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本色》 律师本色 第1节 《律师本色》作者:雪映红梅 文案: 人到中年的方轶,离婚、失业接踵而来,为了找回曾经的生活,他改行做了律师。 正是这段律师生涯,让他见证了人生百态,同时也看到了法律与道德,爱情与背叛,金钱与理想之间的矛盾,最终迎来了自己的幸福。 作者自定义标签 职场 轻松 第1章 找回自己的生活 午夜的大排档,熙熙攘攘的食客渐渐散去,小伙计一身疲惫的打着哈欠,开始收拾桌椅。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一张桌,一瓶白酒,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碟拍黄瓜,从入夜一直独饮到了现在。 中年男人一脸的憔悴,头发缭乱,双眼布满血丝,眼睛里泛着泪花,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看起来穷困潦倒。 他时而看着酒杯发呆,时而一口一杯猛灌,在大排档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小伙计想去提醒中年男人,大排档要打烊了,但是却被老板拦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老板是个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道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方轶,是本地应用技术大学的一名讲师,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高校教师,会偷偷躲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路边大排档里喝酒哭泣。 一个月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妻子可以白头偕老,半个月之前他总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在学校里安稳的工作直到退休,可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记重拳,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如同幻境,转眼即逝,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心一下子有如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当年父母告诉他,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光宗耀祖。他很听话,拼命的学,最后本、硕、博连读,进了现在的工作单位,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此后又娶了一位漂亮的妻子,在外人看来他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从此以后,他开始放纵自己,在单位里得过且过,享受所谓的生活,可他却没有想到这只是生活的开始。 此后的日子,他过得优哉游哉,潇洒(不思进取)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他已经三十七了。 妻子曹晓慧已经从一名普通出纳做到了公司财务总监,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各种补习班铺天盖地,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工资开始入不敷出,他这个天之骄子,大学老师开始被妻子冷嘲热讽。 妻子曾经介绍他去一家民营公司做法务专员,工资比大学足足翻一番,但是他觉得民营公司的法务专员没有大学老师体面,于是不屑一顾的拒绝了。为此他们还吵了一架。 其实他不想去的真正原因是习惯了象牙塔内的舒适生活,不想离开,他对外面的环境感到焦虑和不安。 人常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上个月,妻子曹晓慧提出了离婚,给了他当头一棒。不久前,系主任又找他谈话,八月份合约到期后,学校将不再与他续约。离婚+失业,他的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上半场还顺风顺水,下半场刚开始老天爷就突然给他一个下马威,弄的满地鸡毛。 家没了,工作也没了,连他最疼爱的儿子也被妻子带走了,抑郁、颓废、痛苦、惶恐瞬间爬上了他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充斥了他的内心,无形的压力把他逼到了墙角,动弹不得,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白酒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愁的他越发沉默寡言,当初入职大学时他有多兴奋,现在他就有多消沉,结婚时他有多风光,现在他就有多落魄。 他后悔当初不听媳妇的话,贪图安逸,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真是太天真了,妄想靠着大学这棵大树,悠哉到老。 每当想起儿子那天真而纯洁的笑脸,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在这个世界上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儿子,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他无法再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想到此处,方轶狠狠的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血丝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旁走来的老板递了几张餐巾纸过来,他没有劝慰,也没有鼓励,眼中流露出了只有成年人才懂的眼神。 方轶愣了下,接过了餐巾纸,道了声谢。结完账后,他抓起喝剩下的半瓶老白干,晃晃悠悠的向家里走去。 次日早上,他从睡梦中醒来,身上、屋子里都是酒气,他坐在床上,双眼发直,头脑有些发木,昏昏沉沉的,酒精的余威尚未退去。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离婚证和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心中一阵酸楚。 媳妇曹晓慧不愿意看到他整天颓废的样子,早早的便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房子留给他暂住。 大学食堂里有几个员工与他是一个村的,他用后脚跟都能想到当他被学校解聘后,村里会发生什么,不用怀疑他一定会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各种小道消息,会被路边社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村里,甚至十里八乡。 为儿子骄傲了一辈子的老父亲,听到村里的流言蜚语后不知道会怎么想,家门不幸的标签似乎已经贴在了他的脊梁上。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十根手指插进头发,用力的抓着头皮,最后他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的痛苦的哭泣着。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囚徒,妻子的嘲讽,学校不再续约的通知,村民的风言风语,对儿子的愧疚,对父亲的内疚等等就像是一根根铁条将他死死的困在当中。任他拼劲全力,也无法挣脱。 他想挽救自己的婚姻,可是却无从下手;他想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可现在的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拿什么去养活儿子;他不想让村里人在父亲背后指指点点,但是又无能为力。 值得庆幸的是,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痛苦和绝望后,方轶没有就此沉沦下去,他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开始反思。 这次的人生滑铁卢,让他彻底觉醒了,他不想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他要找回自己的生活,找回那个曾经坚忍的自己。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觉醒的那一刻,上天虽然为他关上一扇门,但却偷偷的为他打开了一扇窗,一扇宽敞而明亮的落地窗!只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太阳开始向西转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卧室天花板,一幕一幕的回忆着往事,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找回自己的生活”说起来容易,但对于现在一贫如洗的方轶来说,理想有多丰满,现在就有多骨感,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混乱的大脑理不出头绪。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不想接,但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电话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找到了那扇被悄悄打开的落地窗。 …… 第2章 自助者天助! 夏季的傍晚,马路边串串香门口的大排档,人来人往,角落里的方桌上放着四个凉菜,十几串刚考好的肉串、板筋和两串大腰子,在桌边上放着两个大扎啤。 两个中年男人相对而坐,三十多根竹签子散乱在桌上。坐在左边的中年男人正是方轶,正心不在焉的吃着烤串。 对面的中年男人是他的死党李书明,同一批入职应用科技大学的同事,后来辞职,成了辉煌洗浴的老板。辉煌是个集洗澡、休闲、吃喝一体的娱乐休闲会所,这几年人气很旺。 李书明留着寸头,身材偏瘦,长得很精明,双眼硕硕放光。虽然人到中年,但是却越活越年轻,显然混的不错! 一口老白干下肚,李书明龇牙咧嘴:“哎,吃饱了说正事,昨天晚上你咋给我发了那么多微信,什么回来吧!后悔啦……啥意思啊?” “我发了吗?”方轶一怔,一头雾水的问道。 李书明不与他废话,直接调出微信记录,放在了他的面前:“你看看吧,如果不是你给我发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我闲得蛋疼大老远的从市里跑过来,给你打电话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几个月不见,你咋搞的这么憔悴?两口子打架了?” “不好意思哈,昨天晚上我喝醉了,本来是想给我媳妇发的,不知道怎么发到你哪去了。 我这事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方轶面对老友的追问,一五一十的将过去一个多月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说完,他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李书明沉默了,他放下手中的扎啤,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华子递给了方轶,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我的事你是知道的,当年我与老校长和系主任他们不和,其实现在想想,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我做事的方式有些另类,有些过激,他们这些老古董看不顺眼而已。 他们在学校里变着法的打压我,把我边缘化,甚至让我烧了两年的锅炉,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却被学校解聘了。 当时我跟你一样想不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喝酒抽烟,不敢见人,彷徨、无助了很久。 家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觉得我丢人现眼,让他们在村里抬不起头。 当我静下心来,我发现喝酒、彷徨、恐惧只会让我陷得更深,更加的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后来我尝试着去坦然面对所有发生的一切,我的过去,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发现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既然没有去死的勇气,就得滚回到现实中继续活着,人总归是要找条活路的,于是我开始四处借钱创业,但是没有人愿意借给我,要不是当初你借给我两万块钱,我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如今我混的人五人六,去年市里评十大杰出青年,还给我颁了奖!就连当初看不上我的系主任,对我也是赞不绝口,我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真心的,但那又如何,老子混的比他好。 现如今过去的事没有人再提起,村里人只知道有个李总,已经不记得当初被学校辞退的李老师了。” 说完,香烟猛地一亮,剧烈的燃烧过后,李书明缓缓的吐出了一串烟圈,很享受的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发达了!”方轶抬头看向他道。 “对!因为我发达了,比他们赚的钱多,比他们有名气。 我想对你说的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纠结,不要彷徨,否则你的人生将充满负能量。 在过去一个多月发生的一切,不管多么的不堪,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道槛,跨过去了,你将脱胎换骨,你的父亲在村里可以直起腰杆来,你的孩子也会以你为荣;跨不过去,你将永远被别人踩在脚下,永远抬不起头。 有句话叫不破不立,要想彻底的解决你眼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打破它,把它狠狠的踩在脚下,然后踏着它向上爬。否则没有人能帮你。 自助者天助!”李书明眯缝着眼,吸着烟,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嗯,自助者天助!”李书明的话让方轶坚定了找回生活的信心,他的眼神也由迷茫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你能想明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老远的开车跑过来。以后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吗?”李书明笑道。 “先找一份工作!解决温饱问题。”方轶闷声道。 “人挪活,树挪死。你这想法我支持,你想好做什么了吗?兄弟我劝你一句,一定要谋后而定,行且坚毅。 咱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李书明收起笑容,认真道。 “说实话,这些年我一直在大学里,对外面的世界两眼一抹黑,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方轶苦笑道。 “你要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去,可以来我的洗浴中心!除了我屁股下面的位置,职位任你挑。”李书明嬉笑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没开玩笑!”方轶严肃道:“帮我参谋参谋,我能干点啥!” 李书明从桌上拿了根牙签,剔了剔牙:“我觉得你有两个方向可选,一是去企业做法务,当白领;另外一个选择是进律所,改行做律师,你之前不就一直在律所做兼职律师嘛。 你的性格,说实话不太适合创业!” 方轶沉思片刻:“那法务和律师那个有发展?能赚大钱?我想赚钱。” “这个还真不好说,各有优劣。 大公司的白领就像是皇帝的后宫佳丽,长见识但是没什么前途,只有等死的份!赚钱多少,要看企业的情况和老板的人品。 不过你有一个致命的短板,就是年龄,你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十五周岁,又一直在大学教书,实践经验比较少,所以进公司你不占优势。但是如果你想进公司,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 律师的收入上不封顶,但是要看你的资源。做律师其实挺难的,闯出来海阔凭鱼跃,闯不出来也是吃土的货! 我记得你是法学博士,本、硕、博都读的法学,又是正经八百的法大毕业,就目前来说法大这块招牌和博士这个头衔是你的最大依仗,不如你去做律师,说不定能创出一条路来,毕竟做熟不做生!”李书明想了想道。 第3章 人挪活,树挪死 “做律师?”方轶眼露纠结。 其实他的内心里是不太愿意做律师的,做律师既要跟当事人打交道,又要跟法院和检察院周旋,他心底里有些发怵。 但是眼下他已经跌到了人生的谷底,正应了那句话:事到万难须放胆,宜于两可莫粗心。为了不被别人戳脊梁骨,只要能赚钱,再不愿意,再难,他也得去搏一把! 律师本色 第2节 最主要的是方轶觉得李书明说的有道理,目前他可以依赖的好像只剩专业知识和母校的牌子了。 “你没听说那句话嘛,挣钱的买卖都写在刑法里,挣大钱的买卖都写在反垄断法里。 不管是反垄断法还是刑法,又或者其他法,只要当事人有钱赚,出了事,打官司肯定愿意出大价钱请律师。 毕竟都是蹲大牢,吃花生米(挨枪子)的事,又或者涉及到自身的重大利益,只要你专业够强,能摆平,钱还不是大把捞啊! 你听我的,往这个方向去发展,肯定能赚到大钱!” 方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道:“嗯,好像有点道理。” 人在面临多项抉择的时候,经常会出现选择性障碍,但是一旦想通透,又会转眼间做出选择,方轶也不例外。在李书明说完后,不到两分钟他便确定了自己的职业方向,做律师。 方轶铁了心的想出人头地,所以他不再一心求稳,他要放胆去搏一个未来! 一周后,方轶毅然决然的辞去了大学讲师的工作,然后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大门,这是一家小型律师事务所,共有七名专职律师,其中只有两名工薪律师,其他都是提成律师,办公场所是个百十来平的门脸房。 之所以选择这家律所是因为方轶之前在学校工作时做兼职律师,律师证就挂在这家律所,是朋友介绍的。 “方律师,我早就劝你来所里做专职律师,这次你总算是想通了!以后咱们一起发财!”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孙正义看着方轶,笑眯眯道。 孙正义是个胖老头,一头银发,总是笑眯眯的,已经六十九了,仍然死死把着律所,没有退位让贤的意思。 “主任,咱们之前谈的条件?”方轶要确定下待遇,以免孙正义临时改变主意。 “没问题,仍然按照咱们之前谈的办,你也知道咱们这小县城,收入有限,所以底薪这块只能给你一千五百元,代理案件有提成,自己的案子提百分之六十,所里分配的案子提成百分之二十。” 孙正义早就盘算过了,正义律师事务所不过是县里的一家小律所,案子的律师费普遍不高,大部分收费都在一千元至五千元之间,一年到头律师费过万的案子虽然有,但是却不多,要是碰上个大案子律师费收到五六万已经算是撞大运了,律师们会打破头抢着做。所以即便给律师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也没有多少钱。 而工薪律师的底薪孙正义觉得不能给的太高,否则就没有干活的动力了,本地的最低工资标准是一个月一千一百元,工薪律师每月一千五百元,他觉得刚刚好,只有饿着点工薪律师才会卖力的干活。 “主任,我的专职律师证多久能办下来?”方轶问道。 收入虽然比在大学当讲师时少了不少,但是代理案件有提成,相当于底薪固定,上不封顶,当然上不封顶也要有本事拿才行,这一点方轶拎得清。 “大约一个月左右吧,咱这边审批很快的。你把文件准备好,我安排人帮你跑手续,这段时间你要是有空先在所里帮着谈谈客户,谈成了有提成!有事你就先忙你的,工资从你转成专职律师开始计算。”孙主任笑呵呵道。 “好,谢谢主任。”方轶说完把申请文件交给了前台,然后离开了律所。 自打离婚后,房子给了媳妇和孩子,之前媳妇曹晓慧见他没地方去,暂时同意他住在家里,现在工作已经定下来了,是时候腾房了。 一周后,方轶在距离正义律师事务所不远处的一个新建的小区,一个月三百元租了个小开间,大约四十平。 这个小区是去年才建成的,开发商是本地的一家建筑公司,本以为可以搭上房地产开发的浪潮大赚一笔,结果楼盘开发完后,房子却滞销了。县里有钱的人家都去市里买房,没钱的再便宜也不买,这座新楼盘在丈母娘经济的带动下只卖出去了少部分。 后来开发商玩起了售后回租,再出租的业务,总算是有了些收益,方轶便是众多租房者之一。 方轶刚搬完家,打算下楼去菜市场买菜做晚饭,恰在此时孙正义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过去帮忙。 现在的方轶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只有工作才能让他找回自信,才能涅槃重生。 “主任,什么事?”方轶快步走进正义律师事务所时,孙正义正在给一位律师安排工作。 “方律师,一会儿来位当事人,是个刑事案子,你在大学里不是教授刑法嘛,这个案子要是谈下来,你来做。”孙正义笑道。 “可是我的律师证还没发下来,能行吗?”方轶心中有些忐忑。 代理刑事案件与代理民事案件不同,民事案件开庭时如果律师转所律师证没有办回来,可以找司法局开证明交到法院,后期律师证办下来再补交手续,不影响案件的代理。法院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但是刑事案子可不行,无论是去看守所会见还是去法院开庭,没有律师证连门都进不去,看守所和刑庭的法官可不认司法局的证明。 “没事!这个当事人来过一次了,之前是另外一位律师接待的,但是没谈成,这次又过来咨询,你先谈谈吧,到时候再说。”孙正义道。 “哦,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强奸案!”孙正义道。 “好,我准备下。” 方轶没想到刚转到所里就有案子上门,看来人挪活,树挪死,诚不我欺啊! 第4章 两口子还成强奸犯了? 大约下午五点半时,预约的当事人来了,是一对老夫妻。 “老钟,你们两口子打车过来的?”孙正义将老夫妻引到会议室后,急忙让人沏茶,看得出来双方比较熟。 “没,我二儿子开车送我们过来的,他在外面停车呢。”说话的老者大约七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体型消瘦,往那一坐带着几分官气。 旁边坐着的是他的老伴,长得很富态,烫着卷发,带着金耳坠、金项链,耷拉着脸,一看就不好说话。 “孙主任,我儿子的案子我想再跟你咨询下。 之前我去了几家律所,市里的大律所我们也跑过了,基本上都跟我说我儿子的案子问题不大,不构成强奸罪。只要肯花钱就能出来。 咱们都是老熟人,我想再听听你的意见,到底有没有戏,能不能把我儿子捞出来。”老者道。 正在说话之时,一位身材壮实的寸头男子走了进来。 “孙主任,我们又来麻烦您了。我哥的案子……”进来的男子是老钟的二儿子钟斌。 “我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方律师,法大研究生毕业,法学博士,专门研究刑法。他可是刑事领域的专家。为了你们家的案子,我今天特意把他请过来的。”孙正义正色道。 “方律师您好,我是钟斌,这位是我父亲和我母亲。”钟家老二钟斌看向方轶道。 “您好,麻烦您把案件的情况介绍下。现在案子到什么阶段了?”方轶很快进入了状态,心中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转到律所后接待的第一个当事人。 “方律师,我儿子是冤枉的,夫妻间的事怎么能算是强奸呢!警察净瞎搞!”老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一拍桌子,大声道。 方轶听完一皱眉,看向钟斌,希望从他的口中了解案件的详情。 “爸,你先消消气,我先跟方律师介绍下我哥的案子,听听方律师怎么说。”钟斌安慰道。 “老钟,别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走!咱们到我办公室坐坐,最近我弄了些好茶,你尝尝,让钟斌跟方律师聊。”孙主任怕老钟再次暴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破坏谈案,将他们两口子请走了。 老钟夫妻跟着孙主任去了主任办公室,会议室内只剩下了钟斌和方轶。 “这事其实真不赖我哥,从前年开始,我哥跟我嫂子就开始闹离婚……”钟斌将自家大哥的案子介绍了一遍。 前年的时候,钟斌的哥哥钟文与媳妇楚红闹离婚,两口子打的不可开交,警察上了无数次门,居委会的大妈劝的唾沫都干了,最后双方还是闹上了法庭。 去年法院驳回了钟文的诉讼请求。时隔半年多,钟文再次提起诉讼要求离婚,法院三个月前判决双方离婚,双方对法院判决离婚均没有争议,但是钟文对判决涉及的财产分配有异议,嚷嚷着要上诉,但是后来一直未提交上诉状。 就在判决后不久,钟文在外喝了点酒准备回家睡觉,一进门正好看到楚红在收拾衣物准备搬家。 钟文兽性大发,从后面抱住楚红就想发生x关系,却遭到楚红激烈的反抗。楚红想挣脱逃走,却被钟文死死按在床上,双方撕扯起来,楚红终究是女性,身弱,最终双手被钟文用皮带捆住。 钟文不顾楚红的反抗,对她采用扇嘴巴、抓、咬等暴力手段,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 当天晚上,楚红哭哭啼啼的下了楼后立即拨打妖妖灵报案,很快警察上门将正躺在屋内床上睡觉的钟文抓获。钟文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经法医验伤,楚红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部存在因捆绑导致的淤青,胸部存在明显的抓伤和咬伤,被害人确实被x侵过。 此后检察院下了批捕文书,钟文被押入看守所,不久之后案件便被移送到了法院,准备开庭审理。 钟家找了律师去看守所会见,但是却一直没有委托律师,为开庭辩护做准备。 看完手中的离婚判决书,方轶看向钟斌:“你哥哥是哪天被抓走的,事发当天是几号?” “是十号,当天我正跟客户在谈生意,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我哥被抓了,结果生意也没谈成。日子绝对不会错。 我明白您的意思,当时我们去咨询其他律师时,其他律师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们说十号事发当天,离婚判决书还没有生效,从法律上讲我哥跟我嫂子还是夫妻关系。 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房事不应该被认定为强奸罪,所以他们都说这案子即便到法院也没关系,花钱打点下,就ok啦! 我觉得如果我哥真不构成犯罪,人早就放回来了。即便公安机关抓错了人,检察院难道也不懂法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我之前通过关系找人问过,据说我哥这案子检察院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所以我心里没有底儿。”钟斌道。 “嗯,我明白您的顾虑,之前我曾经碰到过类似的案件,那是在几年前,是否是首例我不敢说,但是这类案件报出来的确实不多。在理论上,我们管这类行为统称为‘婚内强奸’。 应该说不论是理论界还是实务界,对于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丈夫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违背妻子意志,强行与妻子发生x关系,丈夫能否被定义为强奸罪,大家还是有争议的。”方轶不自觉的进入了教师的角色,仿佛在给学生讲解案例。 “婚内强奸?!这都领证结婚了,还构成强奸啊!两口子滚床单还滚成强奸犯了!?”钟斌瞪着眼,惊愕的看向方轶。 方轶一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否构成强奸罪,要看具体案情,您不用这么紧张。 其实从正常的夫妻关系来说,夫妻之间有同居并发生房事的权利和义务,谁都不能否认这是夫妻关系的重要内容。 夫妻双方自愿到民政部门登记结婚后,夫妻关系确立,这就是对同居义务所作的肯定性承诺,这种承诺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始终有效,非经法定程序不会自动消失。 因此,在结婚后,不论是自愿同居,还是一方强行逼迫另一方同居,发生x行为的,丈夫或者妻子均不构成强奸罪。” 第5章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我们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在犯罪呢!”钟斌轻轻拍了拍胸口道。 “但是,理论界和实务界还有另一种说法。 婚姻法中明确规定夫妻双方在家庭中地位平等,这一平等关系当然包括夫妻之间x权利的平等性,即夫妻双方在房事时,一方无权支配和强迫对方,即使一方拒绝或者自始至终不接受对方的房事要求,也不会产生任何法律后果。其实现如今无x婚姻还是挺多的,有些人的想法还是很前卫的,完全精神化! 《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x关系的行为。 该规定并未排除以妻子作为强奸对象的强奸罪,因而强奸罪的主体应该包括丈夫。”方轶道。 钟斌的小心脏再次乱窜起来,一脸关切道:“方律师,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忽上忽下的,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我不关心婚内强奸这说法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我哥哥是怎么进去的,到底有没有犯罪! 方律师,您给我说个准信吧,我哥到底够不够成强奸罪?” “您别急!就目前您提供的案件材料来看,这个案子事实部分很简单,您哥对事实也不否认。 按照现在主流的观点,在婚姻关系正常存续期间,丈夫是不能成为强奸罪的主体的,也就是说不管一方用何等方式与对方发生x关系均不构成强奸罪。 而在婚姻关系非正常存续期间,比如双方处于离婚诉讼期间,双方已进入法定的婚姻关系解除程序,虽然双方之间仍然存在婚姻关系,但是已经名存实亡,甚至见面就相互打骂,由此可以推定女方对双方的x行为是一种否定态度,也就没有理由再让双方承担夫妻间存在的义务。 由此,夫妻双方的感情已发生变化,丈夫可以成为强奸罪的主体。 回到您哥的案子,在法院已经判决解除双方婚姻关系的情况下,女方,也就是您嫂子,与您哥的婚姻关系处于非正常情况,只待判决书生效解除双方夫妻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您哥强行与您嫂子发生x关系,已经构成婚内强奸,也就是构成强奸罪。”方轶解释道。 “那……我听其他律师说不构成强奸罪啊!会不会搞错了?”钟斌眼神恍惚,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可以选择相信他们,当然法院的执法标准也不是完全一致的,别的法院判有罪,咱们这边的法院不一定也会判有罪。 律师本色 第3节 但是哥哥是您的,不是别人的,我给你个建议。”方轶非常想接下这个案子,开一回张。 “什么建议?”钟斌疑惑的问道。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千万不要弄反了!”方轶正色道。 钟斌愣了片刻道:“谢谢方律师,我明白了!我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下。方便给我留个电话吗?” 当天双方并未达成委托,孙正义和方轶送走老钟一家后,回到了办公室,方轶将谈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方律师,有时候你没有必要那么诚实,先把案子签下来再说。你现在跟当事人交了实底,恐怕当事人不会再来找咱们了。”孙正义叹息道。 “为什么?”方轶不解的问道。 当事人来律所咨询,难道不该跟对方说实情吗?如果不说实情,后期案子接下来,判下来效果不理想,当事人还不得来律所闹事啊,这谎怎么往回圆啊!这不搞事吗? “你不知道,当事人遇到麻烦后,其实他们心里都是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想的,如果律师说的跟他们想的差不多,签约的概率就会提高。 如果双方想的正好相反,除非你能说服他们,否则很难达成委托的。以我对老钟头的了解,这家伙原来在厂子里做车间主任,主意正着呢,很难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而且之前他们家又咨询了那么多的律师,肯定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来咱们律所不过是想求一个心里安慰,做个性价比,跟招投标的感觉差不多。 算啦!反正也这样了,估计他们会选择市里的大所,对咱们不一定信得过。”孙正义解释道。 方轶默默的点了点头,从专业上讲,他之前虽然做的刑事案子不多,但那些案子基本上都达到了预期效果,他的专业能力不比市里知名律所的律师差。 但是从谈案签约上讲,他之前都是跟别人合作,签约不归他管,刚从学校辞职出来的他在谈案上还真是个菜鸟。 即便是个菜鸟,让他完全按照孙正义的思路走,方轶肯定也不会干,因为律师的分析如果与案件的实际走向偏离太多,只能说明律师水平不咋滴,后期再想往回找补,根本就不可能,而且还极有可能被当事人投诉,进而被司法局勒令退费(虽然概率比较小),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透支自己的声誉。 晚上八点半,钟家二老和二儿子钟斌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钟老爷子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不断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钟斌明白这是父亲在考虑问题,每当老爷子遇到大事时,总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动作。 老伴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斌,你说那个方律师靠谱吗?” “我觉得方律师说的话八九不离十,我从侧面打听过,方律师之前确实在大学教书,而且教授的就是刑法,以往做的几个刑事案子口碑还不错。”钟斌道。 “好了,这样吧,律师的话不可全信,这帮人都是靠嘴吃饭的,忽悠人的本事大着呢。 既然方律师说他曾经碰到过这样的案子,小斌,你给方律师打个电话,让他把案例发过来看看,如果是真的,咱们不妨听他的,做最坏的打算!”钟老爷子睁开眼,淡淡的说道。 第6章 散发着浓浓的金钱味儿 虽然钟家咨询了不少律师,但是从心底里钟老爷子从未信任过任何一位律师,所以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委托律师为儿子钟文提供刑事辩护。 但是今晚听了钟斌说的谈案经过,钟老爷子觉得这个方律师有点与众不同,至少他提供的建议很中肯: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嗯,爸,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联系他!”钟斌道。 次日,钟斌给方轶打电话时,方轶正在吃早饭,三十分钟后方轶将婚内强奸的案例发到了钟斌的电子邮箱。 接到钟斌电话的那一刻,方轶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起作用了!发完邮件后,他哼着小曲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准备买条鱼,犒劳下自己。 这几天没事他回了趟老家,母亲过世后父亲方有财一直住在村里,村主任见他父亲身体硬朗,除了伺候几亩地外没什么事做,又是本家亲戚,便给他安排了个给村委会看大门的活儿,不耽误农活,倒也自在。 “在大学里当老师多好,非要辞职做什么律师!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父亲方有财蹲在老屋的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理解儿子的决定。 方轶没有将自己的事全部告诉父亲,在村里人看来有个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还是个体面的大学教师工作,正经文化人嘞,那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结果却被他辞掉了,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您放心吧,我当律师照样有钱赚,您不用担心!您儿子本事大着呢。”方轶微笑道。他明白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尝,告诉父亲也没用。 见儿子这么说,方有财也不好再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了!他也不想再操心了! “哎!媳妇跑了,工作也辞了,这日子过得……”方有财抬脚,将旱烟在鞋底上磕了两下,抖净了烟锅子里的烟丝后,背着手佝偻着腰出门去了。 见父亲如此,方轶心里一阵难受,他知道自己的事毕将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儿子离婚又离职老父亲脸面上无光,但是继续在大学里混也不是事,自己离职总比被学校解聘听起来好些,今后只能靠自己了,争取早日干出点名堂来,让父亲在村里挺起胸膛。 在家里刚住了两日,方轶便被孙正义电招回去了。 “主任,是不是钟家的刑事案子有信儿了?”方轶急匆匆走进主任办公室,问道。 “不是,跟那个刑事案子无关。有个离婚案子,当事人需要咱们配合去捉奸。怎么样?干不干?”孙正义笑眯眯道。 “捉……捉奸?这咱律师也管啊?”方轶有点头大。 捉奸这种事在电视剧里常见,现实生活中也不少,如果只是为了教训下夫妻中的一方,私底下找个私家侦探就可以做,根本没必要找律师。 因为涉及到非法证据,捉奸获得的证据,法院一般都不采信。当事人居然找律师去帮助捉奸,看来这事不简单啊! “当事人给钱,为什么不能做?”孙主任义正言词道。 随即他又换了语气,规劝道:“咱们所案子比较杂,我知道你擅长刑事案件,但是咱们所的刑事案件不多,为了吃饭,咱不能放着钱不挣啊! 正好你律师证还没有发下来,捉奸这事不用律师证,正合适你做!虽然别的律师也想做,但是你刚辞职出来,我怎么也得照顾着点,所以先征求你的意见。 怎么样?做不做?” 孙正义说的好听,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当事人让律师帮忙去捉奸然后起诉离婚想多分些财产。虽然有钱赚,但是大家都觉得不靠谱,万一上了法庭捉奸的证据被法院否了,当事人可是要闹事的。为了千把块钱惹一身骚,不值当的!所以这活到了孙主任手上,两天了愣是没分出去。 “接!我接。”方轶犹豫了一下,道:“我先谈下问问情况,当事人给多少钱?” 方轶琢磨着手头上虽然有点余粮,但是如果长期不开张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眼下律师证还没办下来,只能有什么做什么了。 “这就对啦!当事人给三千块,这事交给你办,因为比较特殊,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五百元。”孙正义笑呵呵道。 这笔业务没有按照所里的提成制度分配,不是因为孙正义心慈面善,而是因为别的律师都不接,孙主任不想放弃后面的离婚诉讼赚大钱的机会,又怕方轶嫌钱少,迫不得已只好自抬价码。 如果把捉奸的事办成了,后面离婚诉讼自然就拿到手了,后面离婚诉讼要分房,分车的,律师费绝对是个大数。正所谓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前面捉奸这点钱洒洒水啦! 下午五点左右,当事人来了,与方轶预料的不差,是一位看起来很有钱的女士,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五多,看起来足有二百斤,五大三粗,坐下时椅子都吱吱的惨叫了两声。 当事人姓高,叫高金兰,烫头(县里正流行卷发),带粗大的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就差大金牙了),脸上扑着厚粉,画着眼线,抹着红嘴唇,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金钱味儿。后来方轶才知道她老公就是开发方轶租住的小区楼盘的盛丰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方律师,我的要求很简单,帮我去捉奸,而且捉奸过程要留下证据,我要把捉奸的证据送给法官,让老王八蛋净身滚蛋!”高金兰扯着大嗓门,手舞足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骂街呢。 方轶感觉眼前金光闪闪的直晃眼:“高女士,如果您要做证据使用,我觉得咱们得改变下策略,我需要您老公在外幽会的时间、地点?一定要准确!” “之前我带着人去堵门,把小婊子的老窝给掀了,拍了照片,结果律师说拍的照片违法不能当证据用。 不过那老王八蛋和小婊子被我大巴掌呼了一顿,变得谨慎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让人偷偷跟着他们,只要一有信儿我会立刻通知你。”高金兰说话时,横眉立目的,估计也不是个善茬。 第7章 够老道! “会不会他们两个被您吓唬住了,不敢再……”方轶猜测道。 “不会!肯定不会!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要偷了一回腥,肯定戒不掉的,尤其是我们家老于这样的男人!” 说完,高金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改口道:“方律师,你不要误会哈,我不是说你。你们都是文化人,我老公跟你们比不了!” 方轶一笑,心道:不!是我们跟你老公比不了,当个小律师糊口而已,连偷腥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此时,高金兰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仰起头,半张着嘴,眼神放出异彩:“啊!好!你给我盯死了,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后,高金兰看向方毅:“方律师,让您赶上了。我老公正在市里跟那小婊子幽会。咱们得马上走,晚了就不赶趟了!” 方毅见对方来真的,只好硬着头皮,拿上包跟了出去。 于满堂的父亲是泥瓦匠,他初中辍学后便跟着父亲在省里市里的转,跟着工程队干活儿,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后来父亲老了干不动了,他带着几个兄弟单飞,干起了包工头,因为他为人仗义,手艺又好,脑子够灵光,很快便把队伍带了起来,工程一个接一个的干不完。 淘到第一桶金后,于满堂的心再次活泛起来,借着县里的关系拿下了一块地皮,开始建住宅楼,也就是方毅住的那个小区。 盖楼他是把好手,但是卖楼就差得远了,这个项目做下来他差点把裤衩赔掉,后来还是他媳妇高金兰给他出主意,跟其他开发商学搞售后回租才让公司起死回生。 这人啊一有了钱心里就花,很容易对现状不满,各种不满!于是,老于,于满堂,在度过难关后,开始报复性消费,在外面包养了一个艺术系的女学生。后来学生毕业了,直接被他安排在公司做秘书,一时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但是好景不长,老于的好事被老婆发现,被堵在屋里后一顿痛打落水狗,老于跪地求饶,将女秘书开除后才得以解脱。 可时间长了他的心里还是痒痒,于是又开始幽会! 此时老于正半躺在锦江之星的大床上,一边吸着烟,一边想着美事,新交的小女朋友正在卫生间清理着个人卫生,为大战做准备。 奔驰车刚停下,从不远处跑来了一位戴眼镜的斯文人,一开车门钻了进去。 “高姐,他们刚进去。我打听过了,您老公用他助理的名字开的房,在二零二。那个女的是个外围女,毕业于舞蹈学院,跟您老公交往有半个月了。”说完,斯文人微笑着看向高女士。 “嗯,专业人士就是专业,这是尾款。”高金兰说着拿出一个红包,看那厚度不少于五千。 “谢谢高姐!剩下的事交给您了,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斯文人说完,扫了方毅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打开车门离开了。 “方律师,二零二,看你的了!办成了我有重赏。”高金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方轶道。 “不急,他们刚进去,稍等片刻!”方轶微笑道。 高金兰一愣,随即笑道:“方律师,没看出来啊!够老道!” “我有个提议,其实您不一定需要马上起诉离婚。”方轶道。 “你的意思是?”高金兰有点懵。 “不如我们准备两套方案,第一如果对方求饶,您可以再放他一马,不过前提条件是必须签署婚内财产分割协议,把您认为重要的东西先拿在手里。”方律师道。 “然后呢?”高金兰听出了些门道,能给老公出主意搞售后回租,救活公司的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智商要比她的外表分值高的多的多。 “只要您老公签了字,然后……就看您想怎么做了!”方轶微微一笑道。 并不是方轶多么狠毒,而且他对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本身就深恶痛绝,虽然他做事不拘一格,但是做人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他想狠狠的给老于一些教训。 “嗯!有点意思!如果我老公不签字呢?”高金兰追问道。 “好办,采取第二个方案,起诉,至少从法理上讲,是他有错在先,您可以分得的财产肯定比他多。”方轶道。 他可不敢把话说的太大,因为他不擅长婚姻案件,只能凭着多年的法律常识进行判断。 “好,就这么干,看你的了!”高金兰一咬嘴唇,狠狠道。 只见方轶掏出手机按下按键:“您好,我要报警,有人在锦江之星酒店飘唱,对……就在二零二房间,请尽快!” 一旁的高金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看向方轶。 待到他放下电话,高金兰问道:“方律师,这么搞……行吗?” “行不行的,看疗效,别看广告!”方轶微笑道:“一会儿咱们进去,跟在警察的后面。” 不大一会儿,远处开过来一辆警车,没有鸣笛,直接停在了酒店门前。 律师本色 第4节 “这出警速度够快的,前后不到十分钟吧!”高金兰惊讶道。 方轶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派出所,高金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一道蓝白相间的围墙出现的她的视野内。 高金兰和方轶尾随着警察进到酒店,来到二零二房间门外时,房间门口站着一名警察,房间内两个警察正在盘问于满堂,于满堂穿着睡衣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掰扯,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 见此情景,高金兰没忍住,猛地冲进房间,指着地上的于满堂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于满堂,背着我在外面飘唱,你怎么跟我保证的……我不打死你。” 说着,高金兰施展正王八拳,向着地上的于满堂抓去。于满堂听到媳妇高金兰的声音,条件反射一般的身子一哆嗦,见媳妇向自己抓来,他也不含糊,抱头扎在墙角,留了个后背和屁股给媳妇,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警察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去拦住了高金兰。 第8章 亏!真亏! “你们别拦着我,我今天跟他没完,还有那个小骚货,看我不撕烂了她……”说着,高金兰猛地向一旁看去,正巧看到穿着睡袍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外围女,两人眼神一碰,后者急忙避开,紧紧裹着睡袍,头差点扎进裤裆里。 因为有警察拦着,高金兰手撕外围女的想法最终没能实现。 “这位女士,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们管不了,您要是想教训你老公等我们办完事,您回家怎么收拾他都行。 不过现在你要配合我们工作,等我们做完记录,处理完了再说。”一位身高一米八,身强体壮的男警官板着脸道。 方轶急忙拉了一把高金兰,后者此时也冷静下来,捉奸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高金兰怒发冲冠,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十多分钟后,警察做完了笔录,确认两人不属于飘唱,属于道德问题,虽然心里比较鄙视,但也不好往深了管,只是口头上教育了两句,便让二人在出警记录上签字后,离开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方才在警方离开时,外围女也跟着溜了。此时的房间内只剩下了穿着睡袍,窝在墙角的于满堂,站在床边一脸怒气的高金兰和站在门口的方轶。方轶感觉有些尴尬。 “那什么……是她先勾引我的……”于满堂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跟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啪啪之响,来真的! “媳妇,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以后不敢了!”于满堂带着哭腔求饶道。 “以后,你还想以后……”高金兰眼睛瞪得跟铃铛似得,吼道。 “不想!我不想……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于满堂祈求道。 此时的高金兰长出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冲动,然后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尽量心平气和道:“老于,咱们两口子结婚也有些年了,你平心而论,我对你怎么样?” “啊!”于满堂一怔,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这次高金兰的反应与之前有所不同,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啊什么啊!我问你话呢!”高金兰心中的怒气腾的一下升了起来,随后她又使劲压下心中的怒火,道:“这些年咱家生意上的事我没少出谋划策,要不是我,你的狗屁公司早就倒闭了!” “是,你说的是!”于满堂点头如捣蒜。 “要不是我,你能有大儿子!”高金兰接着道。 “是……那个,孩子是咱们两个的结晶,不能算是你一个人的吧!”于满堂眨眨眼道。 “嗯?没有我,你儿子能长得那么壮实,那么帅气?还不是遗传了我的基因!”高金兰如同斗鸡一般盯着地上的于满堂。 方轶心中狐疑:就你这基因,这外形……孩子长得壮实我信,但是帅不帅气可不好说,这得看过后才能下定论,一定要实事求是! “这……好吧!你说的都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举双手赞成是你老高家的基因好。娶你是我的福份!”于满堂不想跟她争辩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看今天咱们这事?” “……你谁呀?”于满堂突然发现在门口还站着一个男人,吓了一跳,脸上带着惊讶和愤怒问道。 “他是我请的律师。方律师,你起草份文件,我们夫妻一共有存款……”高金兰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家产,一句话除了公司的董事长职位仍归于满堂外,其他财产都归她高金兰。 方轶一边听一边用笔记在了本子上。 “啊!这也太……”于满堂心中不悦,想支棱下却被高金兰一脚踹倒在地。 “这什么这,你同不同意吧,不同意咱们就散伙,离婚!反正法院偏向女方,你这两次出轨,我拿出去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打离婚官司你肯定占不到便宜。”高金兰说完,看向方轶道:“对不对,方律师?” “嗯,法院肯定会将绝大部分财产分给无过错一方,也就是分配给您。”方轶点了点头,语气肯定的说道。 关键时刻方轶当然得力挺高金兰,人家给钱了。 “你想离婚还是继续过?给个痛快话!”高金兰根本不给于满堂反应的时间,催促道。 “继续过,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还急了!我的不就是你的嘛,还签字……至于吗?”于满堂想糊弄过去,高金兰却不给他机会。 “至于,你背叛了我,天天在外面搞这事,是不是应该给我点补偿,我要的多吗?方律师,起草协议。现在就签字!”高金兰泼辣道。 方轶答应一声,立刻拿出笔记本电脑,敲了起来,不到十分钟搞定,拿给高金兰观看,后者看了一遍刚才报的财产,准确无误,心中暗暗敬佩方轶办事靠谱。 “我下去打印协议,您稍等。”方轶说完,拿着优盘就要下楼。 “方律师,不用那么麻烦,您直接手写一份,我们签字就行!”高金兰想趁热打铁,怕一会儿于满堂反应过来,反悔! 也罢!方轶从包里拿出几张a4纸,刷刷点点写了两份婚内财产分割协议,交给了高金兰。 平心而论,方轶的字写的还是很不错的,之前当老师时经常写板书,方轶实打实的练过几年书法。 高金兰看过后,将协议扔给了于满堂,后者真心不想离婚,因为这几年公司基本上是高金兰在实际管理,搞的有声有色的,别看高金兰不要公司董事长的职位,但是一旦离婚,只要高金兰振臂一呼,估计公司中绝大部分高管都得站在她那边。 而且高家也不是吃素的,家里有些底子,接管自己的公司还是很容易的,真离婚了他于满堂搞不好又得去当包工头。他可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 于满堂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协议,看过后,叹了口气,趴在地上签了字。至此事情顺利解决。方轶也送了一口气。 高金兰拿着签过字的婚内财产分割协议离开房间后,于满堂瘫坐在地板上。他没想到自己为图一时快活,又被媳妇抓了现行,可关键是之前他跟对方聊了半个来月送了不少礼物,竟然连个kiss都没打,今晚还没来得急享受就被抓了!亏!真他妈的亏! 第9章 性情中人! 不过好在肉烂在锅里,只要不离婚都是自家人。如果他于满堂真没钱花了,或者公司周转不开,真格的她高金兰会站在一边看哈哈笑,不管?肯定不能!于满堂这么一想心里通畅多了! 于满堂扶着沙发站起身,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华子,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亮光一闪:高金兰不会是在钓鱼吧,这女的一定有问题,要不怎么能刚进门还没享受警察就来了!反常,太反常了! 于满堂越想心里越惊,急忙转身跑去翻腾自己的皮包和衣物,他要确认下自己有没有被监听。 奔驰车内的高金兰跟吃了冰糖顺气丸一般,心里舒服,虽然她管不住于满堂的下面,但是她可以把控他的财路,没钱老娘看你还玩个屁! “方律师,这事多亏了你,你住哪,我送你回去。”高金兰坐在车内一脸喜色道。 “我在县里xx小区住。”方轶说话时眼神从高金莲的脸上扫过:这家伙心够大的,老公在外面偷人,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哦!那个小区是我老公开发的,你租房怎么早不跟我说,你租那个房间我让他们给你免租。”高金兰一脸豪气的说道。 方轶腹诽道:早说?我算是那根葱啊,早先你也不认识我啊! “这好吗?!公司是你老公的,要是让他知道,我这日子……”方轶怕于满堂报复自己,不敢说房间号。 “你不用怕他,他就是个窝囊废,除了会点泥瓦匠的活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懂。在公司里我说话好使,你要是怕他报复,我私下给你办。”今天高金兰心情好,往日她可没这么好说话。 “这……”方轶犹豫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权当交给朋友,我感觉你比孙正义那老小子实在,那老小子就知道跟我要钱,沟通起来太费劲。 你跟他不一样,鬼主意多,而且最关键的是能帮我摆平事。 姐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没啥文化,但是跟你交流起来没有障碍,你不像那些文化人讲起话来咬文嚼字,听着费劲,这人跟人打交道不就图一个舒服嘛。 以后叫兰姐,姐就认你!”高金兰快人快语道。 “好,兰姐,以后有事您说话。不过今天太晚了,我去市里找我朋友住一宿,就不回去了。大晚上的开夜车太危险。”方轶道。 “你说的也是,这都快十点了。你要是没地方住,我给你开个房间,房钱我承担,你别怕花钱。”高金兰道。 “兰姐,真不用!我朋友在这边有房,一直让我过来找他,我一直没空,这次来市里正好过去找他聊聊天。您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方轶道。 “你可别跟姐客气哈!姐是个粗人!”高金兰咋咋呼呼的说道。 “真的,我没跟您客气。前面路口停下就行!”方轶急忙道。 “哦,差点忘了,这钱你拿着。姐减肥,晚上不吃饭,你找个馆子好好吃一顿,改日姐再请你。对不住了!”高金兰掏出五百元递给方轶。 “兰姐,真不用……”方轶推脱道。但是高金兰还是把钱塞进了他的公文包。 奔驰车在路口停了下来,方轶下了车,向不远处的辉煌洗浴走去。 与高金兰相处久了,方轶突然发现其实这个女人还是很朴实的,如果认你这人,会对你非常好,如果不认你这人,拍马也没用,性情中人! 当方轶走进辉煌洗浴时,李书明刚好往出走,两人碰了个对头。 “方轶,你怎么来了?”李书明有些意外。 “来市里办点事,顺便过来找你蹭顿饭,找个睡觉的地方!”方轶微笑道。 “这话说的,你就是天天住我这里我也没意见,什么叫蹭饭啊!跟我还客气呀!”李书明拍了下方轶的肩膀,拉着他向里面走去。 “一会儿,你先洗个澡,然后到一层餐厅吃饭,自助餐,别个我省钱哈!吃饱喝足,去三层单间睡一宿,好好休息下。 对了,你想洗荤澡还是素澡。我请客,你随便挑……”李书明话没说完,便被方轶打断了。 “我就洗个素澡就行,不好那口。我今天上午从老家赶回来,下午跟着客户来市里办事,马不停蹄的,累死了,得好好睡一觉。”方轶道。 “嗯,我没看错,你还是当年那个方轶。 你不知道,咱们学校的那些同事来市里找我,一开口就要洗荤澡,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得,我都替他们害臊。 你先去洗澡吃饭,我去安排房间,到时候咱们再聊。”李书明说着将方轶送到了洗浴入口处。 “男宾一位!里面请!”门口的小伙子见李书明带着方轶走过来,大声喊道。 不少路过的服务生会对方轶微微躬身,道您好!走进去后有人帮存衣物,有人帮选拖鞋,有人给拿浴巾,有人帮选洗发水、沐浴液,服务的很周到,礼貌的很哩! 不管你花钱多少,都让你感觉到宾至如归,在辉煌洗浴你就是上帝!高高在上的上帝,掏多少钱都觉得值! 方轶心里暗暗赞叹:难怪李书明生意越做越大,还真有两把刷子! 方轶洗完澡,端着盘子在自助餐前转悠了一会,托着慢慢一盘子食物找了个座位开吃。 吃完饭方轶直接上楼,报自己手中的号牌码后,被服务生带到了一个单间内。单间内摆设比较简单,一张躺起来很舒适的大床,两个小沙发,还有一个大电视,感觉像是简约版的宾馆房间。 不一会儿,李书明轻轻叩门后走了进来:“怎么样,还习惯吗?” “太豪华了吧!其实在二层的大厅跟大家一起看看大荧幕,困了躺下睡一觉就行,不用搞这么奢华!”方轶憨笑道。 “如今像你这样的朋友,我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得好好招待!”李书明说着坐在了沙发上:“刚才有个喝多了斗气的,我处理了下,所以上来晚了。想喝什么?冰箱里有饮料。” “不用了,矿泉水就行!”方轶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你这里酒、色、财、气都聚齐了!要小心啊!!” “矿泉水怎么能行,来点这个!”李书明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打开后一人一瓶。 第十章 绝对不一般 律师本色 第5节 方轶接过啤酒,嘴对嘴灌了一口,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和李书明刚入职学校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都是光棍汉,赚钱不多,方轶和李书明住在一个宿舍。他们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两箱啤酒和一些卤菜,喝了整整一晚上,身上出的汗都是啤酒味。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酒’‘色’‘财’‘气’,这四字看起来有害,可要一笔勾掉却行不通。 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世路难行,无气倒被人欺,其实“酒”“色”“财”“气”这四字谁都逃不掉,还是很有用的,只不过有些人把持不住,引火上身罢了! 你也不用太苦行僧!人活一世不容易,该有的都得有,凡是有度便可!”李书明一笑。 “哎!我在学校教书,倒不如你这小老板想的通透,见笑了!看来我应该早点出来。”方轶自嘲道。 “哈哈……,我也是从大学辞职以后才感悟到的。以前是我们太单纯了!书本上学的东西,总没有现实中来的实在。”李书明笑道。 当晚方轶和李书明聊了很多,直到凌晨李书明才离去。 这是方轶的第一次澡堂夜话,让他没想到的是,几年后他转所到市里的律所做律师,像今晚这种澡堂夜话会经常发生,只不过与他交谈的却不再是李书明。 次日一早,方轶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跟李书明打过招呼,坐公交车回了县里。回到家,他刚换好衣服,就听门口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方轶打开门时,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当初租房签约时见过的胖男,刘经理,另外一个是位身材苗条,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长得有些姿色。 “您两位有什么事吗?”方轶不知道刘经理上门所为何事,租金刚交过了,不到再次付租的日子啊! “您好,方先生,打扰下! 我们今天早上接到上面通知,您这套房需要签个补充协议。”刘经理说完,冲女孩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从文件袋中取出来一份协议递给了方轶。 “进屋说吧!”三人站在门口不出不进的,方轶觉得不是待客之道。 将二人让进屋后,方轶拿过协议一看,吓了一跳,看来昨天兰姐不是说笑的,果然是免费出租,而且提前解租也不承担任何违约责任,除了水电费自己掏外,不用承担任何费用,这条款写的完全一边倒,倾向方轶。 方轶见协议上盖着房屋租赁公司的合同章,应该不是假的。 见方轶有些发愣,刘经理轻咳一声,微笑道:“方先生,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有!谢谢!太感谢了!”方轶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笔,签上了大名,双方各持一份。 刘经理打发女孩子拿着签好的补充协议先回去了,他见周围无人,递了一根烟给方轶:“方先生,您跟我们公司高层认识?” 刘经理名叫刘元,在公司已经干了很多年了,一直想找机会更上一步,但是一没关系,二没钱,他拼了这多年才捞到一个房屋租赁公司出租部经理的职位。 今天一早,他接到上面大领导的电话,让他准备一份补充协议,接完电话刘元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什么情况?公司免费出租房产? 要说出租房产租金打折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都是些上面有关系的租客,图些小利。但是像今天这样租金全免的还是独一份,还不说为什么。 刘元敏锐的感觉到房子的租客肯定与上面的关系不浅,不在于租金多少,而是这个态度,租客身份绝对不一般。 但方轶只是个小律所的律师,又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刘元怎么也看不出他与高层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刘元打算找机会问问,说不定自己的升迁之门就在这个租客身上。 方轶摇摇头一笑,守口如瓶道:“不认识。”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走的是高金兰的关系,怕被于满堂知道后,对自己不利。他也不清楚刘元到底是谁的人,大公司内斗激烈,站队也厉害,这他从小说和电影、电视剧中都看到过,不得不防!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您打我电话。”刘元关注着方轶的反应,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矢口否认,心中有了主意。 走出房门后,刘元内心活动起来:看来这家伙关系深厚啊,为人如此低调,真人不露相!以后要格外照顾着他点,一定要打好关系。 方轶看着手中的补充协议,感叹道:看来做律师还是很有前途的! 早上方轶刚走进律所便被孙正义叫去了办公室。 “方律师,昨天高金兰的事做的怎样?”昨天下午方轶跟着高金兰出门去捉奸,孙正义是知道的。 “昨天时间太晚了,所以没跟您汇报。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老公被抓了现行!高女士挺满意的。”方轶道。 “那高金兰有没有提离婚的事?”孙正义双眼放光道。 “没!她要考虑下,看那意思她想再给老公一次机会。” 方轶没敢说实话,如果孙正义知道是他给高金兰出主意,签署婚内财产分割协议避免了对簿公堂的话,估计孙正义会恨死他,因为白白的丢了一单大业务。 “没事,他们两口子,一个在外面偷,一个是母老虎,离婚是迟早的事,不急!”孙正义微笑道。 他嘴上说不急,心里却是有些惋惜,馋的人流口水的大肥肉,就摆在面前,可就是吃不上,心里能不急吗? 方轶不去管孙主任怎么想,转身去找行政兼前台,询问自己的律师证办理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快了! 周末的早上,他去了向阳小区,这里原来是他的家,现在确是他不想去,但是又不能不去的地方。因为他儿子跟前妻住在这里。 方轶走上楼,伸手按门铃,叮咚叮咚几声过后,屋内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了用钥匙拧门锁的声音。 第11章 等我长大了,就回来照顾你!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位美少妇。看着美少妇,方轶眼神复杂,心情沉重,之前是多好的一个家啊,现如今一拍两散。 方轶忽然想起有人说过: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爱情这东西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肉体,谜于声音,最后折于物质,败于现实! 自己与她不就是这样吗,原来那么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最终被现实打败,一张证抵不上柴米油盐酱醋茶。 “傻站着干什么?有事说事,我忙着呢!”曹晓慧冷冷的看着他。 “今天周末……,我来接小志。我爸想他了!”方轶感觉有些气短。 在曹晓慧面前,方轶从来说话没硬气过,不仅是因为工资不如人家多,更是因为人家一家都是县里的公务员,而自己则是村里娃,往上数三代都是拿锄头的,没底气。 曹晓慧上下打量他一番:“这衣服还是三年前我给你买的吧,以后出门捯饬捯饬,这么旧的衣服都往出穿也不嫌丢人。 你说说你,也三十六七的人啦,怎么还这么……,哎算啦!我懒得搭理你,你的人生,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儿——生的荒唐,活的窝囊。” “晓慧,我已经从学校辞职了,现在做律师……”方轶鼓足勇气说道。 “做律师?即便做律师你也是不成功的哪一类,请客送礼拍马屁你一样不会,要人脉没人脉,靠什么赚钱?你可别逗了,当律师也只配挣死工资!”曹晓慧眼神一怔,紧跟着抱着肩膀讽刺道。 方轶被气得想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不想跟你吵架,让小志出来吧,我赶时间。” 奚落了前夫一阵后,曹晓慧感觉心里无比舒坦:“在门外等着,别进来,免得我又得拖地板。”说着,防盗门被重重关上了。 方轶感到一阵无力,悲愤交加。 十多分钟后,防盗门被再次打开,曹晓慧冷着脸,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小男孩的模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方轶。小男孩是方轶的儿子方安志,小名:小志。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位老者,正是曹晓慧的父亲,老爷子的脸蛋子阴沉着,看了一眼门外的方轶,没说话。 “爸!”小志见到方轶后,双眼放出喜悦的光芒,几步便走到了门外,双手抓着他的左手显得很兴奋。 “小志,爸爸带你去看爷爷好不好啊?”方毅蹲下身,一边整理着孩子的头发和衣服,一边说道。 “好!”小志一脸的喜色。 “姓方的,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把小志给我送回来,我给他报了班补习英语,要是耽误了补课,我跟你没完! 对了!记得给下个月的抚养费。”曹晓慧冷冷道。 “知道了!”方毅不想跟她纠缠,答应一声带着小志下了楼。 “要我说,你干脆把孩子给他,让他养得了!你也不想跟他复婚,三十来岁了,带着个孩子不好找下家! 上次王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粮食局的科长怎么样?听说人家很中意你,要不再联系下,试试?”待曹晓慧关上防盗门后,母亲放下手中的毛衣针说道。 “联系什么啊!说是四十来岁,看起来比我爸岁数都大,头发少的都快成葛优了,又没有钱……,要试你去试。”说着曹晓慧向卧室走去。 “嘿!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好歹人家是国家干部啊,旱涝保收,多好啊!”母亲猛地坐直了身板,冲着曹晓慧厉声道,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小公共到了村口,方轶提着旅行箱下车,儿子方安志跟在他身后向村子里走去。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村里人都在家里忙着吃饭,大街上没什么人。方轶特意挑选这个时间回来就是不想被村里人看到,嚼舌根子,闹心! “爸,我听妈妈说你辞职去当律师了!”方安志背着小书包,快走几步来到方轶身旁,一边走着,一边扬起小脸问道。 方轶转头看向儿子,微笑道:“是呀!爸爸想让你过得更好些!” “做律师是不是很辛苦!”方安志接着问道。 方轶一愣,心中不是滋味说道:“爸爸辛苦点没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爸,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等我长大了,就回来跟你过,照顾你!”方安志道。 方轶心中一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有些湿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走,咱们回家!” 方老爷子听说孙子要回来,正在院中炖肉,炖肉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院子,就听院门口传来一声“爷爷!”,他回头看向院门口时,方轶和方安志已经走进了门。 “哎!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爷爷特意为你顿了红烧肉!”方老爷子见到孙子后,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吃过午饭后,方安志在院子里与大公鸡和土狗追来追去,方轶从旅行箱中拿出几罐奶粉。 “爸,这是从县里买的奶粉,高钙的。”方轶笑道。 “刚换了工作,攒着点钱,别一回来就买东西,挺贵的!我这把老骨头撑得住。”方老爷子坐在房檐下,叼着旱烟袋,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奶粉,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没事,钱就是用来花的。您把身体养好了,就是替我省钱!”方轶笑道。 “你跟小志他妈离婚也有段日子了,能不能……”方老爷子看向方轶。 “不可能!”方轶抽出一根红梅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方老爷子不再说话,看着院中玩耍的孙子,继续吧嗒吧嗒的抽旱烟,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老了!窝在村里也帮不上你什么,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方轶听出了父亲话中的苦涩与无奈。三十六七的人啦,不仅帮不了父亲,还要让父亲为自己操心,他心中不是滋味。 方轶暗下决心:爸,你放心,村里人家里有的,咱家也会有。我会让您昂首阔步走在村里的大街上。 周日下午,方轶将儿子送回了前妻家,他不想见前妻那副嘴脸,所以没有上楼,而是站在楼门口看着小志一步三回头的走上楼,直到方安志从阳台上向他挥手,他才离去。 第12章 这不是当众打脸嘛! 就在他等公交回住处时,孙正义的电话到了。孙主任告诉他,之前谈的那个钟家的刑事案子,对方周一会来所里,让他做好准备,争取把案子拿下。 挂断电话,方轶知道这个案子有戏,否则当事人不会再找回来。他心中既激动又忐忑,这个案子有可能成为他入职律所后签下的第一个刑事案子。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等待见当事人的感觉就像恋爱期准备见女朋友一般,怕她来,又怕她不来,更怕她胡来! 周一早上,方轶见到了钟斌,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方律师,我看了您发过来的案例,虽然您的意见跟之前我们见的几位律师的意见相反,但是相比之下我和我父亲还是更相信您。 我们想把我哥的案子委托给您,不知道您是否接受委托?”钟斌诚恳道。 “没问题,我接受委托,谢谢您和您父亲的信任。”方轶道。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当对方提出委托时,他还是有些小激动,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方律师,我哥的案子下个月十号开庭,您看这律师费?”钟斌问道。 律师本色 第6节 方轶心中一愣,净顾着谈案签约了,忘了问孙主任律师费怎么收。 “我主要负责洽谈案件的具体情况和辩护方案,律师费都由我们主任定,您稍等,我去问下主任。”方轶硬着头皮说完,起身离开会议室,去了主任办公室。 孙正义听完方轶的汇报,心中大喜,伸手挠了挠头:“这案子收他叁万元吧!咱们县城收入低,钟家虽然算是有钱的人,但是按照你的说法钟文的案子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大概率会被判刑,只不过多几天少几天的事。 如果你能帮他们把刑期减下来,这案子就算是胜了!当事人肯定得感恩戴德。” “好嘞!我明白了,我一定全力以赴。”方轶说完就要离开,却又被孙正义拦住了。 “一会儿你跟当事人谈案子,尽量把刑期说的高些,顶格说,把当事人预期降到最低。 到时候法院判下来,只要刑期比你说的低,当事人一定会觉得是你的功劳,不会跟您胡搅蛮缠。”孙正义耐心的传授经验道。 方轶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如果当事人的预期太高,本来有罪,非要让律师按照无罪辩护,到时候法院判下来律师肯定不好跟当事人交代。即便律师尽到了提醒义务,当事人还是可能会作妖,就算是明里不说,暗地里也会败坏律师的名誉。 律师在谈案阶段根本无法给出准确的刑期,因为按那个罪名判刑,判多少年刑期,这事根本不归律师管,律师只能运用法律让犯罪嫌疑人尽量少在里面蹲几天,碰到有问题的案子努力做无罪辩护,仅此而已,这就是律师的作用。 所以在谈案时降低当事人的预期就显得尤为重要,当事人如果能够接受律师的辩护策略,后面的庭审会很顺利,如果不能,律师则要考虑下了,还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孙正义的话并不会损害当事人的利益,只会让律师代理案件更顺利,所以方轶对他的说法是认可的。 “方律师,孙主任怎么说?”钟斌见方轶走进会议室,问道。 “孙主任的意思,您哥的案子律师费叁万元。一直到判决出来。”方轶道。 “嗯,我回去跟我爸商量下,如果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们过来签约。委托协议能给我一份吗?我拿回去给我爸看看。”钟斌道。 “好,我一会儿给您打印一份,都是我们所的制式文本。”方轶说着给前台发信息,让前台打印一份刑事案件的委托协议。 “方律师,我想再问问您,我哥这案子,您估计能判几年?”钟斌道。 “强奸罪一般来说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存在法定加重处罚的情形,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不过您哥的案子我认为不存在加重处罚的情形,刑期应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具体的诉讼方案,等咱们签完协议后,再沟通!”方轶道。 现在案子还没签委托,律师费也没有缴纳,此时说多了当事人有可能会拿着律师给的方案去找个便宜的律师代理案件,方轶怕钟斌继续追问,所以只能说这么多。 钟斌是生意人自然明白方轶的意思,便告辞离开了律所。 正义律师事务所业务不是太多,现有的七名律师中只有三名是工薪律师,方轶算一个,另外两个一个叫赵忠诚,一个叫褚怀。 赵忠诚三十五岁,家是本地的,就住在距离县城不远的村里。褚怀四十岁,老家在县里,后来凭着自己的钻营进入了体制内,再后来混不下去,改行做了律师。 赵律师是行行会,行行不精,属于典型的万金油,而且是那种质量很差的三无产品万金油。 褚怀的专业水平比赵忠诚强点有限,要不然也不至于执业十来年了,还在做工薪律师。 钟斌一家第一次来咨询钟文的刑事案子时,就是赵忠诚接待的,但是洽谈过后,钟家便没有了后文。孙正义厚着脸皮与钟斌接触了几次后才知道,原来钟家在见过别的律师后,对赵律师很不满意,觉得他专业能力不行。 后来方轶辞职要进律所做律师,孙正义决定再试一把,费了好大劲才把钟家又拉过来,结果案子还真让方轶谈成了。 眼看着自己谈砸的案子马上要签约了,赵忠诚心里能好受才怪,这不是当众打脸嘛! 虽然他与方轶之前没有任何交集,方轶来律所做律师还未正式上班,他们也仅仅是见过几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但是赵忠诚已经将他恨上了。 方轶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孙正义也没多想,可是褚怀却将一切看在眼中! 其实褚怀的心情比赵忠诚也好不了多少,孙正义老小子把一个肥活交给一个刚入所还没正式上班的律师办,这不是明摆着说现在所里没能人嘛!这被打脸的可不止他赵忠诚一人,还有一个吃瓜的褚律师。 第13章 屎壳郎戴面具,你臭不要脸啊! 本来褚怀和赵忠诚互相看不顺眼,但是自从方轶来后,准确的说是方轶帮高金兰成功的捉奸后,两人意识到了危机,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很自觉的联合到了一起,一致对外(方轶)。 “赵律师,晚上有空吗?喝一杯?”下午快下班时,褚怀走到赵忠诚的工位旁低声问道。 “有空,去哪?” 赵忠诚心里郁闷,正想找人喝酒解闷,褚怀便送上了门,但是褚怀这家伙向来扣的要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得不防,害怕被姓褚的给耍了! “去吃铁锅炖大鹅吧,听说是个东北人开的,味道挺正宗的。”褚怀笑道。 大东北饭店里,褚怀二人围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正在不断的往外捞着鹅肉,旁边放着一瓶衡水老白干。 “兄弟,我替你鸣不平啊!那钟家的案子本来是你第一个谈的,既然又找回来了,肯定也是冲着你的专业,否则凭什么啊! 要我说这案子就应该交给你做,凭什么给姓方的啊!他才来几天啊!主任也太偏心眼啦!”褚怀放下酒杯,拱火道。 “哎!当初这案子是我第一个接的,但是人家看不上我啊!其实这案子给谁办都一样,就那点事,没什么难的,两口子的事还能判刑? 只不过我没有人家会忽悠罢了!”赵忠诚把方轶的成功归结为嘴皮子利落,会忽悠。其实不光是他,就连褚怀也这么想。 “这回你说到点上了!我听说姓方的之前是做老师的,你想啊,做老师可不就是靠嘴吃饭嘛,洗脑的本事肯定比咱们高! 但是话说回来了,他能签下这个案子,未必能做好这个案子,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褚怀说这话时脸上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可他却忘了赵忠诚以前也是做老师的。 “哦?怎么说?”赵忠诚一怔,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好奇的问道。 “你想啊,这案子主办律师肯定是他方轶,但是如果你也加入进去,两人合办这案子……,到时候当事人对方轶不满,孙主任只能让你接盘。 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以你的智商,办这个案子绝对没问题。摆明了是送到你嘴边的肥肉,不咬一嘴,你心不痒痒嘛?”褚怀说完,抄起一支鹅腿大口的啃了起来。 对面的赵忠诚却端起了酒杯,眼睛盯着杯中酒,晃啊晃,心里翻腾开了。 “这事孙主任能同意吗?”片刻后他说道。 “兄弟,你在所里工作多少年了!方轶在所里才干几天!于情于理,孙主任都应该派个自己人盯着点这案子。 咱不为别的,就为证明你比他方轶不差!你说呢?”褚怀道。 “嗯,有道理,明天抽空我跟主任提下!”赵忠诚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 褚怀一席话说的赵忠诚热血沸腾,但是他却忘了,正是因为在所里干的年头长,孙正义才知道他赵忠诚是什么货色,怎么可能让他插一脚,即便方轶没意见,当事人也会反对。 见赵忠诚认可了自己的说法,褚怀心中暗笑:你去找孙正义吧,到时候如果老孙头真让你参与案件,就你肚里那点墨水,不把案子搅黄了才怪,届时你和方轶都得不了好,我出来收拾残局岂不是正好,案子做好了是我的功劳。做坏了是因为你们前期工作不到位,我是半路接手的案子进可攻退可守,老孙头肯定怪不到我头上。 即便不让他接手案子,褚怀也绝对不亏,方轶和赵忠诚只要被贴上办事不利的标签,以后所里就得依靠他褚怀,钱自然有的赚。 不管钟家的案子结局如何,褚怀都觉得自己是最终的大赢家! 这顿铁锅炖大鹅吃的很过瘾,赵忠诚很满意,因为他自认为找到了拿回案件的机会。褚怀也很高兴,因为他下的套,赵忠诚已经开始钻了,后面只需要孙正义配合下,一切就ok了。 钟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磨蹭了一个多星期才与正义律师事务所签委托手续,就在签完委托手续当日下班后,赵忠诚溜进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忙着呢?”赵忠诚进入办公室后,回身关上了门,嘿嘿一笑道。 孙正义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撩起大眼皮看了一眼赵忠诚:“嗯,有事?” “有点小事!耽误您几分钟。”赵忠诚搓着双手来到近前,坐在了孙正义的对面。 “忠诚啊!你在咱们所干了也有些年头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没必要拐弯抹角的。你说是不是?”孙正义脑瓜子转的多快,赵忠诚一进门他就瞧出了不对。 “主任,我听说之前我谈的那个钟家的案子签约了!”赵忠诚酝酿了下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那个案子方律师出了不少力,又是查案例又是洽谈,签个单可真不容易!”孙正义故意说道。 “那签了约是不是该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了?我听说方律师的律师证还没发下来,要不我先替方律师去会见一次? 我可不是图律师费提成,就是纯粹的为了咱们律所的名誉,接下案子硬拖着不去会见,总归不是太好!”赵忠诚一脸认真道。 “忠诚!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孙正义故作惊讶状。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进来跟您说下,都是为了咱们律所。 您看要不这个案子我跟方律师一起办!他律师证没发下来,我有证,会见、出庭的活儿我来干,案头工作他来做,什么时候他证下来了,我再退出来!”赵忠诚看向孙正义,眼神中充满了期许。 此时孙正义已经明白了赵忠诚进来的目的,原来这小子是想参与钟家的刑事案子! 孙正义心中冷笑:赵忠诚啊赵忠诚,你怎么想的!之前给你机会,你把当事人给谈跑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当事人又拉回来,人家方轶把案子签下来了,你又想过来插一脚。茅坑里跳远,你过份(粪)啦!屎壳郎戴面具,你臭不要脸啊! 第14章 马屁精? 虽然心里生气,但是孙正义仍然面带微笑,端起大茶杯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说道:“忠诚啊!这些年没枉费我培养你,还是你想的周到! 这样吧,我找方律师谈下,如果他的律师证近期能下来,就让他去办这案子;如果律师证下不来,你就顶上去,我年纪大了,以后所里得靠你们啦!” 孙主任这话说的没毛病,这案子本来就是方律师签的,又比较简单,人家要是有律师证当然自己做了。赵忠诚也觉得主任说的合理。 “好,我听您的。其实参不参与的,我无所谓,主要是不想给当事人留把柄。说咱们的不是!”赵忠诚说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见他离开,孙正义心里冷哼一声:为了律所?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真为了律所好,你就不应该天天上班炒股,下班搓麻。 到底是小家雀没玩过老家雀,孙正义已经打听过来,方轶的律师证这几天就能发下来,所以他才如此说。毕竟日后还得靠着这几个工薪律师给律所赚钱呢,得罪人的事他可不干! 四天后,看守所内钟文被提了出来,一名警察将他带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窗口,隔着铁窗,方轶看到了钟文,他长相清秀,身材精瘦,两眼微微发红,精神有些萎靡。 “你好,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钟友和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钟文看了一眼方轶,低头道。 “你父亲钟友和委托我作你的辩护人,你同意吗?”方轶接着问道。 “同意!”钟文道。 “这是委托手续,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字。”说完,方轶将几张委托手续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推了过去。 钟文看了一眼,拿起笔签字:“我想咨询您下,我这种情况构成犯罪吗?” “这要待我调取案卷后才能判断,不过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情况恐怕不太乐观。”方轶道。 “不太乐观?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怎么就犯罪了?!”钟文心中不解。他虽然不是律师,但是却不傻,听方轶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 “这个事比较复杂。我明天回去调取案卷,在开庭前我还会再来一次,到时候咱们再聊是否构成犯罪。在此之前,我先问你几个关于事实方面的问题……” 方轶问了案件的详细情况,基本上与钟斌当初说的一致,钟文对做过的事也是供认不讳。 “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你家属的吗?”方轶见本次会见的目的已经达到,问道。 “嗯,我被关进来有段时间了,你问下我爸,我的工作还能保住吗?我单位那边怎么说。 另外,看看能不能找找人帮我疏通下关系!”钟文见警察不再身边低声道。 “工作的事我会帮你问,至于其他的……再说吧!还有吗?”方轶可不敢乱传话,这是违规的,搞不好钟文的案子没判呢,自己先进去蹲笆篱子了。 “那让我爸帮我存点钱,之前存的钱都花光了,我现在连买卫生纸的钱都没有了。”钟文道。 “好,我出去就告诉你父亲。”方轶收拾起签过字的委托手续后结束了会见。 方轶走出看守所大铁门时,钟斌正在树荫下抽烟,打电话。见方轶出来,他急忙挂断了手机,扔掉烟头快步走了过来。 律师本色 第7节 “方律师,怎么样?”钟斌问道。 “你哥说的基本上与你一致,他想知道他工作能否保住,单位那边有没有什么反应。 另外,你再给他存点钱,他卡里没钱了。”方轶道。 “好嘞,我这就去存钱。您坐车里先等下哈,一会儿我带您回去。”钟斌说完,向看守所走去。 下午三点半,钟斌的丰田车停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口。 “方律师,辩护方案什么时候出来?”钟斌停下车后问道。 “明天我去阅卷,阅卷后会制作辩护方案。您等我电话吧,完事了我告诉您。不会太久! 另外,您跟您父亲说下,看看能不能找你大哥的前妻楚红出一份谅解书。”方轶道。 “谅解书?这个有用吗?”钟斌问道。 “法院在判案子的时候会考虑被害人的意见,所以谅解书有利于你哥案子的最后量刑。”方轶解释道。 “好,我跟家里说下,不过我嫂子恐怕不太愿意接触我们家人。”钟斌一脸为难道。 “试试吧,万一能成呢!”方轶道。 方轶已经正式上班两天了,按照孙主任的要求,工薪律师要早请示晚汇报,有事及时沟通,特别是客户的事。 方轶回到律所后,找到孙主任向他汇报了今天去看守所会见钟文的经过。孙主任勉励了他几句,便让他去忙了。 在工位上正在有一搭无一搭看案卷材料消磨时光的赵忠诚瞥见方轶从主任屋里出来,心中升起一阵无名的烦躁。 “马屁精,屁大点事都得进去汇报!”赵忠诚低声嘀咕着。 “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马屁精,估计之前送过礼,要不然怎么一进所,主任就把钟家的案子给他。”褚怀低沉的声音传来,吓了赵忠诚一跳。 “你怎么在这?神出鬼没的,搞什么鬼?”赵忠诚斜了褚怀一眼,不阴不阳道。 “我刚好路过,无意中听到你的话,顺便附和下,没有别的意思。”褚怀微笑道,说完端着茶杯回去工位了。 “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跟个猫似得……”赵忠诚看着褚怀的背影,低声道。 方轶不知道,孙正义也没有告诉他赵忠诚之前耍的小把戏,他对待赵忠诚和褚怀依旧热情,保持着同事间的尊重。 方轶与赵忠诚打过招呼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好在中间有隔板,两人不站起身是看不到对方的。真要天天面对面,估计赵忠诚迟早会气疯的。 早上上班时,兰姐(高金兰)给方轶打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在县里的招待所吃饭。县里的招待所方轶有所耳闻,别看名字叫招待所,其实里面一点不比五星级宾馆差,厨师都是从市里大饭庄高薪挖来的。 第15章 京户 兰姐没说吃饭是为了啥,方轶也不好问,总之客户让去那就去呗,人家可是给免了房租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晚上七点半,方轶准时到了招待所,报了包间号后,被服务生引到了二楼的一间包间外。 服务生轻轻叩了几下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坐着两位中年女士,其中一位正是兰姐,另外一位徐娘半老,长得很有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方轶走进去时,两人正在低声聊着什么。 “方律师,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郭月兰,我的初中老同学,想当年我和月兰号称班里的双兰。 