护士回头跟柴思元说。 柴思元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下意识去看齐慕。 齐慕低着头走在他们后面,迄今为止他见过柴思元的母亲,还有那个叫江年的表亲,和王岳川一样,对于柴思元的家人,他没有半分好感。 “你怎么进来了,他又是谁。” 江年坐在手术床前,看到他们进来,像炸了毛的狮子,起身就要往这边来,被手术床上的人握住手,虚弱地斥了他一声:“江年!” “你凶我干什么,”江年懊恼道:“你就会凶我。” “坐好。” 江年重重地呼吸了几下,但一对上男人的眼神,身上炸起来的毛就不由自主地蔫下去了,但坐回去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服气。 齐慕站在门口,看见手术床上的那个人。 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的神奇,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病床上的男人头发都被剃光了,脸颊清瘦,他长了一双和柴思元一样好看的眼睛,但也因为常年被病痛折磨,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睛下方是很重的青色。 但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是很平静的,静得像是一潭水,不管多浮躁的情绪,在和那双眼睛对视上以后,也会跟着安静下来。 江思辰脸上扬起一抹笑,对齐慕说:“你就是小齐吧。” 齐慕有些诧异。 江思辰笑:“之前听思元说起过你。” 护士端着抽血的工具回来,带柴思元去角落的椅子坐下,准备给他抽血,江思辰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是白的,他朝柴思元那边看去,眼底是浓浓的愧疚。 “其实这场手术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我原本也不打算做,但父亲执意要做,还把思元给叫回来。” “那是因为这场手术过年那会就该做了,一直拖到现在,再说了,抽点血又不会死人。”江年没好气道。 他话刚说完,江思辰的脸就沉下来了,声音明显比刚才冷厉:“江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以也不能这么说。” “我难道说得不对吗?就让他回来一下,跟求爷爷一样,抽个血会死人吗?”江年越说越激动,最后红了眼眶:“如果会死人的话,那我早就死了。” 江年低着头,抬手用力柔了一下眼尾,白皙的皮肤瞬间被擦红了,江思辰心里还是生气的,但看他这样,气里又夹杂着无奈。 自从柴思元去西宁上学,一到需要输血的时候就都是抽的江年的,但因为血型匹配度不高的原因,每次抽取的血量都很大。 “江年。”江思辰皱着眉,抬手去摸江年的眼尾:“思元是我的弟弟,我们对他的亏欠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本身就和他没关系。” 江年抿着唇,不说话,表情很委屈。 “道歉。”江思辰说。 “什么?”江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凭什么要我道歉!” 江思辰平静地看着他。 以前几次见面,和对江年的了解,齐慕本以为江年会愤怒地离开,或者是继续大声质问为什么,结果江年只是梗着脖子和江思辰对视了十来秒,就很是颓废地收起了脾气。 江年不情不愿地说:“下次不会了。” “我说的是和思元道歉。”江思辰道。 江年低落地眨眨眼,朝柴思元那边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伴随着手术室门关上的声音,像是耗尽精力,江思辰疲惫地按揉眉心,齐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这个人确实和柴思元的其他家人都不一样。 护士帮柴思元抽好血,让他用棉花团按住针孔处,一边收东西一边问:“身体有不舒服吗?” 柴思元摇头。 “好,那你们先出去吧,手术快要开始了。” 江思辰问护士:“还有多久开始?” “呃,”护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十五分钟。” “好。”江思辰看向齐慕:“小齐,能借用你一点时间,跟你说说话吗?” “你要说什么。”不等齐慕答应,柴思元先问他。 江思辰轻笑:“不用紧张,就是随便聊聊,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柴思元想说‘不方便’,齐慕主动说:“可以。” “哥……”柴思元不解地看着齐慕:“他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齐慕能感觉到江思辰没有恶意,思考了几秒过后,说:“你先出去吧。” “可是……” 柴思元的话哽在喉咙里,几次都没说出来,在齐慕又说了一遍‘你先出去’后,不情愿又很担心地出去了。 他一走,江思辰指着刚才江年坐过的那张椅子,温和道:“你坐。” 第59章 齐慕在手术床前坐下,刚才离得远,没有看得特别清楚,现在坐近了,齐慕才注意到江思辰真的很瘦,露出来的手可以算得上是皮包骨了。 因为要经常输各种药水,手背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看着让人觉得害怕。 输液管有一截掉到手术床下面了,拽得手背疼,江思辰慢条斯理地将那半截儿捞上来:“江年的性格太急了,我知道他有好几次都和你们动过手。” 江思辰长叹一口气:“我代他跟你们道歉,对不起。” 齐慕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图。 江思辰比柴思元年长几岁,从他的身上,齐慕看到了和那些成年人一样的稳重,如果此时此刻他没有躺在手术床上,头发也没有因为做化疗剃掉,而是像江年一样穿西装打领带,必定也是往人群里房放,也会引人侧目的男子。 他丝毫不躲避齐慕的打量,反而是坐正了上半身,安安静静让他看。 齐慕看了有将近一分钟,似乎也是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于是立马道:“跟我没太大关系,不过,他确实要跟柴思元道歉的。” “不只是他,我也是亏欠了思元的。”江思辰满是惆怅道:“当年爸妈作出那种决定,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等知道以后已经找不到思元了,后来思元回来,被他们要求给我治病,我的拒绝对他们来说也置若罔闻。” 齐慕说:“只要你不愿意,难道他们还会强迫你吗?” 治病这种事病人不配合,就算是再厉害的医生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并不是很相信江思辰像他说的这么无奈。 “他们不会强迫我,但会为难思元。” 江思辰说,柴思元刚回家的那段时间他一直不愿意接受治疗,因为以当下的医疗技术来说,这种病本身就不好治,在加上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指标也不行,无法动手术,于是治疗就如他所愿延后了。 只是还没等他庆幸手术延后,他就得知了柴思元的脸被烫伤的消息。 “虽然事后母亲说她当时头脑不清醒,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主要原因。” 手术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的‘滴滴’声,江思辰的声音像根钉子,稳稳扎进齐慕的耳朵里,齐慕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江思辰毫无波澜:“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这……”齐慕艰难道:“柴思元不也是她的儿子吗?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做生意的人大都是狠心的。”江思辰道。 齐慕还是很难以置信,这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了一个孩子,去伤害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阵恶寒从脚底升上来,直达后背,齐慕不由自主缩了下肩膀。 “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以前我还小那会儿,我其实很羡慕思元,羡慕他可以得到爸爸买的玩具,可以坐在爸爸的膝盖上大笑。” “爸爸从来不会训斥他,哪怕他考试不及格,也只会跟他说没事下次继续努力,然后依旧会对他很好,而我,就算每一科都考满分,也不会得到一句赞扬,反而是警告我,下次绝对不可以比这次低。” 江思辰脸上的笑不达眼底:“那个时候我以为他是偏袒思元,夜里做梦都会梦到,我才是弟弟,坐在爸爸腿上嬉笑的也是我。” “但直到后来思元被送走,又因为我生病被接回来,我才真的想明白,他偏袒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他对我严格,是因为想让我变成他理想中最优秀的儿子,接手他的产业,继续壮大下去,后来把思元接回来,是因为不想看见自己花费这么多年的精力白费,他不会考虑思元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大量抽血,也不会考虑我治疗有多痛苦,他考虑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两个当中,他总要留住一个。” 此时此刻,齐慕已经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词句来表达他的心情。 是觉得荒谬吗?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又或者是觉得愤怒,就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伤害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情绪,齐慕哗地站了起来,椅子因为惯性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也是这个时候,医生推门进来,看到齐慕都颇为惊讶:“手术马上就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出去?” 江思辰平静地看向齐慕:“不用等我手术结束,带思元走吧,以后没什么必要,就别回来了。” 齐慕反问他:“那你呢。” 江思辰一愣,随后难得笑了:“关心我做什么,我有我的打算。” “手术结束以后,我会找爸妈谈话的,到时候他们不会再去找思元麻烦。” 齐慕不知道江思辰是怎么打算的,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能不能从这场手术中醒过来也尚未可知,他的话如何能相信。 如果他带柴思元走了,江思辰出了什么事,应该怎么办? “可是……” “走吧。”江思辰打断了他的话,抬抬下巴,说:“我也算是被爸爸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而且,”江思辰笑着看他:“你比我更像一个合格的哥哥,你能带他走最好不过了。” 医生们也催促齐慕赶紧出去,关上门前,齐慕透过门缝又朝里面看,医生和护士正围在手术床前,安排手术工作,江思辰闭着眼安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走出手术室,柴思元就迎上来,关切地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江思辰的话齐慕半句也不提,只说:“我现在就要回西宁,你走不走。” 柴思元一愣,柴文心还坐在走廊长椅上,江英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两个人听到齐慕的话都站了起来,柴文心抓住柴思元的胳膊,声音尖锐:“思元,你要走?” 齐慕已经掏出手机给王岳川打电话了,电话很快被接通:“小川,你去酒店门口接我吧,我们现在就回西宁。” “现在啊,”难得请假不用训练,王岳川还在床上睡大觉,听到这话立马清醒了:“好,你等我啊,我马上来。”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5节 挂断电话,齐慕谁也没看,又问了柴思元一遍:“走不走。” 这次柴思元点头了,他推开柴文心抓着自己的手,说:“走。” “柴思元!”江英杰一步上前,扬起了手,然而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柴思元攥住了。 江英杰动不了手,眼底先是闪过一抹震惊,随后是愤恼:“你在干什么?反了你了!” “我说过,别再对我动手动脚。” 柴思元甩开江英杰的手,力道之大,江英杰差点没站稳,肩膀撞在了医院的白墙上。 “老公……”柴文心连忙扶住江英杰,问他有没有事,江英杰一言不发,只是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的脾气一向不好,一言不合就会抬手,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对这两个孩子动过多少次手,大人教育孩子这本来就没什么,谁还没挨过父母的打呢。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被推开,他眯着眼看柴思元,不知道是哪个瞬间,猛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曾经多少次,柴思元对于他们的要求都默不作声,就算脸上有明显的不满,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江英杰面色阴沉,目光扫过柴思元的脸,然后落在齐慕身上,但是这次回来,他不仅言语上反驳他,居然还敢还手,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思辰还在做手术,你现在走了,如果手术中途发生意外,他该怎么办?” 这场手术事关江思辰的生命,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当然不会让柴思元在关键时刻走,柴思元也想到了这一点,流露出犹豫的神情。 齐慕上前一步走到他们两人中间:“那你最好祈祷手术顺利。” 话落,抓起柴思元的手腕转身走了。 出了医院,他们打车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王岳川也到了,帮齐慕搬行李箱的时候还问:“江思辰的手术做得这么快吗?” “还在做。” 王岳川‘哦’了一声,并不是很关心手术结果,三人坐上车,司机转动方向盘,车子驶进市区,朝高速方向开去。 “你怎么还穿的昨天的衣服,你的行礼呢?”王岳川坐在副驾,回头问柴思元。 “不要了。”柴思元说。 车子一路前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城市,柴思元侧目看向齐慕,心底的那抹沉重感一点点消失。 第60章 番外 江思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灯光被手术刀投射到眼睛上,刺眼的感觉把他拉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白色的试卷砸在脸上,伴随着男人严厉的声音:“去外面站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试卷在眼前翻飞,脸颊一侧被试卷纸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然后落在鞋子边上,江思辰眨眨眼,眼睫毛被打湿,但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他蹲下捡起试卷,往门外走去。 现在是夏天最热的季节,太阳高挂在正上空,踩在地板上,隔着鞋子都能感觉到热,江思辰攥着试卷,一声不吭站在院子里。 “哥哥!” 第61章 来陇南的时候他们中途还在服务站停过一次,回去的路上却一次也没停过,车子飞速行驶在高速路上,傍晚七点终于抵达了齐慕居住的老城区。 齐慕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柴思元跟了下来,想帮他推行李箱:“我送你回去。” “不用。”齐慕自己拖着箱子往前走,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里。 王岳川从后面拍了下柴思元的肩膀:“感觉你们两个气氛有点不对啊,吵架了?” 明明去陇南找人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两个人就不说话了,搞得刚才路上他也不敢开腔,一路睡过来的。 柴思元还眼巴巴望着齐慕离开的方向,王岳川:“小齐哥都走了,你怎么不过去送他,人家大老远跑去陇南找你,完了回来以后你送都不送一下?你俩咋了?” “你以为我不想送吗……”柴思元的声音哑哑的。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追上去了,可现在齐慕还在气头上,就算追上去,他也不想理他吧。 “啊?你惹他生气了?”王岳川挺惊讶的:“你干什么了,小齐哥那么好的性格都能被你惹生气?” 柴思元颓废地低下头,靠坐在车后备箱上,王岳川偏头看他,才发现这一趟回家,柴思元瘦了不少。 他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回家后这两个人在酒店都说了什么,但看柴思元这个样子,他知道这俩人是真闹矛盾了。 * 齐慕回到家直接扔下行李箱栽倒在了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束路灯的余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房间里。 他整个人都埋在柔软的棉被里,因为周围太安静,耳朵只能听到一阵一阵嗡嗡的声音,他心烦意乱地将棉被扯过头顶,想要将那些嗡嗡声隔绝在外。 但无济于事。 无奈,齐慕又将棉被推开,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不管是哪个方面。 从早上去医院,到坐车回来,一整天他没有喝水也没有吃饭,这会儿胃里又酸又难受,他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做了碗面,吃完就匆匆洗漱睡觉了。 齐慕感觉脑子很乱,入睡以后连梦都是乱的,第二天闹钟都没响,他就自动醒过来了。 知道柴思元可能会来接他去学校,齐慕没有过多磨蹭,穿衣洗漱准备早餐,再把停了一个冬天的自行车推出来擦拭干净。 等忙完这一切后,齐慕背上书包锁好门,骑上自行车往学校去了。 今天是五月的开头,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马路上,早晨的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高中的课是上得很快的,他们这学期的新课基本已经上完,剩下的时间全是考试和预习高二的知识。 上午,语文和数学进行模拟考试,中午齐慕吃好饭从食堂出来,心里在盘算着放学后还要不要去轮滑队上班。 他知道当年的那件事不全是柴思元的错,只是他想了一晚上,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应该如何面对他。 这种‘不知道’一是因为当年的事,二也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对柴思元的感情是怎样的呢。 他们在年幼时相遇,福利院里面那么多小孩,只有他们是手牵着手一起长大的,谁受委屈了就帮谁讨理,他很喜欢柴思元,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爱他保护他,毫无疑问,他讨厌谁也不会讨厌柴思元,不管怎么样。 后来他们长大了,上了初中,男孩子个头长得快,曾经比他矮一大截的小男孩,在不知不觉间和他一样高,隐隐有要超过他的架势,但那个时候他们也是亲密无间的。 一起洗澡一起睡觉,甚至男孩子到了青春期会有一些很尴尬的事情,他们也都互相见证过,你笑我我笑你,最后被子一蒙头,谁也没好意思提。 这种感情很细腻,像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包裹着他们,在柴思元走了以后,也像磨得锋利的致命刀子,每天都在戳他的心窝。 有好几次齐慕都在想,这种感情应该就不只是亲情了吧,什么样的亲情会是这样的呢。 然而越是这么想,心就越痛,那些痛是因为柴思元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说跟他在一起很累。 而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些话,便是有再多的爱,也觉得廉价,只能收回去了。 齐慕长叹了一口气,眼睛酸酸涨涨的,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几步,又退了回来,气喘吁吁道:“班长你在这儿啊,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呢。” 是他们班的同学,齐慕心不在焉点点头:“哦,有什么事吗?” 男生摸摸后脑勺:“这没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齐慕去了办公室,好几个班主任围在办公室的小黑板前叽叽喳喳讨论,他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林枫侧头往这边望:“哎哟来了。” 其他老师也朝他这看,个个脸上都笑吟吟的。 “林主任啊你这个学生是真的很合适,我看名额就给他了。”隔壁班的班主任笑着说。 林枫也笑:“我是想给他,还得看他想不想了。” “齐慕啊,你过来。”林枫朝他招手。 齐慕乖乖过去:“林老师好。” 林枫用教棍敲敲黑板:“上周五接到教育局的消息,说是今年啊会举办一场全国性的知识大赛,每个学校推荐两名学生参加,名单报上去后就参加组织的培训,不可以退赛也不可以弃赛,大赛前三名奖学金外加保送名额。” “这个周末我们这群老师开会讨论了两天,选了你和宋嘉言同学,她我已经问过了,现在就差你,去还是不去?”林枫笑问他。 “什,什么?”齐慕一时还没消化林枫的话。 其他老师在旁边道:“这个比赛可不是每年都有的,上一届是两年前,上上届是四年前,原本以为再开会是明年或者后年,没想到今年就开了。” 齐慕现在才勉强回了回神:“这,为什么会选我……” “你当初中考那会儿全市排名第十,上个学期和这个学期的考试也次次第一,不选你难道选别人吗。”那个老师笑着和其他人打趣:“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给了别人,那可真是浪费了。” 其他老师也纷纷说是,林枫认真地又问齐慕:“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去!”齐慕当即点头:“培训是什么时候?” 林枫一拍桌案,心里松了口气:“你点了头,我现在把名字报上去,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和每个周末,以及接下来的一整个暑假,都是培训期。” 第62章 没想到时间会这么急这么赶,但齐慕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急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不去轮滑队上班,不见柴思元的理由。 名单就这样确定了下来,齐慕回到教室又经历了一个下午的考试,整个人都头昏脑胀的。 其实试卷不难,他早就做好了,只是脑子里一直在想东想西,又没想出方法来,心烦意乱的。 最后一节自习课,他去厕所看过一次手机,上面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是柴思元的,他没看内容,回了一句:我有事,你别去我家,也别来学校。 然后就把手机的震动调成了静音。 放学铃响,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了,坐在前桌的宋嘉言一边收书包一边看齐慕,磨磨蹭蹭收好书包,然后三步一回头跟着同桌李娜往外走。 自从上次齐慕拒绝了宋嘉言,她就再也没跟齐慕说过话了,女孩子脸皮薄,怕自己会打扰到齐慕,也怕齐慕讨厌自己,但怕归怕,目光总还是忍不住会落在齐慕身上,看看他在做什么,开心还是不开心。 很明显,今天一整天下来,齐慕都不怎么开心。 “走啦言言。”李娜拉了她一把:“别看了,人家都不乐意你。” “哎呀知道了。”宋嘉言失落地收回眼。 齐慕还没走,一直在教室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抓起书包。 学校不止正大门一个出入口,教师办公楼下还有一个小门,齐慕推着自行车从小门出来,往和平时相反的方向驶去。 五月一到,夏天也不远了,天比平时黑得要晚,齐慕将自行车停在一栋居民宅楼下,按着记忆爬上三楼,敲响了一户人家。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6节 砰砰砰—— “……”寂静无声。 齐慕又敲了两下,道:“小黑,是我。” 下一秒,门啪一声开了,开门的男孩比他稍矮半颗脑袋,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男孩眼睛湿漉漉的,看到他就止不住兴奋:“小,小齐!” 齐慕诧异地瞪大了眼:“小黑?你会说话啦?” 燕秋将他迎进房间,两只手握住他的小臂,脸上挂着腼腆的笑,磕磕巴巴道:“一,一,一点。” 然后带着齐慕在客厅沙发坐下,居然还很贴心地帮他倒了一杯水,完了跟他挨着坐下,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齐慕端起水杯,掌心感受着玻璃杯里传来的暖意,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之前秦燃是说过会教燕秋说话,但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被对方折磨得挺糟心的,燕秋听不懂秦燃在说什么,秦燃也没办法跟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为秦燃性子急,耐心耗尽了很容易发脾气,燕秋也不是很喜欢秦燃,甚至有时候会恐惧他。 尤其齐慕记得,自己上个月来看燕秋,他还是懵懵懂懂的,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不仅会说话,还会倒水了。 对上燕秋带着笑意的眼睛,齐慕一天的烦躁心情也消失不见了,他伸手习惯性摸摸燕秋的头,燕秋眯着眼笑,将头往他这边低了低。 或许是因为之前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燕秋对齐慕是很信任的,每次看见他都会对他笑。而齐慕本身就是一个会被别人的笑容打动的人,对待燕秋总是像对待弟弟一样。 外面天色渐渐变暗,黄昏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夜,秦燃提着打包好的饭菜,一推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味,他换好鞋往客厅望,没有人,反而是厨房有锅铲碰到炒锅的砰砰声。 “?” 秦燃将塑料袋随手往桌上放:“燕秋?” 声音被厨房炒菜声盖住了,秦燃啧了一声,哗一声推开厨房门,就看见齐慕系着围裙在炒菜,燕秋搬了根矮凳子坐在旁边,跟条狗一样守着。 只是,原本燕秋脸上还是笑着的,看到他进来,立马将头扭到旁边。 秦燃挑眉:“哟,你俩够好啊。” 齐慕眼睛都没斜一下,将锅里的菜装盘,洗锅,炒新的菜。 秦燃双手环抱往门框上一靠:“你怎么来了。” “来看小黑啊,你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真就不怕把人憋坏啊。” “我也想把他带出去,这不是没时间嘛。”秦燃道:“我学校离这儿这么远,每天放学了回趟家吃个饭,完了还要再赶过来,我已经够意思了。” 齐慕撇撇嘴,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秦燃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少爷脾气太大,诚如他所说,这确实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换做以前,人没事早就给点钱撵走了,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 晚饭齐慕炒了三个菜一个汤,再加上秦燃自己也带了饭菜过来,桌上一下就摆满了。 “你还吃吗?”齐慕问秦燃。 “不吃不用管我。” 齐慕盛了自己跟燕秋的饭,两个人都没什么话,安安静静吃完,都没等齐慕收拾,燕秋就主动抱着碗筷去厨房洗了。 听见厨房传来洗碗的声音,齐慕问:“你教他洗碗的?” 秦燃说:“那不然还能是鬼教的啊。” 说起这个,秦燃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我都不知都一个人居然能笨成这样,干什么都不会,为了教他说话,我特么都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前段时间,我这眼睛就跟被刀子捅了一样,都不能要了。” 齐慕笑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眼下就算有乌青有红血丝,也早就消退了,不过他能想像得出来。 “有什么好抱怨的,你自己找的。” 秦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他有说他是什么情况吗?打算去哪?” “不知道,他现在话都说不利索,问不出来什么。”秦燃背靠沙发,想了想:“前两天我问过他,他结结巴巴了大半天,最后说什么要找弟弟。” 秦燃嗤笑一声,显然是觉得离奇:“你不是还跟我说他是什么被抛弃,在深山长大的小孩儿嘛,没想到居然还有弟弟,他哪来的弟弟啊。” 齐慕也觉得诧异:“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如果真是我们想错了也挺好的,至少他是有家人在的,等他说话流利些了,我们好好帮他找一下吧。” 秦燃抿了下嘴唇:“那他最好是能赶紧流利起来,我真是伺候够了。” “你,”这话听着刺耳,齐慕忍了下,眉心微皱:“你别在小黑面前耍少爷脾气,他很单纯的,你对他好,他会记得。” 秦燃却觉得有些荒谬:“他记不记得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图他什么。” “……”听出秦燃语气里的随意,齐慕觉得自己跟他说再多也是没用的,有些事有些亏得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 第63章 时间不早了,齐慕估摸着这会儿回去应该碰不上柴思元,于是简单跟秦燃他们告了别。 换鞋的时候秦燃还留了他一下:“这么晚了你就在这儿睡呗,反正房间有,就是没怎么收拾,你等会儿铺个被子就可以了。” 燕秋也一直跟在齐慕身边,眼巴巴望着他。 “算了,这里离我学校有点远,明天去学校不方便。” “小,小,”燕秋轻轻扯了一下齐慕的衣服,喊人都喊不清楚。 