月兰,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轶方律师。”兰姐大咧咧介绍道。 “您好。”方轶微笑道。 “你好,方律师。真不好意思哈,让您跑一趟!”郭月兰起身道,举手投足很有规矩的样子。 “这是菜单,方律师,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几个这里的特色菜,你看下菜单,有喜欢的再点几个。”兰姐道。 方轶接过菜单后点了一道松鼠桂鱼,兰姐打发服务生去准备菜了。 “方律师,这次让你过来,主要是为月兰的事。她和她爱人都在国企工作,早几年她爱人被调去京城做了一家国企的高管。 今年上面下了调令,准备把她也调进京城公司总部工作。他们两口子都去了京城,孩子不能留在老家,所以他们就想把孩子也弄去京城。 你也知道京城的户口金贵,他们两口子虽然都是国企的高管,但是却解决不了户口问题。没有户口孩子就不能在京城参加高考,后来有个朋友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假离婚,月兰带着孩子找个有京城户口的结婚,把孩子的户口办进京城后,落户在男方名下。 然后双方再离婚,月兰与她丈夫再复婚。”兰姐道。 “这事本来我不同意,但是考虑到孩子的未来……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我想跟您咨询下,我们这么做有什么风险!有没有办法规避!”郭月兰一脸尴尬的问道。 “嗯,您说的这种事,从表面上看,离婚结婚,再离婚再结婚,从法律上是没有问题的,婚姻自由这是法律上有明确规定的。 但是如果双方结婚不是为了结为伴侣,而是出于其他目的,这是有违婚姻的初衷的,道德上是有问题的。 当然从法律上看,领取了结婚证履行了必要的程序,我觉得这事算不上违法。虽然算不上违法,但是其他风险还是有的。”方轶道。 “其他风险?比如……”郭月兰问道。 “比如您找的再婚对象,也就是男方靠不靠谱,别回头婚结了,结果他不同意把孩子落户到他名下。 另外男方有没有子女,是否与他登记在一个户口本上,如果是的话,迁户口可能还需要他前妻同意,牵扯的事情就比较多了。 再有就是人品问题,男方会不会是骗子,即便不是骗子会不会临时加价,索要巨额补偿,或者事情都办妥了,不跟您离婚,或者拿这事要挟您,索要更多的财物!”方轶道。 “这……我跟对方签一份协议行不行?”听了方轶的话,郭月兰纠结道。 “协议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到时候不一定有效。”方轶婉转道。 “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大吗?”郭月兰犹豫片刻道。 “不好说,要看男方的以往情况,之前有没有这样做过,或者在当地的名声怎么样,要是赶上好吃懒做的,或者平时没事喜欢耍两把的,到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不得不防! 我有个同学在京城做律师,他之前就跟我说过一件事,他的一个客户为了买车牌,就找中介机构给她介绍了一个京城本地的男的,双方领了结婚证后,车也买了,车牌也上了,几年后离婚,男方不配合,索要二十万,少一分不离婚。 气的他的客户想起诉对方离婚,可是男方没工作,他客户有工作,而且赚的钱还挺多,一旦离婚分出去的财产比二十万只多不少,没办法,最后双方协商了事。”方轶道。 “还有这样的?”兰姐惊讶道。 “京城的户口值钱,京城的车牌难上,这些都是稀缺资源,只要是值钱的资源,有钱赚自然就有人做,有产业链,这很正常,只不过一般人接触不到,或者用不到而已。”方轶道。 “嗯,您说的对,只要有钱赚就会有人干。 之前中介还给我们介绍过一个卖户口的,只要给一百多万,就能把我的户口迁进京城,然后孩子的户口跟着我也能迁去京城。 但是后来没信儿了,一打听才知道,京城警方严查倒卖户口的事,抓了不少人,那伙人正撞在枪口上,都被抓了。 没办法,我们才想利用结婚把孩子户口迁进京城,为将来考学做准备。”郭月兰道。 “这么复杂!看来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有人敢干!”兰姐感慨道。 “方律师,您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我们愿意出钱,只要把孩子的户口弄进京城就行。”郭月兰问道。 “不好意思,这事我还真办不了,我也不太鼓励您这么做。风险肯定都有,最主要的是对方的人品风险。 听说京城有积分落户的政策,您不妨试试看。” 方轶不太想掺和这种事,因为从道德的角度讲,这种婚姻完全是赤裸裸的交易,与他心中的道德标准是完全违背的。想赚钱,也不能什么业务都做啊! “嗯,我明白!谢谢您。 哎!要不是为了孩子将来考大学容易点,我也不至于舔着脸干这种事!”郭月兰叹息道。 “月兰,你跟你老公关系怎么样?”兰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一直挺好的!怎么啦?”郭月兰疑惑的看向兰姐。 “那就好,我是为你着想,万一假戏真做,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你可得考虑清楚。 其实要我说,户口不户口的无所谓,京户的孩子就都能上清北? 我闺蜜嫁到京城,孩子也有京城户口,现在还不是一样为孩子的学习发愁?什么学区房,请家教,上补习班,一天到晚搞的跟打仗似得,内卷的厉害。累的要死!”兰姐表情丰富道。 第16章 面子和里子 “她家孩子学习怎么样?”郭月兰好奇的问道。 在她看来都学区房了,教育资源在哪摆着呢,孩子的成绩肯定差不了。 “怎么说呢,孩子倒是挺努力的,作业能写到凌晨一两点,但是成绩却一般,即便是竭尽全家之力上了中关村三小也没见怎么样,最后上了一所普通高中,听说去年考上了联大。 这些年下来家底算是掏空了,孩子的成绩没上来,拉动内需挺卖力气。所以我劝你想开点,别听那帮中介忽悠,什么学区房、特级教师的,有钱在哪都舒服,没钱住皇宫都憋屈。 多落点实惠的才是真的!……”兰姐越说越上瘾,越说味道越不对。郭月兰急忙轻咳两声,提醒她。 “哎,你看我这嘴,又扯远了。没事,方律师不是外人,我家老于那事就是他帮着摆平的。 月兰,你家又不缺钱,现在孩子还小,国内教育卷的这么厉害,等孩子上初中,你干脆让他去国外读书不就行啦! 不想出国也好办,咱们市里的学校或者衡水那边的学校还不是由着咱们挑。到时候一句话的事。”兰姐说着端起茶壶,给方轶和郭月兰的杯中加了些茶水。 正在此时,服务生将菜端上了桌。 别看兰姐五大三粗,大大咧咧,其实她很会办事,三人吃饭,她与郭月兰聊的很嗨,同时也没让方轶尴尬,时不时的提出个话题,让方轶参与下,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月兰你这事根本不算什么,不用有心里负担。之前我们家老于开发房地产时,我带着他去沪市学习经验,那才叫开眼呢。 沪市的房产限售政策很严,有的人家为了绕过限售政策把房产过户给子女,搞假离婚,先是公公跟婆婆离婚,然后儿子跟儿媳妇离婚。 再然后儿媳妇跟老公公结婚,领结婚证后老公公把房产转到儿媳妇名下。房产过户完毕后,儿媳妇再跟老公公离婚,重新跟老公结婚。 结完婚后,儿媳妇再把房产过户到老公名下或者加上老公的名字。全部流程走完也就花个工本费,一分钱的税费不用缴纳,而且还合法。 你说这招绝不绝!”兰姐瞪着眼煞有介事道。 郭月兰听得两眼发直:“真能这么操作?以前我只在新闻上看到过律师给别人支招,用这种方法过户房产,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做!” “真有!这是沪市那边的一位房地产老板的业务经理吃饭时给我们讲的,光他知道的就不止一两起。 你想啊!一套房少则百万,多则千万,上亿,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举全家之力能买几套。 由于政策限制,走正常程序根本过户不到自己家人身上,处处都是拦路虎,就算是能过户,税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房产过户到自家人身上,虽然道德上有些不好接受,脸面上不好看。 但是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有人一辈子活出了一个面子,有人却一辈子活出一个里子,那个重要?恐怕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会这么做,老百姓赚两钱不容易。 别听那些天天吃饱饭,站在道德至高点的人瞎逼逼,玩道德绑架,私下里说不定他们比谁都会玩,只不过没被朝阳群众抓到而已。 咱不说别的,就拿电视上的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俊男靓女来说,扭腰晃臀的,一股浓浓的风尘气,一个小时的收入比我们公司下面的工人一年的收入都多的多。 有人笑话她们吗?没有!倒是我们工地上的几个大工天天为了儿女的学费和吃喝拉撒发愁,被人笑话。 律师本色 第8节 所以啊,现实可以改变一个人,这话永远是至理名言!”兰姐叹息道。 郭月兰听了兰姐的话,心里感触颇深,以前她天天坐办公室,没事逛逛街,买买衣服,家里买菜做饭有保姆,总觉得生活很美好,没想到社会上原来还有这么多龌龊之事。 她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接触人多,怎么看这种事?” “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其实两边都不容易,一个是为了民生,一个是为了生活。谁对谁错不好说,但是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方式,兰姐刚才说的这种解决方式也许是最佳方式。 法律上没规定不能这么做,从伦理道德上讲,这么做确实不合适,但是如果已经关乎一个家庭的兴衰存亡,道德又算得了什么呢! 律师给他们提供一条既不违法,又实用的建议,虽然有违道德,但是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反而为客户节省了费用,我觉得律师的做法无可厚非。 毕竟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方轶认真道。 “对,方律师这话我觉得靠谱,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兰姐大咧咧道。 “嗯,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多问一句,夫妻间过户房产和父母给子女过户房产,税费会差多少?”郭月兰问道。 “夫妻间进行房产过户,不收税费。因为在法律上夫妻是一家人,婚后买的房产不管转移到谁名下,都是共有财产。所以过户只交工本费。 但是父母将房产过户给子女则不同,房产已经不再是夫妻的财产,税务部门会按照转让处理,具体缴纳多少税费要看实际情况。”方轶道。 “哦,看来我们家的房子如果过户到孩子名下还得交税,不合算!要是孩子继承我们两口子的遗产呢,还收税吗?”郭月兰接着问道。 “不用!到目前为止,国家还没有出台遗产税,所以遗产继承不用交税。”方轶道。 吃完饭后,郭月兰开车回去了,兰姐大包大揽要将方轶送回家,方轶不好拒绝便上了她的车。 “方律师,这次的事谢谢你哈,这个你拿着。”兰姐从lv包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方轶。 “兰姐,您这是干嘛?”方轶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吃吃饭,咨询个问题,是不用给咨询费的。 第17章 靠脸吃饭 “给你你就拿着,你的事我知道一点,大家都要赚钱吃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跟做生意一样,今天我占你点便宜,明天我再占你点便宜,最后你干不下去了,我找谁咨询啊!再说了,在咱县里找个信得过的,又能办事的律师,不容易啊! 咱们得互惠互利,双赢才能合作的长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兰姐说完,开始发动车。 “嗯,您说的对。谢谢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红包方轶肯定是要收的了。手里握着红包,他的心里却患得患失起来。 本来他还打算借着这次吃饭的机会,多跟兰姐走动走动,以后多接点公司的业务。 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粗犷的兰姐,居然想的这么透彻,怪不得她能掌控她老公的公司呢,厉害! 现在看来,兰姐这人做事很有一套,一码归一码,金钱关系就是金钱关系,她不会跟你讲别的。也许在她看来只有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才是最纯正的合作关系,省心,不需要掺杂任何人情世故。 方轶暗地里捏了捏红包,瘪瘪的,估计也就二三百元,这已经不少了。他观察过来正义律师事务所咨询的当事人,大部分都不给钱(纯粹白嫖),即便给钱也就五十或者一百的,没有大数。 “对了,我们家老于前几天跟我打听过你,好像是有什么事要找你帮忙。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弯弯绕。”兰姐边开车边道。 “啊!于总不会是为了上次的事……”方轶听到于总要找他,心中一惊,对方在本地可是很有势力的。 “他要是敢打击报复,我饶不了他。”兰姐横眉立目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家老于应该没那想法。 既然他跟我说了这事,就证明他没想把你怎样。他真要是想动你,根本不会让我知道。” 应该没那想法?于总要是真打击报复,你再怎么收拾他,我不也得受罪吗?再说了你们是两口子,我一个外人,你能真为我鸣不平?!方轶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翻腾开了。 他琢磨半天,现在就找房搬家也来不及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算啦!该来的总会来,又能躲到哪去啊! 拿工资的好处是收入稳定,坏处是太稳定了,孙正义为了监督仅有的几名员工按时上班,上了一套面部识别考勤系统。 每天来到律所,方轶的第一件事便是刷脸,明明可以靠本事吃饭的律师,却要靠脸吃饭了(不刷脸,真扣工资),背地里大家没少问候孙主任。 方轶虽然心里觉得别扭,但也没说什么。赵忠诚却牢骚不断,因为他天天睡懒觉的梦想被打破了。 要知道之前为了搞定管考勤的前台,他可是花费了不少钱和精力的,这下全都白费了。他心中有气,但又不能摆到桌面上明说,于是便把气撒在了业务上。 “赵律,主任又给你安排活儿了?” 褚怀见赵忠诚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便装作去饮水机接开水泡茶,凑近了低声问道。 “嗯,我没接!”赵忠诚停下脚步道。 “什么案子?”褚怀手里拿着水杯,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 “法律援助,帮农民工讨薪。怎么?你想试试?”赵忠诚瞥了他一眼道。 褚怀一听是讨薪的案子,急忙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算了吧,我手里已经有十来个案子了,还是让给有需要的同志吧!” 农民工讨薪的案子大部分是费力不讨好,最主要的是法律援助案件费用不高,律师拿到手的提成更是少的可怜。 就在此时,孙正义办公室的门开了。 “方律师,来下!”孙正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赵忠诚和褚怀,大声道。 方轶急忙起身,进了主任办公室。 孙正义叫方轶进门时,方轶刚从法院阅卷回来,钟文的案子虽然简单,但是该做的工作一样都不能少。 “方律师,钟家的案子怎么样了?”孙正义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上午刚阅卷回来,从目前的案件材料上看,情况不太乐观,钟文对案件的事实都认可,但是不认为自己构成强奸罪。 我已经与检察员约好了,明天下午去检察院沟通案件情况。”方轶道。 “钟家那边怎么样?”孙正义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我已经跟钟斌说过了,让他们找被害人去沟通下,看看能不能拿到谅解书。”方轶道。 “嗯,干得不错! 昨天法律援助中心那边给了咱们二十一个农民工讨薪的案子,你来代理吧。咱们县城这边法律援助的案子给的钱不多,所里给你一个案子二百元提成。 这二十一个案子,是个串案,被告是一家公司。这是法律援助的案子,所里也不赚钱,算是尽义务,你别嫌钱少哈。”孙正义酝酿了下说道。 “二十一个案子!”方轶有点头大。 “对,二十一个案子,其实这些农民工都是一个工地上的,工地施工完了后,包工头拖着不给结账,就这么点事。 我会让助理小周帮着你写各种材料,她之前跟着我做过不少法律援助的案子,流程都熟悉。 你只管办案子,走走程序就行。”孙正义道。 小周名叫周珊,是孙正义的远房亲戚,在本地的一所二本大学读的法律专业,毕业一年多了,一直没过司法考试,在所里给孙主任做助理。 “好,我来办。”方轶点头道。 他没做过法律援助的案子,听孙正义那意思这种案子挺容易的,反正现在所里的案子也不多,有事做总比闲着好,心里踏实。 孙正义见方轶接下了法律援助的案子心中高兴,心道:还是新人好安排工作,赵忠诚这个老油条,挑肥拣瘦,安排点活儿跟要他命似的,想尽办法往出推。 虽然孙主任没有找褚怀,但是他知道这货比赵忠诚强不了多少,要不是小县城里能干活的工薪律师不好找,他也不会留着这两块料挣工资。 第18章 登门 “明天早上当事人过来。提成的费用等司法局拨款下来,我立刻给你转过去。”孙正义道。 方轶答应一声,没当回事,反正费用是司法局划拨,他不怕没钱拿,可他却没想到这笔案件提成居然等了半年多才发下来。 下午刚一上班,钟斌穿着白衬衫夹着手包,快步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忙着呢!”钟斌微笑道。 “您有事?”方轶看向钟斌,起身问道。 “我下午准备去楚红家,您能否给我去一趟?”钟斌道。 见方轶听到楚红的名字愣了一下,钟斌立刻补充道:“楚红就是我大哥的前妻,您不是让我去找她出一份谅解书吗?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过去怕谈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写,您跟我一起过去把把关。” “您都联系好了?”方轶醒悟过来,问道。 刚才他一直在看二十一个农民工的案子材料,钟斌猛地一提楚红,他没反应过来。 “差不多了!”钟斌道。 “好,您稍等下,我去跟主任说一声。”方轶抬腿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只见孙主任从里面走了出来:“方律师,我正好要找你。钟斌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跟他去见楚红,你把手里的事安排下,他马上就到!” “孙主任,我已经过来了。”方轶身后的钟斌急忙接过了话茬。 “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呢,那行,你们去吧。”孙主任冲着钟斌和方轶微笑道。 县城不大,钟斌的捷达车东拐西绕的不一会儿便开进了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了一栋红砖楼前。 钟斌抬头看了一眼红砖楼,说道:“楚红家就住在三楼,这楼房是我爸当年厚着老脸帮她家走关系拿到的。”然后他提起路上买的一箱水果,下车向楼门口走去。 方轶跟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周围环境。 小区内都是红砖楼,楼房的外皮有些破损、褪色,显得有些破败。这种老旧小区在当初设计时没有预留停车位,空地有限,因此停个车全靠运气,犄角旮旯里都塞得满满登登的。 好在钟斌驾驶技术好,又赶上今天不是周末,车子才顺利开到楼下,可即便如此,让方轶开车进来他也绝对不敢,主要是怕调不了头,有进无出。 门铃响过五六声后,门里才有了慢吞吞的脚步声。 “谁呀?”随着声音落下,防盗门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了,隔着有些上锈的防盗门栅栏,方轶看到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 “叔,婶子,我是钟斌。我来看看您二老,顺便找我嫂子谈点事。”钟斌满脸堆笑,半哈着腰道。 来求人总得拿出点诚意,钟斌不得不低头。 见是钟斌,老太太的脸色呱嗒落了下来:“呦!是钟家的二少爷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让你惦记着,回吧!” 说着老太太就要关门,钟斌急忙道:“婶子,千错万错都是我哥的错,您看我来都来了,讨口水喝总可以吧?您看我还提着东西呢。” “我家没茶叶,不伺候!”老太太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方轶和钟斌楞在了门外,重重的关门声回响在耳边。 方轶看一眼楞在当场的钟斌,心道:这就是你所为的沟通好了?看这意思人家不太欢迎你啊! 能欢迎才怪呢!刑事案子,犯罪嫌疑人家属去被害人家里道歉,还指望人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给好脸色啊!不抓不挠就已经烧高香了。不让进门也正常。 “我……”钟斌想要发作,却被方轶拦住了。 “算啦!先回车上吧。”方轶劝慰道。 律师本色 第9节 二人回到车上,钟斌不死心,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给他们打个电话吧,你就说是来谈赔偿的。” 呃……方轶一怔,犹豫了下道:“行!” 走过场而已,人家老两口对钟斌不过如此,对待律师总不会比钟斌更差吧,再说了打个电话而已,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的,再说了人家会不会让自己进去还不一定呢。 方轶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看了眼钟斌的调出的座机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阿姨,我是钟文的代理律师,我姓方……,对……,我能跟您二老或者楚红谈谈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您谈谈赔偿的事,……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也觉得钟文这事做的有点过份,……好。” 方轶挂断手机,看向钟斌。 钟斌急忙问道:“怎么样?” “老太太让我一个人上去。”方轶耸了耸肩膀道。 “嗯,方律师,全靠你了!不管对方要多少钱,你都答应下来,只要能出谅解书就行。 我估计他们不会要太多,不超过二十万。”钟斌郑重其事道。 “我先上去谈谈再说。”方轶说完推开车门,向楼上走去。 门铃再次响过后,老太太打开了木门:“是方律师吧,进来吧。”这次老太太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方轶点头答应着,走进了屋子。 这是一套六十多平的二室一厅,屋内收拾的很干净,地上的瓷砖有些已经松动,墙壁有些发黄。一进门方轶立刻便闻到了一股老人味儿。 方轶走进去后,询问是否要换拖鞋,得到老太太否定的回答后,他问道:“楚红没在家?” “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家闺女心情不好,出去旅游散心了,过几天回来。赔偿的事你直接跟我们谈吧,我们能做主。”老太太冷着脸道。 老爷子梳着大背头,穿着比较随便,手里拿着大蒲扇,坐在沙发上一边扇扇子一边眯缝着眼看向方轶。 “首先我代表钟文对您二老和楚红女士表示歉意,我去看守所会见过他,说实话他挺后悔的。 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况且两人毕竟有过一段夫妻之情,虽然现在判决他们离婚了,但是也不能说一点感情没有,至少钟文对楚红女士还是很有感情的。”方轶坐下后,酝酿了下,说道。 “感情不感情的,咱们就不谈了。钟家老大做的事太不道德了,都离婚了还那样……,这话我说出来都感觉臊得慌。”老爷子仰着脸,理直气壮道。 第19章 投机老手 “对,这事就是他钟文做的不对,我家闺女多好的人啊。自从过了门任劳任怨,把他和他父母伺候的怎么样,只要您打听下左右邻居就全知道了。 方律师,你是不知道,早年要不是钟文他爸拿福利分房说事,硬逼着我们老两口把闺女嫁给他儿子钟文,我家楚红现在早就成副市长夫人了,哪会出这事。”老太太撇着嘴道。 方轶一愣,没想到谈赔偿居然弹出了意外收获,这里面还有故事。但是为了后面谈赔偿,要谅解书,感情牌该打还是要打的,必要的铺垫也是要有的。 “还有这事?”方轶惊讶道。 “当然啦。我跟您说道说道您就明白了……”老太太拿出了唠家常的架势,将以往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子摇着扇子眯缝着眼,不说话,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估计是个老妻管严。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当年她女儿楚红与在京城上大学的一位高中同学谈朋友,两人关系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等着男方毕业后双方家长见面了。 当时钟文的父亲是车间主任,楚红的父亲楚老爷子是车间的技术员,按照厂里的规定楚老爷子早就够分房的资格了,但是因为楚老爷子为人老实,厂里福利分房时总被人排挤,轮不到他,比他工龄少的工友都分房了,可他们一家三口却还是跟父母挤在一起住棚户区。 后来钟文看上了楚红,但是楚红已经有了男朋友不搭理他,钟文不甘心便找到他当车间主任的父亲,让他父亲给楚家施压,并且以分房为条件,让楚家将楚红嫁给钟文。 楚老爷子迫于无奈同意了这门婚事,楚红寻死腻活的要跳河,最后被老太太死说活说的给劝了回来,领了结婚证,现在这栋两室一厅就是楚红婚后,厂里分的福利房。 后来楚红之前的男朋友大学毕业进了系统内,开始给一位县长做秘书,后来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副市长了。每当想起这事楚家老两口就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女儿嫁钟文了。 方轶听完,心道:怪不得孙正义说钟家老爷子不好惹,看来当年钟老爷子还是很有手段的。 “方律师,我本来不想搬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今天咱们说到这儿了。既然您代表钟家来谈赔偿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之前我们家可被钟家欺负苦了,这次又出了这事,我女儿的名誉可全都毁了,这赔偿可不能少啊。”老太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诉苦道。 方轶不住的点着头,露出一脸的同情,心中却不这么想:呵呵,这老太太诉了半天的苦,总算是说道正题上了,铺垫了这么多还不是想多要两钱。 “阿姨,叔叔,既然钟家让我来,就代表他们是有诚意的,这样吧,你们说个数,我回去转达给钟家。 不过如果钟家真同意了,我希望您女儿能给钟文出个谅解书,毕竟都在县城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您说是不?”方轶道。 “那行,十万,这钱可不是我们要,是他们钟家补偿我女儿的。”老太太见方轶张口了,直接报了个数。 “行,我来跟钟家说,不过您两位可要说话算数。到时候钟家准备钱,您两位得劝劝女儿出谅解书。”方轶觉得这事八成能成,便再次强调道。 “没问题,只要钱到位,谅解书的事包我们身上。”一直坐在一旁扇扇子的楚老爷子突然大包大揽道。 老太太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老爷子的说法。 “好,时候不早啦,那我就先回去,有信儿了,我打电话给你们。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谅解书。”方轶说着起身,老两口送他出了门。 送走方毅,老太太关上房门,回头看向楚老爷子:“当家的,你说咱们要的钱少不少?” “十万已经不少了,咱红红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而且又是他们两口子的事,牵扯不到外人,姑爷强奸咱女儿,这话说出去让人笑话,再说了咱闺女也没损失啥,就十万吧!”楚老爷子摆摆手道。 “可红红那边……”老太太表情纠结。 “红红那边我来说,丫头片子就是个赔钱的货,咱不趁机多捞点,靠那点退休金这日子能过舒坦了?”楚老爷子不以为然道。 老太太心疼女儿,但是又想在这事上多捞两钱,便点头同意了。 见方轶表情轻松的走出楼门,在花坛旁转悠的钟斌,急忙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有脚尖撵了下,迎了上去。 “怎么样?成了吗?”钟斌急切的问道。 “车上说。”方轶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钟斌上车后,着车,然后看向方轶:“方律师,他们怎么说?” “您猜的还真准,他们要十万,谅解书的事他们来搞定。”方轶微笑道。 “哼!不是我猜得准,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怎么说,谅解书的事算是八字有了一撇。 方律师,这都到饭点了,晚上我请客,咱们喝一杯。”钟斌听说对方同意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微笑道。 两人开车来到方轶住的小区附近一家新开的饭店,进了二楼的雅间。 “我看您进去那么长时间,就觉得这事有门。那两口子是不是跟您说我们钟家怎么怎么欺负他楚家,他楚家怎么怎么不容易?”点完菜,在等菜上桌的功夫,钟斌意味深长的问道。 “嗯,确实说来着。那老太太一个劲的跟我诉苦。”方轶拿起茶杯喝着茶水道。 “你信吗?”钟斌接着问道,见方轶不置可否,他接着道:“我要是说这老两口是投机老手,你肯定不信。 我说这话并不是故意贬低他们,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当年楚红有个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后来去上大学,现在在市里当副市长,这事他们给您说了吧!” 方轶点头表示说过。 “当初楚家老两口觉得楚红的那个同学家是农村的,条件不好,不同意楚红跟他来往。 钟斌拿起茶壶为方轶的茶杯添了些茶水。 第20章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楚家觉得我家里有关系,就想让我爸找关系把楚红从食堂调到机关去坐办公室。 我嫂子楚红只是个高中生,又不会用电脑,楚家为人又扣扣索索的,我爸就没帮他家办。 后来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哥还没有对象,就跟我爸说想把楚红介绍给我哥,我爸觉得虽然楚家两口子不怎么样,但是楚红人挺老实的,模样也俊俏,就答应了。 后来我爸把相亲的事给我哥说了,我哥和楚红都在厂子里上班,我哥之前见过她,所以对她挺满意的。但是楚红不太愿意,她心里一直想着她那个高中同学。 后来也不知道楚家老两口子给她上了什么手段,反正最后这婚是结了,当年正好赶上厂里新建了一批家属楼。 结完婚,没几天楚家老两口来到我家,让我父亲想想办法给他家分一套。我父亲虽然是个车间主任,但是分房子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后来我们才知道,楚家人早就盯上新盖的家属楼了,让女儿嫁给我哥,不过是想借着我爸的人脉关系,帮他们弄一套房。 当时我就想如果厂长家的孩子不是女儿,是个儿子的话,是不是楚红就不会嫁给我哥了,会去嫁给厂长的儿子,毕竟厂长在厂里是老大,有啥福利待遇说话要比我爸好使的多。 他们见我爸在分房的事上不表态,就去找我哥跟我嫂子楚红诉苦,我哥觉得人家把女儿嫁给自己,能帮怎么也得帮一把,毕竟都是一家人。 后来我哥找我爸商量,我爸托关系又花了一大笔钱,才把分房的事搞定。 我哥两口子结婚后好几年一直没孩子,我爸妈着急,让我哥和嫂子去医院检查,但是他们嫌丢人说什么都不去。 本来楚红就不太愿意这门婚事,结果再加上孩子的事,搞的两口子经常吵架。而且越吵越凶,有时候我哥会动手打人,咱们平心而论,我嫂子楚红人还是挺好的,不管是对待我爸妈还是伺候我哥,都没得说,就是生孩子的事……,哎,这都是命。”钟斌说到此处,外面服务生敲门将菜端了上来。 钟斌与方轶边吃边聊,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哥脾气比较暴,又在保卫科工作,得罪了不少人,在厂里人缘不是太好。升到保卫科科长后,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这几年厂子生意不好,工资都发着困难,我哥和嫂子挣那点钱也就够吃喝的。楚家老两口得不到实惠,又得知之前楚红的初恋情人,那位高中同学,现在当官了,还成了副市长,心里后悔当初让我嫂子嫁给我哥。 最近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副市长的夫人前不久去世了,他们的心眼又活泛起来,没事就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说我哥的不是。 后来被我哥知道了,借着酒劲去他们家里闹了一场。这下可好,老两口不依不饶的,跑到我家里又哭又闹。我爸瞧不上他们,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家,就把我哥给训了一顿。 我哥哪受过这气啊,后来我哥就开始跟我嫂子闹离婚,就成了这样!”钟斌道。 “你的意思是你哥和你嫂子离婚是楚家人鼓动的?”方轶顺嘴问了一句。 “谈不上,但是推波助澜总是有的。我担心这次我哥把我嫂子的心给伤了,她不会出谅解书。”钟斌道。 “楚家老两口已经答应了,应该问题不大吧。”方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打起鼓来。 “你不知道,别看我嫂子挺柔弱的,可一旦较起真来,真钻牛角尖……不好说啊! 您先抻着楚家,后天您再告诉他们我们同意给楚红十万元补偿,但是一定要见到谅解书。我怕答应的太痛块,楚家加价。”钟斌道。 “好!明天下午我去见承办你哥案子的检察员,但是你哥一直不认罪,这事有点麻烦,恐怕会影响到量刑。过几天我再去看守所会见他,谈谈看。”方轶道。 方轶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钟家的事,这要是没遇到一个好亲家还真是麻烦事。再想想自己,当年结婚时岳父岳母喜笑颜开的,可是自从周围的朋友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只自己不求上进,岳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每次见面他们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都得指桑骂槐一番。 哎!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要想让人看得起,还得自己努力。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律所,小周告诉他,需要法律援助的当事人到了,在会议室。 当他与小周走进会议室时,二个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低声聊着什么,其中一人穿着廉价迷彩裤和迷彩背心,另一人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背心和绿军库,一身的汗味,脸上满是沧桑。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你们的案子由我来承办。”方轶坐到他们对面后道。 “方律师,我叫金忠,这是冯大同,您看我们这案子……能拿回钱来吗?”年纪看起来稍大些的金忠,一脸期盼的问道。 律师本色 第10节 “这个还真不好说,你们是什么情况,麻烦介绍下。”方轶道。 “我们在县里的工地干了快一年了,老板每个月就给二百块生活费,现在工程完工了,拖着我们二十一个工人二十五万多,一直没给。 我们去申请法律援助,他们就让我们上你们律所来了。”冯大同一肚子怨气道。 “你们平时花销怎么办?”方轶问道。 “平时需要用钱老板会预支给我们,最后在工资里面扣。你看我们这案子能起诉吗?”冯大同问道。 “你们有什么证据能吗?证明老板拖欠工资。”方轶接着问道。 “当时也没签合同,我们二十多人都是一个村的,是我带他们出来打工的,那个老板姓金,是我们同乡,合作有几年了,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谁知道这次…… 我们平时都是打电话联系,要不就是当面说,微信也都是叫我们过去干活的事。没有什么证据。”金忠一脸为难道。 第21章 我有个办法 “对了,我们进入工地的时候,老板给我们办了工作证,我们进入工地都有人检查。”冯大同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塑封的工作证,上面有名字、照片和工作单位等内容,上面还盖着章。 “嗯,这个可以用。还有其他证据吗?比如工作服之类的。”方轶看向二人。 “工作服有,但是上面没有印公司名字!我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也就没留下什么证据。”金忠道。 “嗯,我觉得可以起诉试试,但是因为证据太少肯定存在风险。 另外,金老板不具备用工主体资格,你们与这个姓金的老板之间属于劳务关系,不属于劳动关系。走诉讼程序会比较慢,时间成本比较高。”方轶想了想道。 “那得多久法院才能判下来?一个月?两个月?”冯大同眨巴眨巴眼问道。 “时间很可能比你说的更长,这个不好说,要看法院审理案件的多少,我知道的审理时间最长的一个案子,拖了一年半都没判下来,当然你们的案子不一定会用那么长时间,不过你们还是要有心里准备。 即便判下来了,如果金老板不给钱你们还得申请强制执行,时间上不好把控。”方轶道。 之所以这么说,方轶是想先给当事人打个预防针,万一案子拖下去,一直不判,让当事人心里也有个准备。 “这……我们可等不起。就算是我们能等,家里吃饭,孩子上学也等不起啊。当初我要是不听金老板的就好了,现在钱拿不到……我对不起大家伙!”金忠双手挠头面露悔色道。 “哎!金哥,你也别太难过了,当然大家伙都觉得姓金的跟咱们是老乡,肯定不能骗咱们,可谁知道他这么孙子啊!你也别太自责了!”冯大同劝慰道。 “是呀!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把事情解决了,大家拿到钱。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方轶见两人面露焦急之色,绞尽脑汁道。 “什么办法?”两人同时看向方轶。 “你们的工作证上不是有园林公司的名字嘛,我带着你们去人社局投诉他们拖欠工资。”方轶眼睛转了转道。 “可拖欠我们工资的是金老板啊,不是园林公司。”金忠疑惑道。 冯大同也一头雾水的看着方轶。 “你们听我说,现在你们手中没有证据证明金老板拖欠你们的工资,但是你们有园林公司的出入证。 咱们投诉园林公司,园林公司肯定极力撇清与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公司能拿出金老板是你们的老板,应该支付工资的证据,再加上金老板叫你们去干活的微信记录,这事不就好办了吗。”方轶解释道。 “嗯,我看行。方律师,那就投诉园林公司。”金忠想了想一拍大腿道。 “你们要是都同意,就带大家过来找小周签委托手续。今天下午可能来不及了。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人社局劳动监察大队投诉。”方轶道。 “行,我们回去跟大家说下,下午过来签委托手续。”金忠道。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提着包坐公交车去了检察院。到了检察院门口被门岗拦住了,给钟文案的承办检察员打过电话,二十多分钟后,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检察员走了过来。 “你是方轶律师?”女检察员拿着律师证对照本人看了下问道。 “是,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这是我的手续,您是陈检察员吧!”方轶说完,将委托手续递了过去。 “你跟我来吧。”女检察员冷着一张脸,看过手续后,将委托手续连同律师证一同还给了方轶,然后带他向办公室走去。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您沟通下钟文的案子,这个案子并不复杂,而且钟文对犯罪事实也不否认,我认为犯罪嫌疑人的社会危害性不是特别大,钟文属于激情犯罪……”方轶将掌握的情况跟女检察员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之前我也去看守所见过钟文,这个案子我们也觉得社会危害性不是太大,但是他本人一直不承认这是犯罪,根本认识不到错误。 而且被害人那边也没有原谅他的意思,所以我们也比较难办。这样吧,如果他认罪,我们会在量刑上给予考虑。 当然,如果有被害人的谅解书更好。 如果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一会儿还有个会。”陈检察员例行公事道。 “好的,我明白了。麻烦您了!”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方轶只得起身离开。 检察员的意见与他的想法基本一致,如果钟文认罪,再加上被害人的谅解书,这案子说不定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如果没有,那可就不好说了,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全看检察员和法官怎么想了。 从检察院出来,方轶给钟斌打了电话,再次提醒钟家谅解书的重要性,如果楚家老两口拿不出谅解书,只能让钟家自己想办法了。 次日上午,方轶和小周带着当事人去了人社局投诉。劳动监察办公室门口的楼道内挤满了农民工,得有五十来号。 因为涉及人员较多,怕大家闹事,劳动监察部门当场联系了园林公司,然后通知方轶等人下午三点再来,届时园林公司的人会到场。 走出人社局的大门,方轶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乌央乌央的人群,看向金忠问道:“你们不是一共二十一个员工吗?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金忠嘿嘿一笑:“您说的没错,一共是五十八个工友,我们都是外乡人,怕人来少了人家不重视。” 方轶点了点头,看来大家都是被教育过的,知道人多力量大:“先组织大家吃饭吧,下午三点再过来。” “中午……要不我们请您,咱们吃个饭吧!”金忠犹豫了下道。 金忠带着村里人出来打工,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他心里总有些负罪感,怕方轶不给他好好做事,就想着自己掏钱请他吃顿饭,当然县城里的大饭馆他是不敢去的,主要是囊中羞涩。 第22章 白眼狼 “你们也不容易,请客就算啦。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回所里一趟,下午人社局大门口见。”方轶说完,与小周一同做公交车回去了,在正义律所不远的小饭馆,方轶请小周吃了一碗刀削面。 下午三点,方轶和五十多号农民工准时来到了人社局。方毅正在与金忠等人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大喊:“金大牙来了!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众人奔向停车场,将刚下车的一男一女围在当中。 “金大牙是谁?”方毅一脸懵逼的看向金忠。 “金大牙就是金老板,他两颗大门牙特别显眼,所以大家背后都叫他金大牙。”金忠说着也向停车场快步走去。 “你们听我解释,我没想跑,也不是躲着你们,我这不是来了嘛!有话好好说……”金老板被冯大同揪着脖领子,哀求道。 方毅看到金老板果然有两颗外凸的大门牙,猛地一看跟松鼠有一拼,金大牙这外号还真名副其实。 被围的女的是园林公司的法务专员,见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吓得她抱着公文包靠着车不敢乱动。好在大家还都比较克制,没有对她怎么样。 在金忠的劝说下,众人裹胁着两人进了人社局。 “你们的诉求我们都了解了,但是欠薪这事跟我们园林公司无关,我们把一部分园林绿化工作分包给了金总,员工都是金总找来的,也都由他负责,工程款我们已经结清了。” 园林公司的女法务专员说着拿出来一份分包合同递给了长得很富态的男劳动监察员。 “方律师,你看下合同。”劳动监察员看了一眼分包合同后,递给了方轶,然后看向长得精瘦的金总:“金总,拖欠工资的事你怎么说。这些员工都是你的吧!” “是,都是我找的人,一共二十一个,拖欠工资的事我认。我最近资金有点周转不灵,要不然早给他们工资了。容我两天,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钱都给他们。”金总态度诚恳道。 今天他本不想来的,但是园林公司的项目经理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不把拖欠工资的事揽过去处理好,园林公司就要制裁他,掐断他的财路。 他还有两个项目等着园林公司结算呢,他可不敢得罪财神爷。 “方律师,你看呢。”劳动监察员看向方轶。 “我们不同意,之前他就说给钱,可是这都拖了三四个月了,一找他他就说工程没结算,人家园林公司早就支付了工程款,是他故意不支付工资。我们不信他!”金忠大声道。 他一说话,后面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让金老板付钱,不付钱不让走。 “大家稍安勿躁,这不是金总已经来了嘛,这样吧,再给金总二天时间。你们看怎么样?方律师,你说呢?”劳动监察员说完看向方轶,很明显他想让方轶帮着安抚下当事人的情绪,尽快把事情解决了。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赚钱的,现在金总拖着不给大家结算工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方轶才不听他那套,如果今天他安抚大家,放走了金总,日后大家拿不到钱还不天天找他啊。 众人听了方轶的话又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劳动监察员见状急忙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安静下,今天就算是把金总扣下,他身上也没带钱啊。金总,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钱?给个准日子。” “我保证给大家支付工资,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去筹钱。现在外面欠的都是三角债,我也没办法,大家总得给我个机会筹钱吧!”金总一脸哀求的说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再给你两天时间。”金忠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人社局又不是看守所,没有权利扣着金总不放,所以他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嚷嚷,然后跟冯大同等人合计了下。 “金总,我们现在正式向你发出《拒不支付劳动报酬责令支付通知书》,责令你在两日内支付拖欠金忠等二十一人工资。 如果你拒不支付,我们将按照刑法第二百七十六条和《行政执法机关移送涉嫌犯罪案件的规定》之规定,将你拖欠民工工资一事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追究刑事者任。 这是通知书,请你签收下。”劳动监察员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份通知书,念完递给了金总。 他也想督促金总尽快支付工资,把这事了了,所以上午方轶等人走后,他跟领导请示了,申请了一份支付通知书。 方轶看到《拒不支付劳动报酬责令支付通知书》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刚才他正琢磨着怎么跟劳动监察员提责令支付通知书的事呢,没想到人家已经把这事给办了。 金总拿起笔签完通知后,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对付这帮讨薪的土老帽。 钱虽然没要回来,但是总算是有了进展,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 “方律师,今天这事谢谢您了。”金忠道。 “都是应该做的,再等他两天,如果他不给钱,咱们可以去报警,往刑事上靠。我就不信他不给钱。”方轶道。 “嗯。我们就在等两天。”金忠道。 方轶二人回到律所时,已经到了下班点,赵忠诚和褚怀踏着点走出了律所的大门,孙正义看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出门,心里有些不舒服,暗骂二人是白眼狼,加班会掉肉啊!哪怕做做样子也行啊!让他心里平衡些。 说白了孙主任就看不得手下人正点下班! 当孙正义看到方轶和小周进门后,心情又好了起来,看来还是有拼命工作(为自己挣钱)的律师的。 方轶回来是因为有些材料要整理,反正他一个人住,距离律所又不远,回去还不如在所里多待会,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下。 小周本来不想回来,但是见方轶提着包往回走,她不好意思独自离开,也就跟着回来了,肚子里免不了有些怨气。 但当她看到主任笑眯眯的眼神后,立刻心领神会了,让主任看到自己加班这可是件好事,至少能给主任留下个好印象,省的以后刁难自己。 第23章 狗屁律师 干完了手里的活儿,小周走到方轶近前,不解的问道:“方律师,为什么明明可以走诉讼程序,要求对方支付劳动报酬,干嘛费事去投诉?折腾来折腾去不见得能拿到钱,最后说不定咱们还得去法院起诉。” 方轶微微一笑:“如果走诉讼程序,一审加上二审,再申请强制执行,你觉得多久能完事?一定能拿到钱吗?” 律师本色 第11节 “不好说,走诉讼程序最少也得几个月,如果法院案子多,拖上一段时间,就算是拿到钱也得一年半载的。”小周想了想道:“可投诉也不一定有用啊!” “投诉虽然效果不一定好,但是如果靠上刑事案件,这事就好办了。刑法上有个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你知道吗?”方轶微笑道。 “嗯,我明白了。如果能够上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确实比走民事诉讼强的多。”小周若有所思道。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案子的当事人都想把自己的案子往刑事上靠的原因了,刑事案子涉及人身自由,威慑力大,效果自然也好。 行啦,跑了一天,你也早点回去吧。后面给司法局的报告和表格还得麻烦你帮我写呢。”方轶笑道。 “那个简单,之前我写过很多。那我先回去了!主任再见!方律师再见!”说完,小周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律所。 孙正义端着紫茶壶,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小方啊,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案子一天是办不完的。” 他很喜欢这种调调,手下的律师加班卖力的工作,自己则表现出一副体恤下属的姿态,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和谐啊,这画面能极大的满足他的虚荣心。 “没事,主任您先走吧,我再查点资料,一会儿再回去。”方轶微笑道。 孙正义点了点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记得上次律所出现这种调调是在二年前,当时有位姓王的律师,工作很卖力,但是后来王律师被赵忠诚和褚怀给挤兑走了。 次日下午,楚家。 楚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不停的眯着眼嘬着香烟。老太太坐在一旁,用扇子使劲扇了扇二手烟,向一旁挪了挪。 “抽抽抽,就知道抽,你看看这墙壁都发黄了,都是你抽烟熏的。”老太太一脸嫌弃的看向楚老爷子。 楚红坐在椅子上,扭着脸,不看父母,屋里的气氛不太和谐。 老太太见楚老爷子不说话,心里着急:“红红,你爸也是为你好。怎么说你跟钟文也是夫妻,而且你们也没正式离婚……” “法院的判决书都下了,怎么不算正式离婚?”楚红转过脸来,不等母亲说完,怼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怎么说你们也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真格的,你就想看着他坐大牢?”老太太盯着楚红道。 “那是他自找的。”楚红咬着嘴唇道。 “老婆告老公强奸,你就不怕邻居们笑话。听我的赶紧写份谅解书,给钟家送过去,你要是拉不下脸来,我去送。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楚老爷子将香烟从嘴上拿掉,抬起头,语重心长道。 楚红盯着父母上下打量,看的楚老爷子浑身不自在,老太太也扭过脸去不再言语。 “你们是不是得了钟家的好处?”楚红突然问道。 “没!怎么可能……”平日里霸道惯了的老太太,突然感觉有些语塞,极力掩盖心中的惶恐,但还是被楚红看出了问题。 “妈,爸,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你们的,这次的事我要自己做主,你们别管了。”楚红说完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她打心眼里不愿意父母收钟家的好处,但是刚才母亲的眼神,让她肯定以及确定,父母一定跟钟家达成了什么交易,而谅解书就是交易的一部分,否则不会自己一进门,就被父母逼着写谅解书。 “红红,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不等老太太的话说完,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就这还指望她给咱养老?”楚老爷子发飙了。 “行啦,你少说两句吧,先合计合计怎么跟方律师说吧。”老太太惦记着十万块钱的事,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喂,……方律师啊,什么……钟家同意了,好好,你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好,一定尽快!”老太太用手捂着话筒,低声道。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皱着眉头看向楚老爷子,低声道:“看看,人家开始催了。” 早上,方轶坐在看守所内等着会见钟文。不一会儿钟文被警察带了过来。几日不见,钟文又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 “钟文,你的案卷我看过了,我的意见是给你做罪轻辩护,检察员来看守所跟你谈过了吧?”方轶道。 “嗯,是个姓陈的女的。方律师罪轻辩护是什么意思,我犯罪了?”钟文盯着方轶道。 “从现在的案件情况看,你确实构成了强奸罪。希望你能认罪,这样有利于你案子的量刑。”方轶道。 “你是什么狗屁律师!你怎么能说这么样的话,我没有无罪!我凭什么认罪。你要给我做无罪辩护。必须无罪。”钟文突然显得有些激动。 方轶的面色比较淡定,并没有因为钟文的话而当场暴走:“我只能根据案件事实为你提供法律服务,罪轻辩护是最佳的方案。 如果你坚持不认罪,最后等待你的有可能是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当然我会尽我全力为你辩护,但是我只能给你提供罪轻辩护,不会提供无罪辩护。” “屁话!你是什么狗屁律师,我要换律师。”钟文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一旁的警察走了过来对他进行呵斥。 “你好好想想吧,你要换律师,我尊重你的意见。开庭之前我还会再来一次。”方轶说完起身,结束了会见。 走出看守所,方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烟气四散。 第24章 金大牙跑路了! 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肉人,刚才钟文话确实让方轶很生气,但是当着对方的面,他并未表现出来,此时他的心中默念:不气不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人体没人替。 默念了十多遍,方轶才平复了心情。哎!端的就是这碗饭,该干还得干啊!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楚家的电话:“阿姨,谅解书的事怎样了?……啊,再等等?好的,有信儿了您及时联系我哈。钱都给您准备好了。” 听着老太太支支吾吾的话,方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谅解书的事要黄。他一边往车站走,一边拨通了钟斌的电话,把刚才会见的情况和楚家的回话告诉了钟斌。 “我感觉楚家老两口可能做不了楚红的主,您之前说的话有可能要应验了,您家得早做准备。”方轶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看来只能让我爸找人开导我哥了。”钟斌道。 方轶站在公交车站琢磨着,挺简单的案子,怎么就这么不顺利,被害人不配合有情可原,毕竟人家受到了伤害,不给你面子也很正常。 但是犯罪嫌疑人也不配合,让方轶有点头大,明明是为了他好,结果却被骂成了狗屁律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随缘吧! 方轶刚回到所里,金忠打来了电话:“方律师,金大牙跑路了!” “啊?你确定?”方轶有些不敢相信,为了二十五万多欠款跑路? “我确定,今天是付款的最后期限,我派去跟踪的两个小兄弟看到金大牙提着箱子去飞机场了,他没开车。 然后我给他打电话,但是他始终不接。方律师,我们该怎么办?”金忠道。 “没事,你们去县人社局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找劳动监察。”方轶说完,提起公文包,跟孙主任打了声招呼,向县人社局方向而去。 人社局的工作人员听了方轶的话,给金总打电话,但是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工作人员开始走手续将案件移送公安机关。 “方律师,这能行吗?”金忠和冯大同等人看向方轶。 “放心吧,现在金老板已经涉嫌刑事犯罪,就算是你们不找他,警察也会找他的。如果这样都要不回钱来,走民事诉讼更要不回钱了。”方轶道。 金忠等人一合计也是,要是金总宁可坐牢也不还钱,走民事诉讼跟没有希望拿回钱来,只能等了! 一转眼钟文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但是楚红的父母一直没能联系他,此时的方轶基本上已经放弃了,看来这谅解书是开不出来了。 当方轶再次去看守所会见钟文时,却碰了一鼻子灰,钟文拒绝见面,看来他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就是不知道钟文是否已经提出更换律师。 不管钟文是否更换律师,在没有得到通知前,方轶都得继续工作,为开庭做准备。 因涉及案件内容比较敏感,法院最终决定不公开审理钟文强奸案。 方轶坐在辩护人席上,心中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发潮,他不断的拿捏着签字笔的笔杆,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 对面坐着两位女检察员,坐在首位的正是之前他见过的陈检察员,另外一位女检察员显得很年轻,之前他没见过。 法警在法庭内巡视了一圈后站在了门口,因为是不公开审理,法庭下面并没有旁听的家属和群众。 书记员进来后,将抱着的案卷放在了审判席上,然后开始核对身份,宣读开庭纪律。其实主要是针对方轶的,懂得人都懂。 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头发有些灰白的中年男法官走进了法庭,坐下后开始翻看案卷,准备开庭。 当书记员告知法官被告钟文已经被押到候审后,法官敲响了法槌,庭审正式开始,法警将犯罪嫌疑人钟文押上法庭,坐在了法庭前面特制的椅子上。两名法警站在他的身后两侧,便于及时制止钟文的不当行为。 方轶抬头看了一眼钟文,此时的钟文穿着看守所的马甲,精神有些萎靡,身形更显消瘦,黑眼圈很明显,双眼无神。钟文扫了一眼方轶并没有说话,看来他食言了,并没有更换律师。 这次审理案子的法官只有一位,是独任审理,法官按部就班的询问着犯罪嫌疑人的相关信息…… 方轶低头听着,但是心里却在一遍一遍的熟悉着辩护词。 走完前面的程序后,法官看向公诉人:“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陈检察员拿起起诉书:“……被告人钟文涉嫌强奸罪一案,由县公安局侦查终结,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经依法审查查明,二零一一年至今被告人钟文曾先后两次主动向县法院起诉离婚,希望解除婚姻关系。 二零一二年三月五日,法院判决准予被告人钟文与楚红离婚,且双方对离婚均无争议。 二零一二年三月十日下午四时许,被告人钟文饮酒后回到家中,见被害人楚红正在收拾衣物,顿生歹心,随使用暴力强迫楚红与其发生x关系,随后楚红拨打妖妖灵报案,公安机关将钟文抓获后,被告人钟文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经调查,案发时离婚判决书尚未生效。 被告人钟文与楚红之间的婚姻关系在钟文主观意识中实质已经消失。因为是被告人主动提出离婚,法院判决离婚后其也未提出上诉,其与楚红已属非正常的婚姻关系。 也就是说,因被告人钟文的行为,双方已不再承诺履行夫妻间同居的义务。在这种情况下,被告人钟文违背楚红的意志,采用打、扭、抓、咬等暴力手段,强行与楚红发生x行为,严重侵犯了楚红的人身权利和x权利,其行为符合强奸罪的主观和客观特征。 本院认为,钟文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已构成强奸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方轶听着陈检察员宣读起诉书,其所说基本上与事实相符。 第25章 庭审现场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法官看向钟文。 钟文抬起头两眼无神的看向法官:“听清楚了,我没有异议。我做的事我都认。我认罪。” 方轶心中有些惊愕,之前会见的时候不是说不认吗?还叫嚷着要换律师,怎么现在当庭全都认了!看来钟文想通了。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法官接着说道。 “不需要询问。”陈检察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法官看向方轶道。 “需要。”方轶看向钟文:“被告人,你在事发当天都做了什么?” 钟文看向方轶那一刹那,方轶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悔恨。 “我当天喝了很多酒。”钟文道。 “喝的白酒还是啤酒?你平时喝酒吗?”方轶问道。 “我平时喝酒,但是喝的不多。当天我喝的是白酒,喝了整整一瓶。”钟文道。 “你回到家看到楚红时,她在干什么?”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12节 “她好像是在收拾衣物,我当时喝多了,记不太清了。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生关系了,所以我就那样了。”钟文说完低下了头,眼泪流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时是在醉酒的状态下与楚红发生的关系,你的潜意识里仍然把她当成是你的老婆,对吗?”方轶问道。 “辩护人,请注意你的询问方式,不得引诱被告发言。”钟文刚要张嘴说话,法官打断了他。 “被告人,你有没有想过伤害楚红?”方轶不再继续刚才的询问,换了一个话题。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她,我们的关系之前一直很好,就是因为她父母传闲话才导致的我们关系恶化。我提出离婚是因为承受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钟文说着双手抱头,胳膊拄在前面的挡板上,痛哭了起来。 方轶停止了提问,看向法官:“我问完了。” “被告人,平复下你的情绪。”法官淡淡道。 法官说完,一旁的法警立刻走上前去,拍了拍钟文的肩膀。钟文用手擦了擦眼泪,停止了哭泣。 “下面请公诉人出示证据。”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公安机关对被害人楚红的询问笔录;第二份证据,公安机关对被告钟文的讯问笔录,以上两份证据均证明被告钟文采用强迫手段对楚红进行x侵害。 第三份证据,法医的鉴定报告,证明被害人楚红存在被x侵的情况。根据体液检测结果,被告钟文为施害人……”陈检察员一份一份的宣读着证据。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钟文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法官问道。 “没有意见。”方轶道。 这案件比较简单,钟文对案件事实供认不讳,证据虽然不多,但是却没有什么可提异议的地方,方轶也不好说什么。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需要提交。”方轶道。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我们认为,被告钟文采用强迫手段,与楚红发生x关系,已经构成强奸罪,但是鉴于楚红本人向本院提交了谅解书,被告钟文积极认罪,我们建议判处被告钟文有期徒刑三年。”陈检察员说完,向法庭提交了谅解书。 楚红出具了谅解书?陈检察员的话让方轶有些吃惊。楚家老两口一直没有打电话要钱,难道这事他们不知道?方轶一头雾水。 不管怎么说,有谅解书总比没有强。 “被告发表辩护意见。”法官看向钟文。 “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希望法院能从轻处罚。”钟文双眼带着泪花,不知道他是因为听到检察员的刑期建议为自己哭泣,还是听到楚红为自己出具谅解书后,真心悔过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法官似乎经历的多了,并未被钟文的眼泪打动,冷冷的看向方轶道。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对案件事实主动坦白,供认不讳,存在从轻处罚的情形。另外,被告人是在醉酒,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对楚红实施的侵害行为,在他的意识里楚红依旧是他的媳妇,而且侵害行为的发生是在家里,社会危害性微乎其微。 另外,公诉人提出的被告采用的所谓的暴力手段,其实并不严重,仅仅是轻微的软组织损伤,并未给楚红造成多少伤害,不应构成暴力。 最后,被害人楚红出具了谅解书,已经原谅了被告。被告在日常工作生活中表现良好,从未做过违法犯罪的事,如果不是被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也不会提出离婚。 该案件发生在夫妻之间,虽然当时法院已经判双方离婚,但是案发时判决书尚未生效,对于钟文来说他并不是有意要伤害楚红。 请法官考虑以上情况,从轻对被告进行处罚。我们建议判决被告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给被告以改过自新的机会。”方轶道。 “双方还有需要补充的辩论意见吗?”法官觉得这案子比较简单,不想浪费时间,只想快点把程序走完。 “没有。”双方回复道。 “现在法庭辩论结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之规定,被告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钟文现在由你向法庭作最后陈述。”法官冷冷的看向钟文。 “我有罪!我深知自己的行为给我的前妻楚红造成了伤害,谢谢她能原谅我,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请法官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钟文双眼流着泪水,陈述着。 “……本法庭经过不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法官道。 第2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方轶走出法庭大门之时,钟斌和钟家老两口走了过来。 “方律师,怎么样?”钟老爷子急切的问道。 老太太和钟斌也看向方轶,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庭审一切顺利,检察院那边建议判三年。按照之前咱们商量的,我建议判三缓三。 对了,楚红给检察院提交了一份谅解书。这事你们知道吗?”方轶问道。 “我爸去找过楚红,但是当时楚红没答应……”钟斌皱了皱眉,显然对方轶的话有些意外。 不用多说,方轶已经明白了,楚老爷子找到楚红,肯定不是简单的口头求情,估计是带着诚意去的,但是楚红没答应,为什么后来又给检察院提交了谅解书呢,可能楚红的心底里对钟文还有感情,又或者楚红不想父母得逞,想报复父母利用她!方轶不能确定。 十分钟后,书记员将方轶叫进了法庭,全体参加庭审的人员起立,法官宣读判决:……被告人钟文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五日内法院会送达判决书。 法院判决后检察院并未提出抗诉,钟文服从判决,亦未提出上诉。 方轶走出法庭,将判决结果告诉了钟家人,钟斌和他父母对方轶千恩万谢。 钟文终于可以回家了,办完手续后,当他走出看守所大门,他弟弟和方轶正站在大门外等着他。 本来方轶不想来的,但是架不住钟斌一再想邀,考虑到多个朋友多条路,方轶还是来了。 钟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来到方轶近前给他鞠了个躬:“方律师,谢谢您,之前我说的话不好听,请您多多包涵。”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走吧!”方轶微笑道。 此时他真正的感觉到了做律师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与钱无关。能让当事人走出看守所,恢复人身自由,(虽然是有限的人身自由,钟文还要定期去属地派出所报到,此时《社区矫正实施办法》尚未实施),这本身就是值得庆幸的事,也让方轶的执业生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大哥,我在酒楼定了包间,爸请了位大仙准备给你去去晦气,都在家等着呢,咱们走吧!先回家。”钟斌说完,带着大哥和方轶去了钟家。 方轶算是见识了,钟家也不知道是从哪请来了一位老道,还别说这位道爷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很唬人的样子,又是烧纸,又是念咒的鼓捣了半天才算是完事。随后众人去了预定的酒楼,一顿吃喝。 晚上,方轶一身酒气的回到家,头晕乎乎的,感觉比开一天庭还累,钟文的案子总算是结了。 回想过往的一幕一幕,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看起来不好打交道,其实还是很有底线的,做事有分寸。 反而是楚红的父母,那一对楚家的老两口,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如果不是与他们谈谅解书的事,见识了楚家人的贪心,他还真不敢相信那对老夫妇心机那么重。 老话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社会太复杂了,生活在社会上的人也会慢慢的变得复杂!方轶心中感叹。 此时此刻,方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现如今不知道村里人在背后怎么说闲话。他又想起了儿子,眼中渐渐有了泪花。 他咬了咬嘴唇,要想找回曾经的生活,让父亲在村里挺起腰杆来走路,只能继续努力、奋斗。 钟文的刑事案子孙正义收了三万元律师费,对于案件的结果钟家很满意,孙主任却有些心疼,三万元律师费,方轶要提成六千元,扣除税费还剩不少。 发工资哪天,方轶美滋滋的,这一个月的工资加提成比在大学教书可强多了。 所里与孙主任一样心疼的大有人在,赵忠诚就是其中之一,褚怀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他掩饰的好。 “听说了吗?方律师一下拿了六千提成。这个月税费可没少交啊。”褚怀心里酸溜溜的说道。 “切,那是他走狗屎运,那个案子本来是我的,那天钟家人来所里,我闹肚子没来,要不然哪有他的事啊!”赵忠诚撇着嘴,不屑道。 “我觉得也是,孙主任也真是的,这么大的案子也不知道提前告诉你一声,约下时间。让方轶得了便宜。”褚怀继续拱火道。 “哎!你别带节奏啊,这事跟主任可没关系。都是姓方的溜须拍马……你也是,我不在所里,你怎么不争取下,白白的便宜了别人。”赵忠诚瞥了他一眼道。 “我?我没做过刑事案子,主任根本不会考虑我。我哪能跟你比啊。”褚怀撇嘴说完,转身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律所门口突然闹哄起来,闯进来不少穿着像农民工一样的人。 “你们找谁?”门口的行政主管兼前台心中一惊,忙问道。 “我们找方轶方律师。”为首一人激动的嚷嚷道。 “对,我们找方律师。”后面有人附和着。 褚怀几步窜到了赵忠诚近前,神色有些紧张,低声道:“不会是方律师得罪人了吧!” “也可能是把人家的案子办砸了,当事人来闹事了。”赵忠诚一脸的幸灾乐祸。 “哦?”褚怀看了一眼他,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向主任办公室快步走去。 “主任,出事了!”褚怀冲进主任办公室,故作神色慌张道。 “出什么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孙正义一脸不满的剜了褚怀一眼道。 “有一大帮人来咱们所找方律师,看着都挺激动的,估计是来找茬的,您快出去看看吧。别再打起来。”褚怀急忙道。 孙正义一听,嗖的一下窜了起来,褚怀没反应过来,主任已经出去了。 褚怀心中一惊:我得个天,这是七十岁的人吗?怎么看着身手比我还敏捷啊! “你们找方律师有什么事吗?”孙主任来到律所前台问来人。 “我叫金忠,之前方律师帮我们追讨工资,现在工资追回来了,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方律师的。”从一旁走过来一位身穿迷彩背心的中年人,憨厚道。 第27章 乌龙 “感谢方律师!”孙正义一怔,随即看向身后的褚怀,后者一脸的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 远处工位上的赵忠诚支棱着耳朵听到后一愣,不是来闹事的呀,来感谢方律师的,咋就不是来闹事的呢! “那什么,我去找方律师,他好像出去办事了。”说完,褚怀溜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孙正义见来的人有近十位,会议室坐不下,便将他们安排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让人临时加了几把椅子。 方轶确实不在律所,孙主任觉得他拿了那么多提成,就应该多为所里干点事,一大早便将他派去顾问单位,上门了。 此时方轶和小周正在回来的公交车上,今天去的这家顾问单位之前一直是小周在维护,这次孙正义让小周带着方轶去上门解答客户的法律问题,顺便认认门。 今天的天气很热,忙了一上午,方轶正坐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来电。 “您好,我是方轶。”方轶按下接听键说道。 “方律师,我是褚怀。”话筒中传来褚怀的声音。 “褚律师啊,您什么事?” 方轶对同事一向很客气,他想跟赵忠诚和褚怀搞好关系,但是两人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方毅有些诧异。 律师本色 第13节 “你之前是不是代理了一个农民工的案子?”褚怀明知故问道。 “是呀!怎么啦?”方轶一脸懵逼的问道。 “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一出门正好碰到他们,他们挺激动的,说是来感谢你的。我正帮着主任接待呢,你快回来吧!”褚怀语气很急的说道。 “好的,谢谢啊!麻烦你了!再有十分钟左右我到所里。”方轶说完挂断了电话。 褚怀打完电话直奔主任办公室,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比行政人员还卖力气,主任看他的眼神总算是变得柔和了些。 “主任,我已经给方律师打过电话了,十分钟左右他就能回来。”褚怀带着讨好的语气,微笑道。 孙主任嗯了一声,心中舒服了不少,微笑道:“好!”这一个好字也不知道是说褚怀干的好,还是方轶能赶回来很好。 虽然之前褚怀的谎报军情让孙主任心中有些不悦,但是他这一通忙活,总算是让主任笑了。他在心里可以看不起孙老大,但是不能表现出来,绝对不能,甚至他还要讨好主任,因为他还要靠着孙老大吃饭呢。 走出办公室后褚怀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他的做事原则是平衡,平衡律所内的一切,最主要的是平衡自己的利益,除了孙主任,最好任何人都不要冒尖,如果冒尖了,他就要想方设法的打压下。 自己不行也不让别人行,这是对他心里的最好描述。有个螃蟹效应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这次他本想借着民工来律所闹事打击下方轶,可没想到把事情弄反了,人家是来感谢方轶的,让他在主任面前丢了脸,这个仇他记在了赵忠诚身上,同时也恨上了方轶。 “方律师,是不是金忠他们过来了?”坐在一旁的小周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电话中褚怀的话,好奇的问道。 “嗯,我估计是他们过来了。”方轶点头道。 “难道拖欠的工资都支付了?我昨天给他们打电话还没信儿呢,今天就都解决了!”小周有些惊讶。 下了公交车,方轶和小周急匆匆走进律所,只见主任办公室屋里屋外坐着十来个汉子。 “方律师来了!”方轶一露面,有人嚷嚷道。 “方律师,您可回来了!”只见金忠和冯大同一前一后从主任办公室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孙主任。 “您好,你们怎么来了?工资的事解决了吗?”方轶与对方握手后,问道。 “解决了,今天早上公安局让我们过去领钱,说是前几天金大牙在临县被他们抓了,他老婆找到园林公司,园林公司让会计带钱过来,先给我们垫上了。”金忠面带微笑道。 “方律师,我们是给您来送锦旗的。”说着,冯大同拿出一面锦旗,展开来上面写着“法律卫士,社会良心”。 “我们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好,就听人家建议写了这八个字。”金忠憨憨笑道。 “谢谢!谢谢大家!”方轶看到这八个字心中激动,这一面锦旗不仅是对他工作的肯定,也给了他自信。 工位上的赵忠诚觉得心里有点憋闷,暗自冷哼一声:锦旗有什么好的,哪有大红包好,沽名钓誉。 “赵律师,要不要一起过去凑凑热闹?”褚怀凑过来低声道。 赵忠诚脸色一沉,装作没听到,褚怀虽然自觉无趣,但心里却很得意:你不做的法律援助案子,让人家做出了花,我就不信你不后悔,就不恨,该!活该! “来,大家照个相吧!”孙主任招呼道:“小周,你去拿相机。” 孙主任很有推广意识,他决定把照片传到律所的网站上,然后把锦旗挂在所内最显眼的地方,好好的把律所宣传一番。 众人照完相后,金忠提议请方轶和孙主任出去吃饭,但是被方轶婉拒了,他知道金忠等人挣点钱不容易,这样的饭他吃着心里不踏实。 见方轶不愿意去吃饭,冯大同等人感谢一番后,纷纷离去,金忠却留了下来。 见他欲言又止,方轶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律师,咱们到外面说吧,我确实有点事想请您帮帮忙。”金忠面色纠结道。 方轶跟着金忠到了律所外面,路边的树荫下,金忠吞吞吐吐道:“那个……方律师,这事……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方轶琢磨着是不是金忠有别的案子要委托自己办。 “就……就是那个金老板,他实际上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媳妇昨天找到我,想让我把金大牙捞出来。 刚才当着大家伙的面我没好意思说,现如今我们的钱都拿回来了,您有没有办法把金大牙弄出来,别判刑?”金忠一脸尴尬道。 第28章 于满堂上门 方轶看着他,一脸的无奈:“当初去人社局都是跟你们商量过的,后来案子转到公安局,追究金总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也跟你们沟通过。 现在您拿到钱了,想把他捞出来,这是刑事案子,一旦国家机器启动了,想让它停下来……难!这根本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公共厕所啊!你想让他进去就进去,想让他出来就出来!方轶腹诽道。 “那……我们不追究他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行不行?”金忠一脸为难道。 “晚了!现在已经不是您追不追究的事了。说的直白点,咱们说话已经不好使了。你们要是给他出个谅解书,到检察院和公安局说明下情况,说不定金总能少判几个月。”方轶叹了口气道。 “这……,我出谅解书没问题,但是冯大同他们……,哎!金大牙也是自作自受,算啦!”金忠说完,向方轶道谢后,离开了。 案子结了,方轶把填写表格,写结案报告的事都交给了小周。孙主任表扬了方轶两句后忙着安排律所宣传的事去了。 快下班时,方轶右眼的上眼皮跳个不停,村里老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遇到这种事村里人一般会找张白纸,撕下一小片沾着唾沫贴在上眼皮上,让它白跳。 “方律师,你眼皮上贴的什么?”小周一走一过正好看到方轶往眼皮上贴白纸片,便问道。 “白纸,我右眼皮老是跳。”方轶一笑道。 “哦!我们村里人也这么弄。不过我觉得是您用眼疲劳,累的。”小周笑道。 她这段时间与方轶搭班处理法律援助的案子,两人混的挺熟的,有时也会开开玩笑。 “嗯,我也觉得是。”方轶嘴上说着,但是他却没有将白纸片取下来。 下班后,他心中忐忑的走出了律所,直到回到家一路上没有什么事发生,他才稍微踏实了些。 就在他准备下面条吃饭之时,“当”“当”“当”,房门被敲响了,他心中一紧,手一哆嗦,挂面落在了地上。 “谁呀?”方轶简单收拾了下地上的挂面,向门口走去。 “方律师,我是负责房屋出租的刘经理刘元,之前咱们见过。”门外传来刘经理的声音。 他对刘经理的印象不错,主要是因为免除了房租的缘故,知道门外是刘经理后,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随着房门被打开,方轶看到面带微笑的刘经理身后站着一位壮汉和一位中年男人。 “于总!”当看到中年男人后,方轶眼睛都直了,不会这么巧吧,这是来报复的? “哎!方律师,你关什么门啊!我们于总是特意来找您的。” 就在方轶下意识的关门之际,刘经理一只脚迈了进来,正好卡住了门,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脚丫子一定很疼。 方轶心中这个骂:关什么门,你说我关什么门,人命关天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兰姐说他们家老于要来找他,方轶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没见动静,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于满堂今天会突然上门啊。 “方律师,别来无恙啊!不请我进去坐坐?”于满堂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家里比较乱,我这穿的比较随便,等我换身衣服。”方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尴尬道。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不用这么见外。”于满堂说完,微笑着走到了门前。 人家都这么说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堵着门不让进? 哎!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迟早要来,这么一想方轶反而不紧张了,向旁边跨了一步,让开了门口。 “方律师,你这房子面积不大啊!刘经理,回头帮方律师留意下,看看这栋楼还有没有面积大点的,给方律师换一套。费用记我账上。”于满堂进屋后,转悠了一圈道。 “好嘞,于总,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安排,保证方律师满意。”刘经理拍着胸脯保证道,趁着于总不注意他偷偷活动下刚才被门挤过的脚掌。 “不用,不用换了,这里挺好的,我都住习惯了。于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方轶不知道于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婉拒道。 “好吧!刘经理你先出去。让我跟方律师单独聊聊。”于总看向刘经理。 刘经理急忙答应一声,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心里嘀咕着:方律师啊!不带这么骗人的,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上面的人,公司大boss都来了!我得好好跟你处处,我的升迁之路全靠你了。 方轶有点傻眼,啥意思啊!这是怕人看见,要动手了!他估摸了下对方两人的战斗力,不用于满堂出手,单单那个壮汉一只胳膊就能把他撂倒。 “你也到外面等我!”于满堂冲壮汉使了个眼色。 啥意思?单挑啊!别看哥们瘦,全是嘎达肉,真一对一动起手来,不一定比你差,方轶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动起手来是先来撩阴脚还是黑虎掏心。 屋内只剩下了于满堂和方轶,于满堂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方轶站在原地没动地方看着他。 “方律师,来杯茶呀,你就是这么待客的。”于满堂笑呵呵的,一点不见外。 方轶答应一声,机械的走到桌子旁,一边泡茶一边琢磨:这于总不像是来报仇的,那他是来……唠嗑的?不能啊!要不就是来要赔偿的。 他打定主意不管于满堂怎么说,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于满堂喝着茶水,眯缝着眼看向方轶:“方律师,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你放松些,坐下,咱们聊聊,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于总,我只是一个小律师,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方轶警惕的看着于满堂。 “我看你挺专业的,有个事想请你帮忙。这事办好了,我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还会给你一个大红包。”于满堂笑呵呵道。 “什么事?我是个律师,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方轶怕对方给自己下套,急忙亮明了自己的底线。 第29章 只求保他一条命 “你放心,那种事我也不会干。 我有个合作伙伴,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被他发现了,他准备去捉奸,我就向他推荐了你。 这事不难吧!费用三千元,我来付。你只管跟着去一趟,别让我那位合作伙伴吃亏就行。”于满堂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后道。 又是捉奸!方轶有心拒绝,但是又一琢磨着这种事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算是轻车熟路,风险基本可控,自己要拓展案源,多认识点做买卖的挺好,又不是白干…… “好,什么时候去?”片刻后,方轶认真道。 “你等我的电话,费用办完事我给你。”说完,于满堂起身,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实话实说,你家这茶真难喝。” 送走于总后,方轶整个人松弛下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已经湿透了。 方轶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一场虚惊! 他刚准备下面条,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他心里一哆嗦,来到门前打开门只见刘经理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前。 “刘经理,您有事?”方轶问道。 “于总让我给您送两盒茶叶。”说着刘经理将一个塑料袋递了过来。 方轶接过塑料袋,里面果然放着两盒大红袍:“谢谢哈,您替我谢谢于总。” “应该的。”刘经理微笑道,一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板五号电池:“刚才我按门铃,没响,估计是电池没电了。我特意给您拿了一板电池过来,我帮你换上。” 律师本色 第14节 不待方轶开口,刘经理已经动作麻利的换完了电池,按了下门铃,立刻传来了叮咚声。 “谢谢您!”服务这么贴心,方轶心里还真是挺感激刘经理的。 “以后您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保证包您满意。您真不换个大点的房子?楼上有八十多平的两居。”刘经理问道。 “不用了,我就一个人住,这房子正合适。谢谢您!”方轶微笑道。 “跟我还客气!以后有事您说话……”刘经理又唠叨了一阵才离去。 次日一早,方轶吃过早饭后来到律所,孙主任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方律师,一会儿来个当事人,是个刑事案子,收费不低,小周去顾问单位了,你跟我一起谈下。”孙正义道。 “好,当事人什么时候来。”方轶问道。 “昨天约的十点左右,一会儿来了我叫你。”孙正义说完,回了办公室。 一旁的赵忠诚支棱着耳朵听得真真的,心里有些不平衡,凭什么所里的肥活儿都给方轶,上个月他光提成就拿了六千,他心中的怒气一股一股的往上涌,心烦意乱,手里的笔一扔,罢工五分钟。 上午十点十分时当事人来了,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穿着朴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红里透着黑,脸上布满了皱纹,手上有不少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劳苦大众。 “您是孙主任吧!我们就是昨天给您打电话的赵武的父母。”中年男人憨厚的说道。 “对,我是孙正义。你们孩子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材料,请详细介绍下!”孙正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大律师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中年夫妇。 中年男人将儿子的事说了一遍,期间孙正义多次打断男人的话,让他直接说重点,不要扯没用的,毫不顾忌男人的感受。 方轶心里感觉有些别扭,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不停的做记录。 中年夫妇有一个独生子叫赵武,今年才十五岁,初中毕业后没有再上学,跟着社会上的一帮混混整天混在一起。 二个月前,赵武跟朋友们在县里的一家小饭店吃喝,因为喝多了,撞到了隔壁的一伙人,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呛呛起来,骂急了双方抓起酒瓶子打了起来。 赵武长得人高马大,经常帮着家里干农活浑身是劲,对方弄不住他,就跑去厨房拿了一把剔骨刀往他身上招呼。 赵武胳膊上挨了一刀,打红了眼,打斗中夺了对方的剔骨刀,使劲往对方身上捅,十五六的生瓜蛋子打急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根本不考虑后果。 待到警察冲进饭店时,地上躺着两个人,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赵武手中提着剔骨刀,浑身是血,见警察冲进来也傻了眼。 最终赵武因过失杀人罪被抓了起来,很快案件被移送到了检察院,夫妇两人得知儿子杀人后,急匆匆的赶到了县里,想去看守所见儿子,但是警察告诉他们,只有律师能见,其他人都见不了。 没办法赵武的父母从看守所门口找了个律师进去会见,结果也没问出什么来。后来他们听说正义律师事务所刚代理了钟家的案子,效果不错,就慕名打电话到正义律师事务所,恰巧是孙正义接的电话,便约了过来。 “孙主任,您要救救我儿子啊,他才十五岁。请您了!我们知道儿子杀了人,我们只求能保他一条命……”中年男人眼中含泪道。 “这个不好办啊!毕竟是杀了人,两条人命啊!从目前的情况看,不论是主观上还是从客观上,你儿子都构成过失杀人罪,不好办!”孙主任一脸为难道。 “孙主任,求您了!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中年女人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声音都在不断的颤抖。 “这事……确实不好办!”孙主任咂摸着嘴道。 方轶见中年夫妇如此,心中不忍:“您两位其实不用这样……” “方律师,你去给他们倒些水过来。”方轶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孙正义打断了。孙正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严厉,意思很明显,让他住口。 方轶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走出去后,他让行政兼前台给会议室送些茶水进去。他则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方轶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四十九条明确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18周岁的人和审判时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也就是说,未成年人不论犯何罪均不应判处死刑。 第30章 老实人发不了财 会议室内来咨询的中年夫妇的儿子才十五岁,不管最后法院如何定罪,也不至于判处死刑,命肯定是可以保住的。 但是孙主任却一个劲的说“难办”,还说了一堆的法律术语,言下之意就是想抬价,多收律师费。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当事人的无知赚钱,这不是靠真本事赚钱,完全就是在蒙骗当事人。 方轶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脸,他不理解为什么孙主任,看起来那么专业的老律师会这样做,他真的差那几个钱吗? 方轶不反感与当事人讨价还价谈律师费,但是用这种欺诈的方式抬高律师费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记得读研究生时,导师曾说过:挣大钱的律师,有名的律师,未必是好律师,更未必是一个有良心的律师。 现在想想,导师的话还真对,有些律师别看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全是花花肠子,心思全在钱上,根本没有良心可言,更不用提什么职业道德了。 这是方轶与孙正义之间第一次产生隔膜,那个看起来人畜无伤,道德高尚的老律师的形象在方轶心中一下子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唯利是图的奸诈老律师。 可能是意识到方轶的情绪不对,孙正义没有再让他进去帮忙做记录,而是让赵忠诚进去了。 方轶明白这个案子如果谈下来肯定不会交给他做,大概率是会交给赵忠诚去做。即便孙主任把这个案子交给他代理,他也不会做,因为拿这种案子的提成他良心上过不去。 中年夫妇离开后,方轶看到了赵忠诚美滋滋的表情,知道这个案子没少收律师费,他心中一阵恶心,甚至有些厌恶看到赵忠诚那丑恶的嘴脸。 下午快下班时,孙主任将方轶叫进来办公室。 “方律师,你知道今天这个案子签了多少律师费吗?”孙主任一脸得意道。 “不知道。”方轶淡淡笑道。 他第一次感觉孙正义的笑容是那么的丑恶,根本没有一点和蔼可言。 “五万元!这个案子在咱们所算是收费高的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黑了?”孙主任道。 “没有,可能是我心太软了。 我觉得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只是想保住儿子的性命。他们儿子才十五岁,根本就不可能被判死刑。”方轶说着低下了头。 “嗯,你确实心太软了。咱们做律师就是拿专业知识赚钱,不赚钱做律师干什么,难道花那么多钱,浪费那么多时间读法律,就是为了提供廉价的服务? 你要想开点,咱们是律师,多说一点还是少说一点不会有人指责咱们,大家都这么做,反正他们儿子也不会被判死刑,他们高兴,咱们也高兴,两全其美多好啊! 你要明白一点!在这个行当里,老实人是发不了财的。”孙正义劝慰道。 方轶不想反驳他,现实确实如此,老实人在哪一行都发不了财,除非天上掉馅饼,买彩票中大奖。 资本家的第一桶金都是带着血腥味儿的,而老实人一般都很规矩,他们挣得都是干净钱,就是因为赚的钱太干净了,所以他们穷!从这个角度讲,孙正义说的没有错,方轶无从反驳。 就在方轶提着公文包走出律所时,手机响了,是于满堂打来的,让他马上去市里的一家大酒店去见董总。 方轶知道于满堂说的捉奸的事可能就在今晚,而董总可能就是正主。他不敢怠慢,直接打了一辆黑车去了市里。 在金玉大酒店餐厅的包间内,方毅见到了董总。 董总是个大块头,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发亮的大宽脑门,头顶的头发有些稀疏梳理的很整齐,一双大铃铛眼,大嘴岔子,大脸蛋子,跟庙里的弥勒佛脸型很像。 董总身上有一种霸气,比于满堂身上的气势还足,让方轶隐隐的有一种压抑感,呼吸有点费力。 在董总身旁坐着三个汉子,各个眼神凌厉,身材魁梧,见方轶进门,齐刷刷的看向他。 “董总您好,我是方轶。”方轶提着包被人带进包间后,微笑道。 “你就是老于介绍的那位律师?”董总说话瓮声瓮气的。 “是,于总让我过来找您。”方轶道。 “坐吧!一会儿跟我去看场好戏。这是我写的,你看看有什么不妥的。”董总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后看了一眼,是张财产清单,这是要离婚分财产啊! “董总,这单子上写的内容全吗?”方轶觉得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表现的专业一点。 “全,我跟前妻离婚时就写的这些东西。我自己的东西我还是很清楚的。”董总面无表情道。 “好,我需要用下电脑,给我半个小时,我会把协议放到您面前。”方轶道。 董总看向刚才带方轶进门的瘦子,说道:“猴子,给方律师找台电脑。” “好嘞!一层就有打印店,里面应该有电脑。方律师,您跟我来吧。”猴子道。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从电脑上拔下优盘,拿着打印好了的婚内财产分割协议,再次走进包间。 自从上次于满堂找过他后,方轶做了好几个模板放在优盘里,包括离婚协议、婚内财产分割协议,婚前财产协议等,今天终于用上了。 “不错,够专业!疤脸,那边打过招呼了吗?”董总看向坐在一旁脸上有道疤痕的汉子。 “大哥,都打过招呼了。一会儿他们动手后会给我打电话。”刀疤脸道。 “好,方律师,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去看戏。”说完,董总招呼服务员上菜。 晚上八点五十分,方轶跟着董总等人走进了一家连锁酒店,直奔三层。当他们来到三二一房门口时,正有几名警察在查房。 “同志,我们这不是飘唱,我们是同事关系,您看我们有工作卡……”当方轶来到门前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男人哀求的声音。 疤脸跟门口的一位警察打了个招呼,然后警察做了出警笔录后,撤了。董总站在门口面露狠色,没有立刻进去,方轶隐隐的听到他嘴里嘀咕着:“不生气,不生气,为个婊子不值得……” 第31章 我不生气 警察走后,一个长的有些帅气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关门:“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见几条大汉站在门口,他本能的以为是看热闹的,说完帅气中年男子准备关门。 不待疤脸动手,董总突然暴起,一脚踹在了房门上,“嘭”的一声,房门直接将帅气中年人撞飞出去,倒在了一米外的地毯上。随即屋里传出女人的惊呼声。 疤脸和猴子几个人冲了进去,对着帅气男子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的,地上的中年男人鼻孔蹿血,被打的蒙灯转向。 “哥几个,哥几个,我求你们了,是我嘴欠,别打了……”帅气中年男人抱着头趴在地上求饶。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疤脸停了手,看向董总。 “要不给这小子拉咱们工地上去,交给兄弟们处理?”猴子低声道。 听到猴子的话,帅气中年男人一哆嗦,急忙爬到了董总脚下磕头如捣蒜:“这位大哥,求你了,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他妈的给我戴绿帽子还敢说咱们两个无仇。咱们两个近日有仇!”董总头上青筋直冒,看那意思手里要是又把刀,能活劈了眼前的帅气中年男人。 听完,帅气中年男人抬起头,眼露惊慌,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嘴里一个劲的嚷嚷:“不是我,是她,是她勾引我的……求求你,饶了我吧!” 董总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穿着睡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那女人大波浪发,半遮着脸,皮肤洁白,看起来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董总牙齿咬得咯咯响,没废话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路过茶几,顺手抄起了上面的玻璃烟灰缸。 方轶见势不好,这要是由着董总出手,盛怒之下非闹出人命不可。他急忙向前快步走去,一把拉住了董总的胳膊:“董总,办正事要紧。” “什么tm正事,老子这就是正事!我要废了她。” 董总一晃膀子将方轶甩到了一旁,就要冲向墙角。疤脸和猴子见状也醒悟过来,大哥绝不能有事,以后还得跟着大哥混饭吃呢,两人急忙跑过去抱住了他,三人扭在一起。 方轶见董总已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这要是搞出人命来,自己也得被牵连。情急之下,他急忙跑去卫生间,用插花的花瓶接了一瓶水,跑出来后一股脑的将花瓶中的水泼向了董总。 董总被水一浇,立刻打了一个精灵,紧跟着冲着方轶大叫道:“窝草,你他妈的用热水泼我干嘛?想烫死我了啊。”董总的额头都被烫红了。 疤脸和猴子也被烫到了,撒开了董总,跳到了一旁,呲牙咧嘴的,看来烫的不轻。 律师本色 第15节 方轶傻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瓶,此时的花瓶有些烫手,多亏了花瓶小,装的水少,再加上心急泼的不准,这要是村里的大花瓶还不得烫秃噜皮啊! 方轶一阵心惊,差点搞成故意伤害。 他一脸委屈道:“那个……我也不知道那是热水啊!我以为水管里都是凉水!” 躲在墙边的帅气中年男人,犹犹豫豫的举起手,弱弱道:“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分冷热水……” 他刚说完,就被离他最近的疤脸狠狠的踹了一脚:“你他妈的不早说。”紧跟着猴子又补了两脚。帅气中年男人痛的直哼哼。 “董总,先办正事要紧。”方轶急忙道。他怕董总又气急攻心拿着烟灰缸去砸墙角的女人。 “你说的对,先办正事。我不生气,我不生气……”说着,董总向窗边的椅子走去,路过帅气中年男人时,还不忘抬脚狠狠的踹一下,对方嗷唠一声,又向墙上靠了靠,眼里泛出了泪花,应该是疼的。 董总看向墙角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你他妈的真给老子丢人,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多好的男人呢,原来是个窝囊废。开房也不挑个高档点的地方。方律师,把东西拿给她。” 方轶从包里抽出婚内财产分割协议,向墙角走了几步,递了过去。 女人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方轶,眼中满是感激,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瓶热水,现在的她估计已经被送医院了。 她接过协议看来一眼后,转头看向董总:“董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能……” “打住!你个臭婊子,是不是跟谁都说是真心的。当年我为了你抛妻弃子,你可倒好干出这种事……,我tm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董总指着女人破口大骂道。 女人眼露狠色:“行!我做的事我认,我签了这个文件你就放过我?” “可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就因为他帅气?他也不过是图你漂亮,漂亮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不过就是衣服,穿久了就会换的。”董总一脸鄙视道。 “我不信,我们是真心的!”女人嘶喊道。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守在门口的两个汉子看到董总的眼色后,打开了门。 “屋里怎么这么多人?”为首了的一名警察问道,后面的协警警惕的看着屋里众人。 “没事,我们在谈事,那男的欠我们钱。”疤脸来到门口笑道。 警察警惕的进门后,看到帅气中年男人一脸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刚才我不注意摔了一跤,碰的。”帅气中年男人用手擦了下脸上的血,很识时务的微笑道。 辅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对讲机,警惕的看着屋内众人。 “他们有没有限制你人身自由?有没有打你?”警察凌厉的眼神扫向众人,而后盯着地上的帅气中年男人问道。 “没有,真没有。我欠他们钱,我们正在谈还款的事呢。”帅气中年男人说着站起了身。 见帅气中年男人不承认被打,一屋子人又没有违法犯罪,警察也不好说什么,叮嘱了众人几句,便离开了。 “行啊!小白脸子还挺够意思。刚才我媳妇说你们是真爱,你们是真爱吗?”董总意味深长的看向站在墙边的帅气中年男人。 “我们是……不是……”帅气中年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32章 崩溃了 “你怎么认识我媳妇的?”见他犹犹豫豫的,董总扯了扯嘴角,接着问道。 “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是部门副总,她……她是我们部门的……早就认识。”帅气中年男人支支吾吾道。 “早就认识?这么说你们有一段时间了!”董总冷着脸道。 “也不是,我们才一个多月。”帅气中年男人唯唯诺诺道。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猴子伸手打在帅气中年男人头上,打得对方又蹲在了墙边,抱着头不敢动。 方轶发现董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心立刻揪了起来,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有一个条件!”董总看向墙边蹲着的帅气中年男人。 “您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您放了我。”帅气中年男人急忙道。 刚才警察来时他就想走,但是他不敢,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与其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还不如来个痛快。所以他没走。 “你过去,打她五十个嘴巴,要狠狠的打,打完我就放你走。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狠狠的打,我让他们两个教教你,你看怎么样?”董总说完,指向疤脸和猴子。 “不……不用教。”帅气中年男人急忙道。今天他挨的打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自己的脸被打的跟猪头似得。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疤脸瞪眼道。 帅气中年男人吓得一哆嗦,起身犹犹豫豫的向墙角的女人走去。 墙角的女人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她不相信刚才在床上还信誓旦旦跟自己说要娶自己的男人,转过脸来为了逃离这里,要打自己的嘴巴。 男人眼神闪动,不敢直视女人,他颤抖着伸出手,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突然眼中厉色一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女人那白嫩的脸上。 女人不相信对方会打自己,她以为遇到了真爱,直到“啪”的一声响起,她才被抽醒,意识到遇到的不过是一个想占便宜的人渣。 第一巴掌是最难落下的,可一旦打下来,就再无顾忌了,帅气中年男人晃着膀子左右开弓,巴掌不断的抽打在女人的脸上。 一开始女人还能感觉到疼痛,很快血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肿了,麻木了,十多个大嘴巴过后,女人倒在了墙角。 帅气中年男人见董总没有要他收手的意思,只好一伸手揪住女人的脖领子,大嘴巴继续往肿的高高的脸上招呼。 五十个嘴巴打完,帅气中年男人已经累的额头见汗,董总满意的挥了挥手,帅气中年男人抱起自己的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董总起身来到扑倒在地摊上的女人面前,蹲下身,一脸玩味的看向被打的跟猪头似得女人的脸。 “这就是你说的真爱!你跟一个连他妈的胡子都不长的太监谈真爱,哈哈,你看到没,回应你的只有大嘴巴子。你不过是他xieyu的工具而已,醒醒吧。 过几天咱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别等我来找你,主动点。”董总说完,朝着脚下使劲吐了口吐沫,起身向门外走去。 女人眼中无神,直愣愣的趴在地上,先是被捉奸,然后又被海誓山盟的男友打了五十个大嘴巴,她想破大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崩溃了。 方轶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叹了口气,这番操作下来,这女人算是完了。他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但是真正的结局比这要悲惨的多。 “方律师,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走,晚上我请夜宵。”董总大咧咧道。 “董总您太客气了,既然事情办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了。”方轶客气道。 “也好,以后来市里记得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董总说完,递过来一张名片。 方轶收了名片又寒暄了几句,便打车离开了,他不可能打车回县里,半夜打出租车费用太高。 十多分钟后,方轶站在了辉煌的门口,今晚李书明不在,出去应酬了,不过他之前给了方轶一张黑卡,持这种卡的人在辉煌吃喝玩乐全免费。 前台的小姑娘见到方轶手中的黑卡后,立刻对他恭敬有加,她知道持这种卡的人非富即贵,要不就是辉煌用得上的系统内的人,总之都不是一般人。 方轶婉拒了前台的安排,走进去洗了个澡,然后去自助餐厅吃饭,吃饱喝足后并没有去包间,而是跑去大厅躺在床上看大屏幕电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隔了一日,方轶刚送走一位来所里咨询法律问题的当事人,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是一条银行账户变动通知,于满堂给他汇了三千元。 方轶刚看完短信,于满堂的电话就到了,称董总对他很满意,事情做的很漂亮,以后有活儿还找他。 方轶放下电话后一脸茫然,咋还真把自己当成专业捉奸的啦! 周五吃完中午饭,方轶打电话给前妻曹晓慧想趁着周末接儿子方安志去村里见爷爷,曹晓慧以周末孩子要上补习班为由直接拒绝了,而且语气冷的彷如数九寒冬一般。 曹晓慧提到孩子的前途,不管方轶肚子里有多少话要说,都得憋回去,因为他也不想耽误孩子的学习。 一个生在小县城的孩子,学习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竞争激烈,虽然大家对当前的教育诟病已久,但是没的选择(除非家里有矿)。 方轶身有体会,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正在他情绪低落之时,电话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前妻打来的,结果是兰姐打来的。邀请他跟着出趟差,周五晚上走,周日回来,帮忙看个项目。 方轶没做过投资,更没有看过项目,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兰姐让他跟着去是对他的信任,他需要拓展案源,所以这趟必须得去。 好在兰姐有话在先,这次不是正式的入场尽调,只是接触下对方,谈谈而已。兰姐也是第一次接触对方,带着方轶主要是怕遇到法律问题,没人商量。 第33章 惨案 兰姐带着助理和方轶乘火车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对方派人来接兰姐三人去公司,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对方老总是位很能喷的老男人,大约六十来岁的样子,说话时两只眼睛转个没完,方轶对他印象不是太好,总感觉不太实在。 直到此时方轶才知道,原来对方请兰姐来是为了出让企业百分之百的股权,按照老男人的说法,这家企业一直经营良好,营收也还可以,这几天因为检修设备才停产。 众人到厂房转了一圈,厂房内地面非常干净,随处可见擦拭过的痕迹,有几个员工在生产线上检修设备。 对方很热情,晚上请兰姐等人吃了一顿大餐,喝了不少酒。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多了,方轶本以为兰姐喝多了,会早早休息。 可谁知道兰姐让小助理叫上方轶来到了她的房间开会。三人拿着本子坐在沙发上开始碰白天现场的情况。 “方律师,你对这家公司怎么看?”兰姐给方轶倒了一杯茶,问道。 “这是家生产中药的企业,说实话我对中药的生产不太懂,但是我感觉一个这么大规模的厂子,在院子里只看到寥寥数人,有点奇怪。”方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们老总说公司最近在进行设备维护,给员工放假了。所以人少也正常。”小助理解释道。 “我看未必,我虽然不懂怎么检修机器,但是那几个检修的工人,一个下午都在哪拆机器,可他们身上和手上却没有多少油迹。 当然您可能会说他们技术高,维修的机器没有油污,但是如果是检修,为什么只有这么几个人,而且检修的只有一台机器,其他设备看起来都没拆过的样子,公司不应该加班加点的完成所有机器的检修吗?大家不应该很忙吗?”方轶道。 “这……也许其他设备他们已经检修完了,只剩这一台机器了。”小助理反驳道。 方轶一笑,摇了摇头:“我看了其他机器,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应该至少有一个星期天没有打扫过了。如果之前已经检修完了应该留有痕迹,不应该留有均匀的尘土。 另外,厂房角落里用于粉碎的机器的发动机皮带上有厚厚的一层土,应该有段日子没用过了。 还有,也是最让我起疑的地方,这么大的厂房,按说如果一直在生产,应该在中药加工过程中留有药渣或者药粉之类的东西,但是我没看到! 他们的库房和原料库不让咱们进,我觉得他们是想掩盖什么,我觉得这企业有问题,还是谨慎些好。”方轶道。 “嗯,方律师说的有道理。厂房内的设备如果一直在生产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灰尘。”兰姐道。小助理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兰姐拦住了。 “今天都挺辛苦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咱们直接去火车站回去。”接着兰姐微笑道。 次日上午,兰姐三人上了火车,商务车厢环境比二等座强多了,方轶感觉很舒适。火车要开几个小时才到目的地,途中无事,兰姐和方轶聊了起来。 “方律师,我们家老于前几天是不是找你了?”兰姐问道。 “嗯,于总让我帮个忙。给我转了三千元的费用。”方轶没有隐瞒,他相信于老板的一举一动兰姐肯定都知道,自己没必要撒谎。 “那个董总人还可以吧!”兰姐轻描淡写道。 方轶暗自一惊,果然猜对了:“董总人挺好的,感觉挺讲义气的。” “董卓然的爸爸跟我们家老于一样是干包工头起家,只不过他们家干工程比较早,后来自己搞起了建筑公司,跟一些国企、央企单位关系不错,总能捞到大活儿。 其实你别看我们家老于干工程,一个项目下来几千万上亿元,其实那都是过路财神,人吃马喂的,落到手里的没多少,成本太高。真正干过的人才知道。 律师本色 第16节 前些年老董因病退居二线了,让董卓然接班,这家伙虽然也算是海归,可是他在外面整日晃荡,真东西一点没学,那海归的文凭完全是靠钱堆出来的。 平心而论,董卓然学习不行,可是做事还是有两下的,仅仅几年的时间就把公司搞的有声有色,各方关系搞的明明白白的,不得不说他比我们家老于更适合在建筑圈里混。 他那个小媳妇我见过,挺漂亮的,就是感觉有点轻浮,如果她踏踏实实的跟着董卓然,应该不愁吃喝,说白了就是个金丝雀。 但是偏偏她不守妇道,当然了,这年头大家眼里只有钱,妇道已经不算什么了。 你知道那女的最后什么结果吗?”兰姐唠唠叨叨了半天,突然问道。 “什么结果?董总不是要跟她离婚吗?”方轶疑惑的看向兰姐。 “离婚肯定是离了,你们捉奸的第二天两人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兰姐问道。 “后来?不知道,我没注意。”方轶心道:后来发生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后来,那女的死啦!是自杀,在自杀之前,她用公司邮箱给公司所有员工发了一封信,邮件中描述了部门副总怎么勾引她,如何海誓山盟的经过,及两人的照片。”兰姐道。 “这是不想让那男的在公司干下去了,让他身败名裂啊。够狠的!”方轶道。 “更狠的还在后面呢,那男被公司辞退后,她在公司大门口用一把杀猪的剔骨刀连着捅了那男的五十刀,都捅成筛子了,满地都是血。 当时公司门口的保安都吓傻了,别看平时练习防爆挺利落的,真遇到事,一个个还不如个老娘们,腿软的都站不起来了。 后来公司报了警,警察来时,两人都倒在了血泊中,一个是他杀,一个是自杀。 这又何必呢,男的是人渣,女的为殉情,看来真爱也挺要命的哈!”兰姐惋惜道。 方轶听完,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弱小女子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假如当天董总没有让那个小白脸打她五十个嘴巴,可能就不会有后面的惨案。 第34章 悲催的赵忠诚 哎!这人啊,不作死就不会死,玩来玩去,把自己给玩死了! “咱们这次看的项目,您觉得怎么样?”方轶岔开了话题道。 “这个项目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其实我对医药行业不太感兴趣,第一我不懂这个行业。 第二,对方是个中药企业,我虽然相信咱们国家的中药是好东西,但现在中医被西医贬低的不行,压得抬不起头来,什么标准都得按照西医的标准走,我要是投资中药恐怕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所以我不会投。”兰姐分析道。 “那您为什么……”方轶疑惑的问道,不等他说完,兰姐微微一笑:“为什么还来考察企业对吗? 我来考察是想对我朋友有个交代,毕竟以后还得合作,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些事即便知道是无用功,但是还得做。算给朋友一个面子,免得他说我去都没去就把项目否了,以后不再给我介绍项目,让我失去潜在的机会。” 方轶点了点头,别看兰姐表面粗矿,其实心思很细的,将来定成大器,比她那个老公要强的多。 “这个是给你的,钱不多,算是份心意,不能让你白忙活。”兰姐说着将一个红包递给了他。 “这……,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方轶尴尬道。 这次出来考察项目,其实兰姐早就打定了注意,方轶感觉自己没做什么,无非是出来公务旅游了一圈,此时的他刚入行不久,还没将脸皮练到城墙拐弯挂牛皮那么厚,面对红包多少有点尴尬。 “你忘了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啦!给你你就拿着。”兰姐将红包塞给了他。 方轶心中感觉美美的,做工薪律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外块还是可以捞到一些的,也不错。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部分工薪律师是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的,即便私底下有老板带着出去干私活,也不会给钱,只会用下次介绍大项目来忽悠律师。 就在方轶下了火车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时,他突然瞥见了一个熟人——赵忠诚,此时的赵忠诚正推着行李箱送一位中年女人进火车站。 方轶与赵忠诚关系一般,他觉得自己犯不着舔着脸装熟人,去跟赵忠诚打招呼,便上了兰姐的车回县里去了。 赵忠诚一脸的嬉笑,如同二狗子似得推着一个大行李箱。 “媳妇,到了地方给我来电话哈。”赵忠诚笑嘻嘻道。 “姓赵的你听好了,虽然老娘不在家,但是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准背着我搞女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那女人身上散发着阴冷之气,脸上戴着大墨镜,看不到眼神,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赵忠诚的警告。 赵忠诚不想看到女人凌厉的眼神,那会让他不舒服,他甚至有些暗暗庆幸这墨镜买的好。 “媳妇,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一天到晚的上班,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呢。”赵忠诚有些心虚的偷偷瞥了一眼一旁刚刚走过去的身材苗条的女人。 突然他的耳朵被人狠狠的揪住了,赵忠诚哎呦一声叫了起来:“媳妇,你轻点,给我留点面子,这不是在家里……” 女人松了手,冷冷道:“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说完,女人推着行李箱过了安检,进了火车站。 看到女人没了影子,赵忠诚撇了撇嘴,“切”了一声:“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站在火车站外面的广场上,他琢磨着叫上几个朋友吃顿饭,拓展下案源,弄几个零花钱,填补下自己的小金库。 最近除了孙主任忽悠来的那个杀人的刑事案子,其他案子提成都不多,他媳妇又是个微型的吞金兽,整天跟着一帮败家老娘们逛来逛去,时不时的还要去京城转一圈,手头上那点钱根本不够花。 但是他又不能不让媳妇去,毕竟媳妇在花钱的同时还会多多少少的给他拉几个案子回来,赚些钱,他对外宣称这是走的夫人路线。 只是这路线看似风光,可赚来的钱却一分留不住,全都被媳妇搜刮了去。他就是一个长工。 可当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大家都说忙。 其实他也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无非是自己无职无权的,又帮不上人家,朋友们不买他的面子。 他一脸郁闷的坐在火车站广场边的台阶上,抽出一根香烟刚要点燃,却被一个戴红袖标的老娘们训了一顿。 “哎!说你呢,不知道这是公共区域啊,有没有点公德,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不道德! 记住了公共区域禁止吸烟!”老娘们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的标识,嚷嚷道,恨不得让广场上来往的人都知道这儿有一位斯文的败类。 “我没抽烟,就是拿出来闻闻,你看,我连点都没点。”朋友没约出来,想抽根烟解愁,又被戴红箍的训斥,赵忠诚的脸色更加郁闷了。 “那也不行,这叫提前预防,我要是不说你,你不就点上了?”老娘们不依不饶道。 赵忠诚想跟对方掰扯掰扯,但是看到不远处走过来几名保安,后面还跟着一位警察,他立刻熄火了。 “行!行!您说的对。我就不该把烟拿出来,我到那边去抽总行了吧。”赵忠诚一脸无奈的将香烟装了起来,边走边嘀咕道:“妈的,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哎!你骂谁虎呢?你给我说清楚。”老娘们耳朵尖,隐隐的听到了他的嘀咕声,立刻不干了。 “我没骂您,我是说我口渴了,想喝凉水。”赵忠诚回了一句,一脸不爽的向远处的吸烟区走去。 嘴上叼着香烟,赵忠诚蹲在阴凉处,眯缝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回忆着往事,想当年他在县里混的风生水起,可如今……,他不想立刻回到县城去,因为那样会让他不舒服。 本来他有机会更进一步调到市里教育口工作,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失误给毁了,他不得不退出教育界,在律师圈里瞎混。 第35章 赵佳言 想当年赵忠诚还不叫赵忠诚,叫赵佳言,是乡里一个山区小学的教师。虽然是一个边远山区的小学教师但是他却心怀远大理想,他的远大理想说来也简单,那就是调到乡里的重点小学去任教,多赚点钱,脸上有面子兜里有里子,光宗耀祖。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县里教育局的一位教研主任,几顿酒喝下来,几个红包送出手,赵佳言终于如愿以偿的调去了乡里的重点小学任教,教授数学。 乡里的重点小学师资力量自然比山区小学强得多,而且家长也会来事,时不时的会给任课老师送些小礼物。 赵佳言人样子长得不错,又斯文帅气,很快便与新同事们熟络起来,一年后他与村里的初恋分手,与一位教语文的漂亮女老师谈婚论嫁,并很快结了婚。 学校里有位三十多岁的数学老师姓顾,教学能力很强,是数学组的组长,每年学校评先进都会选他,赵佳言看着人家每年都拿先进,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当看到校长将装着奖金的红包颁给顾老师时,他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想,那个拿奖金的人是自己多好啊。 赵佳言对顾老师由嫉妒生恨意,偷偷的搜集顾老师的罪状,准备搞倒顾老师,自己取而代之,就算不能取而代之也要搞臭他。 有句话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千方百计的钻营下,赵佳言买通了一位学生家长,得到了顾老师在课外给学生补课的消息。 赵佳言鼓动那位家长写了一封检举信邮寄给了校长,就这样顾老师在校外给学生补课的事被揪了出来,其实补课的事很多老师都在做,只不过顾老师被赵佳言恨上了而已。 但是问题来了,顾老师是免费给学生补课,并未收钱,他补课的目的是为了给学生巩固知识,让学生取得好成绩。 那位举报顾老师的学生家长其实与顾老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他儿子在顾老师的课上捣乱,被顾老师要求请了一次家长,家长觉得顾老师一根筋,不给他面子,他想借这次机会打击报复顾老师。 顾老师的校外补课被叫停了,很多学生家长纷纷找到学校,为顾老师求情,老校长有些松动,本想内部处理下,给顾老师一次警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往上报。 这是赵佳言不愿意看到的,他私下里找到了县里的教研主任,把顾老师的事捅了出去,正赶上县里严查补课的事,顾老师成了反面典型,县里教育局要求学校严惩顾老师。 顾老师觉得没脸再在学校待下去,便含泪辞职,在校外光明正大的干起了补课的事。 赵佳言终于搞垮了顾老师,无论是教学能力和还是资历,他都觉得在数学组里,他是最牛的,组长的位置非他莫属,可县教育局却空降了一位数学老师过来,挡了他的财路。 据说这位数学老师能力超强,是上面钦点的,也是从下面的小学调过来的,而且一来就当了数学组组长,把赵佳言气的在家躺了三天。 而更让赵佳言生气的是,顾老师居然比之前在学校混的还好,他的补习课堂堂爆满。更有人给顾老师投资开办了一家培训公司,人家是真正的日进斗金。 没多久,他鼓动家长举报顾老师的事被人爆了出来,一时间学校里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以前经常一起吃饭的同事也开始疏远他。就连他媳妇都开始埋怨他。 赵佳言感觉在这所学校是混不下去了,于是他开始托关系找门路,向上运动。坚定不移的要离开学校。 一次县教育局组织培训,他认识了市教育局一位副局长的侄女谈桂花(也就是他现在的媳妇),两人聊的很投缘,便留了联系方式,得知对方丧偶,他动起了歪心思。 为了能少奋斗几年,跑步进步,他故意找茬与媳妇离了婚,离婚后不到一个月便与副局长的侄女谈桂花领了证。 赵佳言本想来个跳跃一下子调进市教委,但是那位副局长打听了下他的为人,觉得他不太靠谱,怕把他调到市里后,对自己侄女的婚姻不利,便将他调进了县教委,当了一个小科员。 虽然离开了学校,但是他的名声算是臭了,整个县里一提起他,没有人说他好,喜新厌旧、嫉贤妒能成了他的标签。 那些曾经受害的学生家长更是跳着脚的骂他是个王八蛋,要不是他鼓动人举报,顾老师也不会辞职离开学校,他们也不用付费给孩子培训数学。 当然这一切对于赵佳言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又投入到了新的战斗中,教委里值得他嫉妒的人比学校多多了,但是他根基薄,没有资本,只能暗气暗憋。 为了保全面子,赵佳言辞职离开了教育局,但是不得不说他脑袋瓜子真好使,辞职当年便以高分通过了考试,去市里开始了律师职业生涯。 但是因为人品不好,专业能力一般,他媳妇通过关系给他介绍的客户,打过一两次交道后便不再跟他来往。 当事人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绰号——赵忽悠。佳言者假言也,说的直白些就是说谎话,大忽悠,故此得名。 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他又跑回了县里,到正义律师事务所当起了工薪律师,为了摆脱之前留下的恶名,他在入职正义律师事务所之前把名字改成了赵忠诚,取“忠人之事,诚信待人”之意。 只是名字改了,脸却没有整,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之前的那个赵忽悠、赵佳言,现在改名赵忠诚了,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当律师。 第36章 叫声大哥不丢人 孙正义知道赵忠诚的过去后非但没有劝退他,反而把他留下了,只不过底薪谈的比较低,比方轶还低。 孙主任觉得赵忠诚现在名声比较臭,但是做些小案子还是没问题的,正好可以落井下石压低工资,招个便宜工薪律师干活。 赵忠诚怎么会不知道孙主任的心思,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两把刷子,如果去其他地方只剩下吃土的份,人到中年,还是先忍了吧,等本事练好了再走不迟。 就这样一干六年多,人们也慢慢的遗忘了那个臭名昭著的赵佳言。他也在孙主任这里得到了不少实惠,温水煮青蛙,慢慢适应了,平时跟褚怀逗斗心眼,赵忠诚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不想再去外面闯了。 谁知道又来了一位方律师,让他心底的嫉妒再次开始泛滥。 他眯着眼抽着烟,回想起一幕一幕往事,心中不断感慨,如果当初做的在隐蔽一些,也不至于在学校干不下去;如果当年不站队,夹起尾巴来做人,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在市教委做领导了;如果不离婚……,可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如果。 律师本色 第17节 他现在见到老婆谈桂花,就跟小偷见到警察一般,谁叫人家现在是领导,自己是民呢,人家赚钱多而且福利待遇好,而他曾经臭名昭著,现在收入不稳定,福利待遇更是谈不上,家庭地位不平等就意味着他要收起尊严,卑躬屈膝。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他又嫉妒起了方轶,你方轶不在大学好好的当老师,往正义律师事务所跑什么啊,当律师就当吧,来了就抢我客户,不知道挡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吗? 想着想着,他又恨上了孙正义,你个老孙头,一把岁数了也不说退休的事,大家本来都差不多,混混日子赚些钱不是挺好吗,穷怕什么,大家一起穷,多公平啊,多稳定啊,可你非要把姓方的拉进来做律师,打破律所的平衡真的好吗? 当抽到第三颗烟的时候,赵忠诚待不住了,因为他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提醒他该吃午饭了。 老婆又借着出公差的机会出去浪了,他决定对自己好一点,中午去市里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吃顿西冷牛排,其实他除了对自己好外,对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不怎么样。 就在赵忠诚在市里吃西冷牛排的时候,孙正义也没闲着。 周五的时候,孙主任约了县里司法局专管法律援助的刘主任吃饭,当然吃饭的地点不可能是在县里,不是怕遇到熟人,主要是县里的馆子不够档次,无法体现孙主任的诚意。 世纪大酒店的包间内,孙主任一脸献媚的添酒布菜,忙个不停,对面的刘主任已经放下了官架子,满嘴的兄弟,其实他比孙主任小了近二十岁。 孙主任能笑眯眯的装小,刘主任自然也能大咧咧的充大,反正包间内就他们两人,丢人也丢不到外面去。就算是有外人又能怎么样,这年头谁有钱谁有权就是老大,叫声大哥不丢人。 “主任,您看能不能多给我们律所分些法律援助的案子。”孙主任小心翼翼的伺候道。 “孙主任,不是我说你,咱们县里的律所两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就那么小猫三两只,你们律所业务也不少,比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律所强多了,你怎么还惦记着法律援助这点蚂蚁肉啊!”刘主任打了个饱嗝,一股五粮液的味道喷了上来。 孙主任笑呵呵道:“主任,您别看我们律所上门咨询的不少,其实根本不赚钱,咱们当地的经济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哪有几家像样的企业啊。我们想开发客户都没地方开发去。靠着老百姓的几个案子能赚到大钱才怪。 我们律所律师的水平是有目共睹的,不说远的,就拿眼前来说,前不久您指派给我们的那个二十一个农民工讨薪的案子,做的多漂亮,不用打官司,拖欠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都要回来了。 就这水平,让您说,有几家律所能做到!”孙正义一本正经道。 其实他也往远了说不着,因为之前正义律师事务所根本就没做过几个漂亮的案子,被投诉倒是有几次。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们这次做的农民工讨薪的案子挺漂亮的,法律援助中心还得了锦旗。 这样吧,我看看,下次分法律援助的案子时适当照顾你们下,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好几家律所靠着法律援助的案子讨饭吃呢,我不能做的太过份。”刘主任舔着草包肚子,一脸为难道。 孙正义面上笑嘻嘻,心里却腹诽:什么不容易,关系户还差不多,谁不知道啊,肥肉都给固定的那几家律所吃了,谁叫人家关系硬呢,我们吃不上肉能喝点汤也行,总比没有强。 “好嘞,只要刘主任心里有我们正义律师事务所我就知足了,什么案子不案子的无所谓。 刘主任,来,咱们再走一个。”孙正义说着,恭敬的举起酒杯与孙主任碰了下,一饮而尽。 “痛快!哈哈哈。”刘主任对孙主任的表现很满意。 刘主任说话还是算数的,不是那种光吃饭不干活的主。周三的时候他给孙主任分了十个法律援助的案子。 孙正义看着手中的案子,心里喜欢,周末请刘主任那顿饭没白吃,这次分来的案子都比较简单,不是要工资的就是要赔偿的,没有太复杂或者群体性案件。 孙正义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琢磨着怎么分配案件,赵忠诚那小子挑肥拣瘦,上次要不是方轶有情绪,那个刑事案子也不会给他;方轶办事倒是稳当,但是他是新来的,能不能待得住不好说,不好给的业务太多,过于依赖他;褚怀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能力有限,但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靠谱的,在所里干的时间也有四五年了,算是老员工,只是他最近跟赵忠诚走的有点近。 嗯,就先给褚怀,让他挑一挑,要是他能全吃下,就都给他,孙正义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诈。 第37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货 孙正义有七十二个心眼,一旦转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他可不希望手底下的工薪律师之间走的太近,关系太融洽,如果三个工薪律师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可抵挡不住。毕竟他不是哪吒有三头六臂。 “主任,您找我?”褚怀一脸微笑,恭敬的走进办公室,问道。 “褚律师,司法局那边又分过来几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本来我不想接的,但是上面发话了,我又不好拒绝,毕竟咱们是律师,也要尽一些社会责任。 你是咱律所的老员工了,我一直非常看好你,所以这次法律援助的案子,我想交给你办,当然了,能办多少,要看你的能力,千万别勉强。”孙正义微笑道。 褚怀稍微有些愣神,孙主任这是给他优先权,让他挑案子啊,这好事之前可从来没有落到过他头上,一直是赵忠诚的。 难道是自己最近表现的太好了,盖过了赵忠诚?不能啊!褚怀突然想起来了,之前赵忠诚直接拒绝了法律援助的案子,不给主任面子,最后还是方轶接下了案子。这次主任一定是在报复赵律师,他想捧自己一把,对,一定是这么回事。想到此处,褚怀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见褚怀站着一边搓手一边傻笑不表态,孙主任催促道:“怎么你不想做,好吧,我不强人所难,方律师在外面正等着呢。之前他做的法律援助的案子可是受到了司法局领导的表扬。在局里可是挂了号了。” “不!不是这意思,我愿意办法律援助的案子。”褚怀急忙道。 他仿佛看到了在不远的将来,自己成了县里的名律师,司法局给他戴大红花,所里给他发大红包,他成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台柱子。 “好好干,我老了身体不好,以后正义律师事务所就靠你们了。”孙正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案件你拿回去看看,有问题就过来找我。” 褚怀被孙主任的话拉回到了现实中,一个劲的点头,抱着十个案卷离开了办公室。 快下班时,褚怀抱着案卷又回到了主任办公室。 “有事?”孙主任以为褚怀全盘接收了司法局分过来的案子,可没想到他又抱着案卷回来了,心中有些不快。 “主任,这十个案子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其中有一个是讨薪的案子,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起诉恐怕立案都难,这个您看……”褚怀话说到一半,看向孙正义,这个案子他是不想接的。 “嗯,把那个案子给我,其他案子呢?”孙正义面无表情的问道。 “其他的案子没问题,我都能做。”褚怀道。他还以为孙正义会训斥他两句,没想到主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行啦,你去办吧,一定要把案子办好。”孙正义心里不爽。 之前他话说的漂亮,其实是想让褚怀把所有案子都接下来,让他展示下自己的能力,可谁知道褚怀居然挑挑拣拣,把最难处理的案子又拿了回来。 他很失望,没想到所里三个工薪律师,赵忠诚心胸狭隘不堪大用,方轶太有想法不太愿意什么事都听自己的(与自己同流合污),只剩下一个褚怀,原指望着他做出点成绩,也好刺激那两位努力工作,可没想到又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货。 哎!算啦!看来以后还得再物色个工薪律师,孙正义暗暗盘算着。 方轶本来准备回去吃完晚饭了,却被孙主任叫住了。 “方律师,司法局又分过来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费用与之前一样,上次你做的不错,这个案子也给你吧。”孙正义道。 方轶答应一声,收下了案卷。本来已经提起的公文包又被他放到了桌子上,反正回去也没事做,他所幸坐下来打开案卷,抽出材料,看了起来。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是位叫赵贵的村民,他帮着承包村里土地的一家叫富农的公司采摘葡萄、樱桃和大枣,平时做些杂活,公司按月支付报酬。 案件材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公司拖欠赵贵报酬,方轶打算联系下他,当面沟通下再做决定。 收拾好案卷后,按照案卷上的联系方式,方轶拨通了电话,约对方明天上午来所里面谈。 方轶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看起来简单的案件却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甚至让他对生活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刚回到家,方轶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他之前见过的于总的手下,负责房屋出租的刘经理刘元。 刘经理最近听说公司要调整部门人员设置,怕自己的职务不保,便打算走走方轶的门路。 “刘经理,您怎么来了?”方轶刚刚放下公文包,就听门铃响起,打开门只见一身休闲装的刘经理正站在门前微笑着。 “方律师,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请您吃过饭,改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您在家,不如咱们去小区门口新开的饭店聚一聚?”刘经理一脸诚意的微笑道。 这不年不节的,请的那门子客啊!方轶心里不断的犯嘀咕,但是又不好驳人家面子,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跟对方搞好关系对自己也有好处。 “好啊,我今天正好没事,不如我请您。”方轶略一思考说道。 “别啊!今天你别跟我抢,下次您再请。走,包间我都预定好了。”听方轶这么说,刘经理满脸笑容,觉得自己的事有门。 方轶换了身衣服,跟着刘经理去了门口的饭店。 一进门方轶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内部装修的很有特色,不奢华,但又让人感觉有档次,消费还不高,很适合工薪阶层消费。 “姐夫,您来了,二楼包间给您留着呢!”刘经理二人一进门,一个二十多岁,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比较油滑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刘经理轻咳了两声,冲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似乎在告诫眼前的年轻人说话注意点。年轻人很机灵,立刻会意,让服务生将二人引去了二层包间。 第38章 刘经理的请求 方轶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进入二层包间他不由得感叹,刘经理真是用心良苦啊,这包间恐怕是饭店里最豪华最宽大的了。 包间是里外套间,外面放着一套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窗子旁有一桌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里间被一张大餐桌占据,可坐十五人,整个包间显得很干净,放着轻音乐。 “刘经理,就咱们两个人吃饭,这么大的包间太浪费了吧?”方轶皱了皱眉头。 “谈不上,都是自家人。不瞒您说,这饭店是我小舅子开的,咱们来正好试试菜,感觉下环境,给他提提建议。 如果您觉得还过得去,以后有什么聚餐之类的直接打个电话,保证给您留最好的包间,提供最好的服务。”刘经理笑道。 “这地方挺好,我看不比市里有名的大饭店差。”方轶恭维了几句后坐在了沙发上。 “方律师,您有什么忌口的吗?”刘经理拿着菜单问道。 “没有,够咱们两个吃就行,千万别浪费。”方轶道。 “一看方律师就是实在人,没问题,我让他们上几道拿手菜,您再点几个。”说着刘经理将菜单递给了方轶。 点过菜后,服务生给刘经理和方轶各倒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壶,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菜品一一端上,还别说上菜的速度真挺快,刘经理绝口不提正事,只顾推杯换盏攀交情。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刘经理才给方轶递上一支烟,低声道:“方律师,实不相瞒,今天我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哦?刘哥您说,您要咨询什么法律问题,我一定尽我所能。”方轶本能的以为对方碰到麻烦事了,要咨询法律问题。 “不是法律上的事,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刘经理尴尬道。 “你们公司内部的事?这……我恐怕……”方轶有点尴尬,要是法律上的事,他还能解答一二,但是公司内部的事……他又不是公司的员工,还真不好插手。 “我跟您直说了吧,我们公司年底可能要调整各部门的人员配置,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保住眼下的职务。 我知道您挺为难的,毕竟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但是这事不急于一时,日后如果您再见到我们于满堂总或者高金兰总,希望您在方便的时候,能替我美言几句。 真的!美言几句我就求之不得了,我不图什么升官发财。”刘经理眼中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嗯,这事却是急不得,我得碰,如果赶上了,有机会我一定替您说上几句。不过我人微言轻,到时候不一定有效果。 主要还得靠您自己。”方轶想了想道。 这时候没必要一口回绝对方,搞的双方都尴尬,平心而论,刘经理这段时间确实服务很尽心,他还真不希望于总或者兰姐把刘经理换掉,毕竟大家都熟悉了,好办事。 “得,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这个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刘经理说着掏出一张购物卡放到了方轶面前。 “刘经理,这您就见外了,我替您说话,不是看在钱的面上,而是您这个人,这张卡我不能收。”方轶将购物卡又推了回去。事还没办呢,就收钱,万一办不成岂不麻烦。 “这……,好吧,卡您不收,这个得一定收下,这是饭店的vip卡,凭卡吃饭可以打五折。”刘经理换了一张制作精美的卡递了过来。 方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收下了vip卡。 他知道要是再不收,刘经理心里该嘀咕了,肯定认为自己是在敷衍他,不一定会为他美言。 次日上午,方轶在律所见到了赵贵。 赵贵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短发,一脸的憨厚,一双大眼里充满了期盼,黝黑的脸上挂着忧虑,双手布满老茧,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有些泛黄,应该是长期夹香烟烟熏的,他的背有些驼,浑身散发着一股烟油子味儿。 他穿着一双布鞋,是那种村里人自己缝制的布鞋,样子不好看但很实用,一条绿军裤洗得有些发白,上身穿的衬衫衣领和袖口都已经被磨开了,有些发黄。 律师本色 第18节 “您好,我是方轶。您是赵贵?”方轶进入会议室后,微笑道。 “方律师,我是赵贵,昨天跟您通过电话。”赵贵起身拘谨的看向方轶,一张嘴满嘴的大黄牙,可能是怕身上的烟味熏到方轶,他刻意的与方轶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握手。 方轶坐在他的对面,拿出案卷里的材料:“您的案卷材料我看过了,您有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富农公司拖欠您工资?目前的证据有些单薄。” “没有,每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到他们承包的地里干活,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一点半左右再过去,他们安排我做啥我就做啥。 之前说好了一个月一千元,结果他们每个月只给我三百,一开始告诉我年底一起结账。 结果到年底了,又说公司效益不好,先发一半。今年我又干了大半年了,要了好几次才给了些,一来二去的还欠我六千二百元。 我媳妇得了重病需要开刀要交住院费,孩子念书吃饭要交饭费,家里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我也不会起诉他们。”赵贵一脸无奈道。 “您去他们公司要过钱吗?”方轶问道。 “要过,但是他们说让我等,结果等了好几个月也不见给钱,后来我又去要,结果他们翻脸说不欠我钱。耍无赖。”赵贵一脸憋屈道。 “现在的问题是您提供的证据里没有能够证明对方拖欠您工资的材料,如果起诉到法院,对方不承认,法官很难支持咱们。”方轶实话实说道。 “那……那怎么办?”赵贵半张着嘴,有些六神无主。 “像您这样的村里还有多少人?”方轶无奈的问道。 “我们村里给他们干活的一共有四十多个,都跟我差不多,要不是我家里困难,急需用钱,我也不会走这步。 方律师,是不是如果没有您刚才说的欠工资的证据,我的钱就没办法要回来了?”赵贵的眼神闪动,放在桌上的双手猛地握起了拳,露出焦急之色。 第39章 任凭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 “嗯!基本上……很难。”方轶犹豫了下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想让眼前的憨厚汉子太过扎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学过的法律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是那么的冰冷。 “方律师,要不您跟我去一趟他们公司,帮我跟他们老总说说,行不?我给您费用。”赵贵沉默片刻说道,说完从一旁拉过一个旧挎包,慌乱的翻找起来。 方轶知道他是在找钱,看到对方如此困难,他心软了。 “您别找了,我跟您去一趟,不用给钱。真的,法律援助中心会为您承担费用。”方轶道。 话音落地,赵贵的动作停住了,转回头看向方轶:“谢谢,谢谢您,方律师。” “走吧,咱们现在就走。我不认识地方,得您带路。”方轶说着将桌上的案件材料收了起来。 二人出门,方轶在路边打了个车,在赵贵的指引下去了富农公司,打车费是方轶出的。 富农公司在县城边上的一栋楼内,方轶跟着赵贵乘电梯一直到了八层,富农公司很好找,一出电梯就看到了。 方轶对着公司前台说明来意,前台小姑娘打过电话后,带着他们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赵贵,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要想要钱就去法院起诉,法院判多少我给你多少。”方轶跟在赵贵身后,一进门就听到一个粗生粗气的男人的声音。 “赵总,当初你到村里招工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说好了一个月一千元,你怎么不认账了呢。”赵贵一脸怒气的看向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的一个胖男人。 胖男人长的很有气势,大圆脸蛋子,肚子跟怀了七八个月孩子似得,圆滚滚的撑的衣服要裂开似得,身上的休闲西服因为扣不上扣子,只能敞着。 方轶示意赵贵别激动,走到前面看向胖男人:“赵总,我是赵贵的律师,我想跟您谈谈。” “谈什么谈,我不欠他钱。”胖男人有些怒了,瞪着方轶道。 “赵贵是不是在你们公司工作?”方轶问道。 “对呀,没错,我不否认,但是我已经把工资发给他了。”胖男人嚷嚷道。 “一个月三百元?现在哪有这么便宜的劳动力。这也叫发工资?”方轶反问道。 “谁说一个月三百元了……”胖男人可能也觉得工资太少了,梗着脖子问道。 “那你说多少钱?”方轶一进门便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你少拿话套我,财务哪都有账。”胖男人挺精明的,没有上套。 “你们公司给的工资都不够本地的最低工资标准,这个没错吧!”方轶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最低工资标准跟赵贵有什么关系,他给我干活不假,但我们不是劳动关系,他就是一个打零工的,你有什么问题去跟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说去,好了我还有事。”胖男人开始哄人,他怕再说下去言多必失,打算拿公司的法律顾问做挡箭牌。 “姓赵的,你们公司一共欠我六千二百元,你今天就说给不给吧!”赵贵见方轶要不出钱来,急了眼,家里急等着钱用,他可没工夫跟赵总耗下去。 “我还是那句话,你有本事去法院告我,看看法律会不会给你们这帮穷鬼主持公道。”胖男人站起身,叉着腰大声怒道。 随着他的怒吼,门口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脸不善的看向赵贵和方轶。 见两边互不想让,火药味十足,方轶怕赵贵吃亏,立刻规劝道:“咱们先回去吧,再想办法!” “还能想啥办法?!医院让我交住院费,孩子上学吃饭需要交饭费,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有什么用!”赵贵说着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行啦!别咧咧了,要嚎丧去外面,别打扰我做生意。你们要是再闹我就报警了!”胖男人一脸不屑的瞥了一眼赵贵,随后给门口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华子,掏火机点烟,靠在敞开的窗子旁吸起烟来。 门口的两个壮汉走进来,准备将赵贵拉出去。就在这时,赵贵突然嗷唠一声大叫:“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 话音未落赵贵甩开了两个壮汉的胳膊,猛地冲向窗边的胖男人,胖男人见状身子一僵,待他反应过来时,不知道赵贵哪里来的神力,已经猛地抱起了他,向窗外倒去。 屋里的人都傻了,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两个大活人就从窗户出去了。方轶反应过来急忙冲向窗口,可是已经晚了,这里可是八楼! 两个壮汉眼露慌张,不知所措的傻傻的站在那里,门口传来看热闹的女员工的惊叫声。 出了人命案,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方轶和两个壮汉被带回了警局。 询问室内两名警察不间断的询问方轶当时发生了什么,方轶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 隔壁也在询问,被询问的对象是那两名壮汉,当然他们是被分开询问的。 询问完后,警方并未放方轶回去,他也没有表示抗议,此时的方轶眼神有些空洞,精神有些麻木,满脑子都是赵贵。 赵贵的死震撼了方轶,生命太脆弱了,只那么一瞬间便没了,他有些后悔,如果当时他不那么说,如果他代理赵贵的案子去法院立案,不知道赵贵会不会…… 不会!即便真的去法院起诉了,赵贵能等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他媳妇能等吗?不交医药费,医院会等吗?他媳妇会被医院停药,会被赶出医院,腾出病床继续赚钱。 负责案件的李斌警官,看过现场勘察记录和照片后,叹了口气,本来他以为是不良律师带着当事人去公司闹事,鼓动当事人起诉公司好赚取律师费,可当他看过从赵总办公室取回来的监控记录后,他沉默了。 李警官叫来了新入行的女警曹晓雪,让她通知下面的人,把方轶和另外两个人放了。 方轶走出公安局时,想抬头看了看太阳,但是太阳太过刺眼,他只得低头,此时是八月份,天气热的要命,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个人就那么走在太阳地里,任凭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 第40章 没个屌用 方轶心中不断的回响着一个声音:法律真的能伸张正义吗?!如果正义迟到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撑下去?! 纸上看到的故事再精彩,再悲壮,都不如亲身经历的事实具有震撼力,赵贵的死给了方轶极大的触动,也许在法律之外,应该有更多的方式解决现实之中的问题,避免灾难的发生。 回到律所后,方轶把赵贵的事告诉了孙主任,孙正义虽身经百战但也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因为六千多块钱一个人会走极端,会选择同归于尽。 孙主任见方轶精神有些萎靡,安慰了他两句,随后让小周跟法律援助中心联系,说明了赵贵的事,处理后续的法律援助手续。 下午快下班时,李警官带着曹晓雪,突然来到正义律师事务所,点名要见方轶,这让孙正义心中一惊,以为方轶犯了什么事,结果一问才知道,是协助办案。 赵忠诚和褚怀不知详情,只听说方轶上午带着当事人去要账,结果当事人和欠款的人都跳楼了,方轶被抓去了公安局,他们两个表面上为方轶打包不太平,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 赵忠诚心里解恨:该!让你抢我的案子,办了个民工的案子瞧把你嘚瑟的,这回好了吧,被抓进去了,以后律师证还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呢。 下午当他看到方轶走进律所时,心里居然隐隐的有些小失望。 褚怀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没办赵贵的案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警官没有废话,见到方轶后,直接让他上了自己的车,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 “李警官,这事不是完了吗?”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方轶看着前面的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心中打鼓,这是又要唱哪出啊! “嗯,赵贵的案子是结了。但是他们村里人下午得到赵贵杀了富民公司的赵总后自杀的消息后,一帮人将富民公司租的村里的土地上种的东西都给抢了,还把富民公司的人给打啦,现在事态有些严重。 村里聚集着一大群村民,正在跟我们对峙,他们要真相,都认为是赵贵讨薪不成,被赵总带人打死的,不是跳楼死的。”李警官一脸严肃道。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帮上什么忙?”方轶一头雾水。 “我们跟对方带头的几个人谈了,对方要看监控录像,另外要见你。”驾驶员曹晓雪插嘴道。 “见我?”方轶一怔。 “对,见你,他们现在不相信我们,也不信监控录像,他们想见赵贵的代理律师,也就是你。”李警官道。 “那你们要我做什么?”方轶有点蒙灯转向。 让他去法庭上面对法官,他敢去,因为法官是理智的,总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让他去面对一帮怒气冲天的村民,他犹豫了。 “你进去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们就行,就这么简单。”李警官道。 “就这么简单?告诉他们实情?”方轶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给我穿个防弹背心或者头盔之类的东西?” “想什么呢?你看我们穿了吗?”曹晓雪有些不屑道。 方轶没敢接这话茬,心里暗道:你们都在大后方,穿与不穿有关系吗?我在最前线,言多必失,谁知道对方听完我的话,会不会抡起铁锹拍我啊。 “方律师,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再说了都是村民,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你是赵贵的代理人,他们不会怎么着你的。 另外,公司的人也在,你怕什么。”李警官开导他道。 方轶想了想,李警官说的对,公司的人都不怕,自己怕个球啊。他觉得有必要跟村里人说清楚赵贵的死因,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另外,他琢磨着既然躲不掉,必须要面对此事,不如借着这个茬儿,把公司拖欠赵贵工资的事说一说,说不定会坏事变好事,总之赵贵不能白死。 回想起赵贵那绝望的眼神,方轶心中的英雄情结蠢蠢欲动,既然必须站出来,那不如勇敢点。 太阳快要落山之时,警车开到了村口,方轶下车后,看到前面有一辆警车和不少社会车辆,方轶猜测那些车是富农公司的人开来的。 在最前方放着不少路障,有独轮车,又三蹦子,还有十来根大木头,把村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要的人来了,现在可以谈谈了吧!”一名警察拿着话筒对着村口喊道。 方轶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怎么有点不太对啊,事情不像是李警官说的那么简单。 村口的障碍物后面有人同样拿着大喇叭喊道:“你们把他放过来吧,不能超过五个人,必须有公司的人,要说话能做主的人,别给我们弄个什么秘书助理的过来。” 方轶心中暗道:说话能做主的不是都被赵贵弄死了吗? 这时候,李警官跟旁边的人低声商量了几句,解下了腰间的配枪,回身对方轶道:“走吧,我跟你一起进去。” 此时,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了一位长相精瘦的中年男人,李警官介绍此人是富农公司的大股东和董事,名叫周博,也是死者赵总的姐夫。 周博双眼贼亮,看起来很精神,略微有些儒商的气质,跟他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助理。 律师本色 第19节 一行四人从旁边越过障碍物,走进了村子。 到了村子里方轶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街道两旁都是拿着棍棒和镰刀、锄头的村民,一个个虎视眈眈,在村委会的大院中聚集着好多人,角落里还放着些粪叉子、镐把子之类的东西。 村里的会议室内坐着五个人,经过介绍才知道村委会主任和书记也在其中,村委会主任低着头,有些不太情愿,他旁边的老书记一脸皱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剩下三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是赵贵的本家。 “赵书记,我们都来了,您说说吧。”李警官并没有一见面就上纲上线的讲大道理,对于赵家洼的村民来说,大道理跟天上飘过的云差不多,闲的发慌时抬头看看,忙时没人管他,总之一句话没个屌用。 第41章 小子,你还嫩点! 赵家洼的情况在路上曹晓雪简单介绍了下,这是个贫困村,村里平时没有什么挣钱的营生,大部分人都靠着出去打工赚钱。 最近这几年富农公司租了村里的地,开始种植粮食和瓜果蔬菜,赵家洼的人才在家门口有了固定工作,村里的男人出外务工的才渐少。 村委会主任和书记都是本地人,之前上面派了个书记过来,但是因为村里太穷,再加上村民都不鸟他,新书记觉得没啥意思,镀了一层金后,托关系调走了,再后来上面派不出人来,就把之前村里退下去的老书记又请了回来。 村委会主任倒是个力求上进的年轻人,没事就往乡里跑汇报工作,但是村里人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加上之前办砸过几次事,所以他在村里基本上没什么威信,近似于聋子的耳朵摆设。村里全凭老书记做主。 老书记磕了磕烟袋锅子:“今天这事,村里人都希望你们能给个说法,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赵贵家里的还在医院呢,听到消息哭的背过气去两回,孩子才上小学,这个家算是完了。” 听到老书记的话,方轶心中不是滋味。 李警官打开手上的电脑包,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然后开机,又拿出一个优盘,插在了电脑上。 “老书记,诸位,这是事发现场的监控录像,你们几位看下。”说完,李警官将电脑递给了老书记,村主任立刻起身接过去,五人一起看向电脑画面。 电脑的声音很大,不用看方轶也知道上面播放的是什么。 二十多分钟后,村主任将电脑还了回来。 “老书记,这位就是录像中的方轶律师,我把他本人也请来了。他可以证明,这些内容全是真的。”李警官道。 “老书记,我当时就在现场,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请节哀!”方轶知道该自己出面了。 “哎!这都是命,我们村里人不懂别的,赵贵是去要工资跳的楼,如果富农公司把钱给了也就没这事了。”老书记说着,抬头看向方轶等人。 李警官觉得球已经踢到了周总的脚下,人家已经提出工资的事啦,给不给钱就看周总的了,外一谈不拢也不是公安部门的问题。 “老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讨薪要有证据,赵总生前跟我说不差你们钱。再说我们公司的赵总也因为这事丢了性命,我去哪说理去!”周总一本正经的拒绝了老书记的要求。 老书记没说话,转头看向一位戴眼镜的汉子。 戴眼镜的汉子清了清嗓子:“我们统计了富民公司最近六个月发给村民的工资。基本上每个人每个月三百元左右。这还不算之前拖欠村民的工资。 这个价格公司在劳动力市场能雇到人吗?你如果不知道,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公司的财务人员。” “你跟我扯这些没用,现在是法治社会,说我们拖欠你们工资要有证据。懂吗?证据! 另外,你们破坏了我们地上庄稼怎么算,这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损失几百万呢。”周总冷笑道。 “既然你说证据,那你怎么能确定是我们破坏的地上庄稼?你有证据吗?”老书记抬头看了一眼周总,眼神凌厉。 “我……”周总有些语塞,公司在村里租的土地有人看着不假,可那看守的人也是从村里雇的,又没有监控。 周总的小助理有些气不过:“地上的庄稼和果树上的水果都没了,不是你们村里人干的,还能是谁?” “我们村比较偏,我得提醒你一句,周围山上野狍子,野猪可是不少,时不时的就会跑下山来,嚯嚯庄稼。我们村民的庄稼就经常被破坏。 另外,这一片又不止我们一个村子,那么多村子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干的。说话要有证据。 我劝你们最好拉上铁丝网,最好是那种带电的,不过你们得自己准备发电机,我们村里的电不够用,是不会给你们拉线的。 另外,从现在起,你们要重新雇人干活了,村里人已经商量好去县里和市里建筑公司打工了。 邻村的人也不会过来给你们干活,至于为什么你们自己琢磨吧。”老书记不紧不慢的说完,又叼起了烟袋锅子:小子,你还嫩点! 周总不是傻子,这是老书记在拿话敲打他,你不是说没证据嘛,好,我们认了,不过你租我们的地,也别想从地里拉走一粒粮食,一棵菜。上千亩土地,就不信你能拿大花被子盖上。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道理周总是知道的,这是在人家的地头上租种土地,总不能雇佣一大帮人天天在荒郊野外守着吧,还不够成本的呢,再说了也没人愿意干着活啊。 这么搞下去公司肯定吃不消,此时他暗暗的恨起了公司的法律顾问,这tm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周总又暗暗埋怨起来自己的小舅子赵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共没多少钱,给他们不就结了,非得贪那点小便宜。这回可好,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得罪了,之前做的工作全白费了。 双方都不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气氛有些压抑,老书记又装了一袋烟,又抽了起来,周总和他的助理感觉烟味有点呛鼻,向后靠了靠。 村委会主任坐直了身子,他之前收过富农公司的好处,想出来打个圆场缓和下气氛,却见老书记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凌厉,他只好作罢,又掏出了手机摆弄着。 李警官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便转头看了一眼周总,给了他一个眼神,周总立刻会意。 “老书记,你们村委会的卫生间在哪?来之前水喝多了,我去放放水。”李警官道。 “在外面,我们这里条件不好,只有旱厕。”老书记用烟袋锅子一指西南角道。 “正好我也要去,走,一起吧!”周总起身跟着李警官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门头上的大灯照得院子通明。 第42章 这就是命! 方轶觉得坐在这里太尴尬了,正想要干点什么,突然对面的老书记开口了:“方律师,赵贵的事,谢谢你哈。”他的声音显得很淳朴,很诚恳。 “您老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法律援助中心分给我们的案子,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哎,当时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赵贵的异常说不定……”方轶确实有些自责。 “赵贵这孩子厚道,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他也不会走这条路,我还劝过他,这都是命…… 我们村里人的命本来就苦,早先种地收农业税,好不容易不收税了,物价又涨上来了,种地不赚钱。一年到头也就混口饭吃,一有病…… 哎!不提了!”老书记道。 “老书记,您带头这么干,就不怕上面查你?”周总的助理,冷不丁的插话道。 “查我?查什么,我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土都埋到脖子了,有什么可怕的。不做亏内心事,不怕鬼叫门。”老书记冷哼一声,硬气道。 会议室内又变得安静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李警官和周总走了进来。 “老书记,之前是我了解的不够全面,刚才我问了下会计,我们确实支付的报酬比较少。 您看这样好不好,你们统计个数,跟我们会计核对下,我们把之前拖欠村民的工资都支付了。 另外,我们再给村里捐十万元,专门用于扶贫,这笔钱怎么用由村里决定,您老看怎么样?”周总换了一副嘴脸,微笑道。 方轶不知道李警官用了什么方法让周总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如果这个条件真能达成还是挺不错的,村民拿到了拖欠的工资,村里得到了十万元扶贫捐款。 其实这十万元的捐款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专门给赵贵家的,但是周总不直接说。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因为如果直接给赵贵家属,那就等于富民公司承认是他们害死了赵贵,至少是间接的害死了他,虽然事实上是这样,但是周总不想承认,一旦承认了他怕家属粘上他们狮子大开口。 二是他想保住小舅子的面子,怎么说小舅子是因公殉职,日后可以按照工伤申报,从社保部门拿到一笔钱。同时也不让跟着自己干的员工寒心。 “既然周总这么说,我觉得可以。 不过我们有一个要求,公司必须优先雇佣我们村的村民,而且必须签协议,社保不社保的我们不需要,我们有合作医疗,也不指望拿退休工资,但是工钱必须当面锣对面鼓的确定下来。”老书记看了一眼自己一方的几个人,见众人没有意见,说道。 虽然在座的几人各有各的小算盘,但是他们内心里是不想把富农公司赶走的,只不过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村里人的工资都要回来。 守家带地的多好啊,谁愿意爬山涉水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工啊。辛辛苦苦干一年万一工头卷款跑了,一分钱都拿不到。家门口虽然赚的少点,但是工作稳定,绝对是首选。 富农公司也不想放弃刚租了几年的大片土地,毕竟拿地时价格便宜,这几年刚开始赚钱,不可能看着利益损失掉。 所以双方各自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至于那十万的去向,村里人淳朴是真的,但是私心也是有的,到底有多少能给到赵贵家可就不好说了。 “老书记您放心,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让负责招工的人与村民签合同,之前是我们想的不周到,还请诸位见谅。”周总道。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晚饭还没吃,咱们先吃饭吧,我来安排。”村委会主任见皆大欢喜,插话道。 “你们去吧,我老了,精力不行了,要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陪陪周总、李警官和方律师,一定要陪好。”说完话,老书记磕了磕烟袋锅子,起身向会议室外走去。 方轶坐在警车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赵贵的死为村民争取到了利益,这算不算牺牲他一个幸福整村人呢,有多少人会念他的好不可知,日后再次提到赵贵时,也许村里人会跟老书记一样,都认为这就是命! 这段时间孙正义看到方轶的心情有点低落,便没在给他分配新案子,让他去接待当事人,谈案。 这么做并不是他孙正义有多宅心仁厚,而是怕方轶的情绪影响当事人,把案子做砸啦。 这么一来赵忠诚和褚怀心里乐开了花,他们认为孙主任终于良心发现了,新来的方律师靠不住,律所还得靠老员工。这段时间他们的提成收入提高了不少。 天气慢慢的变凉了,这一天早上,律所刚开门,方轶正在所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就听脚步声响起,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纠结的走进了律所。 “您好,您有什么事吗?”方轶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得其貌不扬,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书生气,看起来有点像书呆子。 “您好,我想咨询点法律问题,您是律师吗?”中年男人问道。 “嗯,我姓方,你叫我方律师好了。”方轶点头道。 “方律师,我叫高月祥,就在前面拐角处的商业银行工作。我今天来想咨询点离婚方面的事,您擅长吗?”中年人说完,直勾勾的看向他。 “您说吧,有什么疑问?”方轶认真道。 他搞不明白一个书呆子在银行能做什么,银行的人不应该很精明吗,难道是搞技术的?或者是传说中的临时工? 高月祥拿出一份判决书,递给了方轶:“我就想知道法院为什么会这么判,房子是我买的,每个月的贷款是我还的,怎么离婚了法院还要我给她十五万,说是什么升值的钱,房子的升值又不是她搞的,那是市场行为,为什么我要给她钱……” 方轶一听就明白了,看来这位是有点偏执。 “您的房子是领取结婚证前买的,还是之后买的?”方轶问道。 第43章 幸福来自于攀比和对比 “肯定是领证前买的,当时我前妻他妈同意我们结婚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在市里有房。 没办法,我们家老底儿都掏出来了,又贷了些款才在市里买了一套。这是我结婚前的财产,没错吧?”高月祥理直气壮道。 “对,您理解的很对,房子是您的个人财产。 但是房子有银行贷款,你每个月还房贷的钱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也就是说你在用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还房贷。”方轶道。 “怎么可能!还房贷的钱都是我的工资,从来没用过她的钱。我的工资怎么就成共同财产了?”高月祥不解道。 “这个法律上就是这么认定的,从你们领取结婚证后,双方取得的工资奖金等都是共同财产,除非有特殊约定。你们之间有约定吗?”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20节 “没有!”高月祥摇摇头。 “所以啊,用共同财产还房贷,现在房子升值了,婚后升值部分也是共同财产,应该进行分割,这一点法院判的没错。”方轶道。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想不通。”高月祥皱了皱眉头。 “你就是太执着于房子了,其实你能理解这个逻辑,只不过心理上不能接受而已。”方轶无奈道,这个根本就不是法律问题,而是心里问题。 “您说的跟医生说的差不多,他们也说我太执着了,让我多出去走走,放松下。”高月祥面无表情道。 医生!什么医生,不会是精神科的医生吧!方轶立刻提高了警惕,要知道如果精神病人犯病打人砸东西可是免责的。说的直白点打了白打,砸了白砸。 “你不用紧张,是心理医生。我的初中同学。其实我就是想不开!”高月祥见方轶脸色有异,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 “我觉得你同学说的对,你结婚多少年了?”方轶问道。 “有十多年了!”高月祥道。 “你试试这样想,一个女人,陪你睡了十多年,你说休就休了,难道你不应该给她一点赔偿吗? 你是个男人,你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人家当初可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已经成黄脸婆了,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你。”方轶劝解道。 “嗯,你要是这么说似乎……,不过她当初嫁给我时,真不是黄花大闺女,充过电,也打过桩!”高月祥若有所思,随后一咧嘴道。 “您也别似乎,你把我的话说给你哪位做心理医生的同学听听,看看我说的在不在理。好吧!”方轶有点烦了,这哪是咨询法律问题啊,完全是找心里安慰。 “好,我回去就打电话问他,你有名片吗?能不能给我一张。我看您挺专业的,说不定以后会用上。”高月祥道。 方轶想快点打发走他,便从兜里掏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下午三点多,孙正义从外面回来后将方轶叫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明天早上要来个当事人,你接待下,是个关于房产的案子。”孙正义笑眯眯道。 距离赵贵的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孙主任觉得方轶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该让他发挥下作用了。 尽管小县城内案子有限,收费不高,但有些案子还是可以多收些费用的,虽然不能与北、上、广、深比,与市里也差了一大截,但是在本地来说还是相当可观的,房产的案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年县里招商引资,卖了不少土地,gdp有了大幅提升,相关部门也旧貌换新颜,各个腆胸迭肚,底气十足。拆迁致富成了县城和农村人公认的最快实现小康的路径。 县城的经济就这样忽忽悠悠的起来了,大大小小的饭店、酒楼也多了起来,方轶甚至听说县里要建七星级大酒店,把酋长国的酒店比下去。 七星级酒店!县里连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五星级酒店都没有,市里才几个真五星级啊,方轶对建七星级酒店的说法嗤之以鼻。 当然伴随着经济的发展,纠纷也多了起来,案件量有所上升,但是也就比之前好了一点而已,让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日子稍微好过点而已,跟市里还是没法比。 孙主任今天出去办事,回来的路上有人给他打电话,咨询房产纠纷的事,他一听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房产案子可是大案子,收费都是一万起步,上不封顶,他当即顿拦住了当事人的话,约她来所里面谈。 开什么玩笑,房产案子,那可是可以高收费的紧俏案子,怎么能简单的打个电话草草的咨询下嗯。 生活要有仪式感,同样大案子也一定要有仪式感,否则怎么高收费啊!一想到签约后白花花的银子,孙正义心中一阵兴奋,连案件是什么情况都没听就直接满嘴的“没问题”“ok”把当事人忽悠来了。 方轶听孙正义说有房产的案子,心中高兴,这段时间他做的都是法律援助的小案子,提成少的可怜。最近半个多月更惨,主任想让他调整下心态,都没怎么分案子给他,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能办理一两件大案子,多拿点提成。 次日一早,方轶得到通知后,拿着笔和本快步走向会议室。他那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引起了赵忠诚的注意。 赵忠诚最近不得器重,除了之前那个未成年人的刑事案子外,就没接到什么收费高的案子,看到褚怀每天乐呵呵的往主任办公室跑,他心里就嫉妒,但是当他看到比自己还惨的方轶后,心里又平衡了一些,幸福感油然而生。 有人说人的幸福不在于你有多少钱,有多少房子,是否吃的饱穿的暖,更不在于你有几个老婆,有几个子女,又或者你的子女有多么优秀,幸福来自于攀比和对比。 赵忠诚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来安慰自己。 但是他的内心里的嫉妒还是发了芽,不断的在成长,嫉妒的心里与幸福的感觉交错在一起,他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反正不是太好也不太坏。 见方轶快步走进会议室,褚怀心中坏水直流,他了解赵忠诚,知道这货嫉妒心最强,存心给这货添点堵,便溜溜达达的走到了近前。 第44章 反弓煞 “哎!赵律师,瞧见没?”褚怀用胳膊肘碰了下赵忠诚,低声道。 “瞧什么?”赵忠诚瞥了一眼神秘兮兮的褚怀。 “你不知道啊,主任把一个房产案子给了方律师,早上当事人来了,刚才方律师急急忙忙的去会议室,是去谈案子了。这次要是能签下来,估计提成得大几千,甚至上万。”褚怀羡慕的说道。 “签就签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所里有案子是好事。”赵忠诚故作无所谓的说道,随后埋头开始看案卷。 褚怀见他如此,心里偷乐,他知道别看赵忠诚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开了锅了。达到目的的褚怀哼着小曲,美滋滋的走开了。 褚怀走后,赵忠诚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眼神中充满了嫉妒、羡慕和恨,又冷冷的瞥了一眼褚怀,他太了解褚怀了,明明知道褚怀在气他,可他偏偏就吃这套,没办法,就是贱。 会议室内,方轶看向对面的当事人,那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很有型,描眉画眼,脸上扑着粉,有几分姿色。可能是心里有怨气的缘故,她的脸蛋子耷拉着,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李女士,昨天孙主任说您要咨询房产方面的事,麻烦您把详细情况介绍下。”方轶道。 “对,是房产方面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我家就住在县城边上的村子里。因为家里人口比较多,去年春天托关系向村里又申请了一块宅基地,当时村里给了两个地方让我家选。 您也知道,村里干点啥都兴找个人给瞅瞅,我就请县里有名的风水先生张铁嘴去了家里,好吃好喝好招待,让他帮着看看两块地那一块对我家有利。 后来张铁嘴从两块宅基地中挑了一块靠路边的地。然后我们就开始找人干活盖房子。 可谁知道,入住后没几个月我公公就得了癌症去世了,紧跟着我婆婆也病倒了,没有两月也去了,再后来我们夫妻开车去城里办事,出了车祸,我老公差点把小命丢了。我也多处软组织受伤。 我就寻思着,不对啊,这新房是批给我丈夫的,老人跟着我们过。哥哥嫂子也住在村里,咋一点事没有,难不成是新房有问题。 后来我去隔壁县请了一位风水先生过来,他拿梯子爬上房顶,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回到屋里,他告诉我们两口子,我家这宅基地不好,正好在公路的拐弯处,而且最要命的是在公路的外侧,风水学上叫什么反弓煞。 我不信就爬到了房顶上去看,果然,公路就如同一张被拉开的大弓,大弓正对着我家的住宅,弓弦在公路的另一面。 我家发生这么多事,全都是反弓煞闹的。后来我又找人帮看了看,跟那位风水先生说的一样。 没办法现在房子都盖了,想搬家都不行,钱不能白扔啊,只能请人破,好在那条马路不常有车走,快废了,距离我家有段距离。 我家是又改大门,又种树,风水先生说院外要养仙人掌,县里的卖的仙人掌都快被我买断货了。我家这次亏大了。”李女士一脸怒气说道。 “所以,您想告张铁嘴?”方轶静静的听着,见李女士说的口渴端起水杯喝水,他插话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要告他,张铁嘴这是谋杀,我要他坐牢。”李女士伸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水珠,厉声道。 “按您的说法,这是刑事案子啊,您应该去派出所报案啊。”方轶心中凉了半截,这哪是什么房产案子啊,简单的说就是选阳宅没选好,主家闹事。 “我去啦,但是警察说我这案子他们管不了,太大了,让我去法院。”李女士道。 “去法院起诉?您的诉讼请求是什么?”方轶郁闷道。派出所不管直接推给法院,这事可不好管,告风水先生,证据呢?估计连立案都难。 “我要张铁嘴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十万元。”李女士义正严词道。 “那证据呢?您有证据吗?”方轶问道。 “我……我给他打过电话,还给过他钱。”李女士道。 “有录音吗?”方轶问道。 “没有!”李女士道。 “您有证据证明,是因为张铁嘴给你选的宅基地位置不好才导致你家老人去世,你们夫妻出车祸吗?”方轶接着问道。 “这……这怎么证明啊!可是我家请张铁嘴来看风水,村里人都知道啊!”李女士瞪起了眼来。 “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虽然风水一说流传已久,古代帝王也确实都信这个,但是关键是法院不信这个啊,而且法律规定民事主体从事的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不得违背公序良俗。 看风水这事咱们私下说没有问题,我也信风水,法官可能也相信你说的确有其事,但是官面上管这叫封建迷信,即便拿到法庭上去说法官也没办法支持你,因为法律规定摆在哪。”方轶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我这官司打不了?”李女士愣了一下,眼神狐疑的问道。 “我爱莫能助,您这案子有可能立案都成问题。要不您再找其他人试试?”方轶摇摇头。 “我想见昨天接我电话的孙主任。”李女士觉得眼前的律师可能经验太少,昨天接电话的那位律师听起来更专业些。 “好吧,您稍等下,我看看孙主任在不在。”方轶拿起笔和本出了会议室,直奔办公室。 孙主任最近比较郁闷,因为所里的客户就那么几个,新案子又不多,虽然房租便宜,但是律师工资,日常水电哪一样不要钱,律师是不能降工资的,因为县里的同行中,就属他给的工资低,当然案件提成比其他几家稍微高点,要是提成也低早就没人干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开源节流,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节流,开源需要人脉,县里就这么大,能跑的他都跑了,能活动的也都活动了。现在县里的企业被各家律所瓜分的差不多了。想开新客户难啊! 第45章 钱就是他的底气 孙正义听见敲门声,一抬头正看到方轶走进来:“案子谈的怎么样?” “有点问题,这案子恐怕咱们做不了……”方轶将情况简单介绍了下。孙主任也挠起头来。 这案子确实不好做,但是不能看着上门的客户就这么走了啊,孙主任不断的挠头,最后抬起头看向方轶。 “你先把案子接下来,写个起诉状,去法院试试看,万一立案成功了呢。咱们不能放着钱不赚啊。”孙正义皱着眉头道。 “这能行吗?” 方轶觉得这案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要被退回来,不给立案,搞不好还会被法官骂,昧良心不说,还费力不讨好,搞不好律师费还得退给人家,他可不想干。 孙正义看出了方轶的抵触情绪,暗自叹了口气:“我来吧,你去忙吧。我马上过去。” 看着方轶离去的背影,孙正义暗自叹息:靠人不如靠己,关键时刻只能自己上。 打心底里,方轶不同意孙正义这么做,但是人家是主任,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薪律师,老板愿意这么搞,只能由着他。他只能管住自己不同流合污。 不知道孙主任是怎么谈的,反正最后李女士心满意足的走了,孙正义让助理小周起草一份民事起诉状,然后去法院立案。他决定这个案子自己做,这样可以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节流。 之前小周跟方轶合作过,知道他的专业能力比大忽悠赵忠诚和坏心眼的褚怀强的多,所以当接到主任下派的任务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了方轶。 “方律师,这个案子是不是你早上谈的那个?”小周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方轶身旁,低声道。 方轶看了一眼案卷和当事人的身份信息,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这个案子能做吗?”小周哭丧着脸问道。 “你觉得呢?”方轶反问道。 “我觉得……,算啦,我还是回去写起诉状吧。回头你帮我把把关哈。随便看看没有语句不通和错别字就行。”小周生无可恋的走了。 这案子的起诉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是仿照封神榜呢,还是参考盗墓笔记,一份起诉状居然让她凌乱了! 最近褚怀春风得意,这些年他一直被赵忠诚压着,方轶一来他突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自己都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现在律所里除了孙主任,他看谁都像小弟,更是把方轶当成了转运石。每天元气满满的来到律所,第一件事就是端着茶缸子与方轶聊两句,给小周指导下工作,再抽空气一气赵忠诚,然后开开心心的开始一天的工作。 孙主任对他的表现也比较满意,有意将案件优先分给他办理,这既可以敲打赵忠诚,又可以警告方轶,告诉他们在所里就要与老大一条心,老大指到哪他们就要打到哪,否则就没有钱赚。 孙主任的胡萝卜加大棒策略对赵忠诚很有效,他已经意识到了孙正义的意思,但是对方轶来说,效果就差多了,不是方轶笨,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根本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他的目标绝对不是为了多赚点散碎银子这么简单,他要找回自己的幸福生活。 律师本色 第21节 晚上,褚家,饭桌旁。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就这么废物,你看看左邻右舍,那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想吃大虾就吃大虾,想吃螃蟹就吃螃蟹,咱家只能闻着味儿啃白菜帮子,跟你一起过日子怎么就这么憋屈。 见到领导,你是老太太吃棒棒糖,只会舔;说起别人来,你是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做起事来,你是挨打的乌龟,只会缩头缩脑。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不能过你就给我土豆搬家滚蛋!”褚怀一脸怒气,一脚踩在旁边的板凳上,捋胳膊挽袖子,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瞪着旁边他媳妇。 “我之前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褚怀媳妇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呢!”褚怀煞有介事回复道。最近他看东北的电视剧看多了,顺嘴就溜达出一句来:“还有更狠的呢,我都不好意思说。” 他媳妇看了看手中他刚刚上交的工资和提成,一脸的堆笑,笑的很腼腆,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哈,以前是我说话太冲了,我一定改。 可我那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如果不是我这么天天的督促你,你那有今天啊,你能拿着大把的票子回来!” “媳妇教训的对。”此时的褚怀早就换上了一副狗腿子样,一脸讨好的凑到媳妇跟前,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腿。 可他心里却不这么想:要不是所里来了转运石,我能有今天?啊呸! 褚怀家条件比较好,父母都是公务员,老来得子因此对他比较溺爱,以至于养成了眼高手低的毛病。他父母都不在实权部门,因此他做律师后基本上借不上什么力。 他媳妇赵莹家是农村的,赵莹当年上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林业局工作,经人介绍认识了褚怀。褚怀图她漂亮,她图褚怀家里条件好,又有楼房,两人各取所需便凑到了一起。 褚怀做律师挣不到钱,要不是他父母有退休工资不用他们小两口养老,时不时的还贴补他们点,恐怕赵莹早就炸毛提离婚了。 即便是这样,每当看到别人家大鱼大肉的往家提的时候,赵莹都不忘教育下自己不争气的老公。 过年过节褚怀就更惨了,赵莹会像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的不停,会持续到节后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就连褚怀都不得不佩服媳妇的脑袋瓜和毅力,不管什么事都能拐到他不赚钱上来,进而教育他一顿。 在他转运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患上了节日综合症。别人都是盼着放假,好好放松下,而他正相反,希望国家将所有的节假日都取消,希望林业局给赵莹多安排点工作,最好是节假日都不休息。 不过现在他无所谓了,因为他开始赚钱了,钱就是他的底气,就是他可以在家里葛优躺的勇气。他终于又过上了舒服日子,这样的舒服日子,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单身时才存在。 第46章 公私分明我懂 这日一早,方轶前脚刚进律所,手机就响了,是兰姐打来的,问他是否在所里,得到肯定答复后便挂了手机。 十点左右时,兰姐挎着小包,不可一世的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迎面正好看到孙正义。 “高总,您怎么过来啦,找我有事?”孙正义立刻贴了上去。 高金兰两口子可是县里的名人,知名企业家,公司现在的法律顾问是县里的另外一家律所,那家律所比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要多,规模要大,收费要低。 那家律所的主任是现任县律协的会长,听说他原来在市里的一家大所执业,赚了不少钱,后来回到县里,买房子置地,律所用的门脸房就是他自己的。 上次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家务事,高金兰不想让公司的法律顾问参与,根本没有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事,当然她也不会认识方轶。 “有点事,我已经跟方律师约好了。”兰姐微微一笑。 兰姐根本用不着给他面子,因为她看不上这个糟老头子,觉得他只会忽悠人往自己兜里捞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否则就凭他的执业经验和资历,早就是县里律师圈里的领军人物了。 可他偏偏没这个本事,年轻时靠的就是忽悠,岁数大了本性难移,依然在忽悠,否则在县里这一亩三分地也不会被一个从市里回来发展的中年律师压得喘不过气来。 “哦,那您先忙。有空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水。”孙正义一脸的淡然,表现的很超脱,好像根本没把兰姐的话当回事。 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翻腾上了,他觉得方轶肯定私下里给高金兰送过礼,或者请吃过饭,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以高金兰的身价根本不会亲自上门来咨询法律问题。 县里和市里不知道有多少律师盯着她们公司呢,巴不得上门为她提供免费的法律服务,打关系。 这次高金兰上门,难道跟上次一样,与自己的私事有关,不想让人知道!不会是要打离婚官司吧?孙正义的大脑在飞快的转动着,琢磨着如何才能在于家的离婚诉讼中分得一杯羹。 方轶听到兰姐的声音,立刻从工位上站了起来:“兰姐,您怎么来了。”虽然语气带着惊讶,但是其实在他接到兰姐的电话那一刻,就已经预感到她要过来找自己了。 “我路过,真好有点事想跟你咨询下。”兰姐大大方方道。 “好,咱们到会议室去吧!”方轶说完,引着兰姐去了会议室。 “我公司有名女员工这段时间总是请假,说是保胎,公司的法律顾问说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只能按照病假算。 但是我总觉得怪怪的,那名女员工平时身体很好,年纪又不大,也没听说她得过什么病。 并不是咱们恶毒,非把人往坏处想,但是她总请假,一请就是一个月,我琢磨着还是弄清楚好。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兰姐看向方轶。 在她是心目中,方轶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而且每次效果都挺好,之前自己找他抓奸,把自家老于拿捏的死死的。 后来老于把他介绍给董总,他又帮董总解决了问题。董总前妻杀人那事,现在一想起来董总还心惊肉跳的呢,没有人不怕死,董总五大三粗的也怕死。谁都没想到那娘们那么狠,多亏了当时方轶拦下了董总,没有动手,否则搞不好被捅死的那个人就是他董总。 “这事……您带材料了吗?我看下。是那家医院?”方轶问道。 “是咱们市里的人民医院。就只有一张医院开的诊断证明,建议休假一个月。”说着,兰姐将诊断证明书递给了方轶。 “这东西,您手上一共有几张?”方轶问道。 “有两张,都写的一样。”兰姐道。 “行,这几天我帮您核实下,您听我信儿。”方轶看了一眼诊断证明道。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需要花钱的地方告诉我,我直接转给你。”兰姐道。 “别,兰姐,我也不一定能办成,我先试试,应该不用花钱。”方轶可不敢打包票,外一办砸了面上不好看,以后这关系也没法处了。 “行,姐信你,到时候成与不成你给姐个话。”兰姐说完提起小包,起身准备离开:“不打扰你了。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方轶将她送到了律所大门外,回来刚要坐下被孙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刚才高总来是不是她跟她老公……”孙正义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是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没有,她们两口子好像又和好了,这有钱人的事我也搞不懂。他们公司有个员工请病假,高总想让我帮她核实下情况。”方轶道。 “就这事?”孙主任有些不相信。 这种事用得着老总级的人物出面吗?再说了她公司有法律顾问啊,孙主任将信将疑。 “对呀,就这事。我琢磨着跟她打好关系,日后好把法律顾问拿下,所以就答应了。”方轶道。 “收钱没?”孙主任问道。 “没,纯粹帮忙,如果需要起诉再收钱也不迟。”方轶道。 “方律师,你来咱们律所时间短,咱们律所有些规矩你可能不知道。凡是所里介绍给你的当事人,如果后期再找过来,也算是所里的案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为了开源,咱们所里花费了不少的费用。”孙正义微笑道。 所里的案源按照百分之二十提成,自己的案源按照百分之六十提成,两下差了不少钱呢。 高金兰是所里分给他的当事人,方轶心里明白孙主任的意思,他没有将所里的资源据为己有的意思,也从未把这个当事人当成是自己的案源。所以他对孙主任的提议并不反感。 “我明白,您放心主任,公私分明我还是懂的。”方轶点头道。 “好,那就好。你如果能把她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拉过来,除了提成外,我还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奖金。我说话算数。”孙正义眯缝着眼,微笑道。 第47章 医院有人好办事 “主任,您看这去市里核实材料的事?”方轶借坡下驴,他打算工作时间去人民医院核实材料,但是又不想被扣工资,当然需要征求主任的意见了。 “去吧,没问题,跟前台说下,按照出差办,不过差旅费你得找高总要,这段时间所里经费紧张。 另外,提前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别耽误了所里的工作。”孙正义对方轶的态度很满意,为了签下法律顾问,免费做点事不算什么,况且这事又不用他去做,何乐而不为呢。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市里的人民医院。 站在医院的门诊大厅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方轶突然想到,如果律所的业务跟医院的门诊这么火爆,那得多牛啊! 可他又一想,这也不对,律所每天要是有这么多的当事人上门,那法院得啥样,社会会成啥样,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方轶问清了妇产科的位置,拿着诊断证明走了过去。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这里是妇产科,来检查的都是孕妇,门口竖着一个牌子:男士止步!他进不去。 正在他来回踱步,想办法之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方轶急忙走上去。 “医生,麻烦您下,我们公司员工提供了一份诊断证明,我想确认下是否是真的?”方轶问道。 中年女医生顺手拿过了方轶手中的诊断证明,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方轶:“上面有我们的章,是真的。” “但是这份诊断证明的备注中注明无病志号诊断证明编号无效,您看这份诊断证明就无病志号。”方轶不死心接着问道。 “你没看到盖着医院妇产科的章吗?有效!”说完,中年女医生将诊断证明递给方轶后,快步走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方轶。 方轶怎么也搞不明白,难道备注中的内容是假的,盖章就行? 就在方轶一脸懵逼的打算回律所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方律师,你怎么在这儿,陪老婆孕检?” “啊?!不是,我过来办点事。”方轶顺口道,他一回头正看到负责租房子给自己的刘经理刘元,正扶着一位大肚子的孕妇走了过来:“这位是?” “这是我媳妇,我带她过来做孕检。我先把她送进去,咱们一会儿聊。”刘经理一脸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要作爸爸了,还是因为见到了方轶。 方轶答应一声,只当他是在说客套话,并未在意,也未等他。但当他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时,刘经理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叫住了他。 刚才刘经理见方轶一脸的茫然,知道他肯定有事,但是他忙着陪媳妇去做孕检,不便耽误,便先将媳妇送进去检查,自己又赶了过来。 “方律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是需要挂专家号什么的,我有熟人,可以帮您。”刘经理的热心肠是有理由的,最近公司内部调整的事还没有落地,他正求着方轶能。 “你真有熟人?”方轶灵机一动,问道。 “当然了!”刘经理说完,扫了一眼四周,见楼梯口的人上上下下的无人注意他们两个,低声道:“咱们那边说。” 他一指楼道的角落,哪里没什么人,比较安静。方轶跟着他到了角落。 “我亲姑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我家挂号都找她。”刘经理显摆道。 方轶一听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医院有人好看病啊,他将诊断证明拿出来,将事情大概说了下。 刘经理认真的听着,心里暗道:原来方轶是在给高总办事,这忙得帮,帮他就等于在帮自己,这事要是办成了……,至于那位女同事,她是总部的人,自己是下面子公司的人,谁认识谁呀! “这事好办,我去找我姑,她只要发话,真假立辨。”刘经理拍着胸脯道。说完,他抬腿就要去找他姑。 “你媳妇还在检查呢,等检查完再去吧!不急这一会儿。”方轶急忙拦住他,说道。 “也是哈,你等我会儿,一会儿我把媳妇的住院手续办完,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事找我姑。”刘经理一拍大脑门道。 “你媳妇不是来检查的吗?这么快就住院了?”方轶惊讶道。 “我父母岁数大了,家里没人照看,再说月份也差不多了,她也在医院工作,早点住进来有医生帮看着,没事还能找同事聊聊天,比在家强,我放心。 要不我整天在单位工作,心里不踏实。”刘经理道。 刘经理将媳妇送到住院部后,护士和医生与他媳妇有说有笑,看起来很熟,不一会儿就把住院手续办完了。 刘经理带着方轶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律师本色 第22节 “姑,这是我朋友,我们公司收到了员工提交的一份诊断证明,是你们医院给开的,您帮给看看,这份诊断证明是不是真的。”刘经理将诊断证明放到了桌上。 刘经理的姑身材矮小,五十多岁的样子,面相虽然和蔼,但身上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她拿起桌上的诊断证明,带上老花镜,看了下:“这诊断证明确实是我们医院出的,盖着章,应该有效。” 方轶心中咯噔一下,看来那位中年女医生说的没错。 “不过,诊断证明上没有病志号,这却不常见,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没有病志号的诊断证明无效。这份诊断证明很可能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开出来的。” 说完,副院长摘下老花镜:“我帮你问问开证明的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院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出去,说了几句话好像在安排什么人去办事,放下了电话后,她看向方轶和刘经理:“我需要点时间,你先在我这儿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方轶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既然副院长发话了,他只能等。半个多小时后,副院长回来了。 “事情都清楚了,这份诊断证明上的孕妇是我们医院化验室的一位医生的爱人,妇产科的刘医生在没有见到任何化验单和b超的前提下,仅凭她老公的一些描述,就给开了这份诊断证明。 这么做是违反我们医院的规定的,我们会对这两名医务人员进行处罚。”副院长说道。 第48章 他们让我去找茅山道士或者三清祖师投诉 “咱们医院能不能给出具一份证明,确认这份诊断证明是无效的?”方轶问道。 “这个……,我们从来没给任何公司出过类似的证明。不过如果你们打官司,我们可以让刘医生出庭作证,我们也会配合法院的调查。请您理解!”副院长略显为难道。 “好,谢谢您,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麻烦您了!”方轶感谢道。不给出证明,配合调查也行,反正能证明这份诊断证明无效就行。 辞别了副院长和刘经理,方轶脚步轻快的走出医院,他心情大好,兰姐交代的事总算是搞定了。 出了医院的大门,方轶将核查的情况告诉了兰姐,当然刘经理帮忙的事他没有隐瞒,还借机说了些好话,算是完成了刘经理托付的事。 回律所的路上,他琢磨着估计兰姐会辞退这名女员工,如果女员工不服气后面的官司有的打了,自己说不定能赚些律师费。 诊断证明无效,女员工确实被公司以旷工超过五日,严重违反劳动纪律为由辞退了,但是女员工并没有申请劳动仲裁,因为他老公不让她这么做,因为这事他老公差点被辞退,所以方轶终究是没有等来兰姐的案件委托,当然这些都是日后他从刘经理嘴中知道的。 一周以后,没有等到兰姐的委托,却等来了刘经理的拜访。 公司的部门调整结果出来了,刘经理不仅被留任,而且还提了一级,成了房屋租赁公司的副总。 刘经理知道这一切肯定与方轶有关,所以他打算意思意思,如果不意思意思,他怕方轶觉得他不够意思。 所以在周五的晚上,刘经理提着礼物敲响了方轶的房门。 “刘经理,您这是干什么?”方轶打开门瞧见刘经理脚下放着一箱水果,手中提着礼物,吓了一跳。 “您别多心哈,我白天看到路边有卖水果的,就买了几箱,家里吃不了就给你带来一箱。 这烟酒是人家送的,不值什么钱,反正我也喝不了,您就代劳吧。”刘经理笑眯眯说完,不等方轶往里让就开始往屋里搬东西。 这话说的,还真让方轶不好拒绝。 刘经理将礼物搬进屋,蹭了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笑道:“晚上就别开火了,走,门口的饭馆我订了包间,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刘哥不用这么破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方轶有些纠结,他不愿意占刘经理的便宜,怕这人情债越来越深,累得慌。 他突然觉得也许兰姐说的是对的,金钱关系才是最纯正的人际关系,简单,直截了当,不用有任何心里负担。 “这不是刚刚提了一级嘛,高兴。走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咨询你。咱们边吃边聊。”刘经理似乎看透了方轶的想法。 一提有事咨询,方轶双眼放光,立刻来了精神,心中想着说不定能捞个案子。 这段时间孙主任都没怎么给他分案子,之前做的几个法律援助的案子,司法局的补贴一直没有发下来,多亏了不用交房租,否则靠着基本工资过日子可就真得勒紧裤腰带了。 包间内,方轶和刘经理饭吃的差不多了,刘经理放下筷子,给方轶点了一支烟。方轶知道,该步入正题了。 “方律师,我有个朋友,最近正在打离婚官司,下个月初开庭。他之前找的律师感觉不怎么样,连个话都说不明白,沟通起来太麻烦,找我推荐律师,我就想起您来了。 我不知道您做不做离婚案子。”刘经理认真道。 “做!离婚案子我也做。”方轶矜持的点了点头。 他刚入行,还处在温饱阶段,哪有资格挑案子啊,只要不是公司上市,他都敢做,大不了临时抱佛脚,查案例呗,再不行就介绍给在京城做律师的同学,总有办法解决。 “那行,我晚上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去找您聊聊。”刘经理心中高兴。 他觉得,朋友就得互惠互利,如果总是输入没有输出,那对方肯定会看轻他,觉得他没有价值。 人不应该怕被利用,公务员考试那是在遴选能被政府机关利用的人,公司招聘那是在挑选,能被公司利用的人,律师也一样,服务行业的核心就是利用价值。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被利用,直接体现出他的价值。 如果一个人不能被别人利用,他自己都会感觉颓废,英雄无用武之地,说白了就是失业了!这种情况下,只能自己利用自己。 被人利用是为了生活,可人活着就是为了被别人利用嘛?想想小时的愿望……哎,小时候的愿望又有几个人还记得! 方轶回到家里,看了看刘经理送来的两条华子,心中自嘲:没想到自己也能抽上别人送的华子。 早上的时候,方轶走进律所,只见小周坐在工位上脸色不太好看。 “小周,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方轶问道。 “别提了,你还记得那个反弓煞的案子吗?就是起诉风水先生张铁嘴的案子。”小周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主任办公室,见关着门,低声道。 “记得!怎么啦?你立上案啦?”方轶疑惑的问道。 “立案?立个锤子啊!我去法院试了几次,人家根本不给立案,还把我奚落了一顿。”小周一脸委屈道。 “他们怎么说?什么理由不予立案?”方轶问道。 虽然结果在预料之中,但是方轶还是很好奇法院是怎么回复的。 “法官问我,赌桌上的债权,能起诉吗?我说不能,因为债权不合法。法官瞪了我一眼,接着问我,看风水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也拿来立案,你说我能不能给你立案?!我没说话,乖乖的拿着案卷出了立案庭。 后来主任又催着我换个法官立案试试,结果还是一样的结果,法官都被气笑了,告诉我他们无法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进行审理,他们让我去找茅山道士或者三清祖师投诉。他们管不了!”小周一摊手,一脸的无奈。 第49章 以身抵债 方轶会心的一笑:“最后主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退钱呗,让我跟当事人谈退款的事。”小周哭丧着脸道。 “退款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把钱退给人家就是了。”在方轶的理念中,如果不是因为当事人的原因没办成事,当然要全款退还律师费了,这是诚信问题。 “我也这么想,但是主任让我跟对方磨一磨,最后退一半。但是人家不干,没立上案,人家没来找事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要辛苦费……我也是无语了! 人家跟我说当初是主任跟人家说能立案的,要不人家也不会给律师费。你说这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还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小周摇摇头低声道,声音越说越小。 背地里说主任的不是,看来小周真是气急了。不过也难怪小周背地里嘀咕,收钱的时候把牛逼吹的忽悠忽悠的,现在干不成,让别人往上顶,一点担当都没有,搁谁都得生气。 这事牵扯到孙主任,虽然方轶也看不过眼,但是却不好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上午十点左右,方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称是刘经理的朋友,叫邹开元,是过来咨询法律问题的,就在律所门口。 邹开元是个小个,长得很不起眼,但精神头十足,一双小眼睛硕硕放光。方轶在会议室内接待了他。 “邹先生,咱们都是刘经理的朋友,就不多说客套话了,您有什么想咨询的直接说就行。”方轶开门见山道。 “我这事有点复杂,我媳妇前段时间起诉我,要离婚……”邹开元道。 “您怎么想?不同意离婚?”方轶反问道。 “不是,我同意离婚。但是她得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她欠我十多万呢!”邹开元梗梗着脖子道。 啥?夫妻间欠款?方轶蒙了一下:“你们之间的欠款是怎么成形的?是平日里生活互相转款吗?” 以方轶的理解,邹开元说的欠款的意思有可能是:媳妇是个伏弟魔,以照顾家为名,使用乾坤大挪移,将自家的钱财都挪给了弟弟,现在夫妻要离婚,邹开元要讨回被媳妇挪走的钱财。 这种事在现实中太多了。方轶以前工作的大学里就有几位伏弟魔女老师,最后闹得家庭不睦,离婚了事。 这种人你说她傻吧,她又非常会算计自己老公,甚至公公婆婆;你说她精明吧,把自家的钱财往弟弟家搬,苦了孩子和老公,真有事了,娘家人又不管,还得靠自己老公。典型的二傻半尖型,吃一堑都不带长一智的。 “是,也不是。怎么说呢,我这个媳妇是二婚的,总之比较复杂,我一说,您就明白了……”邹开元说的嘴角唾沫星子直冒,方轶总算是听明白了。 邹开元早前的媳妇跟他都在电力公司工作,两口子收入尚可,家里有房,不愁吃喝,在本地算是中等生活水平。 后来公司组织优秀员工去粤省旅游,她也去了,见识了花花世界后再也搂不住了。俗话说没到过粤省不知道钱少,没到过京城不知道官小,他媳妇本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主,立刻就对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产生了向往。 从南方旅游回来后不出一个月她便辞去了工作,准备去南方捞钱。邹开元苦劝未果,两人一个死命要留,一个豁了命的要走,邹开元知道媳妇这一去有可能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结婚多年两人也没个孩子,便提出了离婚,两人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不久,邹开元认识了小区门口服装店的老板贺珍,贺珍人样子长得好,又有女人味,一下子就吸引力邹开元。 得知服装店老板贺珍与丈夫感情不和经常吵架后,邹开元心里活泛起来,经常过去挑衣服、买衣服,一来而去两人熟络起来。 一日邹开元去逛服装店(主要是去看贺珍),见贺珍脸色不好,哀声叹气的,一打听才知道服装店生意不好,她老公又帮不上忙,该交房租了,手里却没有钱,如果再借不到钱只能关门了。 邹开元一听机会来了,二话没说自愿借钱给她交房租,当日邹开元通过银行给贺珍转了六万元。贺珍给他出具了一张六万元的借条。 这次借款后,贺珍觉得邹开元这个人不错,有正式工作,又很仗义,两人的关系慢慢的有了微妙的变化。 后来贺珍与她丈夫的关系恶化,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如此一来贺珍更加大胆的与邹开元交往起来。 此后,贺珍又陆续向邹开元借了五万元用于偿还个人借款,邹开元喜欢她,想发展两人的关系,便没有要求她出具借条。 邹开元的好爽和大方让贺珍心中喜欢,同时也开始不安起来。前后加在一起,贺珍共欠邹开元十一万元,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债务。 贺珍自己吃饭都困难,哪有钱还债! 于她打起了小算盘,邹开元是电力公司的员工,收入稳定,家里又有房,虽然离异但没有孩子,最关键的是邹开元对她爱慕已久,舍得给她花钱,或许以身相许,以身抵债,可以解决她目前面临的所有难题,虽然她内心里看不上他。 后来当邹开元再次造访服装店时,贺珍旁敲侧击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邹开元一听笑了。这不正是他等待已久的结果嘛! 两人经过一番商量,最后达成一致,于上上个月的月初领了结婚证。结婚后邹开元又陆陆续续的给他转了三万四千元,供她花销。 邹开元本来以为找到了真爱,打算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谁知道结婚不过二十来天,贺珍便寻死腻活的要跟他离婚,然后两口子开始分居。见邹开元不同意离婚,她便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当然有些事,是两口子闹离婚那阵子,贺珍骂急了秃噜出来的。 大把大把的钞票花了,新娶的媳妇刚过门没几天就闹离婚,让亲朋好友看了笑话,邹开元怎能善罢甘休。 第50章 那个反弓煞又来了! 方轶一边看着案件材料,一边听着。 “方律师,我同意离婚,但是她得把欠我的钱都还回来。陪我睡了十来天就想把十多万给抹了,想什么呢,她下面镶金边了?! 这口气我咽不下。”邹开元呼呼的喘着粗气。 律师本色 第23节 “您统计过一共多少钱吗?有转账凭证吗?”方轶问道。 是啊!人没了,钱再打水漂,搁谁谁都得合计合计,这口气能咽得下才怪! “有,我都有凭证,最开始我借给她六万付房租,有借条。后来我给她五万,偿还债务,这个虽然没有借条,但是我有银行转账记录。 我们结婚后我又前前后后给了她三万四千元,这个也有转账记录。一共是十四万四千元。 方律师,我这钱能要回来吧!”邹开元说完,眼巴巴的看向他,期盼对面的方律师给出肯定答案。 “前面这两笔债权,一笔六万,一笔五万,形成时间是在领结婚证前,也就是婚前债权。 虽然您和她结婚,成了夫妻,但是债权并不会因为婚姻关系而自动消灭。所以这两笔债权,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法院会支持。”方轶道。 “太好了……”邹开元笑道。 “您先别急着高兴,最后一笔债权,三万四千元,形成时间是在结婚后,这种夫妻间的转账行为很可能会被法官认定为家庭生活或者表达感情的赠与行为,不是债权。最终不支持您的请求。”方轶接着解释道。 “您的意思……我只能要回来十一万元?”邹开元迟疑了下。 “我可没说您能要回来十一万元,能否要到钱要看对方是否有钱给您。我说的是法院有可能支持的款项。”方轶道。 “这样啊!那也没事,我们结婚后,她关了服装店,在北国商城租了个摊位,卖电子产品,生意挺好的,她要是不给钱,我就收了她摊位上的东西冲账。”邹开元满不在乎道。 “那也行,到时候您可以直接申请强制执行,让法官封了她的店面,拍卖产品抵账。”方轶一笑。 “嗯,我看行。方律师,我觉得跟您沟通挺顺畅的,您也挺专业,我想委托您帮我办这案子,这律师费怎么算?”邹开元问道。 “您这案子难度不大,如果委托我代理,收您五千元。”方轶心中有些紧张,这可他自己的案子,要按照律师费的百分之六十提成的。 “行,今天能签合同吗?签完合同我就不想这事了,省的我心里不踏实。”邹开元道。 签约!当然能签了,不能也得能,方轶出了会议室,很快便拿来了委托手续。 送走邹开元后,方轶来到主任办公室,把委托代理合同交给孙主任后,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案子,不是所里的案子。 方轶走出办公室后,孙主任调出来自己统计的以往服务过的当事人名单,果然没有邹开元的名字。 他怀疑过这个案子是所里的当事人转介绍给他的,这样一来他又可以按照百分之二十给方轶提成了,但是方轶告诉他这个案子是出租房屋的刘经理介绍给他的,而刘经理压根儿就不是所里的当事人,即便孙主任对方轶的话不相信,也没办法了,因为他根本就无从查起。 他右手放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心道:这小子运气真好。 下午方轶正在翻看案卷,起草邹开元离婚案的答辩意见,就听会议室内有人大声嚷嚷着,传出的声音隐隐约约,好像是为了案子费用的事。 会议室的门开了,小周一脸委屈的走了出来,眼睛里泛着泪花。 “小周,怎么啦?”方轶放下手中的案卷,走到她的工位旁,低声问道。 所里就这么几个人,之前方轶承做的法律援助案件,都是小周在帮他写各种报告和上报文件。两人关系最好,也最谈得来。 听到方轶的声音,小周冲着会议室一努嘴,低声道:“那个反弓煞又来了!说我骗他,是个大骗子…… 她要见主任,我说主任不再所里。她让我给主任打电话,今天不退费她就不走了。” “你给主任打电话了?”方轶问道。 “打了,但是主任没接,给主任发短信,他回复让我自己看着办。这案子是他要接,又不是我接的案子,现在让我给他擦屁股,人家根本就不认我。 好的事都是他的,挨骂的事都是我的,再这么搞,我是真没法干了。”说着,小周赌气将手中的铅笔仍在了桌上,撅起的小嘴可以拴头驴了。 主任躲了,小周被逼的无可奈何,这事要真闹起来律所的名誉肯定要受到影响。律所的名誉受不受影响,其实方轶并不关心,他最怕的是影响到自己的收成。 方轶抬头看了看赵忠诚,这家伙正若无其事的在与前台聊着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看哈哈笑,显然没有插手此事的兴趣。 主任近期最器重的褚怀,此时不在所里,应该是出去开庭了,估计顺道会再逛逛商场,磨磨洋工,只待下班时间一到,夹包回家。 小周看向方轶的眼神分明是在祈求他想想办法,帮自己度过难关,她是真没办法了。 方轶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也没有把握帮小周摆平此事。 最后他狠了狠心,朝着小周低声道:“我去跟她聊聊。”说完,他大步向会议室走去。 “李女士,您好。”方轶推门进入会议室后,微笑道。 “你是……方律师!你们主任回来了吗?我要跟他谈谈。”李女士第一次来律所就是方轶接待的,所以李女士对方轶有印象。 “没回来呢。我过来不是代表律所,是代表我自己,我想跟您聊聊案子的事。当初您家请张铁嘴花了多少钱?想不想让张铁嘴把钱吐出来?”方轶不等李女士张嘴,将问题抛给了她。 “想!当然想了!他收了我八千块呢,但是张铁嘴不认反弓煞的事,让我去法院告他,爱咋滴咋滴。”李女士道。 第51章 大姐,不待这么害人的 见李女士上钩,方轶心里踏实了不少。 “其实吧,您不用跟他硬杠,最近街上到处宣传破除迷信,警察肯定对这事感兴趣,您知道不?”方轶道。 “破除迷信?!”李女士看着方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破除迷信”这可是个老词了,墙上的标语她总见。 “对呀,这种人最讲究个名声。您之前又请了看风水的,说法完全与张铁嘴相反,如果您将这事传出去…… 其实有些事虽然法院管不了,但是老百姓的嘴可是很厉害的,唾沫星子淹死人!如果警察能介入……”方轶煞有介事道。 “你是说……”李女士若有所思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名声很重要,口碑也很重要。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去想想办法把钱要回来。张铁嘴才是罪魁祸首。”方轶淡淡道。 孙主任不怕张铁嘴,不代表他也不怕。不管张铁嘴的本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得罪风水先生在村里都是大忌。 李女士的脸上阴云变换,似乎觉得方轶说的话在理,虽然她也不太想找张铁嘴的事,但是一想起那八千块钱就肉疼。 “方律师,你跟你们主任说一声,我明天再来找他。如果他不给我个满意答复,我会在律所门口贴大字报,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治不了张铁嘴,但是你们主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完,李女士猛地站起身,大步向律所外走去。 当方轶走出会议室时,小周凑了过来:“她走啦?” “走啦!”方轶微微一笑。 “谢天谢地,总算是走啦!”小周长出一口气,捂着胸口道。 “不过她明天还会过来的,如果不让她满意,她准备写大字报,贴咱们门口,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主任是个大骗子。”方轶似笑非笑道。 “这样啊!好,我马上发微信告诉主任。”小周说完迈着小碎步向工位跑去,去拿手机发微信。 方轶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惶恐,反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次日直到下班,方轶也没看到李女士来所里闹事,下班时他问小周,小周见四周无人,悄悄告诉他,昨天晚上孙主任请李女士吃饭,退了对方百分之八十的律师费,这事就这么了了。 县城就那么大,遇到李女士这样的当事人,孙主任只能认怂,名声要是臭了,客户不用等人挖就得跑光,他孙正义也就别在县城里混了,真得回家抱孙子去了! 归根到底,孙主任还没有坏到“退钱甭想,其他随便”的程度,终归还是有些底线的,毕竟这县城是他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李女士再次出现在律所时,小周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来找后账的,孙主任也以为她反悔了,是又来找事的。可人家连提都没提上次的事,是直奔方轶来的。 “方律师,上次的事谢谢您哈。我老公让我给您送来一面锦旗。”李女士说着将锦旗递给了一脸懵逼的方轶。 看到孙主任的那惊愕、怀疑、颇有深意的眼神,方轶在接过锦旗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大姐,不待这么害人的,主任和小周都在看着呢,你这么做合适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写大字报威胁主任退款呢。你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真不给活路啊! 方轶的笑比哭都难看,展开锦旗,只见上面写着:为民除害! “您这锦旗是什么意思?”趁着孙主任在场,方轶急忙问道。他极力的想撇清自己与大字报之间的关系。 “就是上次,你不是给我提了建议吗?我就找了我在派出所工作的表哥,然后我表哥去找张铁嘴了。 直接警告他,他那是搞封建迷信,让他停止接单,如果再发现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请他去蹲小黑屋。 另外,他们分局正好在搞反封建,破除迷失宣传,他告诉张铁嘴,我举报他借着封建迷信敛财,所里准备拿这件事做反面教材,在社会上大搞宣传,并且让他退款。 这公安机关搞的宣传,可比我自己说的力度大啊,到时候这事怎么说,怎么宣传,还不是怎么有利我怎么来。”李女士笑吟吟道。 “哦,是这事啊!吓死我了,为民除害……我以为我成了大侠了呢!”方轶瞥了一眼孙主任和小周,那意思:你们都听到了哈,这里面没我什么事。 “后来怎么样了?”方轶好奇道。 “后来?怎么说张铁嘴也算是社会人,关系还是有的,他找关系跟我表哥讲和,又找到我,答应退钱给我,并包赔我的损失,让我把举报撤了。 最后他退了八千元的费用,另外又给了一万元的赔偿。这事算是解决了。” 说完,李女士美滋滋的接着道:“方律师,还是你说的对,法院解决不了问题,县官真的是不如现管。那什么,我请你吃顿饭吧!” “吃饭就算了,这面锦旗我收下了,心意我领了。”方轶微笑道。 “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办公了,谢啦!孙主任,我走啦!”李女士说完转身离开了律所。 李女士走后,孙主任的脸色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转身回办公室了。只有小周悄悄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方律师,李女士写大字报的事,真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方轶差点炸了毛,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我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小周一缩脖子,嘿嘿笑着跑回了工位。 次月月初时邹开元离婚案终于开庭了。 法庭上,方轶和邹开元坐在被告席上,只见对面原告席上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正是贺珍。 之前听邹开元吹嘘贺珍多么多么漂亮,姿色动人,现在见到了真人,方轶不由得开始怀疑邹开元的审美标准。望着一张大驴脸他怎么也看不出美来。 坐在审判席上的圆脸男法官敲响法槌后,庭审开始。 贺珍没有请律师,她觉得双方都同意离婚,无非是家里的钱财怎么分,可家里的财产除了房子和家具家电外,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 第52章 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贺珍觉得,房子是邹开元早先买的,跟她没关系;他工资就那么一点,家具家电卖不上价,最主要的是债务,自己欠邹开元的欠款,这才是案子的关键所在,但是她觉得两人都领证睡到一起了,自己已经履行了诺言,债务都清了,事情很简单,所以她就没请律师。 贺珍的起诉事实及理由极其简单,大概意思是双方结婚前缺乏了解,婚后感情不和,故要求离婚,财产分割方面,主张各自物品归各自所有。 “被告答辩。”法官撩起大眼皮,瞥了一眼被告席。 “被告同意离婚,但是不同意财产分配方式。 被告曾借给原告十四万四千元,既然双方同意离婚,那么因婚姻而达成的夫妻关系终结,原告应返还全部欠款。 答辩完毕。”方轶道。 “现在开始举证质证。原告,除了现有证据外,你还有其他证据要提交吗?”法官问道。 “没了。只有结婚证。剩下的各自衣物归各自所有,银行卡内的钱也归各自所有,房子本来就是他的,家里的家具家电我都不要。”贺珍淡淡道。 “被告质证。”法官道。 律师本色 第24节 就一份结婚证,原告没提交其他任何证据,方轶对该证据表示认可。 “被告,你们主张原告返还借款,有什么证据吗?”法官看向方轶和邹开元。 “有证据,被告有银行转账记录。”方轶将转账凭证复印件提交了上去。 最早邹开元借给贺珍支付租房费的六万元的借条怎么也找不到了,邹开元怀疑是贺珍在结婚后趁他不在家销毁了。 “这些钱都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是婚前还是结婚后?”法官一边看着证据,一边问道。 贺珍拿到被告提交的证据,翻看着。 “婚前有两笔,第一笔借款六万元,是原告为了支付房租找被告借的。此后,原告要偿还个人债务,被告又给了她五万元,银行转账记录上有转款时间,都是在领结婚证之前发生的。 婚后,被告又分五笔给原告转了三万四千元,有转账记录和转款时间。被告向原告转款金额一共是十四万四千元。”方轶道。 法官核对了下被告提交的证据,然后抬头看向贺珍:“原告,被告提交的证据你认可吗?” “这几份转账记录我都认可,但是当初被告跟我说,只要我跟他结婚,我们之间的账就抹了,现在我跟他结婚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之间早就互不相欠了。”贺珍瞪着眼睛,掰扯道。 不待法官询问,邹开元突然激动道:“我是说过跟我结婚就给您免除债务,但是你那是跟我结婚吗?闪我一下就走,这tm就是骗钱。 法官,你可以看看我的聊天记录,这完全就是交易,是她提出的以身偿债的,我喜欢她,所以才答应的。 我可是想踏踏实实的跟她过日子的,可谁知道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就要死要活的非离婚不可,她这是有预谋的,完全就是想利用结婚来骗钱。她就是个骗子。” 方轶愣了,他扭过头来看向邹开元,暗道:答应对方结婚后免除债务这事,这货怎么之前没说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啦,你还不是答应了!说我骗钱,这都是咱们说好了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赖谁啊!”贺珍不依不饶道,说着说着站起身来,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 “好了,你们双方都消停点,我没问不许说话。”法官见双方急赤白脸的,急忙敲了两下法槌,警告道。 “被告,婚后转的这几笔钱是做什么用的?”法官问道。 “给原告买衣服、首饰用的。”邹开元顺嘴道。 “原告,婚后这几笔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法官看向贺珍问道。 “我买衣服和苹果手机了,还有一部分给家里买吃喝,交水电费了。这部苹果手机就是拿他给的钱买的,今年的最新款。”贺珍说着,掏出手机显摆道。 法官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片刻后问道:“你们双方还有其他要分割的财产吗?有共同的债权和债务吗?” “没了!”双方答道。 …… “双方做最后陈述。”法官道。 贺珍不知道该说什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要求。 方轶清了清嗓子:“首先,原告与被告结婚并不是出于白首偕老共度余生的目的,而是为了偿还债务,这是有违婚姻的真实目的的。现双方均同意离婚,法院应判令双方离婚。 其次,被告及原告均提到了结婚免除债务的事,被告认为这一说法的实质是附条件的赠与。 被告所附条件为原被告双方结婚,并且以正常的夫妻关系共同生活。但是原告并未达到要求,结婚不到二十天就提出离婚,并分居,很明显双方不能以正常的夫妻关系生活,也就是说赠与所附条件并未成就。离婚后,原告应向被告偿还所有借款。 另外,我国实行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法律并未规定,夫妻一方因结婚可以从另一方获得利益,在没有合同约定,也没有法律规定的情况下,夫妻一方从另一方获取利益并不当然的具有合法依据,因此原告应向被告偿还全部借款。” 说完,方轶咽了下唾沫,接着说道:“结婚后被告转给原告的三万四千元,是被告为了维系夫妻关系,而支付的款项。现在原告要求离婚,被告有权要求原告返还之前支付的款项。” 婚后邹开元转给贺珍的三万四千元,开庭前方轶曾告诉邹开元这钱基本上是要不回来的,夫妻共同生活相互转账,支付生活费用这很正常,也很符合常理,法官不会支持他的请求。 但是邹开元不死心,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要求方轶帮他要这笔钱,至于法院判与不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方轶没办法,只得将诉讼请求中加上了这一条,并且绞尽脑汁的写下了理由。 第53章 秘密 明明知道法官大概率是不会支持这笔钱的,但方轶还得去要求,这代理词写的很痛苦。这种没理、没法律依据,还要硬写的感觉,让他十分痛苦。 不过邹开元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方轶的庭审表现很好,这律师费花的值。 开完庭,邹开元见已经到了中午,硬拉着方轶去一旁的小饭馆吃饭,方轶只得如此。 回到律所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方轶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他抽空给前妻曹晓慧发了短信,想接儿子方安志出来过周末。 本以为曹晓慧会像以往那样千方百计的找各种理由拒绝,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不过规矩是不能变的,周日下午五点前方轶必须将孩子送回去。 周六一早,方轶特意穿上了之前去市里办事时,在北国商城买的薄羽绒,将之前的旧衣服收进了衣柜,以免又被前妻奚落。 周六一大早,向阳小区,三零一室门外,方轶按响了门铃。 “我说……你诚心是吧!是不是诚心!”门一开,曹晓慧蓬头垢面,歇斯底里的嚷嚷道。 “那什么……这又怎么啦?”方轶被吓了一跳,一脸无辜的看向她,自己不过是想早点来接孩子,去村里见爷爷,要说诚心……确实是诚心诚意的来接孩子的! “我们还没起床呢,你就跑来叫门……,你以为我是你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知道我昨天为了给孩子辅导功课几点才睡…… 算啦!算啦!懒得搭理你。”曹晓慧一脑门子的官司,伸手随意的拢了下头发,而后冷冷道:“你等会儿,我去叫小志起床。”说完,她随手关上了门。 方轶一脸的无奈,心里来气,但是又一想昨天她给儿子辅导功课睡的晚,大清早的自己扰人清梦确实不太好。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气不但消了,反而生出了愧疚之感。哎!这辅导功课的事之前都是自己在做,现如今……真难为她了。 昨天下午,方安志听母亲说次日爸爸会来接他,兴奋了一晚上,总想着去爷爷家撵鸡,打狗,吃好吃的。 这俗话说一心不可二用,本来夜里十二点前能完成的作业,硬生生被方安志写到了凌晨两点多,气的曹晓慧大发雷霆,楼上楼下的老邻居为了能睡个安稳觉,都把耳朵堵了起来。 现如今孩子上个学不容易,家长更不容易,都是老邻居了,大家得相互体谅,都不容易。 结果她早上迷迷糊糊的刚睡着没多久,方轶又跑来敲门,曹晓慧心中无名怒火噌的一下就蹿起来了,火苗子老高了。 这都是太阳惹的祸,你说你那么早升上来干嘛!就不能睡个懒觉,顺便跟地球打个招呼,转的慢点! 方轶接上儿子方安志后,一句话没敢说,父子俩逃也似的下了楼。 “小志,你昨天是不是又招你妈生气了?”方轶领着儿子一边向小区外走,一边问道。 “哎!目前我妈的状态是:不提学习母慈子孝,一提学习鸡飞狗跳。”儿子方安志老气横秋的说道。 “你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屁孩,哪那么多感慨?你妈那都是为你好。”方轶为前妻开脱道。 小树儿要剪,小孩儿要管,这是有说道的,现在不管,等到孩子大了,定性了,你再管就被动了!管不了了!这道理方轶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无条件的支持前妻。 “对,为我好!什么都是为我好!谢谢啦!”方安志用半死不拉活的语气回复道。 哎!儿大不由娘,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看来以后得跟前妻谈谈,这教育孩子要讲方式方法。 可他又一想,自己这爸爸当的也不称职,又有什么脸去说人家! “爸,我跟你说个秘密。”方安志见左右无人,神神秘秘道。 “什么秘密?”方轶一怔,随口问道。 “我妈前天去相亲了,是我姥姥撺掇的,听说是个粮食局的科长。”方安志低声道。 “小孩子家家的,别瞎说。”方轶板起脸来道。 “真的,我都听见了。但是我妈见过后不同意,说对方长得跟我姥爷年龄不相上下。把我姥姥给气的,晚上饭都没吃。”方安志捂着小嘴偷笑道。 听完方安志的话,方轶心里酸溜溜的:“小志,以后大人的事你少掺和,好好学习才是正道。爸爸当年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你也一定能上大学,到时候去京城上大学。” “嗯,我知道了。”方安志低头默默的跟在方轶身旁向前走,突然他抬起头:“爸,其实我妈还是挺想你的,有一次我看到她拿着咱们仨的全家福一个人偷偷流泪。” 方轶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想他们娘俩,他习惯性的拿出烟,想抽一支,但是当他瞥见儿子后,又把烟装了起来。 “你需要什么学习用品吗?爸爸给你买。”方轶换了一个话题。 “爸,能不能给我买台电脑,笔记本电脑。我同学家有一台,用着可轻便了,咱家那台电脑都老掉牙了,光开机就得七八分钟,跟老牛拉辆破车似得。太慢了,时不常的还死机。”方安志仰着头看向方轶道。 “你要电脑干什么?玩游戏?”方轶立刻警觉道。 县城里到处可见网吧,半大小子们成群结队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老师管不了,家长没时间管,网吧老板整天数钞票,方轶怕儿子也迷上游戏耽误了学习。 “妈妈有时候加班,用家里的电脑看文件,写东西,咱家电脑总死机……”方安志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紧张的看向爸爸:“我有时候也用,老师会让我们看一些学习资料。我妈给我报了电脑培训班,学习五笔打字……” “嗯,没问题,等爸爸再去市里,给你买一台笔记本。”方轶点头道。 县城里消费虽然不高,但是曹晓慧给儿子报了不少的课外班,方轶估计她那点工资剩不下多少,也就够吃喝的,所以这买电脑的事儿子只能跟他说。 方轶将买笔记本电脑的事记在了心里,他要给儿子买一台最新、最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希望能以此弥补内心的愧疚。 第54章 李老庆 方轶带着儿子去游乐场玩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时去肯德基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往村里赶。 进村时已经下午二点多了,一进村方轶闻到了一股饭菜味,这股饭菜味儿不是家里做饭的那种味道,而是红白喜事办大席时的席面味儿。 走进家门,父亲方有财正坐在用玉米皮子盘的厚厚的坐垫上抽旱烟,见到方轶父子俩进门,抬头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吃中午饭没?” “吃了,上午我带小志去游乐园玩了一会儿。”说着,方轶将旅行箱提进了屋,然后转身出来,到水管旁边洗手边问:“爸,我给您买了两桶老年奶粉,高钙的。回头您想着喝。” “我这身体好着呢,买那东西干什么用,挺贵的!”听了儿子的话,方有财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热乎乎的。 “爸,咱村谁家办事呢?一进村就闻到了酒席味儿。”方轶接着道。 “村东头的李老庆没了,他几个侄子和外甥帮着操办的后事,今天出殡,我刚从他家回来。”方有财将黄铜的烟袋锅子从嘴边拿开,说道。 “李老庆是那个?我怎么没有印象?”方轶擦着手,使劲回忆,但是怎么也对不上号。 “你常年在外念书,在家待得时间少,记不得李老庆也正常。 他是个老生子,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当年他爸重男轻女,最疼他。平时他家吃饭,他妈和两个姐姐都不让上桌,过年买点好吃的都紧着他吃。 后来他哥哥姐姐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都成了家,唯独他在家,说句现在的新名词叫啃老。他整天在家游手好闲的,满大街转悠。 给他介绍对象的倒是不少,但是他仗着家里条件好,挑的厉害,他爸妈致死都没看到他结婚。后来他几个哥哥姐姐管不了他,就由着他在村里瞎混,打了一辈子光棍。”方有财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妈蒸了好多土豆,我拿着洋瓷碗装了了几个土豆到门口吃,他走到咱家门口,跟我说尝尝。 结果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碗土豆都给我吃了。吃完他抹嘴走了,我哇哇大哭,我妈出来见我哭的跟个泪人似得,问清楚后还说了我一顿,让我以后离他远点,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主。”方轶回忆往事道。 “对,就是他!这人吧确实不咋地。 当年村里来了补锅的,村里人把漏了的锅和盆拿来给人家补,补好了给个手艺钱。 李老庆也拿着个吕盆来让人家补,补就补吧,给谁补不是补啊。补好了,人家让他付钱,结果他可倒好,跟人家说回家拿钱,结果去邻居家聊了会儿,出去见补锅的,说家里没有钱。 干完活不给钱,这怎么行,人家是手艺人,靠着手艺吃饭呢。李老庆是真拉的下脸来,跟人家说没钱,让人家把吕盆给他恢复原样,不补了。 律师本色 第25节 碰上这样的主顾,搁谁都得生气,惹不起躲得起,人家收起家伙事,装上自行车就走了。”方有财面无表情道。不过从语气中能听得出来,他看不上李老庆。 “爷爷,那为什么人家不去法院告他?要手艺钱?”一边搂着黑狗脖子正在玩耍的方安志,突然插话道。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去法院,还不够费用呢。再说了人家也耗不起,不值得!”方有财微笑着看向孙子道。 “李老庆这么抠唆,得攒下不少家底吧!他这几个侄子和外甥帮他办完后事,应该能捞点实惠。”方轶一笑道。 “捞什么实惠啊!昨天我去吃席,村里人聊天,说是他从村口小卖部赊账,留下了三千多块钱的白条,到现在都没还呢,这下好了,人死了,找谁要账啊。 家里就那么两间破房,他侄子和外甥打算把房子卖给隔壁李九家,换了钱给他还债,如果有结余再填补操办后事的费用,这也是他几个哥和姐的意思。” 说完,方有财收起烟袋锅子,直起腰:“当初村里老人就说他,老庆啊,你得结婚生子留个后啊,不能断了香火。 要说还是李老庆想的开,他讲话,人这一辈子就是那么回事,这一辈有子女,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啊,与其花钱盖房子,娶媳妇,养孩子,还不如自己快活,省的一天到晚的给他们奔命。 这人啊,一个人一个命!各有各的活法。” 说完,他背着手,带着小黑狗和方安志出去耍了。 是呀!一个人一个命,自己的生活,只能自己奔,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方轶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太阳落山的时候,方轶做好了晚饭,酒菜摆上了桌等着爷孙俩回来吃饭。不一会儿,方有财带着孙子回来了。 “爷爷,路边那帮人怎么总朝咱们指指点点的。”方安志嘟囔着问道。 “不用管他们。一帮吃完饭闲着没事嚼舌根子的货。”方有财吐了口唾沫,狠狠道。 不用问,方轶也知道村里这帮人在路边指指点点的在扯什么,无非是方家的这点事。 村里专门有一帮闲得无聊的老娘们,没事吃完饭就喜欢聚在村口小卖部外面,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瞎扯,一边打毛衣嗑瓜子。 就算是跑过去一条大黄狗,她们也能聊上半个多小时,那叫一个闲得蛋疼。村里的大事小情没有能瞒得住他们的,这帮人就靠着这个活着呢。 晚上吃过饭后,跑了一天的方安志去睡了,方轶和父亲一边抽烟,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咱们隔壁村李婶昨天过来了,想把她外甥女介绍给你,据说那丫头在城里饭店端盘子,人挺好的。你要不……”方有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方轶打断了。 “爸,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都快奔四十的人了,先挣钱再说吧!”方轶有些无奈。 方有财起身,到门外敲了敲烟袋锅子,清理了下烟灰,然后背着手走了回来:“人家是个黄花大姑娘,虽然没什么学历……,你离异,不吃亏!” 第55章 被忽悠了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找,得先奔事业。”方轶脱口道。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有曹晓慧和方安志他们娘俩,再加上刚做律师不久,局面还没打开,手头上又不宽裕,所以没那心思。 方有财叹了口气,背着手回屋睡觉去了。 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乱了方轶的周末安排。孙主任打电话告诉方轶,明日上午有一个大客户,让他早上九点到所里,跟着去谈下,如果谈成了,给他五千元奖励。 方轶前段时间确实赚了些提成,但是吃喝拉撒哪都得用钱,再加上之前做的法律援助案子至今司法局没给拨款,孙主任又让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咨询工作,他手里还剩下不到四千元,做晚饭时他还在想多赚点钱,好为给儿子买台笔记本电脑,结果晚上孙主任的电话就到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自然不能拒绝。 办公室内,孙正义放下电话,开始盘算着如何跟明天上午要见的大客户—周德发套关系。 这位周德发周总可不是普通人,身价比于满堂他们两口子高得多,要是能跟这位周总搭上关系,以后人家小不溜的漏点案子出来就够正义律师事务所吃上一年半载的。 想想自己都七十的人了,还要整体为业务发愁,孙正义不由得一声叹息,要是能抱上周总这个大腿,以后还跑个球业务啊,整天跪舔周总就行了,只要能赚大钱,这张老脸要不要两可。 既然是去见大客户,怎么也得带个小弟,一个人去他心里有点不托底,可所里一共就这么两头蒜,赵忠诚名声太臭,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干些小业务糊弄老百姓还可以,见大人物肯定不行。 褚怀的学历拿不出手,专业能力也差劲,到时候真聊起来,人家要是问些专业问题,还不够丢人的呢。 这次肯定会碰到不少同行,这两货要是去了,光同行的眼神就能劝退孙主任。所以打死他也不会让这两尊大神跟着去。 挑来挑去,只有方轶最合适,文凭和最近的战绩都拿得出手,孙主任这才给他打电话让他跟着过去。 接到孙主任的电话后,方轶琢磨开了,客户谈成了孙主任给五千元奖励,这孙主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如果是真的,这客户绝对不好谈,律师费也肯定少不了,又或者这单生意根本就谈不成,孙主任是在忽悠自己…… 次日一早,方轶辞别父亲,带着小志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先将小志送到了前妻哪里。见小志上楼后,他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律所。 “主任,什么大客户,这么急。”方轶快步走进主任办公室,问道。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本地有个叫周德发的大老板,你知道吗?”孙主任一脸喜色的问道。 “不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吗?”方轶一脸懵逼的问道。 “不是很厉害,是特别厉害。 早年他跟着一帮人去南方倒卖牛仔裤、录音机和电视机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当年我就是学法律学的胆子小,谨慎有余而魄力不足,否则早就跟他一样去南方捞钱,现在身价上亿了。”孙主任大言不惭的吹道。 “这位周老板现在做什么?”方轶不以为然,心道:你就吹吧,县里的牛都被你吹死了,专家想吹都吹不到了。 其实像孙主任这样的人哪都有,之前方轶也见过,做事时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敢尝试,不敢往前冲。马后炮的本事却炉火纯青,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似得,其实真给他机会让他做,他什么也做不好。 打一出生,人就分三六九等,有些人天生敢闯敢拼,而有些人就算是给他铺好路,他都不敢走,只会打嘴炮,差距就这么大! 见方轶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茬捧上几句,孙主任有些尴尬:“现在人家周总可了不得,德发集团听说过吗?总部设在京城,那就是他的。 因为他老家就在咱们县下面的一个自然村,为了支援家乡发展,周总投资了上亿元,建了一家大型水泥厂,光员工就上百人。现在水泥厂正在施工中,明年正式投产。 本来咱们是没机会见周总的,但是周总的老母亲前不久去世了,他要在老家村里为母亲办丧事。据说县里和市里的不少律所都会派人过去,主要是想借此机会混个脸熟,为将来拓展业务铺路。”孙正义道。 “主任,这么大的企业,应该有自己的法律顾问吧,咱们过去真有机会?”方轶皱了皱眉头道。 “关键就在这里,德发集团是有自己的法律顾问,而且还是京城的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但是他们这次建的水泥厂是在咱们县里,他们法律顾问远水解不了近渴,够不到。 就连市里的律师都看到了这次的机会,但是他们也一样,来回往县里跑不方便。设个分点吧,又划不来。这就给咱们留下了机会。”孙正义得意的解释道。 方轶听完,心里凉了半截,看来这次是被孙主任给忽悠了:一、正义律师事务所在县城口碑和名气都不是最好的;二、所里的律师处理些小纠纷还可以,给这么大的企业做法律顾问,没有经验,也没有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把律师和律所的介绍一拿出去恐怕就会被直接帕斯掉;三、如果新建的这家企业真的赚钱,京城的大律所或者市里的大律所完全可以派一两名律师驻场,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看到孙主任那斗志昂扬的状态,方轶没好意思给他泼凉水,准备跟着去一趟,权当是见世面了。 说走就走,孙主任二人开车出了县城。 孙主任本想去殡葬用品店买个大花圈送过去,结果店员告诉他脱销了,昨天就卖光了,这两天正在调货,最早也得等明天早上了。 孙主任可等不起,打电话问了一圈,打听到在下面村里有个扎花圈的手艺人,家里应该有存活,他又带着方轶去了村里买了一个最大的花圈。 第56章 哇凉哇凉的 驱车半个多小时后,孙主任和方轶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刚进村就听到了哀乐,这可好,不用打听了,直接寻着声音就找到了。 二人刚到门口,孙主任便见到了两个同行。 “呦,这不是孙主任吗?您这是路过?”一位长得干瘦的中年男人明知故问道。 “李律师,瞧您说的,就许你来,不许我过来吊唁啊!”孙主任没好气的说道。 “那可不一样,我这是实在亲戚,去世的可是我奶奶家远方的表姐。您这不沾亲不带故的,来干啥?不会是借着人家丧事来套近乎吧。”干瘦中年男人道。 一旁站着的戴眼镜中年男人听完后,露出了一脸的鄙视,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孙主任和方轶,看的方轶脸上有点发烧。 “这话说的,我虽然不沾亲,但是我姥姥家是这个村的,小时候我经常过来走亲戚,跟这家的老太太认识。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李律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孙主任嘿嘿一笑,一招手,方轶拿着花圈,跟在孙正义身后走了进去。 “李律师,他姥姥真是这个村的?”眼睛男扶了下黑框眼睛,问道。 “别听他的,他就是个大忽悠,他都七十了,他姥姥是那年的事!谁知道是哪的人。 你信不信,他要是会见美丽国总统,敢说他姥姥是美丽国总统的邻居!”干瘦中年男人冷笑道。 要说还是人家孙主任,那脸皮是真厚,恐怕东风快递怼到他脸上都不好使。 孙主任是否有个与周总母亲做邻居的姥姥,方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孙主任肯定与周家一百八十杆子都打不着,否则以孙正义的脾气,他肯定早就挖空心思去巴结,去抱粗腿了。 有钱人家的亲戚就是多,村里人,城里人,里里外外的,进进出出的,门口不断人。 方轶跟着孙主任走进门,门口有不少管事的(有钱人家管事的就是多),一见是送花圈的,一位穿着黑衣,留着八字胡的三十多岁男人,急忙迎了过来。 “您两位是那个单位的?”八字胡男人问道。 “我们是县里正义律师事务所的,这不是听说老太太不在了吗,特意过来吊唁。”孙正义一脸严肃道。 “哦,把花圈放那边吧,屋里坐。”可能是觉得这家律所从来没听过,又是家本地律所,八字胡男人态度不冷不热的,说完指向不远处。 方轶顺着手势看去,好家伙,大大小小的全是花圈,足有三十多个,有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在往里搬呢。 孙正义看到了成堆的花圈,心中咯噔一下,见方轶放下花圈后走了回来,低声道:“咱们买的花圈太小了,不起眼,早知道就定做个大的了。” 方轶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孙主任说的有道理,自己刚刚放下的花圈就跟个矬子似得,周围全是些人高马大的家伙。 周家是几进的院子不得而知,反正孙主任他们是没有资格过二道门的,眼下正有人引着他们往一旁的南屋里走。 “这位兄弟,我们能去灵堂看看吗?”孙正义见领路的二十多岁小伙子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掏出一盒华子塞了过去。 “老先生,真对不起!上面有话,今天来的人太多,都让进去照顾不过来,除了名单上的人,其余人员只能对不住了,您的心意我们周总领了!”小伙子推开了塞过来的华子,嘴皮子麻利道。 得!碰了一个软钉子。 孙主任这心啊,哇凉哇凉的,连周总的面都见不到,看来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 来都来了,进屋坐坐吧! 一进屋孙主任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原来屋里坐着很多人他都认识,有县里搞建筑的,有市里律所的合伙人,还有县里的不少律所的主任,总之都是来找饭碗的。 大家虽然见不到周总,但坐在一起聊聊也挺好,说不定能聊出点业务来。 方轶坐在犄角旮旯,听着一帮人磕着瓜子,端着茶杯高谈阔论,相互揶揄,说实话他不知道坐在这里听人吹牛逼的意义何在,但是大家都没走的意思,孙主任也不想走,仿佛一走就会错过什么是的。 不一会儿,方轶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早上赶时间没吃饭,眼下又不到中午饭点,他打算出去找点东西垫吧下肚子,反正坐在屋里也没啥事。 “主任,您吃早饭了吗?”方轶凑到孙正义耳边低声问道。 “吃了,你没吃?”孙正义一怔,问道。 “早上我从老家赶过来的,没顾上吃饭。我先去外面垫吧点。”方轶低声道。 “去吧,这边没事,我在这儿等你。”孙正义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道。 方轶走出屋子,向外走去,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大门外,斜对角有一家包子铺,可能是今天周家办事的缘故,包子铺的门口火炉子上仍然放着蒸屉,蒸屉上冒着白气,仿佛在告诉饥饿的方轶:快来吧!大包子,刚蒸好。 走进包子铺,方轶要了两个大包子,一碗馄饨,坐在窗子旁低头吃着。 不一会儿,一位带着金丝眼镜,长得文质彬彬,很帅气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老板,来一个包子,一碗小米粥。” 律师本色 第26节 方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老板给他夹了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又端了一碗小米粥放在托盘上。 “能扫码吗?我没带零钱。”帅气男人扶了一下金丝眼镜,问道。 “扫码?扫什么码?您是去周家吧,要是没有零钱就算啦,一个包子不值什么钱。”老板笑呵呵道。 这年头村里人还没有扫码的习惯,自然包子铺也不具备扫码付费的条件。 “这怎么好意思,您做小买卖也不容易。一会儿我给您送过来。”帅气男人一脸难为情道。 “我这儿有零钱。”方轶咽下口中的包子,起身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老板:“你也是来周家吊唁的吧,都不容易,就当我请客了。” 第57章 有缘再见! 方轶以为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是跟着老大跑到周家来攀关系,拉业务的。 “这怎么好意思。”帅气男人上下打量方轶。 “别客气,我也去周家,块八毛钱的事,不用客气。”方轶说完接过老板的找零,转身回去继续吃包子。 一个大包子,一碗小米粥,用不了多少钱,帅气男人不再矫情,反而觉得眼前略带一丝油腻的中年人,一身烟火气,与自己接触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不太一样。 他端着包子和小米粥坐到了方轶的对面,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起来。 “贵姓?”帅气男人面带微笑,问道。 “我姓方,方轶。您贵姓?”方轶抬起头道。 “我姓周,您跟周家有亲戚关系?”帅气男人问道。 “没有,我是跟着主任过来跑关系的。你姓周,不会与周家有亲戚关系吧?”方轶半开玩笑道。 帅气男人一笑:“你是律师?” “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工薪律师,县城的一家小律所。你在那家律所?周律师。”方轶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律师的?”对方稍稍有些惊讶。 “咱们律师身上有一股味道,我闻出来的。”方轶故做神秘道。 “哈哈,好吧,有机会我得跟你学学怎么闻这股味儿。”帅气男人笑道,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两人又聊了一阵,方轶吃完饭,肚子里有了底儿,长出一口气,抬头微微一笑:“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有缘再见!”然后起身向外走。 “有缘再见!”帅气男人微微一笑。 他觉得方轶挺有意思,骨子里有一股书卷气,但是整个人又沾满了烟火气。他有些看不太懂。 方轶回到屋里时,众人在屋里还在聊天打屁。 快十点半时,周家来人了,来的人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爷子,他是周家的大爷,周德发的大哥,周德泰。他与大家寒暄一顿,紧跟着有人掏出了钱来要随礼。 周德泰想拒绝,但是众人不答应,没办法,周家大爷只得叫人来登记造册,他知道这帮人都是冲着他兄弟周德发来的,来的就是客,得罪不得。 周德发不愿意见他们,又见他们聚在屋里不走,便让大哥来应付下。众人聚而不散,为的就是见周总一面,随礼。 既然周总不见,这礼金又不好带回去,只好交给周家大爷。随完礼,众人再待着没意思,便散了。 方轶跟着孙主任出了周家,因为攀关系的目的没有达到,孙主任垂头丧气,把车交给了方轶驾驶。 回到住处,方轶吃完晚饭,正坐在窗前,一边吸烟一边想心事,李书明打来了电话。 “书明,是不是又想找我喝酒啊?”方轶坐在椅子上,笑呵呵道。 “兄弟,喝酒随时都可以,我今天找你有事。”李书明的声音有些焦急。 方轶一楞,紧跟着问道:“什么事?” “县里的公安口你认识人不?”李书明问道。 “之前跟他们打过交道,但不是太熟。咋啦?”方轶想起了之前办理赵贵案的李斌李警官,但是也仅仅是认识,谈不上交情。 “哎,我表妹被抓了。她前男友是你们县的,之前两人谈恋爱好的跟一个人似得,前两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男友跟她分手了,要娶她闺蜜。 本来我表妹不知道她闺蜜与她男友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透露给了她,今天下午,我表妹气不过,去了她前男友在县城买的新房,进去后一顿砸。 把人家结婚用的家用电器全砸了,好像还把那男的给打伤了。 那男的报了警,据说我表妹就在你们县公安局下面的城西派出所关着呢。我寻思着你要是能说上话,看看能不能拖拖关系,把人放出了。”李书明道。 “我一会儿问问,如果男的受伤不重,应该没什么事。你等我信儿。”方轶道。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如果真把人打成轻伤,构成刑事犯罪,那可就不好办了。 “好,谢啦!我等你信儿。”李书明道。听方轶这么一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方轶看了看表,才晚上七点多,他犹豫了,如果李警官公事公办不管这事,他可就没办法了,县公安局他还真不认识别人,城西派出所他更不认识人。说实话他不太愿意求人办事,又得搭人情,又得花钱,太麻烦。但是老友的表妹出事,他不办还不行,怎么也得试试。 方轶从手机中调出了李斌的电话,按了下去,不一会儿话筒中传出了李斌的声音。 “方律师,有事?”李斌的声音显得很沉稳。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赵贵那案子,富农公司给钱了没有。”方轶觉得上来就求人办事,有点太生硬,想先铺垫下联络下感情,便问起了赵贵案的后续进展情况。 “哦,赵贵的案子,我听说他媳妇的手术费村里给掏了,当然用的是富农公司的扶贫款,村里人的工资都要回来了。 只是可惜了赵贵,一条命换回来六千多元工资。听说他媳妇出院后没多久就改嫁了,就剩下他儿子跟着奶奶过日子,挺苦的。”李斌道。 呃……方轶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赵贵媳妇就改嫁了。 “哎!农民苦啊!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帮忙。不知道……”方轶犹犹豫豫道。 “什么事?只要是不违反纪律,能帮我一定帮你。上次多亏了你配合我工作,才把赵贵的事解决掉。”李斌道。 方轶心中一喜,看来李警官还是念旧的,不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那种人。他将李书明表妹的事简单介绍了下,问道:“您看这事能办吗?其实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她男友有错在先,背着她跟她闺蜜搞到了一起……” “就这事?”李斌问道。 “嗯,就这事。”方轶道。 “你刚才说她被那个派出所抓的?”李斌问道。 “城西派出所,今天下午抓的。她叫……”方轶把相关信息提供给了李斌。 “城西派出所,行,我有个哥们在那边,你明天上午等我信儿。”李斌办事很利落,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58章 求人办事 方轶琢磨着求人办事怎么也得准备点烟酒,再请人吃个饭什么的,前段时间刘经理刚送来两条华子,正好用上,再请李斌来门口的饭店搓一顿,关键是可以打折,手里钱不多只能这么办了。 笔记本电脑没买成,请人帮忙又得搭进去不少钱,谁叫她是李书明的表妹呢,方轶苦笑着摇摇头。 次日一早,到了律所,方轶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不时的瞧一眼手机,生怕漏掉来电。 就在此时,李书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方轶,你在律所吗?”李书明问道。 “在,那边昨天晚上我就联系过了,还没有回信儿,应该差不多,你别急哈。”周围都是同事,托关系的事方轶不太方便明讲。 “好,我一会儿到你们律所,到时候再说。”李书明说完挂断了电话。 大约快十点的时候,方轶的电话响了,是李斌打来的,李警官说话很简短,告诉他事情办好了,让亲属去派出所领人。 刚放下电话,李书明的车就到了律所门外,方轶向孙主任请了假,跟着李书明跑了一趟城西派出所。 派出所这地方坏人不愿意去,好人去了心里也发怵,要不是为了好友李书明,方轶是真不想去。 “您好,我们找下门警官。”方轶走进派出所道。 一位正在低头写东西的小民警抬头看了一眼方轶和李书明:“你们找门所什么事?” “门锁?”方轶愣住了,什么门锁。 “你们不是找门警官吗?我们派出所就一位姓门的警官,是我们副所长。门所长。”小警官见方轶有些愣神,解释道。 “对,我们就是找门所长,我们是李素华的亲属,过来接她的。”李书明立刻反应过来道。 “哦,稍等,我打个电话。”小民警放下笔,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出去。 十分钟后,方轶见到一位体态壮硕,三十来岁的男警官走了过来:“你们谁是方轶?” “您好,我是方轶。”方轶急忙迎过去,握手道。 “你们跟我来吧。”门所长说完,转身带着他们二人去了二层,边走边道:“昨天老李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外面开会,今天一早我回来问了下情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谢谢门所长。辛苦您了!”方轶微笑道。大周末的在外面开会?开研究(烟酒)会吧!方轶心中好笑。 “对了,你跟李哥怎么认识的?”门警官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之前有个案子,我跟李警官合作过一次,就这么认识了。李警官这人不错。”方轶微笑道。 “哦,李素华就在会议室,你们进来吧。”门警官到了会议室门口,一推门,看向方轶二人道。 “表哥,你怎么来了?”会议室内,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正在抱着一个大面包啃着,旁边放着矿泉水,见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她一眼便看到了李书明。 “我怎么来了!你怎么不说你怎么进来的?”李书明瞪了李素华一眼,然后转身看向门所长:“门所长太谢谢您了。您看我们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要不要给对方一点赔偿?” “不用了,早上我让人把对方喊来了,一个大老爷们,被她打的鼻青脸肿,但都是些皮外伤,没大事。 我跟他谈过了,他承认是他有错在先,不追究李素华的刑事责任,赔偿的事也免了。 他从感情上伤害了她,她把他家给砸了,两清了,今后别再去砸人家就行了。”门所长笑呵呵道。 “太谢谢您了。您中午方便吗,我想请您坐坐。”李书明给方轶使了个眼色,方轶微笑道。 “中午不行,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你们就别安排了。有李哥这层关系,咱们没的说。”门所长微笑道:“好了,收拾下,把人带走吧。” “谢谢您了!”方轶说完,李素华已经收拾完了桌上的面包,跟着李书明向外走去。 方轶和门警官走在最后,方轶悄悄的拿出了一个红包:“门所长,您不让我安排,这您得收下,买包茶叶喝。”说着,不待门所长开口,方轶已经将红包塞到了门所长的衣兜里。 “这怎么行?快拿回去。”门所长作势要往外套,但是方轶已经快步来到了楼梯口,下楼去了。他只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红包是李书明给的,托人办事总要意思意思,这是规矩,而李书明与门所长不熟,这意思意思的事自然落在了方轶身上。 中午时,方轶要请李书明和他表妹吃饭,却被李书明拒绝了。李书明知道方轶刚起步手头紧,这次又帮了自己的忙,怎能让方轶请客。 律师本色 第27节 最后李书明请客,让方轶挑地方,方轶带他们二人去了刘经理小舅子赵三化在小区门口开的饭店,一是因为这家饭店做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二是他有卡可以打折。 三人在大堂吃饭之时,赵三化找到了方轶,他姐夫刘经理请方轶在这里吃过几次饭,他跟方轶混了个面熟。方轶见他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事,便跟着他到了一旁说话。 “方律师,我有个好哥们,最近被他前妻给告了。”赵三化道。 “因为什么?是不是离婚财产分割的事?”方轶问道。 在方轶的印象中,被前妻起诉,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财产分割的事。 “嗯,这事有点复杂,我也讲不太清,要不让我哥们去律所找您聊聊,您给他看看案子能不能赢。”赵三化道。 “行,我这几天都在所里,你让他来前给我打电话吧。”方轶道。人家给自己介绍案子,自然要接着,他没想到吃顿饭还能捞个案子。 吃完过程中,李书明塞给方轶一个红包,挺厚的,但是方轶觉得如果收下红包会破坏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所以他拒绝了。 李书明以前在市里做过笔记本电脑代理商,本来方轶想让他帮忙打听下哪款笔记本皮实好用,性价比高,但是又怕李书明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办完事要好处,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第59章 借刀杀人 下午刚上班,方轶就接到了一个叫周海的打来的电话,周海正是赵三化的哥们,两人约好下午三点面谈。 周海是一个车轴汉子,憨憨的脸堂,黝黑的皮肤,因为没有学历,前几年一直在工地打工,后来老板卷钱跑了,他们几十个人拿不到工资,吃不上饭,租不起房,更耗不起时间,去劳动局跑了几次见没有结果,只好自认倒霉,回了老家。 厌倦了打工的周海,回家种了几亩蔬菜,在县里的农贸市场常年租着摊位,批发蔬菜,赵三化饭店的蔬菜就是他供应的。 “您的事赵三化跟我提了一嘴,但是没说那么多,您介绍下情况吧。”方轶坐在周海对面,说道。 “我前几年一直在外打工,也就赚点糊口钱。前年辛辛苦苦的干了一年,结果老板跑路了,没拿到钱。 这不前年年初的时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我媳妇闹离婚,我们就去民政局办了手续。离婚协议上写着一年内我要给她五万块钱。 离婚后,我这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也没啥钱,我们两个虽然不见面,但是仍然通过qq联系着,没断。 后来她去保险公司卖保险,给我发了个保险产品。我跟她说,一屁眼子饥荒等着还呢,实在没闲钱买保险。 怕她不信,我把借条拍照发给了她。她看我挺苦的,就发qq说那五万块钱不用给了。当时我还推辞了一番,她再三确认不用给了,说她不缺钱,以后我要是成了大款,再给也不迟。我当时感动的眼泪直流。 您是不知道,当时我刚开始种菜,种子、化肥、人工,那样不花钱都不行。我觉得她是念旧情,把这五万元给免了。 后来我的日子慢慢过起来了,去年底在县里的菜市场租了个摊位,批发蔬菜,在朋友的帮衬下总算是赚了点钱。 我前妻知道我手头赚钱了,两个月前给我打电话,问我要那五万块钱,我也没成大款啊,手里那点钱还得周转呢,结果我们两个一来二去的就说急了。她就把我告了。就是这么个事。”周海一脸郁闷道。 “嗯,你刚才说的qq记录都有吗?”方轶问道。 “有,都在我qq上存着呢。”周海道。 说完,周海调出了qq聊天记录,递给了方轶:“您看,这就是她说的,我都留着呢。” 方轶接过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您把qq聊天记录中,她确认不用您给钱的那部分内容都截屏,整理下。这些内容可以作证据用。 对方既然已经明确放弃了债权,再要求您支付,法院大概率是不会支持的。这案子胜算很大。 您是想请律师代理,还是想自己去开庭?” “我一天到晚的忙的脚打后脑勺,真没时间顾这事。赵三化说您水平高,让我过来找您咨询,我就想着把这案子委托给您。省的我一天到晚的惦记了。”周海道。 “嗯,没问题。不过请律师代理案子是需要支付律师费的,您……”方轶说着看向周海。 “没问题,我这案子律师费得多少钱?”周海问道。 “您这案子标的一共才五万元,您又是赵三化的哥们,我收您三千元律师费。如果对方上诉,您需要我代理案件的二审,需要另外再支付二千元。不知道您能否接受。”方轶问道。 “没问题。今天就签合同交钱吗?”周海问道。 “对,今天签合同,如果您没带钱,在开庭前把律师费交了就行。”方轶道。 “好,今天交吧,要不我还得跑一趟。”周海道。 “行,后期如果有什么新情况,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去找您也行,省的耽误您做买卖。您等下,我去拿合同。”方轶说完出了会议室。 方轶从前台拿了委托手续去会议室时,恰好孙正义进门。 “方律师有当事人?”孙正义低声问前台。 “是,来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听说是个离婚后财产分割的案子。我刚帮他打印的委托协议,收了三千元律师费。”