齐慕换好鞋,回头捏了捏燕秋的鼻子:“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燕秋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几秒后又忍了下去,很乖巧地朝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秦燃租的这个小区配置很好,从楼上下来一路都有灯照着,齐慕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走出小区后才骑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 回到家简简单单洗完漱,赶好作业,时间已经无限接近十二点了,睡前,齐慕又看了眼手机,狭窄的界面弹出了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 点开短信看: ——哥,你放学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 ——哥,你今天不来轮滑队吗? ——哥…… ——你明天来吗?我去接你。 ——哥,明天我来接你好吗? ——哥,你还没回家吗? 最后一条是晚上八点多钟发的,内容是:我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熄掉手机屏幕,心脏的位置微微传来刺痛,齐慕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整个人侧躺着蜷成一团。 五月多雨,半夜的时候齐慕被外面的暴雨吵醒过一次,又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他早早收拾东西出了门。 下雨天没办法骑自行车,只能去赶公交,之前一整个冬天都是柴思元接送他上下学,现在突然要坐公交,时间自然就没卡好,眼睁睁错过了一班车。 老城区附近有很多居民楼,现在正是学生上学大人上班的早高峰,齐慕好不容易挤上下一班,结果因为暴雨天,车子全堵在了马路上,一动不动。 “哎呀这还能不能走了?”一个穿其他学校校服的男生朝司机嚷嚷:“都要赶不上早自习了。” 司机倒是没怎么急,悠悠闲闲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道:“动不了咯,没看见前面车灯红成一片啊。” “啊——那怎么办啊!” 车内的乘客一片哀嚎,齐慕看着时间,再继续这样堵下去别说迟到了,恐怕第一节课都要赶不上了,于是挤到最前面,跟司机说:“麻烦你开一下门,我自己下去走路。” “啊?不行不行,”司机连连摆手:“公司规定了的,不到站台不能下人的。” “那可是我们上学怎么办啊,这都要迟到了。”后面传来抱怨声。 “是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这车子动不了,我们自己下去走呗。” “快开门吧,真的要迟到了……” 乘客想要下车的意愿越来越高涨,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办法,司机只好打开了车门:“下车当心啊。” 车门一开,所有人都撑着伞往外跑,不少人吐槽今天这雨大到吓人,齐慕跟在人群后面,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他平时不怎么记人,但这个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怕被发现,齐慕迅速低下头,一下车就撑开伞想往学校的方向跑,谁知原本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停了下来,像是知道他在哪里一样,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喂。” 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齐慕心底顿时警铃大作,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挡了要下车的乘客。 “干嘛呢不往前走,挡老子路了!” 齐慕只好让到一边:“不好意思。” “姓齐的。”陆小天顶着雨走了过来,他穿着洗得发了白的牛仔外套,头发衣服全被雨淋湿了 齐慕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 陆小天也没跟他废话,指了指他手里的伞:“还有没有多的,给我一把。” “……”齐慕抿着唇没说话。 这个人是脑子有病吗?谁出门会带两把伞。 不过想到陆小天的为人,为了不惹麻烦上身,齐慕还是装作自己带了多的,把伞给了他:“你拿去吧。” 陆小天接过伞,先是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居然真的带了两把’,然后很简单地说了句:“谢了。” 转身走了。 齐慕一句话没说,眼睁睁看着陆小天撑着自己的伞走了,他一边在心底惊叹,陆小天居然没找他麻烦,一边隔着雨幕看见陆小天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上面印着西宁市中医院几个字。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没有时间这样细想,齐慕顶着雨往前跑,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进去买了把伞。 还好下车的地方离学校也没多远了,齐慕跑跑停停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早自习快要结束的前十分钟抵达了教室。 因为天气原因,教室里学生没几个,连老师都没说他迟到的问题,只是抬抬下巴,让跟他回座位,还关心地问了句:“你这伞怎么打得浑身都湿了,要不要换件衣服?” 齐慕摇摇头,说把外套脱掉晾晾就好了。 这一场雨下得人猝不及防,学生们一直到上午第一节课下课才陆陆续续到齐,老师原本安排今天历史生物模拟考,这样一耽误,就索性挪到下午了,上午剩下的课自习。 ‘嗡嗡——’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7节 手机隔着口袋震动了两下,齐慕以为又是柴思元在给他发短信,没当回事,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去厕所看了一眼,短信发送人居然是王岳川, 点开一看: ——小齐哥,你还在生思元的气啊? ——别生气了,你一生气他训练都不来训练了,天天去你家去学校守着,今天这么大的雨,他还在校门口等你呢。 齐慕手上的动作一僵,连忙颤抖着手给王岳川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里面传来王岳川的声音:“你总算理我了,还以为柴思元惹你生你,你直接诛九族连我也不搭理了。” “不好意思啊小川,我刚才在上课没注意看,你短信里说,柴思元在学校门口等我吗?”齐慕焦急地问。 “对啊,你快去看看他吧,而且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来训练,教练都快气炸了,你好好说教说教他。” 齐慕重重呼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躲着柴思元根本就不是个办法,他早晚要面对他的。 “好,我出去找他。” 挂断电话,齐慕去教室拿了伞,往校门口跑去。 这会儿的雨比上午还要大一些,地面已经有很深的积水了,脚踩上去直接没过了脚脖子,门卫大叔奇怪地看着他:“干嘛呢?上课时间不准出来的。” 齐慕撑着伞也无济于事,脸上飘了很多雨,他随意抹了一把,道:“我弟弟过来给我送东西,我拿一下。” “你弟弟?是那个人吗?”门卫大叔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超市。 齐慕顺着方向看过去,是柴思元。 “是他。” “哎哟那你怎么不早点出来,”门卫大叔也撑着伞出来开门:“我看那小伙儿啊在那站了快两个小时了,还好有个小商铺能挡雨,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铁门打开,门卫大叔说:“快去快回啊。” “好,谢谢!” 柴思元老远就看到齐慕了,在他跑到小超市之前,先迎了上来:“哥!” 也不打伞,直冲冲就出来了,齐慕看见他来气,抬手就打在柴思元的胳膊上。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去我家也别来学校找我吗?” “如果不是小川给我发短信,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来了,你要干什么?你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见你吗?” 齐慕气到眼睛发红,拽着柴思元的手腕就往屋檐下躲。 柴思元小声说:“没有,我就是想等你放学,见见你。” 齐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越看这个人越来气,柴思元说:“你不想见我没关系,我见见你就行。” 柴思元身上的衣服湿着,头发也在滴水,齐慕心里憋着火,收伞的动作又大又响。 “哥……” “你别叫我哥。”齐慕打断了他。 柴思元的话卡在喉咙里,肩膀下沉了一个弧度,最后说:“我衣服湿了,有点冷。” “你他妈活该!”齐慕没忍住爆了粗口,他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干衣服,转身进了小超市。 这种开在学校和居民楼旁边的生活超市,日用品跟学习用具居多,齐慕只在最里面的货架上找到了仅有的换季卫衣,拿了两套去收银柜。 柴思元能感受到齐慕的怒意,先他一步付了钱,再去后面的小房间换好,出来的时候齐慕还在小超市门口站着。 看见他出来,齐慕说:“你回去吧。” “我不能进去上课吗?我也交了学费的。” “……”齐慕闭了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说:“行,随便你。” 话落,撑着伞往马路对面的校门口走去,柴思元在齐慕身后跟着一起进去,门卫本来想拦他的,但看到柴思元亮出来的校牌后,就又坐回去了。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疾行,在经过一栋视线不怎么开阔的教学楼时,柴思元突然加快了脚步,一把攥住了齐慕的手。 齐慕脚下动作被迫停了,转了一半的身睨他。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这是我该的,但是如果你不理我,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64章 柴思元紧张地看着他,声音有着一丝不明显的抖:“以前是我错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应该故意瞒着你。” 暴雨倾盆落在教学楼的墙面上,雨形成瀑布簌簌往地面坠,柴思元的头发还在滴水,肩膀那块被润湿了一片,但他也没管,眼睛红红的:“你对我那么好,什么都给我了,是我自己没有珍惜,把你给弄丢了。” 齐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眶也不由有些红了。 “从我打算来这里读书,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应该怎么跟你说那些事,但每次只要你一对我好,我就不想说了。”柴思元紧紧抓住齐慕的手,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我怕只要我一说,你就会立刻收起对我的关心,再也不理我……” “所以那些时候,我甚至会想,就这样继续瞒你一辈子,让那个柴思元永远也不要出现,这样我们就会一直好好的。” 柴思元心里痛着,喃喃道:“是我太贪婪了。” 手腕处传来柴思元掌心的温度,齐慕眼眶酸涩,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话谁不会说。”齐慕用力眨了下眼,忍着泪,说:“好话坏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我就只能接受是吗?” “没有,”柴思元急切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齐慕甩了两下胳膊,想甩开柴思元的手:“你总是这样,说走就走了,说回来就又回来了,你问过我吗?问过我一句吗?” 柴思元的眼神有些受伤,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是我错了,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次不止是说说,我会做给你看,直到你气消原谅我为止。” 齐慕不说话,心却揪着疼,肩膀也塌了下来。 柴思元紧紧握住齐慕的手:“哥你别难过,你一难过,我就恨自己不能替你难过。” “你别说了……”齐慕深深吸了口气,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头倔强地偏到了别的地方。 柴思元真的见不得齐慕哭,那滴眼泪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心上来来回回,不知疲惫地割。 教学楼道里传来上课铃响的声音,齐慕胡乱抹了把脸,哑声道:“我要回去上课了。” 柴思元还是没松手,立马接话:“我跟你一起。” “随便,反正我管不了你。”齐慕自顾自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柴思元牵着他的手,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一直到快要进教室才放开。 柴思元平时几乎不来学校,除了班主任林枫,没几个老师认识他,所以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任课老师皱着眉叫住了他:“你是哪个班的?不知道班级之间不可以串班吗?” 齐慕没回头,直径朝座位走去,柴思元站在门口,视线还追随着齐慕的背影,说话就有些漫不经心:“我是这个班的,只不过平时不来学校上课。” “不来上课?”任课老师一时没想起来学校那批‘特别生’,听到说平时不来上课,以为柴思元是逃课惯犯,又看他留着长头发,还没穿校服,顿时将人列入了皮学生的范围。 “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听到学生把逃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下课就找林主任反映情况。” “老师你误会了。”底下传来其他学生的声音:“他轮滑队的,平时都在外面训练,所以才不来上课。” “对,他座位都空着的,在那!”有学生指了指齐慕旁边的那个座位。 任课老师半信半疑:“真的?” 其他人说是的,任课老师让他在门口等着,叫了个学生去办公室把林枫找来。 “林主任这是你们班学生吗?” 林枫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框,透过镜片一瞅,就看见柴思元很不耐烦的表情,林枫很是意外地‘哟’了一声。 “真是您班学生啊?”任课老师问。 “昂是,”林枫点点头,朝柴思元抬抬下巴:“你怎么来学校了。” 柴思元急切想去齐慕身边,却被拉着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心里已经很不爽了,他说:“我不能来学校上课吗?又不是没交学费。” 他话里不怎么客气,林枫好歹是教了几十年书的人民老教师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和和蔼蔼点头,跟任课老师说了会儿话,就让他回座位了。 “哥。”柴思元一坐下就低着声音喊他。 齐慕不吭声,埋头专心做习题。 他不说话,现在又是上课时间,柴思元只好闭嘴,等到中午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齐慕也起身要走,被柴思元拉住:“外面雨太大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包到教室来。” 齐慕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话音里还带着气:“不用,我自己有手有脚。” 然而柴思元像是没听见一样,起身拿过挂在桌子侧边的伞:“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包。” 话落,也不等齐慕再说拒绝的话,柴思元已经跑出教室了。 齐慕感觉一阵头疼,但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再去计较这些了,从今天见到柴思元的那一刻就气够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都去食堂吃饭了,齐慕趴在桌子上小憩,闭上眼的时候眉心都是皱着的。 柴思元的动作很快,十分钟不到就打包回来了,带了两盒饭回来,都是齐慕喜欢吃的。 见齐慕好像在睡觉,柴思元放饭盒的动作刻意轻了,然后靠近轻声说:“哥,先吃饭吧,别饿着了。” 齐慕换了个方向趴着:“还不饿,你先吃吧。” “不饿也要吃点啊,不然冷了就没办法吃了。” 柴思元解开塑料袋,把饭盒筷子都摆好:“哥,你吃点吧。” 齐慕依旧没动,用后脑勺对着他。 柴思元感觉喉咙里一阵难受,心也空落落的,以前他做错事,齐慕虽然不会骂他,但肯定会在他耳朵边上念叨好几天,那时候他还小,被说教了心里肯定会不开心的,想着为什么要这样。 可现在齐慕再也不说他了,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 他觉得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哥,”柴思元声音有些哑:“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跟我说话了。” 齐慕眼睛闭着,眼珠子隔着眼皮在转。 柴思元低头,手耷拉在大腿上,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又说:“至少轮滑队那边还是继续去吧,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去了,自己在家练也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齐慕抬起头坐直了上半身,因为动作有点大,桌子往前移了几厘米,桌腿儿和地面摩擦,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柴思元整个人都是低落的状态,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齐慕黑着脸,再也憋不住心里的火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柴思元?在家训练?你比赛不比了?你想事情的时候能不能过一下脑子?”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8节 宁愿自己在家也要让他去轮滑队上班,这恐怕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在哪里训练一样的。” “一样个屁!”这是齐慕今天第二次爆粗口了,他冷着脸说:“小川在电话里跟我说,你两天没去训练了,你是真的不打算比赛了是吧。” 柴思元抿着唇:“我现在没心情做别的事。” “你明天能回体育馆上班吗?”他问。 “不能!”齐慕答。 柴思元不说话了,齐慕看他这样心里更气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半气半解释道:“班主任给我报了一个知识大赛,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参加培训,我没时间再去上班。” 第65章 “知识大赛?要培训很久吗?”柴思元问。 “跟你没关系。”齐慕冷冷道。 齐慕不详细说但听到是这个原因,柴思元心里已经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齐慕不去轮滑队上班,是因为不想看到他,又或者是因为轮滑队的工资是他开始的,他不想要他的钱。 “参加知识大赛是好事,培训的地方远吗?我可以……”柴思元想说他可以接送他,但想到这几天齐慕连看都不想看他,上下学也是自己骑自行车,于是剩下的话柴思元就也没说了,怕齐慕会不高兴。 他把饭盒往前推了推:“先吃饭吧,不然冷了。” 下午还有考试,早上出门下大暴雨也没买到早餐,其实早就已经饿了,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吃完中饭,齐慕午休了一会儿,到下午要开始历史模拟考试了,柴思元也还没走。 因为只是寻常的模拟考,不用分班,也不用排座位,就按照平时的人数来打印发试卷,监考老师发试卷的时候看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有些自我怀疑:“是我试卷打印少了吗,怎么少了一张试卷。” 监考老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去隔壁教室问还有没有多的。 “这个试卷打印少了,给你延后十分钟时间交卷吧。”监考老师从隔壁拿了张试卷放到柴思元桌子上。 柴思元‘嗯’了一声,其实他想说没有多的也没关系,因为就算给了他也不会做,他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陪齐慕,结果没想到还真被那个老师问到一张多的试卷。 考试时间一共两节课,齐慕拿到试卷就埋头开始写,一节课没到写完,剩下的时间检查外加复习下场考试的知识点。 柴思元他连课都没来上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抱着卷子发了两节课的呆,最后老师收试卷的时候,看到满篇的白卷,才终于没忍住仔细看了眼这个学生。 老师气得鼻孔都张大了,用食指敲敲姓名班级那一栏:“名字班级都不写,我怎么给你的你就怎么交上来?” 于是柴思元提笔写上姓名和班级。 课间休息了十分钟,又是连着两节课的生物模拟考,柴思元在桌子上趴了两节课。 等到生物考试结束,一天的课也结束了,齐慕收拾书包打算去另一栋教学楼,之前林枫说接下来每天都要参加知识培训,地点就在他们学校,其他学校的人也会来一起听课。 柴思元看齐慕要走,连忙起身身上去,一路跟到上培训课的教室门口,被老师给拦下了:“哎你是哪个学校过来的,要登记名字才能进去。” 齐慕已经进教室找位置坐下了,柴思元有些急:“啧,我是这个学校的。” “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的两个人已经刚才签过到了。”老师大概以为他是跟过来凑热闹的,以前学校有什么特殊的培训课,总会有学生想蒙混过关进去看看,于是不耐烦地说:“没名额不能进的啊,放学了赶紧回家。” 齐慕个子高,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坐在了教室的末排,他看见柴思元皱着眉跟老师说了什么,老师摆摆手,到底是没同意让他进来。 没办法,柴思元朝里面望了望,在视线快要对视上时,齐慕迅速低头假装在书包里找东西,过了一会儿在抬头,门口已经没有柴思元的身影了。 齐慕松了口气,应该是回去了吧。 培训课上讲的知识和平时课堂的内容都不一样,来上课的可以说是市里所有高中拔尖的学生了,这种环境容易产生压力感,容不得人开小差,两个多小时的课程,齐慕做了满满的笔记。 中途,老师讲到一道题,打算叫人起来回答,他看了眼上课名单,念道:“齐慕。” “你上来写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齐慕走上讲台,捏着粉笔刷刷写了起来,看他写得这么顺畅,底下的人都倒吸了口气。 这人脑子怎么转这么快! 有人认出了齐慕,在地下窃窃私语,说在电视上见过他,他是之前中考排前十的那个人。 如此一说,惊讶的人也就不惊讶了,这种比学霸还要学霸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培训的老师是教育局下派来的,在此之前也没见过齐慕,但平时各个学校校长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也听过几个比较优秀的学生的名字,齐慕就是其中之一。 看见黑板上完美的解题思路,老师毫不吝啬地鼓掌:“很不错,就是要这样的思路,刚才我看底下有同学用的另一种方法,平常考试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只要答案对了就行,但如果是遇到比赛,分数肯定就没这么高了。” 底下的学生纷纷点头,一边讨论齐慕的解题思路,一边做笔记。 齐慕还站在讲台上,这个视角正好能看见教室外面的走廊。 这个时间点高二高三在上晚自习,高一离校回家了,再加上又是晚上,走廊幽暗又空旷,以至于他一样就看到了守在教室门口的柴思元。 齐慕愣了愣,他以为柴思元已经走了。 走廊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原本垂下的头立马抬了起来,跟他对视上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还跟他招了招手。 齐慕感觉到心抽了一下。 晚上九点,培训课结束了,齐慕刚走出教室柴思元就迎了上来:“哥。” 齐慕点点头,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比起之前明显软了一些。 夜晚的学校比起白天并没有静谧多少,高二高三的学生还在上晚自习,要到十点钟才结束,学校里洋溢着各班不怎么整齐的朗读声。 他们并肩往校门口走,路灯照在道路旁的桂花树上,树影又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走出校门,司机下车给他们开了门,回家的路上齐慕跟他说:“明天别再过来了,回去训练。”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齐慕先一步抢了话:“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以后我就真的不见你了。” “那我晚上过来找你。” 齐慕抿抿唇,做出了妥协:“随便。” 此后,柴思元说晚上来就真的是每天晚上都过来,因为他经常在教室门口等人,不止同班培训的学生,连老师都认识他了,在某一次听到柴思元叫齐慕‘哥’以后,大家就主观意识地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到了后来夏天来了,天气逐渐热起来,培训老师看他还在每天在教室门口守着,就破例让他进教室坐着等。 柴思元坚持不懈地守了齐慕两个多月,在暑假来临时被迫停了,原因是他的比赛在八月中旬,教练重新排了训练时间,轮滑队里的每个人都又进入了从早到晚的魔鬼训练期。 生活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柴思元被教练压着训练,齐慕也开始了为期一整个暑假的培训课,柴思元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都来,但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来。 这天放学,齐慕没看见柴思元,以为他在训练,结果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 柴思元笑着给他开车门:“教练说这段时间训练效果不错,给我们个小假。” 齐慕‘哦’了一声,没太在意,刚要上车,就看见后排靠窗的座位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小箱子,一只赤色的柴犬探出脑袋来,眼睛骨碌碌望着他。 不是已经长大的大犬,而是刚断奶没多久的幼崽,呆头呆脑的,喉咙里一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把人的心都可爱化了。 “这是,”齐慕欣喜地回头看他:“哪来的小狗?” “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宠物店,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下来了。” 刚断奶的小狗只比手大了没多少,齐慕小心翼翼抱起小柴犬,小柴犬摇头晃脑地去闻他身上的味道,又舔了舔他的手指。 没人会不喜欢可爱的小动物,齐慕忍不住笑,手指轻柔地抚摸幼崽的头。 见齐慕终于笑了,柴思元知道自己这个方法没用错,他指了指副驾:“我还给他买了小窝,在前面。” “可是我家太小了,没有地方可以养它。”齐慕有些为难,但他真的很喜欢这只小幼崽。 之前秦燃一直让他换个地方住,柴思元也说过,只不过他总想着是自己一个人住,没必要这么折腾,搬家很麻烦。 但如果要养这只小狗的话,房间太小真的不行。 柴思元说他那里有很多空的房间,可以搬过去住,齐慕自然没同意,打算这周末在附近小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那我跟你一起找吧。”柴思元连忙说。 “都行。” 周六,齐慕把附近的小区都找了一遍,老小区设施很差,有几套设施不错,但房租却贵得离谱。 一直到快要傍晚的时候,才找到一户比较合适的一室一厅,老板看他是学生,房租便宜了一点,齐慕感觉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了,当场签了合同交,第二天就开始搬家。 他东西不多,再加上柴思元和王岳川都过来帮忙,半天时间不到就搬完了。 小柴犬进到新家十分兴奋,在客厅里上蹿下跳的,王岳川一把薅起来,问:“这小东西叫什么啊?” 齐慕在收拾卧室,听到他这样问,笑道:“叫面条。” “噗,这也太难听了吧!跟我妈取名字有得拼。”王岳川没忍住吐槽:“我们家那条金毛叫饺子。” 齐慕也没忍住笑:“它喜欢吃面条。” “巧了,我家那个喜欢吃饺子。”王岳川嘿嘿地笑。 第66章 都说换了新家就好像是换了生活,上一次搬家搬得匆忙,没这么觉得,但这一次不知道是新家的环境,还是因为生活中多了一只小狗的原因,齐慕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面条是一只赤色的柴犬,因为还小,又爱跟在人屁股后面乱跑,照顾它并不比照顾寻常大狗轻松。 齐慕把面条的窝放在客厅阳台上,有好几次他半夜起床去客厅喝水,因为没开灯只靠生活习惯绕开房间里的家具,刚转身就听见脚下传来面条的哼唧声,是他不小心踩到它了。 吓得齐慕赶忙开灯抱着面条左右翻看,还好他下脚轻,没有踩伤。 从那以后,齐慕就把狗窝挪到自己房间了,小幼崽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睡狗窝,后来就不愿意了,每天一到睡觉的时间,就自己跳到床上团成一个小圆团。 同时,因为有面条的存在,柴思元经常借着给面条送狗粮磨牙棒玩具的理由,去齐慕家蹭饭撸狗。 “汪汪——” 齐慕在厨房炖汤,客厅传来面条的叫声,齐慕连忙用抹布擦了擦手跑去客厅,一开门就看见柴思元提着一个大塑料袋。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齐慕将他迎了进来,面条跟个陀螺一样在两人脚边转。 “给面条买的零食。”柴思元小心翼翼地绕开,将塑料袋放在茶几上,面条闻到里面的香味,吐着舌头尾巴一个劲儿摇。 柴思元撕开一根鸡肉干喂给它吃。 “它刚吃过狗粮,别给它东西吃了。” 柴思元笑笑:“没事,就一根。”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49节 厨房的锅还开着,齐慕转身跑进厨房,用勺子搅拌了几下。 晚上吃好饭,柴思元主动去厨房洗碗,齐慕抱着面条在客厅看书,电风扇呼呼转着,面条吐着舌头热得直喘气。 昨天他家的空调坏了,像七八月这种燥热的天气,齐慕联系了很多次,维修空调的工人都不是很愿意上门维修,推脱说排期排满了,没办法,他只能用电风扇挡挡热。 柴思元从厨房出来整个人也热得大汗淋漓,去卫生间冲了把脸,出来就对着电风扇吹。 西宁的夏天短暂,但炎热不会比别的城市少一分,就连晚上空气都是闷的,柴思元牵着胸前的衣服,电风扇的风就呼呼往衣服里钻,有时候风力顺势把一角布料掀起来,还能看到里面健硕的腹肌。 