前台低声道。 律所老大问话,当然得如实回答。 “哦,当事人叫什么名字?”孙正义若有所思的问道。 “叫周海,大海的海。”前台道。 孙正义没再说话,转头进来办公室,开始查询律所客户名单,结果没有这个人。 孙正义的左手放在桌子上,食指和无名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桌面:“这小子哪来的案子……不声不响的,每月一个。” 方轶不知道孙正义的想法,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此时他正忙着帮周海复印证据材料,梳理案情,因为下周四就要开庭了。 看着方轶忙碌的身影,赵忠诚心底的嫉妒再次茁壮成长,如果诅咒能够杀人,此时的方轶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你说方律师才来几个月,怎么就老有自己的案子。咱们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他会不会把所里开发的案子,说成是自己的?”褚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赵忠诚背后,低声的嘀咕道。 “嗯,有这个可能!”赵忠诚顺口道,随后他猛然回头,一脸惊慌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死我了。” 褚怀一笑:“方律师真是个谜一样的律师,也没见他去哪开拓案源啊,怎么就老有人找他。” “他一共才接了几个自己的案子,还老有人找他……,运气好而已。我就不信他会一直运气这么好。”见方轶又进了会议室,赵忠诚恨恨的低声道。 “嗯,你说的对,风水轮流转,下次说不定就到咱两个身上了,希望年底前能接个大活儿,也好过个肥年。”褚怀说着,转身回了工位。 见褚怀走开了,赵忠诚咂摸着刚才褚怀说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兴许方律师真的是在偷律所的案子,他决定去举报,打定主意后起身,快步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褚怀人坐在工位上,可是耳朵却一直听着赵忠诚的动静,他扭头见到赵忠诚推门进了主任的办公室,心中冷笑: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然好使,如此一来,不管方轶偷所里的案子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会让主任对他心生芥蒂,至于赵忠诚,此人不堪重任,以后律所的案子还不得由着自己挑。 第60章 蠢蠢欲动 “是忠诚啊,有事?”孙正义正在想事,听到叩门声,一抬头正看到赵忠诚走进来。 “主任,我有个事想跟您说下。”赵忠诚回身关上门,走到孙主任对面坐了下来。 孙主任没说话,盯着对面的赵忠诚,等着他的下文。 “今天方律师又接了一个案子,据说是他自己的案子。平心而论,方律师专业能力挺一般的,他才来咱们律所几个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自己的案子。 虽然他家在县城,但是他早就离婚了,媳妇家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介绍案子,老家又是村里的,在县里没什么人脉。所以我觉方律师接二连三的接案子,这事有点蹊跷。”赵忠诚神秘道。 “那依你看,方律师是怎么弄到的案子?”孙正义好奇的问道。 “咱们正义律师事务所虽然不大,但是在县里也算是一家老律所了,我觉得有可能方律师借着咱们律所的名义在外面招揽客户,然后说成是他自己的。”赵忠诚贼兮兮道。 “你是说方律师借着正义律师事务所这块牌子揽活?”孙正义若有所思道。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律所的老客户给方轶介绍的案子,如今赵忠诚这么一提醒,他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对赵忠诚刮目相看。 但是他又一想,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正义律师事务所虽然在县里算得上是一家老资格的律所,但是名声却不怎么响亮,也没有多少人认这块牌子。 当年赵忠诚就做过类似的事,偷偷摸摸的在县里打广告,挂的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牌子,虽然联系人写的是孙正义,但是留的联系电话却是他赵忠诚个人的,他也知道自己名声不行,又没有可吹嘘的地方,就把孙主任抬出来招揽业务,来个挂羊头卖狗肉。孙正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等赵忠诚接到大活儿后,秋后算账。 但是广告打了半年多,也没见有什么大活上门,一共接了三单业务,其中两单是法律咨询,剩下一单是代写起诉状,慢慢的赵忠诚失去了耐心,把广告撤了。 由此可见,正义律师事务所这块牌子并不怎么吃香,市场认可度不高。所以对于赵忠诚的说法,他觉得不太可信。 方轶才做律师没几天,孙正义不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发出案源来,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是:方轶运气好! “行!这事我知道了。对了,司法局又给了五个法律援助的案子,这段时间你手里的案子不多,就交给你办吧。”孙正义笑眯眯道。 赵忠诚受宠若惊,自从上次他拒绝了主任给的法律援助案子后,所里的法律援助案子都给了褚怀,美的褚怀直冒鼻涕泡,他心里烦的不行。 这次孙主任主动给他分法律援助的案子,赵忠诚觉得这是他举报方轶后,孙主任给他的奖赏,心中美的不行不行的,要是有个尾巴能摇出花来。 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赵忠诚抱着一摞案卷回到了工位上。 “主任给你分的?”褚怀指了指赵忠诚放在桌子上的案卷,问道。 “哎!没办法,主任说了能者多劳,这几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比较复杂,让我来办。”赵忠诚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表情,让褚怀恨的牙根直痒痒。 褚怀无趣的回到工位,心中暗恨:刚才要是自己去找主任打小报告,说不定这些法律援助的案子就是自己的了。 他恨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更恨孙主任信念不坚定,明明自己有成为律所栋梁的才能,主任却把法援的案子给了赵忠诚,而不是让自己先挑!难道赵忠诚的冰冻期过了,开始回暖了! 赵忠诚见褚怀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似得,心中暗笑:谁叫你不主动的,前段时间主任给你几个案子,看把你美的,这下知道谁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一哥了吧。 律所就是这样,不论大小,只要牵扯到自身利益肯定会明争暗斗。律所里赵忠诚和褚怀斗的欢,但是方轶却没当回事,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找回自己曾经的生活,能阻挡他前进的人只会是他自己,跟别人无关。 周五一早,方轶突然接到了兰姐的电话。兰姐让他下午跟着去趟市里,据说有个合作项目要洽谈。 方轶不敢耽搁,放下手机,直接去了孙正义的办公室,把情况跟主任说了下,孙正义一心想拿下盛丰集团的法律顾问,自然乐得让方轶与兰姐多接触,打打关系,为以后做准备。 吃过午饭后不久,兰姐的车便停在了律所门口,方轶上车后车向市区方向开去。这一幕正好让赵忠诚看到,他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顿嫉妒、羡慕、恨。 方轶纳闷,兰姐他们公司有法律顾问,干嘛非得揪着自己不放啊,又不是付不起律师费。路上闲聊,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方律师,不是我看不上咱们县里的律师,他们接触的业务类型太单一,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大项目。 给我做法律顾问的那家律所的主任,顾律师,以前在市里大所做过律师,特别能忽悠,搞人际关系有一套,但是眼界有限,而且每次找他都得约时间,大所律师的本事没学多好,但是谱摆得挺大,而且费用很高,所以一般我也不太愿意用他。 我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哈。 之所以叫你跟我去,是因为我发现咱们沟通起来没有障碍,而且你的点子多,能办事,又是正经的法学博士。所以我每次有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兰姐道。 “嗯,谢谢兰姐的信任。”方轶道。 虽然他来县里做律师时间不长,对县里的律师不太了解,但是从兰姐的话里他听出来,县里的律师水平有限,真有大业务公司老板一般都不会找县里的律师,如此一来窝在县里,恐怕他一辈子也别想接触大业务,更不可能赚大钱。 但是县里有他曾经的家,还能时常看看儿子,他一时又割舍不下。再说了市里也未必好混,兜里如果没有点银子,贸然去市里发展,开疆拓土哪都需要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想到这里,方轶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第61章 师哥 “对了,兰姐,咱们今天跟那家公司谈合作?”方轶换了话题道。 “是德发集团下面的一家建筑公司,他们最近拿了两个房地产项目,我们打算跟他合作,拿点业务。”兰姐道。 律师本色 第28节 哦!又是德发集团,难怪孙主任这么卖力讨好周德发,连兰姐这种县里的知名企业家都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转,看来德发集团了不得啊! “我听说德发集团总部在京城,市里有一家子公司,是不是就是您说的要合作的公司?”方轶问道。 “嗯,原来德发集团的总部在市里,后来发展大了,在省里都挂了号,每年都有省里的领导去他们公司走访考察。 后来周总为了更好的发展,在京城买了一栋楼,直接把公司总部搬了过去。市里留下的是他们的全资子公司,也是他们建筑板块的总部。 除此以外,文化板块的总部也在市里。但是财物公司和教育板块的总部都在京城。 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跟对方合作,能不能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找他们合作的人太多了。”兰姐道。 下午三点半,兰姐带着小助理和方轶来到德发建筑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前,办公室的门开着。 “刘总,好久不见。”兰姐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屋内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黑胖子,大鼻子头,宽脑门,正在伏案写东西。见兰姐进门,起身道:“高总,快请坐。您怎么亲自来了。” “咱们两家是第一次合作,这么大的事,我不来哪行。这两位是方律师和我助理。”兰姐介绍道。 刘总对着方轶和小助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双方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刘总,上次我提的事……”兰姐没有明说,但很明显双方之前见过面,兰姐提出了些请求,在等刘总的回复。 “本来你们盛丰集团在县里也算是家大型的建筑公司,在市里也是数得上的企业,但是我们最近拿的这两个楼盘名声在外,有不少建筑企业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这事有点不好办……”刘总为难道。说完,他靠在椅子上抽起烟来。 “嗨,你看我这记性。小乔,你去楼下车里把咱们准备的最新的材料拿上来。”兰姐给小助理使了个眼色道。 小助理也是个眉眼通透之人,立刻便领悟了兰姐的意思,答应一声就向外走。 见兰姐有意支开助理,方轶也很有眼力见,起身道:“不好意思哈,我去下卫生间。” 方轶与助理一同出了门,来到楼下,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兰姐和刘总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了车旁。 刘总上了自己的奥迪车,跟在兰姐的车后面,直接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楼,这家酒楼装修的很高档,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消费的地方。 酒楼的包间内,方轶基本上就是个陪吃的角色,他觉得很无聊,但是又必须得在一旁陪着不笑假笑。方轶第一次感觉到请人吃饭原来这么累。 小助理出来买单,他也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正想着找个地方抽支烟,放松下,却不想碰到了一位熟人。 “方律师,真巧啊!你也来吃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方轶转身一看,原来是周家老太太办白事哪天在包子铺碰到的周律师。 “你好周律师,我陪个朋友过来的。您吃完了?”方轶微笑道。 “嗯,要不要抽一支?前面有个露台。”周律师微笑着拿出一盒苏烟,看向他。 “好啊。”反正在包间里他也是个透明人,正好腾出地方来给兰姐和刘总单谈。 周律师说的露台足有三十多平的样子,上面摆放着一些花草,有几张桌子放在太阳伞下,因为天气已经冷了,露台上不见人影。 中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方轶和周律师站在露台的边上,一边吸烟一边闲聊。 “周律师,你在市里执业?”方轶问道。 “不,我在京城执业,这几天有事,所以会一直在这边。你呢?县里的业务怎么样?”周律师问道。 两个人算不上熟悉,加上这次才见过二次面,但是方轶感觉跟对方聊天很舒服,周律师也觉得两人很聊得来,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县里的业务不比你们京城,凑合糊口而已。对了,方不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聊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方轶随意道。 “周慎。”周律师掏出一张名片,微笑的看向方轶。 方轶接过名片:“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 随后他整理了下衣服,郑重其事道:“我叫方轶,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周慎,认识你很高兴。”周律师也学着他说道。 片刻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行啦,别搞的那么严肃,好像两国建交似得。我还欠你一顿饭呢,趁着这段时间我在这边,你有空时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周慎笑道。 “没关系,一顿饭而已。你去了京城,我也能找到你。”方轶晃了晃手中的名片微笑道。 “好啊!你来京城,我请你吃大餐。”周慎拍了拍方轶的肩膀,然后道:“你在冀省上的大学?” “没,我在京城的法大读的法律专业。后来又本硕博连读,当了几年的书呆子。”方轶自嘲道。 “哎哟!没想到啊,咱们是校友啊,我本科在法大读的,后来去耶鲁读的jd。”周慎惊讶道。 “校友你厉害啊,耶鲁法学院的规模比较小,竞争非常激烈,每年入学人数也就两百人左右。我当年也想申请来着……,太让我羡慕了!”方轶眼中露出羡慕的光芒。 “你也是博士,我也是博士,没什么好羡慕的。”周慎一笑,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下午我还有安排,就不多聊了。” “好,我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方轶道。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前一后回到了室内。 自从知道是校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周慎比方轶高三届,自然就是师哥。 第62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轶和周慎刚到大厅,恰巧碰到了从楼上包间下来的兰姐和刘总。 前一秒刘总还端着架子与兰姐有一搭无一搭的边走边聊着什么,后一秒见到方轶和周慎走过来,立刻换了一副面容,满脸堆笑,撇下兰姐快步来到周慎面前:“周律师,您也在啊!吃饭没?” 周慎立刻收起了笑容,矜持道:“刘总也在,我刚吃过。我还有事,先走了。”看得出来周慎刻意与刘总保持着距离。 “方律师,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聊。”周慎说话时表现的很矜持,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外走去。 “这位……”刘总目送周慎离开后,转过头上下打量方轶,一时间竟忘了他姓什么。 “方律师,他是我兄弟。”兰姐快步来到方轶身旁道。 要说还是兰姐的脑袋瓜转的快,她见刘总对方轶身旁的中年男人恭敬有加,立刻意识到对方是个大人物,见刘总一时语塞,急忙补了一句。 “哦,方律师,你跟周律师早就认识?”刘总试探道。 方轶再傻此时也看出来些门道,简单的说了句:“我们两个是校友,周师哥人挺不错的。” 此时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会大吹特吹两人关系怎么怎么好,借此扯虎皮拉大旗,让刘总高看自己一眼。 但是方轶却没有,他虽然也看出来刘总有巴结周慎的意思,但是他却没有多说,不是他不想多说,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共才见过两面,十多分钟前才认的师哥,除了知道周慎是律师,在京城执业外,他对人家一无所知,言多必失啊! 方轶的师哥若是别人,刘总肯定眼皮撩都不带撩的,但是偏偏是周慎,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对于刘总这种聪明人来说,简单的一句“周师哥人挺不错的”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他想当然的把方轶和周慎归入了一个阵营,认为两人关系绝对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周慎刚才所作的一切都被刘总看在眼中,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见到自己后立刻变成了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周律师,而且刻意与方轶保持距离,这不反常吗?难不成…… 聪明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要不怎么会有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个……高总,我突然想起个事,这样吧,您跟我再去趟办公室。”刘总皱了皱眉头,突然道。 “好,没问题。”兰姐心中狐疑,不知道刘总是不是吃错药了,刚才在包间都谈妥的事,难道又有变化,这回扣可是不能再往上提了,否则真是一点赚头都没有了。 德发建筑办公楼下,方轶和小助理坐在车里闲聊着,四十多分钟后,只见兰姐一脑门子官司走出楼门,上了车。 “兰姐,事情有变?”小助理见兰姐皱着眉头不说话,问了一句。 “嗯,确实有变。”兰姐说着看向方轶,把后者看的心中直突突。 难道这变化是我引起的,今天要办的事不会是让我搞砸了吧!方轶心中没底。 “走,找家茶馆坐坐。”兰姐吩咐道。 车子开了出去,在市里转了半个多小时后,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门前,方轶跟着兰姐进了茶馆,小助理被安排留在外面等着。这种安排让方轶有点吃惊,兰姐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小助理说啊。 坐下后,兰姐要了一壶大红袍,一边倒茶一边道:“方律师,那个周律师跟你真是校友?” “对呀,我们都是法大的,他比我高几届。”方轶不知道为什么兰姐会这么问。 “你兰姐我没读过几年书,也没上过大学,校友之间关系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周律师跟你关系挺不错的。”兰姐边喝茶边不紧不慢道。 “其实,我们一共才见过两次。谈不上不错,只不过聊的来罢了。”方轶实话实说道。 他觉得当着兰姐没必要说大话,这种没上过几年学,却能搞起这么大一家公司的主,可不是胸大无脑的傻子,最好实话实说。 “哦?这么说,还真是赶上了,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兰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轶。 “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今天谈的项目……”方轶看着兰姐,话说了一半。 “今天谈的项目成了。只不过后期需要再走个程序,不过之前谈的条件有些变化。 今天跟咱们谈的是项目负责人刘总,算是德发建筑的高层。你知道他让我上楼谈了什么吗?”兰姐神秘兮兮道。 谈了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方轶腹诽道。 见方轶摇头,兰姐微微一笑道:“这家伙居然把之前谈好的回扣推翻了,说什么我们的资质好,又有项目开发建设经验,要力挺我们,把回扣全都抹了。” “真的!”方轶吃惊道。 这年头要说最火的行业肯定是房地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房地产这棵大树,自然得卡点油水。政府就不说了,房地产开发企业,凡是管着点事的从上到下,从高层到小主管,从前期开发到后期管理,那个不吃的满嘴流油。这一点方轶早有耳闻。 今天刘总居然吐口不收回扣,难不成是他良心发现?不能!这种人永远不可能良心发现,因为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那么解释只能有一个,他怕得罪人,这个人一定是集团内部,比他权势更大或者可以通天的那种人。 正在方轶胡思乱想之时,兰姐开口道:“你知道周律师的情况吗?” 方轶摇摇头:“我们两个一共没说几句话,我只知道他在耶鲁读的书,拿到的法学博士,其他的一概不知。您的意思是他……” 兰姐抿嘴一笑:“他姓周,德发集团的老总也姓周,你就没想到什么?” “他是德发集团的太子爷?不会吧?”方轶惊愕道。 虽然他已经意识到周律师不是普通人,但是周慎身上没有一点浮夸之气,除了有点冷傲外,没什么富二代的痕迹。 难倒自己看走眼了?方轶一脸的懵逼。 第63章 脚下没有白走的路 “你想多了,他不是太子。他父亲是周总的亲大哥,他是周总的亲侄子。”兰姐道。 “哦,我还以为是德发集团的太子呢。”方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 “你可不要小瞧他,周总的儿子在国外主修艺术,对家里的生意不上心,女儿才上高中。 律师本色 第29节 唯有这个侄子最得周总器重,别看他只是个律师,但是这些年在周总身旁出谋划策的,起到的作用可不小。现在他是德发集团的总法律顾问,据说德发集团正在准备上市,这里面就有他的功劳。 我儿子要是有他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我肯定提个猪头去庙里烧上一个月的高香。”兰姐羡慕道。 “兰姐,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方轶惊讶道。从之前兰姐看到周慎时的表情,方轶推断兰姐应该不认识周慎。 “我也是听说的,之前没见过他。今天在楼上刘总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周律师就是周总的侄子周慎。”兰姐道。 “真没想到……”方轶嘀咕道。 “我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的,今天居然沾了他的光。”兰姐道。 “您是说,今天刘总免回扣的事,是因为他?”方轶突然道。 “那还能因为谁?总不能是咱们两个吧!”兰姐一笑道:“这个你拿着,反正明天是周六,你也不上班,找机会请周律师吃个饭,拉拉关系。对你有好处。” 兰姐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方轶,补充道:“今天出来的急,没带那么多,你别嫌少。” “这怎么成,我请客怎么能用您的钱。”方轶一怔,随即道。 “就凭刘总今天免了项目回扣这事,我也得给你好处费。这是你应得的,别磨磨唧唧的。”兰姐把脸一板道。 “好,这钱我收着。谢谢兰姐。”方轶将红包收了起来。 兰姐见方轶收下红包,脸上又有了笑容,这个红包原本是给刘总准备的,哪知道刘总心黑,又把好处费提了两成。兰姐心里有气,这红包就没往出拿,正好便宜了方轶。 从茶馆出来,兰姐直接回县里了,方轶没有跟着回去,手里有钱了,他想去商场转转,买台笔记本电脑送儿子。 方轶先去了趟辉煌,他不懂电脑,但是李书明早年做过电脑代理商,人脉广,应该有低价拿行货的渠道,能省一分是一分。 果不其然,李书明听说方轶要买笔记本电脑后,打了两个电话便带他去了海龙电子城拿了两台thinkpad t430。 按照李书明的说法,这款电脑抗造,性能好,是当年的最新款,送给儿子方安志用绝对绰绰有余。 本来方轶只想要一台,但李书明买单,一下拿了两台,另一台送给他用。作为律师没个趁手的家伙怎么成,方轶不好驳李书明的好意,便收下了电脑。 晚上两人去了一家烧烤店,要了不少烤串和啤酒,喝了一顿大酒。 “你最近怎么样?”李书明喝下一口扎啤后,问道。 “一个工薪律师,还能怎么样,糊口而已。我算是看明白了,县城里的案源有限,挣钱的机会也有限。早晚还得出来干。” 说完,方轶苦笑一下道:“不怕你笑话,儿子让我送他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愁了好几天,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要不是今天跟着客户出来谈业务,机缘巧合之下帮了人家一把,人家拿了个红包给我,恐怕我还得愁上一阵子,或许过完年才能凑出钱来给儿子买电脑。” “没钱买电脑你怎么不跟我说?缺钱你找我啊!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李书明说完,端起扎啤一扬脖灌了下去,然后将扎啤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气呼呼的盯着方轶。 “书明,你别急!你能帮我一次,你能帮我一辈子吗?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现在是真穷,我要找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我,也想找回自己的家。不逼自己一把,我怕我坚持不住,又回到之前安逸享乐、不思进取的状态。”方轶沉默片刻道,他的情绪有些消沉。 李书明抽出一根华子,点燃深吸一口,手指间夹着的烟卷剧烈的燃烧,随后两团烟雾从他鼻孔中蹿了出来,随后他的眼神一松。 “当年我刚出来创业的时候,也是憋着一口气,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收兵。我卖过磁带,卖过光盘,当然卖的都是水货。 我每天推着自行车,在大马路上被追的狂奔。 这种日子我过了一年多,一分一分的挣,一毛一毛的攒,可是我辛苦了一年多赚的钱也仅仅够糊口。 但是我并不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我相信脚下没有白走的路。” 说完,李书明看了一眼方轶,继续道:“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告诉我们那条路是正确的,但它会教会我们如何去适应。 人这一辈子,该走的弯路,该吃的亏,该撞的南墙,该掉的陷阱,一个都不会少。 但是你记住,只要生活在一点点变好,慢一点就慢一点,无妨,只要你足够坚强,能坚持住,挺过去,下一秒也许你就是别人仰望的人,羡慕的人。” 方轶点了点头,其实这段时间他真的有点动摇了,传说中的律师生活是那么美好,而现实中却是这么的悲催,拿着只够买白菜的钱,却操着卖白粉的心。一个月到手的工资,就那么一点,吊着一条命半死不拉活的,想送儿子个好点的笔记本电脑都犯愁。 李书明是过来人,他的一番话比什么狗屁心理专家讲的要接地气的多,也更能说服方轶。 不管过得好不好,日子仍旧一天天的过,不会因为你的悲惨而短一小时,也不会因为你的快乐而多一小时。 方轶相信李书明的话,也相信自己脚下没有白走的路,凡是都要有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也许就是自己找回曾经的生活,曾经的家的过程。 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压抑。 第64章 这都离婚了,还吃醋啊! 方轶抬起头,微笑道:“李老板,我代表人民群众采访下您。” 李书明一听,噗嗤笑出了声:“我接受你的采访。” “你当初被大盖帽追的满街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做的事是违法的,一旦被抓到,会留下污点。”方轶调侃道。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比我幸福。如果你连饭都吃不上了,脸都不要了,还怕污点吗?”李书明反问道。 “嗯,你说的对,人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否则啥事都能做的出来,当然也要有胆量才行。”方轶点头道。 “唉,这就是现实。那些能够赚大钱的人,你问他有没有至暗时刻,有没有过不要脸的时候,他绝对会告诉你有,即便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默认。 当然你要是问他有没有良心,那就另当别论了,有的自然有,没有的天生他就没有。”说着李书明端起扎啤,碰了下方轶的杯子,灌了一大口下去。 见吃的差不多了,方轶借着去厕所的功夫去找老板娘买单,就在他等着找零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李斌李警官。 李斌身旁坐着男女老少好几位,其乐融融的,看样子是一家人趁着周末出来聚餐。方轶看了一眼桌号,跟老板娘说了下,把李警官那一桌的单也买了。 之前方轶拖李斌捞李书明的表妹,人家把事给办了,方轶想约他吃饭表示下,但是人家说什么都不出来,不给方轶机会,方轶只得把事记下,以后再补。 没想到今晚居然在烧烤店碰到了,有报答的机会自然要报答人家。方轶付完账,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便与李书明一起回辉煌了。 待到李斌去结账时,才发现已经有人买过单了。他问老板娘,老板娘说就是那位跟他打招呼的中年男人买的单,李斌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方轶干的,他会心一笑:方律师有心了! 在市里住了两天,方轶最终还是没有约周慎出来吃饭,在他的骨子里,仅剩的一点读书人的骨气发挥了作用,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在巴结权势。 关键是巴结也没用,他觉得周慎是律师,自己也是律师,都是同行,巴结个什么劲啊,反而让人家看不起。 周四的时候,周海案开庭了,周海没有参与庭审,他在忙着赚钱。 方轶坐在县法院的审判庭内,对面坐着周海的前妻,一个三十多岁,有些姿色,嘴唇薄的像是纸片,一看就知道能说会道的女子。方轶从起诉状上得知,她叫李月娥。 上面坐着一位卷发的女法官,法官有四十多岁,有些胖,眼袋很明显,可能是经常加班熬夜造成了的。 在原告李月娥读完起诉状后,女法官要求被告答辩。 方轶清了清嗓子:“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原告之前已经免除了被告的债务,所以被告不应该再向原告支付五万元。答辩完毕。” 女法官看了一眼方轶:“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原告,除了离婚协议外,你有新证据吗?” “没有。”李月娥道。 “这份证据证明的目的是什么?”女法官问道。 “证明他欠我钱。”李月娥急忙道。 “谁欠你钱?欠你多少钱?请明确下。”女法官心中一阵无奈,就不能把话说的清楚点嘛! 没办法,谁叫原告没请律师呢,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法官得问两回。 “就是被告周海,他欠我钱,一共欠我五万元,离婚协议上都写着呢。他一直没给我……”眼看着李月娥要自由发挥,女法官急忙制止了她。 “好了,与本案无关的不要说,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听明白没,原告。”女法官看向李月娥。 “好。”被法官说过后,李月娥老实了,这可是法院,不是在客户家里卖保险。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这份证据被告认可。”原告提交的离婚协议,被告周海已经确认过了,是真实的,方轶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被告举证。被告是否有证据需要提交。”女法官面无表情道。 “有证据,是qq聊天记录,这是公证书,公证处对聊天记录做了公证。”说完,方轶将公证书和相关聊天记录一式两份,提交给了法官。 “被告的证据是qq聊天记录,原告在与被告聊天过程中已经确认,不需要被告偿还离婚协议中约定的五万元。证明本案诉争的五万元款项,已经被原告免除,被告无需再向原告支付相关款项。”方轶道。 “原告质证!原告,你看看被告提交的qq聊天记录是不是真实的,请围绕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发表意见。”李月娥没有诉讼经验,女法官不得不对她进行提示。 “这是我们的聊天记录,没错。但是他拿这个作证据没有征得我同意,我认为是不合法的。”李月娥矫情道。 “你的意思是证据的真实性和关联性认可,但是合法性不认可,之所以不认可是因为对方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对吧?”女法官拢了下李月娥的意思,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李月娥仿佛遇到知音一般的,眼睛硕硕放光,不断的点着头。 “原告,我问下。既然你已经说了不让被告再偿还本案诉争的五万元,怎么又起诉?”女法官不解的问道。 “那段时间我们两个刚离婚,qq聊的挺好,我觉得我们有和好的可能,就想着他也挺不容易的,要是复婚了又是一家人。这一家人……”李月娥说到一半,被法官拦住了。 “原告,说重点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说。”女法官心中有些烦闷。 “好,就是我觉得我们两个有和好的可能,随口那么一说,不让他再给那笔钱。”李月娥道。 “那后来怎么又起诉了?”女法官接着问道:“注意简明扼要,说重点。” “闹掰了呗!他跟个女的眉来眼去的,我看着来气,就找他要钱,他不给,我就把他告了。”李月娥道。 方轶眨了眨眼:这都离婚了,还吃醋啊!不会是聊qq,又聊出网恋了吧! 女法官听完也是一阵的无语。 第65章 慢慢的试着享受这种孤寂 “我后来说,‘以后他成了大款,再给她也不迟’,他答应了,这算不算数?”李月娥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补充道。 “你有证据吗?”女法官道。 “有啊,有qq聊天记录。我打开你看。”说着李月娥掏出手机调出qq聊天记录,递给了书记员。 “被告,原告现在提交了新证据,你们质下证。”女法官将手机递给了方轶,然后转头冲原告道:“庭下你补充下证据的复印件。一式两份,如果不提交我们将不作为证据使用。” “好。”李月娥道。 方轶之前翻看周海的聊天记录时看到过相关内容,因此他对这份证据表示认可。 “这份证据并不能证据原被告之间存在债权债务关系,‘以后你要是成了大款,给我,我就拿着’,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假设,即便被告同意,也不意味着在原被告之间形成权利义务关系,也不构成被告的单方允诺。质证完毕。”方轶道。 …… “双方做最后陈述。”女法官说完看向原告。 律师本色 第30节 “我们有离婚协议,上面写的很明白,被告应该给我钱,完了!”李月娥理直气壮道。 “被告做最后陈述。”女法官说完已经开始收拾案卷了。 “被告不应支付五万元给原告。 首先,被告认为,债务的免除是单方法律行为,无因行为,根据债权人的意思表示即可产生债务消灭的法律效果,无论因何等原因免除债务,也不管原因是否成立,均不影响免除的效力,故原告不能以当时免除债务的原因变更为由,而否认债务免除的效力。 其次,原告在免除债务时,并未附加任何条件和期限,而且在原告做出免除债务的表示后,被告并未拒绝。 综上所述,原告对被告债务的免除是合法有效的,被告不应向原告支付五万元款项。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陈述完毕!”方轶道。 “好了,原被告将最终的陈述意见打印一份交上来,本案庭审到此结束……”说完,女法官已经将案卷放在了一旁,让书记员叫下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进来,准备开庭。 签完庭审笔录后方轶走出法庭,正好碰到了之前审理邹开元离婚案的圆脸男法官。 方轶问了下邹开元离婚案的判决结果是否已出,圆脸男法官打了个电话,确认已经判下来了,可能是助理还没来得及通知当事人领取。 随后方轶跟着圆脸男法官去了法庭,法官助理将判决书送了过来。方轶领到判决书后一看,果然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法院判决贺珍偿还邹开元十一万元,剩下的三万四千元法院认为是生活费用,并未确认是夫妻之间的债务。 方轶出了法院的大门,给邹开元打了电话,约他来所里拿判决书。下班后,邹开元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真不好意思,您打电话时,我正在上班出不来。”邹开元一进会议室便笑呵呵道。 “没关系,反正我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这是一审的判决书,您看下。跟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结婚后您转给对方的那三万四千元,法院没支持。”方轶将判决书递给邹开元后,说道。 邹开元看了眼判决结果,皱了皱眉:“方律师,您说我要是上诉,有多大把握可以把钱都要回来?” “几率不大,可以说微乎其微。这个判决我觉得没有明显的错误,即便您上诉也不过是走个程序,驳回的几率极大。不如及早落袋为安。”方轶如实说道。 “行吧,我再考虑下。”邹开元说完拿着判决书离开了律所。 方轶能明显感觉出来,邹开元有点不甘心,不是他不想赚律师费,而是他确实没办法满足邹开元的想法。 晚上,他回到住处,做了一份炝汤面,拌上老干妈,就着两瓣大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一抹嘴,他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黑夜,孤独感像往日一样袭上心头。 这半年来,以往联系的一众好友中只剩下了李书明,不再有请客的短信,不再有k歌的电话,微信渐渐的也不再响起。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总是试图找些事做,实在无事可做,便会拿起法条一条一条的看,把自己狠狠的扔在书堆里,或者扔在白酒中,让自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他在逃避,是的在逃避,他不敢面对现实的孤寂。 慢慢的,他懂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孤寂不会因为酒精的麻醉而减少半分,他慢慢的试着享受这种孤寂。 看书,听音乐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过得更好。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就像戒掉了某种瘾似得。 手机中响起了歌曲,是赵传的《勇敢一点》:……我试着勇敢一点,你却不在我身边,我的坚强和自信,是因为相爱才上演……我一定会勇敢一点,即使你不在我身边,你的决定和抱歉,改变不了我的明天…… 歌声将方轶拉回到了现实中,方轶急忙跳下床,抓起桌上的手机:“喂,媳……晓慧,有事?” 这个铃声是离婚那天方轶特意为媳妇曹晓慧专门设置的,自从离婚后,就从未响起过。 是媳妇的离婚大棒打醒了他,他要勇敢的面对现实,勇敢的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这铃声算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份相思。 电话那头传来了曹晓慧的声音:“小志这个月的抚养费,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连抚养费都给着费劲,还律师呢!” “给,我周末过去接小志时给你!我给小志买了礼物,到时候一块给你。”方轶道。 周日他从市里回来时,想把笔记本电脑给儿子送过去,便打电话给曹晓慧想见他们一面,但是曹晓慧告诉他小志正在上补习班,不方便见面。方轶只能作罢。 “这都半年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小志买礼物。小志最近忙着补习,这周你见一面可以,但是不能把他接走。”曹晓慧道。 第66章 睡醒没? “好,周末我过去。”方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抚养费是之前两个人商量好的,他没有理由拒绝。 次日上午,方轶刚送走来咨询的当事人,从会议室出来,就见赵忠诚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裤子上还有两个脚印子。 “惨!真惨!”褚怀端着茶杯,咂咂嘴道。表面上看他是在兔死狐悲,但是语气里总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见小周抱着案卷走过来,方轶冲着赵忠诚的方向一努嘴,低声问道:“赵律师是怎么回事?” 小周看了一眼赵忠诚,低声道:“自己找的,中午吃饭我再跟你说。” 中午时,赵忠诚和褚怀都回家吃饭去了,孙主任雷打不动回家睡午觉,律所里剩下方轶与小周和趴在桌上睡觉的前台。 为了听小周讲故事,方轶没有回去。 小周拿了一包瓜子,坐在方轶旁边低声道:“昨天你去开庭了,孙主任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渠道,可以从医院骨科接案子。 结果今天一早孙主任接了个电话,说是骨科来了一个被车撞的伤者,据说撞的挺重的。让律师过去看看能不能接个交通肇事的案子。 你也知道褚律师最近比较得宠,孙主任打算将这个机会给他,但是恰巧被赵律师给知道了。 赵律师使了个心眼把案子夺了过去,褚怀没捞到案子,心里这叫一个气。” “接案子这是好事啊,赵律师怎么会这么狼狈?”方轶不明所以道。 “别提了,该着赵律师倒霉,骨科那个被车撞的伤者是被自家车撞的,撞人的和被撞的是夫妻。 据说当时妻子倒车入库怎么都进不去车位,老公下车到车位旁指挥,结果妻子一脚油门没收住,把自家老公给撞进了医院。 赵律师去了后,跟人家妻子说要告到肇事者倾家荡产,结果人家妻子不干了,本来撞了自家人就够晦气的,结果还有个律师跟个苍蝇似得嗡嗡的要让她倾家荡产,你说人家能不急眼吗。 好在赵律师躲的急没破相,但是腿上挨了两脚,头发被薅掉了一把,胳膊被抓了几道血印。”小周幸灾乐祸道。 “赵律师被人打了,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方轶道。 “这回你可说错了,赵律师这两脚算是白挨了。赵忠诚报警都不管用,据说被撞的那位是县里分局的一位领导。警察来了不仅没拿对方怎么着,反倒把赵律师训了一顿。 那家的家属也不是省油的灯,嚷嚷着要去司法局投诉赵律师。赵律师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压下来。”小周嗑着瓜子道。 “你也没去,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方轶疑惑道。 “你忘了我是谁,主任助理!当时主任去卫生间了,没带手机,赵忠诚找不到主任,打了我的电话,把事说了一遍,让我跟主任报工伤。”小周笑道。 “主任怎么说?”方轶问道。 “让我问他‘睡醒没’?”说完,小周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赵律师就这么回来了!”方轶道。 “对呀,就这么回来了。”小周微笑道:“谁叫他事先不问清楚呢,急功近利,想挣钱想疯了,活该!” 下午刚一上班,方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方轶,是方轶吗?”电话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我是方轶,您是?”电话中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方轶在头脑中努力的搜素着,可始终想不起对方是谁。 “我是你霞姨。”对方道。 “哦!霞姨,您找我有事?”方轶如梦方醒,问道。 他确实有个霞姨,只不过这个霞姨不是他母亲的亲妹妹,是表妹,叫郭霞。姨家两口子是双职工,霞姨在乡里的自来水厂上班,姨夫周建军在乡里的一家老国企做会计,家庭生活条件在她们村算是上等。 方轶记得他小时候姨家就有摩托车,过年走亲戚可威风了,在他考上大学那年姨家把肉包铁换成了铁包肉,买了一辆夏利。 当年方家条件差,两家经济条件相差悬殊,霞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看母亲的眼神中总含着一丝鄙视,因此两家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自从母亲去世后,霞姨就没再登过方家的门,有十来年了。 方轶不知道霞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方轶,你表弟周阳离家出走了!……”霞姨说完,电话中传来了哭泣声。 紧跟着那头传来了姨夫的声音:“方轶呀!我们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你在县里和市里待得时间长,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帮找找,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好,你们别着急,我帮你们找。你们在哪?”方轶有点蒙,打官司他行,这找人的事……,不好办啊! “我们在县里的宾馆,已经来了两天了。”姨夫的语气中带着焦急。 “好,晚上我去找你们,您把房间号给我。”方轶撂下手机,琢磨着虽然表弟周阳比自己小不少,但是今年应该也有二十四五了,这么大的人了离家出走就出走呗,还能找不到家! 县城不大,宾馆一共就三家,姨夫两口子住的正好距离方轶的住处不远,方轶将他们请到了刘经理小舅子赵三化开的饭店。 赵三化一听是方轶订桌,立刻给他安排了一个包间,让方轶感觉很有面子。 酒菜摆上,郭霞两口子愁云不展,吃起饭来也没有什么胃口,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霞姨,姨夫,表弟怎么还离家出走了?”方轶不解的问道。 “哎!别提了!前几天我说了他几句,他不服气……”周建军叹气道。 “如果不是你骂小阳,一个劲儿的逼他,他能离家出走?你个老不死的,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霞姨眼含热泪,咬牙切齿道。 “霞姨,你也别太担心,我表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走丢了,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回去了。 之前我听说表弟考上大学了,现在应该毕业了吧,他做什么工作,会不会去同事家了?”方轶端起茶壶给二老倒了些茶水。 第67章 言多必失 “别提了!你表弟周阳去年毕业的,现在的大学不像我们那会儿,都不包分配,自谋出路。 你表弟是学金融的,这专业听着挺高大上的,读的又是财经类二一一大学,我们一直盼着他毕业后能进个金融机构什么的,赚大钱。我跟你霞姨也好退休养老,好好的安度晚年。 可谁知道这几年就业形势不乐观,你表弟这种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满大街都是。国企央企的金融机构想都不要想,就算是县里的小银行招人,他都没有机会,主要是咱家没路子。 一晃就是一年多,你表弟简历投了不少,请人吃饭也吃了不少次,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想给他托托关系让他去我们公司当出纳,以后再考证当会计。可他嫌工作太琐碎,不干。 按说这在家待着,不工作,花销应该少点吧,可一算账并不比在外上学省钱,今天买双限量版的运动鞋,明天买个名牌包包,后天去与同学、朋友聚会,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把自己打扮的跟个成功人士是的,可知根知底的都知道,他没收入,都是我们在给他买单。 找不到工作他想考公,但是书买了却不见他翻看,整天的打游戏,结果可想而知,后来又报班考公,但是仍然没有考上,他抱怨题目太偏,超大纲。后来他又想考研究生,书照买,游戏照打,结果可想而知。 其实回头想想,他嘴上说着急,其实心里早就躺平了,天天沉迷打游戏。哎!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大纲啊,人生的路只能自己走。 不怕你笑话,自打你表弟上了大学,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夏利车开到报废,换了两辆电动自行车,对外说是响应国家号召,节能环保。其实自家苦只有自家知道,这几年物价飞涨,我们挣的又不多,你表弟上大学已经把家里的老底花的差不多了。 你表弟不上大学时,我们一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结果盼啊望啊的你表弟上了大学了,我们的日子却越过越紧张,平时下个馆子都的算计半天,买双鞋都得看看那家打折有活动。 哎!没想到啊,我周建军风光了一辈子,老了老了,为了挣钱还要在外面兼职做会计。 前两天,他又伸手要钱,说是去参加朋友聚会。我给了他五百,他觉得太少,非得要两千。我说了他几句,说的有点重,结果他摔门跑了,直到现在。”姨夫愁眉不展,一脸的无奈,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错了,为什么日子会过成这样。 “方轶,我听你爸说,你不在大学教书了,出来做律师了。你认识的人多,有工作机会你可得想着点你表弟。 之前我们还想让你表弟进大国企,大金融公司,毕竟那种企业稳定,挣钱又多又体面。 律师本色 第31节 现在我们也想开了,不图他大富大贵,咱老百姓家的孩子只要能独立,有口饭吃就行。学习再好,也顶不上家里有关系。”此时的霞姨早已没了昔日望子成龙的心情。 方轶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当初自己跟表弟一样,觉得上了大学就功成名就了,现在才知道出了大学的校门才是生活的开始。 方轶劝了霞姨和姨夫一番,将他们送回了宾馆。 在县里、市里找人,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最难的是他跟表弟周阳不太熟,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即便两人在大街上碰上,也不见得认的出来。 方轶没有什么找人的渠道,只好给李书明打电话,并把表弟的照片发给了他,让他帮着留意下。 晚上,赵忠诚穿着秋裤,蹲在墙角,看着自家母老虎手中的鸡毛掸子瑟瑟发抖。 “你说不说?”媳妇谈桂花呵斥道。 “你让我说什么呀!我真没在外面沾花惹草。”赵忠诚带着哭腔道。 “谁问你沾花惹草的事了?我问你,那五百块钱哪去了?你工资条和给我的钱对不上,这怎么解释?” 紧跟着媳妇谈桂花怒道:“好啊,我才出差两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俗话说得好: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今天老娘不给你舒舒皮子,你不说实话。” “我说,我全说。那五百块钱我去医院看病花了。”赵忠诚抱着脑袋道。 “看病,你看什么病?”谈桂花将信将疑道。 赵忠诚一五一十的把去医院骨科拉业务,结果闹了个大乌龙,被人连踢带打的事说了一遍:“那娘们的高跟鞋鞋跟正好踹在我大腿上,差点给我戳了一个窟窿,你看我这胳膊都是被她抓的。 我去挂外科号,看了看腿。那医生也不是个东西,我腿被人踢了他让我去拍照,说是怕伤了骨头,又让我去做头部ct……” “你等等,腿受伤,怎么去做头部ct?”谈桂花不解的问道。 “医生说我被踢到在地,怕伤到头。”赵忠诚可怜兮兮道。 “你去拍啦?”谈桂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可能,我连腿都没拍,怎么可能去拍头部ct。 要我说那医生就是个蒙古大夫,还不如赤脚医生呢,我要是伤到骨头了,能走路那么利索,再说了那女的也没有你这身量和吨位啊!被踢一脚怎么可能伤到骨头!他就是胡咧咧,无非是想多让我出点钱。”赵忠诚得意洋洋道。 话刚说完,赵忠诚就感觉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媳妇谈桂花手中的鸡毛掸子已经抽了过去:“你刚才说谁吨位呢?谁体量啊?嫌弃我啦,是不是!是不是!”鸡毛掸子又抽了过来。 “没,真没有,我真没有啊!”赵忠诚被抽的浑身哆嗦,声音都带哭腔,眼睛瞄着媳妇手中高高举起的鸡毛掸子,心里这个后悔啊,言多必失。 赵忠诚这一宿注定要趴着睡了,好在邻居们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人报警扰民。 周六上午,方轶用黑塑料袋装着笔记本电脑箱子,又从兰姐给的红包中抽出一沓钱装进了衣兜里。 方轶给曹晓慧打过电话后,下楼打了一辆黑车,去了向阳小区。 门铃想过,曹晓慧打开了防盗门,脸依然那么冷,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鄙视:“进来吧!” 第68章 自我救赎之路 “爸,你来接我去爷爷家吗?”方安志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去什么呀去!一天就知道疯跑,昨天老师留的作业写完了吗?现在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好大学,将来我看你怎么办。”曹晓慧冷哼道。 考上好大学也不见得就会怎么样!表弟周阳不就是个例子,现在想想最主要的还是培养孩子适应社会的能力,先生存再说发展才是硬道理。方轶这么想,但是他可不敢这么说,生怕前妻下逐客令,以后不让他见儿子。 “你妈说的对,学习对于你来说是通向成功的最简单的一条路,想当年你爸我要不是努力学习,能成博士吗? 当然咱也不能死读书,读死书,要学以致用……”方轶还想多说两句,却被曹晓慧的眼神逼的闭上了口。 “行啦!一会儿小志还要去上英语课,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曹晓慧一脸嫌弃的催促道。 见儿子表情有些落寞,方轶急忙来到茶几旁,将黑塑料袋放在地上,掏出笔记本电脑盒子,放在茶几上:“小志,快来看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方安志见到父亲从黑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纸盒子,上面印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图案,立刻兴奋起来:“笔记本电脑!” “对,看看喜欢不。”方轶说完将电脑推给了儿子。 方安志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盒子,将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你怎么给他买这么贵的东西……,thinkpad t430,这得一万多吧!”很快曹晓慧的眼神也被茶几上的笔记本吸引了。 家里的电脑早就该淘汰了,开机就得十来分钟,还时不时的自动关机,真正的实现了自动化。只不过这种自动化让曹晓慧非常的不满,生起气来还会对着机箱来两脚。 她早就想换电脑,但是家庭的变故,儿子的补课,再加上企业效益不好一堆的烂事,不仅让她筋疲力尽,也让她的银行存款变得越来越少,她不得不精打细算过日子。 惊喜过后,曹晓慧看向方轶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笔记本电脑得一万多吧?” “啊!我托朋友买的,一万多点一台。”方轶随口道。 “如果我没记错,你才做了几个月的律师吧,县里的工资水平我是知道的,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买电脑。 你要是不想好,请不要连累了我跟孩子。把你的电脑拿走。”曹晓慧厉声道。 按照曹晓慧的理解,就算是方轶一个月能赚三千元,四个来月不吃不喝的也就刚刚够买笔记本电脑的钱,可之前他说一个月工资是一千五百元。这不由得不让曹晓慧想歪了。 方安志听到妈妈的话后,吓了一跳,慢慢的站起身恋恋不舍的看着茶几上的新电脑,虽然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让爸爸把新买的电脑拿走,但是他知道这台笔记本电脑恐怕保不住了。 “晓慧,你不要乱说。我是凭本事挣钱,这几个月虽然工资不多,但是我办案子有提成。 上周五我跟着客户去市里谈合作,项目谈成了,客户特意给了我一个大红包,有一万元。我兜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 儿子说想要台笔记本电脑,李书明有路子能低价拿货,我去找他帮忙,人家二话不说送了我两台。 你要是不信,现在可以打电话给李书明,你又不是不认识他。”方轶有些生气,曹晓慧这是摆明了看不起他,认为他的钱来路不正,侮辱他的人格。 曹晓慧楞在当场,李书明她是认识的,这事应该不会错。她还是头一次见方轶说话这么硬气,她心里不断的问自己: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绝地反击,而后大获全胜,是一件足够让人欣喜的事。看着眼前有些发傻的曹晓慧,方轶心中那叫一个舒坦,他终于硬气了一次,这么多年一直被曹晓慧看不起,今天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告诉她我能行。 方轶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傲气,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最近我手头宽裕,这些钱是孩子的抚养费,多出来的给孩子买两套新衣服穿,买双新皮靴,天冷了。” 说完,方轶将钱放在了茶几上,看向方安志:“小志,记得好好学习,有什么需要跟爸爸讲。”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在外面将房门关上了。 曹晓慧心里不是滋味,她是做会计出身的,茶几上的钱,她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有一万元。 “妈,这电脑……”方安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把电脑收起来!”曹晓慧道。 啊!方安志心中一翻个,傻傻的看着妈妈:“真要送回去啊!” “送什么啊送!到点了,咱们得去上补习课了,晚上回来咱们再鼓捣电脑。”曹晓慧说完去收拾衣物。 方安志兴奋的答应一声,把已经拿出来的笔记本电脑又放回了箱子里。 这次与曹晓慧的对决,方轶大胜,但是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做的这些事不应该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嘛,就因为斗嘴胜了,就沾沾自喜?太肤浅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成熟了。 成熟是什么,在方轶看来:成熟是一种妥协,是经历太多事,太多打击后得到的认识上和思想上的升华。有些东西会慢慢的变得不那么重要,而有些东西会渐渐的变得比生命更重要,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的自我救赎之路。 次日,方轶还没起床,桌上的手机欢快的响了起来。他看了下闹钟,早上十点半。昨天晚上他失眠了,一包香烟抽完仍无睡意,后来借着半瓶老白干的麻醉才沉沉睡去。 方轶下床去拿手机,感觉头有些发胀:“兰姐,早上好。” “方律师,没打扰你休息吧。”话筒中传来兰姐的声音。 “没,刚刚好,我也刚醒。”方轶口不应心道。 “昨天晚上加班了?怎么感觉你没睡醒似得!”兰姐道。 “昨天晚上跟几个朋友喝了两杯,喝的有点多。一会儿洗把脸就好了,您找我有事?”方轶道。 第69章 累犯 “我有个朋友,她遇到点麻烦,想找你咨询下。”兰姐道。 “好啊,在哪见面?”方轶问道,今天是周日,律所不办公,他没有所里的钥匙,进不了门。 “你上午休息下,调整下状态,我给你约下午三点见吧,来云雾茶庄吧。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说完,兰姐挂断了手机。 挂断电话后,方轶又一头扎到了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二点五十分,云雾茶庄。 方轶从走进云雾茶庄开始心里就一直在琢磨,谈事不一般都约在茶馆吗?再不济也得约个包间啊,怎么约了个卖茶叶的地方。 云雾茶庄还真是个茶庄,开在一栋居民楼的底商,掀开厚厚的棉门帘立刻能闻到一股茶香。 方轶进门后,站在门口正在向内张望,迎面走来一位小姑娘,大约十八九的样子,长得很喜庆:“您好,请问您想买点什么茶?”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百灵鸟。 “不好意思,我找人,我们约好了,三点在店里见面。”方轶一脸歉意道。人家卖茶的地方会让人坐下来谈事吗?除非谈事的人是……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小姑娘一笑:“您是方律师吧!请跟我来。” 方轶答应一声,跟着小姑娘向后面走去,后面的面积不算大,有一间大约十二三平米的屋子改造的茶室。茶室的对面锁着门,估计是库房之类的所在。 此时的茶室内,兰姐正在和一位女子边品茶边闲聊。 那女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大眼睛,皮肤如雪,脑后一头秀发,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方律师,快来。我们正聊你呢。”兰姐见方轶被带进门,起身招呼道。那女子也站起身,微笑着冲着方轶点了下头。 “兰姐,我没来晚吧!”方轶见兰姐已经到了,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时间刚刚好,你就是守时。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云梅,我的好友,也是云雾茶庄的老板。 小梅,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方律师。方律师很专业的,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问,不用藏着掖着,都是自己人。”兰姐介绍道。 “您好,我叫云梅。小茶叶店老板。”云梅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道。 “您好,我叫方轶。小律师一枚。”方轶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近前握手道。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在看到云梅的时候方轶突然想起了宋代王安石写的一首关于梅花的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云梅身上的气质与梅花很像,谦虚温润,又傲骨铮铮。 “行啦!你们两个都别谦虚了,都坐下聊。”兰姐大咧咧道:“方律师,这次请你过来,是为了小梅,还是让她跟你说吧。” 方轶嗯了一声,看向云梅:“云总,您有什么事需要咨询,不妨直说。” “嗯,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弟弟的事……”云梅为方轶倒了一杯茶,把想咨询的事说了一遍。 云梅的亲叔叔有个儿子叫云海,二年前云海与妻子水丹因为感情不和,协议离婚。当时他们有一套住房,离婚时云海将房子给了妻子水丹,并办理了过户手续。 后来,云海反悔,想要回房子,但是水丹不肯。云海便多次撬开房门,进入室内赖着不走,水丹对其进行劝阻,但是云海屡教不敢,水丹无奈之下报警。 律师本色 第32节 云海被公安机关处以行政拘留和罚款的处罚,但云海仍然不思悔改,再次强行撬开房门进入室内,后来被公安机关抓获,法院以非法侵入住宅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一年。 今年年中云海被释放后,云梅安排他在店里帮忙,可谁知道他记恨水丹,利用休班的时间再次去找水丹。 此时的水丹早已与他人结婚,云海见小两口住在房内,生活挺幸福,心生嫉妒,不顾水丹的警告好和阻止,闯入室内,与水丹的老公发生冲突,水丹见状急忙报警。 后经伤情鉴定,水丹老公身体多处软组织损伤,属于轻微伤,云海不构成故意伤害罪。但警方依然将云海进行了刑拘,罪名是非法侵入住宅罪,现在人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 “我这个弟弟……哎!之前就因为私闯民宅被判了一回了,居然不长记性,又犯了同样的错。 之前我咨询了几位律师,有人说不可能判缓刑,也有的律师说只要拿到女方的谅解书,判缓刑还是有机会的。 方律师,您说我弟弟有没有机会判缓刑?”云梅紧锁眉头问道。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方轶想了下道。 “为什么?实在不行花点钱……”云梅面露焦急之色道。 “从技术上讲,您弟弟这次犯事大概率会被判有期徒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次犯事与上次被判刑释放出来,相隔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构成累犯了。 刑法对于累犯是有特殊规定的,要从重处罚。恐怕这次您弟弟的刑期要比之前更长。”方轶道。 “累犯?”云梅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给您解释下:《刑法》第六十五条规定,被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的犯罪分子,刑罚执行完毕或者赦免以后,在五年以内再犯应当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之罪的,是累犯,应当从重处罚,但是过失犯罪和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的除外。 也就是说前后两次均是故意犯罪,间隔不到五年,又都被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的,就构成累犯,必须从重处罚。 回到您弟弟的案子,他正好符合累犯的特征,因此这次法院大概率判处的刑期会比之前还要长。 但是您弟弟只是非法侵入住宅,并未做其他触犯刑法的事,我个人认为,刑期不会超过两年,但是大概率会比一年长。”方轶道。 “这样啊!”云梅楞住了,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也就是说我弟弟肯定还得坐牢,不可能判缓刑,被放出来。” 方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70章 凶宅 兰姐见状,说道:“小梅,你也别太伤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积极的去面对。希望他能吃一堑长一智。” “但愿吧!我不是心疼他,我是心疼在老家的叔叔和婶婶,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结果儿子却出了这种事……他们知道后不知道会多难过。”云梅愁眉不展,人见犹怜。 “不好意思,方律师,我有点失态了。”云梅用手绢沾了沾眼睛,说道。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点事,你弟弟挺过这一关,肯定会醒悟过来。”方轶规劝道。 “谢谢兰姐,谢谢方律师。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准别了一点小礼物,你们千万别拒绝。”云梅说着从旁边的架子下面拿出了四罐茶叶。给了方轶和兰姐各两罐。 “这是我自己采摘和炒制的金骏眉,你们尝尝如何,如果喝着好,再过来拿。”云梅微笑道。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讲这些,太客气了。”兰姐笑道,说完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你可有口福了,小梅家的制茶手艺可是祖传的,外面是买不到的。” “谢谢云总。”方轶急忙道。 晚上,兰姐嚷嚷着要请客,拉着云梅和方轶去了餐馆。 上次去市里谈合作的事,兰姐心里一直记得,今天与云梅见面,聊到她弟弟的事,本来兰姐想顺带着给方轶介绍一单业务算是还些人情,又可以拉进关系,可见云梅没有要委托的意思,只好作罢。 云梅初次见方轶,对他印象不错,但是方轶说的太过悲观,她心里不喜,打算去市里请之前咨询过的那位律师代理弟弟的案子,所以便没有提委托的事。 方轶看得出来云梅没有委托的意思,不过他也无所谓,因为这种案子在他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可争取的余地。既然没有发挥的余地,还不如留个好印象,结个善缘。 周一的时候,周海打来电话。方轶本以为周海是来问案子情况的,可周海却出人意料的只字未提案子的事,又给方轶带来了一单业务。 下午四点多,周海的封闭货车停在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门外。一身泥土的周海夹着一个旧帆布包走进了律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我又来麻烦您了。跟您咨询点事。”周海进门后非常客气。 “没关系,之前欠款的案子,法院的判决书还没有出来,回头我再给您问问。”方轶道。 上次李月娥向周海索要五万元欠款的案子开庭后,也不知道是周海忙忘了,还是他对方轶放心,一直没有问过庭审情况,也没有问什么时候下判决。这次他过来,方轶正好跟他说下案件的进展情况。 “没事,反正都审完了就等判决了,我不急。这次过来我是真有急事。”周海一脸焦急道。 “什么事,您说。”方轶拿出了笔和纸,准备做记录。 “我这两年赚了点钱,在县里买了一套二手房,大约有八十多平。准备把我父母都接过来,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可谁知道,房子买完,过完户后,我发现有问题,那房子是个凶宅。要说吧,咱都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神了鬼了的事,只信大红票子,但是一到晚上睡觉吧,我就觉得瘆得慌。”周海说到这里,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您没请个大仙给看看,净一净房子?”方轶问道。 “请了,我请的县里的风水先生张铁嘴给看的,但是看完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段时间我都没敢在那房子住。 方律师,您也懂这个?要不您帮着……”周海直勾勾的看向方轶。 “先声明,我只是个律师,不是张铁嘴那样的神棍,更不会看风水,净屋子。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村子里有做这事的能人。”方轶急忙撇清关系道。 好家伙,律师又不是风水师,真以为能白天打官司,晚上降妖捉鬼,黑白两道通吃啊!放眼整个律师界恐怕也找不出这么一位大能,否则那些赚昧心钱的家伙就不用每年跑xz或者五台山去净化心灵,求佛祖保佑了,找方轶给净一下身心,把黑心洗白点就好了,说不定副业的收入能超过主业几百倍呢。 “哦,我还以为您也会这个呢,或者有认识的大师推荐呢。”周海略带失望的说道。 “没有,我真不会!”方轶斩钉截铁道:“咱们还是说说你的房子吧,你怎么知道买的房子是凶宅的?” “本来我也不知道,那房子空了一年多了,周围的几套房也没几家人住。有一次我去交物业费,是物业的人说漏了嘴,被我听到的……”周海说起这事现在仍心有余悸。 周海买的房子在县里的一个早年建的花园小区里,叫花园小区,并不是说小区里真有花园,也不是在小区里建了一个叫花园的楼,取名花园小区。而是小区的绿化非常好,花坛里种着各种花,一到季节开的五光十色的,非常漂亮,花香四溢,跟个大花园似的。 而且这个小区紧邻着县重点中学,有点学区房的意思,所以房子的价格不菲。但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每栋房子的顶层住户都附赠一个小花园,有三十来平的样子,不计算在房产证面积内,但实际使用权归顶层住户。周海正是看上了这个小花园才买的花园小区的顶层。 周海看好房后,在房产中介的帮助下签了房屋买卖合同,并办了房屋过户手续。 入住后,周海去物业缴纳本年度的物业费,办理业主信息变更登记后,想回家去收拾下,结果发现物业开的单据上的钱数不对,便找了回来。结果就在他准备进门的那一刹那,听到办公室内的物业工作人员闲聊,说死过人的房子居然这么快就卖出去了,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叫周海的真是个傻大胆。 周海听完后仿如五雷轰顶一般,木在了当场,原来自己买的房子死过人。不过他又一想,人有生老病死,如果是寿终正寝,老人在房子里去世倒也无所谓,村里那家没有老人,老人去世了,房子不照常住,没有什么妨碍,大不了花两钱找人给看看,净净屋子了事。 第71章 你就编吧 想到此处,周海推门进了物业办公室,工作人员见他进门急忙闭嘴,各忙各的,但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工作人员给周海重新开了一张票后,周海想跟人家聊聊房子死人的事,但是对方守口如瓶,就是不说。 周海无奈之下,只得回去,但事情不问清楚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便去网吧问了度娘。县里如果有人非正常死亡是大事,肯定会在网上留下些线索。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但是网上也仅仅报到了大约一年前有人在花园小区因情杀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没有报道。他怀疑自己买的房子便是凶杀案的现场,换句话说是凶宅,于是他给方轶打了电话,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事。 “我就是一个在村里种地的,消息比较闭塞,跟本不了解县里的情况。我琢磨着您在县里当律师,可能知道这事。 您能不能帮我确认下凶宅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发生在我那套房子里,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省的天天惦记着。毕竟咱老百姓买套房不容易,谁不想图个吉利啊。 您放心,费用我单给,不用签合同,钱我都拿来了。五千元够不够?就帮我确定下这事。”周海道。 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身边知根知底的熟人都问遍了,有些人知道一点但是并不比网上的内容多,没办法他只能找方轶帮忙,至少他觉得方轶这人比较靠谱。 “如果确定了是凶宅,您有什么打算?”方轶想了想道。 “还能怎么办,退钱,房子我不要了,白给也不要。”周海道。 “这样吧,我帮您找人问问,如果问到了,确定您买的房子是凶宅,后面的官司我帮您打,怎么样?”方轶问道。 “那律师费怎么收?”周海眨巴眨巴眼问道。 “这套房你买时多少钱?”方轶问道。 “一共八十来平,外加附送一个三十平的花园,差不多三千一平,都办完了将近二十六万。”周海道。 “贷款了?”方轶随口问道。 “没,贷款不得给银行打工吗,我全款买的,从赵三化哪借了点钱。”周海道。 二十六万,嚯,还是做生意的挣钱! “律师费跟您的房价有关,房产价值二十六万的话,有赵三化的关系在,咱们之前又合作过,我收您一万五千元,您觉得怎么样?”方轶道。 “一万五千元,行!那这前面的费用呢?”周海问道。 “前面的费用,你给拿一顿饭钱就行,打听事,怎么也得请人吃顿饭。二千元足够了。如果确定要打官司,这二千元算在律师费里,我再收您一万三千元律师费。”方轶道。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俗话说穷家富路,我先给您两千,如果不够您打电话给我,我再转给您。”周海说着抽出了二千元递给了方轶。 赵忠诚看着方轶将一个土了吧唧土豆一般的男人送出门,揉了揉屁股,费力的坐了下来。 “瞧见没,方律师又有当事人上门了。”褚怀凑到赵忠诚近前,低声道。 “切,那又怎样,长得跟土里抛出来的土豆似得,能有什么大案子,估计是来白嫖的。”赵忠诚撇撇嘴道。 “你怎么知道的?”褚怀故作惊讶的看向他问道。 “你没看见吗,方律师没去前台拿委托手续。”赵忠诚爱答不理道。 “牛!我怎么没发现呢。”褚怀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赵忠诚的肩头,然后使劲按了下,后者紧跟着哎呦一声。 “咋啦?”褚怀坏笑道。 “你腊月生人啊,动(冻)手动(冻)脚的。”赵忠诚不敢挪动屁股,扭着头狠狠道:“肩膀疼!” “是吗?屁股不疼就行!”褚怀说完,笑嘻嘻的回了工位,刚才那一巴掌他是故意的。 他早上看到赵忠诚那怪异的走路姿势时,心中便明白昨晚赵律师肯定被鸡毛掸子亲吻的屁股开花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年赵律师都得来几次,就像女人的大姨妈一样,只不过一个是按年计,一个是按月计。 赵忠诚狠的牙根直痒痒,但是屁股不敢随便动,只得用他那手术刀一边锋利的眼神不断的刮褚怀身上的肉。 方轶琢磨着,李斌李警官在县公安局工作了那么多年,又是负责刑事案子的警官,这两年县里发生的凶杀案,他应该都知道。 晚上下班,方轶给李斌打了电话,请他吃饭。这次李斌很痛快就答应了,他之所以这次答应方轶吃饭,是因为一、他觉得方轶能带着赵贵去找老板讨薪,够爷们,虽然他不喜欢满嘴法条的律师,但是对于那些有真本事,有担当的律师还是挺佩服的;二、上次方轶偷偷替他买了单,于情于理,他觉得有必要见下,正好了解下方轶是什么样的人。 当李斌走进县城最有名的大馆子泰悦居时,方轶早已等在包间内了。 “李警官,好久不见!快请坐。”方轶见李斌进来,急忙起身,微笑道。 “方律师,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上周周末咱们才在市里见过,怎么能说好久不见呢。”李斌微笑着调侃道。 见李斌如此说,方轶心中一松,之前他害怕李警官打官腔不好打交道,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方轶心中一高兴还拽上了,但话没说完,李斌的脸就沉了下来。 “方律师,今天咱们吃饭喝酒,不许拽文的,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不会你们那文绉绉的东西。”李斌板着脸道。 “好,其实我也是粗人,我们家往上捯三代都是靠天吃饭的。快坐,我点了几个他们这里的拿手菜,您看看有什么爱吃的再点几个。”方轶说着将菜单递了过去。 律师本色 第33节 点完菜,服务员退了出去,李斌微笑着看向方轶:“说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这话说的,我就是想请您吃个饭,对上次的事表达下谢意,顺便跟您聊聊天,喝点小酒……”方轶边倒茶水边说着,一抬头就见李斌颇有深意的看向他,那意思仿佛在说,你就编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说实话。 第72章 凶杀案 方轶嘿嘿一笑:“当然,借着今天的机会,我想跟您打听点事,您放心,这事绝对不违反您队里的纪律,也不让您犯错误。” “哦?什么事?”李斌饶有兴趣的看向方轶,他不信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请客吃饭的事李斌经历的多了,如果真是为了点小事,基本上两条烟就解决了,何必请客吃饭,出于职业习惯,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也是村里人,前几年去工地上打工,结果老板卷钱跑了,没办法借了点钱回家搞种植,现在县里和市里卖菜,挣点小钱过日子。”方轶道。 “你是想让我帮他追工资?”李斌问道。 “不是。那都是老黄历了,翻篇了。 说句实话,工地上卷包跑路的老板又不止一两个,就算是构成犯罪了让警察抓,能抓的过来。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抓到了,就一定能拿回钱来吗?多数农民工是等不起的。 所以我这位朋友就回家自食其力去种菜了,省的耽误功夫,毕竟一家人等着吃饭呢。”方轶道。 “你这话听着刺耳,但是确实如此,就算我们抓的起,农民工也等不起。”关起门来讲话,李斌不得不承认方轶说的都是事实。 “其实,我们也一样,即便打官司能赢,法院的一纸判决能解决农民工的温饱吗?不能! 你们天涯海角的抓人,我们每天往法院跑保护农民工的利益,法官整天忙的跟脚打后脑勺,大家都觉得挺辛苦,都为农民工做了最大的努力,可结果呢? 大家忙了一圈,最后农民工拿到手的是无法执行回钱来的判决书。其实不是我们不够卖力,是违法成本太低了!真弄个新加坡的鞭刑试试看,不打疼他们,永远不知道悔改。 哎!跑偏了,聊着聊着跑农民工身上去了。”方轶一笑道。 “看来方律师有不少负面情绪啊!生活不易,有空出去爬爬山,钓钓鱼,放松下吧! 我告诉你,最减压的方式是炼拳击,把心里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出来就好了。”李斌微笑道。 “不不不,您说的这种减压方式不适合我。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等我对现实的丑恶和黑暗麻木了,与现实和解了,我就想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心里压力了。”方轶无奈的笑道。 “好吧,说说你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李斌笑道。 “我那位朋友在花园小区买了一套房,是顶层,带一个三十平米的小花园,房号是花园小区五号楼三单元六零一房屋。 但是他打听到那套房之前发生过凶杀案,但是他又没有直接证据,就托我打听下,那套房是不是凶宅。”方轶道。 “花园小区?嗯,我记得去年年初时确实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是我负责的。当时嚷嚷的沸沸扬扬的,报纸也进行了报道。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李斌道。 去年他负责的那个刑事案件,基本上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具体是那个房间媒体上没有说,大家也仅仅是知道花园小区发生了命案,当个花边新闻来听。但是小区的物业和那栋楼的邻居们都知道具体是那家。 后来物业可能怕影响不好,也怕业主找事,就下了封口令,工作人员一律不得谈及此事。发生命案的房屋对面的那个住户心里觉得膈应,也搬家了,房子一直空着。 “那案子最后怎么处理的?凶手判死刑了吧!”方轶问道。 “哎!作孽啊,一家五口被杀,差点灭门。 说起来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因为谈恋爱的事,女方父亲看不上男方,觉得他不过是个大学毕业生,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楼房,家又是农村的没有钱,就想棒打鸳鸯,结果……”李斌正说着,酒菜端了上来,他闭上了嘴。 待酒菜摆上,服务人员退了出去,包间内又剩下了方轶和李斌。 “来,吃菜,咱们边吃边聊。”方轶问道。 方轶见李斌吃的差不多了,掏出一根华子递了过去:“一下杀了五个人,怎么会这样?” “那家有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在银行上班。女孩子经同学介绍认识了一个姓高的男朋友。 去年过完年后,女孩子带着小高去见父母,她父亲听说小高没有正式工作,是个自由职业者,家里又没房又没钱,还是农村的,就不高兴了,明里暗里的不同意他们两个谈朋友。 后来女孩的父亲不让女孩与小高来往,小高不死心,总往他们家跑。女孩子生日那天,小高带着礼物去为女孩子庆生。 结果女孩子父亲大骂了小高一顿,小高急了,双方对骂起来。女孩父亲和母亲将他带过去的礼物都扔到了楼道里,把他推出了门。 小高越想越生气,路过一家小店时,进去买了一把西瓜刀,别在腰里转身又去了女孩家。 当时是周六的下午,女孩一家正在露台上的小花园说笑,准备开始庆生宴,听到门铃响以为是送蛋糕的快递到了,女孩的母亲便去开门。 结果等了好长时间不见母亲回来,女孩正想去找,却见小高拿着刀逼着母亲走进了小花园。 父亲见状再次破口大骂。这下激怒了小高,小高二话不说一刀将女孩母亲捅倒,紧跟着又将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孩的小外甥扎死。 女孩想去救母亲,结果也遭了毒手。女孩父亲急了眼冲上去,最终还是敌不过身强体壮的小高,被砍倒在地。最后就连婴儿车上的小宝宝都遭了毒手。 小高杀完人后自知罪责难逃,拿起刀抹了脖子,我们进去的时候楼顶的小花园里全是血。 惨啊!全家只有女孩的哥哥和嫂子因为加班躲过一劫。”李斌吸了一口烟,脸色凝重道。 “那个房间号,您还记得吗?是不是我朋友买的那套房?”方轶问道。 李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是我去年负责的最惨的一个案子了。所以记得非常清楚,就是那个房间。现在那些画面还都在我的脑海里。”李斌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 第73章 治愈系套餐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方轶问道:“你们能给出具一份证明吗?证明那房子发生过凶杀案?” “如果是法院来调查,我肯定会配合调查。”李斌看着方轶道。 言外之意很明显,公安机关是不会出证明的,即便律师来也没用,只能公对公。 “好,我明白了。谢啦!”方轶举起酒杯敬了李斌一杯。 放下酒杯后,李斌道:“你就是为了这事?” “当然了,不然呢?”方轶微笑道:“李警官,我觉得您对律师有偏见。” 李斌一笑:“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找物业的工作人员,只要不是新入职的,都知道这事。他们那栋楼里的邻居也都知道。” “我朋友问过了,物业那帮人嘴严得很。邻居就更指望不上了,说个无关痛痒的小道消息还可以,真碰上大事,谁愿意出头啊。 再说了,现在楼里住的人连对门都不认识,掺和这事得罪人不说,还给自己找麻烦。没人愿意出来说话。”方轶无奈道。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多,李斌的媳妇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去,方轶的事办完了,不好老拖着人家不放,便散了。 次日一上班,方轶给周海打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周海立刻就炸了,是凶宅那是肯定的了,而且还一下子死了五个,这搁谁也受不了,心里的阴影蹭蹭的往上涨,他一想起来这事就头疼,当天下午便跑到了律所,与方轶签了委托手续,付了律师费,然后回老家去了。 方轶拿着周海签完字的起诉状、调取证据的申请文件和案件的证据,去了县法院立案。立完案后,他打电话告诉了周海,让他等进一步通知。 见方轶又签了一个案子,赵忠诚和褚怀心里开始不平衡。凭什么他总有案子,而自己没有,论学历……先不说学历,论能力……呃……,论资历自己比他当律师时间长,论工龄自己比他入职正义律师事务所时间长,论长相自己不比他差……,嫉妒心爆棚的赵忠诚开始往主任办公室跑。褚怀上次吃了一次亏,见赵律师如此,他往主任办公室跑的也更勤了。 两人除了诽谤方轶外,还积极要求上劲,孙主任很高兴二人能主动向自己靠拢,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方轶打破了律所的平衡,一种懒惰的平衡。 孙正义把律所里的律师看作是长途运输中的沙丁鱼,如果一直由着这两货搞下去,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辞退这两货,要么自己被累死。而现在方轶成了放入沙丁鱼中的那一条鲶鱼,搅的这两条懒惰的沙丁鱼变得十分紧张,开始活跃起来。 孙正义看到两货工作积极度空前高涨,办案的主动性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当初让方轶来所里当工薪律师简直太英明了。 他心里开始盘算:嗯,方轶最近接的自有案件有点多,应该适当的照顾下老员工,平衡下利益,但是又不能让方轶闲着,一旦闲下来,他会更主动的去开发案源,到时候搞不好就留不住人了,看来得给方律师找些不赚钱但是还闲不住的活儿才行。 这些天天气越来越冷,天上开始飘雪花,有时候白天都能到零下十度左右,路边大排档早在入秋的时候便已经搬入了室内。 与室内喧哗、吵闹的烧烤店相比,方轶还是更喜欢路边的烧烤大排档,他总感觉只有路边的大排档吃起来才更加的接地气,更加的洒脱。 自从上次一瓶白酒两个凉菜,方轶从入夜喝到大排档打烊后,大排档的老板便与他成了朋友,一个月方轶总会去上一两次。 周五晚上,方轶来到烧烤店,伙计见是他,便拿着笔和本跑了过来。 “方律师,您来点什么?我向您推荐本店的治愈系套餐:一瓶白酒,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碟拍黄瓜,最好能喝到我们打烊不带上厕所的。这可是店长推荐!”伙计嬉笑道。 方轶知道小伙计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不恼,一笑道:“这次就算了,我不需要治愈系套餐,给我来二十个肉串……” 正说到此处,他的手机响了,是周慎打来的,问他吃饭没,一会过来找他聚聚。方轶报了地址,挂断手机后,心里纳闷:这大周五的,专程跑到县里来,难道是专门为了请自己吃饭? 伙计见他发愣,清了清嗓子:“方律师,是不是有朋友过来?需不需要我准备点什么?如果人多的话,我可以给您腾出一块地方来。” 方轶一笑:“谢啦!不用了,就一个人,是个老朋友,我一会再点吧,稍微等会儿,你先给我上一壶大麦茶。” “好嘞!一会儿您叫我。”小伙计殷勤道。他刚要转身,又被方轶叫了回来。 “伙计,我问下,你们是不是又招新人了?”方轶冲着远处一个穿着烧烤店工作服,正在上菜的年轻员工努了努嘴。 “他呀,没钱,吃霸王餐,被我们老板抓了个正着,还是个大学生呢。你就说吧,现在这大学生的身体是真不行,都养废了。 这小子吃完就跑,我们老板提着炒勺轮着大铁铲子,让他先跑十米,都能把他抓回来的,你说他这体质得差到什么程度。”说完,小伙计还不忘鄙视的瞥一眼年轻员工的背影。 方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伙计的说法。远处的那个背影转过身来,让他眉毛一凝,小伙计走后,他拿出霞姨给的表弟周阳的照片看了看。因为十来年没见表弟了,方轶不得不谨慎,以免认错人。 随后他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烧烤店老板近前,递了一根烟过去:“老板生意不错啊!” “凑合吃口饭,糊口而已,我那伙计是不是给你推荐治愈系套餐了?”老板风趣道。 “嗯,不过我没要,已经不需要了。”方轶一笑道。 “那就好。想吃点什么,我请。”老板慷慨道。 第74章 只能让现实去捶醒他 “下次吧,一会儿有个朋友过来。对了,你抓的那个吃霸王餐的,叫什么?”方轶冲着新员工的背影说道。 “他呀,一个大学生,好像叫周阳。 当初吃霸王餐,被我抓到了,想拿脚上的一双限量版的耐克抵账,我没要,穿过的二手鞋即便是限量版的耐克在我看来也是二手货,一文不值。 正好我手底下缺人手,就留他在店里打一周工,拿工资抵账。这不犯法吧!”老板笑道。 这哪是吃霸王餐啊,整个一个壮丁餐,方轶真是无语了。 “这个周阳我认识,跟我有点亲戚关系。他是赌气从家跑出来的,他父母正在满世界的找他呢。”方轶将照片递给老板,老板看了一眼又换给了他。 “你不早说!没问题,我马上放人。饭钱免了,我这就把工资给他结了。”老板道。 “别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孩子刚大学毕业一年,一直没找到工作,属于那种眼高于顶的主儿,白纸一张没有任何社会经验。 在你这干一阵子也好,正好让他知道钱难赚。没事时,你帮我敲打敲打他。他家里人那边我来处理。这对他有好处。 麻烦你了!”方轶道。 “不麻烦,这不算什么,要说讲大道理我肯定不如你,但是调教个把人,你肯定不如我,我一定让他见识到社会的丑恶,体会到生活的不易。放心吧。”老板大包大揽道。 律师本色 第34节 听烧烤店老板这么一说,方轶突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他:“老哥,您可得悠着点。” “怎么啦?信不过我?当年我可是混过……”老板立刻不干了,方轶这是在怀疑他的能力。 “没,不是信不过你,我就求你一点,千万别把他带到社团里去。”方轶尴尬的咽了口唾沫道。 “放心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社团,坏人都穿西服打领带了,我们这些连西服都穿不上的人,充其量是些劳苦大众,哪来的社团,你想多了!我会照顾他的。”老板笑呵呵道。 “那就好。多谢了!对了,你可千万要保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方轶尬笑道。 让周阳留在烧烤店工作,是他突然想到的主意。 霞姨家千顷地一棵苗,就这么一个独子,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比较溺爱,好在周阳从小学习就好,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为霞姨挣了不少脸面,基本上除了吃饭和学习外,周阳从小到大什么都不需要做,父母都包办了。 霞姨对表弟周阳的要求只有一个,考个好大学,结果周阳还真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名牌大学。 虽然上了大学,但是除了会学习外,周阳好像什么都不会,毕业了找工作屡屡碰壁,他爸给他介绍工作,他又嫌累,整天窝在家打游戏,这样下去这人就废了,大学也白读了。国家虽然不用他去报效,但是霞姨在等着他自食其力呢。 方轶本想让霞姨两口子过来领人,但是又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想来想去便打消了让霞姨来接人的想法,让他吃点苦也好,说一千句点不醒的人,就只能让现实去捶醒他,现实的残酷与冷漠比用嘴说服教育来的更实在,更有效。 三十分钟后,周慎走进了烧烤店。 “学长,欢迎光临县城烧烤店。”方轶打趣道。 刚才方轶就在想以什么身份欢迎周慎合适,人家可是富家子弟,又是京城大所的律师。想来想去还是以校友身份吃这顿饭最合适,一来可以拉进两人的关系,二来就算自己有失礼的地方,学长也不会多想,反而会觉得师兄弟之间更自然。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今天这顿饭我请,你不许跟我抢。”周慎穿着一身休闲装,即便表现的很低调,但是在烧烤店里还是很扎眼,主要是气质太出众了,在一众莽夫的吆喝中想低调都难。 两人坐下,周慎拿起菜单看了看,而后撩起眼皮看向方轶:“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算是偶然吧,当时遇到了一些事,我的情绪比较低落,就坐在外面的墙根角落里,一张桌,一瓶白酒,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碟拍黄瓜,我从入夜开始一直喝到了烧烤店打烊。 老板比较仁义,没有赶我。后来我跟老板就成了朋友,心烦了就过来喝点小酒,吃几串烤串。 师兄,你是不是不太适应,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我们小区门口有家饭店,做的菜挺不错的。”方轶试探道。 “不用,我是觉得这地方挺有市井烟火气的,感觉很好,很放松。伙计,点餐。”周慎向着小伙计招手道。 “您两位来点什么?”小伙计面带微笑,拿着纸笔准备记下。 “这地方你熟,你点吧!”周慎看了半天菜单,不知道该点什么,便把菜单交给了方轶。 方轶一笑,接过菜单看也不看:“伙计,你看着办吧,把你们店拿手的烤串,都上几串,给我朋友品尝下。两个人的量。” “好嘞,您放心,包您满意。大腰子和羊蛋要不要来两串,烤的喷香,吃了管保你晚上嗷嗷叫,坚挺到底。”小伙计冲着方轶二人挤眉弄眼的,推荐道。 “腰子?羊蛋?会不会太骚气?”周慎一听有些迟疑。 “来两串尝尝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绝对不骚气。”不待方轶说话,小伙计接过了话茬。 “听人劝吃饱饭。好,就听你的,先来两份。”周慎笑道。 “喝白的还是啤的?”方轶微笑着看向周慎,征求意见道。 “来白的吧,天有点冷。”周慎搓了搓手道。 “我先声明,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哈,这地方没有茅台五粮液,只有二锅头老白干。”方轶解释道。 “那就来红星二锅头吧,在京城我喝过,挺好喝的,够劲。”周慎道。 “好嘞,您两位先喝点茶,稍等片刻。”小伙计说完转身去了后厨。 周慎喝了一口大麦茶,环顾四周:“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对了师兄,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别告诉我路过哈。”方轶笑道。 第75章 敬孤独的男人! “还真不是,我这两天一直在村里,奶奶的事办完了。家里每天来拜访的人不是脑满肠肥的投机者,就是当官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让我叔叔投资或者想跟我们合作。 我叔叔不想跟他们纠缠,就把我留在了村里跟他们周旋。这两天把我烦透了,今天晚上又有人拜访,我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想来想去,只有你在县城,就打了个电话过来找你了。”周慎道。 他并没有刻意的去掩饰自己的身份,方轶也没有故意去问。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摒弃心中的功利心,以纯粹的师兄弟相待,让他们心平气和的胡扯,放松。 不一会儿,烤串和小菜端了上来,还有一瓶店里价格最高的红星二锅头。方轶二人边聊边吃。 “嗯,味道确实不错。”周慎咽下嚼烂的烤串后,赞美道。 “你这样吃太斯文了,不过瘾。你得学我这样……,把外套脱了吧,穿个t恤就行,屋里不冷,放开了吃,要不没感觉。” 方轶说着示范给他看,脱掉外套,放在旁边的木凳子,撸起袖子,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开始大口大口的撸串,看起来很过瘾的感觉。 周慎也有样学样,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满嘴是油,时不时的还会被方轶带着碰杯喝上两口。他感觉自己很放肆,很放松。 “以前我在国内读书时经常跟着父亲和叔叔参加宴会,环境倒是很好,每个人都彬彬有礼的,但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烟火气,对,就是烟火气,你看四周的人,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感觉都很真实,就连劝酒骂街都感觉那么舒坦。 不像我见到的那些人,穿着华丽的衣服,表情做作,每个人都带着面具。面具后面全是利益。”周慎咽下烤肉,感叹道。 方轶嘴里嚼着烤肉,含混不清道:“对,你说的没错。来这里的都是老百姓,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大家用不着装,也没人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些什么。即便真有所图,也是图个乐儿,图能暂时在酒精的麻醉下放下所有的不快和不堪。” 一个小时后,一瓶红星下去了大半瓶,方轶还好,周慎已经有点醉意了。 “师弟,我真羡慕你的生活。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周慎放下烤大腰子道:“小伙计说的没错,这腰子真香。”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家没了,大学教书的工作也没了,迫不得已当了律师。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孤独啊!”想起往事,方轶心生感慨。 “你这不叫孤独,你知道真正的孤独是什么感觉吗?”周慎咬了一嘴大腰子,嘟囔道。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你不孤独,要家有家,啥都不缺,比我强多了。”方轶抿了一口酒道。 “我记得曾有人深度剖析过孤独的含义,好像是这么说的:什么样的男人最孤独呢?不是单身的男人,而是明明有妻子有孩子,却依然感觉孤立无助,无人倾诉;明明有家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男人。 有妻子但是没有爱人!有婚姻但没有家庭!每天朝夕相处却形同陌路,关键是还不能像单身男人那样自由洒脱的生活。 我觉得这话说的很精辟,最关键的是:不能像单身男人,比如你,那样自由洒脱的生活。这是最悲哀,最不堪的事!”周慎瞪着带有醉意的眼睛,看向方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就问你对不对。”说着,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对,你说的都对,快坐,坐下聊。”方轶心中暗笑,这才一瓶红星就这样了,看来师兄你是真不能喝啊。 “哎,你嫂子跟我是在国外大学读研究生时认识的,如果夫妻两个都是律师,家庭生活会怎样?我家就是。 她在另一家红圈所做资本市场的业务,自己带一个团队,从早忙到晚。我最开始也在红圈所,干了五年后,我去了另外一家大所,做到了合伙人,有了自己的团队,靠着我叔叔,业务不愁。 我们两口子回到家,她继续忙她的项目,我忙我的工作,吃饭、闲聊,聊的全是业务及做业务过程中的见闻,基本上我就是生活在业务堆里,想跟她说句心里话,又怕打扰她工作,等她有空了,又飞到国外去陪儿子了。 有妻子但是没有爱人,有婚姻但没有家庭,就说的是我这样的,钱没少赚,但是却找不到家的感觉。 你知道吗,京城律师酗酒的,离婚的,得高血压的很多,基本上都是那些所为的‘成功人士’,你知道为什么吗?”周慎问道。 “因为压力大!”方轶道。 “冰狗,你答对了。压力和焦虑是主要原因,有业务和没业务都会焦虑,都有压力。”周慎道。 方轶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便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恰在此时,小伙计将羊蛋端了上来:“来,吃点羊蛋,这东西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说着,他拿起一串递了过去。 周慎接过羊蛋,吃了一口:“嗯,好吃。” “您儿子在国外读书,一定很优秀吧!”方轶边吃边道。 “嗯,他学习挺好的,我们每年也就放假能见见。平时就像是放出去的卫星,只有需要钱的时候才传回微弱的信号:给钱……给钱……给钱……”周慎道。 方轶刚喝进去的一口白酒“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他笑喷了。 “你别笑,真是这样。”周慎一本正经道:“等你儿子住校了,你就体会到了。” “不用住校,我现在就体会到了,你只放出去了一颗卫星,我一下放了两颗卫星,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强烈的信号传回来:抚养费……抚养费……抚养费……,可能是距离比较近,我接收的信号比你的清晰而且更加强烈。”方轶煞有介事道。 这次没有人笑,两个男人沉默了,片刻后周慎举起酒杯:“敬孤独的男人!” “敬孤独的男人!”方轶也举起了酒杯。 第76章 感觉自己很卑劣 在烤肉店打烊前,方轶结了账。本来说好是周慎买单的,但是烤肉店不能刷码付费,周慎又没带现金和银行卡,便只能由方轶买单。 周慎想将钱转给方轶,但是被方轶拒绝了。 “这么晚了,要不我在宾馆给你开个房间?”站在烤肉店门外,西北风嗖嗖的刮着,方轶扣紧衣服扣子道。 “不用!司机一会儿到。我送你?”两人喝了三个多小时的酒,此时周慎的酒劲去了大半。 “不用了。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今天晚上吃多了,我得散散步。”方轶微笑道。 两人正说着,周慎的车到了,是一辆s级奔驰车,司机停好车后,立刻下车将车门打开,等着周慎坐进去。 周慎犹豫了下:“这边的事基本上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下周回京城,你要是来京城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欠你两顿饭。” “好,回去我得记在本子上,以免忘了。”说完,方轶笑了起来。 周慎也笑了:“走了!”说完,他钻进了奔驰车。 车灯消失不见后,方轶裹紧羽绒服,迈步向住处走去:原来这世间不是只有自己孤独,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伙也不比自己好多少。这么一想,他的心里舒畅了不少。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追求的从来不是幸福,而是比别人更幸福,只要比别人幸福,自己心里就会舒畅。 他感觉自己很卑劣,居然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不,建立在比较之上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幸灾乐祸而已。人之所以活得累,可能就源于此。 次日周六,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后,方轶给姨夫周建军打了电话,告诉他找到周阳了,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方轶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姨夫周建军心疼儿子,现在就可以过来把周阳接回村里去。 周建军沉默片刻后,同意了方轶的处理方式。他也想给儿子一点教训,希望他以后能脚踏实地。 之前他不能接受优秀的儿子变得平庸,但是在家待业一年多以后,周建军慢慢的接受了现实,自己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要求儿子变得不平庸,他认命了! 方轶没敢给霞姨打电话,是怕霞姨母爱泛滥,见不得儿子吃苦,马上跑来接走周阳。不管怎么说,姨夫是个男人,能理解他的苦心,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至于姨夫会不会告诉霞姨,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等待后,周海的房屋买卖合同纠纷案(凶宅案)终于开庭了。 开庭当天,周海没有出庭,原告席位上只坐着方轶。女书记员进门后瞥了一眼方轶,让他领取李月娥与周海离婚后财产纠纷案的判决书。 直到此时,方轶才认出来原来这女书记员正是之前李月娥诉周海离婚后财产纠纷一案的书记员。 因为开庭时间是电话通知的,没有传票,方轶试探着问了下审理此案的法官是否是之前审理离婚后财产纠纷案的法官,书记员确认了方轶的猜测。 被告席上坐着的并不是被告本人,而是一位年轻的男律师,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是县里一家小律所的律师。 不一会儿,一位烫着卷发的女法官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方轶见过的那位女法官,她的眼袋还是那么明显。女法官打开案卷看了一会儿后敲响了法槌。 “原告,明确下诉讼请求,事实及理由。”女法官边查看案卷边道。 律师本色 第35节 “诉讼请求:一、原告请求撤销原被告之间签署的《存量房买卖合同》;二、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二零一二年十月,原告与被告就花园小区五号楼三单元六零一房屋达成交易,并签订了《存量房买卖合同》,此后双方按照合同约定履行了房屋交割,原告支付了全部购房款。 在收房后,原告偶然得知交易的房屋内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并且一家五口全都死在该套房中,该套房产为凶宅。 在双方交易前,被告并未如实告知该套房产曾发生过凶杀案,直至今日被告仍未主动告知相关情况。 原告认为,被告故意隐瞒凶宅的事实,将房产卖给原告,构成欺诈,因此请求法院撤销双方签订的《存量房买卖合同》,以维护原告的权益。 完毕!”方轶道。 “被告答辩。”女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是诉讼请求,首先,《存量房买卖合同》系双方自愿签署,不存在欺诈的情况。 其次,在签署前房产中介已经介绍过房产情况,被告也向原告介绍了房产的相关情况,该房屋内根本不存在原告所说的凶杀案,也未出现非正死亡的情况,被告不存在欺诈行为。 最后,“凶宅”之说纯属封建迷信,法院不应支持。双方已经按照合同履行完毕相关义务,为了维护交易的稳定性,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答辩完毕!”被告律师道。 “原告,进行举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双方签订的《存量房买卖合同》和房产证及税票,证明双方交易房产的事实。 第二份证据,本地报纸刊登的花园小区五号楼发生凶杀案的报道,证明该套房产内曾发生过凶杀案。 因该案属于刑事案件,由公安机关侦办,我们无法取得相关证据,已经申请法院调取相关证据。 举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被告认可。第二份证据的证明目的不认可,该份报道只是说花园小区五号楼发生凶杀案,并未指明是六零一室发生的凶杀案,因此我们不认可。”被告律师道。 方轶早就预料到了被告律师会不认可第二份证据,现在就看法院依申请调取的证据了。 “被告是否有证据要提交?”女法官没有见到被告提交的证据,问道。 第77章 最后陈述 “没有证据。”被告律师道。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提出撤销合同的一方是原告,原告需要就被告存在欺诈行为提供证据予以佐证,被告只需要质证对方提交的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不成立即可。 “此前原告申请本院去县公安局调取证据,本院依申请调取了相关案件材料,案件材料显示,双方交易的房产内未发生过非正常死亡的情况,凶杀现场为楼顶的小花园……”女法官说完将相关证据交给了原被告质证。 “该证据原告认可,但是根据调取的证据显示,与交易房产相连接的小花园曾发生过凶杀案,一共死了六个人,一家五口加凶手一人。 该小花园系被告一家实际使用,而且相对独立,有别于公共场所,是买房时开发商附赠的露台改造的,应作为房子的整体看待。 虽然凶杀案不是发生在房内,但是发生在与其相连,且相对独立,被告独用的小花园内,原告买房也是看中了该花园的使用功能,因此不能将两者割裂对待。 质证完毕。”方轶道。 听完法官的话,方轶的大脑就在飞快的思考着,之前他与李斌谈案子时,没有追问案发现场到底是在室内还是在小花园内,他本能的认为应该两者都有。现在法官调取证据后,明确事发现场不在室内,这让方轶感到很被动。 不过当他看到室内和小花园的平面图时,他灵机一动,两者是连通的,而且是排他使用的,也就是说小花园是由原业主专用的。从这一点上看,似乎可以往一个整体上靠,只要是被认定为一个整体,这个案子还是有机会的。 “被告对该证据认可。小花园并不在被告出售的房产面积内,《存量房买卖合同》约定的出售面积也不包括小花园,因此被告不构成欺诈。”被告律师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原告席,心道:小样,还想跟我斗,连案发现场都不知道在哪,还想赢案子,做梦去吧。 “被告,小花园与出售的房产之间是连接的吗?是只能由被告使用吗?”女法官问道:这两货到底知不知道具体情况啊,看来得去现场看看。 “两者是连通的,但是小花园并不在出售面积内,也不属于被告。”被告律师道。 “原告,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小花园是原住户(被告)专用,其他住户无法使用吗?”女法官问道。 “我们有绘制的平面图。”说着,方轶将周海绘制的房产和小花园的平面图及几张房屋与小花园连接通道的照片提交给了法官。 “被告看下平面图,及照片。”女法官看了下原告提交的材料,递给了被告。 “因为房子在原告的控制下,我没进去过,所以不能确认。”被告律师挠了挠头道。 “咱们继续庭审,庭下我会安排时间组织双方到现场看下,原告律师提前跟当事人沟通好,到时候一起去看下现场。”女法官道。 “好的。”方轶道。 …… “现在进行最后陈述,原告做最后陈述。”女法官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案卷了。 方轶拿起刚刚修改好的代理词,道:“原告认为,凶杀现场虽然发生在楼顶的小花园内,但小花园相对封闭,而且与房屋相连,实际也是由被告一家在使用,虽然被告对楼顶的小花园不具有合法的所有权,也未将其纳入双方当事人签订的《存量房买卖合同》约定的范围内,但该小花园在客观上有别于小区其他公共区域,不能为其他人使用,事实上已经与案涉房产形成了一体。 原告购买该房产时,房产中介和被告都曾将小花园作为一个亮点介绍给原告,小花园已经成为了原告交易的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这是符合日常交易习惯的。 因此,小花园中是否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会严重影响本案交易房产的交易,也会对原告的主观感受造成严重影响。不能仅因小花园不属于原被告双方交易的范围而对小花园中发生的非正常死亡事件视而不见,并认为对案涉房屋的交易不产生影响。 另外,对“凶宅”有所忌惮是国人主观上的心理感受,虽然房产本身客观使用并不受影响,但这种主观感受形成一定规模,为社会较多数人接受,势必会影响房屋的交易价值,也会影响到购买方的心理。因此,“凶宅”并非单纯主观的封建迷信,相反属于客观的公序良俗。 回到本案,根据公安部门提供的材料,小花园内确实曾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而且该事件发生在被告及其家人居住案涉房产期间,被告对于该情况应当知道。 而上述情况属于直接影响房产交易的重大信息,根据诚实信用原则,被告负有告知义务,被告在出售房产时应向原告明确告知上述信息,由原告自行决定是否购买。 但遗憾的是,被告并未如实告知原告相关情况,反而故意隐瞒真实情况,从而影响原告的正确判断,最终做出违背自己真实意思的表示。被告的行为已经构成欺诈。 请法院依法裁判撤销双方签订的《存量房买卖合同》,依法维护原告的合法权益。 陈述完毕!” “被告做最后陈述。”女法官收拾完案卷道:“原告,庭下给我们提交一份代理词。” …… 方轶签完庭审笔录后,走出法庭,拿出手机给周海拨了过去。 “方律师,开完庭了?”手机中传出周海的声音。 “嗯,开完庭了,上次您和李月娥的案子判决下来了,李月娥的诉求被驳回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上诉。 今天这个案子庭审程序都走完了,周五法官会去现场看下,您安排下时间,法官查看现场需要您在场。 另外,今天庭审从法院调取的证据上看,凶案现场不在室内,在小花园内,您要不要考虑下……” 方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周海急忙说道:“不考虑,绝对不考虑,那小花园跟房子连着,是他们家专用的,就跟咱们农村的院子似得。在院子里杀人和在屋子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敢再住了。” 第78章 方律师真是高人啊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到时候法官查看现场,您也跟法官说下您的感受,记住周五早上过去,十点哈。别忘了。”方轶提示道。 “好,方律师您放心,我马上安排。说实话,如果不知道那是凶宅我还敢进去,现在如果不是有人陪着,我都不敢进屋,总感觉后脊背冷飕飕的。”周海说话时,心都一颤一颤的,感觉后怕。 “嗯,我明白了,你放心,法官那身衣服再加上一身浩然正气,能辟邪,而且这次去现场有五个人呢,不用怕。 您要是忙就不用过来取之前案子的判决书了,我周五给您带过去。”方轶安慰他道。 回到律所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走进律所前,他在路边的小饭店随便吃了两口。 云梅坐在办公桌后,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判决书,之前那位律师说他弟弟这案子只要花点钱,少判几年是没问题的,而且已经羁押了一段时间了,羁押的时间与判的刑期相互冲抵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如果搞得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家里过年。 可钱花了,当她拿到判决书时却傻了眼,她弟弟因为非法侵入住宅罪,而且构成累犯,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这个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之前她本以为弟弟云海能回家过今年的春节,现在看来,那位律师说的应该是一年半以后的春节,整个一个大忽悠。 他叔叔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等着云梅拿主意。 “叔,您别急,我再找人问问。”说着,云梅拿起手机拨通了兰姐的电话。 “兰姐,您方便吗?”云梅问道。 “方便,啥事?”兰姐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上次您给我介绍的那位方律师,是姓方吧,就是在我茶庄见的那位男律师。”云梅道。 “对,方轶方律师。怎么啦?你找他?”兰姐问道。 “嗯,我弟弟的判决下来了,不太理想,我想找他再咨询下。”云梅道。 “好啊,你要是在县里,可以直接去找他,一会儿我把律所地址和他的电话给你。”兰姐道。 “好嘞,谢谢您。有空咱们一起坐坐,我这儿又进了不少好茶。”云梅感激道。 一阵寒暄后,云梅挂断了电话。不过五分钟,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兰姐发来的短信。 周五一早,方轶去了花园小区门口,等周海和法官,结果一打电话众人已经到了楼下了。 周海拿着钥匙来到门前,哆哆嗦嗦半天塞不进钥匙孔,被书记员一阵鄙视。 “法官,您看这道走廊就是通向小花园的,这也是唯一的通道,别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小花园,当初开发商买房时,顶层是送露台的,后来被被告改造成了小花园……”周海心里害怕说话不利索,只能由方轶进行解说。 书记员边走边拍照,将现场情况拍了个遍。 “被告律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女法官看向年轻律师问道。 “没有。”被告律师比较郁闷,这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告的私家花园,别人要想进去除非空降。 正在此时,方轶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来电,吓得一旁神经紧张的周海浑身一哆嗦,恰巧被法官看到。 “法官,您看,我当事人被这事闹的神经都衰弱了,非常容易受惊吓,再这么搞下去非精神分裂不可。 我先接个电话。”方轶来了个现炒现卖,周海的表现可不是装的,看的法官暗暗摇头:这房买的,这不是找罪受吗。 方轶按下接听键后,电话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来电话的正是云梅,云梅约方轶下午在律所见面咨询法律问题,方轶答应下来。 方轶打完电话后,法官已经查看完了现场,准备回去了。周海正不想多待,他收了下自己的东西,便匆匆忙忙的跟着方轶等人离开了。 一进律所,小周就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方律师,上午有个特漂亮的女士找你,听说你不在就走了,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那是当事人,上午给我打电话了,约的下午面谈,咨询法律问题。”方轶一笑道。 “哦!可惜啦。”小周略带失望道。 方轶自嘲道:“你也不看看就我这油腻的形象,怎么可能。” “其实吧,你要是捯饬捯饬,虽然形象差点……哎,算啦,我还是回去看案卷吧。”说完,小周俏皮的一吐舌头跑开了。 “嘿,这丫头……”方轶一阵无语。 下午三点半时,云梅来到了律所,被方轶请进了会议室。待二人走进会议室,褚怀双脚用力一蹬地面,办公椅的轮子猛地滑动,紧跟着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赵忠诚身旁。 律师本色 第36节 赵忠诚急忙把眼神从会议室收回来,转头看向褚怀:“一惊一乍的,什么事?” “瞧见没?飘飘若仙,仿佛仙女落人间,我咋没这样的客户,天天给我打电话我都乐意。”褚怀羡慕道。 “有什么可羡慕的,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就不怕鸡毛掸子满天飞?也就是饱饱眼福。”赵忠诚不以为然道。 “对你我来说,也许是饱饱眼福,但是对人家来说可就不一定喽。”褚怀坏笑道。 “哦?难不成他离了?”赵忠诚一怔。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人家现在是自由人,不是咱们可以比的。”褚怀情怀满满道。 “窝草,还能这样啊!”赵忠诚愣住了:方律师真是高人啊,想的就是通透。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方轶在会议室内将云梅递过来的刑事判决书看了一遍。 “方律师,您说我弟弟这事还有办法吗?”云梅眼神复杂的看向方轶。 “从判决书上来看,证据确凿,您弟弟也供认不讳,这非法侵入住宅罪的罪名是坐实了,而且还是累犯。 或许别人跟您说能走关系少判几年,但是我确实没有这本事,这案子我翻不了。即便上诉,大概率也会被驳回,维持原判。”方轶将判决书放在桌上推给了云梅。 第79章 不试一试,可惜了 这种一点胜算都没有的案子,在方轶看来,被告人基本上也就只能等着送监狱了,上诉不过是拖延下时间,没个卵用。 “嗯,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跟着折腾了,对于这种没有脑子的人,就应该让他在里面清醒下。”弟弟刚出狱又因为相同的罪名被判刑,恨的云梅牙根直痒痒。 之前有位朋友介绍的律师鼓动她上诉,说是可以找找关系(当然费用是少不了的),通融下少判几年,又劝她反正上诉不加刑,试试也好。 但是今天听了方轶的话,云梅是彻底死心了,少判几年也不能现在就放出来,一样要坐牢,还得花不少钱,万一事发了,追到自己头上得不偿失。 “方律师,我还有个事想跟您咨询下,您做过房地产买卖的案子吗?”云梅又道。 “做过,前不久刚办了一个县里房产买卖的案子。”方轶心道:该不是又碰到凶宅了吧,这可真是巧了。 “太好了。我二零零九年在市里买了一套房,是期房。去年六月份交的房,结果去年九月份,政府相关部门给我们业主发通知,说是楼盘的消防设施不到位,禁止我们业主入住。 我们找到开放商,开发商的人说会尽快解决,已经跟消防部门沟通了,几个红包的事。结果一直沟通到现在都没信儿。 两个月前我们业主群里突然有人发通知,说是开发商欠银行的钱还不上,银行拿着《公证书》和《执行证书》去市中院申请强制执行开发商的财产,现在楼盘已经被法院查封了,法院正在强制执行,要拍卖整个楼盘的房产。我的房子也在被拍卖之列。 我想问问我这房子如果被拍卖了,我能拿回之前交的购房款吗?”云梅关切的问道。 “这是两个法律关系,首先银行和开发商是贷款关系,银行申请拍卖开发商的房子,所得款项优先支付有抵押权的债权人,也就是银行。剩余的款项再分给普通债权人。 您现在与开发商之间是房屋买卖关系,在法院确定你们之间的债权之前,你是不能以普通债权人的身份参与拍卖财产分配的。”方轶道。 “也就是说,即便开发商的财产都拍卖了,我要是不起诉开发商,也不可能得到任何赔偿,是这样吗?”云梅问道。 “对,就是您理解的这样。”方轶道。 “那我这不是房、财两空吗?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拿回钱吗?”云梅一脸焦虑的问道。 “您买期房,一共付了多少钱?”方轶想了想问道。 “好像付了有八十来万,按照合同约定我已经付了全部购房款的百分之四十。”云梅道。 “现在房子已经实际交付给您了,是吗?后面的百分之六十房款一直没给开发商?”方轶接着问道。 “是,我早就拿到房钥匙了,但是因为消防设施不到位,我们无法入住,基本上业主都没有缴纳后续的购房款,是开发商违约在前,不赖我们。 现在房子都被查封了,我们更不可能支付购房尾款了。”云梅解释道。 “您除了这套住房外,还有没有住房?”方轶继续问道。 云梅一怔,她不知道方轶这么问的目的:“我名下有房,但是那都是商铺,最早买过一套住宅后来卖了,现在没有住宅,这是唯一的一套住宅。这个有关系吗?” “有关系,我觉得您可以向法院提下执行异议之诉。说不定能保住您这套房。”方轶道。 “不瞒您说,之前我也咨询过这事,我想提执行异议,但是有位老律师说要付款超过百分之五十,异议之诉才能成立,是一个最高院的什么规定上写的。我才交了百分之四十,不符合条件。”云梅无奈道。 “法律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每个案件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就您这案子来说,首先您支付了百分之四十的购房款,虽然不满足支付购房款百分之五十的要求,但是剩余购房款未支付是由于开发商违约造成的,不是因为您违约。 从这一点上看,您没有过错。现在因为开发商与银行之间的诉讼,导致房子被查封,您不付购房尾款,这是为了保护您个人利益。错不再您,而在开发商。所以我觉得您还是有机会的。”方轶道。 “这样啊!”云梅半信半疑,有些心动了。 “换句话说,如果您什么都不做,或者您起诉开发商,您觉得您能拿回房来还是能拿回钱来?”方轶问道。 “房子马上要被强制执行了,怎么可能拿的回来。现在开发商人去楼空,都停业了,资金链早断了,哪有钱给我。”云梅道。 “对呀,既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您何不放手一搏,万一能拿回房子呢!”方轶劝说道:“当然我只是给您提个建议,如果您不想起诉,我也没办法。” 云梅被方轶这么一说,开了窍,在巨大利益面前,败诉的风险根本不值一提。之前她一直没有提执行异议,主要是因为弟弟突然因犯罪被抓,一直忙弟弟的事,毕竟是刑事案子,她得优先照顾弟弟。另外,那位老律师说她这案子没希望,她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弟弟的刑事案子已经有了结果,她自然把全部心思都扑到了自己的案子上。 “方律师,您能不能代理我这个案子?”云梅看向方轶,恳切道。 “可以,但是我可不敢保证这案子能胜,我只是觉得有机会。不试一试,可惜了。”方轶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有点太满了,他想往回找补下。 “没关系,至少您说的很实在,我觉得您说的在理,不是在忽悠我。”云梅一笑道:“这案子如果委托您,律师费怎么收?” “您买这房子合同金额一共是多少钱?”方轶问道。 “房子一共是二百三十平,八千一平,一共是一百八十四万,加上税费,估计应该有两百万吧。”云梅道。 第80章 你瞧瞧人家小谁谁 “就按一百八十万计算吧,我们做房产的案子都是根据标的价值来计算律师费的,您是兰姐的朋友,我给您打个折扣,六万。”方轶敲了敲计算器道。 云梅虽然漂亮但却不是花瓶,脑袋瓜绝对够用,要不然也不会跟兰姐成为好朋友,借用评书里的一句话:这叫挨金似金,挨玉似玉,挨着金銮殿准长灵芝草,挨着茅房准长狗尿苔。 说的文雅一点,好汉找好汉,猪尾巴找屎蛋。总之跟精明人交朋友的人,绝对不是傻子。 云梅一笑:“方律师,我这案子风险挺大的,您看这样行不行,不用给我打折。 我先付给您五千元,您帮我代理这个案子,如果我能拿回房产,执行异议成立,我再给您十万,如果不成立,您也不算白跑,咱们的利益是连在一起的,您看如何?” 哎!越漂亮的女人越会忽悠人,这话果然不错。 不过从利益绑定的角度讲,人家说的也没错,如果能打赢这官司一下拿十万,真挺香。即便被主任扣去百分之四十,还有六万元呢,比自己一年的工资可高多了。方轶这么一想也就答应了。 (本案借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法释〔2015〕10号)之规定,相关内容如下: 第二十七条申请执行人对执行标的依法享有对抗案外人的担保物权等优先受偿权,人民法院对案外人提出的排除执行异议不予支持,但法律、司法解释另有规定的除外。 第二十八条金钱债权执行中,买受人对登记在被执行人名下的不动产提出异议,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权利能够排除执行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 (二)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合法占有该不动产; (三)已支付全部价款,或者已按照合同约定支付部分价款且将剩余价款按照人民法院的要求交付执行; (四)非因买受人自身原因未办理过户登记。 第二十九条金钱债权执行中,买受人对登记在被执行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名下的商品房提出异议,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权利能够排除执行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 (二)所购商品房系用于居住且买受人名下无其他用于居住的房屋; (三)已支付的价款超过合同约定总价款的百分之五十。 本案涉及的条款为第二十九条) 当前台帮方轶打印好委托代理合同后,第一时间把合同内容告诉了孙主任,当时孙主任正在品茶,听到合同金额后,茶水撒了一身,嘴唇差点汤出泡来。 孙正义怎么也没想到,方轶居然能签下十万元律师费的案子。按照他的理解,正义律师事务所这样的小所,一年能签个三四单三五万元律师费的诉讼案件就已经顶天了,这些年他收律师费最多的一次也才八万元,那是一个离婚的案子,家里财产比较多,牵涉到市里两套房产和一辆车。律所已经好久没有遇到收这么高律师费的案子了。 孙主任心中羡慕、嫉妒,但是转念又一想,这十万元要是都能拿到,至少有肆万元是属于律所的,方轶只能拿走六万,也不错。 他琢磨着以后是不是也搞个阶梯制,收费越高所里留存的金额比例也越高,但是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真要是那么做以后所里的案子就真的收不上费来了。律师赚不到钱还有谁会留在所里,让自己割韭菜。 趁着赵忠诚出去开庭的机会,褚怀溜进了主任办公室,他进来的目的很简单想多拿些法律援助的案子做,因为律所里的案子实在是不多。之前孙主任给了赵忠诚一些阳光(法援的案子),让他灿烂了一把,现在他也想灿烂下。 “主任,忙着呢?”褚怀关上门,嘿嘿一笑。 “是褚律师啊,什么事?”孙正义见褚怀进来后先关门,就知道这货没憋什么好屁,准是来要资源的。 “我这不是向组织靠近吗?咱是律所的老律师了,律所有什么困难我不得冲在前面。 比如案子分不出去,法援的案子没人接之类的,只要有我在,别人不接的案子,我来!别人不做的案子,我来!别……” “别人不吹的牛,你来!”孙正义没好气的说道:“褚律师啊,你瞧瞧人家方轶,从来不像你似得伸手跟所里要案子,都是自己开发案源。这刚来律所几个月,又签了一个大单!” “大单?能有多大?”褚怀不以为然道。 孙主任的话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父母那句最经典的教育自己的话:你瞧瞧人家小谁谁…… “多大!十万够不够大?”孙正义恨铁不成钢道。 “十……十万元?他怎么签的?”褚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底的嫉妒一个劲的往上翻。 “你们啊,要是能有他一半,我何苦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找案子啊!长点心吧!”孙主任咬着后槽牙道。 褚怀脑袋瓜子嗡嗡的,仿佛有十个一万一捆的钞票长了翅膀在他大脑中不停飞舞。他搞不明白方轶这个后来者,长得没有自己帅气,又是个农村出来的,没钱没势的,怎么好事全让他摊上了,又是美女找,又是赚大钱。 “哎!祖师爷赏饭谁也没办法。这个你拿去吧。”见褚怀眼神有些发呆,孙主任叹了口气,以为他在拉屎攥拳头暗使劲,准备努力一把,便将司法局刚给的十个法援案子扔给了他。 “谢谢主任。”褚怀接过案卷,嘿嘿笑道。 既然签了委托代理合同,又收了前期的律师费,方轶自然要尽心尽力办事。他利用晚上的时间又把云梅的案子梳理了一遍,起草了法律文书,次日下午去市里找云梅签过字后,去了市中院进行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的立案。 案子立上了,接下来就等中院通知开庭了。 第81章 你算那根葱啊! 方轶本想顺道去看看好友李书明,结果一打电话才知道,李书明去京城了,他打算在京城的郊区开一家辉煌的分店,现在正在筹备中,正是忙的时候。 老友不在,他在市里待着也没啥意思,便坐上长途车往县里赶。回去的路上,他看到路旁的烧烤店牌子突然想起了表弟周阳,周阳在烧烤店已经干了有段时间了,他差点忘了这事。 晚饭时方轶一身疲惫的走进了烧烤店,此时店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方律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上次的大腰子和羊蛋吃爽了,再来一份?”小伙计半开玩笑道。 律师本色 第37节 “拉倒吧!我怕那啥焚身,烧死。我还没吃晚饭呢,来二十个羊肉串,剩下弄两个小菜,你看着上吧,我一个人。”方轶说完,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了。 小伙计答应一声离开了。烧烤店老板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方轶的对面:“来视察你表弟的工作?” 方轶笑了笑:“差点忘了我还有个表弟在这儿打工。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人吧挺精灵的,一开始总是苦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现在基本上被我教育过来了,每天笑脸相迎,每周四还开专场,自弹自唱,为我拉了不少食客。我给他涨工资了。”老板笑呵呵道。 “真的!要不怎么说你是老板呢,看来我把他交给你就对了。”方轶双眼放光道。 “要不要见见他?”老板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问道。 “好啊。我跟他聊聊。”方轶迫不及待道。 他想看看到底老板使了什么招把周阳调教的这么听话,不会是天天皮鞭蘸盐水吧,呵呵。 不一会儿,穿着烧烤店工作服的周阳快步走了过来,坐到了方轶的对面。 “你还认识我不?”方轶微笑道,毕竟十来年没见了,周阳变化挺大的,两人相差十四五岁,又多年没联系过,感觉挺生分的。 “你是……方……”周阳摘下棒球帽,挠着脑袋道。 “方轶。你小时候来过我家,你记不记得?”方轶提示道。 “哦,我想起来了,姨家的表哥方轶,姨过世后,咱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不过我妈经常让我拿你做榜样,让我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到京城去,可惜我去了南边。”周阳精神头不错。 “南边的那所大学也不错,二妖妖重点大学。”方轶微笑道。 “学校是不错,就是这年头就业差了点,工作不好找,所以……”周阳表情有些失落。 “我听老板说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方轶明知故问道。 “嗯,之前兜里没钱了想拿球鞋换顿饭,结果人家不要,就把我留下打工还饭钱。结果一干就到了现在。”周阳的脸上挂着些许无奈,看得出他有些不甘心。 “我看你干的挺好啊,面带微笑的,工作不分贵贱。”方轶想安抚下他无奈的心灵。 周阳偷偷看了一眼老板站的方向,低声道:“我敢不好好干嘛,大boss说了,不好好干,就不给饭吃。 这破地方连个合同都不签,也没有社保,还不能抱怨,我睁眼就干活,闭眼就睡觉,都麻木了。 不过好在吃的还不错,老板也跟大家一起吃,还给发工资。缺钱了还能跟老板借。” “老板还借钱给你?”方轶惊讶道。 “为什么不借,反正我的工资都在他手里,到日子发工资时再扣。”周阳不以为然道。 “哦,明白了。”方轶心道:这不是对付农民工那套吗,只不过一个是按月发工资,一个是按年发工资。 “听你这意思对这里很不满意啊,那你怎么不回家去,在这受罪?”方轶不解的问道。 “我是偷偷从家跑出来的,就这样回家不被我爸妈笑话死才怪,表哥,你可要替我保密,千万别告诉我爸妈,我也不想让我同学知道,怪丢人的。 说实在的,我感觉这里挺好的,大家没人嫌弃我,凭力气吃饭,大家都差不多。要不是我手里没有钱买电动自行车,我都想去市里送外卖,我问过来我们店里取外卖的,好的时候一个月也能赚三千左右,比我在公司工作的同学都不少赚。 你刚才说工作不分贵贱,其实我觉得不对,工作不分贵贱,最重要的是挣钱才行。不挣钱再高贵的工作也会被人笑话,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周阳道。 周阳能认识到没钱的难,赚钱的不易,方轶觉得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至于周阳想去送外卖的事,他心里有一点后悔,送外卖虽然也能赚钱糊口,但毕竟门槛低,感觉没什么发展的样子,还是希望周阳能找份正式工作。 他心里寻思着让周阳再干上一段时间,到时候问问兰姐,他们公司是否招人,或者找好友李书明给他安排个工作,先干着,省得他天天想着干外卖的事。 “嗯,年轻人脚踏实地最重要。对了,咱们加个微信,你回头把简历给我一份,有机会我给你推荐下。”方轶道。 “好啊,不过推荐工作就算了,我觉得在这里打工挺好的,至少人际关系没有那么复杂,大家都肯教我。 另外,我觉得总给别人打工也不是事,我想以后自己干。”周阳道。 得!刚夸他两句,这就想单飞做老板了,方轶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在嗓子眼里打转,差点喷出来。 “单干!你想做什么?”方轶问道。 “做烧烤啊,我这不是正在跟老板学习呢吗?我可是老板的关门弟子。”周阳不服气道。 方轶怕打消他的积极性,没好意思说,老板的关门弟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算那根葱啊! 哎!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或许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闯,闯的头破血流才知道什么是生活。方轶无奈的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周阳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后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真有需要,方轶还是打算帮他一把,年轻人都不容易,只要不是无可救药,都应该拉一把。 眼看着要过元旦了,这是他从大学辞职出来后的第一个元旦,他打算接小志一起回老家与父亲一同过节。 第82章 横财 元旦前的最后一周的周五晚上,兰姐两口子请方轶吃饭,让方轶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的合作签下来了,托方轶的福,对方没收好处费,还给了不少方便。 包间内只有兰姐、于满堂和方轶,大家都是熟人,没那么多讲究,气氛也很轻松,吃饭中双方谈到了盛丰集团的法律顾问。 “方律师,要不是我们集团与县里的公平律师事务所签了两年的法律顾问,现在还没到期,我们集团肯定会请您做法律顾问。”于满堂喝的有点高,主要是盛丰集团跟德发建筑的合作签下来了,他心里由内往外的高兴。 只要跟德发建筑挂上钩,以后他老于就不愁没业务做,人家家大业大小不溜的漏点业务就够盛丰做的,老于同志能不高兴吗。 “你竟说那些没用的,拿点实际的出来,要不是方兄弟,我早就让你光屁股滚蛋了。这次签合同也是托方兄弟的福。”兰姐白了自家老于一眼,不满道。 老于立刻领会了领导的意思,把一旁的帆布包提了过来,开始一摞一摞的往出掏大红票子。看的方轶双眼有些发直。 “兄弟,我是个粗人不会咬文嚼字,你帮了我们盛丰一把,这是五万块,一点小意思别嫌少。”于满堂大咧咧道。 “这……,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这钱我拿着烫手啊!再说了之前兰姐已经给过我红包了。”方轶忐忑道。 无功不受禄,要是这个项目真是他帮着拿下的,这钱他收着心安理得,可这项目是德发建筑的刘总要巴结周慎,才给盛丰那么多便利,压根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结果自己却是受益人,这事恐怕周慎也不知情。 方轶内心很纠结,整个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漂亮的误会,可偏偏这个误会没法解释,一旦解释开了,各方都不落好。 钱是好东西,可解这世间的百般愁苦,可保父母安康,可护幼子成长,可让妻子在身旁,但是面前的五摞红票子,却让方轶有些尴尬。 兰姐什么都没说,将于满堂手中的帆布包一把夺了过来,将桌上的钱都塞了进去,然后塞入方轶怀中。 “兄弟,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遇到的律师不算少,只有你最实诚。这钱你拿着,以后姐有事还找你。你要是不拿着,以后姐就不找你了。”兰姐大义凛然道。 方轶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钱自己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兰姐面子,以后双方就没法再合作了。 见过逼着人还钱的,逼着人收钱还是头一次,方轶算是开了眼了。 兰姐可不是冤大头,钱多的没地方花,更不是什么圣母,相反她很精明,她知道利用方轶这条线跟德发打关系。 前段时间方轶在烧烤店宴请周慎,恰好被兰姐的小助理看到。这一切也许就是天意,县里的烧烤店有好几家,结果小助理与男朋友恰好就选了那一家,又在机缘巧合下看到了方轶与周慎对饮。 很快兰姐便知道了方轶在烧烤店宴请周慎的事,脑袋瓜转的嗖嗖的,就凭方轶和周慎的关系,兰姐怎能轻易的放过方轶。于是便借着盛丰与德发建筑签约庆祝的机会,两口子把方轶约了出来。 “好,兰姐,这钱我收下。”方轶心中有点小感动(还是太嫩了,兰姐几句话就把他忽悠的眼泪汪汪的),有种发了横财的感觉。 “这就对啦。来咱们走一个!”于满堂大红脸上满是笑容,端起酒杯与方轶碰过后,一饮而尽。方轶也学着他喝干了杯中酒。 “痛快!兄弟,马上就过元旦了,你去哪过节?”于满堂放下酒杯,顺口问道。 “回村里老家过。”方轶道。 “对啦,下周就元旦放假了,我们盛丰集团这次给员工发福利,采购了不少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份,都是过节用的,省的你再买了。”于满堂满嘴酒气道。 “这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方轶感觉有些尴尬,怕人说他贪得无厌。 “仨瓜两枣的,不值什么钱,过节了大家图个乐。你就别推辞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兰姐笑道。 元旦放假当日一早,刘元按响了门铃。昨天晚上孙正义破天荒的请全所的律师聚餐,方轶喝的有点多,回来的比较晚,门铃响起时他正在呼呼睡大觉。 “刘经理,您怎么来了,今天元旦,你们不放假?”方轶看着门外的刘元有些发愣,随后将他让进了屋里,问道。 “昨天于总把我叫去了,说您要回老家过节,让我给你送点东西,东西都在楼下车里,太多我没往上搬。你什么时候回老家,我给你放车上。”刘元微笑道。 前不久兰姐两口子跟方轶吃过饭后,便开始安排给方轶送过节礼品的事,派谁去办这事呢,最后兰姐想起了方轶曾跟她提过下属子公司一个叫刘元的经理。 于满堂对刘元也有印象,狗腿子一枚,上次去找方轶就是他带的路,不过办事倒是挺稳当的。既能跟方轶搭上关系,又不显得太突兀,刘元正合适,两口子一合计便将这事安排给了刘元。 昨天刘元从于总办公室出来后,见谁都笑,到了晚上脸都笑木了。在他看来,一个下属子公司的小干部能得到集团老总的接见,是他的荣幸,祖坟要冒青烟……,不,应该说是冒火了,着了! 这也更让他坚定了跟方轶搞好关系的决心,在他看来这个中年油腻……不,应该说是帅气男律师(这话亏心啊,昧良心啊,但是人家跟上面有关系),确实不简单,低调、有本事、有内涵,最主要的是能办事,之前他朋友的案子就是方律师办的,很完美。这样有本事又有关系的人,刘元肯定得抱紧大腿不放。 “我没车,东西多吗?”方轶有点发蒙,揉揉眼睛问道。 “东西不少,你要是没车可不太好拿。稍等下,我来想办法。”刘元想了想,摸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第83章 黄鼠狼专掐有病的鸡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回去。把东西都放出租车上吧。”方轶道。 “没事,东西比较多,放出租车上人家未必肯拉,即便肯拉你,还不得狠狠的宰你一刀。这事交给我了,你甭操心了。”说着刘元走到窗子旁,拨了电话。 昨天他在于总办公室把胸脯子拍的啪啪直响,保证一定服务到位,今天怎么能让方轶打车回去呢。 对于刘元来说,领导交办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不对,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总之要把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五分钟后,刘元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方律师,我跟上面说好了,你老家比较远,我们公司正好有台捷达车闲着,去年买的,车况没的说。您先开着,等上班再开回来给我。 公司放假了,司机不好找,只能你自己开了。” “这……太麻烦你了!”方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给钱,给过节物品也就算了,人家还安排车,这人情可不小啊。 “你跟我还客气啊,你先忙,走前到办公室找我拿车钥匙哈。我把东西都给你装捷达后备箱里。”说完,刘元笑呵呵的离开了。 方轶一脸的感激,刘经理真是个热心肠,不过他也知道,人家可不是对谁都热心肠的,绝对不会善心大泛滥。之前他可是见过刘经理带人催租金的场景,老横了! 昨天下午方轶便跟曹晓慧约好了去向阳小区接儿子回村过节的时间,今天刘经理帮安排了一台车,正好省的路上倒换公交车了。 当曹晓慧拖着一个旅行箱跟在儿子方安志身后,出楼门四处张望时,远处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方轶正坐在驾驶座上向他们招手。 “嚯!可以啊,鸟枪换炮开上车了,看来当律师很赚钱啊!”曹晓慧来到近前阴阳怪气道。 方轶急忙下车将旅行箱放到了后排座椅上,后备箱里放满了东西,实在放不下,然后嘿嘿一笑:“朋友的车,我借的。” “看在你给儿子买那么贵的电脑的份上,我让你带儿子回去过元旦,但是放假最后一天下午必须给我送回来。”曹晓慧冷着脸道。 “好,你放心吧。”方轶让儿子上车,两人开车离开了向阳小区。 太阳转到西边山顶时,方轶将捷达车停在了家门口,村里飘着浓浓的炖肉香,为乡村增添了些许节日的气氛。 方有财正在院子里烧火做饭,大铁锅内炖着早上去集市买的猪头和猪肘子,他知道孙子最爱吃猪肘子,所以早上特意买了两个回来。 “爷爷。”方安志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声。 方有财抬起头,正看到孙子在咧着嘴笑。他将手中的粗树枝塞入了灶内,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笑道:“小志来了,快,进屋去,外面冷。” 律师本色 第38节 晚饭的时候,方安志抱着一个大肘子啃着,方轶和父亲方有财边吃边聊,酒刚刚倒好,尚未沾唇,就听院中脚步声响。 “有财叔,门口的捷达车是你家的不?”院中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啥车?”方有财起身向院中看去。 就在此时,门帘一掀房门被推开了,一位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来人正是村长方冒。 “有财叔……,呦,方轶回来了,啥时候到的?”方冒是方轶的本家,论起来方轶管他叫哥。 “下午回来的,门口的车是我开回来的,冒哥,有事?”方轶问道。 “哎,村西头老刘家的生子,你还记得不?”方冒问道。 方轶怎能忘记,当年生子比自己小两届,学习很好,就在他准备高考那年,他母亲为了帮他攒学费去山上摘酸枣,卖给来村里收购枣核的药贩子换钱,结果一不小心从山崖上滚了下来,当时人就不行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后来生子因为伤心过度,高考时发挥失常,结果名落孙山,家里没钱再供他复读,他也不想再读了,便跟着一群年纪相仿的伙伴去了外面打工。 方轶大学毕业那年,听说他在南方打工,后来老板跑路了,欠了他不少工资,连回来的路费钱都没了,是几个同乡凑了点钱给他才回来的。 再后来,因为家里穷,他娶了一个隔壁村二婚的女人,两口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生子很能干,很能吃苦,把地里的庄稼伺候的好好的,提起他村里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当年的事,方轶挺为他可惜的,如果当年他能正常发挥,清北不敢说,但是去个一本院校绝对没有问题,哎!可惜造化弄人。 “记得,怎么啦?”方轶道。 “他家孩子又犯病了,急着去医院,可村委会那台老爷车又趴窝了,没办法我只能全村的寻摸,正好看到你家门前有辆车…… 黄鼠狼专掐有病的鸡,这事咋就落在了他家呢,本来家里就穷,这下……哎!”方冒叹了口气。 “小轶,能帮就帮一把吧,生子也不容易。”方有财放下碗筷也跟着叹了口气道。 “嗯,我马上去开车,小志,跟着爷爷在家吃饭,别淘气,我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方轶嘱咐了儿子几句后,转头看向方冒:“冒哥,咱们走。”说完,放下筷子,穿上棉服跟着方冒出门去了。 方轶将生子一家三口送到县医院后,便去停车场停车了,在来的路上生子和他媳妇抱着一岁多的儿子一个劲的流眼泪,看得出来孩子病得不轻。方轶打算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他刚走到县医院急诊的大门前,便透过玻璃门看到了生子两口子抱着孩子快步走了出来。 “方轶,县里医院治不了,让我们去市医院。”生子看到方轶后,急的带着哭腔道。 方轶二话不说,急忙将捷达车开了过来,又马不停蹄的送生子一家去了市里的医院。到医院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长时间驾车,方轶有些疲惫,生子和他媳妇快步走进医院急诊科后,方轶下车抽了一根烟,缓了缓劲儿。随后他给生子打了电话问明了位置,也走了进去。 第84章 人情世故 方轶找到生子时,生子的孩子正在做检查,他坐在门外,他媳妇在里面陪着孩子。 “方轶,今天真麻烦你了!”生子红着双眼,一脸疲惫道。 “说什么呢,都是一个村的,这不算什么。孩子怎么样了?”方轶问道。 眼前的生子虽然只比方轶小一岁,但是生活的苦难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五十来岁的人。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如果秋天的蒿草,脸上满是细细的皱纹,皮肤如同枯树皮一般,早就失去了光泽,一双大手满是老茧。那里还有一点三十多岁男人的模样。 生子说话之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县里的医生说治不了了,让来市里看看……” 正说到此处,一名医生走了出来,将生子叫了进去。方轶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等待着。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生子一脸木然的抱着孩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不断抹眼泪,骨瘦如柴的生子媳妇。 媳妇坐下后接过了生子手中的孩子,抱着儿子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 几分钟后,一位男医生走了出来,来到生子面前:“你们要不再考虑下,手术费仅仅需要捌万元。捌万元就能救了孩子的命。” 生子沉默了片刻后道:“医生,我们不治了,之前为孩子治病,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欠了一屁股饥荒,这捌万元……还不如我们再生一个。” 生子媳妇听完生子的话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让人听了心如刀绞。 方轶心里不是滋味,医生一声叹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生子,要不找村长想想办法?孩子不能不治啊!”方轶规劝道。 “还有啥办法,村里能借的我都借过来,我一年在地里从头忙到尾才赚两三千块,现在还欠着村里五千多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生子说着蹲下了身子,双手抱头痛哭起来。 方轶也沉默了,他手上确实有点钱,之前兰姐两口子给的五万元还在银行账户上躺着,这笔钱可以给生子救急,至于其他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得留点生活费,这叫量力而行。 方轶将生子一家三口送回了家,他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二点多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次日一早,方轶将生子家的事告诉了父亲。 “爸,我想给生子家拿五万,让他救急。”方轶洗漱后,手里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说道。 方轶明白,说是给生子拿五万,其实跟捐款差不多,以生子家的现状,这钱是没日子还了。 他从小在村里长大,村里老一辈人经常讲:意外之财,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灾。意思是说意外得到的横财不能总攥在手里,要散出去一些,以避灾祸。 这五万元不是方轶凭本事赚的,算是一笔小横财,一下子全拿出来,说不心痛那是假的,但是如果死抱着不放方轶又担心早晚会出事,这次把钱拿出来用到生子家,算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方有财听方轶说完,没有吱声,掏出大烟袋装了一斗烟丝,蹲在房檐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抽了三四口后,方有财淡淡道:“你给生子钱我不反对,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积阴德的好事。 如果是几百块,甚至一千块,我都不说啥,我支持你这么做。但是如果一下拿五万,你得想清楚。” “为啥?”方轶不解道。 不管是一百,还是五万,不都是救命钱吗?有啥区别?方轶想不通。 “生子家穷,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拉着不少饥荒,还钱肯定是别想了。这钱出去基本上就打水漂了,村里人都知道。 你如果一下拿出来这么多钱,让别人怎么想,生子家亲戚比咱家生活条件好的有的是,咱家跟生子家不沾亲不带顾的,你拿五万给生子,这不是让生子家亲戚下不来台嘛。 村里人都要个脸面,即便当面不说,背地里肯定骂你爱出风头,胁迫大家往外掏钱,无缘无故的得罪人。掏钱不落好的事,咱不能干。”方有财又抽了两口旱烟,说道。 方轶沉默片刻后道:“嗯,我知道了” 早上吃过饭后,方轶还没出门,方冒就找了过来,问了昨天去医院的情况后,听说生子准备放弃给孩子治疗,他也沉默了。 “这样吧,我在村里号召下,让大家捐点钱,再跟乡里申请下,看看能不能给点补助之类的,也只能这样了。”方冒无奈道。 方轶听完,立刻表态,自己愿意捐五百。 方冒走了,中午村头的大喇叭拨了捐款倡议书,方轶去村委会捐了款。晚上的时候,方轶又去找了方冒,询问捐款情况,方冒只回了一句杯水车薪。 吃过晚饭,方轶去了生子家,站在生子家院门口,只见院子里黑漆漆的,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方轶叫了声“生子”,然后走了进去。生子打开房门见是方轶,将他让进了屋。房子是土墙,四角用的石料。 屋里除了一张起了皮儿的木桌和两把用铁丝拧着腿的黑不溜秋的木凳子外,别无他物,炉火半死不拉活的维持着,屋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非常难闻。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家显得愈加的贫困。 屋里生子媳妇抱着孩子坐在炕上不住的掉眼泪,嗓子已经哭哑了,孩子在她的怀里似乎睡着了。 木桌上放着半碗冷透了的棒碴粥,生子拉过一个木凳,给了方轶:“轶哥,谢谢你送我们去医院。” 方轶叹了口气:“都是一个村的,甭说这些。孩子怎么样?” “刚吃了药,也只能维持,活一天算一天吧。”生子有气无力道。 方轶看了一眼坐在炕上抱着孩子发呆的生子媳妇,怕吵醒孩子,低声道:“咱们到外面说吧。” 生子点了点头,拿起旧棉袄,跟着方轶出了门。院子里很黑,方轶只好出大门走到院外的路灯下,等着生子。 “轶哥,什么事?”生子蔫头耷脑的蹲在路灯下,问道,像是被抽去了脊骨一般。 第85章 人生总会有遗憾 “你别急,村长已经在号召村里人给你捐款了。我这儿有五万,你先拿着用。”方轶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了生子。这五万元是他白天开车去银行取的。 生子抬头看了看黑色塑料袋,又看了看方轶:“轶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我不能收。我没钱,还不起!”说着,生子留下了眼泪。 “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还。孩子治病要紧。”方轶坚持道。 “我真不能拿。”生子摇摇头道。 “你就忍心看着孩子受罪?”方轶瞪着眼看向生子。 此刻的他想起来当年两人一起下河游泳,一起上树掏鸟蛋,一起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场景。世事无常,高考给了两个人不同的命运…… “轶哥,不是我心狠。医生说做完手术还需要后续的康复治疗,我家已经这样了,再这么治下去,就算是把我骨头都砸碎了熬成油卖,也凑不出后续康复的费用。 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有那么多的饥荒,在一个人和一家人之间做选择,二选一,二选一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对不起孩子……”生子把头埋在双腿间,呜呜的哭了起来。 方轶沉默了,他不该指责生子,生子辛勤了一辈子,地里的活计都会干,用不起除草剂,生子就每天在大日头下除草;用不起化肥,生子就去那些不种地的人家挨个帮人家义务掏大粪,再把大粪背去自家地里施肥。 乡里下文不让烧秸秆,他就在入夜后去地里刨个浅坑,把秸秆放进去,再在秸秆上盖一层土,点火,反正官家的人晚上也不会来这荒郊野外加班,村里人大多这么干。 可就这么死了命的干,生子家也没有致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反不如那些出去打工的赚得多。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方轶蹲下身,递了一支香烟给他,问道。 “以后?先过完眼前再说吧。”生子接过烟,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点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轶哥,我就不明白了,都说勤劳能致富,可为什么我不停的干,还是这么穷。 孩子的事让我想开了,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是实实在在的,没钱真的活不起。” 方轶低头抽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茬,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将这些归结为命! 现在什么都讲科学,上到卫星探索宇宙,下到吃喝拉撒油盐酱醋,饮食习惯,很多人不相信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说那是迷信,但是科学家怎么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在方轶看来神学与玄学有异曲同工之妙,落到根上都是一些超自然的力量。 对于方轶、生子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命,不管你信不信。 最终生子没有收方轶送来的五万块钱,方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人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脆弱,一场大病就能让一个好好的家庭家破人亡。 哎,要是生子当年能上大学,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不定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稳定的工作。但是方轶又想了想自己,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妻离子散。 想来想去,方轶总算明白了:大学不过是另外一个起点,并不是终点,其实大家的终点都是一样的(那个小黑匣子),重要的是过程。 人生啊!不管你怎么选,都会有遗憾!既然当初选择了,那就应该,也必须学会承担结果,无论好坏,生子和自己都必须要去面对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而自己当初面对的那些遗憾和苦不堪言的结果,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是自己跟自己较劲而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擦伤。 在元旦放假的最后一天,方轶带着儿子小志回了县里。捷达车停到楼下,方安志下车跟爸爸拜拜,向楼上跑去。 曹晓慧的父亲正在阳台上吸烟,突然看到小志从捷达车内下来,不错眼珠的盯着,紧跟着他看到了方轶的脑袋从驾驶室内探出来跟小志道别。 律师本色 第39节 回到屋内曹老爷子的脑子不断的转着:这方轶才离婚没几个月就买车了? “老头子,你想什么呢,小志快回来了,准备开饭。”曹晓慧的母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催促道。 “你说方轶才离婚没几天就开上小车了,会不会有私房钱?咱闺女会不会被他骗了?”曹老爷子寻思着道。 “开小车?不能吧,就他挣的那两子儿,能买得起车?”老太太疑惑道。 “万事皆有可能,那方轶是上大学出来的,脑子比咱闺女好使。”曹老爷子说着去了厨房,准备问问女儿。 “哎!你干什么去,好不容易来一趟,说那些干什么。一会儿吃完饭我问问她。”老太太拉住曹老爷子,低声道。 晚饭吃完后,曹晓慧将孩子送去了县里一个重点小学的数学老师开的补习班,送完孩子她一进门便被母亲叫到了客厅。 “小慧,方轶买车了你知道吗?”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问道。 “买车?买的什么车?”曹晓慧一脸懵逼,不知道母亲从哪得到的这消息。 “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今天他送小志回来时开过来的。我都看到了。”曹老爷子煞有介事道。 “您说的是那辆捷达吧?那是他朋友的,就他挣的那两个子能买得起车,您二老就别跟着操心了。”曹晓慧恍然大悟道。 “小慧,你一天到晚的忙完工作忙孩子,方轶脑瓜子比你好使,我是怕你吃亏,你想想他有没有藏私房钱?我怀疑那车是他用私房钱买的。”曹老爷子道。 “爸,要说别人我不知道,方轶绝对没有私房钱。 离婚前他工资卡都在我这儿,买条烟都得打报告,怎么可能有私藏钱,再说了大学又不是企业,不会私底下给老师分钱,都得走账。 说句不好听的,这几年我贴补您二老的钱,都比给他的多。您就别操那心了。”曹晓慧不冷不热道。 第86章 口无遮拦 结婚这几年,老两口没少跟女儿要钱,今天要去三亚旅游,明天要买保健床垫,反正老有借口,小两口的钱一点没攒下,老两口的退休金就没怎么动。曹晓慧是搞财务的,心里明镜似得,能不有气嘛,可有气也没办法,谁叫对方是自己的爸妈呢,该孝敬的还得孝敬。 “嗨,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嘛,我多跟你要点钱,你们夫妻的存款就少点,离婚时你占便宜,反正钱都进了咱家,又没去别人兜里。”老太太不乐意了,嘟囔道。 “您都是为我好,行了吧。”曹晓慧无奈道。 “当然是为了你好了,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的法治节目是白看的,我跟你说,你妈我也跟着电视上学了几招。这叫未雨绸缪,懂吗?”老太太得意道。 “不白看,电视台的节目就是给您这样的预备的。不过现在我跟方轶离婚了,别说人家买车,就算是买房跟我也没关系。您就别操心了哈,以免在累着。”说完曹晓慧转身向卧室走去。 “这孩子……嗨!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国企的经理怎么样?去不去呀,你给个准话,那边还等着回话呢。”老太太突然想起了昨天说的给女儿相亲的事,扯着嗓子道。 曹晓慧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不去”,就进屋去了。 “你看看,都让你给惯坏了!”曹老爷子气呼呼道。 “不去就不去吧,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了,你还能拿着鸡毛掸子抽她不成。你托老张介绍的那个国企的经理,说是三十多岁,可看照片像是五十的人,头发都掉没了,跟葛优似得,我看着也别扭。”老太太急忙打圆场道。 “年纪大点怕什么,人家是正经的国企中层,家里光楼房就有两栋。她倒是想找小鲜肉,人家也得看得上她呀,离异不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这年头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姑娘,老李家的二姑娘,老冯家的姑娘不都三十多了,到现在都没个对象。 咱家姑娘再洁身自好也是个离过婚的人,人家大姑娘再瞎搞,也是个姑娘,这名字不一样,行市就差好多。难不成你想他再找个村里的?”曹老爷子急了眼,口无遮拦道。 “你这糟老头子,说什么呢,走啦,回家了。”老太太一生气,穿上羽绒服向外就走,老爷子也气呼呼的拿起羽绒服,跟了出去。 父亲的话被卧室内的曹晓慧听的一清二楚,她靠在门上眼泪不断往下流,她没想到自己在父亲的眼中竟然如此的不堪。 放假回来第一周的周三,方轶接到法官助理的电话,去法院领了周海房屋买卖合同纠纷案(凶宅案)的判决书。 法院认为周海购买的房产与小花园连通,虽然房产证上的面积不包括小花园面积,但实际上由原房主专用,相对独立封闭,已经与房产成为了一体,小花园内发生的凶杀案,已经影响到房产的价值。 原房主未能如实告知凶案相关情况,已经构成了欺诈,判决撤销双方的买卖合同,支持周海的诉求。 接连两个案子都打赢了,周海为表示感谢,特意请方轶吃了顿饭。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案子越来越少,上门咨询的更是少的可怜,要不是有些法律援助的案子撑着,孙正义都想提前放假了(当然如果真的提前放假,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能计工资的)。 元旦过后的第二周,云梅委托方轶办理的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的案子开庭了。开庭时间定在周三的下午二点,方轶早上熟悉了下案情后,带着案卷打车去了市中院。 中午在中院附近不太远的地方方轶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刀削面,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去了中院。 中院按照普通程序审理云梅的案外人执行异议诉讼案件,合议庭由两名人民陪审员和一名法官组成。 他走进法庭后,只见上面坐着三个人,中间的主审法官是个中年男法官,大胖脸,短发有些卷曲,应该是自来卷。一双肉包子眼扫了方轶一眼后,男法官继续看案卷。 中年男法官左右各一名女陪审员,两人都上了些岁数,应该是退休后被聘为人民陪审员的。 坐在被告席上的是银行委托的律师,一共有两位,靠近审判席一侧坐着的律师看起来有五十来岁,花白的头发,眼睛硕硕放光,很有气势,一看就是身经百战那种。 在老律师的旁边坐着一位年轻律师,看起来像是他的助理,很精神,像只好斗的小鸡仔,劲头很足。 中年男法官敲响法槌后,开始了庭审。 “原告,说下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中年男法官扫了一眼方轶道。 “原告的诉讼请求是:一、请求法院判令排除对欧洲花园小区二区五号楼,一单元六零一房产的强制执行;二、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如下: 二零零九年六月,原告与欧洲花园小区的开发商乾坤置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签署了购房合同,合同约定原告购买其开发的欧洲花园小区二区五号楼,一单元六零一房产。该房产属于期房,当时正在施工中,已经取得预售证。 合同签订后,原告陆续向乾坤置业支付购房款八十余万元,达到全部购房款的百分之四十。但乾坤置业却未按照合同约定,协助原告向银行申请办理购房贷款。 欧洲花园项目施工完毕验收后,乾坤置业向原告交房并承诺组织原告等业主办理贷款手续,但是交房后不久,消防部门向原告等众多业主发送通知,因消防设施不完备,禁止业主入住。 因乾坤置业存在违约,原告未向其支付后续购房款。 二零一二年六月,因乾坤置业与被告之间金融借款合同纠纷,贵院对包括案涉房屋在内的欧洲花园房屋进行了正式查封,准备强制执行。”方轶道。 第87章 法不辨不明 方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之规定,金钱债权执行中,买受人对登记在被执行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名下的商品房提出异议,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权利能够排除执行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 (二)所购商品房系用于居住且买受人名下无其他用于居住的房屋; (三)已支付的价款超过合同约定总价款的百分之五十。 原告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是二零零九年,而贵院查封欧洲花园房产的时间是二零一二年,符合上述(一)的规定。原告名下没有其他住房,符合上述(二)的规定。 虽然原告支付的购房款只有总购房款的百分之四十,不足总购房款的百分之五十,但是造成原告未能支付购房款的原因是乾坤置业违约,不是原告的责任。 综上,原告认为,其已经实际占有房产,并且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的相关规定,请求法院依法排除被告对原告房产的强制执行。 完毕。” “被告答辩。”中年男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之规定,原告应向乾坤置业支付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购房款后,才享有排除第三方强制执行的权利,现原告仅支付了百分之四十,不应享有相应权利。 另外,被告已经就原告名下房产情况申请了法院进行调查,是否符合上述规定不能仅凭原告的陈述,应以调查结果为准。 答辩完毕。”坐在被告席上的老律师道。 在他看来,“支付购房款总金额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这一条是硬性规定,是不可能被突破的,所以这个案子九成九能赢。他之前也是这么跟银行的人说的。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请原告就本案的诉讼请求进行举证。”中年男法官道。他身旁的两位人民陪审员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听着。 “第一份证据,购房合同,证明原告是在法院查封欧洲花园楼盘房产之前,购买的欧洲花园小区二区五号楼一单元六零一房产,且乾坤置业负有组织原告办理贷款的义务,指定的贷款银行就是被告。 第二份证据,原告缴纳的电梯费、供暖费、物业费等费用,及燃气使用证和装修合同、发票,证明原告已经实际占有使用上述房产。 第三份证据,原告缴纳的购房款银行转账记录,证明原告已经按照合同支付了首付款。 第四份证据,乾坤置业办公室照片,证明乾坤置业已经停业,人去楼空,原告无法办理银行贷款支付购房款尾款。 举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质证。”中年男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购房合同,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均认可。 第二份证据,原告缴纳的电梯费、供暖费、物业费等费用,及燃气使用证和装修合同、发票,被告认可。 第三份证据,原告缴纳的购房款银行转账记录,被告认可。 第四份证据,乾坤置业办公室照片,被告认可。 答辩完毕。”老律师道。 房屋确实出售了,之前乾坤置业的土地和在建工程都是抵押给银行的,每卖出一栋楼,房产公司都会将相关出售记录交给银行核实,以便银行审核后对抵押房产进行解押,所以这些东西错不了,被告也没有必要否认。 老律师认为这些都不是重点,不会影响案件的审理结果,重要的是是否支付了百分之五十的购房款,及原告名下是否有其他房产。 “被告举证。”中年男法官道。 “被告只有一份证据,《公证书》、《执行证书》和贵院出具的查封公告,证明被告查封欧洲花园房产是出于正当目的,合法合规。 举证完毕。”老律师道。 “原告,对被告提供的证据进行质证。”中年男法官道。 “原告对被告提交的《公证书》、《执行证书》和查封公告的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认可。但是对于证明的目的不认可,原告合法拥有相应的房产,不应包括在被执行房产之列。 质证完毕。”方轶道。 乾坤置业托欠银行的贷款是事实,法院都确认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本案的重点,重点是被告不应该执行原告的房产。 “本院应被告申请到房产管理部门调取了原告名下的房产情况,这是调取的相关情况,你们看下进行质证。”中年男法官道。 “原告对法院的调查结果认可。质证完毕。”方轶道。 方轶不由得心生感慨,云梅真有钱,调查结果显示云梅名下有十套商业用房,外加一套住宅(正是本案涉及的房产)。 “被告认可调查结果,该结果证明原告名下不止一套房产,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之规定。质证完毕。”老律师道。 “虽然原告名下不止一套房产,但是我提醒法官注意,原告名下的房产除了与本案相关的房产是住宅外,其他房产的用途均为商业,并非住宅。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明确规定,所购商品房系用于居住且买受人名下无其他用于居住的房屋。 原告购买案涉房产的目的是为了居住,房产登记的用途是住宅,原告已实际合法居住,因此原告是符合上述规定的,应享有排除强制执行的权利。”方轶补充道。 在庭审过程中,律师要表现的强势一点,不能总是被动的挨打,由着对方胡说,特别是一些明显对自己当事人不利且有问题的观点,一定要据理力争,这叫法不辨不明,也能让法官真正的了解事实真相。 律师本色 第40节 第88章 人家不过是客气下,别当真! 方轶说完,对面的老律师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方轶说的没错,他不过是想偷换概念,混淆视听,结果没混过去。 “我问下,原告在收房后,被告申请强制执行前,原告为什么不要求乾坤置业组织办理购房贷款?”中年男法官问道。 “原告要求过,但是乾坤置业当时忙于消防的事,让原告等众多业主等待通知,后来乾坤置业停业了人去楼空。截止目前为止,原告一直没有收到乾坤置业要求办理贷款的通知。”方轶道。 “原告,你的意思是乾坤置业停业所以导致未能办理购房贷款,是这样吗?”中年男法官问道。 “对,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方轶道。 “被告,作为乾坤置业指定的购房贷款银行,你们知道为什么原告没办购房贷款吗?”中年男法官看向老律师。 “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乾坤置业没有为原告办房贷我们不知道,但是后来乾坤置业拖欠银行的贷款未还,双方起了纠纷,购房贷款的事被告肯定是不能再给办的。”老律师说道。 这是事实,即便他不说法院也能调查出来。 “乾坤置业从什么时间开始拖欠银行贷款的?”中年男法官问道。 “被告申请强制执行前就开始拖欠了,大约有半年了吧,双方之前一直在谈还款的事,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需要回去确认下。”老律师道。 …… “法庭调查结束,下面请双方进行最后陈述。原告最后陈述。”中年男法官说完低头开始翻阅案卷。 “原告认为其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规定”)第二十九条的规定,应享有排除强制执行的权利。 首先,乾坤置业与原告在二零零九年六月签订了案涉欧洲花园小区房屋的买卖合同,法院于二零一二年才查封上述房产,故原告与乾坤置业在人民法院查封案涉房屋之前签订了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 原告的上述行为符合规定第二十九条,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的规定。 其次,原告支付了百分之四十的购房款后,又陆续交付了案涉房产的电梯费、供暖费、物业费等费用,办理了燃气使用证并实际装修入住。该房产已经被原告实际占有使用。 另外,原告名下虽有多处房产,但根据贵院调查的房屋登记信息显示,除了案涉房产为住宅外,其他房产用途均为商业。 原告符合规定第二十九条,二、所购商品房系用于居住且买受人名下无其他用于居住的房屋的规定。 最后,虽然原告已支付的购房价款未超过合同约定总价款的百分之五十,但系由于乾坤置业停业及乾坤置业与被告履行合同产生纠纷等原因使得原告一直无法办理按揭贷款手续支付剩余购房款。 原告虽未继续支付购房款但其不存在过错,原告不应承担已付价款未超过合同约定总价款百分之五十的不利后果,原告的生存权益应当得到维护。 原告的情形完全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规定的能够排除强制执行的情形,请法院依法裁判支持原告的诉求。 完毕。”方轶拿着刚改好的代理词道。 “原告,庭审结束后向法院提交一份代理词。”中年男法官道:“被告进行最后陈述。” …… 当方轶走出中院大门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晚上六点半,整整开了四个多小时庭。 此时的方轶肚子咕咕的叫,感觉两腿有些发飘,因为庭审时精力高度集中,消耗太大,又没有及时补充水分,他感觉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身体有点虚脱。 好在双肩背里装着半瓶矿泉水,还有一个小面包,他像个乞丐似得,在法院大门外,打开矿泉水瓶吨吨吨的灌了一通,随后又拿出面包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肚中有粮心里不慌,稳了稳心神后,方轶向公交车站走去,路上他掏出电话拨给了云梅。 “方律师,您好,开完庭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云梅温柔而甜美的声音。 “嗯,刚开完庭,跟您说下庭审情况,庭审过程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看法院怎么认定了。等有消息了我告诉您。”方轶有气无力道。 “辛苦了,您还没吃饭吧,我正好在市里,请您吃饭。”云梅道。 “不用了,我跟朋友约好了,一会儿去找他,就不麻烦您了。”方轶微笑道。 他知道人家不过是客气下,自己不能当真,况且中午时他确实约了李书明晚上吃饭。 “那好吧,等案子有了结果,我请您吃大餐。”云梅的声音略带惋惜。 方毅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辉煌。 辉煌提供洗浴、吃、住一体式服务,大有引领消费趋势的意思。但是这一两年消费升级,李书明嗅到了商机,玩起了洗、吃、住、娱乐一体式服务,前不久他专门聘请了几位东北二人转演员,还有一些二三线的明星来助阵。 市内外的娱乐企业也跟着有样学样,一时间辉煌的业绩突飞猛进,市民周末最好的休闲方式便是去辉煌,吃喝玩乐都有了,价格又很亲民,想要更好的服务可以加钱升级vip服务。 家里来个亲戚朋友之类的,一人花个百十来块钱,去辉煌洗一洗、吃点饭、看看节目,睡一觉,比宾馆划算多了。来市里出差的也多喜欢来辉煌住,一时间“去辉煌”成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口头禅。 李书明一天到晚的迎来送往,赚钱赚到手软。 出租车停在辉煌门口,方轶一下车正看到李书明站在门口送人出门,那表情跟怡春院的老鸨有一拼。 一行人派头十足的出了辉煌的大门,立刻有几辆黑色轿车开过来,接上人便走。李书明望着车去的方向,一脸的笑容,不断的挥手,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来视察了呢。 第89章 欠钱的是大爷 方轶走到近前,一脸坏笑道:“小李子,伺候老佛爷出宫呢。” “出宫(出恭),还上厕所呢。你小子怎么这么晚。走,里面说话。”说着李书明拍了一下方轶的胳膊就往里走。 方轶先进了浴池,洗去一身的疲惫,然后穿着统一的浴服去了vip餐厅,端着盘子跟打土豪分田地似得一顿拿,盘子里的食物跟小山似的。 “你小子怎么饿成这样?跟三天没吃饭似得。”李书明坐在方轶的对面,笑呵呵看着他面前码的跟小山似得各种食物和水果。 “别提了,今天下午开庭,一开就是四个多小时,一口水都没喝,就这我还垫补了一个面包呢。”方轶拿着一个大鸡腿,嘴里塞满了鱼和虾,含混不清道。 “咋当个律师,把你祸害成这样啊,早知道就不建议你去做律师了。”李书明咧嘴道。 “要是能天天这样倒好了,至少有钱赚。你怎么样?我看你这里生意不错啊。”方轶肚子里有了些底儿,放慢了吃饭速度,问道。 “还行,辉煌增加了些娱乐表演,挺吸引人的。一会儿带你去开开眼。”李书明笑着挤挤眼道。 “开眼?你小子不会是搞了什么不文明的表演吧?”方轶一怔,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别瞎说,我请的是正经的艺术团出来的二人转演员,还有国内知名歌手、艺人,怎么能说是不文明表演呢。”李书明坏笑道。 “拉倒吧!文艺圈里最乱了,今天这个跟那个好了,明天这个跟那个劈腿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都是为了名和利。”方轶笑道。 “得,你是做律师的,我说不过你,一会儿你自己看吧。”李书明笑道。 “刚才门口那位是什么大人物,还得劳你亲自出门相送?好家伙,就差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了。”方轶放下叉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问道。 “哎,别提了,一个老客户,当年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如今倒了!”李书明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道。 “倒了怎么还这么大排场?倒驴不倒架啊!”方轶不解道。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欧洲花园小区知道吗?就是他开发的……”李书明一边吃碟子里的沙拉,一边闲聊道。 “嘿,巧了,我今天代理的案子的当事人买的就是欧洲花园的房子,要不然也不至于打官司。现在银行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欧洲花园的房产还债呢。”方轶饶有兴趣道。 “你那当事人买的肯定是二区的房子,欧洲花园小区一区的房子早就交房了,而且质量还真挺不错的,我就住哪。欧洲花园的老板可是我的老客户,当初买房的时候人家还给我打了不少折扣呢。 咱们省电视台的那个著名节目主持人,挺年轻,挺漂亮的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上……反正是挺有名的,跟我是邻居……”李书明道。 李书明提到的这位老客户,姓宋,大家都叫他宋总。宋总早年是国有建筑公司的技术员,后来因犯错被辞退。 后来宋总摆过地摊,卖过冰棍,也倒腾过一阵子古玩玉器,后来靠着给建筑施工企业拉活拼缝赚了些钱。 宋总是久混建筑圈的人,后来认识了一帮包工头,因为他脑瓜活份,又有路子,那帮包工头都愿意跟着他干。后来他跟那帮包工头成立了建筑公司,开始接一些小工程,后来越做越大,渐渐的他的建筑企业也有了名气,开始接一些楼盘的施工。 再后来,宋总托关系拿了一块地皮,就是现在的欧洲花园项目的地皮,开始搞房地产开发。 在开发欧洲花园一区项目时,宋总兢兢业业,楼盘建好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结果欧洲花园小区一炮而响,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宋总也赚的盆丰钵满。 