齐慕目光一滞,随后立马移开了眼,面条窝在他怀里,可能是嫌热了,哼唧了两声就跳到地上,用头去顶柴思元的腿。 柴思元弯腰抱起面条,大拇指拨了拨它的耳朵,回头对齐慕说:“明天我联系人过来修空调吧。” “我今天联系过了,没人愿意来,能联系到吗?” “能,明天你在家等着,我让人过来。” 到了第二天,果然有人上门来修空调,是外机出了问题,重新换了一个,结束的时候齐慕问多少钱,工人一边擦汗一边说:“不用,叫我来的那个人已经付过了。” “好吧。”齐慕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维修工接过一口气全喝光了,又调试了一下空调,确定没问题后才离开。 八月中旬,柴思元的比赛正式开始了,因为场地就在西宁市的体育馆,所以不用像外省的参赛选手那样,提前报道订酒店。 也是快要开赛的前几天,主办方通知,这场比赛会接力今年冬天北京举办的全国轮滑大赛,拿到前三名次的选手,到时候会额外加分。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选手都振奋起来了,毕竟那可是全国轮滑大赛,参加比赛的选手个个都身怀绝技,别看加的分数不多,但在某些时刻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柴思元要比赛了,齐慕的培训课正好到了下一阶段,每天不止是听理论课,还要实战做各种各样的习题,培训老师会模拟比赛现场,让他们提前适应大赛的氛围。 所以当王岳川问他要不要去看柴思元比赛,他好在观众席留位置时,齐慕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好吧。”王岳川感觉有点可惜,但还是说:“我还是先给你留位置吧,万一到时候你有空了呢。” “好,谢谢你,小川。” 王岳川笑着摆手:“这有什么,就算你真的来不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让思元手机给你播报比赛情况,他要是拿了奖,你绝对第一个知道。” “哈哈,”齐慕笑道:“那还是算了,到时候我问你不就行了。” “都行都行。” “话说小齐哥,你还在生思元的气吗?” 自从去了一趟陇南,再回来王岳川就已经知道齐慕和柴思元的关系了,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旁人是没办法插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慢慢解决,但他毕竟和柴思元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时不时来齐慕面前刷刷存在感,帮兄弟个小忙,还是很有必要的。 王岳川这样问,齐慕不说生气也不说没生气,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岳川在旁边看着,心里其实已经有几分把握了。 轮滑比赛如期开幕,流程是最传统的晋级式,王岳川回去和柴思元‘汇报’过情况,每一个小阶段结束后,柴思元都会打电话给齐慕,告诉他自己晋级了。 齐慕的手机上课会开震动,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男生,经常会听见齐慕的抽屉里传来嗡嗡声,培训课跟平时在学校不一样,对于学生带手机的管制没那么严,甚至还有人带游戏机过来玩。 课间休息,学生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讲话,女生们在讨论刚才课上的知识点,齐慕掏出手机看见有一则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男同桌悄悄观察齐慕,听见他对电话讲:“嗯,刚下课……好我知道了……没事,你先训练吧,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 平时齐慕对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温和和的,但那种温和是带着疏离的,就好像你跟我问一声好,我回你一句,不带任何恶意但也没有特别亲近。 可这一通电话下来,虽然也是温和的语气,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但字和字之间是能很明显感觉到柔软的。 挂电话,男同桌凑上来:“齐慕,你这几天在跟谁打电话呀。” 齐慕扬扬手机屏幕:“我弟打来的。” “噢噢,你们兄弟关系还挺好的,白天还要打电话。” “还好,他这两天参加了一个比赛,刚才打电话过来跟我说晋级了。” “比赛!”旁边有耳朵尖的同学听到了,也凑过来问:“是这两天体育馆的那个什么轮滑比赛吗?” 齐慕点头:“是那个。” “真是啊!”那个同学说:“我家就在体育馆旁边,本来还想去看的,结果因为要上培训课,都没时间。” 又有人问:“那你弟弟轮滑厉害吗?拿了什么名次?” “唔,之前几个阶段都是第一名晋级的,但明天才是最后一场,所以得明天才能知道最后名次。”齐慕说。 “之前都是第一名,那明天肯定也是第一名啊!” “你弟弟好厉害啊……” 周围同学都在惊叹,齐慕在旁边听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第二天大赛到了最后阶段,齐慕本来以为自己没办法赶过去看比赛,没想到下午的时候老师提前结束课程了。 齐慕连忙掏出手机给柴思元打电话,没人接,又拨给了王岳川。 “小川。” “小齐哥,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齐慕:“柴思元在比赛了吗?” 电话那边声音异常地大,是观众的欢呼声,王岳川的声音和观众的声音一起传过来:“对啊,他已经上场了,你要过来吗?” “我现在过来。” 挂断电话,齐慕一路往校门口跑去,又打了计程车,但说到底,不管怎么赶,终究还是赶不上看柴思元比赛的。 齐慕抵达体育馆的时候,场上已经是其他选手了,王岳川带他去选手休息室,一路上激动得脸都红了,一直在跟他说柴思元拿了全场最高分。 轮滑队的队员们此刻都堵在休息室里,一推门就听见了男孩子们的欢呼声,吵嚷着要柴思元请吃饭。 柴思元刚要开口,看见齐慕进来了,眼睛立马亮了:“哥!” 因为要上培训课的原因,齐慕已经很久没来轮滑队兼职了,队员们也纷纷回头望,诧异道:“小齐助理!” “大家好。”齐慕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听队长说你最近都在上培训课,什么时候结束啊,我们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 “可能得等高二开学以后了,”齐慕说:“等大赛结束我就回来了。” “好啊好啊,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队长请咱们吃庆功饭,一起呗。” 齐慕笑着点头,说好。 下午四点,最后一场比赛落幕,柴思元像吃家常便饭一样上台领了奖杯,下台后和队员们约定好吃晚饭的地方,教练把柴思元留下来说了会话,等讲完,休息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柴思元换下赛服,将奖杯递给齐慕。 齐慕有些不知所以,但也还是接住了:“你给我干什么。” 柴思元笑:“只要是我拿的奖杯都是你的。” 齐慕抱着奖杯,嘴角勾着一抹笑,奖杯是实心的有点重,抱在怀里冰冰凉的,他换了只手拿。 柴思元深深看着他,突然靠近了一步。 齐慕不解地抬头,想问他干嘛突然走这么近,然而还没开口,柴思元已经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第67章 柴思元双手捧着齐慕的脸,吻细腻而又小心,齐慕微微仰起头,心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最先是因为这个吻而感到震惊,等反应过来后,也是因为这个吻而微怒。 他一把推开柴思元,后退的时候,因为惯性差点撞到身后的长椅,是柴思元及时拉了他一把。 齐慕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你干什么!” “我……” 齐慕的脸涨得通红,但对上柴思元克制而又低落的眼神后,高涨的怒意又像是接触到了冰点,骤然下降几分,发酵成了微妙的不忍。 “哥……”柴思元想跟他道歉。 齐慕一句都不想听,放下奖杯冲出了休息室,当晚的聚会也没去参加。 回到家,齐慕砰一声关上门,心一直狂跳不停,腿也有些发软,面条早在他开门进来的时候就跑过来了,吐着舌头在脚边转,他弯腰抱起面条,瘫坐在沙发上。 齐慕在沙发上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面条窝在他怀里一开始还舔他的手,后来可能觉得没意思,就自己跳下去,到别的房间玩儿了。 那是柴思元给它买的,自从养了面条,柴思元总是会买各种各样的玩具和零食过来,齐慕怕东西太多显得家里乱,专门做了一个放东西的架子,到现在架子都快堆满了。 “汪汪——” 面条在卧室里叫,不知道撞倒了什么,房间里发出一阵巨响,齐慕连忙跑过去看,是他放在书柜上的奖杯被碰倒了,面条还在咬奖杯的坐垫。 “面条!不可以咬!” 齐慕夺过奖杯,刻有柴思元名字的那个地方,有一小块金漆被磕掉了,小狗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唉……”齐慕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抚摸那个小缺口,又无奈又心疼。 这是过年的那次柴思元拿到的奖杯,当时他说家里放奖杯的柜子坏掉了,所以暂时放在他这里,结果一直到现在也没拿走,估计当时柜子坏了也只是在找借口吧。 齐慕擦拭干净奖杯上的灰,起身将奖杯放在了一个不容易被碰到的地方。 外面大门被敲响了,齐慕心下顿时又乱跳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敲门的人可能是柴思元。 齐慕打开门,果然是他。 没第一时间就让他进来,而是用身子挡住大门,淡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柴思元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你没来参加聚会,我怕你晚上没吃饭,所以带了吃的过……” “我又不是没有手,饿了会自己做饭。”齐慕打断了他的话:“你回去吧。” 说完,齐慕抬手就要关上房门,柴思元一下就慌了,伸手去拦:“哥!” 关门的动作没来得及停下,门向前的重力和本身的硬度直接撞在手上,发出一声闷响,齐慕吓得脸都白了,但柴思元也只是皱了皱眉。 “你疯了吗!没看见我要关门?” 齐慕颤抖着去拉柴思元的手,手背上红了一大片,被门夹了的那处还破了皮。 “哥……”柴思元眼巴巴望着他:“你别生我气,白天那会儿是我脑子没过清楚……” 齐慕瞪了柴思元一眼,心里门儿清,这个人就是故意这样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刚才但凡关门的力气再大点,这手铁定要给夹折了。 但再生气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手也夹了,他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齐慕拉着柴思元进了屋,还好他一直有备药箱,先用碘伏消了毒,为了防止手肿胀,又去冰箱拿了冰块敷在手背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0节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柴思元都能感受到齐慕的愤怒,但他心里没有一点儿委屈,反而觉得很开心。 因为如果一个人看到你受伤后,连一个眼神一个关心都不愿意表达,就说明他是真的对你失望了。 冰块快化了,齐慕打算重新拿一块,刚起身柴思元就抓住他的手,说:“你去哪,我的手还疼。” 齐慕气到不想说话,但还是骂了他一句:“活该!” “坐好了,我去拿冰。” 齐慕拿了新的冰块回来,用毛巾包好敷在柴思元手背上,外面的动静传到了卧室,面条哼哼唧唧跑了出来,看见他俩就往沙发上跳。 柴思元空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揽,就把狗捞到了身上,手心一下一下摸小狗的头。 小狗仰头含住柴思元的手指,热气全吐在手心里,又用尾巴轻轻扫齐慕的胳膊。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谁对它好它就记得谁,在这只小幼崽的世界里,齐慕是他最亲近的主人,柴思元也是。 看着他们两个,齐慕觉得柴思元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之前是下着大暴雨在校门口等他,现在是宁愿被门夹,也要见他,以后呢,他还要干什么? 齐慕感觉一阵无奈,他叹息道:“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真的不会了。”柴思元连忙点头,但紧接着又很难过地说:“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但是你这样我只会更生气。”齐慕沉声道:“别拿你自己来威胁我。” 齐慕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地认真,目光像是一个钉子,打在柴思元的心里,他胸中一震,胳膊一抬,抱住了齐慕,因为动作太大了,面条后腿一蹬跳下了沙发。 这一次齐慕没有推开,也回抱住了柴思元,额头贴在柴思元的肩膀上,眼睛酸酸的。 “我知道当年那件事不能全怪你,你也吃了不少苦,我每次一想起你回去以后经历的那些事,心里都揪着疼。”齐慕轻声说:“明知道不是你的错,但心里就是过不去,怎么也过不去。” “我会等你过去的。”柴思元强忍着哽咽声,颤抖着说:“我一直都很爱你。” 齐慕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尾滑下来,落在柴思元的肩膀上,留下一滴深色。 在以前,柴思元也说过爱这个词,那时候的爱是很纯粹的爱,因为这种爱,不管生活再苦难也咬牙走过来了。 后来他们在时间里长大,爱变成了一把开了口的双面刀,他们都被这把刀划得遍体鳞伤。 那天晚上,齐慕冷静下来以后,跟柴思元说:“我没想过要恨你,也没想过不原谅你,但你得给我时间。” 柴思元说好。 齐慕摸摸柴思元的脸,眼睫毛还湿湿的:“我得要自己真的想清楚了,我们才能自己走下去,不然那件事就永远都堵在那里,爱也会不纯粹。” 柴思元再一次点头:“好。” 第68章 八月的尾巴上,齐慕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接通。 “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还以为你不会接呢。” 齐慕一惊:“江思辰?” “嗯,是我。” 齐慕还是有点儿没搞清楚情况,毕竟他跟江思辰不熟,甚至就只是上次在医院潦草见过一面,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而江思辰似乎是洞悉到了他的惊讶,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之前的手术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是要打给思元的,但是没打通,所以就打给你了,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 “真的吗?”齐慕忙问:“那你的病算是彻底治好了吗?” “那倒不是。”江思辰低声笑着:“医生说还有几年的时间。” 几年…… “对我来几年时间说足够了。”江思辰在电话那边说。 算上来,齐慕只见过江思辰一面,但这个人在他的脑海里却是十分鲜明的,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这样的坦然自若。 这件事放在寻常人身上,如果知道自己只有几年的时间能活,不说难以接受,至少也会怅然若失,但他从未见江思辰流露过这样的情绪,就好像生和死在他眼里一点都不重要。 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男生不太明显的声音:“江思辰,你又在跟哪个臭相好打电话,我叫你多少遍了都不理我……” 是江年在说话,电话似乎被江思辰用手捂住了,两人说了几句话齐慕没听清,过了一会儿扬声器里才再次传来江思辰的声音:“那就先这样,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能帮忙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刚才江年的话实在是不对味儿,齐慕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也听出来了,强忍着心里的诧异,道:“啊好的,你先忙。” 挂断电话,齐慕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几次见到江年的时候,他手上总是有很多的针孔,那个时候他以为江年和江思辰是堂兄弟,关系好,所以才会愿意主动给江思辰输血。 但现在再回味就感觉,或许这里面还参杂了些别的感情,不为人知的感情。 * 最后一天过去,九月就到了高二开学的时候。 开学这天柴思元他们也得来学校报道,因为文理科分班了,所以新的班级里有很多人齐慕都不认识,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两个人依旧选了教室最后排的位置。 宋嘉言也选了文科,还跟齐慕分到了一个班。 开学这天不用穿校服,宋嘉言穿了一条嫩黄色的连衣裙,本来皮肤就挺白的一姑娘,被这个颜色衬得更好看了。她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男生眼睛都亮了,一个个推搡着在想,她会坐在哪里。 宋嘉言在门口扫了一圈,然后直径朝着齐慕他们这边走来。 柴思元还在用消毒棉擦桌子,一个暑假没坐人了,凳子椅子上全是灰,刚擦好齐慕的桌子准备擦自己的,就听见宋嘉言的声音:“班长,我能坐你前面吗?” 话音刚落,柴思元就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后面又不好意思的跟了一句:“这里都没几个我认识的人。” 当初分班的时候宋嘉言选的文科,她的同桌李娜选的理科,所以两个人没办法再做同桌了,齐慕体谅到一个女生刚到陌生的班级,确实应该多照应照应,于是点头说:“你坐吧,前面没人。” 宋嘉言当即笑着说了句谢谢,在他们前面坐下了。 上午领完新书,先是班主任林枫给他们开了一上午的会,强调高二课程紧任务重,不可以放松警惕,到了下午各科的任课老师也依次到班里转悠了一圈。 “课程这么紧,为什么高三的课不能等到高三再上,现在上完了高三又上什么。”柴思元在底下小声说。 齐慕一边把抄好的课表夹进笔袋里,一边说:“高三的课不多也不难,高二把所有课程都学完,到了高三才能全心复习,把知识点融会贯通。” “但我感觉你应该不会参加高考。” “为什么?”齐慕狐疑地看向柴思元。 “因为这个月月底你不是就要参加那个知识大赛了吗,你肯定能进前三的,到时候直接保送,哪里还用参加高考。” 齐慕一愣,随即笑:“你说得这么肯定,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因为是教育局主办的,奖项还设置得那么诱人,所以几乎各省的高中都报名参加了,那么多参赛选手,齐慕觉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挺到最后。 而且,相比起这个保送名额,他其实心里有更想去的学校。 大赛九月底正式开始,在那之前还要再上将近半个多月的培训课。 一九九九年是oicq刚在市面上运行的时候,培训班里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给他们这几十个人拉个群聊,每天在群内互报学习进度。 但到底是还在青春期的孩子,玩心大,一开始是在汇报学习,到后来就聊到别的地方了,什么游戏小说,甚至还有人说起自己学校的八卦,齐慕时不时看一下群里的内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自从开了学,培训课的时间就又从白天调到了晚上,因为高二要开始上晚自习了,他们培训课九点结束,完了也不能走,还得回教室再上到十点才能放学。 而经过上次那一遭过后,柴思元的脸皮就更厚了,以前还会等齐慕同意才来接人,现在经常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来,有时候提前到校门口,有时候被教练留下了就晚几分钟,但一定会来接齐慕,主打的一个刷好感。 这天晚自习结束,齐慕收到柴思元的短信:我还有几分钟才到。 齐慕回了个好,打算去校门口等。 坐在他前面的宋嘉言转过来,犹犹豫豫地问:“齐慕,你现在要去校门口吗?” “对啊,不是放学了吗。” 宋嘉言放在桌上的两个大拇指相互交缠着,很不好意思地跟他说:“我,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啊……”齐慕背书包的动作一顿,他想起上个学期李娜跟他说的那些话,心下有些慌了,难道,宋嘉言还没过去吗? 大概是看出齐慕的尴尬,宋嘉言连忙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接我的司机还要一会儿才能到,现在又是晚上,我有点儿害怕。” 齐慕本来想拒绝,但看着宋嘉言眼底的祈求都快要涌出来了,又有些于心不忍。最后仔细思索了一下,上次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宋嘉言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可能是真的觉得晚上太黑,心里害怕。 于是点点头:“行,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太感谢了!”宋嘉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提着书包跟在齐慕身后。 一路上宋嘉言都没怎么说话,齐慕偶尔会在她脸上看见担忧和害怕的表情,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让她跟近一点。 校门口停了一大堆的车,都是来接自家少爷小姐回家的,齐慕带着宋嘉言去旁边的等车区,刚找到位置坐下,就看见一个穿黑色t恤绿色短裤的男生在往这边走。 齐慕心里一紧,坐在他旁边的宋嘉言情绪反应更强烈,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陆小天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谁也没看,双手插在裤兜里,冲宋嘉言痞痞地笑:“又见面啦。” 宋嘉言没应他,反而是往齐慕身后躲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齐慕将宋嘉言挡在身后,直视陆小天。 陆小天这才扫了齐慕一眼,眼底满是不爽:“滚一边去,老子今天不找你。” 说完,手一抬就想把齐慕推到旁边去,齐慕怎么可能会让他欺负自己班里的女同学,侧身躲了一下,护着宋嘉言往后退了好几步。 似乎是没想到齐慕会躲,陆小天懵了一下,随即骂了一声‘靠’。 “你特么怎么总找我事儿!都说了今天不找你,跟你特么没关系!” 齐慕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欺负她吗?” “陆小天你能不能讲点道德,以前你抢我钱也就算了,我一个男的吃点亏不算什么,但你现在连女生的钱也要抢了?” “我……” 齐慕没让他说话:“而且还是大晚上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上次没让你拿到钱你心里不乐意,行,你说你要多少,明天我给你拿过来。” 陆小天被齐慕说得一愣一愣的,等他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又骂了一声‘靠’。 他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找她要钱的了?!我陆小天是混蛋,抢钱打人,老子也没你们这些读书人,好学生,这么高——尚的品行,谁见了我陆小天都得说是一混蛋,过街老鼠!” “但你特么给老子听好了,我陆小天就算再混蛋,再不要脸,妈的哪怕哪天饿死了,也绝对不会伸手找女人要钱!” 陆小天的情绪异常愤怒,几乎是咆哮着吼出那些话的,连齐慕都被他给震慑住了。 “你……”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1节 齐慕的话还没说出口,陆小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是个白色的盒子,落在地面的时候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齐慕脚边。 临走的时候,陆小天说:“算老子倒霉,妈的。” 陆小天头也不回地走了,被扔在地上的纸盒子上反着路灯的光,齐慕弯腰捡了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一个药名,是治肺的。 第69章 齐慕捡起药盒,宋嘉言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她说:“我肺不好,这个是我平时一直在用的药。” 齐慕当然知道宋嘉言肺不好,上个学期他和宋嘉言被陆小天堵在校门口,两人逃跑时宋嘉言就病发过一次。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陆小天会有这个药?” 宋嘉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下才说:“有一次放学我遇到了他,当时因为害怕,我就跑了,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掉的。” 所以,陆小天确实不是来找谁的麻烦,仅仅只是见到了宋嘉言的药,过来还给她吗? 齐慕觉得这个答案有些离谱,但回想刚才陆小天那样激烈的反应,又找不出别的答案了。 “算了,下次如果再遇到他,你就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不敢在公共场合闹事的。”齐慕说。 宋嘉言连连点头:“好,谢谢你班长。” “别客气。” 柴思元来的时候宋嘉言的眼睛还有点儿红,齐慕跟他说:“我们先等等再走吧,接她的司机还没到,大晚上一个女生在这儿不安全。” “嗯都行。” 等宋嘉言的司机把人接走后,柴思元才送齐慕回家。 马上就是十月了,最热的天气已经过去,柴思元骑着电动车穿行在马路上,晚风吹在手臂上,冰冰凉凉很舒服。 突然,柴思元回头问:“我没来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刚才陆小天来过了。” 柴思元陡然捏紧了电动车的刹车,齐慕没注意,抱着柴思元的手猛地收紧。 “他来干什么,又想找你麻烦?你没事吧?” 齐慕摇头:“不是,他好像是来找宋嘉言的。” “哦,这样啊。” 感受到柴思元松了口气,齐慕想起之前柴思元跟他说,他找人打了陆小天一顿,以后不会再来找他麻烦。 当时齐慕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觉得柴思元太天真了,陆小天才不会是那种自己被打了就会忌惮谁的人,相反,他很疯狂,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 记忆里,初一那年,陆小天在巷子里剁了陈飞航的手指,后来陈飞航的父母报了警,陆小天被抓进局子里面,结果谁也没想到,他出来以后又找到了陈飞航,剁了另一根。 而且那一次陆小天选的地方没监控,准备十分充分没留下任何证据,警察抓了人也只能放掉。 当时陈飞航的父母在警察局闹了几次,最后也只能吃下这个血亏,给儿子转学搬家。 所以,当齐慕听到柴思元找人打了陆小天,第一反应就是完了,陆小天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那段日子,齐慕每天都心都是提在嗓子眼儿的,结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真的没有再见到陆小天,唯一一次见到陆小天,是上个学期的一次暴雨,陆小天问他借了把伞。 想到这,齐慕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然后问柴思元:“你之前为什么那么肯定陆小天不会来找我麻烦?” “光是打一顿当然不行,”柴思元说:“想要彻底摆脱他,得要找准要害。” “你知道他的要害?”齐慕问。 柴思元拧动电动车把手,继续往前开,风里传来他声音:“虽然说钱谁都爱,谁都想要,但钱拿来干什么呢?无非是置换,物质,生活,玩,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想要钱。” “道理是这个道理,那陆小天他想要什么?” “买人命。” 柴思元说:“他有一个得了肾衰竭的外婆,在医院治了很多年了,每个月都要上千的治疗费。” 想要对付一个人,就得要了解他想要什么。 一开始柴思元确实是想着打陆小天一顿,让他长长教训,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反正他有的是精力。 但当时王岳川跟他说:“你当然有精力了,那你要怎么防住陆小天呢?万一什么时候他趁你不注意,去找小齐哥的麻烦,完了你还不知道,那到时候可能就不是抢钱那么简单了。” 思来想去后,他们决定把人找到,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柴思元说他托人打听到了陆小天住的地方,和王岳川一起去找人,结果到了以后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还是隔壁的人听烦了,走出来很不耐烦地问:“你们干什么啊,这家没人。” “陆小天不是住在这里的吗?” 老太太头发都花白了,眼睛上蒙了一层雾,大抵是得了眼疾看不见,看着柴思元他们旁边的位置说:“是住这里,但他家啊白天是没人的,老陆住医院,小天儿那小子成天在外面鬼混,几天都见不到人。” “唉,真是遭罪得很,每次啊我都跟小天说,找个班上吧,别整天在外面鬼混,就前两个月,我儿子上班的那个厂招人,介绍他去,头一天还说得好好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柴思元和王岳川对视一样,问:“能问一下老陆是谁吗?” 这个老太太倒是没先回答,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转了一下,反问:“你们是谁,来他们家干什么?” 陆小天平时得罪的人不少,自然是有人找上门来过的,考虑到老人家受不得刺激,柴思元说:“我们是他的朋友,给他带点东西过来。” “朋友?”老太太半信半疑,但可能是感觉面前这两个人没什么恶意,于是说:“老陆是他外婆,那孩子啊也是命不好,他妈年轻的时候跟人乱搞,生下他以后就走了,被老陆给带在身边养大的。” “这孩子本来么学上得还挺好的,后来老陆生了病就辍学了,每天不知道在外面搞些什么,三天两头有人来找,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习惯了。” 老太太和陆小天的外婆关系还不错,说起他家的事,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觉得命运捉弄人。 柴思元跟老太太道了声谢,又问了一嘴陆小天的外婆住哪家医院,找到了陆小天的外婆。 确实如老太太所言,陆小天的外婆已经病得很严重了,腹部因为积水而高高隆起。 陆小天的外婆性格十分亲和,看到他们来,还以为他们是陆小天的朋友,跟他们聊了好长时间的天。 期间陆小天的外婆时不时就会提起外孙,说他学习好,只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柴思元知道,她应该是不知道陆小天这些年在外面都干了什么,甚至也不知道他已经退学,没读书了。 “没想到他家里居然是这样的。”齐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过也并非是心软,只是觉得有些可怜。 “所以他抢钱就是为了给他外婆治病吗?”齐慕问。 柴思元点头。 “可就算是要治病,也不应该抢钱吧,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工作?” “只能说,有时候人心不足蛇吞象吧。”柴思元答。 柴思元说,陆小天的外婆是在陆小天读初二的时候诊断出肾衰竭的,医院通知要住院检查,外婆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拿来填给医院了。 当时陆小天在学校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师知道他家有困难,组织班上的同学捐款,学校的老师校长也都捐钱了,但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只坚持了半年不到,就弹尽粮绝了。 没有钱就要想办法赚钱,有人介绍陆小天去了一个五金厂做搬货,那时候工厂实行黑白班两班倒,陆小天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放学了就去工厂搬货。 初中的小孩虽然力气没有成年人那么大,但胜在精力旺盛,所以一个月下来也搬了不少货,能拿到不少的工资。 但第一个月的时候,厂里发工资的人说资金链短缺,要挪到下个月才能发,等到了下个月又是另一个理由,最后居然拖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齐慕不可置信问:“拖这么久,那他外婆的病钱怎么来?” “医院帮他们向国家申请了补助,勉强抵消了欠下的医药费。” 齐慕皱眉:“可是病一直不好的话,医药费也会一直累计下去。” 柴思元点头:“嗯,而且我听说,当时那笔工资,陆小天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到过一分。” 最初工厂以各种理由拖欠了陆小天将近半年的工资,后来医院那边欠下的医药费又累计到了恐怖的数字,陆小天心里就不愿意了,罢工去老板家要钱,老板只说再给一点时间,等尾款都结回来以后,就能发工资。 老板都这样说了,他再怎么闹也还是拿不到钱,只能回家等着。 结果等了一个星期,钱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一则通知,说陆小天盗窃厂房里的器械转卖,要求赔偿器械的钱,同时还开除了陆小天。 “也不知道那个老板用了什么方法,当时陆小天报过警,没有自证的证据,反而是那些警察,居然真的在陆小天的家里找到了厂里器械的零件。” “所以到头来,他不仅没拿到工资,还要倒赔钱?”齐慕觉得这简直是荒唐。 电动车驶进齐慕居住的小区,停在一栋单元楼前,柴思元下车取下头盔,齐慕也从车上下来。 “之前你不是说,你是因为一个叫陈飞航的人,才被陆小天找麻烦的吗。”柴思元用手理了理被头盔弄乱的头发。 齐慕点头:“对。” “他是那个老板的儿子。” 齐慕愣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也是那个时候,齐慕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的真相让人措手不及,柴思元是这样,陆小天也是这样。 第70章 “所以后来你给了他钱是吗?”齐慕问。 柴思元点头。 “给了多少?” 柴思元说了个数字,齐慕吓了一跳:“他怎么这么黑心,居然要这么多!” 就算是再有苦衷,也不能这样狮子大开口吧! “明天我就去找他,让他把钱都还回来。” 齐慕感觉这简直是难以置信,更何况这些年陆小川一直有从他身上刮钱,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居然还敢问柴思元要这么多钱! 柴思元却说:“不用了,我只是帮他还清了这些年医院垫付的医药费,而且也不是白给。” 齐慕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柴思元说,当时他们找到陆小天的时候,他正在和医院的人周旋。 这些年来,医院因为陆小天家庭环境艰难的原因,一直在给予帮助,又是帮他们申请补助,又是帮忙垫付医药费。 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陆小天外婆的病也并不是那么好治的,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药物。如今医院垫付的钱已经到达一定数额了,上面通知下来,如果再不缴清医药费,医院将会停止外婆的治疗工作。 陆小天知道,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命全靠那些药水吊着,一旦药断了,就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了。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就算是现在就上街去抢,也抢不来那么多钱。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2节 就在他挠破头皮也想不出办法时,柴思元告诉他:“我可以帮你还清医院垫付的那些医药费,也可以帮你承担你外婆往后的治疗费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小天的眼睛都亮了,然而在抬头看清柴思元的脸以后,又黯淡了下去,他是认识柴思元的,知道他是齐慕的朋友。 “嘁!”陆小天冷笑一声:“你特么来看老子笑话?滚。” 王岳川砸了下嘴:“你这个人还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来看你笑话的?” 陆小天没说话,只是侧身绕过他们,想走。 “我说的都是真的,钱就在这张卡里。”柴思元拿出一张卡挡住了陆小天的去路:“走廊尽头就是提款机,你现在就可以验证,没有密码。” 陆小天低头看看面前的储蓄卡,又看看柴思元,不明白他的意图。 “你这么做,是不想让我再去找那个姓齐的麻烦吧?” 柴思元不想跟他废话太多,点了点头。 陆小天挑挑眉:“有点意思。” 他接过储蓄卡,去走廊尽头的提款机查了一下,他不相信柴思元说的话,毕竟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白白拿出那么钱。 然而当看见电子屏幕上显现的数字后,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数过去,最后不可思议地取出卡,问柴思元:“你确定这些钱都是我的?” “除非你不想要。” 陆小天笑得有些不自然:“嘁,我怎么可能会不要!” “不过,你给这么多钱,真的仅仅就是不想让我去找他麻烦?” “当然不是白给你,之前医院垫付的那些费用我可以帮你抵消,但之后的费用是我借给你的。” 陆小天皱眉。 柴思元继续说:“你想借多少,什么时候还我都无所谓,但还回来的钱必须是干净的。” 简言之,就相当于他可以无条件借钱给陆小天,数额不定,还钱时间也不定,但一定要还,而且得是干净渠道赚来的钱。 “这,他能同意吗?”齐慕问。 毕竟按照陆小天的性格,到了他手里的钱就是他的,怎么可能还有吐出去的道理。 “由不得他不同意。”柴思元说:“他可以不要那些钱,但医院就会停掉他外婆的药。” 人在掉进水里的时候,哪怕只是给他一块烂木板,他也会牢牢抓住不放手,更何况比起外面的那些高/利/贷而言,从柴思元这里借钱,不仅没有利息,连还钱的期限都是自由的。 陆小天不是傻子,弄清楚状况后收下了卡里的钱,当天就缴清了欠医院的那些医药费。 知道了事情的前后因果,齐慕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转而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肾衰竭也不是那么好治的病,往后的那些医药费用肯定不少,你哪来这么多钱,是你家里人给的吗?” 柴思元摇头:“不是。” “刚回去的那段时间,他们给过我一张卡,但我没用过。体育项的比赛和你们平时参加的那种知识大赛不一样,奖金很丰厚,而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参加,攒了一些钱。” 柴思元说得很轻松,但齐慕能够感知到,这中间的过程必定都被他故意省略掉了。 一个刚被接回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的人,要怎样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生存?柴思元嘴上说他可以靠比赛的奖金,但他难道是一开始就可以参加比赛,就可以拿钱了吗?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齐慕觉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在那个家里。 所以,他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好意,也不融入那个环境。 * 自从得知陆小天真的不会再来找自己要钱,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齐慕从来没有感觉生活这样轻松过。 齐慕也无意间撞见过陆小天一次,是在学校对街的马路上。 当时是早高峰,学校门口堵了一连片的车,哪怕柴思元骑了电动车,也没办法动弹,被挤在车流里面。 眼看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齐慕跟柴思元说:“反正没剩几步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话落,右手一撑坐垫,从车上跳了下来。 学校和小区旁边小卖部超市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开在学校旁边的几家小商铺都靠这群学生养着。 而因为商铺的租赁费比较高,所以经常会有小商贩推着三轮车在这里摆摊,零食小吃学习用品什么都有。 齐慕在车流中穿行时,突然听见了很洪亮喝声。 “来来来,都来看看啊,2块钱买实惠,这个价钱不算贵——” “2块钱是小票,街上一溜达就花掉——” 喝声此起彼伏,坐在地摊旁边的人说:“再喊大声点,还没旁边的喇叭声大呢,谁能听见啊。” 于是那些人清了清嗓子,喊得更卖力了。 齐慕挺声音耳熟,隔空望去,是陆小天和平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群小混混。 对方也看到他了,从地摊上抄起一个笔袋扔给他,齐慕惊慌接过,手心被笔袋的拉链砸中,有些微微的麻。 他朝陆小天他们那边走过去,将笔袋放了回去。 陆小天有些不高兴了:“干什么,瞧不起啊。” 齐慕的目光落在地毯上,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们,在摆地摊?” “不然呢。”陆小天一点都不在意:“你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小地摊,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货卖到大商场里面。” 陆小天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旁边的小弟附和道:“小天哥说得对,以后你是大老板,我们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只要你们好好干活,绝对带你们赚大钱!” 有一个小弟本来说笑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用手戳了下陆小天的胳膊,催促他:“小天哥小天哥,那个女的来了!” 闻言,陆小天爆了句粗口,让其他人退到旁边,自己在地摊前面喝起来,声音大得盖过了旁边的喇叭声。 宋嘉言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听到叫卖声停住脚看了过来,在看清是陆小天以后,脸色都变了,立马收回眼往学校里面跑。 陆小天皱了皱眉,问:“她怎么走了,我喊得不对吗?” 小弟挠挠头:“没有啊,挺大声的。” 齐慕在旁边看着这群没比他大多少岁的少年,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他第一次觉得这群人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第71章 九月底,齐慕报名的知识大赛开始了。 比赛的地方在首都,从西宁坐绿皮火车过去,要一天一夜,考虑到比赛不是一天就能结束,还要在那里住宿几天,他们又是代表学校去参加的,所以来回路费和比赛期间的住宿费,都由学校包圆儿了。 林枫作为参赛小组的带队老师,负责齐慕和宋嘉言比赛期间的所有事宜,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们别紧张,照常发挥就好。 齐慕的目的不在拿奖,自然是不紧张的,宋嘉言就不同了,小女生为了这场比赛,熬了几个月的夜,在火车上的这点时间都还在抱着书啃。 下了火车,三个人都很疲惫了,火车隔音不好,一路过来耳朵里都是哐啷哐啷的声音,林枫打了辆计程车,直奔他们住宿的酒店。 房间在来之前就办理好了,林枫在前台报了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登记好信息后,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楼上房间。 一进房间齐慕就把自己砸进被子里,什么都不想干了,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齐慕看了眼来电信息,是柴思元。 按下接通键,柴思元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过来:“哥,你们到酒店了吗?” “嗯,刚到。” “那你吃过饭了吗?” 齐慕换了个姿势躺,他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累。 “还没有,太累了,等会儿下去吃。” “好,不管多累,饭还是要吃的。” 原本柴思元是打算跟他们一起过来的,但因为轮滑队里有事,就给耽搁掉了。 之前柴思元在暑假的那场比赛上大放光彩,被主办方的教练老师看上,提前入选了国家队,入队手续前前后后办了好几个月,现在在走最后流程,确实是没办法走开。 “你们比赛一共几天呀。”柴思元问。 “加上周六周日,一个星期。” 柴思元想了一下,心说,那应该还来得及。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讲了半个多小时的话,最后还是齐慕说饿了要去吃饭,才挂断电话的。 * 像这种大型的比赛不止参赛的学生多,围观的人也多,大多都是陪自己孩子一起来的家长。 宋嘉言的父母一开始工作忙,没一起跟过来,但比赛开始的那一天两夫妻都来了。 宋妈妈在跟宋嘉言讲话,让她不要紧张,宋爸爸在和林枫了解女儿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学习自然是没得说的,能被学校选中来参加这场比赛的,必定都是学校里面学习成绩拔尖的好学生。 “宋嘉言嘛学习成绩是没问题的,我反而是担心她平时会太注重成绩,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们家长在家也要多关注她这点。” 宋爸爸连连点头:“会注意的,我们也就这一个孩子,不想她吃太多苦。” 周围人声嘈杂,只有齐慕是一个人。 他敛下眼,不止怎么的,突然有些想柴思元了。 自从初中柴思元走了以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的事实,一个人出门,上学上班,回到家后周围一片漆黑,身边空无一人,连空气都是冷的,没有人气。 很多个夜晚,他从梦中醒来,感觉黑暗就像是海水一样,把他淹没。 而等他习惯这样的生活以后,柴思元又回来了,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融进他的生活里。 人是讲感情的动物,当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存在后,如果某一天那个人不见了,就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比赛一共要进行一个星期,齐慕和宋嘉言顺利闯过了前面四天,而参赛的选手也是砍掉了一半又一半。 宋嘉言在第五天的时候被刷了下去,齐慕则止步在了第六天,倒数第二轮。 领完奖状和证书,面对这个结果齐慕已经很满意了,林枫也笑着说:“原本以为前面几轮就会被刷下来,没想到能撑到这么后面,已经是超出我们的预料了。” 当天晚上,林枫带他们两个去了市里吃饭庆祝。 饭桌上林枫说:“比赛还有明天最后一天,等明天过了再买回去的票,你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在周边玩一玩,毕竟来这一趟可不容易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3节 宋嘉言笑着点头,说:“老师,我可能不跟你们一起回去,我爸妈说要带我在这里玩几天,到时候我们自己开车回去。” “好,正好反正明天过后就是国庆了,趁着假期好好放松一下。” 吃好晚饭,齐慕回到酒店,好像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他不知道明天应该干什么。 枕边传来手机响铃的声音,齐慕赶紧按下接通键。 “哥,你休息了吗?”柴思元的声音响起。 听到柴思元的声音,齐慕感觉心里那道空隙都被填满了,他道:“还没,刚回酒店呢。” “你是住在302房间对吧?” “对啊,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声知道了,齐慕觉得有些奇怪,刚要问他问这个干什么,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齐慕抬头往门的方向望去,以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于是对着电话说:“你等等,我去开个门。” 齐慕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大门前,打开房间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齐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柴思元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双手一张,就将齐慕抱进了怀里。 齐慕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回抱回去,等摸到柴思元温热的后脖颈时,才感觉到了真实。 柴思元将脸埋进齐慕的脖子里,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你,你怎么……” “来看你。” 齐慕感觉心跳陡然加快了。 将柴思元迎进房间,齐慕拿了双酒店的拖鞋给他,又给他倒了杯水。 柴思元应该也是赶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过来的,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但这些疲惫都在看见齐慕以后消失不见了。 “你来也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酒店呢。” 柴思元笑:“那我就等着呗,反正我知道你在这里。” 齐慕感觉心跳得更快了,他有些不敢看柴思元,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 “哥,你们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比赛了?” 齐慕点头,白天比完赛,他就跟柴思元发过信息,说他这边结束了。 “那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吧。” 齐慕没有拒绝,问他:“你想去哪?” 柴思元想了一下:“嗯,反正后面是国庆,可以多在这里待几天,把周围都转转。” “都可以。”齐慕点头。 柴思元嘴角挂着笑,他其实很想说,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只待在酒店里,也是开心的。 第72章 齐慕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t恤和短裤给他:“你先去洗澡,我出去一下。” 等柴思元去卫生间洗澡,齐慕穿上外套去了趟酒店旁边的超市,回来的时候柴思元还没出来。 齐慕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水声就停了,开了一小条缝,他将塑料袋塞进门缝里。 柴思元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是内裤。他这次来得很急,换洗衣服什么的都没带。 洗完澡,柴思元穿着齐慕的衣服,头上顶块毛巾就出来了。 他坐在床沿边用毛巾擦头发,前段时间太忙,他很久没去理发店了,头发的长度都已经超过肩膀了。 齐慕:“不是有吹风机吗,为什么不用。” 柴思元说:“声音太吵了。” 北京的十月份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齐慕在柴思元身后坐下,手按住毛巾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柴思元愣了一下。 齐慕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帮他擦头,等头发半干了,再拿梳子一点点梳顺溜。 以前他们条件不好,用不上吹风机,冬天柴思元洗完澡,都是齐慕这样用毛巾擦干的,动作还不能慢,慢了第二天就得感冒。 那时候柴思元好几次都跟他说:“不然我把头发剪了吧,老师每次都说我搞另类,洗起来也麻烦。” 齐慕浑不在意:“你要是自己想剪,那我明天就带你去理发店,要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去剪,那以后别人说你的时候多了去了,你都要照着他们说的做?” 柴思元眨了眨眼:“我不想你这么累。” 齐慕笑,手指在柴思元额头上弹了一下:“胡说八道。” 如果说人活着必须要靠某一样东西支撑,那么对于齐慕来说,柴思元就是他精神的支撑。 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一定会觉得可笑,为什么会有人把另一个人当作是精神支柱,但齐慕可以拍着胸膛很绝对,很坦然地承认。 在照顾柴思元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累过,不为别的,只因为有柴思元在,他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温度,感受到自己也是被需要,被依靠的。 全程下来,齐慕一句话没说,柴思元也不吭声,就低着头乖乖坐好了。 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在破坏气氛。 帮柴思元梳好头发,齐慕说了句好了,然后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柴思元坐着没动,目光一直追随着齐慕的背影,直到齐慕走进卫生间,视线被门挡住,才又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的头发。 学校给齐慕他们定的酒店都是单间,只有一张床,但好在比较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这天晚上,齐慕听着枕边传来的呼吸声,睡了一个出奇好的觉。 * 都说来北京不去故宫就算白来了,第二天,柴思元就带着齐慕去了,两个人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才终于进了故宫的大门。 景区里人多,柴思元一边嘴里说别走散了,一边牵住齐慕的手。 前前后后都是人,齐慕感觉这样有点不好,挣扎了一下,却被柴思元握得更紧了。 节假日来景区的游客是平时的好几倍,一整天下来景点没去到几个,全看人头了。到了下午,从故宫出来,齐慕感觉腿脚酸痛得厉害,走路跟走在刀尖上一样,脚底很痛。 察觉到齐慕的不适,柴思元走到他面前蹲下,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齐慕下意识双手环住柴思元的脖子,心扑通扑通跳着,小声道:“你干嘛啊。” 周围全是游客,时不时就朝他们这里看过来,看得齐慕的脸一下就涨红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居然这么大庭广众地背他。 齐慕轻轻推了下柴思元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柴思元没停下,背着他往外面走:“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你脚不痛吗?” “那我也能自己走啊,你快放我下来。” 柴思元还是没放,齐慕趴在他背上也不敢乱动。 他们在人群中穿行,来来往往的游客都会看他们一眼,在听到有两个女生在偷偷说什么‘情侣’之类的词后,齐慕感觉脸瞬间更烫了。 国庆的第一天柴思元带齐慕了故宫,后来他们又去了长城,颐和园还有香山。 十月的香山像是染上了颜料一样,红叶漫出了天际。 为了看日出,他们很早就起床出发,从山脚到山顶,走走停停爬了两个多小时。 中途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年轻夫妇,两个人似乎是想要拍照,拿着相机找了好几个游客,要么说不会用,要么说拍不好。 齐慕上前道:“我帮你们拍吧。” 年轻女人欣喜地点头:“好呀,太感谢了!” 齐慕帮他们拍了几张,结束后女人为了表示感谢,看了看齐慕旁边的柴思元,问:“你们是一起来旅游的吗?我也帮你们拍几张吧,留作纪念。” “啊,不用不用。” 齐慕摆手拒绝了,但女人还是执意要帮他们拍,还帮他们选了拍照的位置和动作。 “你们再靠近一点呗。”女人一边观察镜头一边说。 于是齐慕只好小步往柴思元身边挪。 女人连续帮他们拍了有将近十张照片,齐慕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到了后面明显自然了很多。 “我叫陈薇,这是我的丈夫于淼。”陈薇笑着跟他们自我介绍。 齐慕也简单地说了自己和柴思元的名字。 “你们是这里的本地人吗?” “不是,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这样啊,”陈薇点点头:“那留个联系方式吧,因为我们也不是这里的本地人,然后照片得等我们回去以后才能洗出来,到时候给你们寄过去。” 齐慕本来想说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但想到他和柴思元还没有合照过,心里也有点舍不得,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下了联系电话和地址。 陈薇接过纸条看了一下,赞叹道:“西宁是个好地方呀,来北京前,我和我丈夫刚在那里度完蜜月。” 原来是刚结婚的新婚夫妇,齐慕笑着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陈薇挽着于淼的手,两个人都笑得很甜蜜。 后面的路程他们一起结伴而行,抵达山顶的时候,太阳正好露出浅浅的一角。 橙黄色的光溢在天边,一点一点吞噬掉凌晨的清冷蓝色,微风中还有青草的味道。 爬山太累了,齐慕轻微喘着气,宽大的外套被风吹起来,鼓鼓囊囊的,他抬手擦了擦汗,下意识往旁边看。 橙黄的光落在柴思元的身上,风吹起肩上的头发,有一缕挂在了耳朵上。 突然有一个想法冒出来。 ‘他想一直这样走下去’ 第73章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4节 国庆假期结束,西宁迎来了这一年冬天,也即将迎来第二个千禧年。 然而,在第二个千禧年抵达之前,人们讨论更多的却是另一个话题——千年虫。 “千年虫好可怕,2000年真的会消失吗?” “如果没有2000年,我们的时间又该怎么办?” “想想就好恐怖啊!” 放学铃已经响了,但同学们依旧没有走,在教室里大声讨论这个问题,齐慕收拾好书包,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最后笑着走出了教室。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天气预报说,十月每日的平均气温都在九摄氏度以下。 齐慕戴好保暖手套,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之前本来想着知识大赛结束就回轮滑队上班,但自从高二开学,课程就紧张起来了,好在这些年他一直在兼职打工,虽然大部分都捐给了福利院,但自己也留了一些,所以眼下还是先以学习为重。 回到家,齐慕刚要开门,就听见门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倒吸了一口气,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满地的狼藉,而罪魁祸首在他推门的那一刻,就迅速冲了过来在他脚边乱蹭。 狗不像人,几个月的时间就能长挺大了,而面条现在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几乎每天回来,齐慕都得先把家打扫一遍。 “汪汪——” 面条见到主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叫个不停,齐慕从零食架上拿了根磨牙棒,让它去旁边啃,自己拿着扫把打扫房间。 还好面条没有造得太离谱,齐慕打扫完房间,做好晚饭,刚准备坐下吃饭,就听见面条一直趴在沙发旁边叫,沙发上放着手机,齐慕走过去打开一看,有两条短信。 ——哥,我刚训练结束。 ——你回家了吗? 发送时间是半个小时前,齐慕回复说:早回了,周五不上晚自习。 消息发出去,那边又立马回了过来:那就好,看天气预报你们那儿挺冷的,记得多穿衣服。 齐慕:知道了。 之前齐慕去参加只是大赛的那段时间,柴思元就在办理入国家队的手续,国庆回来以后,柴思元就不市队里面训练了,转去了北京的训练基地。 想起北京的天气也没好到哪去,于是后面又更了一句:你也是。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柴思元发信息过来,问可以打电话吗,齐慕在餐桌前坐下,回复道:可以。 大概过了十几秒,柴思元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那边应该是还在训练场,周围有音乐的声音,还有轮滑鞋在地板上滑行的唰唰声。 “你不是说训练完了吗,怎么还没回家?” “是结束了,不过他们说等会要出去聚个餐。”柴思元说。 没调去北京之前,柴思元就在国内参加比赛了,现在进了国家队,可以参加更高级别的比赛,齐慕想起前两天听柴思元说,新教练给他报名了年后俄罗斯的比赛,最近训练时间也比较紧张。 齐慕他嘱咐道:“别玩太晚了,好好休息。” 柴思元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轻声问:“哥,你在关心我啊?” 齐慕一顿,电话那边又传来柴思元的声音:“好,我会注意休息的。” “……嗯嗯。”齐慕摸摸有些发烫的耳朵。 