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欧洲花园项目让宋总发了大财,他的内心开始膨胀起来。银行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整天追着他,求着他贷款。 在资本的鼓吹和一些想捞政绩的官员的怂恿下,他的内心向吹气球一样不断的膨胀。半年后,他贷款高价拿下了欧洲花园一区旁边的一个地块,开始开发欧洲花园小区二区,二区比一区大了一倍多。 不知道宋总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频繁往来于内地与澳门之间,公司账上的资金也被他挪走了不少,就在二区楼盘封顶通过验收后,公司开始出现问题,先是消防器材无法到位,然后是拖欠施工方工程款,接着无法按期支付银行贷款利息。 公司最红火的时候,宋总的部下几乎把辉煌当成宿舍,公对公一个月一结账,后来公司出现了问题,改为一个季度结一次账,到最后李书明去催账,到年底才能结一点回来,宋总的手下也越来越少光临辉煌了。 最后宋总的公司倒闭,人去楼空,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李书明亲眼见证了宋总红红火火的楼起,又眼看着他突然楼倒,宋总的时代就此终结。 “这人啊,如果能力不能与财富相匹配,那么财富就有可能会变成毒药,害了一个人。”李书明叹息道。 “不错啦,至少曾经享受过!”方轶道:“宋总公司还欠辉煌钱吗?” “欠,先享受后付费,怎么会不欠账。还有差不多七八万的费用没给。”李书明道。 “那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客气?不给钱还成了大爷了!”方轶不理解。 “你说的对,欠钱还就真成大爷了,而且欠的越多底气越足。 刚才在门口你看到那个胖子就是宋总,他身边的那几个都是银行负责贷款的高管。 银行的人怕他企业倒闭了想不开跳楼,所以在公司倒闭之初整天派人去找他谈心,做思想工作,劝他想开点,还不还钱没关系,千万别做傻事。还隔三差五的给他买些肉菜之类的送去。”李书明笑道。 “为啥,银行催债不是很凶的吗?天天打电话把债务人催的恨不得跳楼。为啥对他这么好,还送菜送肉?”方轶不解,他曾经做过债务纠纷的案子,银行好像不是这么好说话吧,也没有这么仁慈,大银行小银行都是吸血鬼。 第90章 成年人哪有不累的 “欧洲花园二区销售状况非常好,我听说百分之九十的房子都销售出去了。宋总还算是有良心,楼盘没有烂尾,一直支撑到二区房产验收交房,要不是实在拿不钱了,消防设施不到位,被相关部门勒令暂停入住,估计业主的购房贷款合同一签,他又能缓过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银行虽然对他进行了集体封杀,但是几个亿的债务还在,大部分房子都被卖掉了,银行想拍卖楼盘收回贷款不太现实。所以宋总绝对不能没了,如果宋总没了,那相关人员是要被处理的。 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原因吧。要是小老百姓早就催死你了,但是对于房地产开发商,银行明明知道还不了钱,还不敢强逼对方,欠债的人必须活着,只有欠债的活着,银行的那帮家伙心里才能踏实。 宋总这人对我还是挺够意思的,即便背了一身债,还时不时的来照顾我生意,当然都是别人买单,这些年我没少从他公司赚钱,他公司欠我的那点钱就不要了。大家都不容易。” 说完,李书明眼神渐渐深邃起来,放下手中的牙签:“当初我媳妇鼓动我贷款买欧洲花园二区的房子,说是投资。 多亏了当时辉煌要大装修,我手里钱不够,把房子抵押了从银行贷了款给辉煌用,无法再贷款买房,否则……,这也许就是天意。” “宋总倒了,那欧洲花园二区怎么处理,业主可不少人呢,就不怕闹事?”方轶岔开话题道。 “涉及到那么多业主,上面怎么可能放着不管,最近听说市里正在与德发集团洽谈,准备将欧洲花园二区盘活。只是进展不太顺利,德发集团要利润,银行不想让利。市里的工作组在两边斡旋。”李书明道。 “嚯,你这消息还挺灵光的。”方轶半开玩笑道。 “那是,你别看不起我这辉煌,这可是消息的集散地,上到朝堂,下到副食品涨价,家长里短,只要在我这儿待上几天全都能听到。”李书明道。 见方轶眼神闪烁,好像不信,李书明冲远方努了努嘴:“你看到那边那对老夫妇了吗?是我们这儿的常客,那个女的是他们女儿。” 律师本色 第41节 “就是胳膊上刺着月季花的那位?”方轶偷偷瞟了一眼。 “什么月季花,那是牡丹花!那丫头人挺好的,就是脾气臭了些,上学时经常跟社会上的一些小痞子往来,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混社会,在火车站那边开了个小店,别看她一身痞气,骂骂咧咧的,但是对她父母那是真好,可孝顺了,每周都会带父母来我这儿。 她有个哥哥,学习特别好,考上北大,后来去了国外深造,就留在国外了,一年回不来几次。他们两个的学习成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前段时间老两口没来我这儿,后来我一问才知道,老太太摔伤住院了,老爷子身体不好,一着急也住院了。里里外外的都是那丫头一个人忙。 她妈实在看不过去,就打电话给国外的儿子,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一句‘正忙着呢,没空回来’就给打发了,也不问问家里有没有钱治病,要不是老两口都是公务员退休,有退休金,估计连医院都住不起。老太太哭着骂了一天一宿。 你说养这么一个儿子有什么用。 哎!养儿子听名,养女儿受益,这话还真对。”李书明道。 “真的假的?”方轶一脸的不信。 “这还有假,是老爷子亲口跟我说的。”李书明煞有介事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说的对啊。”方轶感叹道。 “不然,我倒是觉得很多人本身就没有良心,这种人还特别聪明,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跟读不读书没有关系。”李书明反驳道。 两人吃喝已毕,去了楼上的vip包间,李书明叫人拿来两包五香花生米,又提了一打啤酒。 李书明递给方轶一瓶啤酒,自己也拿了一瓶,一扬脖灌了一大口,然后从桌上拿起几粒五香花生米,动作娴熟而又不失潇傻的扔进嘴里,咀嚼着。 “我记得咱们在学校当老师时,晚上在宿舍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从小卖部买一袋五香花生米,再买两瓶啤酒,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谈理想,谈人生。 那时候多好啊,满脑子都是愤青思想,觉得一切都不完美,都需要我们去改变,我们出言不逊,咒骂人情世故,咒骂社会的肮脏面,发泄心中的不快,世间的不公。 可骂完后,我们又觉得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憋屈的去适应,去改变自己,心中一片迷茫。”李书明望着窗外,似乎在追忆过去。 “是啊,当时我们都初入社会,最大的乐趣就是五香花生米就啤酒,喝多了就开骂,你比我还愤青,还愤世嫉俗。”方轶喝了一口啤酒,放下啤酒瓶,笑道。 李书明苦笑了下:“再看看现在,两个愤青,一个做了生意人,整天一张笑脸迎来送往,努力的去迎合社会。 另一个做了律师,帮人去适应这个社会的丑恶。我突然觉得我们很可悲,明明是奔着改变社会去的,结果却被改变了,我们的初心没了。” 方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这已经不错了,你丢了初心,赚到了钱,还有老婆孩子。 我呢?老婆孩子都没了,连个家都没有,还不是照样得拼命的活着。你比我幸福。”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李书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哎!你这就不道德了哈,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罚酒三杯……”方轶不依不饶道。 “好好,我认罚。”李书明也不含糊,抓起酒瓶就是一顿猛灌。 “行啦,让你罚酒,也没让你借机把自己灌醉。这是干什么。”说着,方轶夺下了李书明手中的酒瓶。 “兄弟,你不知道,也只有咱哥俩在一起喝酒时我才能卸下面具,痛痛快快的做回我自己。这么多年有多大的压力都得我自己扛,真他妈的累!”李书明一脸的苦涩道。 “成年人哪有不累的,只不过藏起来不示人而已。偷偷发泄完不是还得继续嘛。”方轶叹了口气道。 这一晚,方轶和李书明聊了很多,聊了很久。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次日方轶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第91章 不生气!不生气! 春节放假前半个月,法律援助案子的补助终于发下来了。方轶一共做了二十五个案子,领到了五千元补助。赵忠诚和褚怀做的法援的案子比方轶多,领到的补助自然更多。 领到钱后,三位工薪律师的脸上洋溢着节日一般的喜庆,孙主任更高兴,因为他也捞到了不少好处。 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都闲了下来,孙正义看着所里的几头蒜每天一杯一杯的喝茶水,律所却没有什么业务,心中不快。 虽然他也知道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不可能有当事人再上门委托案件(大过年的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也不愿意再提起诉的事,都为讨个喜庆),但是他这心里就是不爽,觉得这几块料干坐着费桶装水,不给自己赚钱,看到就来气。说白了就是看不得手下人清闲。 开源是不可能了,当事人都去准备年货了,没有源可开。节流到是可以试试,孙正义觉得过去的一年自己对褚怀不错,想让他发挥点作用,便抽空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褚律师,你来所里也有几年了,感觉怎么样?”孙正义笑眯眯的看向褚怀。 褚怀满脑子的小聪明,一听就知道孙主任心里有想法:“我感觉咱们所挺好的,简单、正气,主任您有担当,同事互敬互爱,律所就像个大家庭……” 褚怀一边昧心的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孙主任的表情,见其面露满意之色,知道这次的马屁拍对了。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子鹰难拿。褚怀一开口孙主任便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架不住他就爱听这种话,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出于真心,但他还是很受用。没办法谁叫人人都有虚荣心呢。 “褚律师,我有个事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怎么办合适。”孙正义笑吟吟的说道。 “啥事?有事您说话,我一定尽全力。”褚怀豪气冲天,就差拍胸脯了,表现的让孙主任相当满意。 “你看马上就到春节了,所里呢也没什么事,我在想是不是让大家提前休息,回家准备下年货……”孙正义琢磨了下措辞,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褚怀就把话茬接了过去:“要说还是主任您高瞻远瞩,体恤民情,我们这些人在您的麾下感觉无比荣耀……” 见褚怀又开始拍马屁,孙正义急忙拦下了他:“我的意思是提前放假,让大家回家过年,我这也是为大家好。但是财务那边提出来这要是放假了,工资怎么发是个问题……” 孙主任的意思很明显想让褚怀接下这话茬,表个态,提前放假的工资不要了。褚怀可不傻,他明白孙主任的意思,老家伙这是想各个击破啊。 “主任,其实这事好办,财务不是不好算账吗,就按照日常工资给大家结算就行了,所里要提前放假,不如您做个顺水人情,搞个福利假,大家肯定念你的好。过完春节继续卖力气干活。”褚怀眨眨眼道。 他心中暗道:老家伙,跟我耍心眼,财务提出来工资不好算?是你不想算吧!想让我往前冲当炮灰,替你得罪人,门都没有,我才不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呢。如果我按照你的意思办,赵忠诚就得第一个跳出来撕了我,紧跟着前台、小周、方轶这帮人那个都不是吃素的,明年我就别在所里混乱。搞不好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孙正义本想来个开门红,结果出师不利,他高估了褚怀的忠心和思想觉悟,听褚怀这么说,他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端起大茶杯灌了几大口,掩饰心中的不悦。 “嗯,我知道了。我就是征求下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是怎么想的,你先回去吧。”孙主任笑呵呵的说完,下了逐客令。 紧跟着孙主任又把赵忠诚找了进来,说了一番,大概意思与之前跟褚怀说的差不多。 赵忠诚听完义正严词道:“主任,您给其他人放假吧,我照常上班,外一要是有当事人过年不顺心想来咨询法律问题,有我在也省的您来回跑了。” “忠诚啊,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放假了,就你上班,这样对你不公平……”孙主任心道:这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要发扬大公无私精神?不对,赵忠诚心眼跟针眼似得,小的很,绝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 “主任,您放心我绝对没意见,不到最后一天绝对不回家。咱绝对不干虎头蛇尾的事。”赵忠诚表着忠心,就是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可把孙主任急的够呛。 可孙主任偏偏又是个又当又立的货色,不好明说自己的意图,心里这叫一个憋屈。 赵忠诚表面上装傻充楞,其实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什么提前放假,都是狗屁!无非就是看着所里没业务,想让大家提前回家不给工资罢了,我偏偏要上班,就不同意放假我看你能拿我怎么着,我就不信你能明说。再说了,回家整天对着家里那只母老虎,稍不顺心就鸡毛掸子满天飞,哪有所里喝茶看报拿工资好。 问过褚怀和赵忠诚这两货后,孙主任彻底失去信心了,方轶和小周等人就不用问了,这几个人即便迫于自己的淫威同意了放假,自己也搞不定褚、赵二人,到最后闹腾起来,自己下不来台多尴尬啊。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孙正义所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方轶离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中午时,他打电话给曹晓慧商量带着小志回老家过春节的事,但是曹晓慧一口咬死了就是不放人,说什么老家太冷,怕儿子冻着,其实她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陪着父母过春节,显得太孤寂。 想想往年过春节都是一家三口商量着来,今年春节在父母家,明年春节在岳父母家,谁叫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呢,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今年……方轶很郁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听曹晓慧那意思,方安志肯定是出不来了。 第92章 这日子过得真…… 就在他郁闷烦躁之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是方轶吗?”对方问道。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有点发蒙,能一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定不是陌生人,但他却听着对方的声音很陌生。 “真是方轶啊,我是你小学同学,小超。邻村的,你忘了。”听他说完,对方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小超……我想起来了,好多年没联系了,你怎么样?”方轶说着起身去了会议室。 “还行,瞎几把混呗。对了,我组织咱们老同学聚会,时间是周六下午五点,在我们村里的农家乐。你可一定要来哈。”小超道。 “周六下午五点,好。”方轶琢磨着,这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要聚会?难不成是小超发财了,想在老同学面前显摆一把。 周六一早方轶回到家,跟父亲说了过年的事,孙子方安志回不来,家里就剩下两个大老爷们,父亲方有财心中不痛快,但是也只能这样。过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结果家里就两人冷冷清清的,让老人提不起心气来。 来到西厢房,方轶看到父亲采购的年货和鞭炮,还有特意为孙子买的小摔炮,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说起来,小学同学小超他们村距离方轶家还真不远,也就五里地,方轶骑着家里的一辆老旧二八杠自行车,去了小超说的农家乐。 一晃几十年未见,当年的小学同学如今士农工商都有,大家虽然心底里还埋藏着那份纯真,但是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 你说豪车别墅,他讲老板欠钱跑路,你说国际知名化妆品,他讲孩子学费生活费,虽然大家说的话每一句方轶都能听明白,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去。 方轶终于明白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月球我在地球,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然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鸡同鸭讲一般。 农家乐是小超开的,菜品算不上精美,但是却比较可口。饭吃到后半段,大家已经开始串桌,谈得来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合群的喝下几杯友谊常在之酒后,找个理由早早退场了。 一共三桌,方轶这一桌靠着门口,此时只剩下了一个上小学时跟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李建博,当年李建博是班长,方轶是学习委员。两人聊得来是因为方轶从前在大学教书,班长现在小学教书,教育是共同话题。 里面的两桌,其中最里面的那一桌周围比较安静,环境好,坐的都是在村里和乡里工作的吃公家饭的,这桌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按照所谓的官职大小依次就坐,谈的都是单位里的那点事。方轶感觉他们跟村头北墙根下晒着太阳嚼舌根的娘们差不多,嘴里说的都是别人的龌龊,自己的骄傲。 中间这一桌坐的是生意人,不是养猪场的老板,就是小超市的老总,一个个说话牛气冲天,放着骆驼不吹牛,总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比二马就差钱,其他啥都不差。 “方轶,你现在还在大学教书吗?咱班里就属你学历高,法学博士!恐怕整个县里也没有几个。”班长放下酒杯,抽出一根红梅烟递给方轶。 他长着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也许是岁月的摧残,也许是长得太着急了,明明跟方轶一样大,看上去却比方轶要大很多的样子。 班长顶着鸡窝头,大眼袋,脸上的皮肤已经不那么紧实了,烟抽的很勤,手指都被熏的有些发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油子味。 方轶记得当年的班长在班里学习很好,老师问他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他说想当警察,老师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警察很威风,他当了警察,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他家。 后来方轶听说,那个想当警察的班长最后选择了去读师范,因为读师范不用交学费,还有奖学金。当年的师范学校属于中专,毕业那年他又考入了省里的师范大学,后来因为没有关系被分配到了村里的小学校任职。 当学校里的同事都在请客吃饭,找门路调走时,他却沉下心来搞教学(不搞不行啊,家里没关系,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结果他带的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五年前,教育改革,教育系统换将,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搞钻营的同事被打回了原型。教育局派人到下面对教师教学水平进行测评,班长因为教学水平高,学生成绩出众,最后被县里定为学习的标杆。 后来教育局一纸调令将班长调去了重点小学,班长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现在除了带毕业班外,还是学校里的教研组长。 按说班长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了,方轶不明白为什么会混的如此狼狈,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下。 “老同学,你是不知道。我家和我媳妇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她家也是独生子女,我家也是独生子女,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上面四个老人,下面一个孩子,去年我们又在市里买了房,当老师听着不错,但是赚钱真不多。最怕的是老人有病,孩子报补习班,但是又没办法。 我现在打三份工,除了教师的本职工作,我还在县里的两所课外辅导学校兼职,自从买房后我就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我媳妇除了上班就是带孩子跑各种补习班。”班长抽着烟,双眼眯缝着说道。 “你怎么去市里买房,不在县里买?你想调到市里去工作?”方轶不解的问道。 “去市里工作?”班长摇了摇头:“那地方我去不了,现在的岗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往上走,要么有突出表现,要么有路子。我现在疲于家庭压力,哪有心思再搞教学,得过且过罢了。 现在房价涨的厉害,我跟媳妇商量先囤一套,日后赚了钱再换大的,要是没能耐就留给儿子当婚房。 家里有个儿子,不得不提前考虑。” 方轶抽着烟沉默了,想想班长,人家为了儿子为了家,至少还有个奔头,自己呢,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真tm够操蛋的。 律师本色 第42节 第93章 活该! 班长看向方轶,感觉他的情绪有些消沉,一笑道:“其实我们单位像我这样的有好多,我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才去市里买房的。” “你后悔吗?”方轶问道。 “你指什么?买房,还是选择现在的生活?”班长将烟屁丢到脚下,用脚掌撵了撵,问道。 “都是吧!”方轶道。 “生活不是我能选的,当初你上高中,我考了中专,是因为家庭原因。我不想让我爸妈再为了学费去村里四处借钱,看人家的白眼。 现如今我勒紧裤腰带在市里买房也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将来能少受点罪。都习惯了,我不后悔! 网上不是流传一句话吗,既然不能改变世界,就应该去适应它。”班长微笑着道。 方轶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吸去了香烟的一大截,是啊,既然无法改变就应该去适应,也就是在这适应中我们失去了当初的梦想,失去了血性,从而随波逐流,迷失方向。 后悔吗?重要吗?只剩努力的活着了。 班长笑了笑,看着方轶道:“别再想什么梦想了,也别跟我提什么信仰,我现在的信仰就是赚钱,只有赚钱才能让我睡得踏实。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拼命的工作,上顾不上老的,下顾不上小的,就是为了赚两钱,想生活的体面点。 结果呢,赚来的钱大部分还了房贷、剩下一部分交给了医院,好不容易留下点还得付补习班的费用。 我们两口子结婚到现在,用的最多的是大宝,除了当年结婚,我至今没给媳妇买过化妆品。自从买了房,过年过节的给父母买东西都得算计来算计去,即使这样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仿佛这一辈子的奋斗都是为了那套房。我知道这很荒唐,很不可思议,但是眼下我们就是这样。 我想好了,等我老了,把孩子的事料理妥当了,就回农村去,住着独门独院的大别墅,吃着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有空出门爬爬山,没事去北墙根嚼嚼舌根子。 去他妈的房贷,去他妈的这个费那个费的,我只为我自己活着,不为任何人。” 方轶从班长的眼中看到了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憧憬,这也许是班长内心深处给自己留下的仅有的一点希望吧。 “二位,聊着呢!”此时老同学小超走了过来,给二人敬酒,方轶与班长的聊天就此打住。 晚上八点多时,宴席散了,小超留大家去乡里的卡啦ok唱歌,班长没去,他晚上要去县里的补习课给学生上课,方轶也找了个借口,推着自行车往回走。 冬日的夜很冷,天上飘着雪花,大地一片白茫茫,来自西伯利亚的西北风不断的如刀子一般削着他的面颊,方轶借着酒劲推着自行车走在雪地里。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飘落的雪花,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刚认识曹晓慧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参加工作,曹晓慧也刚工作不久,两人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夜……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湿润了。 日子不禁过,转眼便是十多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段婚姻会在去年的夏天结束。他努力的去回忆这十多年自己都经历了什么,但是除了最初的意气风发、曹晓慧的好和儿子的可爱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仿佛仅仅一个转身的功夫,夏天已然成了过去,秋天也成了风景,然而那些夏天经历的痛却依旧藏在心中,即便是西伯利亚刮来的凛冽的西北风也无法将其从心中刮去,反而越刮越浓。 方轶的鼻子头被冻红了,脸蛋子被刮的生疼,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花,冰冷的泪水流过红红的脸蛋,他丝毫没有感觉到。 他觉得自己亏欠曹晓慧她们娘俩,曹晓慧不让他带小志回来过年是在惩罚他,这都是他该受的罪,活该! 终于盼来了春节放假,正阳律师事务所没有请保洁,打扫卫生的事自然落到了大家的身上,孙主任帮赵忠诚实现了新年前最后一个愿望,一直工作到春节前最后一天,当然其他人也得陪着。 大年三十晚上,方家两个大老爷们对着一桌子的菜,相视无言。 “吃吧!”方有财拿起筷子道。 两杯酒下去后,两人渐渐有了话题。 “你霞姨,你还记得不?”方有财拿起八钱杯,一口闷后问道。 “记得,前段时间她儿子周阳离家出走,他们两口子到县里找过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方轶听父亲提到霞姨一怔,随即道。 “她儿子大学毕业,眼高手低啥都干不了,还啥都瞧不上。听说在外面晃荡了一段时间后,过完元旦回来转了性子,在乡里弄了个烤肉店,卖羊肉串,听说搞的有模有样的。 你姨夫这回算是下了血本了,把老底儿都掏出来了,支持他创业。”方有财淡淡道。 方轶听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霞姨一家省吃俭用的供周阳去南方读名牌大学,结果回来后他却卖起了羊肉串,到底是大学不行,还是人不行,又或许是社会变了。 方有财见儿子放下筷子,表情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别看不起卖羊肉串的,那生意利儿可不薄,一夏天能赚你一年的工资。 之前不是说北大有个高材生毕业分配去了国营厂,后来厂子倒闭做了猪肉佬嘛,人家北大毕业的高材生都不怕丢人,你霞姨家孩子卖羊肉串又算得了什么。 靠本事吃饭,不偷不抢的,只要能赚钱做什么还不是一样,要我说你表弟有志气。再说了给自己干,总比给别人打工强。” 听父亲这么一说,方轶突然觉得周阳的选择也许是对的,人总得挣钱养活自己,有个事干,总比一天游手好闲的在家打游戏强。 “生子家怎么样了?”方轶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嘴中,嚼了嚼突然想起了生子。 “哎!生子命苦,他家那孩子过小年的头一天没了,生子连口棺材都没买,烧完了直接抱着骨灰盒去西山埋了。 没了也好,对于活着的人是种解脱,对于死了的人也是种解脱。听主任说生子两口子准备过完年去工地打工,过个一两年再要一个。”方有财道。 第94章 戏精 方轶不再说话,吃过饭,收拾完碗筷,开始看春节晚会。 看春晚的时候,方轶给曹晓慧打了一个电话,让方安志与爷爷聊了两句,之后两个人一个抽旱烟袋,一个抽香烟,屋里除了电视节目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音。窗外的爆竹声零零散散,也大不如前。 这是一个冷清、尴尬的春节! 初八开始,方有财又去村委会看大门了,方轶初七时回了县里。临行前,方有财给他拿了不少家里过年时炖的肉,够他吃一周的。 春节过完了,律所撕掉了封条,打开门开始做生意。 孙主任找到方轶问于总的盛丰集团法律顾问的事进展如何,方轶告诉他之前的法律顾问尚未到期,所以这事不好办,但是于总提过日后有什么案子和项目会想着正义律师事务所。 过完正月十五,这天上午,方轶正在看案例,就听门口响起了小周的声音:“慢点,别碰到玻璃门。” 方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赵忠诚仰着脖子,鼻孔上塞着两坨卫生纸,在小周的指引下一步一挪的走了进来。 “我要去见主任,小周,先带我去见主任。”赵忠诚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门,嚷嚷道。 小周憋着笑,右手提着赵忠诚的公文包,左手搀着他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褚怀站起身,看着赵忠诚和小周走进主任办公室,眨巴眨巴眼:“这是几个意思啊,刚过完年就被人打了!” “主任啊!我可是为了所里的案子受的伤,您看看我这鼻子……”赵忠诚一进主任办公室,听到小周将门关上后,裂开大嘴干嚎起来。 孙主任正琢磨着新年新气象,去哪开发点案子,突然赵忠诚走了进来,裂开大嘴就哭,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搞的孙正义一愣。 “这是怎么啦?”孙正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赵忠诚和小周面前。 “今天去开庭,一个离婚的案子……”小周见赵忠诚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扶着鼻子不说话,光哼哼,便替他解释道。 早上有个离婚案子开庭,说起这案子本来孙主任打算给方轶代理的,但是赵忠诚听前台说这案件代理费有一万元,便打起了小算盘,趁着方轶不在所里,他找到孙正义将案子硬生生的抢了过来。 春节前法院就通知了开庭时间,今天去开庭小周也跟着去了,赵忠诚为了让当事人感觉这钱花的值,在庭上卖力的表演了一番,故意颠倒黑白,把男方给气的够呛,要不是法官几次制止,男方都想蹿过去掐死他。 好不容易走完了庭审程序,赵忠诚和当事人从法院出来,却看到男方正蹲在路边,手里一起一落的玩着一块红砖头。 见赵忠诚和自家媳妇出来了,男方举着砖头就冲过去了,把赵忠诚吓得当时就麻爪了。 别看在法庭上赵忠诚耀武扬威的,那是因为有法官和法警在,他知道对方不能把他怎样,可一旦出了法庭,他立刻就怂了。砖头拍谁头上谁不得受着啊,真疼啊! 别看当事人是个女的可比男的还彪悍,一把拦下了即将飞出去的砖头,将男方拦住,赵忠诚见状转头就跑,结果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水泥电线杆上,碰得鼻子口蹿血。 周围的人看的哈哈大笑,男方见状也不追了,冲他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转身便走。 当事人赶紧帮赵忠诚打了一辆出租车,让小周陪着先去医院看伤,事后找她报销费用。 “主任啊,你看我这衬衫,这外套,全都是血,鼻梁子都歪了……”赵忠诚一个劲的卖惨。 小周在一旁看的直咧嘴,心道:你那鼻梁子本身就不正,跟你人一样。 孙主任听完小周的陈述,劝了赵律师几句,然后道:“这样吧,你今天下午休息半天,明天再来上班,给你算出勤。小周,帮赵律师打个车,所里报销。” 赵忠诚心里惦记着找当事人多报销点费用,然后让男方赔偿自己的损失,见孙主任这再榨不出什么油水,只得见好就收。 看着赵忠诚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孙正义突然发现这货除了忽悠人外带拍马屁外,过完年又多了一项本事—戏精。这表演都快赶上国家一级演员了,就那么点小伤,至于吗! 春节放假赵忠诚肯定没少追剧,表演天赋都被激发出来了,一出主任办公室的门,整个人立刻换了个样,鼻子上塞的两坨卫生纸被拿下,扔进了纸篓,随后趾高气扬的走出了律所大门。看的众人一愣。 小周给赵忠诚打了一辆出租车后,转身回到律所。 “小周,赵律师这是什么情况?”褚怀八卦之心顿时升腾起来,凑了过去。 “哎!自己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上了,就这么点事,嚷嚷一上午了。这不,主任给了他半天带薪假,回家休养生息去了。”小周撇了撇嘴,不屑一顾道。 “这也行啊!要是我出门没注意撞到玻璃门上,是不是也能休息半天?”褚怀有点凑热闹的意思。 “要不你去办公室问问?”小周歪着头,没好气的说道。 褚怀看到小周的表情,便知不妙,讪讪一笑:“算啦,我就是开个玩笑。” 就在此时,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孙正义站在门口道:“方律师,来下。” 方轶答应一声,放下鼠标,起身进了主任办公室。 “司法局那边又分过来几个案子,其中有一个死刑辩护的案子,你代理下。费用还是老规矩。”孙正义道。 “好。”方轶问道。 “案卷在法院,犯罪嫌疑人杀了个正在执行公务的城管,事实没有什么可以辩护的,应该会被判死刑,走个形式的事。这事在县里闹得风言风语,网上也有报道,犯罪嫌疑人叫赵玉田,去年十二月底发生的案子,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孙正义道。 他本想将这个法援的刑事案子交给赵忠诚办理,在他看来无非是走个程序的事,简单的很,但是没想到赵忠诚居然戏精附体,让他很不爽,一气之下便将这个法援的刑事案子交给了方轶。 第95章 为了心中那份荣耀 方轶出了主任办公室,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翻看网页,查看最近县里发生的凶杀案,结果很快就找到了。 这个案子是典型的小贩和城管的故事,只不过不是拉拉扯扯,哭哭闹闹,而是死了人。 当时小区门口有监控,全都拍下来了。后来小贩跑去派出所自首,现在被羁押在看守所内,案卷已经移送法院,等待开庭。 因该案犯罪嫌疑人涉嫌杀人罪,可能被判处死刑,而小贩家里贫穷无力为他聘请律师,所以法院通过法律援助中心(司法局下属单位)指定辩护律师。 方轶觉得这案子比较简单,但是一想到犯罪嫌疑人小贩有可能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他记得多年前在京城发生了第一起类似刑事案件,那个案子犯罪嫌疑人最后被判处死刑。此后几年这类案件没少出,算是社会热点问题,他在大学教书时研究过类似的案例。 每一个刑事案件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一个小贩为了一车苹果和一辆电动三轮车竟然拔刀杀人,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小贩如此冲动,方轶心中不由得画了一个问号。 这个案子下个月开庭,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方轶打算寻根溯源,看看到底在小贩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好为辩护做准备。 律师本色 第43节 孙主任将方轶的名字及相关材料报给了法援中心,随后将褚怀叫了进来。 “褚律师,司法局给了十个法援的案子,都不复杂,赵律师受伤不在所里,方律师拿了一个刑事的案子,剩下这几个你代理下。”孙正义道。 “谢谢主任。”褚怀心中高兴:看来有好处主任还是想着自己的。 今天心里高兴,褚怀本想下班回家喝点小酒乐呵乐呵,但是当他回到家,听到小卧室内,媳妇正在教孩子写作业,嗷嗷的叫着,让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家里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他游手好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着吃法,一会儿媳妇出来十有八九会把气都撒他身上,来个满清十大酷刑。 自己媳妇什么样,褚怀可是知道的,孩子是亲生的,可以骂,不能打,但是老公就不一样了,妥妥的出气筒,打成啥样也得受着,还没地方说理去(反正不是自己亲生的)。 听到媳妇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褚怀知道时候差不多了,火山就要喷发了,立刻放下公文包,直奔厨房,系上围裙淘米做饭。 咣当一声门响,媳妇走出卧室,气呼呼的走来走去:“回来了!”声音中带着一股杀气。 “啊,我看你挺忙的,寻思着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褚怀从厨房探出头,媚笑道。 媳妇愣了他一眼,没说话,消了消气又回去卧室继续河东狮吼了。 褚怀放下手中的芹菜,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关算是过了。此时他是真心羡慕赵忠诚,赵律师是丁克家庭,不要孩子,没有孩子就不用辅导作业,不用辅导作业就少生气,少生气家庭就和睦,赵律师就不用回家听声做事。 但是他又一想,也不对,赵忠诚那个媳妇可是个母老虎,整天鸡毛掸子呼呼招呼……,哎!各家有各家的愁。 其实赵忠诚是被丁克的,不是他自己想丁克。他跟前妻有个儿子,但是离婚时给了前妻,现在的媳妇谈桂花结婚几年没有孩子,后来一检查说是无法生育,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对大忽悠赵忠诚的惩罚。 因为没有孩子,赵律师媳妇谈桂花怕他有二心,所以对他看的特别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鸡毛掸子伺候,让他长记性。 这一日,方轶正在查看相关案例,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我是方律师。”方轶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道。 “您好方律师,听说赵玉田的案子您负责。赵玉田是我们村的,我是他的村委会主任。您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跟您聊聊玉田的案子。”听声音对方是个中年汉子。 “好,我也正想了解下他的情况,您要是方便就到所里来吧,我把位置发给您。”方轶说完,对方答应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方轶已经约了后天去看守所见赵玉田,案卷里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只有他所在村子的名字,这两天方轶正发愁呢,实在不行他打算去一趟村里,找与赵玉田相熟的人问问情况。 这不能算是调查取证,他也不打算把了解到的情况当证据用,因为这要冒很大的执业风险,搞不好会构成伪证罪。 如果按照孙正义的说法走个程序,完全没问题,但是犯罪嫌疑人大概率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向左还是向右完全在一念之间,但这一念之差有可能就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如果真的只是走走程序,方轶的内心深处会有负罪感。 每个人都有得到辩护的权利,即便他臭名昭著。眼下这个案子,也许努力辩护并不能挽回犯罪嫌疑人的生命,但至少方轶对得起良心。 他想来想去,能做的事只剩下在法庭上向法官阐述下犯罪动机和赵玉田的家庭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借此打动法官,救下一条性命,他就功德无量了。 这也许是每一位办刑事案件律师的奢望,为了钱,也为了名,更为了心中的那份荣耀。 下午的时候两个男人来到了律所,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红脸膛,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生的虎背熊腰,在他身后,落后一个身位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八字胡男人的做派很像是村里的干部,方轶在会议室内接待了他们。 “方律师,您好,我姓赵,是赵家洼的村委会主任,上午是我给您打的电话。这位是我的司机,小赵。”八字胡男人道。 “您好,赵主任。赵玉田的家属有没有来?正好我想了解下他家的情况。”方轶见只有村委会的人,未见家属,问道。 “玉田家里没人了,毕竟他是我们村的人,我们村委会研究了下,他现在出了事,由我代表村里过来跟您咨询下他的情况。”八字胡男人道。 第96章 赵玉田 “我已经与看守所约好了,后天去见他。说实话我也是刚从法院拿到案卷,案子比较简单,县里的新闻有报道,网上也有不少报道。 您能为我介绍下赵玉田的家庭情况吗?我想多了解下,说不定能帮到他。”方轶道。 “玉田家一直不太顺,他父母早年离婚,母亲改嫁了……”八字胡男人讲起了往事。 赵玉田的父亲离婚后,为了赚钱养家去了外省打工,后来出了事人没了,老板被警察抓了,家里没得到多少补偿。 从小玉田就跟着奶奶过,家里太穷交不起学费,他读到初中毕业就不上了,十八岁那年附近的一家工厂招工,他进了工厂,一干就是十来年。原本以为他家的日子能好起来,结果谁知道前年工厂倒闭了,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下子失业了。 他奶奶脑溢血身体不好,他这些年的工资基本上都给奶奶治病了,没存下几个钱。失业在家没事干,想外出打工赚钱,奶奶身边又离不开人,于是他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又借了些钱,把自家的三轮板车改装成了电动三轮车,在乡里做些小买卖糊口。 后来听人说县里的水果好卖,他就开着电动三轮车往县里跑,苹果、大梨、大枣、核桃、柿子什么都卖,事发当天他批发了些苹果准备卖掉后赚些钱回家过年,可谁知道县里大检查,正在小区门口卖苹果的赵玉田被城管(cg)抓到了。 “事发当天,我们村里有两个跟玉田一起去县里卖苹果的,那两个人挎个篮子一见大檐帽撒腿就跑,玉田推着车,目标大,没来得及跑就被围住了。 当时cg不仅要扣苹果,还要扣车。不是我偏袒本村人,您想啊,这电动三轮车可是玉田的命,没了车怎么做买卖,他还有一屁股饥荒等着还呢。 当时跟玉田一起去县里做买卖的回到村里跟我说,玉田哀求他们放自己一马,都跪下了,但是周围的大盖帽根本不听,众人推着他的车就走,他跟对方拉扯起来,情急之下抓起车上的水果刀,冲上去奔着领头的就是一顿猛刺。 当时玉田都杀红了眼了,周围的人一见杀人了,一哄而散。玉田心里害怕就跑了,后来听说是跑去派出所自首了。 奶奶听说他杀人被抓了,一下犯了脑溢血,当天不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咱大小也是个干部,平心而论cg执法没有什么错,端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的,但就算是做小买卖的影响市容,也不至于连根拔吧,批评教育下把人哄走就行啦,大家都不容易。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不拼命都怪了。就玉田他家这种情况,要不是逼的无路可走他能拼命嘛,这一个巴掌拍不行,当然玉田杀人了,咱也不能包庇,我说的就是这么个事。”八字胡男人道。 “我有个建议,你们能不能写一份证明,证明赵玉田在村里的表现及家庭情况,然后直接送到法院。我这儿有法官的联系方式。”方轶想了想道。 “没问题,我们写证明能保住玉田的命不?”八字胡男人问道。 “不好说,把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的运气了。”方轶道。 “嗯,我明白,毕竟他杀了人,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我懂。”八字胡男人点了点头道。 看守所内,一个身材消瘦带着手铐脚镣的男子,被警察带了出来,坐在了铁栏杆前。他的对面坐着方轶。 “您好,您是赵玉田吗?”方轶问道。 对方呆呆的点了点头:“是。” “我是法院为您指定的辩护律师,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您是否接受我的辩护?”方轶看着对面表情有些木讷,眼神呆滞的赵玉田问道。 “接受。”赵玉田呆滞的眼神一变,看向方轶道。 “好,您能不能讲述下事发当日都发生了什么。”方轶问道。 “我当时正在一个小区门口卖苹果……”赵玉田不带任何感情的将当日发生之事讲了一变。 他讲的与八字胡男人说的差不多,方轶将情况一一记下。 这个案子,方轶没有去找承办案件的检察员,因为这个案子在县里影响太大,检察员不可能被他说服,也不会听他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照章办事,把球踢给法院去处理。 这一日,赵玉田故意杀人案终于开庭了。 上午九点开庭,因为案件在当地影响很大,又是公开审判,庭下早早的就坐了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主审法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法官,左右各坐着一位中年男法官,表情严肃,让人看着有些瘆得慌。方轶知道,主审法官是中院刑庭庭长,两边的男法官也是中院资深刑事法官,可见中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 庭下坐着中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还有相关政府部门的人员,八字胡男人也来了,坐在后面。 孙正义听说庭审现场有媒体,还有电视台的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机会,便带了小周一起来旁听,想顺便捞个露面的机会。 孙主任没想到法院会这么重视这个案子,还安排了媒体,早知道就自己代理了,白白浪费了一次扬名的机会,便宜了方轶。 因为旁听的人太多,审判法庭被安排在了中院最大的一号庭,十多名法警不断在法庭内巡视,眼神凌厉。 方轶坐在上面瞥见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他心里明白,不管是法院还是检察院都觉得这个案子简单,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能判决书都准备出来了,只等自己这个摆设配合大家走个程序,判下来,了结案子。之所以搞这么大阵势,无非是想起到教育警示的作用。 正在方轶胡思乱想之时,书记员向审判长报告,公诉人、诉讼参与人已到齐,被告人已押到候审,开庭准备工作就绪,可以开庭审理。 坐在正中的审判长敲响了法槌,庭审正式开始,传被告人赵玉田到庭。 第97章 刑审1 不一会儿,在法警的押解下,被告人赵玉田带着手铐脚镣走上法庭,坐在了被告席上。 方轶看了一眼赵玉田,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木讷,眼神无光,坐下后微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走完前面的程序后,审判长看向公诉人:“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马尾辫女检察员拿起起诉书:“被告人赵玉田,男,居民身份证号码…… 本案由市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赵玉田涉嫌故意杀人罪,于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次日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十五日上午十时许,被告人赵玉田在玉龙小区大门前无照经商,贩卖水果,与正在执行管理工作的县城管大队分队队长廖耀光及其同事发生冲突,在冲突中被告人使用削苹果的折叠刀将廖耀光刺成重伤,廖耀光在被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被告人刺伤廖耀光后逃走,后到了县公安局主动投案自首。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被告人刺伤廖耀光使用的折叠刀一把; 二、被告人的供述与辩解; 三、现场检查(勘验)笔录、鉴定报告; 四、玉龙小区监控录像。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赵玉田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赵玉田故意刺伤执行公务人员,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当众故意杀害执法人员,建议对赵玉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方轶听着检察员宣读起诉书,手中的铅笔不断在辩护词上写着,记着。按照以往经验,被告当众杀害公务人员的一般都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但是自从二零零六年崔案后,这种情况有了稍许的改变,也有被判处死缓的。 但是看今天这架势……,方轶不知道能否保住赵玉田的性命。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主审法官看向前面坐在椅子上的赵玉田。 赵玉田抬起头两眼无神的看向法官,声音低沉道:“听清楚了,我没有异议。”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法官接着道。 “不需要询问。”陈检察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法官看向方轶道。 “需要。”方轶看向赵玉田:“被告人,事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能否将当时的情况讲述下?” 赵玉田没有看方轶,声音毫无感情色彩:“我当天在一个小区门口卖苹果……” 方轶静静的听着,赵玉田所说与之前的表述一致。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拿刀伤人?”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44节 “当时他们要拿走我的三轮车,这辆三轮车是我的命,我要靠着这辆车做买卖,赚钱为奶奶买年货。他抢我的车,我就拿着刀冲上去,扎了他。 我不想杀他,只想拿回我的三轮车……”赵玉田目光呆滞,说完低下了头。 方轶停止了提问,看向法官:“我问完了。” “下面请公诉人出示证据。”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折叠刀,经指纹及dna鉴定,折叠刀上的指纹是被告人的,血迹是被害人的,被告人就是用这把刀将被害人刺成重伤;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的供述与辩解,证明被告人自认是其用折叠刀将被害人刺成重伤; 第三份证据,现场检查(勘验)笔录、鉴定报告,证明案发现场在玉龙小区门口,被害人系被被告人刺伤大动脉后,失血过多死亡; 第四份证据,玉龙小区监控录像,该监控录像记录了案件的全过程,我们申请当庭播放该录像内容。”马尾辫女检察员一份一份的宣读着证据。 法庭当庭播放了玉龙小区的监控录像,玉龙小区是个高档小区,监控设备的清晰度果然高,现场情况看的一清二楚,现场城管有五六位,与赵玉田拉扯一阵后,突然赵玉田抓起车上的折叠刀刺向了一个穿制服的胖子,而后胖子倒地,赵玉田逃走,消失不见。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待播放完监控录像后,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赵玉田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法官问道。 “没有意见。”方轶道。 这案件比较简单,所有的证据都对被告人不利,被告人对证据不持异议,这是方轶早就想到的。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有证据要提交。 第一份证据,被告人所在村委会出具的证明,证明被告人家庭生活困难,自从他工作的单位倒闭后,他家里入不敷出,最初他和奶奶靠捡废品度日,后来骑三轮卖菜沿街卖菜,尽管生活不易,但是被告人从未想过去偷、抢别人,依旧自食其力。被告人是村里公认的本份人。 第二份证据,派出所出具的证明,证明被告人在此之前从未犯过罪,也未受到过行政处罚,一直安份守己。 第三份证据,学校出具的证明,证明被告人上学期间从未发生过打架斗殴的事件,学习刻苦,无不良嗜好。”方轶道。 本来方轶想让村里将村委会的证明提交给法院,但是后来他又让村委会配合,跟着他一起去学校和派出所开了几份证明,方轶将所有证明作为证据一并提交给法院。 “公诉人对被告人提交的证据有什么意见?”法官问道。 “没意见。”马尾辫女检察员道。 第98章 刑审2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我们认为,被告人赵玉田当街刺伤履行职务的公职人员,造成公职人员死亡,现证据确凿,且被告人供认不讳,被告人的该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我们建议判处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马尾辫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发表辩护意见。”法官看向赵玉田。 “人是我杀的,但是我不是故意杀人,我承认有罪。”赵玉田目光依旧呆滞,显得很平静。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法官说完,冷冷的看了一眼方轶。 “尊敬的审判长及合议庭诸位法官: 我受本案被告人赵玉田的委托,承担法律援助义务,担任其辩护人。在发表辩词之前,请允许我们对受害人的不幸遇难表示哀悼,也希望被害人家属能够接受我作为辩护人的诚恳致意。 (死者为大,作为辩护人,在发表辩护意见之前向被害人表示哀悼,最起码能让家属感到受到了尊重,不至于激化矛盾。同时,也为接下来发表辩护意见做铺垫,不至于将矛盾引到律师身上) 针对起诉书,结合今天的法庭调查,我发表意见如下。 一、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故意杀人不合情理 从案件的起因上看,被告人与被害人素不相识、更谈不上冤仇。从公诉人提供的监控录像可以看的出来,当时现场突然陷入混乱,双方都比较激动,存在一些推搡的行为,现场有三四个人企图控制被告人,被告担心自己的三轮车被没收,同时也怕被抓,情急之下拿起三轮车上的折叠刀向前刺去。 从公诉人提供的录像来看,被告人的刺杀动作并不是针对被害人的,而是情急之下的随意的刺杀,是想摆脱身边人的纠缠。在这种情况下,指控被告具有杀害被害人的故意,显然不合情理。 二、被告人使用的刀具并非管制刀具 辩护人提醒合议庭注意,被告人用来刺伤被害人的刀,并非是专门买来打架斗殴的管制刀具,而是折叠水果刀,这种刀在市场上便可以买到,五六块钱一把。 通过录像可知,在当时异常混乱的情况下,情急之中刀会刺到哪里,刺到那个部位,被告人并不清楚。所以被告人根本不存在故意杀害被害人的主观故意。被害人被刺身亡并不是被告人刻意追求的结果。 三、被告人存在主动投案自首的情况 事发后,被告人离开案发现场并不是逃避罪行,而是去了公安机关主动投案自首,公诉机关提交的笔录里有相关内容的记载。 被告人被控制后,曾询问过被害人的情况,当听到被害人死亡后,被告人非常后悔,几次写信表示对不起被害人家属,由此可见,被告人确实没有预见到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其主观上是不希望被害人死亡的。 四、激情犯罪 辩护人认为本案是典型的激情犯罪。被告人是在情急之下,突然向前刺出折叠刀。其行为,完全是在强烈感情支配下的,为了自保而导致的犯罪。 五、被告人其情可悯 庭审时,辩护人向法院提交了村委会、学校、派出所出具的证明,该等证明可以证明被告人一贯表现良好,无打架斗殴,也无前科,无暴力倾向。虽然生活困难,但被告人并未抱怨,也未起坑、蒙、拐、骗及抢夺之心,完全靠自己自食其力。 被告人来到县里卖水果,是被生活所迫,尽管他用尽全力,但其生活依旧窘困,收入微薄。 尽管生活窘迫,但被告人始终保持善良纯朴之心,无论多么贫穷,他没有偷盗,没有抢劫,没有为了获取利益而去伤害他人。 综上,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方轶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辩护人是否已经发表完意见?”主审法官见方轶没有表示,问道。 “没有发表完。”方轶觉得他应该再说点什么,否则心里总是感觉堵着慌:“我的当事人不过是一名卑微的贩夫走卒,在被称为文明的城市里引车卖浆。 作为一名律师,辩护人,我非常想问诸位法官、检察官,当一个人眼看着唯一赖以生存的饭碗被打破,即将走投无路,面对绝境,请诸位将心比心的想一想,你们会不会比被告人更加冷静和忍耐?! 作为法律人,我们最终的目标要让这个社会更加的和谐,还是让它更加的惨烈? 生命只有一次! 发言完毕。” 方轶说完后,偌大的法庭寂静无声,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永远的问题。 如果被告人是穷凶极恶的歹毒,法官会没有任何心里压力的判处他死刑,立即执行。但是今天的被告却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没有凶狠的嘴脸,也没有狠辣的心肠,刑庭的法官们沉默了,辩护人抛出来的问题,法条里找不到标准答案。 最终还是主审法官打破了沉默:“双方还有需要补充的辩论意见吗?” “没有。”双方回复道。 “现在法庭辩论结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之规定,被告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人赵玉田现在由你向法庭作最后陈述。”法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就在事发当天,我奶奶得知我杀了人突发脑溢血,走了。我不仅害死了被害人,也害死了我的奶奶,我的一时冲动毁了两个家庭,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家了……”说着,赵玉田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泣不成声。 …… “本法庭经过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五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主审法官敲响法槌后,合议庭集体退庭。 第99章 判决 法院的一干领导也退了出去。庭下众人嗡嗡的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案情,猜测判决结果。 孙正义坐下下面有些发傻,按照他的想法,方轶坐在上面配合下,走下程序就ok啦,然后下来接受记者采访,发表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言论,宣传下正义律师事务所,而后大功告成,收摊回家。 可谁知道方轶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大堆让他感到意外,但是又感觉入情入理的话,如果让他孙正义上去,想都不用想他绝对说不出来这话。 最关键的是现场有电视台的人,还有不少报社记者,如果方轶能保住赵玉田的性命,那可就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啦! 此时的方轶走出法庭,来到楼道里,双手扶着栏杆平复着情绪,刚才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能做的只剩等待了。 忽然他感觉一只大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方轶转头一看原来是八字胡男人,赵玉田他们村的村委会主任。 “方律师,谢谢您给赵玉田做的辩护,不管结果如何,我代表全村老少谢谢您!”八字胡说的情真意切。 方轶感觉鼻子一酸,他努力的克制不让眼中出现泪花:“没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就这么大力量,能不能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书记员才将方轶叫进了法庭,原定休庭十五分钟,结果半个来小时才开庭宣判,方轶知道,合议庭肯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全体参加庭审的人员起立,主审法官宣读判决结果:……被告人赵玉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五日内法院会送达判决书。 当听到“缓期”两个字时,方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听到判决后,被告人赵玉田看向方轶,突然冲着方轶跪倒在地,两旁法警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庭下众人也是一惊。 跪在地上的赵玉田眼中全是感激和泪花,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跪,方轶明白了他心所想。赵玉田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提出上诉。 赵玉田被带走后,方轶瞥了一眼对面的检察员,马尾辫女检察员好像情绪很平静,看来是个好兆头。 此后的数日大报小报,网上全是该案的判决情况,方轶也借此扬了一次名,当然这都是后话。 庭审结束后,方轶实在没有心情接受采访,便谢绝了所有采访,这让孙主任有些不爽,他还想着借助方轶蹭下知名度呢,结果人家方轶根本不接受采访,让他搭顺风车的打算落了空。 方轶走出法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此时的方轶感觉疲惫不堪,他没有跟孙主任一起回县里,而是去了辉煌,准备泡个澡解解乏。 孙主任见时间已经不早,即便回去了也快下班了,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方轶好好休息下,明天再聊宣传的事。 靠在vip浴池内,方轶闭着眼昏昏沉沉的,温热的池水将他的身体泡的有些发红。 “来,喝点水,小心脱水。”李书明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池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方轶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笑道:“真舒坦,我说你喜欢开浴池呢,感情泡一泡真的浑身清爽,解乏。”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去开庭了,我可都听说了,你一声‘刀下留人’,保住了被告的性命。你知道现在网上怎么说你吗?”李书明微笑道。 方轶一怔,随即嘿嘿一笑:“怎么说?” “你现在是英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了大德了!”李书明笑道。 “我算什么英雄,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前京城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件,也是这么判的。 只不过咱们国家不施行判例法,又是在不同省份,可参照性不是太强,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方轶道。 “行啦英雄,别谦虚了,最主要的是‘刀下留人’成功了,起来冲下澡,这都六点多了,该吃饭了。”李书明笑道。 “窝草,我都泡了快一个小时了?”方轶一惊道。 “你以为呢,要不我怎么让你起来呢,再泡就浮囊了。走,去餐厅吃饭,我有事跟你说。”李书明笑呵呵道。 方轶从池子里爬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李书明:“什么事?” 律师本色 第45节 “先吃饭,吃饱了去我办公室,咱们边喝茶边聊。”李书明认真道。 见李书明收起了满脸的笑容,方轶知道他一定是有正经事,否则不会这样。 四十分钟后,办公室内李书明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个雪茄喷云吐雾,方轶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一口一口的品着。 “我没骗你吧,这茶不错。”李书明微笑道。 “嗯,唇齿留香。说吧,什么事?”方轶放下茶杯,问道。 李书明弹了弹雪茄的烟灰,说道:“前阵子,我去京城开了一家辉煌分店。你也知道我开车开习惯了,没有车觉得别扭,但是京城的车牌子难弄,我又不够摇牌子的资格,四s店的人就建议我借名买车。” “不会是借名买车出事了吧?”方轶问道。 “嗯,你猜对了。”李书明道。 前段时间李书明去京城开分店,开自己的车过去需要办进京证,总开来开去的跨省飞驰,人也累,于是他就想买辆车放在京城,平时自己不在京城店里的人也可以办公用。 但是京牌是个问题,去四s店看车时,四s店的员工建议他找个朋友借用人家的车牌买车,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朋友,他们可以介绍中介给他。 在京城,车牌是紧俏物资,是可以用来出租换钱的(虽然不合法但是很多人都这么干)。被四s店员工这么一提示,李书明还真想起自己有个朋友手里有车牌,正好原来的车快报废了,一直放着没用,便打电话给了那位朋友。 喝了一顿酒,那位朋友拍着胸脯同意把车牌借给李书明,费用都谈妥了,李书明以朋友的名义与四s店签了买车合同,并付了三万元定金。 第100章 杠上了! 到了日子,四s店打电话给李书明朋友,让他去提车,结果那家伙直接拒绝了,后来李书明才知道,他朋友在媳妇的威逼利诱(主要是威逼)之下改了主意,把车牌给自己小舅子使了。 李书明这个气,哥们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啊,事到临头了才说,车是提不成了。后来四s店的员工急于拿提成,想给他推荐个租车牌的中介,但是他觉得不靠谱,怕被骗,就跟店里协商退款,不买了。 但是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进了腰包的钱怎么可能再掏出来,店里的经理说什么也不给退钱。 无奈之下,李书明打算起诉,恰巧方轶开完庭来到辉煌泡澡。反正律师费给谁都是给,不如给自己哥们,主要是方轶办事他放心。 “你们律所工薪律师怎么提成?”李书明道。 除了方轶外,他有几个做律师的朋友(这年头做企业的那个身边没几个律师朋友),平时聊天也听他们说过一些律所的事,自然知道律师提成的事。 “如果是自己的案子按照百分之六十提成,如果是所里的案子按照百分之二十提成。”方轶如实道。 “百分之六十不算高。咱们都是自己人,咱们合同上签三千律师费,如果这案子能赢,一共三万定金如果能要回来,我给你一万。这一万不走账,我私下里给你,怎么样?”李书明眼珠一转道。 他这么说完全是为方轶着想,不想律所扣他那么多律师费。 方轶脸色一变:“说什么呢?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就咱们这关系我能要你律师费?不带这么寒碜人的。”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做律师的打官司不收律师费吃什么,再说了这案子在京城,不是在本地,差旅费总得有吧,你去京城立案、开庭,你们主任不得点实惠,能痛痛快快的放你去,你可是工薪律师,不是自己单干。”李书明理直气壮道。 “那也不行,你这是不拿我当哥们。”方轶犯起了轴劲。 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之前李书明又多次帮过他,现在人家有事需要自己帮忙,方轶觉得自己没脸收这钱。 李书明是生意人,觉得朋友归朋友,案子归案子,一码归一码,大家都得干饭,都不容易。你方轶可以给我打折,但是不能不收费。 得!两人在办公室内因为律师费的事杠上了。 别的当事人都是为了少出律师费与律师斗智斗勇,一分钱不出才好呢。这两货可好,生怕对方吃亏,一个想多给钱,一个说出大天来也不收,就想免费干,甚至自己搭钱干。 “再这么下去,咱们两个争到天亮也没个结果,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李书明算是看出来了,对面这位兄弟钻了牛角尖了。 方轶看了一眼李书明,端起茶杯牛饮了一顿:“你说吧!” “我给你三千律师费,没有提成,差旅费你自己掏,我在那边有个辉煌分部,你去了就住哪,吃喝住都有了。你们主任也能得些提成,这总行了吧。 你要是真一分不要,我怕你们主任会给你使绊子,不让你办这案子。”李书明道。 他本意是想给方轶一单业务,让方轶赚点钱,可却忘了方轶是个厚道人,一直记得他的好。他琢磨再三,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日后再补给方轶。 在这事上,方轶虽然有点钻牛角尖,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孙主任那么扣的人,这案子如果真一分律师费不收,说不定孙主任真会给他使绊子,找个理由不给他出所函(去法院立案、开庭必须得有律所的所函,否则律师无法代理案件),不让他代理这案子,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行,我接受,我这儿有电子版的委托手续,一会儿你让人打印两份,签字。”方轶道。 “好,一会儿我把跟4s店签的买车合同给你,还有微信聊天记录。明天我让会计把钱打你们律所的账户里,开不开票随你,反正是个人付款,也没地方报销。”李书明道。 在辉煌住了一宿,次日一早方轶坐上公交车回了县里。 早上孙正义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手机里的银行短信,赵忠诚颠颠的跑了进来。 “主任,您找我?”大清早,赵忠诚不知道主任找自己什么事,难道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又或者是自己迟到的事被人打了小报告? “你最近开发案源了?”孙正义看向他,问道。 “开发案源?没,我这一天到晚的忙着案子的事,哪有时间开发案源啊!”赵忠诚一头雾水,搞不懂主任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接新案子?”孙正义继续问道。 “没有,我这点本事您还不知道,哪有案源可开发。”赵忠诚强装镇定道。 他心里一阵阵发虚,最近他确实偷偷接了一个案子,钱都进了自己腰包,没开发票,所函用的是之前案子偷偷留下的。 “那就怪了,难道这三千元是天上掉下来的?”孙正义喃喃自语道,随后他看向赵忠诚:“行啦,你去忙吧。” “那个……主任,方律师好像不在所里。”出门前,赵忠诚转过身道。 昨天孙主任从市里回来后,对方轶大肆褒奖,恨不得把他捧上天。赵忠诚嫉妒之心大起,临出门还不忘给方轶扎上一针(上班迟到)。 孙主任一怔,没说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不满。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方轶走了进来。 “主任,我早上跟朋友谈了个案子,刚回来,这是委托手续。”方轶说着从双肩背中抽出委托代理合同,递了过去。 “早上我收到银行提示,说是有三千元律师费进账,刚才我还纳闷呢,这钱是那个案子的,原来是你签的。”孙主任看着合同上的金额露出了笑脸,紧跟着又一皱眉头:“案子管辖地在京城啊!而且还要一直负责到回款。这活儿有点苦啊!” 方轶干笑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案子,没办法案件标的不高,才三万元,又是老熟人,不好谈价。” 第101章 我这嘴又没开光 “嗯,你自己的案子,自己把握吧。只是这律师费太少点了,再开张发票,剩不下多少钱。”孙正义皱着眉头道。 “主任,我朋友说开不开发票都行,反正是他个人的案子,又不报销走账。”方轶急忙补充道。 孙正义琢磨着,四六分账,如果不开发票,所里能得到一千二百元,快能顶方轶一个月工资了,这案子勉强能做,反正不开发票到时候出了事全推给方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好吧,当事人是你的朋友,到时候别出事就行。”孙正义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了他的提议。 下午快下班时,方轶起草了起诉状,然后发给了李书明,让他看看没有问题一式三份打印出来签字,等他去京城立案时,顺道过去取。 赵玉田的案子结了,人保住了,社会反响很大,除了最初几天,八字胡代表村委会给方轶送了一面锦旗,有几个记者来律所采访外,并未发生孙正义想象中的大肆宣传。网上的热议也只是持续了大约一个月左右,很快便被某明星的绯闻压了下去,当然这都是后话。 赵忠诚的嫉妒之心久久不能平息,更让他气氛的是方轶去中院开了次庭,居然在市里又捞到一个案子,虽然钱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办公椅滑动的声音响起,褚怀憋着一肚子坏水滑了过来,他知道赵忠诚天生就是那种恨人有笑人无的货色,所以他打算气一气赵律师,给自己找点乐子。 “呀,今天方律师又不在,不会是去开庭了吧?”褚怀低声道,好像才发现方轶不在律所似得,演技有些蹩脚。 赵忠诚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开什么庭,他哪有那么多案子做。” “不对呀,我听说他前几天又接了一个京城的案子,好像是个市里大老板的案子。这方律师的能力,真是不得了!”褚怀故作惊讶道。 “有什么啊!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赵忠诚不咸不淡的说道。 但是这话在褚怀听来,却是满满的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运气好?可不是嘛,上次那个刑事案子,妥妥的死刑立即执行的案子愣是让他给辩成了死缓,被告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顺带着他也在网上热了一阵子。咱们怎么就没有那个运气呢。”褚怀说着,贱贱的斜了一眼赵忠诚。 “切,有什么啊!那天要不是早上我去开庭,鼻子被碰伤了,那个案子肯定是我的,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如果是我出庭,肯定也是这个结果。我要是现场发挥超常,说不定能给被告辩成无期徒刑。死刑都免了!”赵忠诚撇着嘴,大言不惭道。 褚怀一听立刻伸出大拇指,煞有介事道:“牛!我就知道你行。你说那案子要是到你手里,有没有可能辩成正当防卫,然后无罪释放啊!” 赵忠诚一怔,听出来褚怀是在调侃他,冷哼一声:“我看如果是你办这案子,不仅被告不用坐牢,发挥超常的话,你还能给上面的那三位送进去。老褚,我觉得你当律师屈才了。” “啊,那我应该当什么?”褚怀一愣问道。 “出了律所的大门,左拐,然后一直走,去找张铁嘴,你给他当徒弟比较合适。一张嘴想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多拉风啊!”赵忠诚说完,拿着大茶杯走开了。 “啥意思啊!我这嘴又没开光……”褚怀看着赵律师的背影喃喃道。 立案很顺利,方轶从火车站出来后,打了一辆车直奔中院,昨天下午法官给他打电话,云梅委托给他的案外人执行异议的案子一审判决出来了。 当他走进中院拿到判决书后,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掏出手机给云梅打了过去。云梅正好在市里,两人约好了见面地点后,方轶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见面的地点是市里一家非常有名的餐厅,方轶走进去时还在想:真不愧是做买卖的,见面都挑这么高档的地方。 结果走到里面他才明白,原来今天云梅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沙龙,预定的餐厅自助餐招待大家,现在正是用餐时间。 方轶站在门口正看着满屋穿礼服的人发愣,只听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方律师,辛苦了,咱们到里面去吧。”说话的正是云梅,她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宛如一抹红霞,显得很高雅,气场很足。 方轶走在云梅的身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仆人,一个碎催,不敢多说话。走进里面的休息室,云梅接过了方轶递过来的判决书:“方律师,法院判决我的执行异议符合《执行异议和复议规定》第二十九条的规定,享有排除强制执行的民事权益。这是不是说我胜诉了?” “对,法院就是这个意思。您的房子保住了,银行无权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您的房产。 不过对方如果不服,有上诉的权利,需要等上十五日判决书才能生效。”方轶道。 “嗯,好的。谢谢您方律师。真是太好了。后续的律师费明天我让人给您打到所里。 我们连办了三天茶友会非常成功,再加上您带来的喜讯,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方律师,我借花仙佛,请您晚上一起用餐,正好我有几款茶叶,您品下。”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得出来此时的云梅容光焕发,心中异常兴奋。 “您的情我领了,就不打扰了。我跟朋友约好了,晚上要过去。实在不好意思。”方轶微笑道。 满屋的人都穿着礼服,就他一个例外,这让他十分不自在,再说了屋里的人都是搞茶叶的,自己一个搞法律的跟人家不是一个圈子的,谈不到一块,一个人端着碟子闷头吃喝多尴尬啊,还不如去外面吃碗刀削面舒服。 “那好,您先忙,过几日我一定单独请您。”云梅见方轶不想留下,心中立刻明白过来,招手叫来助理小姑娘,让她提了两个礼盒过来,里面装的都是茶叶。 “这点小礼物您务必收下,一点心意。您去哪我让人送您。”云梅微笑道。 第102章 过路财神 “多谢。就不劳烦您了,我打车过去就行。”拒绝了人家的晚宴,小礼物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要是再不收就有点瞧不起人家了,方轶不好拒绝便收下了。 云梅将方轶送到餐厅大门口,才返回。方轶打车去了辉煌。 云梅说话算数,次日上午十一点左右时,会计告诉方轶云梅案子的尾款十万元收到了。 律师本色 第46节 这笔律师费可不是小数,正义律师事务所一年也未必遇到一笔这么大金额的律师费,一想到方轶要提走百分之六十,孙正义眼中有些不舍,但是答应人家的事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底线孙主任还是有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周六的时候,方轶去向阳小区接儿子小志回老家,这次曹晓慧没有讽刺方轶,也没有给他下送儿子回来的最后通牒,她的精神不太好,有些萎靡。 下了公交车,方安志跟在父亲身旁顺着水泥路向村里走去。 “小志,你母亲最近是不是不舒服?”方轶边走边问道。 “没有。”方安志低头走着,情绪不高。 “你怎么啦?不想回来见爷爷?”方轶发现孩子的情绪有些低落,问道。 “不是……妈妈……妈妈下岗了。”方安志抬起头看向父亲。 听到儿子的话,方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蹲下看向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来了几个阿姨,妈妈把我哄到小卧室做作业,她们几个在客厅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听见的。”方安志道。 曹晓慧所在的公司因为经营出现问题,最近几个月已经处于停产状态,县里招商引资来的外省的一家大公司看上了她们公司的地皮,想要买下来进行房地产开发,经过几次接触后,在县里的协调下,最终双方达成一致。 曹晓慧等一百多名员工的安置成了问题,新公司不愿意接收,老公司已经无力经营,最后经县里协调,按照法律规定给员工发放补偿金后,一刀切全部解除劳动关系(也就是小志说的下岗)。 公司工资很低,即便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也拿不了多少补偿,员工们不愿意拿钱走人,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干耗着。 为了尽快解决员工问题,公司领导组成了工作组,挨个找员工谈话,做工作,连哄再骗的让员工们都陆续签了字。 曹晓慧也签了字,算算离职补偿,一共不过五万出点头,孩子要上补习班,家里的车要加油,房子贷款每月八百多,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县里本来也没有什么产业,企业也不多,想找个挣钱多的工作比登天还难,曹晓慧这段时间投了不少简历,但是她年纪偏大,已经超过了三十五,没有单位愿意聘用她,好在这些年她在财务部门工作,处理公司账目轻车熟路,平时没事接些散活儿,给别的公司代理记账,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方轶起身,暗自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自己的生活有了些起色,前妻的工作又没了,儿子跟着前妻……,这日子过得……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再有一年小志就要上初中了,这些年曹晓慧的心血没白费,以小志的成绩考上县里的重点中学应该问题不大。结果前妻突然失业了,方轶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 一段时间不见小志仿佛一下长大了,回到爷爷家,吃完饭陪着爷爷聊会儿天,他便会拿出课本,提前预习。 方有财见孙子这么好学,突然想起了方轶小时候认真学习的样子,接着想起了去世多年的老伴。 方有财默默的收起旱烟袋,走到大门口,坐在石头台阶上吸着旱烟,以免呛到小孙子,方轶也识趣的走到一旁干点什么,尽量不打扰儿子学习。 周日下午,送小志回去的路上,方轶去了一趟银行。 门铃声响起,曹晓慧的头发乱蓬蓬的,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打开了防盗门后,她瞥了一眼方轶,没说什么。 如今的她早已没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势,头发也不如以前那般整齐了。方轶跟着方安志进了门,从双肩背中掏出一包钱放在了茶几上。 “你这是干什么?”曹晓慧眼神中带着询问。 “这是孩子的抚养费,一个月一千,趁着手里有点钱,我先预付九年的,一共是十万零八千元,以防被我都挥霍了。 小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给他多弄点好吃的。”方轶木着一张脸道。 之前兰姐给了他五万,再加上云梅的律师费尾款,他提了不到六万(税后),方轶想把银行卡里的钱都拿出来,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样做太明显了,即便是为了贴补她们母子俩,也得给曹晓慧留下足够的尊严,最好事情做的不那么露骨。 想来想去,方轶只取了十万零八千元,正好九年的抚养费。银行户头上剩下的钱,够他日常生活开销了。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曹晓慧看到茶几上的钞票,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方轶只不过是个挣死工资的工薪律师,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我做律师有提成,放心吧,都是干净钱,没做违法犯罪的事。快收起来吧,改天存到银行去,别放在家里,不安全。 我先走啦!”方轶说完笑了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曹晓慧突然反应过来,冲着尚未出门的方轶的后背低吼道:“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不可能!” 曹晓慧的反应让站在一旁的方安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中露出一丝惶恐。 方轶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离去的方轶,曹晓慧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走在路上方轶不由得一阵苦笑,敢情自己就是个过路财神,没离婚时是这样,离了婚还是这样,谁叫自己欠人家的呢,小区门口的炒刀削面,走起。 周一的时候,兰姐戴着大墨镜,挎着小包,迈着一双小短腿,有力而快节奏的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高总您好,主任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前台见兰姐进门,急忙像迎接贵宾一般快步走了出来。 第103章 吃谁的向着谁 兰姐是县里的知名人物,之前她来过律所几次,孙正义嘱咐过前台,如果高金兰进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前台很好的贯彻了主任的指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主任的亲戚,更因为孙主任给她的待遇不低,在县里相同待遇的工作不好找,她很珍惜这份工作。 “不用了,我不找你们主任,找方律师。”高金兰硬邦邦的扔出一句后,向里走去。 方轶正在修改李书明借牌买车案的代理词,听到门口响起兰姐的声音立刻坐直了身子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兰姐走过来。 “高总,您怎么过来了?”方轶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路过,正好想起个事跟你咨询下。”兰姐摘下大墨镜,换上一副笑脸道。 “咱们去会议室吧。”说完,方轶转身带着兰姐去了会议室。 就在此时,孙正义接到了前台发来的微信:盛丰集团的高总到了,跟方律师去了会议室。 孙主任一皱眉头,看来方律师与高总的关系不浅啊,要不然怎么放着法律顾问不找,来见方轶。 会议室内,方轶坐下后看向对面的兰姐:“兰姐,什么事?” “我们在隔壁县与另外一家公司合作了一个养老项目,说白了就是房地产,只不过是以养老院的名义盖的楼房。 这房子不能卖,只能用于养老。你也知道,咱们这农村家家都有房,把老人送养老院那叫不孝,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所以我们就去市里宣传养老院。但是收效甚微。 我们琢磨着把养老院的房子租出去,租上六七十年,不就跟卖房差不多了吗。公司法律顾问说这样做违法,属于以租代售,国家不让这样做。 我知道你点子多,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能规避风险。”兰姐道。 方轶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高金兰:“兰姐,这事从根上说确实不合法,但是法律后果无非是租赁期限超过二十年的部分,法院不支持,会被判令退回相关款项。” “哦,这样啊!这我就明白了,现在干什么事没有风险,这风险我们能承受。”兰姐想了下道。 “你们合作的养老项目证照全吗?”方轶问道。 “证照齐全,上个月都补齐了。我们这个项目属于先上车再买票,这种事在咱们省太普遍了,不算啥大事。”兰姐大咧咧道。 “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城镇房屋租赁合同纠纷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规定,出租人就未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或者未按照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规定建设的房屋,与承租人订立的租赁合同无效。 同时,该解释第三条规定,出租人就未经批准或者未按照批准内容建设的临时建筑,与承租人订立的租赁合同无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合作的养老项目证照齐全基本上出租合同被法院认定无效的风险基本为零。”方轶解释道。 “那还有其他风险不?”兰姐认真道。 “风险肯定是有的,比如变相超过二十年租赁期限的风险。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二百一十四条规定,租赁合同的租赁期限不得超过二十年,超过二十年的,超过部分无效。所以在出售(出租)时,最好跟对方说清楚,约定好,以免后面扯皮。 而且交易合同中也不能写转让产权,办理过户之类的内容,合同内容要体现出租房屋的内容,只是使用权的转移。”方轶道。 “那合同名字叫《转让房产合同》可以吗?其实就是听个名。”兰姐问道。 “其实法院审理这类案件是不会太在意合同名字的,主要看合同内容。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写,可以模糊些,比如合同,使用权转让合同之类的。”方轶道。 “其实这种交易买方和卖方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建的都是独栋小别墅,只有一个是联排,环境可好了,这阵子来看房的年轻人不少。”兰姐道。 “不是养老项目吗?年轻人也能租啊?”方轶有点发蒙,难不成年轻人提前进入退休状态了? “兄弟,你就是太实诚了。这还不容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年轻人可以用他们父母或者爷爷奶奶的名义买(租)养老房。具体谁在里面住,没人管。 还有其他风险不?”兰姐笑道。 “嗯,如果想把风险降到最低,那么收取的费用构成上也可以想一想。法院一般只会判令返还租金,其他费用就比较复杂了,不一定会支持返还。”方轶道。 按照他的想法,能够租别墅“养老”的主儿,绝对不是吃了上顿没下对顿的普通老百姓,既然他们有心以租代售要这种房,钻政策空子,那自己也不用心存怜悯,维护客户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吃谁的向着谁。 “哦,我明白了。这就跟我们卖房差不多,什么排号费,签约费,律师费,装修费,这个费那个费的,就是把成本拆开了,想让人家觉得房价可以接受,玩的小把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回去我跟他们说下,除了与对方签订的合同外,再加上几份服务协议,将对方支付的费用分成租金、服务费、签约手续费、律师费等。 即便租赁合同将来被认定为无效,我们也能少退点钱。兄弟,律师见证这块你做吗?就是签约见证,到时候我把这块的律师费都给你。”兰姐道。 方轶急忙摇头:“我不做见证,再说了律师见证一般都要两个律师一起做。我一个人也做不了。” 他可不想趟这浑水,外一出了事,牵连上自己就不好了。再说了,这业务没什么技术含量,律师费高不了,高金兰是所里的客户,真接了这活儿,所里也只给自己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还得两个律师分,风险可全都得律师承担,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还是算了吧。 方轶怕兰姐再提见证的事,急忙转移了话题:“兰姐,我也只是给您提些建议,风险还是有的,您可得想好了。” 第104章 不服高人有罪啊! “没事,我早就想好了,只要不坐牢,都好说。做生意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好几十栋别墅摆在哪,不赚钱,风险更大。 