这么长时间过来,柴思元一直在齐慕后面追着,他从来不问齐慕还恨不恨他,齐慕也从来不说原谅不原谅。 但嘴上不说的事,心里其实都明白。 两个手牵着手一起长大的人,把对方刻进了骨头里,恨夹着爱,爱里又全都是疼。 面条跳上齐慕的腿,嘴里还含着磨牙棒,齐慕给他拿了出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插进狗狗的毛发里。 “哥。”柴思元喊他。 齐慕‘嗯’了一声:“干什么。” “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跨年吗?” “我想跟你一起跨年。”柴思元说。 听见他这样说,齐慕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他先是愣愣地点头,而后想起那边也看不见啊,于是说:“等你能回来再说吧。” 柴思元的声音都抖了一下:“我一定回来!” 挂断电话,柴思元嘴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哥同意跟他一起跨年了! “思元,你还没换好鞋吗?要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走了过来,说话的时候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 从市队调到北京这边的,除了柴思元还有一个人,就是他们的队里的这位学姐,朱采薇。 “在跟谁打电话啊,笑这么开心。”后头又进来了几个队员,嘻嘻哈哈问:“跟女朋友?” 这群人都是队里的‘老人’了,自然要多照顾新队友,只不过这个新队友平时性格还挺冷的,不怎么和他们说话,难得今天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跟我哥。”柴思元站起来,去鞋柜拿鞋:“等会儿去哪?” “火锅呗,带你尝尝咱老北京火锅。” * 柴思元说想回来一起跨年,那么就一定会回来,齐慕一边对即将到来的跨年夜抱有期待,一边又有些紧张。 这期间,柴思元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有时候手机响了,齐慕都会第一时间想会不会是柴思元的信息。 十一月,西宁开始下起了大雪,放眼望去,遍地雪白。 齐慕冒着雪跑进一栋居民楼,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花,又给用纸巾给面条的脚擦干净,然后才上楼。 “小齐!”燕秋一听到敲门声就跑过来开门了。 齐慕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给你买的水果。” 燕秋双手接过,腼腆地说了句谢谢,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他换。 屋里暖气很足,面条来过这里几次,跟在自己家一样,一进门就到处乱跑,齐慕脱掉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听见里面传来秦燃的声音:“齐慕,你怎么又把狗带来了,它好烦啊。” “面条,过来吃零食。” 齐慕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小零食,面条一听见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就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汪汪——” 面条趴在地上吃零食,燕秋就蹲在它旁边,手顺着毛发轻轻摸:“它,好,好乖。” 秦燃踏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这狗的精力也太旺盛了吧,每次来我都怕这房子被它搞塌了。” “哪有这么夸张。”齐慕白了他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燃说:“你今年还是去福利院过年吗?我爸妈让你过年去我们家。” 院长夫妇一直是很喜欢齐慕的,前几年也叫过齐慕去他们家过年,齐慕都没去,今年柴思元是也要回来过年的,他大概率也去不了。 “我有事,明年再去吧。” “行吧。”秦燃说:“是姓柴那小子要回来吧。” 自从两个人挑明身份后,齐慕就跟秦燃说过柴思元的身份了,秦燃得知真相后,也还是不待见他。 而秦燃有这样的反应齐慕也没发什么好说的,毕竟当年的事虽然不是柴思元做的,但福利院也确实间接因为他遭遇了一场大灾难,秦燃的父亲甚至因此被栽赃陷害入过狱。 秦燃撇撇嘴,道:“那你就跟他一起吧,反正你俩离了谁都跟活不了一样。” 齐慕笑了一下,没说话。 但其实仔细一想,柴思元刚走的那几个月里,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还有柴思元转到北京训练的这几个月,齐慕的心里也是每天都悬挂着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少了。 说起这个,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远,以及柴思元的训练时间慢慢加长了,他们每天打电话的时间很难对上,更多是发短信。 可短信这种东西其实给人的感觉挺模糊的,有时候甚至会歪曲人的状态。就比如有时候一句短短的回复,明明不带任何不好的意味,但落在人的眼睛里就远不如说出来那么热烈,屏幕里的文字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而这种现象在十二月的时候开始加剧。 之前是齐慕回消息太慢,十二月过后,齐慕课间打开手机,不再是满屏的信息。 柴思元想早点回来,为了达到教练的标准,时间基本都拿去训练了,他们经常是早上发完信息,到了晚上才会有几分钟的时间能够同频,然后就又要各自忙碌。 这天,齐慕一边做试卷一边等柴思元的电话,以往这个时候柴思元该打电话过来了,但今天一直到他把所有试卷都做完,手机也没什么动静。 齐慕抱着手机,犹豫了几分钟后,拨通了柴思元的电话号码。 电话打通后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直到最后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齐慕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后再一次拨了过去,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然而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是思元的哥哥吗?” 齐慕被对面的声音给愣住了,张了张嘴,最后‘啊’了一声,说:“是,你是?” “我跟他在同基地训练,是队友,他现在有点忙。” “哦,好吧……”齐慕听这个声音特别熟悉,但一时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电话那边传来男孩子的笑声:“哎呀打什么电话呢,菜都快凉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是吧思元。” 女生笑着应了句好。 “那我先挂了哦,等会儿我跟思元说。”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面条在桌子底下用身体去蹭他的腿,齐慕也没管,只是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所以,所谓的忙,其实是在和队友吃饭? 刚才那个女生又是谁,为什么会帮柴思元接电话? 第74章 十二月下旬,在跨年夜之前还有两个学生们最喜欢的日子,平安夜和圣诞节。 街上的商铺都挂满了彩色装饰球,圣诞花环,还有圣诞树和圣诞老人。 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最喜欢仪式感,不管是什么节日,都要送朋友礼物,好像只有这样,节日才算过了。 那时候,学校里非常流行送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和贺卡,女生们会在上面写上好看的字,送给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男生会选那种粉粉嫩嫩的贺卡,将那些热烈而又浪漫的语句写在上面,送给喜欢的女孩子。 齐慕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好学生,那段时间,他的课桌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卡片。 女孩子的心都是很细腻的,他没办法当面拒绝,只好在教室里放了个纸箱子,收到的贺卡都装在里面。 陆小天也准备了一张贺卡,打算送给宋嘉言。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5节 他准备的那张贺卡跟平时礼品店的不一样,据他说,那张贺卡是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的,打开会有音乐,里面还有立体剪纸。 只可惜宋嘉言没收。 都说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宋嘉言第一次见到陆小天,就又是被抢劫又是进医院的,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对陆小天有什么好感。 但陆小天也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放弃的人,死缠烂打他最在行了,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齐慕,让他帮忙把贺卡送给宋嘉言。 看着面前的贺卡,齐慕直接拒绝:“我不会送的。” “为什么?”陆小天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齐慕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陆小天解释,他总不能说,之前宋嘉言对他有过好感,他去送贺卡,会让人家误会吧? “反正就是不行,你让别人送吧,谁都行。” 这个时候陆小天也一根筋了,不是很乐意:“你们学校我就只认识你,别人我找谁去啊?” “啧,”陆小天很不耐烦地绕到齐慕身后,不由分说把贺卡装进他的书包:“我不管,就你送,另外,再帮我要一下她的电话号码。” 齐慕急忙去翻书包,想让他把贺卡拿回去,但陆小天早就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拽拽的背影。 于是第二天,齐慕特意赶了个早去学校,想着趁教室没人,把贺卡塞到宋嘉言的课桌抽屉里。 结果没想到,他去得早,有人比他更早。 齐慕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女生将一张明信片夹进他放在桌子上的课本里。 这种事情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怕那个女孩子会觉得尴尬,齐慕连忙止步转身往回跑,他去了楼上的厕所,在里面等了有将近十分钟。 高中的时间都是分秒必争的,浪费了这十分钟,等齐慕再回教室,就已经有同学开始边吃早餐边早读了,他抓紧了书包带子,心说,再重新找机会吧。 日子离平安夜和圣诞节越来越近,学校的小男生小女生们情绪都有些雀跃,这天,齐慕收到了柴思元发来的短信。 ——哥,马上就是平安夜了,到时候我回来跟你一起过。 齐慕按掉手机屏幕,脸上并没有很开心。 其实上次那通电话他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想着可能就是柴思元不在,他的队友帮忙接了一下,这很正常。 可是再后来,柴思元也依旧很忙,打电话发短信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连齐慕主动打过去的电话也不一定能接到。 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心底飘荡,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热情被泼了冷水一样,渐渐的,齐慕也不主动找柴思元了。 * 在连续两个多月的高强度训练后,教练终于同意给柴思元放几天假,从训练基地出来,柴思元拨通了齐慕的电话。 “哥,你在干什么呢?” 电话那边,齐慕还在做试卷,兴致缺缺道:“在忙。” 柴思元没听出来不对劲,语气还有隐隐的雀跃:“我这边训练结束了,教练说可以回来了。” “哦。” 齐慕的语气淡淡的,柴思元微微一怔,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挂了吧,我还有试卷没做完。” “好,好吧。” 柴思元挂了电话,越想越不对劲,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回去的,但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他直接买了当天的火车票,收拾东西回西宁了。 隔天周五,下午放学后,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只有齐慕还在写试卷,有同学问他不走吗,他悄悄看了眼宋嘉言的座位,道:“我做完这张试卷就走。” “哇,今天平安夜哎,你还要做试卷啊。”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出去玩吗,明天还正好是周六。” 齐慕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假意留在教室复习,等所有人都走了,才从书包里拿出陆小天给他的贺卡,塞进宋嘉言的课桌里。 在手里留了几天的贺卡总算是送出去了,齐慕松了口气,打算收拾东西走人,结果一个转身,就看见柴思元风尘仆仆地站在教室门口。 齐慕怔了怔:“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到。”外面在下雪,柴思元的肩膀上还有没化的雪花,他一脚跨进教室,视线落在了宋嘉言的抽屉里:“你刚才往那个抽屉里放了什么啊。” 柴思元的语气其实挺平和的,但这话落在齐慕耳朵里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前面这段时间齐慕心里本来就有疙瘩,所以他的话里带了点赌气的味道:“我放什么关你什么事。” “哥,你怎……” 柴思元想问他怎么了,齐慕已经抓起书包跨出了教室。 因为走得有点匆忙,出门的时候撞到了柴思元的肩膀,齐慕连忙回头想问他有没有事,但此刻理智被赌气压在了下面,他什么也没说,直冲冲往外面跑了。 柴思元是连夜赶回来的,一下火车就打车来的学校找人,结果两句话都没说到,就又把人惹生气了,他也有些一头雾水。 等柴思元追到校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齐慕骑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没办法,他只好给司机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 雪一直在下,齐慕骑着自行车一路疾行,好几次都被雪迷了眼。 人在冲动的时候做事情是不过脑子的,会想起刚才他撞柴思元的那一下,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应该。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因为事情不说出来就不会被解决,而不解决就会继续发酵下去,最后变得无法挽回,他并不希望这样。 “吱——” 自行车猛地刹住,齐慕掉头想回去找人,路边突然多出来两个人,齐慕认识,是一直跟在陆小天屁股后面的小弟。 两个小弟双手插兜,像电视剧里的□□一样,歪了歪脖子:“跟我们走吧。” 齐慕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群人真是,明明比他还要大几岁,但每次做事都幼稚得像个小孩一样。 他跟着那两个小弟走进一条巷子,看见陆小天靠在墙角抽烟。 “你以后找我的时候能不能正常点,跟□□一样,你们是警匪电影看多了吗?”齐慕将自行车停靠好,没忍住吐槽。 谁知陆小天踩灭了烟头,道:“你怎么知道啊,我打算开个影像店,进了特别多港台那边的货。” 齐慕抿着唇,一阵无语。 “哎,贺卡你送出去没有啊。” “送了送了,”齐慕有些不耐烦:“以后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 陆小天直接自动屏蔽了那句话,嘴里嘟囔着下次送点什么好,齐慕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要回去找柴思元,于是说:“我走了。” “等等,”陆小天抬手拉住齐慕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给拎回来了:“还有电话号码,你要到了吗。” 齐慕忍着气,把他的手扒拉开,也没来得及去整理弄皱了的衣领,道:“得下次,而且你不要总是去打扰她,高中是很重要的阶段,你这样贸然打扰,会影响学习的。” “知道知道,”陆小天敷衍地点头:“那下周一吧,下周一我找你要电话号码。” “你……”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在拼命告诉自己,别生气别生气,但想到他只要同意了这一次,以后说不定还有更离谱的事找上来。 齐慕冷着声说了句不行,陆小天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巷子口突然传来汽车的急刹声。 身形高挑的男生走进巷子,漫不经心地转动手腕:“怎么,又想多打少?” 闻言,齐慕和陆小天都一头雾水,尤其是陆小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已经挨了一拳头了。 “靠……”陆小天难以置信地用舌头去顶被打了的那侧脸颊:“你/他/妈/的疯了,我……” 柴思元二话没说,抬手就又是一拳。 每天都要练习体能的人,这一拳头不是一般人能吃下去的,陆小天捂着被打的地方,疼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小弟们怕他被打残了,连忙上前拖着人就跑。 陆小天他们一走,柴思元脸上的戾气也不见了,他上前握住齐慕的肩膀,眸子里满是关切:“哥,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齐慕在旁边看完了全程,他知道柴思元是又误会了,忙道:“你干什么啊,都不问清楚就打人。” 柴思元微愣:“他刚才不是在欺负你吗?” 齐慕感觉有些头痛:“没有。” 柴思元还是没想明白,刚才他怕司机来得太晚,正好又有计程车经过,就直接打车追上来,结果追着追着就不见齐慕的人影了,于是就又叫司机在附近的巷子里面转,这一转,恰好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第75章 想到之前陆小天明明保证过,不会再去找齐慕的麻烦,现在却出尔反尔,尤其是当时齐慕被那么多人围着,衣领也皱皱的,柴思元当场火气就上来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那他刚才是在干什么,还揪你衣服?”柴思元抬手,为齐慕理顺被揪皱的领口。 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帮人送贺卡这种事,他实在不想说,反手推开了柴思元:“跟你没关系。” “好,那我不问这个。”柴思元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一分,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刚才在教室,你往宋嘉言的抽屉里放了什么?” 柴思元就着这个坎儿没法过了,齐慕被堵在墙和柴思元之间,心里知道这个问题是逃不掉了,于是硬着头皮道:“帮陆小天放的贺卡。” “他在追宋嘉言,所以让我帮忙。” 闻言,柴思元半挑着眉,原本紧绷着的心松了一点:“那,刚才你们是在说贺卡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柴思元垂下了眼眸,现在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 见他不说话,齐慕抬抬下巴,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呢?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柴思元的眼神迷茫了一瞬,这段时间他确实忙着训练,但…… “我不是一直都说,我要回来吗?”柴思元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 齐慕的呼吸加重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尤其在看见柴思元迷茫的模样后,他就知道,柴思元可能真的不是故意的,而这件事从头到尾也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较劲。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羞恼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齐慕抬手把柴思元往旁边推:“让开,我要回家了!” 都已经追到跟前了,柴思元当然不会让他就这样走了:“哥!” 手腕被柴思元抓住,齐慕的眼睫毛微颤,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你放开。” “不放。”柴思元坚定地说。 雪下得大了,两人的头上都顶着薄薄的一层雪花,齐慕回头怒瞪着柴思元,想破口大骂,却不料面前的人突然附身靠近,低头吻住了他。 比起上一次的那个吻,这一次的更显急促。 双手被柴思元紧紧攥住反扣在头顶,后背抵着凹凸不平的红砖墙,哪怕是隔着厚厚的冬衣,也依旧硌得很疼。 “唔……”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6节 齐慕痛呼了一声,柴思元搂住他的月要,后背远离了硌人的砖墙,却迫使齐慕离柴思元更近了。 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柴思元的大手按着齐慕的月要窝,呼吸一下比一下凌乱。 小巷旁边就是居民楼,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若是朝巷子里面望,一眼就能看见发生了什么。 齐慕被控制着,一开始还在挣扎,后来就不敢了,怕被人发现。 双手被举过头顶,手指无助地蜷缩又展开,齐慕震惊地睁圆了眼。 在他的记忆里,柴思元一直都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的小屁孩,犯了错乖乖低头道歉,什么事都依着他。 可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某些时候他在柴思元面前,居然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比他更强势的一方。 这一刻的吻强势而又汹涌,齐慕根本招架不住,他想往后退,月要上的手一用力,就被拉回去了。 齐慕愤怒地咬了柴思元一口,一股铁锈味瞬间席卷唇间。 柴思元没管被咬破的唇,垂眸看见齐慕正惊恐地看着他,眼睛有些红还有些湿,像被雨水淋湿的小动物。 他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之前还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说要等他回来一起过年,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哥……”柴思元放开了齐慕,声音有些委屈:“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我们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种语气只有在柴思元很小的时候出现过,那会儿柴思元做错了什么事,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跟齐慕说话,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一听见柴思元委屈,就什么都不想再计较了。 面对这样的柴思元,齐慕实在没办法跟他冷脸,他的眼睛更红了,看向了别处:“你不是说,只要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能接到吗?” 柴思元点头:“对。” “那我之前给你打的电话,你为什么没接?” “什么时候?” 齐慕一一告诉他,自己在哪一天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但他都没有接到,同时也说了最开始那通,被别人接起的电话。 听齐慕说完,柴思元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连忙跟齐慕解释:“接电话的人应该是队里的学姐,你认识的,朱采薇。” 但这话说出来就更怪了,当初他们还在市队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朱采薇对柴思元有好感。 于是,柴思元连忙又说:“但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我的手机都不会再让别人碰了,你的电话我也一定会接!” 齐慕低着头,睫毛湿湿的,嘴唇因为刚才那个吻而微微肿起,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上面,衬得更红了。 柴思元低头跟他贴贴鼻尖:“哥,我保证,真的。” 齐慕的头更低了,不让他贴。 柴思元捧住齐慕的脸,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齐慕相信他。 “我想早点回来见你,但教练的要求很严格,达不到标准就不可以走,所以我只能拼命练习,”柴思元摸了摸自己的腿:“膝盖都练疼了。” 齐慕想起之前王岳川跟她说过,柴思元练习动作一向是没日没夜的,不注意休息的话膝盖就会疼。 “你,那你现在还疼吗?”齐慕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还疼。”柴思元说。 齐慕连忙蹲下想检查柴思元的腿,柴思元在他蹲下前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齐慕觉得他简直是在胡闹:“柴思元,你别这么幼稚,我要检查你的膝盖。” 柴思元将头埋进齐慕的脖子里,说:“我抱着你就不疼了。” 齐慕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拳头重重地垂在柴思元的背上:“柴思元!你是不是有病!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耳边传来柴思元委屈的声音:“哥,我还叫你哥,你却总是柴思元柴思元的叫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听见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元元?” 齐慕咬着牙。 “你还会那样叫我吗?” 齐慕的心在颤抖,拳头一下一下落在柴思元的背上,不轻但也不重。 最后,齐慕攀住了柴思元的肩膀,有些哽咽地骂道:“混蛋!” 第76章 齐慕顶着雪回到家,一开门面条就迎了上来,尤其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柴思元后,兴奋得叫了好几声。 柴思元跟着他进了屋,也没空理狗,心像是拉成满月的弓,紧绷得呼吸都困难了。 齐慕打开屋里的空调,又给面条的碗里加了狗粮,柴思元跟在齐慕后面叫了好几声哥。 本来家里养了条狗就很闹心了,现在齐慕感觉像是有两条狗。 “哥,你理理我啊。”柴思元拉住齐慕的手:“今天平安夜,生气不好。” 齐慕其实已经没之前那么生气了,但是看到柴思元这样紧张的样子,以及因为想要哄他但又找不到方法的模样,就莫名觉得受用,于是也没回头,甩开柴思元的手就要往厨房走。 这下柴思元直接慌了,一把从后面抱住齐慕:“哥!” “你别走。”柴思元紧紧抱住齐慕,忐忑和紧张都写在了脸上。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齐慕想将柴思元的手扒开:“都这么晚了,我要去做饭。” 柴思元慢慢松开手,但仍然没让齐慕走:“我去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齐慕推开厨房门,取下挂在门背后的围裙。 柴思元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绕过齐慕,自己占据了厨房的主导位。 平时齐慕自己吃得简单,但因为冬天买菜麻烦,所以冰箱里囤了一些菜。 柴思元脑子里一转,就知道应该做什么菜了,齐慕见他非要自己做,便也就由他去了,自己去外面收拾被面条造乱的客厅。 那天柴思元一直赖在齐慕家,快到十点钟的时候,齐慕实在受不了,把人给赶回去了。 回来前,柴思元跟教练请了个大长假,要过完元旦才回去,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待在西宁。 柴思元的学籍还在齐慕他们高中,入学一年多了,他在学校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一天,但为了能跟齐慕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后面的这几天,他都跟着齐慕一块儿去上学。 学校的同学对于柴思元的印象,一直都还处在高一时那场流言,所以柴思元来学校的这几天多多少少都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排斥,不过他不在乎,反正他来学校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那些人。 但柴思元不在意那些人背后的闲言碎语,不代表齐慕不在意。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齐慕去器材室拿器材,路过一丛绿化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几个男生的低语。 “他怎么这么会装啊,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出尽了。” “就是,一个私生子拽什么拽啊。” “他不是应该在外面那什么训练吗,怎么最近每天都来学校啊。” “你是不是蠢,没看见他跟班长走得那么近。” “啊?走得近怎么了?” “啧,你不知道有一种病叫做同x……” 没等那个人说完,齐慕就沉着脸走了,几分钟后,那几个人被体育老师抓到开小差,揪着衣领在操场上罚站。 柴思元接过齐慕手里的器材:“你怎么拿这么久,都说我跟你一起去拿了。” 齐慕抿抿唇,道:“我又不是拿不动。” 柴思元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嘴里连连说是。 跨年夜这天,知道学生们个个心猿意马的,学校特意提早放了学。 王岳川他们今天也没训练,下午的时候给齐慕打电话过来,说是队里有聚会,叫他俩一起吃个饭。 跨年夜街上车特别多,齐慕他们迟到了,一进门就被王岳川搭着肩要罚酒,柴思元瞪了王岳川一眼。 “靠,他一来就凶我。”王岳川跟齐慕告状。 齐慕笑着说:“不用管他。” 自从陇南回来,齐慕就没再去轮滑队上班了,柴思元后来也转去了更好的训练基地,市队里的那些队员,除了王岳川还有联系,其他人都见得很少。 但队员们对齐慕依旧很热情,问他:“小齐哥,你以后都不来我们这上班了吗?” 齐慕很抱歉地说:“我也挺想继续来的,但高二下期和高三会特别忙。” “好吧。”队员失落地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的人‘害’了一声:“没事过来玩儿也行,我们随时欢迎你。” 齐慕笑着点头:“好,我会常来玩的。” 青春期的少年没什么顾虑,做事讲究一个自己快乐就好,一群男孩子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包厢的房顶都快要被掀翻了。 齐慕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喝酒的人,在这样欢快的环境下也喝了几杯,柴思元怕他一会儿喝醉了难受,手一把盖住杯子:“别喝这么多,会头晕的。” “没事,不会醉的。”齐慕小声说。 柴思元听他语气飘飘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分明是已经开始醉了。 王岳川不嫌事多,还一个劲儿地要跟齐慕碰杯:“小齐哥,来,再喝!” 齐慕举着杯跟他碰了一下,嘴唇刚碰到杯口,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包厢的灯光是暖的,照在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钩边,柴思元仰头喝光了所有酒,喝得有些急,有几滴顺着下颚划过喉结,再落在衣领上。 齐慕眯起眼睛,醉醺醺地看柴思元,像一只打量人的小猫。 柴思元放下酒杯,喉咙里还有酒的辛辣味儿,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眼睛里装的全是此刻齐慕看他的样子。 “厉害啊!” 王岳川啪啪鼓了两下掌,又往杯子里倒了酒,其他人看见柴思元喝酒,也纷纷起哄说要跟他喝,柴思元一滴不剩,全都喝掉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包厢外面响起了烟花炸开的声音,一群人推开包厢阳台的门看烟花去了。 冷风嗖嗖往屋里灌,齐慕缩了缩肩膀感觉有点冷,柴思元连忙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到齐慕身上。 “我去把门关上。” 柴思元刚起身,齐慕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也想看烟花。” “好,我们去阳台看。” 齐慕又摇头,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一说话就飘飘的:“人太多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7节 柴思元垂眸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他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齐慕被柴思元拉着出了包厢,顺着楼梯往上走,最后来到了酒店的天台。 这家酒店不算特别高,但站在顶楼也能俯瞰这座城市。 天台的风有点大,齐慕拉拢了外套,连酒劲儿都被吹散了一些,柴思元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条长凳,两个人就挨着坐下。 烟花陆陆续续在夜空中炸开,因为还没到零点,所以稀稀拉拉的,马路上车、行人多到数不清,所有人都在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齐慕感觉这样坐着有点儿累,头一歪,就靠在了柴思元的肩膀上。 柴思元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心翼翼地看向齐慕。 “柴思元。”齐慕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我在。”柴思元回应道。 “我不恨你了。” 柴思元感觉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敢说话。 齐慕还是静静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沙沙的:“我原谅你了。” 柴思元的眼眶有点发酸,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齐慕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看他,双手捧着柴思元的脸,拇指一下下摩挲脸颊上的肉。 以前他们还小,柴思元的脸圆乎乎的,齐慕特别喜欢这样摸他的脸,软软的,可爱得心都快化了。 现在,可爱的小孩已经变成了比他还要高的大男孩了。 齐慕用那对深邃的,带了点微醺醉意的眼睛看着柴思元:“这一次我原谅你了,如果以后还有下……” “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柴思元率先抢过了话,他用及其诚恳的语气保证:“没有如果,永远不会有下一次。” 齐慕眨了眨了眼,他安安静静地看了柴思元许久,最后偏头吻了上去。 两个人的唇相碰在一起,这个吻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合着两个人的心跳声,齐慕仰着头,呼吸间都是淡淡的醉意,柴思元一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一手揽住月要,将人往上提。 因为酒精的关系,齐慕的身上出奇的热,碰上柴思元冰冷的手以后,就忍不住颤抖,但他总觉得这样不够,此时此刻,他感觉心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又涨又难受,于是搂着柴思元的脖子,索///要更多的吻。 越来越接近零点了,时不时就有烟花炸上天空,红红绿绿的光落在两个人身上,齐慕的的耳朵红得清晰可见,眼尾也有些红。 喘息间,齐慕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像猫儿一样,挠人耳朵,柴思元稍稍放开他,眼皮子垂下来看他,目光里盛满了难以自抑的激动和喜悦。 “咚——” 远处传来倒计时的钟声,大街上的行人纷纷伫立在原地,牵着身边最重要的人,一起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咚——” 又一道钟声伴随着无数升上夜空的烟花响起,对面大楼上的电子屏幕里,主持人热情似火地播报道:“雄伟的钟声敲响了庚辰龙年的早晨,一九九九年过去了,二零零零年的新年到来了,市民们正在为新年到来而高声呐喊……” 夜空被烟花照亮,齐慕闭了闭眼睛,等适应光以后才睁开眼。 柴思元把齐慕搂进怀里,温热的呼吸薄薄落在他的脖颈间:“哥,新年快乐。” 齐慕攀住柴思元的肩膀,额头轻轻抵住:“新年快乐。” “我爱你,哥。” 齐慕抬手,捋柴思元的头发:“嗯,我也爱你。” 第77章 柴思元过完元旦就被教练喊回去了。 走的那天齐慕送他去火车站,到了检票的当口,柴思元舍不得了,拉着齐慕的手不放,齐慕无奈地笑笑:“你干什么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柴思元抿着唇,直勾勾看着他:“不想跟你分开。” 齐慕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抱了抱他:“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火车了。” 柴思元在松手前吻了一下齐慕的头发,像是看绝世珍宝一样,深深看着齐慕:“我会跟教练申请,以后每个星期都回来。” “你疯了?北京到西宁那么远,光是坐火车都要二十多个小时!周末两天时间,你就全拿来坐车了?” 闻言,柴思元才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低垂着眼眸,认真思考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开往北京站的列车即将发车,请还未检票的乘客前往检票口检票。” “开往北京站的列车即将发车,请还未检票的乘客前往检票口检票……” 大厅的喇叭开始提示最后一次检票,齐慕连忙推推柴思元的肩膀,让他去检票。 元旦的车票不好买,错过了这一趟想再买去北京的票就很难了,没办法,柴思元只好先检票。 检完票柴思元还不想走,在进站口跟齐慕挥手:“哥,我会早点回来的!” 齐慕点头:“知道了,快去吧。” * 高中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 白天有上不完的课,晚上晚自习有做不完的作业,好在这些对于已经掌握知识点,每天都会自主学习的齐慕来说并不难,只是耗费时间罢了。 柴思元在北京的训练基地接受训练,他和教练申请,他的训练时间单独排,每天时间都比队里的其他队员长,每个月月中和月尾各放四天假,他要回西宁找齐慕。 单独排训练时间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因为队员训练的时候,教练必须要在场监督,单独排时间,就意味着教练也要挪出更多的时间来监督柴思元,所以一开始柴思元的请求并没有被同意。 但柴思元也没有放弃,连续提交了好几次申请,又私下和教练保证,他可以自己独立练习,并且保证每月的考核都拿第一。 说一次不行,就多说几次,最后教练被他磨得没脾气了,也就同意了。 面对这一结果,齐慕说柴思元:“你就是喜欢瞎折腾,这么来回跑不累吗,我看着都累。” “不累啊,只要想到下车以后就能看见你,做什么都不累。” 柴思元脸上挂着笑,其实他是不想让齐慕因为两个人的距离而产生失落感。 就像齐慕说的,北京和西宁隔得太远了。 一千六百九十五公里的路程,那会儿科技并不发达,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用手机联系,长时间不在一起,一定会出问题的。 柴思元怕极了这个问题,之前没接到齐慕电话那件事总让他很后怕,所以,同样的事,他决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齐慕念高三的这一年,也是柴思元在国际性赛场上大放光彩的开始。 那个时候柴思元在教练的带领下,辗转了各个国家,每一场比赛都赢得很漂亮,齐慕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柴思元的身影。 到了放寒暑假的时候,齐慕也会陪着柴思元一起去参见比赛,他会站在入场口目送柴思元上场,等柴思元比完赛下场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国外的风景很不错,高三的那个寒假,齐慕跟着柴思元辗转了两个国家,白天柴思元在赛场上比赛,晚上两个人就手牵着手在市中心压马路。 那时候,齐慕觉得,时间从未那样漫长过,漫长到他想一直这样走下去。 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齐慕的高考成绩超常发挥,好几所一本大学对他抛出橄榄枝,但他一个都没选,自己报了南方的一所一本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齐慕意外接到了秦燃的电话。 “齐慕,燕秋有去找你吗?” 齐慕有些诧异,因为电话那边,秦燃的声音异常激动,他忙说:“没有啊,我最近一直在忙志愿的事。” 电话那边很嘈杂,什么声音都有,汽车奔流的声音,行人说话的声音,但就是没听见秦燃再说话。 齐慕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电话还在通着,他问:“小黑怎么了?” 以往秦燃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说话也是意气风发的,但这一刻,齐慕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痛苦又绝望的声音:“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燕秋不见了,他在秦燃给他租的那个房子里生活了将近三年,但走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带,衣服没拿,钱也没拿。 那段时间秦燃都浑浑噩噩的,齐慕怕他出什么意外,天天都去出租屋看他。 齐慕也问过秦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燃一个字也不话,就颓废地坐在地板上,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后来有一天,齐慕实在是忍不了了,连拖带拽把秦燃拖去了卫生间,水龙头拧开,冷水就浇在秦燃的头上。 “秦燃,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你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给谁看?!” 秦燃坐在地板上,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的眼眶是湿润的,但是泪还是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年的八月,齐慕要去成都上大学,当时柴思元在巴西参加比赛,王岳川保送去了北方的大学,是秦燃来给他送的行。 “有时间常回来。”秦燃拍拍齐慕的肩膀,说。 齐慕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安慰秦燃几句,但看他神情还算轻松,于是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从西宁到成都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面条不能进客厢,被工作人员带去了托运车厢,齐慕感觉有些孤独,想给柴思元打电话,但又想着他这会儿应该是在睡觉,于是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上火车了,等到成都了再联系。 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不会收到回信,没想到下一秒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齐慕急忙按下接通键:“你怎么还没睡啊,我没算错的话,你那里现在是晚上三点吧。” “在睡觉,听到手机响了,就看看。”柴思元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确实是刚睡醒。 齐慕‘啊’了一声,道:“早知道就下车再给你发信息了,那你等会还能睡着吗?” “没事,我精神好。” 电话那头传来柴思元略带慵懒的笑声,本来要去陌生的城市读书,心情有些紧张,这会儿也渐渐平复了。 齐慕和柴思元通了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柴思元不愿意挂,还是齐慕这边挂的,挂断前,齐慕说:“赶紧去睡觉,听见了吗?” “唉,好好好。” 挂断电话,坐在对面的一个大婶儿笑道:“小伙子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啊,感情真好。” 齐慕一愣,‘嗯’了一声,也跟着笑了。 火车一路停停走走,齐慕睡不着,靠在椅背上,看见窗外的风景由山脉慢慢变成山丘,而他正在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 下了火车,双脚真正踏上成都这块土地的时候,齐慕还有些恍惚,他牵着面条,跟着路标往出口走,打到计程车后,跟司机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齐慕是提前半个月来的成都,因为以前在福利院住久了宿舍,他很排斥住校,所以哪怕现在要上大学,他也没有要住学校的打算。 他先找了一个酒店暂时落脚,打算第二天去学校附近看房子。 然而面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再加上到了新的地方,精神不是很好,把齐慕心疼坏了。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8节 担心面条出事,齐慕只好放弃先找房子的打算,先带面条去宠物医院检查,一番检查后,宠物医生说,面条只是奔波太劳累,开点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齐慕这才松了口气。 成大学校旁边有很多居民区,找房子很方便,齐慕看中了一套和之前户型差不多的房子,交了半年的房租,去家具城买了点生活必须的家具。 搬家的前一天,柴思元回国了,齐慕去机场接到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黑了这么多,哈哈哈哈。”齐慕围着柴思元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柴思元也很无奈,巴西那边的紫外线强烈,尽管他们的比赛是在室内,平时也很少出去,但跟去之前相比,也还是黑了好几个度。 齐慕坐上车了也还在笑,搞得柴思元也有些绷不住了:“不然我去美白一下?” “别,这样也挺好的。”齐慕摸摸柴思元的脸,勾着唇笑:“挺好看的。” 后面的一路,齐慕都在笑,抵达酒店房间,齐慕正要弯腰换鞋,身体突然腾空了起来,被柴思元抱到了鞋柜上。 热烈的吻如洪水一般压过来,齐慕心中狠狠一悸,闭上眼,双手搭在柴思元的脖子上,回应着这个细腻的吻。 吻越到后面越有些凶,齐慕呼吸跟不上,手掌无助地摸柴思元的脸和耳朵。 “你,你这么凶干什么。”齐慕喘得厉害,额头抵着柴思元。 柴思元吻在齐慕的眼睛上,轻声说:“想你了。” 齐慕抬眸看他,微喘着气,柴思元有些受不了齐慕这样看着,于是低头又和他碰了碰嘴,眸子里的喜欢直白而浓烈。 气氛在不断上升,在引线快要被火花点燃的时候,面条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朝他们飞奔了过来。 “汪汪——” 面条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主人在干什么,只是兴奋地围着柴思元转,闻他身上的味道,齐慕失笑着说:“先休息一下吧,等会帮我搬家。” 柴思元叹了口气:“好。” 第78章 齐慕的东西不多,之前房子里的大东西都没要,只带了衣服,两个人叫了辆车,一趟就搬完了。 主要是家具城买的那些大件家具,虽然有工作人员送货上门,但像床冰箱这样的,也需要他们一起协力。 柴思元不想齐慕太累,只让齐慕搬小件,大件都由他和工作人员一起,几个人前前后后忙活到快傍晚了才算完事。 搬了一天的家,两个人都累得没精力了,当天晚上在楼下小餐馆对付了一餐,饭后两个人又牵着面条去附近的小公园溜达了一下。 相比起西北地区,南方的气候真的很不一样,西北的八月底已经开始慢慢要冷起来了,而这里却还热得冒汗,每天风扇空调不能停。 好在晚上的风还是比较凉爽的,面条吐着舌头走在前面,柴思元牵着齐慕的手走在路灯下面。 “感觉这里跟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齐慕说。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齐慕点头:“我妈妈出嫁之前是生活在这里的,我还很小那会儿,外公外婆去世,妈妈带我们回来办葬礼。” 说起小时候的事,齐慕眼睛里就不免带了点儿遗憾,但话里还是笑着说:“这么算起来,我也是回乡了吧。” 柴思元心里抽了一下。 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齐慕的父母死在一场天灾里,他的父母‘死’了他的童年里。 说是回乡,但却找不到一个亲人,这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柴思元握紧了齐慕的手,说:“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定居在这里。” 齐慕眼睛亮亮的:“好啊。”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面条在前面拽着绳子走,一路走走闻闻,齐慕都有些拉不动它了,柴思元就把绳子接了过去,揽着齐慕的肩膀,慢悠悠往前走。 九月开学,齐慕要去学校报道了,柴思元本来也应该回北京的学校报道的,但他跟教练打过招呼,说晚几天回去。 柴思元起了个大早,先给面条的碗里添了点粮,然后才去厨房做两个人的早饭。 齐慕睡醒的时候,柴思元还在厨房忙活,平时齐慕穿着刚刚好的围裙,到了柴思元身上就小了一圈。 “你要包包子?”齐慕头发乱糟糟的,打了个哈欠从后面抱住柴思元,耳朵贴在背上,还能听见心跳声。 “嗯,香菇肉馅儿的。”柴思元把剁好的馅装进碗里,面团已经发酵好了,可以直接包。 “好贤惠啊,我自早上煮个面吃就行了。”齐慕笑呵呵地洗了手,揪下一小块面团,和柴思元一起包。 柴思元被夸得很受用,低头和齐慕贴了贴鼻子。 齐慕说得没什么毛病,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会做这么正式的饭,一是因为吃不完,二是一个人吃饭不得劲儿。 所以每次柴思元回来,齐慕才能感受到吃饭的乐趣。 “等会儿再煮点面给面条吃。”齐慕说。 柴思元点头,说:“好。” 包好饺子,齐慕还是有些困,但也不能再睡觉了,转头去了卫生间洗漱,刚挤好牙膏,柴思元也进来了,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挤在一起洗漱。 齐慕还穿着松松散散的睡衣,弯腰洗脸的时候,两条锁骨路露在外面,伴随着浅浅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男孩子早上的时候总有那么点状态在身上,柴思元没说话,搂着齐慕吻了下去,齐慕关掉水龙头,微微抬头,配合着回应柴思元。 四周安静得很,只是偶尔能听见厨房里,蒸包子的蒸汽声,以及客厅,面条在玩玩具的声音。 吻里是淡淡的牙膏味儿,齐慕坐在洗手台上仰着脖子,细长的手指轻轻插进柴思元的发丝,他脸颊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水,都被柴思元一一吻去了。 齐慕双手撑着洗手台,头往后仰着:“……我,我等会还要去,学校,你……你别太……” 温热的气息撒在脖颈上,搭在齐慕背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睡衣里面,握着齐慕的一侧月要。 柴思元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但男人在这种时候的承诺都是不算数的,最后齐慕恼怒地推开了柴思元,睡衣衣领里面,好几处粉红的痕迹印在上面。 他转身邦邦捶了柴思元两下:“都跟你说了我要去学校的,现在怎么去啊!” 柴思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齐慕的皮肤本来就白,这就导致那些痕迹特别的明显,外人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慕对着镜子直叹气,最后没办法,只能找了一件有领子的衣服换上。 出租屋离学校很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柴思元跟着齐慕一起往新生报道处走。 报到处有不少新生在排队,两个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在这里蹲守的社团学长学姐,拿着报名单过来问:“哎你们是来报道的新生吗?我们社团在招人,吉他社,有没有兴趣?” 齐慕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不是很感兴趣。” “啊,”那个学姐有些失落,但随即又问起了柴思元:“同学你有兴趣吗?我们社团氛围很好的。” 柴思元脸上没什么表情,直言道:“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好吧。”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第一批人被劝退以后,排队的时候又有几批人过来问,齐慕全都委婉拒绝了。 介于他态度很好,长得也出挑,所以那些人被拒绝以后也没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反而是大大方方交下这个朋友,让齐慕以后再学校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们。 报完道,出去的时候,柴思元说:“其实报个社团也挺好的,就当培养兴趣了。” 齐慕叹了口气:“没时间,大一课太多,晚上也有课,大二虽然课不多,但我多半也要去外面找工作见习,只有上课才会来学校。” 他一直有想当老师的想法,等有时间了,一定要找一所学校,提前进去见习,至于社团活动,他觉得对他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好吧。”柴思元握住齐慕的手。 其实柴思元是想说,他怕齐慕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会觉得孤独。近一年,他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经常是奔走在各个国家,能够陪齐慕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他觉得齐慕向来是把自己的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自己随口提意见或许对齐慕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还不如多抽时间回来是正经的。 于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没有说出来。 第79章 大一的课程是大学四年里最多的,还基本都是必修课,并没比高中轻松到哪里去。而且大学老师一天奔波好几个分院上课,知识点讲过了就过了,不会再回头重新讲,有时候齐慕听着都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他基础不错,又有做笔记的习惯,下课以后再对着笔记看一遍,那些知识点基本都能吃透。 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发光的。 齐慕高考分数不错,大一的开学典礼上,当着全校的学生拿过奖学金,而就那么一遭,几个分院的人就都知道他们学校有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学习又好的学霸了。 往后,只要他们班上课,总会有那么几个外班的女生过来蹭课,但也不听课堂的内容,就挑个离齐慕比较近的位置,看人。 “天呐齐慕,我感觉坐你旁边好有压力啊。” 一个轻快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齐慕记笔记的手一顿。 坐在齐慕旁边男生叫苏雨星,是这里的本地人,家里做服装生意,长相阳光,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因为开学第一天就跟齐慕坐在一起,又是个自来熟,两人就成了同桌。 苏雨星凑过来跟齐慕说:“你看,今天来的人又跟昨天不一样。” 齐慕没回头看,继续抬头看黑板,手中的笔不停,同时提醒苏雨星:“再打扰我做笔记的话,下课你就没得看了。” 苏雨星一惊,连忙捂着嘴:“您记您记。” 讲台上,老师讲得很快,台下有人在听课,但更多的是在开小差。 苏雨星单手拖着脸,细细打量齐慕。 他的这个同桌在学校里真的很出名,学习好,长得也好,关键是性格也超好,不管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学校里不仅是女生,有些癖好特殊的男生也对他有好感,就上周,他和齐慕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有一个大三的学长过来问联系方式。 那个学长是学生会的,长相不错,但品行不是特别好,换对象跟换衣服一样,当时他还想提醒齐慕,别被外表迷惑了,没想到还没等他说话,齐慕已经很礼貌地把人给拒绝了。 事后,他好奇地问:“齐慕,我能问一下吗,学校里这么多追你的人,你一个人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齐慕眨了眨眼,说:“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苏雨星点点头,‘哦’了一声,大概是两秒钟过后,猛地抬起头,惊讶到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你,男,男朋友?!” 齐慕笑得坦坦荡荡:“嗯。” “我靠……真的假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虽说大学恋爱自由,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但齐慕?他是真没看出来! 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一个长得好看,温温和和的一个大帅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59节 “我骗你干什么。”齐慕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尴尬,回答得很自然:“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 当时苏雨星虽然觉得惊讶,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信誓旦旦地跟齐慕说,他可以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但齐慕也只是笑笑,说:“知道也没关系,反正生活是我自己的,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 想到这,苏雨星又回头看了眼坐在教室后面的那几个外班女生,暗自摇头,可惜啊,人家有对象了。 * 齐慕将自己的大学生活规划得十分充盈,原本是打算上完大一的课就出去见习,他学得快,进度比规划的还要快,大一下半期还剩一两个月的时候,他就把学分修得差不多了。 主修课的老师知道齐慕想去学校见习,主动帮他引荐了一个学校,正好当时还没放暑假,齐慕还能上两个月。 齐慕比较喜欢小孩子,老师就给他引荐了一所当地的幼儿园,因为幼儿园里男老师很少,又是好友的学生,所以园长对他很是照顾,头一个月都是亲自带他的,教他怎么和幼儿相处,怎么上课。 好在齐慕以前在福利院也照顾过孩子,幼儿园的小孩也比福利院的孩子更亲近人,所以上手很快。 大一结束的这个暑假,柴思元要去加拿大参加世界轮滑比赛,正好当时幼儿园也开始正式放暑假了,齐慕便收拾了行礼,和柴思元一起去。 漫漫的飞行长途,那个时候的手机没办法玩游戏看电视,齐慕就问空乘人员要了本书,两个人肩并肩挨在一起看。 但说是看书,从头到尾只有齐慕在认真看,柴思元不喜欢这些,后半程都搂着齐慕,一会儿摸摸齐慕的头发,一会儿捏捏齐慕的手,像个小孩一样,齐慕也不恼,随他去了。 飞机横跨了大片海洋,最终安稳落地。 齐慕的睡眠质量其实很差,周围但凡有一点声音或者是抖动,都会睡不着,所以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他基本没怎么睡过。 沿着路标往机场外走,柴思元摸摸齐慕的眼睛:“等会儿吃好饭我们就回酒店休息。” 齐慕打了个哈欠:“嗯,在哪里吃啊。” “等会儿看吧,有人来接我们。” 齐慕微挑着眉,侧首看他:“谁啊?” 柴思元目光直视前方,抬了抬下巴,齐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居然是江思辰和江年! 江思辰老远就看到他们了,隔着人群跟他们招手,江年挽着江思辰的手,瞥了柴思元他们一眼,没说话。 “总算是来了,明明是你比赛,结果反而是我们先到了。”江思辰双手插在裤兜里,温和的看着他们。 “谁让那个蠢货买那么早的票。”柴思元睨江年了一眼,蠢货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江年立马不爽了,瞪大了眼睛:“你特么再说一遍?” 柴思元‘嘁’了一声,江年直接炸了,还好江思辰拉住了他,让他冷静。 齐慕跟在柴思元旁边,自从高中那会儿去陇南的时候见过一次江思辰,后来他们就再没碰到面了。 几年时间过去,虽然江思辰脸上的病气还在,但和之前见面时那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他笑着和江思辰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思辰也笑着和齐慕握了握手,精明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俩人一眼,而后道:“我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了,走吧。” 齐慕观江思辰的反应,声音沉稳,脸上没有任何异常,他知道江思辰肯定是已经明了了,只不过有些东西不用刻意明说,自己知道就好。 第80章 担心他们吃不惯国外的食物,江思辰很贴心地定了一家中餐馆。 到了饭店,江年指着菜单点了一大堆菜,江思辰让他别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江年表面撇撇嘴,但也还是很听话地勾掉了几个菜 江年和江思辰差不多大,但性格却很傲慢,有时候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和江思辰这样极致优雅的人站在一起,一个静一个动,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刚知道他们关系的时候,齐慕觉得很神奇,这么极端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后来仔细一想,江思辰性格沉稳,管得住人,江年虽然暴躁,在江思辰面前却还是很听话的,甚至因为有他的存在,江思辰也没那么沉静了。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算是一种般配吧。 等菜的时候,齐慕实在是有些困了,但当着江思辰他们的面,又不好直接靠在柴思元身上,于是只好往桌子上趴。 见齐慕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柴思元凑近了问:“不然先回酒店睡吧?” 齐慕眨了眨干涉的眼睛,他确实很想睡觉,但都已经到酒店了,菜也点好了,现在走有点不好,于是小声道:“不用,我也饿了想吃饭,飞机上的那些饭好难吃。” “真的?” “真的。”齐慕笑。 齐慕这话确实不假,以前他也不怎么挑食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但这两年他的嘴巴被柴思元给养叼了,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做饭也会讲究一下。 所以,碰到飞机上这种工业化的盒饭,难免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柴思元有些心疼地摸摸齐慕脸上的肉,随后抬头对外面的服务员说:“麻烦我们这一桌的菜上快一点。” 服务员是个中国小姑娘,面对这么一桌的帅哥,一时有些害羞,连连点头:“好,我去后厨说一声。” 催过一次后,菜很快就上了,齐慕实在是太饿太困,一顿饭下来也没怎么说话,就光顾着吃了。 倒是江思辰,问了柴思元一些事,柴思元都一一答了。 因为原生家庭,以及柴思元单方面抗拒的缘故,他们两兄弟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确实是亲近不起来,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和地聊天,全靠在这几年没什么交集,所以有那个精力表面客气一下。 “我记得上一次见面你们还在念高中,没想到一转眼就大学了,你们大学是在哪里的?”江思辰一边夹菜一边问。 柴思元:“我在北京,哥在成都。” 江思辰笑道:“都是好地方啊,就是两个人距离有点远。” “是有点,不过除了训练和比赛,其他时间我都不在北京,而且,我已经提交明年调到成都基地的申请了。” 江思辰笑而不语,他不说话,柴思元巴不得。 饭后,柴思元带着齐慕回酒店休息,因为要倒时差,再加上确实是很久没合眼休息了,齐慕这觉零零碎碎睡了二十多个小时,晚上的时候被柴思元叫起来吃饭,齐慕想睁眼,但眼睛又酸又胀又痛,吓得齐慕以为自己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是不是要瞎了啊,眼睛好痛。”齐慕闭着眼,感觉眼皮下面很难受,像有小针在刺挠一样。 柴思元也有些担心,以前齐慕也跟他一起出过国,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柴思元起床穿衣服,齐慕低着头坐在床上,也不敢睁开眼。 去医院的路上,柴思元问他:“现在还痛吗?” 齐慕点点头,心里还有些难受,没想到出国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医院。 柴思元看他这样,心里更难受,低头在齐慕的眼睛上吻了吻。 到了医院门口,齐慕被柴思元牵着往里走,他现在没办法睁眼看不见东西,眼前只有一点点的光。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无限放大,这种周围一片漆黑的感觉,让齐慕内心很恐惧,他死死抓着柴思元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 柴思元带着齐慕挂好号,等叫号的时候,齐慕整张脸都白了:“我的眼睛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的,别乱想。” 柴思元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一时也拿捏不准。 晚上看病的人不多,很快就叫到了他们的号,柴思元将齐慕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带着他进诊室。 看诊的是个白胡子老医生,先问:“quelques mots sur les symptmes.(先说一下症状吧。)” 柴思元法语不行,齐慕之前学过一点,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磕磕巴巴道:“moi,mes yeux font mal et ne peuvent pas ouvrir……(我,我眼睛很疼,睁不开……)” 老医生‘唔’了一声,指了指旁边检查眼睛的仪器,说:“asseyez-vous làet je vais voir.(做那边我看看。)” 齐慕让柴思元带他过去,坐下以后,老医生打着一个小手电,轻轻捏开齐慕的眼皮看,柴思元一直握着齐慕的手,让他放轻松。 老医生看了一会儿,关掉了手电,柴思元连忙问:“医生,他怎么样?” “euh……(呃……)”老医生没听懂柴思元问的什么,但估摸着应该是在关心病人,于是问齐慕:“avez-vous une myopie(你是不是有近视?)” 齐慕连忙点头:“oui,oui!cependant,la myopie n’est pasélevée.(对对!不过近视度不高。)” 老医生坐回桌前,柴思元也扶着齐慕坐回去,听见老医生问:“alors,avez-vous passéplus de vingt heures sans vous reposer les yeux fermés(那你是不是连续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闭眼休息?)” 齐慕又是点头。 “eh bien……(嗯……)”老医生一副了然的模样:“rien de gros,conjonctivite chronique,je vais vous prescrire des gouttes pour les yeux,faites attention au repos après le retour,mettez les gouttesàtemps,et ne soyez pasémotion et larmes,après un certain temps,ce sera bien.(没什么大问题,慢性结膜炎,我给你开点眼药水,回去以后注意休息,按时滴药,也不要情绪激动流眼泪,过段时间就好了。)” 结膜炎是比较平常的病,但像齐慕这次这么严重的,也确实是很少见的,老医生开药的时候还跟齐慕说了一些注意事项,齐慕听懂了一些,但心里还是很不放心,临走时问:“mes yeux sont-ils vraiment bien(我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老医生笑着安慰他没事,叮嘱他:“plus d’attention avec les yeux quand ils sont longs,ne laissez pas les yeux trop fatigués.(多注意用眼时长,不要让眼睛过度疲劳。)” 这下齐慕才真的放心,连忙跟老医生道谢:“merci beaucoup,je vais prendre note!(太感谢了,我会注意的!)” 两人去外面拿了药,都是药店里能买到的那种消炎的眼药水,所以问题真的不大。 坐上车,齐慕彻底松了气,但回想起来还是很后怕,鼻子也有点酸。 回到酒店,齐慕被柴思元牵着换了鞋,换了衣服,他的眼睛依旧没办法睁开,原本好起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又低落了起来,柴思元轻轻摸摸他的头发:“没事了,我们按照医生说的来,过几天就能好了。” 他靠在柴思元的肩膀上,鼻子有些红,手紧紧抓住柴思元的臂腕,仿佛这是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可我想想还是很害怕,我当时真的在想,如果我眼睛出问题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看不见,学也没办法上了,以后该怎么工作怎么生活呢……” 齐慕越说越慌,柴思元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不会的。” 齐慕咬着唇,也看不见柴思元是什么表情,只是在一刻的沉默过后,听见柴思元说:“如果是真的,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依旧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学校上课,去外面上班。” “别说傻话,这样你还怎么生活,你还要比赛。”齐慕牵扯着一抹笑。 然而,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柴思元说:“都不要了,跟你比起来,那些什么都不算,没有你我也没办法生活。” 齐慕心里更酸了,眼皮下面湿湿热热的,他知道柴思元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真有那天,他一定会放下一切,陪在自己身边。 柴思元抬手捧住齐慕的脸,低头吻他:“别哭,忘记医生的话了?眼睛会感染的。” 齐慕不说话,双手紧紧环住柴思元的腰背,回应这个吻。 他吻得急促,抱得也紧,像是要把柴思元融进骨血里,柴思元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没事的没事的。” 第81章 稀里糊涂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齐慕习惯性想睁开眼,刚有动作,眼睛就传来一阵刺痛。 他先是一顿,随后才想起来昨天去医院,以及医生说的那些话,也想起来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这几天可能都没办法看东西了。 “你醒啦。”耳边传来柴思元的声音,紧接着有一只手贴上他的脸:“我刚做了粥和蒸饺,要起来吃吗?”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60节 齐慕闭着眼,面前除了能感受到的一点自然光透过眼皮时的光感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握住柴思元的手,点头:“好,正好有点饿了。” 柴思元在床上搭了个小桌子,粥是刚做好的,还有点烫,柴思元吹了好一会儿,等温度可以入口了,才一勺一勺喂给齐慕:“小心点。” 齐慕低头喝了一口,是很清淡的青菜粥,放了一点点盐调味,他其实不是很爱吃青菜,但医生说要多吃,再加上柴思元做饭手艺很好,这样简简单单的粥,喝起来也挺有食欲的。 饿了一晚上,齐慕把粥和蒸饺都吃完了,同时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乐观一点,脸上始终挂着笑。 中午的时候,江思辰知道他生病了,带着江年过来探望。 江思辰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他给齐慕带了一束花,用花瓶装好放在床头,齐慕闻到了香味,笑道:“好香啊,谢谢江大哥。” “这花是我挑的,你应该谢我。”江年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像是试探一样,手在齐慕面前挥了挥。 这个行为太不礼貌了,没等柴思元骂他,江思辰已经一巴掌拍掉了江年的手,沉着声叫他的名字:“江年。” 大概是也知道这样做不好,江年没有想平时那样炸毛地反驳,而是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齐慕感觉到刚才面前有风,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说了声‘没事’。 江思辰也是拿江年没办法了,叹了口气,转头问齐慕:“下飞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慢性结膜炎,”说起这个,齐慕也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有点近视,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又睡不着,就一直在看书,用眼过度引起的。” 江思辰了然地点点头:“之前就听思元说你学习很认真,看来是真的,不过学习固然重要,也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等思元比赛结束了,在法国周边好好玩一下吧。” “好。” 这天江思辰他们一直待到了下午才走,柴思元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回来的时候看见齐慕低着头,手一动不动地按着被子,仿佛泄气一般。 柴思元给齐慕倒了一杯温水,又在他后背放了一个枕头,这样坐着舒服些:“刚才聊累了吧,喝点儿水。” “其实还好。”齐慕扯出一抹笑,刚才一直都是江思辰和江年在说话,他只是在某些时候回应两句。 喝水的时候,感觉头上多了一只手,齐慕伸手去握住,然后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赛场报道了?”齐慕偏头,面向柴思元在的方向。 柴思元放杯子,揽住齐慕的肩膀,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身上:“对,明天去报道,后天正式开赛。” “这样啊……”齐慕感觉有些遗憾。 他现在眼睛还是睁不开,后天肯定是好不了的,而且照这个架势下去,他可能到比赛结束都不一定能好,也没办法看到柴思元拿奖了。 齐慕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但柴思元都看在眼里,从昨天到现在,他都能感受到齐慕是在逞强,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感觉不管说什么,都很苍白,况且他也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做表面工夫的人。 “哥。”柴思元用下巴抵着齐慕的肩膀,呼吸间还能闻到齐慕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说:“不要害怕,比赛有视频记录的,等你好起来了,我陪你一起看。” “以后我也会监督的你眼睛,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齐慕勾着唇笑,依偎在柴思元怀里,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瘦了一圈,手一捞都能碰到骨头。 晚上,齐慕还是失眠了,从下飞机那天到现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息睡觉,现在是真的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手搭在柴思元的腰上,一边听着柴思元均匀的呼吸声,一边用手去找柴思元的脸,直到摸到柴思元的下巴,手停了下来。 柴思元前半夜一直在哄他,才睡着不久,脸热乎乎的,齐慕嘴角微微勾着,尝试着睁眼想看看他。 眼睛没有最开始那么痛了,但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就像是有很多小沙子夹杂在眼皮和眼球之间,一动就会传来不适的刺痛。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满了,只有一小束月光从窗框最上面的那一小角透进来,齐慕强忍着不适去看柴思元,眼前很模糊,只能看见一点儿淡淡的影子。 微弱的月光落在酒店房间的白墙上,齐慕借着这束光,几近贪婪地看柴思元,最后,他忍不住伸手去碰柴思元的脸,等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 这是柴思元,不管他变成怎么样,好还是不好,都会义无反顾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抱他,让他安心的柴思元。 齐慕没有出声,但越看眼睛越发酸,他突然想起医生说不能情绪激动流眼泪,于是连忙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然而,泪水像是冲破了闸门,止不住一般,越流越多,他怕柴思元会醒过来,翻了个身面朝外面。 柴思元没有睡熟,听到声音以后立马就醒了,感受到身边的人在颤抖,顿时就慌了:“怎么了?” 齐慕用手捂着脸,头埋进被子里,这种时候他真想求柴思元不要说话,否则他只会越哭越厉害。 柴思元拍开了床头柜上的灯,看见齐慕在哭,着急地想抱他:“你怎么了哥?眼睛痛吗?” “我没事……” 齐慕有些泣不成声,柴思元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柴思元一向见不得齐慕哭,看齐慕这样,他比齐慕还要难受。 “哥?” “我没事。”齐慕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又哭又笑:“真的。” 柴思元不信:“你不舒服是吗?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话落就要起床换衣服,齐慕拉住柴思元,双手环上他的腰:“没骗你,我真的没事。” “那你怎么哭了?” 齐慕不说话,就是抱着柴思元不松手,柴思元站在床前,一面担心,一面大手缓慢而温柔地抚摸齐慕的背。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拥抱了很久,后来齐慕的情绪稳定了,柴思元才赶忙给他滴了眼药水,似乎是怕他会不安,后半夜一直牵着齐慕的手。 第二天早上,柴思元还是很担心齐慕,连比赛的报道都不想去了,齐慕拗不过他,只好笑着说:“哎呀我真的没事。” “可是你昨天晚上哭了。”柴思元皱眉:“到底怎么了?” 齐慕拿他没办法,只好坦白:“因为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很爱你。” 柴思元愣了几秒。 齐慕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两只手抱住他的背,耳朵贴在胸口:“柴思元,我很爱你,真的。” “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才像一个哥哥,这种感觉一直都有,但这几天尤其强烈,强烈到我想把这种好刻进骨头里面,强烈到我想你一直这样对我好。” “元元。” 齐慕抱着柴思元的手不断在收紧,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我好爱你啊。” 柴思元感觉自己的心飞到了很高的地方,而后狠狠砸了下去,砸得他手脚发麻。 在很短暂的沉默过后,柴思元抱着齐慕,狂风暴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 柴思元扶着齐慕的后脑勺,像一只温柔的野犬,一点一点将齐慕收进怀里。 一吻结束,齐慕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嘴唇红得很可口,他轻微喘着气,他真的很想看看柴思元现在的样子,但昨天晚上已经任性过一次了,于是他只能去摸柴思元的脸,用手指去描摹柴思元的表情。 “快去报道吧,我会快点好起来的,还记得昨天你大哥说的话吗,等我好起来了,你要带我出去玩。” 齐慕笑得很开心,柴思元没忍住,又是附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好,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 比赛在第二天顺利开幕了,赛场的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呐喊声欢呼声一道道在空气里炸开,齐慕和柴思元手牵着手坐在选手休息室的长椅上。 轮滑队里的队员认识齐慕,知道他这次生了病,都围过来嘘寒问暖,也知道他现在没办法看清东西,和他交流的时候会更注意细节。 齐慕一直很喜欢轮滑队里的氛围,不管是高中的那个轮滑队,还是现在的这个轮滑队,他遇到的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紧张吗?马上就要开始了。”齐慕捏捏柴思元的手,逗他。 柴思元一点儿不带慌:“我紧张什么,你等着接我的奖杯吧。” 齐慕笑了,在比赛这件事上,他还真没见柴思元慌过,他就好像生来就属于赛道一样,赛场上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光芒万丈。 “s’il vous plat,les joueurs de l’équipe chinoise,chai yuan,se prépareràl’entrée du terrain de jeu.(请来自中国队的选手,柴思元,到赛场入口做准备。)” 广播在通知选手准备了,齐慕拍拍柴思元:“好啦快去吧,我等着你的奖杯。” 第82章 柴思元去入口做准备了,他刚走不久,江思辰和江年就来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都没有说话,但齐慕却感觉到了,还将身体转向了他们在的方向。 “江大哥,你们来啦。” 江思辰笑着‘嗯’了一声,江年觉得神奇,开玩笑地问:“你这是已经好了?” 齐慕摇头:“还没,不过这两天一直在滴药,有缓解了。” 江年更惊讶了:“那你居然还能知道我们来了?” “闻得到。”齐慕指指自己的鼻子。 可能是没有视觉以后,其他感官就会放大的原因,这几天他感觉自己的嗅觉特别灵敏,空气里多了什么,一下就能闻出来。 就比如江思辰,他的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琥珀与麝香的气息,而江年的身上是淡淡的橘子香,但因为他和江思辰走得近,也染上了一些江思辰的味道。 休息室里有实时播放的电视,江思辰抬头,正好看到柴思元上场。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轮滑上很有天赋,这些年也总是在电视上看到他拿奖的样子,但在屏幕里看始终不如亲自来现场真实,这也是这次他会专门抽时间来法国的原因。 “le match est sur le point de commencer.veuillez préparer les joueurs,la musique,les juges et le silence.(比赛即将开始,请选手做好准备,音乐准备,裁判准备,全场安静。)” 悠扬的音乐声穿透音响,赛场上的人动了,解说员手握话筒,开始讲解柴思元的每一个动作。 休息室内的人都屏气凝声,齐慕在长椅上坐好,尽管现在他看不见,但在这之前,他看过太多次柴思元在训练室里练习的模样,每一个动作叫什么,他甚至比柴思元还要了解。 所以解说员每说一句,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柴思元做那个动作的模样。 音乐声又悠扬逐渐转为激昂,解说员的情绪也越加激动,齐慕垂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紧。 他真的好想看看现在的柴思元。 “bientt la seconde moitiéde la course,et le joueur chinois est sur le point de faire exploser une fois de plus...(马上就是比赛的后半场,这位中国选手也即将再一次迎来爆发……)” 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依旧还是有很强烈的不适感,也因为这几天一直闭目的原因,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周围的光线。 他抬手盖住眼睛,视线透过指缝看见了墙上的电视屏幕,在看清屏幕中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渐渐加快了。 赛场上的男孩跟随着音乐在旋转,3lo-n3-3lo,燕式滑行,贝尔曼……哪怕之前看过再多次,齐慕的目光也依旧被深深吸引。 当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时,全场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连一向看柴思元不惯的江年都没忍夸赞道:“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江思辰笑着摸摸他的头:“能让你开口夸人,也挺让我意想不到的。” 江年哼道:“我又不是只会发脾气,我平时不夸人的吗?” 江思辰没再说话,而是眯着眼笑。 外面,裁判报完分数,柴思元就要下场了,齐慕从长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去,身后有人叫他小心,他也没顾上。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61节 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身影,齐慕顿了一下,随即飞奔着扑进了柴思元的怀里。 柴思元有些意外齐慕情绪会这么激昂,身体却出自本能地弯腰回抱回去,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怎么不好好坐着等我?” 齐慕亲了亲柴思元的头发,笑道:“我想让你一推门就看见我。” 柴思元刚才的成绩不错,现在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低头去亲齐慕的额头。 “咳。” 身后传来江思辰咳嗽的声音,其他还在休息室里的队员早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干别的事去了。 江思辰无意打扰他们的亲密,但现在这种情况,不说几句恭喜话也挺没礼貌的,于是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尴尬,他笑着跟柴思元道喜:“第一场就拿了这么高的分数,看来这场比赛的冠军又是你的了。” “这还用说。”柴思元丝毫没有自谦,他牵着齐慕的手,这两个人都不矮,长得还好看,站在一起就是一道风景线。 秉承着多年来积攒的赛道经验,柴思元初赛分数就领先第二名一大截,后面也一直平稳发挥没掉过链子。 到最后一天比完赛,柴思元顺利拿到奖杯,齐慕的眼睛已经好很多了,可以睁眼看清东西,他抱着奖杯,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当天晚上,江思辰定了一家中餐厅给柴思元庆祝,吃饭的过程中,齐慕得知他和江年明天就要回国了,有些吃惊:“你们不在这里多玩几天吗?” 江思辰道:“工作在催我要赶紧回去了,没事,以后还有时间。” “好吧。”齐慕感觉有些遗憾,他没忘记江思辰的病,说是还有时间,但真的还有吗? 其实江思辰也觉得挺些遗憾的,本来他也打算带江年在这附近好好玩一下的,但确实得回去了,国内真的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 他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余光扫过柴思元和齐慕,最后落在了旁边的江年身上,他从桌下握住江年的手,感觉前面的几十年,都没有这短短几天过得开心。 第二天江思辰和江年一大早就走了,没让柴思元他们去送,只是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挂断前,柴思元想了一下,还是说:“一路顺风,下飞机以后报个平安。” 电话那边传来江思辰爽朗的笑声:“好,你们好好玩。” 柴思元挂了电话,齐慕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感觉眼睛有点痒,抬手想揉一下,被柴思元按住了:“眼睛才刚好,别用手碰,会感染的。” “好吧。”齐慕只好悻悻地收了手。 柴思元拉着他在床上坐下,又给他滴了眼药水,齐慕盘腿坐着,两只手抓着柴思元的一小片衣角玩:“我现在已经能看东西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呀。” “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想去哪儿玩。” 齐慕笑着把头往柴思元腿上靠,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不谙世事的小猫一样,他说:“嗯,来之前我听他们说,到了巴黎都要去一趟卢浮宫和埃菲尔铁塔。” 柴思元喜欢看他这样,手指一下一下地摸他的鼻子:“那就去,现在就换衣服,我带你去。” “啊,现在吗?”齐慕诧异地看着他:“你现在做事怎么都这么速度了。” 柴思元却将他抱了起来,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因为跟你有关的事,我一刻都不想耽误。” ……齐慕绷不住笑了,柴思元真是越来越会说肉麻的话了,关键他以前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巴黎的建筑和国内完全不一样,尖形拱门、尖肋拱顶,还有大面积的花窗玻璃,两个人手牵着手,先是去了卢浮宫,看了维纳斯雕像,逛了阿波罗长廊。 国外民风开放,他们两个人这样并肩而行,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几个法国女孩儿过来跟他们搭讪,想要联系方式。 齐慕先是侧首看了看柴思元,而后一手挽住柴思元的胳膊,道:“désolé,nous sommes ensemble.(不好意思,我们是一起的。)” “ah,excusez-moi!(啊,不好意思!)” 齐慕笑着用法语说了句没事,那个女孩子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但之后立马就看开了,笑着祝福他们:“vousêtes très bien assortis.je vous souhaite du bonheur!(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je vous remercie!(谢谢!)” 逛完卢浮宫,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落日把天边的云烧红了一大片,齐慕说:“明天再去埃菲尔铁塔吧,我饿了,想吃东西。” 于是,柴思元带他去了当地的一家法餐厅,吃饭的时候店里的钢琴手弹了一首特别好听的曲子,齐慕不懂音乐,却听得入了神。 “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柴思元出声提醒他。 齐慕还不想动:“听完再吃。” 柴思元无奈地笑笑,抬手将齐慕的脸扣回来,扶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钢琴手在这时候换了首曲子,比刚才更浪漫甜蜜,齐慕攀住柴思元的脖子,沉溺在这个温柔的吻里。 饭后,两个人在酒店旁边的公园里溜了一圈,回酒店的时候路过了一家还没关门的小卖部,柴思元让齐慕等一下自己跑进了小卖部。 柴思元出来以后拉着齐慕回酒店,齐慕问他:“你买了什么?” “等会儿告诉你。” 齐慕抿抿唇:“哈?还卖关子。” 柴思元依旧不说,等回到酒店房间,齐慕换了鞋,打算去倒杯水喝,柴思元却拉住了他,手里还多了一包糖。 他撕开一颗塞进了齐慕的嘴里,清甜的水果味儿瞬间在嘴里炸开,齐慕惊讶地抬头:“这是,以前在福利院吃的糖!” 那个时候他们零食不多,糖就更是难得了,柴思元刚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天,他还用糖哄过,结果没想到正好踩中人家的雷点,被推得摔了个屁股蹲儿。 柴思元抬手刮了刮齐慕的鼻子:“嗯,好吃吗。” 齐慕眼睛发着光,点头:“好吃!” 几乎是说话的同时,他被柴思元抱了起来,按在门背后,低头和他一起品尝糖的清甜。 挂在门背后的衣服掉在了地上,齐慕喘着气:“有东西掉了。” 柴思元眯着眼,漆黑的眸子里有一股很浓烈的情绪:“不用管。” 齐慕双手攀着柴思元的肩膀,脚下悬空着很没有安全感,但当柴思元架着他往房间里面走的时候,他感觉心跳都暂停了,全身血液倒流着,一阵一阵往头顶上冲,又麻又胀。 柴思元双手托着齐慕,头顶的灯光洒下来,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齐慕微微低着头,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第83章 酒店的卧室有一个很大的电视柜,柴思元托着齐慕,将他放了上去,晚饭的时候服务员推荐了一款红酒,他们喝了一点,现在呼吸间除了有糖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红酒味儿。 柴思元胳膊从后一圈,圈住齐慕的月要,齐慕微眯着眼,头上仰着,鼻尖去碰柴思元的下巴。 “哥。”柴思元叫他。 齐慕的呼吸有点重,头仰得也酸,于是往下了一点,在柴思元的//口候///结上亲了一下:“怎么了。” “糖好吃吗?” 齐慕点头,和刚才一样的回答:“好吃。” 柴思元垂眸,长长的睫毛被灯光打出一道阴影,细细密密落下来,好看到让人觉得窒息。 他抬手轻轻抚摸齐慕的脸,齐慕闭上眼由着他摸,但他的指尖滚烫,每到一个地方,就燃起熊熊烈火,烧得人难捱。 “哥。”柴思元又叫了他一声。 于是齐慕睁开眼,眸子清澈得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里面倒映着柴思元的脸。 “其实,我刚才不止买了糖。”柴思元说。 齐慕望着他,感觉心都在发麻,他眨了眨眼,轻声问:“那你还买了什么。” 柴思元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齐慕感觉自己像是掉进里面了一样,他抬手盖住了柴思元的脸,想将那道视线隔绝在外,然而下一秒,掌心就传来湿//湿//热//热//的吻。 真是要命了。 那个吻像是一根线,牵着心脏,齐慕感觉自己被牵到了很高的地方,飘忽着下不来。 手找不到支撑点,无助地四处寻找着什么,突然,柴思元抓住了他的手,往衣服口袋里伸,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塞进了掌心里。 那一瞬间,齐慕感觉飘到最高处的心像是快要冲破胸膛,飞出来一样。 “哥,我想跟你好,可以吗?”柴思元问。 齐慕的眼底微微发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亲密这种事本不算什么,这些年来,他们有过不止一次,很多时候也会到情绪浓烈,想要更多的地步,只是每次到了最后,柴思元都停下来了。 齐慕知道,他舍不得自己疼。 浓烈的情感在胸腔里高涨,齐慕点点头,说:“好。” 身体陡然腾空了,柴思元抱着他进了卫生间,他们在湿黏的空气里接吻,滚烫的水珠落在身上也一点都感觉不到,因为相触的肌肤更烫,指尖点到一处,便滋啦啦烧红一片。 跌跌撞撞从卫生间出来,齐慕的脸上眼前都是水,看不太清东西。 吻落下来的时候,齐慕整个上半身都忍不住微微后仰,柴思元扣着他的后脑勺,在脖颈一侧咬了上去。 前段时间齐慕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身体的感官本身就会更敏感,而如今这种轻微的疼痛感,就像是冲上天空的烟花,从一个点炸开,往四肢扩撒开来。 齐慕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了,微微张开嘴呼吸,头顶的天花板变得有些模糊。 白天他们出去的时候开了窗透气,刚才回来了也没顾得上去关,这会儿起风了,窗户被吹得砰砰响,齐慕想抬眸去看,被柴思元一个吻堵了回去。 手指深深陷进柔软的白色棉花里面,齐慕仰着脖子,汗细细密密冒出来,嘴唇都咬得快没血色了。 柴思元的手指挤进齐慕嘴里,让他咬自己的手。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齐慕迷失在一层又一层的浪里,每一次呼吸,每一声呼唤都是柴思元。 外面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照在地板上,将房间染上了梦幻的青蓝色。 齐慕蜷缩在柴思元的怀里,深深浅浅的痕迹印在他的脖颈上,柴思元抬手在上面揉了揉。 “好点了吗?”柴思元问。 齐慕感觉脸又有些烫起来了,他往柴思元怀里挤了挤,不说话。 虽然已经清洗过,也抹了药了,但柴思元知道他肯定还疼,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房间里面寂静无声,衣服凌乱地落在地上,空气间还存留着亲密过后的味道,他们这样无声拥抱了很久,柴思元轻声叫他:“哥,你总是说我对你好,但你知道吗,我对你的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你才是真的对我好。” 柴思元双手收紧,将头埋进齐慕的脖子里,嗓子哑哑的:“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年福利院的那个晚上,我没有遇见你,我是不是,就没有哥了。” “不会有人照顾我,保护我,爱我。” 齐慕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连忙道:“怎么会。” “我走的时候其实很害怕,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尤其是你说,你再也不会认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跟你坦白一切,”柴思元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但我没办法回头。” “别说了。”齐慕一点儿都不想听柴思元说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起来。 柴思元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你那么爱我,但我却没有保护好你,我这几天都快恨死我自己了。” 在齐慕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柴思元每一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齐慕,明明知道他近视,明明知道他在嘈杂的环境里会休息不好,却没有及时发现。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62节 “是我自己没注意,跟你有什么关系。”齐慕捂住柴思元的嘴,不让他继续再说。 从小到大,柴思元都有这样一个坏毛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怪。 齐慕特别心疼他这样,这个在外人面前发光的男孩,因为小时候的创伤,也有很自卑的一面。 “别怪自己,我以后也会照顾好我自己的。”齐慕笑着用手捋柴思元的头发。 他感觉柴思元的头发又长了,之前是在肩膀上,现在长到了肩膀下面。 外面的天快要亮了,齐慕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睡觉吧,等你醒了我们去看铁塔。”柴思元手在他腰上轻柔地摩挲,哄他睡觉。 “嗯好。”齐慕躺在柴思元的臂弯里,乖乖闭上了眼。 两个人搂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齐慕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柴思元深邃的眸子,他呼吸紧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柴思元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那个时候的柴思元就像一头温柔的野兽,每一次撞击,齐慕都感觉自己要被吞没了。 “肚子饿吗,我叫了午餐。”柴思元说。 齐慕开口前特意清了清嗓子,但依旧有些哑:“有点儿。” “那我们去吃饭。”柴思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下床穿衣服。 齐慕睡了一晚上,还没缓过劲来,拉着柴思元的手,脚落在地上时,差一点就没站稳,他倒吸了一口气,身后的那种感觉真是…… 柴思元给他揉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还在凳子上垫了一个软垫。 “我们一会儿就出去吗?”齐慕喝了一口粥,他其实早就饿了,只是太累,不想醒也不想起床。 柴思元给他夹了一个包子:“嗯,吃饭休息下就出去。” 齐慕笑了起来,说:“好。” 离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教练也没催柴思元回去,他们在法国又待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除了巴黎市中心,柴思元还带他去了郊外的一个农庄。 天蓝得想水洗过一样,成群的羊在山坡上奔跑,赶羊人在后面挥着鞭子,唱着他们听不懂的当地民谣。 农庄到了晚上,农场主还会组织有篝火晚会,住在附近的小孩儿都会围过来,齐慕跟他们坐在一起,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第84章 原本柴思元是打算明年再提交调到成都训练基地的申请,然而从法国回来以后,他一刻也没有等,直接提前提交了上去。 调派申请批准需要时间,这期间柴思元还得继续在北京训练。 两个人虽然没办法天天见面,但电话短信却一个也没有少,齐慕就下班回个家的时间,手机已经响了好几次了。 齐慕一进门面条就堵着他转圈圈,他小心绕开后,把菜提进厨房,这才空出手来看信息。 ——哥,我好想你啊。 ——你到家了吗? ——哥,我给你寄了零食,你记得吃。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你要注意穿衣服。 …… 齐慕抱着面条往沙发上坐,柴思元发过来的短信他一条都没落,每个字都看在眼里,看完后,他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齐慕就听见手机那边传来轻微的音乐声,他问:“你还在训练啊?” “对,今天要训练到挺晚的。”柴思元刚运动完下场休息,声音有点喘,也有点雀跃,因为听到齐慕的声音了。 齐慕嘴角勾着笑,手习惯性去摸面条的耳朵:“这么忙还给我发这么多消息,小心被教练发现,没收手机。” “我都要调走了,怕他干什么,收走我再买一个。”柴思元没什么所谓地说。 他旁边好像有人,听到这话以后‘嘿嘿’一笑,道:“你小子,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当着教练面儿再说一遍。” “啧。”柴思元失笑着瞪了那人一眼,本来坐着休息的,起身去外面了。 “别走啊,我还没去找教练呢。” 那人继续在后面起哄,柴思元不想搭理他,跟电话这头的齐慕说:“这群人可烦了。” 齐慕笑着头往后仰躺在沙发上,附和他:“嗯,烦。” 听见他笑,柴思元的心情更好了,他握着手机,喊道:“哥,我想你啦!” 齐慕一愣,又是笑。 “你怎么都不说想我。”柴思元小声嘟囔:“刚才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也不回。” 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但齐慕也依旧能想像出柴思元现在的表情,莫名有些可爱。 他说:“光说有什么用,赶紧回来才是正经,你再不回来,面条都要不认识你了。” “它敢。”柴思元道:“当初可是我把它带回来送给你的,没有我,它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个时候把它放我这,是存的什么心思?”齐慕明知故问。 这话一出,柴思元就有点不好意思接了,存的什么心思他俩当然是都知道的。 齐慕假装严肃,继续逗他:“怎么不说话了?” 柴思元在电话那头‘害’了一声:“想哄你嘛。” 齐慕这才满意地笑了。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柴思元的审批下来了,他从北京搬到成都这边的时候,天气也开始逐渐变冷。好在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这种天气,齐慕出门的时候一件毛衣套一件羽绒服,很足够了。 成都到了十二月开始下雪,大街小巷里铺满了银白色的雪花,还有各种圣诞节的装饰。 齐慕从幼儿园下班的时候,柴思元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看到他,连忙撑开伞迎上来。 “怎么不戴手套。”柴思元捧住他的手,搓了搓:“这么冷的天,手给你冻僵。” 齐慕抿着唇笑:“我感觉还好啊,没西宁那边冷。” “那也不能这样。”柴思元将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两只手裹在一起。 雪下得还挺大的,有一些吹到脸上凉丝丝的,刚才在室内,感觉不到冷,这会儿才感觉到,齐慕缩了缩脖子,没等柴思元说他,便溜进了副驾。 柴思元坐进主驾驶座,把刚才路上买的热奶茶递给齐慕:“先喝着吧,暖暖,等会儿回家吃火锅。” 齐慕接过奶茶低头喝了一口,柴思元点燃车子,缓缓驶到街道上。 之前柴思元在北京的时候抽空考了驾照,拿到驾照的当天就去提了一辆车,现在齐慕的出行都由他接送。 面条本来趴在沙发上咬玩具的,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疯了一样冲到门口。 柴犬的体型其实不大,但齐慕把它照顾得很好,脸上一圈的肉,毛下面也都是实心儿的,这一撞可不得了,差点把他给撞出去。 柴思元扶了齐慕一把,换好鞋后大手一勾,将狗薅起来坤在胳膊上。 “汪汪——” 面条一边吐着舌头去舔柴思元的手,一边又挣扎着想下来,去亲近齐慕。 厨房里还熬着做火锅的汤底,柴思元抱了它一会儿,就把它塞给了齐慕,转身去厨房了。 房间里都是火锅汤底的香味,勾得人肚子咕咕叫,齐慕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跟狗子玩了一会儿,也往厨房里溜。 柴思元还在洗蔬菜,看见他进来说:“饿了?锅里有熬好的汤,你先盛一碗垫垫肚子。” 齐慕笑着说:“没事儿,等会弄好了一起吃。” “也行,快好了,我再切点牛肉。” 齐慕洗好手,卷起袖子:“还要准备什么,我帮你。” “不用,”柴思元失笑道:“出去等着吧。” 自从柴思元搬过来一起住了以后,齐慕就很少进厨房了,有时候他想帮忙,柴思元也会把他推出去。 “好吧……”齐慕从后面抱住柴思元,用下巴抵着他的背,说:“那我在这陪着你。” 柴思元笑了笑,回头和他接了一个很甜蜜的吻。 这一年的除夕,齐慕打算回福利院看看,柴思元开车和他一起。 自从搬到成都这边,一是因为要上学,二也是因为工作忙,他就没再回去看过那些孩子了。 但到底是从福利院出来的,那里是他的根,院长夫妇也对他很好,所以总是要回去的。 柴思元初中的时候被接走,那时候还是个没怎么长大,整天跟在齐慕屁股后面跑的男孩,如今再回来,变成了又高又帅的大男孩,院长见到他的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他情绪特别激动,听见齐慕说这就是柴思元后,眼睛直接就红了。 当年的事,除了柴思元以外,他是最清楚的,毕竟江英杰找他单独谈过,被他拒绝了,于是才造成了后面的那一系列事。 “唉,当初知道你跟你父亲走了,我心里一直很自责。”秦颂一脸惆怅地说。 柴思元连忙说:“跟您没关系,再说了,那件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都挺好的。” 秦颂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眼底也有些欣慰:“好,过得好就行。” 第85章 这次回来,他们也见到了秦燃。 自从高考过后,齐慕考去了成都,秦燃考去了广州,两个人也有小两年没见过面了,但尽管如此,秦燃见到齐慕时,说的第一句话也还是:“感觉你没怎么变。” 齐慕点头,却看着他说:“你变化还挺大的。” 以前的秦燃就是个被家里人惯坏了的少爷,聪明,看着也比较随和,现在的秦燃,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但气质很不一样了。 变得有些凶凶的,让人感觉不好接近。 “那当然。”秦燃笑着撸了把额前的头发,他又看了旁边的柴思元一眼,说道:“臭小子,好久不见。” 柴思元压根儿不带正眼看他,嘴里突出一个字:“滚。” “呵,”秦燃冷笑一声:“你这破脾气,真不知道齐慕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拒绝和竹马谈恋爱 第63节 这话柴思元听了不高兴,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快消停一下吧。”齐慕将柴思元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出面打圆场。 这两个人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碰面就容易吵架,后来因为初中时候的那件事,秦燃更是一提起柴思元就炸。 “晚上一起吃个饭呗,咱们都好多年没一起吃过饭了。”齐慕说。 “跟他坐一桌,我吃不下。”秦燃还是冷着一张脸,一般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是真的不乐意,但齐慕跟他认识这么久,知道他这都是装的。 “那到时候就单独给你摆张桌子,你一个人坐,行不?” “你这可过分了,欺负我一个人是吧。”秦燃一下没绷住,笑了。 秦燃一笑,齐慕也笑了,很是服气地看了他俩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每次都要我来做中间人。” “那还不是他先冷脸的?”秦燃朝柴思元那边努了努嘴:“从小到大每次见到我都一幅臭脸,让我怎么笑啊。” 齐慕眯着眼笑,另一只手挽住柴思元的胳膊:“那这就没办法了,他除了我,谁都没好脸色。” 秦燃要受不了了,笑着骂了句‘我靠’。 当天晚上,他们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家常菜小餐馆吃饭,都已经过了十八岁,再有一两年就要踏出校门工作了,又是这么多年都没见面的老朋友,这样一场聚会,很难不好好喝一杯。 只不过齐慕这次回来没适应好气温,有点儿小感冒,所以他杯子里的酒大部分都被柴思元喝了。 秦燃见柴思元这么护着齐慕,先是例行他的‘惯例’,损柴思元几句,损着损着,就不说话了,就一个劲给自己灌酒,到后来,眼睛也跟着有些红了。 齐慕眼尖,立马就瞅到了,他放下酒杯,问:“怎么了?” 秦燃的脸上有了醉意,眼眶比刚才更红,他不说,齐慕却突然反应过来了,记忆里,高考过后的秦燃,也像这样过一段时间。 “秦燃,你后来有再见到小黑吗?”齐慕问他。 “……”秦燃沉默了半晌,随后冷笑着问:“谁啊。” “不认识。”秦燃在自己杯子里倒了新的酒,一口闷完了。 柴思元微微皱眉,侧首和齐慕对视了一眼。 当年,燕秋走的那件事,除了齐慕和秦燃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因为当时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燕秋来过,自然,这个人消失也不会有人知道。 刚得知燕秋不见的那段时间,秦燃天天把自己锁在出租屋里,齐慕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一句话都不说。 后来齐慕要去大学报道了,临走的时候,他跟秦燃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你的问题,你想挽回,就把人给找到,好好弥补回来,否则你所有的低迷消沉,都没人会看到,你想挽回的那个人也不会回过头来跟你说,没关系。” 当时齐慕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见秦燃点头说自己知道了,于是就没再多说。现在看来,秦燃多半也就只是表面答应罢了。 想到这,齐慕叹了口气,秦燃不愿意说,他就算是想帮忙也没办法。 这天晚上,秦燃喝了特别多的酒,醉得路都快走不稳了,齐慕和柴思元商量着给他爸妈打电话,让过来接人,又或者是他们俩把人给送回去。 秦燃趴在桌子上,很是无力地挥挥手:“你们,先走吧……我,我自己,回去。” “得了吧,你都醉成这样了,怎么回去。”齐慕不放心他,掏出手机就要给秦颂他们打电话。 秦燃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按住了手机,他说:“你们回吧,真的。” 柴思元付好钱拿着小票回来了,提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齐慕身上,看见秦燃还在拗,于是跟齐慕说:“跟他多说什么,直接送回去就行。” 他们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柴思元直接在路边打了一辆计程车。 车上开了暖空调,有些闷也有些热,秦燃坐在前面的副驾,自己把车窗给打开了,司机看了他好几眼,一边心疼空调,一边又不好开口得罪客人,等到达目的地以后,他们一下车,司机就连忙关上车窗走了。 “到家了,赶紧上去吧,别让秦叔叔他们担心。”齐慕拍拍秦燃的肩膀。 秦燃沉默了一路,又吹了一路的冷风,现在酒劲稍微下去点,他点点头:“行,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除夕那天有时间的话,来我家一起吃饭吧,我爸妈挺想你们的。” “好,一定来。”齐慕笑着应下。 小区里路灯都亮着,秦燃双手插在兜里,沿着路灯往家的方向走,挺拔修长的背影之下,隐隐有一抹落寞 他们这次回来是住的酒店,也在这附近,走路也能到,柴思元刚才酒喝得有点多,牵着齐慕的手,轻声说:“走吧,回去休息。” “嗯好。”齐慕回握住他。 西宁的冬夜格外寒冷,齐慕在成都生活了一段时间,回来没注意温差,直接感冒了,柴思元捏捏他的手,冰凉的,把手揣进自己兜里。 齐慕眯着眼笑,挠挠柴思元的手心:“你手怎么这么暖和。” “因为要给某些人暖手啊。”柴思元说。 齐慕在旁边呵呵地笑,路边有卖烤红薯的摊子,他指了指,说:“我想吃。” 于是,柴思元立马就去买了一个回来,掰成了两半:“刚吃了饭,不能吃太多,不消化。” “知道知道。” 齐慕抱着咬了一口,然后凑到柴思元耳边,说:“和你跟我表白那天买的一样甜。” 第86章 齐慕他们大年初一初二被秦燃的爸妈拉着过去吃饭,到了初三往后,柴思元打算带齐慕在周边玩玩走走,结果没想到碰见了当时在私立高中的同学。 齐慕一开始没认出来,还是那个人先看见他们,先打的招呼。 “你是,齐慕吗?” 齐慕还在和柴思元商量一会儿去哪,听到声音后一怔,看了面前的人几秒,才反应过来,欣喜地笑道:“宋嘉言?” “是我。”面前的女孩笑得很好看,齐慕记得高中那会儿她剪短过一次头发,现在又蓄起来了,化了淡妆,个子也比之前高了一些。 “好久不见。”齐慕牵着柴思元的手,笑着跟她打招呼。 宋嘉言捋了捋耳朵边上地头发,脸颊两边有两个小酒窝:“我刚才就觉得很眼熟,又不太确认,所以叫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你。” 说话的时候,宋嘉言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牵着的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齐慕看她身边没人,问:“你一个人吗?” “不是,”宋嘉言大大方方说:“跟我男朋友一起的,他有东西忘记拿了,我在这等他。” 她刚说完,就有一个穿着咖色大衣,脖子上围了根围巾的男生从后面跑了过来,男生手里拿着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宋嘉言:“给,宝宝,刚买的,还热乎呢。” “好!”宋嘉言笑着接过奶茶,一手挽住男生的胳膊。 男生摸了摸她的头发,注意到还有两个人,于是抬头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齐慕?!” 齐慕也有些诧异:“陆小天?” 刚才宋嘉言说和男朋友一起的,所以,陆小天是宋嘉言的男朋友? 齐慕感觉有些魔幻,但他又想起还在读高中的时候,陆小天追求过宋嘉言一段时间,高二那年的圣诞节,还强制性让他去送过贺卡,后来高三一整年,陆小天也经常在学校门口‘堵’宋嘉言。 陆小天那家伙,干什么事都很极致,我行我素,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看不惯谁想打架就打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自然也是闷头追到尾,不会放弃的。 陆小天上前拍了拍齐慕的肩膀:“还真是你啊!” “讲话就讲话,动手动脚干什么。”柴思元一把拍开了陆小天的手。 陆小天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一点没计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他撇了柴思元一眼:“回来正好,我还欠他钱呢,这次一次性给你还了。” “哟,”齐慕略感意外:“你赚大钱了?” 陆小天满脸自豪,腰背都挺直了:“那可不,你小天哥现在是老板,之前借的那些钱,连本带利一起还。” “得了吧,”宋嘉言看他一副现眼包的样子有些好笑:“现在豪横算什么,昨天见到我妈,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害呀,你怎么又说那个了,那我不是不好意思嘛。”说着,陆小天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嘉言哼笑了两声,问齐慕他们等会儿打算去哪,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齐慕寻思着都是出来玩,就同意了。 去吃饭的路上,陆小天问柴思元要了银行卡号,还真要现在就还他钱,齐慕忙说以后还也是一样的,先吃饭。 陆小天不依:“你们真是怪死了,我急着还钱你们还不乐意了,赶紧的,卡号报过来。” 齐慕无奈笑得无奈,柴思元倒是没说什么,他想还钱就还呗,把卡号报给他了。 陆小天还完钱一身轻,吃饭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一直在给宋嘉言夹菜,嘴里一口一个‘宝宝’‘宝宝’,听得齐慕都快要生理不适了。 “哥哥吃排骨。” 柴思元夹了一个糖醋排骨到齐慕碗里,齐慕听到那声‘哥哥’差点儿就把自己给呛到了。 虽然平时在家的时候,柴思元来兴致了也会这么叫他,但现在听起来,总感觉不是那个味道,里面还夹杂着要跟某人攀比的意味。 他扯了扯嘴角的笑,低头吃碗里的排骨。 饭吃到后半程,齐慕问了一嘴陆小天现在在干什么。 “不都说了嘛,我现在是老板。” 陆小天抽了张纸巾,抹抹嘴,说起了他的‘创业辉煌史’。 当初他带着和他一起混的那群小弟,先是在私立高中的门口摆地摊,后来有了一点积蓄,宋嘉言又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他就直接追到了那个大学所在的城市,在大学门口租了一个小店面,开始第一次正正经经做生意。 陆小天在大学门口开店,知道什么东西赚钱就买什么,一个学期就赚了一大笔钱,他脑子也灵活,拿着那笔钱去做了一个小投资,然后继续一边开店一边吃分红。 自从千禧年开始,时代前进的脚步就像是按下了快捷键,一天一个样,机会很多,只要够聪明,又或者是运气好,就一定能闯出一片天来。 而陆小天显然是两个都占了,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小有成就的年轻老板。 齐慕很是佩服地说:“真是厉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赚到这么多钱。” 陆小天得意地笑笑:“那是当然,之前我只是没遇上好的机会。” 齐慕点头,不得不说,陆小天虽然以前是吊儿郎昂没正经,但他也有自己的头脑,他现在能得到这些,也并不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 年后,柴思元参加比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在比赛快要开始的前一天膝盖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是常年训练,对膝盖造成的磨损,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了,如果继续坚持上场比赛的话,不仅磨损会加剧,可能还会影响到以后的行动。 诊断结果一出来,教练就单独找柴思元聊过了,他们希望他先以自己的身体为第一要位,先退赛,等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当时齐慕学校还有课,没在柴思元身边,得知柴思元要回来的消息,立马赶去机场接人。 “元元!”齐慕一看到柴思元的身影就朝他招手:“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