再说了,以租代售的事是合作方提出来的,我不过是提些意见,又不实际参与项目运营。只是个公司股东而已,法人都不是我的人,我怕什么。”兰姐大咧咧道。 “那就好!”方轶嘴里说着,心里却想:兰姐果然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把事情想的透透的,即便真出事也牵连不到她身上,房子卖出去了还能捞到好处,不服高人有罪啊! “对了,还有个事,前段时间我有个朋友因为合同诈骗被警察抓了,他也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被市中院判了十五年,我觉得他挺冤的。 之前一审的时候,他媳妇从京城请了一位律师,那律师我见过,挺有派头的,一过来就要吃要喝的,还要大保健,信誓旦旦的说这种案子他处理的多了,没什么问题,结果我朋友还是被判了,他媳妇对那律师挺不满意的。你要不要试试?”兰姐道。 她觉得过来咨询法律问题,人家方律师又是解答又是出建议的,自己不意思意思不太合适,给钱吧,几百块咨询费拿不出手,不如介绍个案子给他,能不能做就看他的了。 如果方轶真能接下这案子,把官司打赢了,说不定日后自己还能捞上一把,帮人即是帮自己。兰姐认定方轶是有本事的人,对于有本事的人她是一定要笼络的。 “好啊,不过我得先了解下案情,如果确实有机会,我再接。要不然不仅有损我的名声,对您这个推荐人也不好。”方轶道。 在他看来,这种中院判的刑事案子,一审判了十五年,二审能把刑期减下来就是胜利。想翻案那基本上可能性不大,现在的法院执法水平还是很高的。 “我明白,你办事妥当。你等我信儿。我让他家里人直接联系你。”兰姐道。 送走了兰姐,孙主任将方轶叫进了办公室,询问高金兰来所的目的。方轶跟他说了以租代售的事,却留了私心,没提兰姐朋友刑事案子的事。 之前他把赚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前妻,手头有点紧,想着如果这个刑事案子谈成了,最少也得收个大几万块,百分之六十的提成可是很诱人的。之前云梅的房产案子就是这么处理的,也没见孙主任有什么反应。 孙主任也没多想,就是觉得高金兰一趟一趟的跑来咨询问题,也不给点好处有点不够意思。 看着方轶离去的背影,孙正义觉得每次高金兰来都找方轶不找自己,这事有点不太妙,如果那一天方轶去了别的律所,盛丰集团可就不再是自己的碗中肉了,指不定那天变成水中月。 在方轶加入正义律师事务所之前,他曾让赵忠诚和褚怀陪他接待过高金兰,但是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两块料,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联系自己。 孙正义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律师本色 第47节 褚怀这时候走了进来,笑呵呵道:“主任,忙着呢?” “不忙,有事?”孙正义道。 “这不是我闺女该上初中了嘛,要说咱们县里的好中学首推县一中。您关系广,人头熟,不知道县一中有没有认识的人,我想托您给找找关系?”褚怀搓着手,献媚道。 “嗯,县一中的副校长是我老同学的儿子,我倒是能说上话。你们家闺女成绩怎么样? 你也知道,现在求人办事不仅得花钱,孩子还得有底子,太差了,影响人家升学率,不好进去。”孙主任面色略带为难道。 褚怀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鼓鼓囊囊的,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主任的办公桌上,然后道:“我们家孩子的成绩在全校排名能进前三十名,在班里能排进前五。考县一中应该问题不是太大。” “那你还担什么心啊!”孙正义不解的看向他。 “主任,您不知道,现在可不比以前,光凭分数可不好说,得有关系,既有分数又有关系才稳妥。我听说每年升学季,都有不少人找关系,托门路……您帮帮忙!”褚怀的眼神中带着祈求之色。 “行,我帮你找找关系。你是所里的老员工了,做事踏实,案子交给你我放心,别人的忙我可以不帮,你的忙我一定要帮。 都是自己人,这红包你先收起来,如果真需要请客送礼,我再告诉你。”孙正义想了下道。 “谢谢主任!”褚怀心中感激之情顿生。 孙主任这话说的很有点意思,弦外之音便是告诉褚怀,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如果这事办成了,你得好好给我干活。 褚怀自然听得出来,但是他无所谓,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律所做个小律师,他家里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只要孩子能考上名牌大学,就算是当牛做马,吃糠咽菜,他也认了。 晚上下班后,褚怀回到家,媳妇凑了过来:“事情怎么样?” “主任答应了,帮找找人,应该问题不大。”褚怀道:“吃饭吧!晚上咱们吃什么?” “还吃饭呢,先帮闺女完成作业,老师催呢。”媳妇赵莹不耐烦道。 “什么作业?”褚怀一脸无奈道。 “给爸爸洗脚。”赵莹说完,脸拉的老长向卫生间走去:“上周给妈妈洗脚,这周给爸爸洗脚,多亏了不给姥姥洗脚,否则咱们还得坐火车去ls……坐上那火车去ls……” “你妈不在老家吗,怎么去ls啊?”褚怀扯着嗓子道。 “我妈去旅游了,不行吗?逛布达拉宫去了,你回来前刚视频完。”赵莹心中有气道。 洗脚盆内放了热水,褚怀刚想把脚放进去,却赵莹妇叫住了:“等等,等下闺女。闺女快点过来,拍照片了。” 女儿走过来不情不愿的蹲下身,做了个端洗脚盆的动作,媳妇拿着卡片机一顿拍,然后又拍了几张洗脚的动作,当然也是摆拍,一直到将洗脚水倒入马桶内才算完事。整个过程褚怀的脚只在水中放了不足一分钟。 第105章 骑自行车也算酒驾,真是活久见 “这就完了,还没洗呢。”褚怀惊讶的看着媳妇和孩子。 “自己洗,还真让孩子给你洗脚啊,这要不是学校要求拍照片,谁给你洗脚啊,臭哄哄的。”媳妇赵莹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褚怀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此时他的脑袋瓜嗡嗡的响个不停:你哄弄我,我哄弄你,你哄弄我,我哄弄你…… 早上的时候,方轶接到了云梅的电话,省高院打电话通知她,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的案子,银行上诉了,让她提供一份答辩状,案件的二审有可能不开庭了。 方轶明白,云梅是想让他给写份答辩状,不想委托他代理案件的二审,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案子的二审可能不开庭审理(书面审理),委托律师代理案件意义不大,她还得掏一大笔律师费,没有必要。而代写一份答辩状所需的费用就少多了,商人的头脑时刻都是在转的。 这次代写答辩意见的事,方轶不想让所里人知道,所以他约云梅在上次见面的云雾茶庄见。 当方轶走进云雾茶庄时,云梅已经泡好了香茶,淡淡的茶香散遍茶室。 “方律师,这次麻烦您了。”云梅依旧高雅大方。 “云总,您客气了。”方轶坐下后笑道。 云梅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方轶面前,微笑道:“这是我们家的老白茶,您试试看。” “嗯,感觉不错。满口都是茶香。其实我不太懂茶,但是这茶喝着感觉挺好的。”方轶微笑道。 当着真人不能说假话,不懂就是不懂,不懂装懂会让人觉得为人不实在,不可深交。 “没关系,感觉好喝就行。其实品茶就是要随心,喝着舒服才好。”云梅说着又给方轶添了些茶水,然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这个就是法院邮寄过来的文件。” 方轶接过文件袋后,抽出文件看了一遍:“云总,银行的上诉观点与之前庭审时的观点没有什么大的出入,我感觉这案子十有八九会维持原判。” “借您吉言,您看这答辩状……”云梅微笑着看向方轶。 “您给我二天时间,最迟后天晚上,我把答辩状发您邮箱。”方轶道。 “好,我让人复印了一套材料,一会给您带回去。法官让我下周去一趟省高院,要跟我面谈,这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云梅的态度很诚恳。 方轶想了想,让她把之前的判决书再多看几遍就按照判决书上的内容说就行,事实部分千万别有出入,以免前后不一致。 两人聊了一会儿,云梅拿出一个红包:“方律师,这是请您写答辩状的辛苦费。这不是律师费,是纯粹的朋友帮忙的费用。” 方轶明白云梅这话的意思,朋友帮忙就不用开票了,也就不用律所的账户收款了,说白了这笔交易是私下交易。 “谢啦!”方轶微笑道,说完将红包装入了衣兜。 云梅不比李书明,方轶跟她之间只是律师与当事人的关系,用不着跟她客气,用兰姐的话说:金钱关系才是最纯粹的关系,只要你掏钱我就提供法律服务。 方轶与云梅现在的关系就是纯粹的金钱关系,纯粹的业务关系。 谈完事,方轶本想再客套两句就回去开工,写答辩状,可却没想到云梅又给他提供了一次赚钱的机会。 “方律师,我这家店的经理,姓孙,叫孙连鹏,上个月月初时盘货,晚上下班有点晚,他跟几个员工在饭店吃饭,喝了点白酒,骑电动车回去的时候,在村口被警察抓了,据说是涉嫌危险驾驶罪。 之前他家里人请的那位律师一直在劝他认罪,说这样可以少判几个月,虽然我不太懂法,但是上来就劝自己的客户伏法认罪,我觉得那位律师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小孙是我培养出来的,小伙子很能干,当天又是因为盘货晚了,他请员工吃饭被抓的,所以我想帮帮他。我听兰姐说您刑事案子做的很好,之前赵玉田与城管的那个案子就是您代理的。 所以我想请您帮着代理下小孙的刑事案子,不知道可不可以?”云梅用带着期许的眼神看向方轶。 “没问题,不过委托刑事案件需要他的直系亲属签字。”方轶认真道。 此时他心里可不像表面那么镇定,有些小兴奋,没想到写个答辩状还搭一个刑事案子,不错! “这个没问题,之前我已经跟他父母沟通过了,他们同意由我来聘请辩护律师。我也真是奇了怪了,骑个电动自行车也能算是酒驾。”云梅一脸无奈道。 方轶一笑:“这不算稀奇,还有比这更稀奇的呢。之前媒体上报道说是春节前有个人跟朋友聚会,多喝了两杯,结果晚上骑着自行车回家,路上被查酒驾的警察拦下,一吹酒精含量超标,结果被认定为酒驾。 您说冤不冤,骑个自行车招谁惹谁了。” “还有这事!骑自行车也算酒驾,真是活久见了。”云梅半张着嘴,表情惊诧的说道。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就跟银行员工拉存款似得,年底了任务重,上面要考核的。可以理解。”方轶一脸严肃道。 “哦,明白了。只是这么一来大家喝酒只能找代驾了。”云梅无奈道。 “其实交警也不容易,上次我跟个朋友聊天,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挺有意思的。去年过十月一时他跟几个战友吃饭,您也知道部队出来的人聚在一起除了叙旧情,吹牛皮,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喝酒。 大家来时不是开车就是骑摩托,酒喝的差不多了,此时出门去肯定被抓酒驾,大家又不想找代驾,就商量怎么回去。”方轶边喝茶边道。 “都喝了,不叫代驾,不等着被抓啊!”云梅惊讶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也分喝酒的是谁。我朋友那帮战友都是野战军侦察连出身,虽然已经退伍有些年了,但是本事还是有些的。 我那朋友出来进去的早就注意到路边有穿警服的晃悠,他知道路口肯定有警察等着他们测酒驾呢。 您想啊,大过节的,一帮人在饭店里大吃大喝的,饭店门口停了那么多摩托车和汽车,傻子都看的出来会有酒驾的。”方轶道。 第106章 没希望了?! “那他们怎么回去的,被抓了?”云梅故事听得挺上瘾,问道。 “您听我往下说。我朋友自告奋勇要第一个出去。他出门后,屋里那帮人扒着窗子看着,他没敢骑摩托车,推着摩托车向路口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见没有警察就骑上了,刚走出去不到一里地,一拐弯就见路边站着两个警察正在拦车检查,他立刻调转摩托车,顺着旁边的小土路就跑,前面那两个警察大喊让他站住,开车就追。 摩托车开出去大约有三四里地,我朋友被警察拦住了。其实他也逃不了,土路只有那么一段,然后就得上公路,所以被警察拦住是迟早的事。 警察把他围住,闻到他身上酒气冲天立刻就判定他酒驾了,拿出酒精测试仪一测,零!警察当时就蒙了。没喝酒啊。”方轶道。 “你朋友没喝酒?不会是吃了什么解酒的药吧。”云梅疑惑道。 “哪能啊!我那朋友酒精过敏,根本就喝不了酒。”方轶笑道。 “嗯,我见过这样的人,喝不了酒,一喝就过敏可难受了,要不就醉酒醉的人事不省,没法治。”云梅道。 “后来,警察查了一遍,发现车和人都没问题,就问他为什么跑?你猜他怎么说?”方轶道。 云梅摇摇头,表示猜不到。 “他说,你们追我就跑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给警察气的鼻子都歪了,再回去饭店查看,门口的汽车摩托车早就没了。”方轶微笑道。 “还能这样啊!”云梅一脸惊讶的笑道:“方律师,我突然发现你挺风趣的。” 方轶有些尴尬:“云总,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回头您让小孙家里人到所里找我就行。” “好,您看小孙的案子,律师费需要多少?”云梅问道。 “现在案子到了什么阶段?”方轶问道。 “据说案子已经被移送到县法院了,一周后开庭。”云梅道。 “嗯,在县法院开庭,律师费就收六千吧。小孙是酒后驾驶电动自行车被抓的,是否构成危险驾驶罪,我要看过案卷后才能做判断。不过我觉得有可能构不成犯罪。”方轶想了想道。 “太好了,如果不构成犯罪,就不用留下案底。他才二十多岁,如果因为这事留下案底就太不值了。”云梅双眼放光道。 “您先别跟他父母说,我先看看案卷,如果确实不构成犯罪,我会为他做无罪辩护。”方轶道。 “好,希望您再次马到成功。”云梅说完,转身提了两桶茶叶:“方律师,我也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茶叶您留着喝,如果觉得不错,下次我再让人给您送些过去。” “您太客气了。”方轶心中一喜,上次给的茶叶还没喝完,这次又送了两桶,正好拿回家给父亲尝尝,还别说云梅给的茶叶真香。这小便宜可以贪下。 当天晚上回到家,方轶无事抽出云梅给的案卷,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起草二审答辩状。一审是他代理的,案情他都了解,对方上诉没提什么新证据,还是那套说法,这答辩状自然好写。 次日一早,方轶又看了一遍答辩状,见没有什么问题,中午吃饭前给云梅发了电子邮件,并发微信告诉了她。 孙连鹏的父母惦记着看守所中的儿子,接到云梅的电话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您得帮帮我们,我家鹏鹏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打过架,学校发的奖状能贴满一面墙。怎么就骑个电动车被抓了呢。”孙连鹏的母亲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儿子会如此,一见面就开始跟方轶诉苦。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方轶劝慰孙连鹏母亲道。 孙连鹏的父亲比较沉稳,冲着自己媳妇训斥道:“你瞎咧咧啥,一个酒驾搞的跟儿子杀了人要枪毙似得。” 媳妇毫不示弱:“那是你儿子,亲儿子,现在在里面关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眼看二人要掐起来,方轶急忙劝阻:“二位稍安勿躁,您两位来找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对不?有事咱们好好说,先把您儿子的事解决了,再说别的。” 律师本色 第48节 孙连鹏家住在县城边上的村子里,父亲有台大十轮,经常来往于冀省和晋省之间,以拉煤为主,有时候也给工地运些砂石料,母亲在村里是个小干部。孙家的家庭条件不错,这从他父母的穿戴上就能体现出来。 孙父个子不高,大耳朵大鼻子,五短身材,大秃头,脖子上带着一条小指头粗细的金链子,身体很壮实。 孙母身上带着些干部气息,看人的眼神略显凌厉,身材也不高,短发,显得很利落。据说她娘家哥哥是村委会主任。 “方律师,云总说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不瞒您说,今天上午我们接到云总的电话后打听了下,赵玉田那案子就是您给代理的,保了他一条命。 您不知道,我们村主任,也就是我哥,跟赵玉田他们村的主任,就是那个小胡子,是铁哥们。小胡子说请您准没错。 我儿子的案子就麻烦您了。”孙连鹏母亲语气恳切道。 “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一定尽全力。”方轶没想到赵玉田案居然会影响到这个案子,让当事人对自己这么信任。 “方律师,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之前请的那位律师也没给我说明白。我儿子骑的是电动车,又不是摩托车,怎么就酒驾了呢。”孙连鹏父亲一脸疑惑的看向方轶。 “这种案子不仅在咱们这里有,在其他省份也有。法院对这类案件的判决也不大相同,我之前在大学教授刑法时还真碰到过相关案例。 那个案子跟您儿子的案子类似,那个案子法院认为被告人驾驶的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其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后来法院以被告人犯危险驾驶罪,判处拘役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方轶道。 “这么说,我儿子的案子没希望了?!”孙连鹏母亲立刻紧张起来。 第107章 赵忠诚缺一,少三,只剩二了 “也不能这么说,最高人民法院对这类案件的态度是不宜认定为犯罪。也就是不构成危险驾驶罪。虽然县官不如现管,但是最高院的态度对这类案件的走向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方轶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儿子的案子有可能判无罪。”孙连鹏父亲双眼硕硕放光,身子前倾,兴奋道。 “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我不敢保证。要看过案卷后才能定辩护方案。”方轶道。 “好,只要有这种可能,那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们也愿意试。总比之前那个律师一上来就劝我儿子认罪强。”孙连鹏母亲当即拍板道。 双方有信任基础,又觉得案子有可能判无罪,很快双方便办妥了委托手续,缴纳了六千元律师费。 赵忠诚眼见着方轶又签下一单,心里酸溜溜的,这叫一个嫉妒,但是又无可奈何,案子是人家自己的,又不是所里分的,他也没辙。 多亏了褚怀去开庭了,不在所里,要不然又得多一个吃醋的人。 孙正义看着手机上的打款信息,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又有律师费进账,按照四六分成,所里能留二千四百块;忧的是方轶又接了一个案子,照这么下去,方轶还能不能做工薪律师,不好说啊。 次日下午,方轶去了看守所会见孙连鹏。 本以为孙连鹏应该跟他父母一样,其貌不扬,五短身材,但是见到本人后,他眼前一亮,这小伙子除了精神头不太好外,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长得还真挺帅气。 “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是孙连鹏吗?”方轶看向对面穿着看守所马甲的孙连鹏例行公事问道。 “我是。”孙连鹏一脸苦相,低声道。 看起来他在里面过得不怎么样。这不废话嘛,谁在里面能过得好,主要是精神压力太大。 “你认识孙重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孙连鹏继续低声道。 “孙重委托我作为你的辩护人,你同意吗?”方轶问道。 “同意。”孙连鹏点头道。此时他没什么主意,谁做辩护人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只有点头的份。 “那好,你在上面签个字。”方轶将手续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推给了他。 待对方签完字后,方轶边收手续边问:“请你把当日的情况详细说一遍,尽量说清楚些,不要含糊其辞。” 孙连鹏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案件事实比较简单,基本上与云梅和他父母说的差不多,方轶一一记下。 主任办公室内,褚怀正在向孙正义哭穷。 “主任,我家的情况您最清楚,我们两口子挣点钱不容易,既要管小的,又要管老的。眼看着孩子要上中学了,花费更大……”褚怀哭丧着脸道。 “打住,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别扯这么多。”孙正义才不信他的鬼话呢。 他心中暗骂:褚律师啊,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啊,你家老爷子老太太有退休金,时不时的还得贴补你点,你什么时候给过他们钱啊。你孩子的学费都是你父母掏的,还有脸说花费大,都花到你媳妇的脸上去了吧。 这戏没法再往下演了,褚怀立刻嬉皮笑脸道:“主任,我就是想帮您分担点压力,找点案子做,多拿点提成。”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嘛,县医院骨科是我去年开发的渠道,交给你对接了。”孙正义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县医院骨科看着是块肥肉,其实竞争很大,县里的律所有三四家都在哪放了人,正义律师事务所想插进去不容易,也就捞点肉汤喝,一年接不了几个案子,不过赶上重伤死亡的,律师费还是很客观的,只不过几率比较小。 “啊!上次赵忠诚就是在哪挨的打,这渠道靠谱吗?”褚怀一想到去年赵忠诚去骨科接案子被高跟鞋踹大腿的事,就肉疼。 “他是他,你是你,他做不好,不见得你挣不到钱。 再说了,你也不用过去,跟渠道方搞好关系,对方给咱们推荐案子,你来接洽,代理就行。小心一点,别像赵律师那么虎没问题的。 咱们县里那么多律所在骨科安排人,这么多年了被打的也就那么几个,赵律师就是其中之一,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孙正义道。 呵呵,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赵忠诚缺一,少三,只剩二了呗。 褚怀立刻心领神会,孙正义的话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主任您放心,以后县医院骨科的案子就是咱们的了。我一定给他们舔……不,捋的顺顺的。” 说完,跟孙主任要了渠道方的联系方式,褚怀乐呵呵的出门去了。 孙连鹏的刑事案子开庭了,可能是觉得这个案子比较简单,法官将开庭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半。 方轶坐在辩护人席位上,看向对面的检察员,负责本案的检察员姓宋,他之前就案子的情况去检察院找过宋检察员,但是对方态度很坚决,案子已经送到法院了,是否构成危险驾驶罪由法院裁决。 此时一名中年女法官走进了法庭,书记员向法官报告,公诉人、诉讼参与人已到齐,被告人已押到候审,开庭准备工作就绪,可以开庭审理。 中年女法官敲响法槌后,被告人孙连鹏被押进了法庭。坐在被告席上的孙连鹏眼神有些忐忑,看了看公诉人又看了一眼方轶,低下头等待审判。 ……女法官看向公诉人:“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宋检察员拿起起诉书:“被告人孙连鹏,男,居民身份证号码…… 本案由县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孙连鹏涉嫌危险驾驶罪,于二零一三年三月十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次日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三年三月五日二十一时许,被告人孙连鹏醉酒驾驶一辆“羚羊”牌电动自行车,行至孙家屯村路口时被当场查获。” 第108章 电动车是否是机动车 宋检察员清了清嗓子接着道:“经鉴定,被告人血液酒精含量为180.08毫克/100毫升。被告人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其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羚羊牌电动车一辆; 二、被告人的供述; 三、现场酒精检测报告,及鉴定报告。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孙连鹏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危险驾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建议对被告人孙连鹏从轻处罚,判处拘役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元。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女法官看向孙连鹏。 “听清楚了,我没有异议。”孙连鹏态度很好。 这也是之前他跟方轶讨论过的策略,孙连鹏认罪,方轶做无罪辩护。即便法院真判被告人有罪,也会考虑孙的认罪态度,给予轻判。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女法官接着道。 “不需要询问。”宋监察员道。 这种案子简单,检察院每年不知道要办多少个,到了法院不过是走个程序,有什么好问的。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女法官看向方轶道。 “需要。”方轶看向孙连鹏:“被告人,事发当天被查时,你骑的是什么车?” “电动自行车,我花了二千多在店里买的。”孙连鹏道。 “你买车时,有人告诉过你电动自行车是机动车吗?”方轶问道。 “没有。”孙连鹏道。 “有没有相关部门找过你,要求按照机动车的标准对电动自行车进行管理?”方轶继续问道。 “没有。”孙连鹏道。 方轶停止了提问,看向法官:“我问完了。” “下面请公诉人出示证据。”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羚羊牌电动车照片,该车目前存放在公安机关,证明被告人就是骑着这辆车在村口被查的;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的供述,证明被告人在被查前喝了大量白酒,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第三份证据,现场酒精检测报告,及鉴定报告,证明被告人当时属于醉酒状态,他骑的电动自行车属于超标电动自行车。”宋检察员一份一份的宣读着证据。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女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孙连鹏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法官问道。 “没有意见。”方轶道。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方轶道。 这个案子的关键点不在证据上,而在于电动自行车是否属于机动车辆。如果不属于机动车辆,自然孙连鹏就构不成危险驾驶罪,反之则构成犯罪。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危险驾驶罪,理由如下: 第一,被告的电动自行车属于超标电动自行车,不符合国家标准的电动自行车不应属于非机动车。 《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一百一十九条第三项、第四项规定:“机动车,是指以动力装置驱动或者牵引,上道路行驶的供人员乘用或者用于运送物品以及进行工程专项作业的轮式车辆。 律师本色 第49节 ‘非机动车’是指以人力或者畜力驱动,上路行驶的交通工具,以及虽有动力装置驱动但设计最高时速、空车质量、外形尺寸符合有关国家标准的残疾人机动轮椅车、电动自行车等交通工具。 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被告人骑的电动自行车属于超标电动车,超标电动自行车不在非机动车范围内,应属于机动车。 第二,从技术上看,超标电动自行车与摩托车的技术条件相符合,应属于机动车。 根据二零一二年九月一日施行的《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强制性国家标准gb7258-2012)将摩托车界定为由动力装置驱动,具有两个或者三个车轮的道路车辆,并将电驱动、最大设计车速不大于20公里/小时、具有人力骑行功能,且整车整备质量、外廓尺寸、电动机额定功率等指标符合国家标准规定的两轮车辆等四类车排除在外。 其中,最大设计车速不大于50公里/小时的属于轻便摩托车,最大设计车速大于50公里/小时的属于普通摩托车。 根据上述规定,被告人的超标电动自行车已达到轻便摩托车的技术条件,故属于机动车。 综上,本案中,被告人醉酒后驾驶的电动自行车设计最高时速大于20公里/小时,整车质量超过40千克,已达到轻便摩托车的技术标准,应属于机动车,因此,被告人在醉酒的状态下,驾驶电动自行车的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 完毕。”宋检察员道。 “被告人发表辩护意见。”女法官看向孙连鹏。 “我认罪。”孙连鹏一脸诚恳道,此时的他只想早点回家,不想再在看守所待下去。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女法官说完,看向方轶。 方轶酝酿了下,说道:“尊敬的审判长及合议庭诸位法官,我受本案被告人孙连鹏的委托,担任其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如下: 一、电动自行车不应属于机动车,对于‘机动车’的概念不应随意做扩大解释。 对于超标电动自行车是否属于机动车,相关行政法规并未做出明确规定。” 第109章 还是做刑事案子更有成就感 “虽然根据《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的规定,部分超标电动自行车的技术标准符合摩托车的技术条件,但上述文件中并未明确规定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只是规定符合国家标准的电动自行车不属于摩托车。在无明文规定的情况下,我们不应对机动车做扩大解释,将超标电动自行车归入机动车。 退一万步讲,即使《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明确规定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该文件的法律性质与法律效力也存在疑问。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标准化法》的规定,《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属于强制性国家标准,但从强制性国家标准的制定与发布的程序、体系结构、名称内容等形式要件判断,《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不属于部门规章,也不是行政法规,具体属于什么,法律并无明确规定。 因此,我们认为,强制性国家标准对本案仅仅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不具有法律规范意义上的约束力。 只有法律法规或者部门规章明确规定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人民法院才能据此认定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法律意义上的机动车。 在未出台相关规定之前,不应仅仅以《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未将超标电动自行车排除在机动车之外,和超标电动自行车符合《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关于摩托车的技术条件为由,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 我们认为,这种认定是违反了罪刑法定原则的。 二、从公众的认知角度讲,超标电动自行车不属于机动车 被告人在购买超标电动自行车前后,均未被告知过需要按照机动车的标准对超标电动自行车进行管理。在被告人的意识里,超标电动自行车是非机动车,根本不用考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既然危险驾驶罪是行政犯,那么就应该对行为人的违法性认识的要求更高,要求行为人认识到驾驶的车辆属于法律意义上的机动车。 而判断行为人是否认识到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法律意义上的机动车,需要根据一般人的生活经验、认识水平和理解能力进行综合判断。 之前我们已经提到了,国家未对超标电动自行车的法律属性作出明确规定,也没有对超标电动自行车按照机动车进行管理。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普通大众认识到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是不现实的,甚至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因此,对醉酒状态下驾驶超标电动自行车的行为追究刑事责任,是违背了主客观相统一的定罪原则的。 三、被告人认罪属于认识错误 本案被告人孙连鹏到案后认罪,并非是因为其认为超标电动自行车属于机动车,而是基于“醉酒驾车一律要受刑事处罚”的错误认识。故不能因为被告人认罪,就简单认定其构成危险驾驶罪。 综上所述,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我们认为被告人孙连鹏不构成危险驾驶罪。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道。 “双方还有需要补充的辩论意见吗?”女法官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有。”双方回复道。 “现在法庭辩论结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之规定,被告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人孙连鹏现在由你向法庭作最后陈述。”女法官道。 “我认罪……”除了说认罪,孙连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一直提着,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 “本法庭经过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女法官敲响法槌后,退出了法庭。 庭审时方轶说的口干舌燥,休庭后,他立刻从公文包中拿出矿泉水,大口喝了起来。 就在此时,女书记会员走了过来:“方律师,您回头给我们提交一份辩护意见。” “好的。”方轶微笑道。 方轶走出法庭时,在庭下旁听的孙连鹏父母跟了出来。 “方律师,谢谢您。我觉得您的辩护意见有理有据,我儿子一定能被无罪释放。”孙连鹏的母亲信心满满道。 其实方轶在庭上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太懂,但是方轶那股子劲头让她感觉很给力。 方轶一阵心颤,暗道:大姐啊,你可别这么信心满满的,外一法官判你儿子有罪,我怕你挠我。 “方律师,我就服你,法庭上咱啥证据都没有,你居然能嘚啵嘚嘚啵嘚的说半天,我看法官都给听傻了。”孙连鹏父亲一脸佩服的看向方轶。 方轶一阵凌乱:好家伙,这是来看我表演的,难道你就不关心自己儿子是判有罪还是无罪?心真大!也许在这位父亲心中,喝酒开车根本就不叫事。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书记员让大家就位。又等了一会儿,女法官才快步走进法庭。 全体参加庭审的人员起立,女法官宣读判决结果:“……被告人孙连鹏不构成危险驾驶罪。本院判决:被告人孙连鹏无罪。五日内法院会送达判决书。” 宣判完毕后,法警当庭打开了孙连鹏的手铐,他的母亲满眼泪花的走过去,与孙连鹏抱在了一起。 他父亲咧嘴大嘴一个劲的说:“我就说没事,你们非不信……” 方轶长出一口气,这下不会被挠了,就不知道检察院会不会提出异议,抗诉。 从法院出来,方轶给云梅发去微信,告诉了她判决结果。孙连鹏的家人拉着方轶不让走,非要请他去吃饭。 方轶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肚子也确实饿了,盛情难却,便跟着去了县城里最高档的饭馆——泰悦居。 一路上,孙连鹏父亲的电话不断,都是打听消息的,看来孙家的人缘不错。待他们到泰悦居时,大包间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孙连鹏云雾茶庄的同事也来了不少。此时的孙连鹏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众人庆祝一番。 方轶看着孙连鹏一家笑的合不拢嘴,心中暗叹:还是做刑事案子更有成就感。 第110章 愁眉不展的钱琳琳 孙连鹏的案子拿到判决书后没几天,方轶得到了京城那边海淀法院的通知,李书明买卖合同纠纷案将于一个月后开庭。方轶没想到海淀法院会这么快通知他开庭时间,有点惊讶。 周五上午,方轶给一位上门咨询的老太太和她的子女解答完遗产分割的问题,刚坐下来准备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兰姐的电话打了过来,约他晚上去泰悦居谈之前提到的那个合同诈骗的案子。 之前兰姐跟方轶提过有个合同诈骗的案子,但是后来没信儿了,方轶以为事情黄了,没想到兰姐真给约来了。 说起来,方轶最近也比较郁闷,自从接了几个自己的案子后,孙正义让他负责接待来所咨询的当事人,美其名曰让他多练练谈案技巧,可实际上却是在削弱他拿案子的机会,把所里的大部分案件都分给了褚怀和赵忠诚。 来所里咨询的当事人以家庭和邻里矛盾居多,成案的几率非常低,即便有几个能成案的,也收不上费来,想签个单就像是在大海里捞针,纯碰运气。 照这样下去,方轶只能靠着底薪过日子,每天还感觉挺忙。孙正义这是在用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来占用他的时间,削弱他的斗志,让他无暇开发自己的案源,从而最大限度的延长他独立的时间,为自己打工。 方轶当然明白孙主任的心思,但是无奈现在翅膀还不硬,自己的案源也不够稳定,只能寄人篱下,不过孙主任的做法已经让他有了反感。 下班后,方轶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打车去了泰悦居。当他走进包间时,兰姐正在跟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聊天,只见那女人愁眉不展,烟不离手,仿佛除了心里的愁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方律师,快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好姐妹钱琳琳。琳琳,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律师。 方律师很专业的,尤其是在刑事方面,法大的刑法博士。之前中院那个‘刀下留人’的案子就是他代理的。 云总茶叶店那个经理也是他代理的,被判无罪,当庭释放……”兰姐将方轶好一顿夸。 被称作钱琳琳的女人听得双眼硕硕放光,要知道市面上的律师为了拿到业务大多会吹嘘自己多么多么专业,办理过多少个案件,大多是虚的。 但是眼前这位却不同,兰姐提到的案子都是最近发生的,特别是赵玉田那个案子(刀下留人),网上热议了好一阵,关于方轶的介绍也有几篇。钱琳琳自然听说过。 在她的眼中,虽然方轶不如京城来到律师会念经,但是熟人介绍的律师,总比自己去京城瞎撞,被骗好。而且兰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如果对方没有两把刷子,恐怕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方律师,久仰您的大名。”钱琳琳走上前去,与方轶握了握手。方轶只感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对方的小手温润柔滑,看来平时保养的很好。 “咱们坐下聊。方律师,你看下菜单。”兰姐张罗道。 “方律师,最近琳琳家一直不顺,先是她老公出事,紧跟着她父亲又出事,这段时间可把她愁坏了。”兰姐给方轶使了个眼色道。 “哦?钱女士,我是个律师,别的帮不上满,如果是法律方面的事,我还是可以试试的。”方轶道。 “哎,这事怎么跟您说呢,我老公的事比较复杂,之前因为合同诈骗,一审被判了十五年,我们已经提起了上诉,再等二审开庭。 我爸的事就比较简单了,他开着电动车出去,在路上发生了剐蹭,被交警判定为次要责任,但问题是他当天喝酒了,属于醉驾,被警察吊销了驾驶证不说,还被提起了公诉,现在也在等开庭。 哎,我们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出事。”钱琳琳道。 “琳琳,我给你介绍的那位大师,你找过了吗?让他给你看看准没错。他可是在茅山修炼过的,道法高深。”兰姐煞有介事道。 “看了,我已经安排人按照大师的建议做了。希望能有用。”钱琳琳依旧愁眉不展的说道。 嚯!兰姐这人脉够广的,懂法律的朋友自不必说,看风水的茅山道士也认识啊,不知道那位大师会不会穿墙术。 “钱女士,不如您给介绍下案情,我听听说不定能给您些建议。如果有材料就更好了。”方轶此时也顾不上矜持了,直接说道。 看这意思钱女士可是个大客户,一下子两个案子,一个合同诈骗罪二审,一个危险驾驶罪一审,这两个案件如果能拿下,估计能赚不少钱,方轶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钱琳琳将两个案件的情况一一讲述了一遍。 第一个讲述的是她父亲的危险驾驶罪的案子。钱琳琳的父亲以前在国企汽车队工作,是个货车司机,退休后没事,就买了一辆电动车代步。 钱琳琳本想给他父亲买辆烧油的车,可钱老爷子日子过得细,比较扣,烧油的车又得上牌照,又得年检,不如老年代步车方便。 再说了钱老爷子也不去远的地方,不上高速,除了在县里跑跑就是去河边钓鱼,电动车既经济又实惠,他觉得非常好,最主要的是不贵,两三万一辆,既能挡风又能避雨,挺好。 前段时间姑爷(钱琳琳的老公曹月山)出事了,被警察以合同诈骗罪抓了起来,案子到了检察院后没多久便被移送去了法院。 钱老爷子为女儿担心,又为姑爷鸣不平,但是他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每天只能喝闷酒,发牢骚。 之前宴请京城来的律师,钱老爷子关心姑爷曹月山的案子进展,也参加了。席间听说姑爷的案子问题不大,律师准备做无罪辩护,钱老爷子心里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钱老爷子心里痛快,次日一早他见桌上有酒有菜的,就多喝了几杯,喝完酒就开着电动车去附近的河边钓鱼了,可没想到在路上却出了事。 律师本色 第50节 第111章 合同诈骗 公路上有不少大货车,大货车司机见小电动车钻来钻去的心里有气,方向盘一转别了一把钱老爷子的电动车。 钱老爷子退休前也是开大货车的,脾气臭的很,一见大货车别自己,立刻不干了,放下车窗破口大骂,两人就在路上开起了斗气车。 最后钱老爷子的电动车被大货车刮了一下,直接撞在了路边的树上,好在车速不快,老爷子系着安全带,除了头磕破了,无大碍。 交警来后,判定双方都有责任,钱老爷子承担次要责任。本来事情到此就结束了,结果在签字时,警察闻到钱老爷子一身酒味,拿出酒精测试仪一测,醉酒驾驶。 得!交通事故没解决完,钱老爷子又进去了。县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不仅罚了钱老爷子五十元,还把他的机动车驾驶证给吊销了。 钱琳琳正在为丈夫的事发愁,突然接到电话自己老爸又被抓了,家里母亲哭天抹泪的,她也快疯了。倒霉事全让她摊上了。 前不久中院认定曹月山构成合同诈骗罪,判了十五年,钱琳琳一边忙案子上诉的事,一边忙自己老爸危险驾驶罪的案子,要不她怎么满脑门子官司呢。 第二个案子是钱琳琳丈夫曹月山合同诈骗的案子。这个案子相对来说比较复杂,钱琳琳也不是全都了解,便简单的对方轶说了下情况。 原来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县里的高家庄村被列为新民居建设示范村。同年五月,高家庄村委会与钱琳琳的老公曹月山任董事长的红海公司签订意向书,准备在该村开发新民居房产项目。 经双方协商一致,红海公司负责办理新民居项目所需的各项手续,并且在两个月内向高家庄村委会账户汇入三百万元保证金,在六个月内汇入五千万元项目启动资金,高家庄村委会提供三十亩临建用地。 意向书签订后,红海公司按照约定将三百万元保证金汇入了高家庄村委会账户,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为了项目能顺利开工,红海公司委托高家庄村委会主任高万田承建了全部临建工程。 此时红海公司账户上已经没资金了,根本交不出五千万的项目启动资金,但是曹月山又非常想做这个项目,于是他找到了在城建集团作项目经理的周强洽谈合作的事。 周强见项目确实可行,便与曹月山商定由城建集团承建高家庄村新民居项目约六十万平方米的建筑工程。曹月山要求城建集团先向红海公司账户汇入二百万元作为保证金。周强按要求汇款后,红海公司与城建集团下属的一家子公司签订了承建合同,并约定合同签订后二个月内开工建设。 此后,因为红海公司未能按合同约定让城建集团下属的子公司入场开工,周强开始向红海公司追要二百万元保证金。 曹月山的红海公司收到城建集团的保证金没多久,便将钱花在了项目上,此时根本没有钱给周强。 项目迟迟不能动工,高家庄村委会找曹月山催问项目进度,周强又一次次催债,曹月山只能找别人承包项目。 年底时,经人介绍曹月山与联达公司总经理陈正谈成了合作。陈正认为红海公司给的条件非常优惠,如能获得施工协议将获得巨大利润。 在利益的引诱下,陈正仅看了项目效果图便与红海公司签订了新民居项目住宅楼工程施工协议,并在协议签订后向红海公司交纳了三百万元保证金。 红海公司收到陈正的三百万元保证金后,随即将其中的两百万元给了城建集团,退还了项目保证金。剩下的一百万元全部被曹月山用到了项目施工及公司日常开支上。 此后,新民居项目一直未能按约开工,陈正多次找到曹月山询问开工安排,后者一推再推,始终无法兑现此前的承诺。 陈正见项目开工一推再推,遥遥无期,便要求解除合作,让曹月山退还三百万元保证金。 此时的曹月山已经焦头烂额,他倒是想退还保证金,但是红海公司账上只有几百元,他没钱还。陈正多次要账未果后,于去年八月向公安机关报案。 曹月山去京城寻找投资方一去不回,年初时公安机关在京城sjs区的一家连锁酒店内将他抓获。 曹月山很配合将以往之事说了一遍,但是他始终不承认自己骗钱,案件很快便被送到了检察院,不久检察院向市中院提起了公诉。 上次兰姐给钱琳琳推荐方轶时,钱琳琳已经委托了京城来的律师,所以就婉拒了兰姐的好意。在绝大部分人心中,“京城律师”这个名头就代表着专业和能力,钱琳琳也不例外,有京城律师在自然就不考虑县里的小律师了。 只不过她请的这位京城律师喝了几杯酒后话说的太满,运气又不好,最后法院并没有采纳辩护人的意见,导致钱琳琳对这位京城律师失去了信心。 感觉上了一回当的钱琳琳不敢在四处乱撞请律师,她也没有那个时间(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条不服判决的上诉和抗诉的期限为十日,不服裁定的上诉和抗诉的期限为五日,从接到判决书、裁定书的第二日起算),于是她想起了兰姐之前给她介绍的方律师。 给兰姐打过电话后,她又在网上查了下方轶办理的案件情况,感觉方轶还比较靠谱,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让兰姐约了方轶见面。 “哎!我老公一心想发大财才与高家庄村委会签署了合作协议,他当时手里就四百多万,这点钱那够开发房地产的。 但是看人家都搞房地产赚了大钱,他也想捞一把,结果钱没捞到,把自己还给搭进去了。 方律师,您觉得我老公这案子二审能翻过来吗?”钱琳琳一脸愁容道。 “咱们一个一个说,您父亲危险驾驶的案子,我觉得有希望,但是因为现在没有见到案卷,我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之前我做的一个危险驾驶的案子与您父亲的案子相似,只不过一个是电动自行车,一个是四个轮子的电动车。 您也知道现在路上跑的车,什么样的都有,这种老年代步车算不算机动车,目前国家没有出规定。所以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机会的。”方轶道。 第112章 七分努力,三分天定 “那我老公的案子呢?”钱琳琳焦急的问道。 很显然,钱琳琳对老公的案子比对父亲的案子更上心,这也不能怪她嫁了老公忘了爹娘。 她父亲的案子最多也就罚点钱,在看守所蹲上两三个月就能出来,而她老公这案子二审要是翻不过来,那可是要蹲十五年大狱的!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五年啊,等到人出来也差不多到退休年龄了,这一辈子就这么晃过去了。 真要是那样,她肯定不能死等,离婚是必须的,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分割财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觉得曹月山不能怪她。 “你老公这案子,我认为应当综合合同签订的背景、你老公为开展项目所做出的努力、以及钱款的去向和用途等诸多方面,来判断你老公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根据您刚才的讲述,虽然你老公存在欺骗的行为,但是他主观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还有待考量的。 我认为债权人完全可以通过民事途径进行救济,法院应该不会轻易认定您老公为诈骗犯罪。 当然,目前我还没见过案卷,具体的辩护方案要等看过案卷后才能定,不过我觉得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方轶道。 钱琳琳一脸茫然的听着方轶的话,好像方律师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让她有点搞不太清自己老公的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 她当然明白,这种事存在不确定性,而且不能全听律师的,之前她老公的案子不就是这样嘛,律师说的挺漂亮,判决结果却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兰姐是个精明人,她看出了钱琳琳的疑惑。 “琳琳,方律师既然愿意接你家的案子,就说明方律师觉得这两个案子有的打,否则他也不会接。”兰姐道。 钱琳琳不住的点头,随后道:“方律师,如果我委托您代理这两个案子,律师费得多少钱?” “您父亲的案子相对比较简单,律师费一万元。如果有二审,另行付费,律师费是六千元。 您老公的案子比较麻烦,又是二审,我需要翻阅一审时的案卷,需要做的工作比较多。律师费十万元。”方轶说完看向钱琳琳。 钱老爷子的危险驾驶罪的关键点不在证据上,而是在于老年代步车是否属于机动车辆的定性上,有之前孙连鹏的案子经验,这个案子应该不难处理。之所以要一万的律师费,是因为钱家生活条件好,方轶觉得多要点家属应该能承担的起。 而曹月山的案子,一审判了十五年,案子比较复杂,工作量又比较大,方轶感觉要十万律师费并不高。 如果真能把这两案子翻过来,或者是让曹总在里面少蹲几年,家属绝对会觉得这律师费花的值,会对他感激涕零。方轶也能多两个拿得出手的成功案例。 “方律师,不是我信不过您,主要是我对这两个案子信心不足。这样吧,这两个案子我都委托给您,律师费分两期,前期给您三万,具体那个案子多少钱,您自己定。 后期的费用根据结果定,如果我爸被判无罪,我再给您两万。如果我老公被判无罪,我再给您十五万,如果我老公被判的刑期少于十五年,每少一年我给您一万。这样行吗? 您不要误会,并不是我爸没有我老公重要,我之前问过其他律师,我爸这种案子如果认罪态度好,在里面可能也就蹲个两三个月,时间短。我老公要是被判无罪,那可少蹲十五年啊。”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钱琳琳之前给了那位京城律师十五万元律师费,结果案子输了,律师费人家一分不少的拿走了,她觉得自己太亏了。所以这次她想将两人的利益绑在一起,也给自己减少些损失。 “恕我直言,您这种方式属于风险代理,刑事案件是不准风险代理的。这个收费方式恐怕我没法答应您。”方轶摇摇头道。 好家伙,刑事案件风险代理,这要是写在合同里,以后对方要是想赖账不给钱,直接拿着去司法局投诉,一投诉一个准。收不到钱不说,还得被处分,何必呢。 钱琳琳听方轶说完,心里一时没了主意,转头看向兰姐求助。 “方律师,琳琳,我提个建议,你们听听是否合适。 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信得过我,不如这样,律师费给六万,琳琳爸爸的案子一万,老公的案子五万,方律师先把案子启动起来。 后期如果琳琳爸和老公都被判无罪,琳琳再给二十万。当然这二十万是不能写在协议里的,你们双方做个君子约定,我来做见证人。你们看怎样?”兰姐道。 既然兰姐开口了,而且律师费提到了六万,在当地也算是不少了,方轶能接受,便点头答应了。至于后期的二十万……七分努力,三分天定,就看运气了。 钱琳琳一听也觉得合适,如果两个亲人都被判无罪,别说二十万,就算是五十万她也同意,但是如果达不到这个条件,自己只需要支付六万元律师费,也不算太亏。 在兰姐的撮合下,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商定周一去律所签署相关手续。 与此同时,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顾清平正坐在办公室内皱着眉头想事,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主任,您让我打听的事有结果了。”一位三十岁左右,颇有些姿色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行政主管,也是顾清平的表妹,叫吴小清。具体是顾清平姨家的表妹,还是舅舅家的表妹,谁也说不清,反正律所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表哥表妹关系,这年头表哥表妹的,不好猜测。 “哦!什么情况?”顾清平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问道。 “孙正义手下的那个方律师是去年才加入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是个法学博士,之前一直在大学里教授刑法,是个讲师。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家发生了变故,离婚加辞职后,他加入了孙正义的律所,成了工薪律师。 最近高金兰跟他走的比较近,瞧那意思,孙正义有意通过方律师拉住高金兰,取代咱们成为盛丰集团的法律顾问。”吴小清道。 第113章 居安思危 “方轶这个人怎么样?”顾清平问道。 “这个人专业能力挺强的,之前市中院那个‘刀下留人’的案子就是他代理的,在网上火了一阵子。后来他又代理了几个案子,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正义律师事务所网站上有他的介绍,网上也有一些他个人的简介。 平时,方律师比较低调,基本上两点一线,周末有时会回老家。他老家就是咱们县下面村里的。 据说褚怀和赵忠诚比较妒忌方律师,有意排挤打压他,但是根本压不住他,孙正义对方律师的态度也是不清不楚的,对手下的争斗既不支持也不明确表示反对,有点随波逐流的意思。与当初对王律师的态度截然不同。”吴小清道。 “嗯,褚怀和赵忠诚那两个家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孙正义的业务也就那些,年纪大了,精力不行,想法也跟不上,开拓不了什么新业务。 这个方律师倒是要注意下,你找机会跟他接触下,看看他的想法。”顾清平想了想道。 “好,我这就去办。”吴小清微笑道。 顾清平是在市里大律所混过的,在市里待了五年多,后来赚不到钱,便回到了县里,没想到回来后正赶上以前带他的师父准备退休,转让律所,他有意接手,师父便将这家律所转让给了他。 他师父与孙正义是同一时代的人,两人之前是同事,后来一起出来创办了正义律师事务所。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师父与孙正义一起干了七八年后,两人因为一个案子的律师费提成问题爆发了冲突。 其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在之前的合作过程中就有摩擦,这次案件提成问题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引燃了两个蓄势已久的炸药桶。 孙正义使用手段将顾清平的师父排挤出了律所,后者出来后创办了公平律师事务所,摆明了要跟正义律师事务所一绝高低。 两家律所一直以来都是平分秋色,因为水平和人脉关系都差不多。但自从顾清平接手公平律师事务所后,对律所进行了改革,换了一个五百多平的办公场所,又陆续挖来了不少律师,把律所包装成了当地最大、最好、专业能力最强的律所。 顾清平本就善于钻营,接手律所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律所上面的婆婆们捋的顺顺的,随后更是当选了县律协的会长,各种头衔弄了一箩筐。 最近他发现盛丰集团的高金兰两口子不怎么来所里了,而且有一次他看到高金兰去了正义律师事务所,于是便起了疑心。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清平找来专门负责盛丰集团业务的律师一问才知道,原来高金兰之前找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孙主任咨询法律问题,孙主任指派一名叫方轶的新来的律师给高金兰提供法律服务,高金兰挺满意的,后来高金兰与正义律师事务所走的比较近。 顾清平立刻感觉到了危机,盛丰集团是县里的大型企业,这几年一直在跟公平律师事务所合作。早先他听说高总对公平律所律师的服务有些不满,但是后来又没信儿了,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看来不那么简单,有可能是风暴前的宁静,很可能盛丰集团明年会换掉法律顾问。 居安思危,他立刻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吴小清去打听情况,今天听吴小青说完,他对方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心将方轶拉到自己律所来,为自己干活。 周六中午,方轶刚吃完饭,正对着电脑查案例,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兰姐打来的。 “兄弟,晚上方便吗?姐找你有点事。”兰姐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方便,今天没安排。兰姐,您什么事?”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51节 “我现在市里,一会儿回去,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们见面聊,你等我电话。”兰姐道。 “好,我等您电话。”说完,方轶挂断了手机,心里琢磨着:昨天一起吃饭也没见兰姐有什么异常啊,难道是钱琳琳那边变卦了? 下午四点多方轶接到了兰姐的电话,二人约定在小区门口的饭店见面。方轶走进饭店时,报了兰总的手机号。服务员将他引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内。 不一会儿,兰姐到了,她身后跟着于满堂,两人面露忧色。 “兰姐,于总,这是怎么了,你们脸色不太好啊。”方轶道。 “哎,别提了,德发建筑地震了。”于满堂叹了口气道。 “地震了?!”方轶一脸的懵逼,这几天没听报道说有地震啊! “兄弟,你别听他瞎说。服务员,捡你们店里拿手的给我们上几个,三个人的量。兄弟你再点几个。”兰姐随手将菜单递给了方轶。 “不用点了,我经常来,对这儿比较熟。”方轶说完冲着服务生道:“就按这位女士说的办吧。” 见服务生退了出去,兰姐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话:“年初时,德发集团开始内部整顿,跟我们盛丰集团合作的德发建筑也在被整顿之列。 上次咱们去德发建筑谈合作,那个刘总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小黑胖子。” “记得,当时咱还请他吃了一顿饭呢,咋啦?他也被整顿了?”方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颤。 “嗯,刘总因为吃拿卡要,被人举报了。”兰姐道。 “其实就是内部斗争,黑胖子是被自己人举报的,据说牵连了二十多家上下游公司,还有好几位中层干部。 德发集团派来了一支调查组由总部的一位副总带队,同时还聘请了会计师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参与,现在正在查这事。”于满堂道。 “那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的合作?”方轶算是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二位面露忧色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到通知,我们盛丰集团跟德发建筑之前没有合作过,这是第一次,说实话除了请刘总吃过几顿饭,送过几个红包外,我们还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兰姐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第114章 哎!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没了! “您是怕德发建筑搞一刀切,将所有的合作方都拿掉,重新招投标?”方轶道。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兰姐道。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方轶不知道兰姐找自己有什么目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律师,跟德发建筑搭不上边,更说不上话。 “我们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上忙。”于满堂道。 见方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兰姐道:“你那个师哥周慎,现在是德发集团的法律顾问,他在集团的地位比较特殊,知道的也多,说话也有一定作用。我想请你帮忙,走走他的门路,看看能不能通融下。” “这……”方轶有些为难。 他与周慎虽然关系尚可,但是这事是人家集团公司内部的事,周师哥能不能买自己的账,不好说啊! 他是真不愿意舍脸求人,但是兰姐和于满堂又求到这儿了,直接拒绝了倒是干净,但是以后恐怕自己也就跟兰姐掰了,别想再从兰姐手里拿案子了,这可是个大客户。 兰姐看到方轶面露难色,以为他在考虑费用的事,便道:“兄弟,你别为难。该花的钱我们绝不吝啬。我这儿有张卡,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在卡背面。如果不够,打电话给我,我转给你。” 说完,兰姐将一张工行的借记卡放到了方轶面前。 “兰姐,我不是这意思。您想啊,德发建筑出事了,我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打电话,我是怕周慎为了避嫌,故意躲着不见我。 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如果他答应见面,说明咱们有希望,如果他找借口不见,您只能想别的办法了。”方轶急忙解释道。 “没问题,尽人事听天命。就凭你们的交情,我相信,只要是你打电话,他一定会见。”兰姐给方轶打气道。 方轶心中一阵发苦:交情?我们有个屁交情,几顿饭而已。算啦,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就知道之前那五万元不是那么好拿的。 “好吧,现在时间尚早,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约他见一面。”方轶说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周慎还真给方轶面子,手机嘟嘟想了几声后,接通了! “师弟,你不会是来京城了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中传出周慎愉快的声音。 “我明天准备去京城办点私事,提前给师哥打个招呼,看看您明天方不方便见一面。”方轶多么希望周慎说最近不再京城,不方便见面啊,这样一来他就有借口拒绝兰姐的请求了,可他终究是失望了。 “没问题,你过来吧。我明天上午要开个会,估计也就一个来小时,你过来正好咱们中午吃个饭。”周慎道。 旁边坐着的兰姐和于满堂交换了下眼神,喜上心头。 “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于满堂笑嘻嘻的看向方轶:“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要是需要大保健之类的,那地方我熟,保证服务到位。哎呦,媳妇……你轻点。” 兰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揪住了于满堂的耳朵,眼睛瞪的溜圆:“人家师兄弟聊天,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哪凉快哪去。”说完,兰姐松开了手。 于满堂一脸不满的捂着耳朵,不敢再说话。 “于总,我自己去就行,人多了反而不美。行,这事就这么定,明天一早我坐高铁去京城。”方轶道。 “好,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定火车票。明早让司机送你去火车站。”兰姐一拍大腿道。 方轶暗叹一声:哎!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没了! 周日早上九点多,方轶登上了北上的火车,兰姐给他买的商务座。就在他等待开车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旅行箱走了过来。 “曹警官,真巧啊!”方轶微笑着冲来人打招呼道。 走过来的正是李斌的助手曹晓雪,她穿着便衣,之前在代理赵贵追讨工资的案子时,方轶曾跟她打过交道,因为她的名字与方轶的前妻曹晓慧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所以方轶对她印象深刻。不过这丫头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方律师,您好。”曹晓雪微微点了点头,说完坐在了方轶旁边。 人家是公家的人,出来有可能是执行任务,方轶跟她不太熟,所以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微闭双目养神。 方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曹晓雪不过是个普通警员,居然坐商务座,这不大符合规定吧!转念又一想,他释然了,也许人家不是出公差,自己花钱当然要图个舒服。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愿意享受生活啊! 曹晓雪忙着收拾随身的行李,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车缓缓开动,驶离了车站。 早上出来时,没吃早饭,兰姐让司机给他带了不少面包、火腿肠之类的吃食和水果。方轶见左右无事,便拿出来吃。 “曹警官,吃个橘子吧。”方轶觉得自己一个人吃,旁边的曹晓雪看着,有些不太好,便递了一个橘子过去。 曹晓雪没有推辞,道了声谢,将橘子接下了,见他手里拿着面包问道:“你早上没吃饭?” “我从县城过来的,早上赶火车,没来得及吃。要不要尝尝。”方轶递过去一个大面包和一根火腿肠。 “不用了,我早上吃过了。”曹晓慧摆手道。 “李警官最近忙吗?”方轶闲聊道。 “我师父还行,最近队里刚结了几个案子,大家正好休息下。”曹晓慧边吃橘子边道。 方轶正想接着聊两句,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座机。 “你是方轶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很冲。 “您好,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心中有些不爽,但还是礼貌的问道。 “我们是派出所的,你的车牌涉嫌套牌,你知道吗?”对方道。 “套牌?!”方轶一头雾水,自己没买车啊。 “对,就是套牌,你现在是不是在车上?实话实说,别编。”对方蛮横的问道。 “对呀,我是在车上。怎么啦?”方轶道。 第115章 躺枪 “就是你坐的这辆车涉嫌套牌,按照处罚条例,我们准备对你处以一万元罚款,另外拘留十五天。你一会儿到我们派出所来一下。”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方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对方应该是个骗子,反正没什么事,他打算跟对方聊五块钱的:“不是……警官,我现在去不了啊!再说了,我这车可贵了,怎么可能套牌呢。” “你什么车啊,可贵了……劳斯莱斯、幻影还是宾利、法拉利啊!我可告诉你,要是不来,我就加重处罚。”对方道。 “不好意思哈,我纠正下,幻影是劳斯莱斯的一个车型,他俩是一家!”方轶一本正经的说道。 曹晓雪捂着嘴直笑,显然她也意识到了对方是个骗子,而身旁的这位中年律师在忽悠对方。 “少废话,你想不想解决这事吧?”对方不耐烦道。 “想解决。”方轶配合道。 “这样,我可以私下里帮你把套牌这事抹了。但是你得出点费用。”对方道。 “费用得出多少啊?”方轶问道。 “你报下你的车型,根据车型不同,费用高低不等。”对方道。 “车型?我也不知道我这车啥型号。反正应该挺贵的。”方轶道。 “挺贵……你估摸着得多少钱?”对方问道。 “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大几千万吧。”方轶道。 “大几千万,你啥车啊?金子做的?”显然对方不信。 “不是金子做的,火车!高铁!”方轶笑道。 “窝草,早说啊!”话音落下,对方立时挂断了电话。 方轶和曹晓雪一阵大笑。 “对方说是你同行,派出所的,看来你们也经常躺枪啊!”方轶调侃道。 “这算什么,我同学在派出所工作,前段时间晚上他值班,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跑进派出所报警,说是家暴。说他爸是律师,知法犯法,让我同学去抓他爸爸。 我同学一问才知道,原来他考试成绩不理想,气的他爸那鞋底子打了他一顿。结果他一生气就跑来报警了。”曹晓雪认真道。 “成绩不理想?这得多不理想啊,会被揍!”方轶惊讶道。 “多不理想?数学二十六分,语文四十九分,英语八分,一张一百分的英语卷子居然考了八分,你说会不会挨揍。”曹晓雪瞥了他一眼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方轶感叹道。 “可怜的律师啊!”曹晓雪也感叹道。 嗯?这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刚才我说她躺枪,现在她说我可怜,这张嘴可真够厉害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方轶下车出站,与曹晓雪客气了两句,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与周慎约定的酒店。 到酒店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周慎早已在酒店大堂内等候。 “方律师,这边。”方轶一进酒店大门,坐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的周慎便站了起来,冲他挥手。 今天周慎穿了一身做工考究的高档西装,没有系领带,整个人显得很儒雅,很知识分子,但是他身上隐隐流露出来的一丝上位者的气息,又将他与知识分子区分开来。 律师本色 第52节 “不好意思,晚了。”方轶快步走了过去。 “没关系,以京城的交通状况,你能这个点到,已经很走运了。”周慎微笑道:“走,先去吃饭,我已经定好位子了。” 二人到了二楼的西餐厅落座,点完餐后,周慎微笑着看向他:“感觉这里怎么样,要不要来点红酒。” “挺好,环境挺安静的,我觉得西餐属于阳春白雪,配上点轻音乐,吃的是一个优雅。中餐吃的是人情世故,必须得热闹,否则就没有气氛,多多少少再有一点市井烟火气就更好了。”方轶微笑道。 “嗯,有点道理。来,尝尝这里的面包,和牛排。这家酒店西餐的厨师都是从国外请来的,味道很地道。”周慎见服务生开始一道一道上菜,招呼方轶道。 “真的假的?”方轶惊讶道。 在他看来,国人大多喜欢挂羊头卖狗肉,之前县里一家餐馆弄个老外的大照片挂在门口,声称是从法国请来的西餐大厨,为食客提供最纯正的法国美味。 结果上网一查才知道,那个照片上的老外根本就不是什么厨师,而是个广告模特,南方某餐具厂的广告上用的就是那老外的照片。 哎!自己人蒙骗自己人,何必呢。 “别的酒店的西餐大厨是不是外国厨师我不知道,但是这家酒店的西餐大厨绝对是外国厨师,之前曾在国外的米其林酒店干过主厨。做的牛排绝对正宗。”周慎郑重其事道。 “你怎么知道的?”方轶露出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这家酒店是德发集团控股的,招聘后厨厨师时,我参与了面试。当然不是以律师的身份,而是以试吃的方式。 一共二十位试吃测评员,十五位西餐厨师一字排开,现场制作,我是看过他们简历的,最后剩下了五位厨师。主厨的薪资更是让人咋舌。”周慎煞有介事的低声道。 “这么严格!”方轶有些吃惊。 “当然了。好的品质出自好的甄选。”周慎得意的笑道。 方轶边吃边琢磨着兰姐交办的事,可这事该怎么说,他酝酿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顿饭吃的他有点魂不守舍。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周慎放下刀叉,拿起一张餐巾纸,在嘴角上沾了沾,看似很随意的问道。 “没……,没什么……”方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表情却不会骗人。 “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点甜点?”周慎微笑道。 “不用了。我这中年油腻,再多吃点甜点就真没法看了。”方轶自嘲道。 “要不咱们去楼下咖啡厅,喝杯咖啡,聊一会儿。我下午二点半有个会儿,现在正好有点时间。”周慎道。 方轶想买单,但是被周慎拦下了,两人去了楼下的咖啡厅。 现在正是五月,还不到京城最热的时候,正午的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浑身懒洋洋的。 周慎靠在座椅上,一手端杯,一手拿着小勺子轻轻的搅着咖啡,眯着眼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第116章 我是个正经律师 方轶不太喜欢喝咖啡,他更喜欢喝茶。不过现在无所谓,他心里有事根本没注意到咖啡是苦还是甜,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味道。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师弟,你这个人不实在。”周慎放下咖啡杯,严肃道。 “为什么这么说?”方轶道。 “你的脸上写满了心事,嘴上却说没事。咱们这顿饭吃的没有以前尽兴,咖啡也喝不出香味,气氛不对,感觉也不对。 你要是有事要做,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等你办完了,给我打电话,晚上咱们再好好喝一杯,一定得尽兴。”说完,周慎作势要起身离开。 方轶有些慌了,兰姐让他来京城帮忙打听事,他不能措施良机啊,成与不成的总得问一嘴吧。 下定决心后,方轶伸出手拦下了周慎:“师哥,兄弟我还真有事,其实我这次过来,一是想咱聚一聚,二是想跟您打听点事。” 周慎又坐了回去,笑眯眯道:“是不是德发建筑的事?” “师兄,您真是神机妙算。”方轶尴尬一笑。 “你是来替刘总求情的?”周慎皱了下眉头道。 “不是。我跟刘总非亲非故的,我给他求什么情啊!是盛丰集团的事。之前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签了合作协议,现在施工队已经进现场了。 盛丰集团怕刘总的事影响到双方的合作,所以让我过来问下情况。”方轶一脸尴尬道。 听方轶说完,周慎没有立刻说话,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道:“这事我不好插手,但是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次德发集团的整顿,是针对内部管理层的,你也知道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整顿将来会伤筋动骨的。 针对上下游客户和供货商,德发集团不会搞一刀切,会区别对待,我只知道这些,能否继续合作还是要看他们的实力,毕竟谁都想找实力强、信誉好的合作方合作。” “嗯,我明白了,谢谢师兄。”方轶点头道:“这是一点小意思,师兄一定要收下。”方轶将兰姐给的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给了周慎。 周慎一笑:“师弟,咱们之间就不用搞这个了吧,有实力,谁都动不了找你打听消息那位,没实力给多少钱我也办不了。你说呢。 好了,时间差不早了,我要回律所了。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晚上咱们接着喝。” “下次吧,这次就不叨扰了。我周一约了当事人。”方轶此次来京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当天晚上,兰姐开车去火车站接方轶,方轶将周慎的意思告诉了她。兰姐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方轶将那张工行的借记卡还给了兰姐,兰姐本想把卡内的资金当作此次的酬劳,但是被他拒绝了。见方轶不收银行卡,兰姐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了方轶的手里,权当是车马费。 不是方轶道德高尚,视金钱如粪土,主要是这次进京吃了顿饭,打听个事,一下就收人家十万,他觉得这钱拿着烫手。 周一的时候钱琳琳来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方轶接待了她,双方之前早已谈好,今天来不过是签协议,办委托手续,所以前后没用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六万元律师费打进了律所的银行账户。 孙正义看着手机短信,心中一惊,这才多长时间,又签了两个案子,律师费六万元,这小子可以啊! 如果孙主任知道这六万只是案子的前期费用,后期还有二十万,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赵忠诚看着方轶忙里忙外,又签单了,虽然心中嫉妒,但是却平静了很多。这就像是跑马拉松,同一梯队的人跑起来会前追后赶的,相互比拼,争强好胜。 如果不在一个梯队,甚至都看不到前面人的影子,即便知道前面有人比自己跑的快,那又怎样,根本不会嫉妒,因为实力相差太大,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只有羡慕的份。 此时的赵忠诚就是这个状态,方轶接连签单,而且每次签的都是自己的案子,律师费都不低,这已经让他没了之前攀比的心气,最多也就是心里的醋瓶子打翻了而已。 之前他还想与方轶争夺所里的案子,想和褚怀联合在一起,向之前挤走其他律师一样,挤走方轶。 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人家方轶根本就没有把他和褚怀作为竞争对手,根本就不靠所里的案子赚提成。 悲哀啊!他赵忠诚太高看自己了,居然连做人家方轶的竞争对手都不配。 褚怀提着公文包,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进来时,正赶上方轶送钱琳琳出门。褚怀一步三回头的瞄着钱琳琳充满少妇韵味的背景,直到看不见了,才来到赵忠诚的工位旁。 “那女的谁呀?”褚怀冲着门口一努嘴,问道。 赵忠诚露出鄙视的眼神,语气懒散道:“方律师的当事人,今天过来签约的,一签就是两个案子。” “你确定是他自己的当事人?不是所里的?”褚怀吃惊道。 “当然了,要不你去问问主任?”赵忠诚的声音有些慵懒。 “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当事人啊,方律师这当事人是怎么挑的,各个模样出众。”褚怀羡慕道。 “怎么,看上了?”赵忠诚语气里充满了鄙视。 “别胡说,我是个正经律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褚怀整了整衣服,郑重其事的低声道。 “律师应该是正经律师,但是你正不正经我就不知道了。”赵忠诚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褚怀心中有气,“切”了一声,转身回了工位,放下公文包,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匆匆忙忙的去了主任办公室。 赵忠诚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褚律师又去干什么了。 他突然觉得褚怀比自己可悲,至少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而褚律师依旧活在自己的yy中。 方轶回到工位后,拿着委托手续心中活泛起来,这两个案子做完,如果能拿到二十万,家里有了余粮,该把提成律师的事提上议程了。提成律师虽然没有工资,但是提成比例高达百分之八十五,做一单是一单,可比现在赚的多。 第117章 不讲武德! 接下来这几天方轶跑看守所会见,去法院调案卷,忙的不亦乐乎。孙主任见压制不住他,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他的律师证在所里,不耽误所里的业务就行,毕竟方轶自己案子的律师费百分之四十留在了所里,他赚的越多,所里留下的也越多。 就冲这百分之四十的留存,孙主任琢磨着怎么也得给方轶点便利,他觉得管理方轶这样的律师,跟治理黄河是一个道理,宜疏不宜堵,要留住人,而不能把人逼上梁山。 半个多月后,钱老爷子危险驾驶罪的案子开庭了,而钱琳琳老公曹月山合同诈骗的案子(二审),法院却始终未通知开庭时间。 上午九点方轶来到县法院第六审判庭,审理钱老爷子案子的男法官是个胖子,大脸,一双眼看起来囧囧有神,肥大的法官袍穿在身上恰到好处的挡住了他肥胖的身躯。 坐在公诉人席位上的检察员是方轶的老熟人,宋检察员,他还是老样子,一脸的倔强。 前面的程序走完后,中年女法官敲响法槌后,被告人孙连鹏被押进了法庭。坐在被告席上的钱老爷子精神有些不太好,看了一眼方轶,低下头沉默不语,等待审判。 ……胖法官看向公诉人:“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宋检察员拿起起诉书:“被告人钱连元,男,居民身份证号码…… 本案由县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钱连元涉嫌危险驾驶罪,于二零一三年三月三十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次日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九时许,被告人钱连元饮酒后持b2驾驶证驾驶无号“雷神”牌四轮电动车,在去清水河钓鱼路上,行驶至38km+12m路段时,与沿该路段同向行驶的魏天驾驶的重型半挂牵引车发生碰撞,造成被告人钱连元受伤,两车不同程度受损的道路交通事故。 后经县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认定,被告人钱连元承担本起事故的次要责任。二零一三年三月八日,经天元司法鉴定所鉴定,被告人驾驶的无号“雷神”牌四轮电动车是纯电动车,属于机动车;被告人血液中乙醇含量为189mg/100ml。 被告人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其行为已经构成危险驾驶罪。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车辆及酒精度鉴定报告; 二、被告人的供述; 三、交警制作的现场笔录。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钱连元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危险驾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建议对被告人钱连元从轻处罚,判处拘役三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胖法官看向钱连元。 “听清楚了,我有异议,我认为我驾驶的根本不是机动车,我没有犯罪。”钱连元态度坚决道。 钱老爷子话一出口,宋检察员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搞什么啊!之前讯问时不是说认罪认罚嘛,怎么突然改口了?不讲武德! 律师本色 第53节 钱连元当庭不认罪,让方轶有些意外,之前他去见钱连元时,钱老爷子可是认罪态度很好的。或许是在会见时,钱老爷子听了方轶的无罪辩护方案后,幡然醒悟,又或者是钱老爷子怕辣椒水、老虎凳之类的上身,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胖法官问道。 “不需要询问。”宋监察员心中这个恨,早知道你不认罪,就应该把建议刑期改成六个月。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胖法官看向方轶道。 “需要。”方轶看向钱连元:“被告人,事发当天被查时,你开的是什么车?” “四个轮子的电动车,我花了二万多在店里买的。”钱连元说话很有底气,不知道是豁出去了,还是感觉自己有理,说话腆胸迭肚。 “你买电动车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买的四轮电动车属于机动车?”方轶问道。 “没有。满大街都是没牌子的四轮电动车,我们都叫它老年代步车,不拿它当机动车。”钱连元道。 “有没有交通部门找过你,要求按照机动车的标准对电动车进行管理,上牌照?”方轶继续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人找过我。卖车的也没说要上牌照。”钱连元道。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方轶问道。 “退休前我是公司里的大货车司机。”钱连元道。 “作为一个老司机,你认为四轮电动车是机动车吗?”方轶问道。 “这哪能算机动车啊,我开了一辈子车,什么是机动车还是很清楚的,我买的四轮电动车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玩具,算不上机动车。只能短途代步,跑不远,也跑不快,不是机动车。”钱连元大声道。 方轶停止了提问,看向胖法官:“我问完了。” “下面请公诉人出示证据。”胖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鉴定报告,证明被告人驾驶的车辆为机动车,事发时被告人处于醉酒驾驶状态;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的供述,证明被告人当天早上喝了不少白酒,驾驶车辆前存在饮酒的情况; 第三份证据,交警制作的现场笔录,证明事发时,被告人存在酒后驾车上路的情况。 完毕!”宋检察员道。 第118章 尽人事听天命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胖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钱连元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胖法官看向方轶。 “没有意见。”方轶道。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方轶道。 这个案子的关键点与孙连鹏案一样,不在证据上,而在四轮电动车(老年代步车)是否属于机动车辆上。如果不属于机动车辆,自然就构不成危险驾驶罪。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危险驾驶罪,理由如下: 第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一百一十九条第三项、第四项规定:“机动车,是指以动力装置驱动或者牵引,上道路行驶的供人员乘用或者用于运送物品以及进行工程专项作业的轮式车辆。 经鉴定,被告人的电动车符合上述条件,属于机动车。 第二,根据交警部门的现场笔录和鉴定结果,事发时被告人处于醉酒状态驾驶机动车。 综上,本案中,被告人在醉酒的状态下,驾驶四轮电动车的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宋检察员道。 宋检察员说完,看了一眼对面的方轶:这次我们请鉴定机构进行了鉴定,四轮电动车符合机动车的条件,属于机动车,我看你怎么辩护。 “被告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看向钱连元。 “我不认为酒后驾驶电动车(老年代步车)构成危险驾驶罪。”钱连元道。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道。 “尊敬的审判长及合议庭诸位法官: 我受本案被告人钱连元的委托,担任其辩护人。辩护意见如下: 首先,危险驾驶罪是行政犯,我们认为针对‘机动车’的概念的理解,应当与其所对应的行政法规保持一致,不能随意扩大解释。 刚才公诉人提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一百一十九条第三项、第四项规定:“机动车,是指以动力装置驱动或者牵引,上道路行驶的供人员乘用或者用于运送物品以及进行工程专项作业的轮式车辆。 我们认为,判断行为人是否认识到其驾驶的车辆属于法律意义上的机动车,应该根据一般人的生活经验、认识水平和理解能力进行综合评价。 目前,尚未出台的法律法规均未对电动车的法律属性作出明确规定,相关部门也没有对电动车按照机动车进行管理,故不能要求普通公众认识到电动车属于机动车。 回到本案,被告人驾驶的无牌照“雷神”牌四轮电动车虽经被鉴定为机动车,但不能证明被告人认识到电动车属于机动车,在国家未出台相关法规,明确规定电动车属于机动车的情况下,我们认为,鉴定机构认定电动车属于机动车,超出了其权限范围,不应被法院采信。 另外,被告人购买“雷神”牌电动车后,在使用过程中,未有交通管理部门告知其要悬挂号牌、购买保险、持有机动车驾驶证等各项机动车上道路行驶的规定。 被告人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在他的认知里,其购买的电动车速度慢,行程短,充其量是个大玩具,根本不属于机动车。这也充分证明,被告人主观上无危险驾驶罪的故意。 根据主客观相一致原则,被告人不构成危险驾驶罪。故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请贵院采纳辩护人的意见。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道。 方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从这几年发生的电动自行车和老年代步车交通事故来看,一旦操作不当或者酒后驾车,电动车发生事故后造成的危害一点不低于机动车。 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吃着谁就得向着谁,作为一名律师,方轶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为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 “双方还有需要补充的辩论意见吗?”胖法官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有。”双方回复道。 “现在法庭辩论结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之规定,被告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人钱连元现在由你向法庭作最后陈述。”胖法官道。 “我不认为构成罪……”钱连元心里素质真不是盖的,说话时底气十足,铿锵有力。 …… “本法庭经过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现在法庭审理结束……”胖法官并未当场宣布判决结果,其敲响法槌后,退出了法庭。 钱琳琳和几位亲戚、朋友进行了旁听,见庭审结束,方轶走过来,钱琳琳立刻迎了上去。 “方律师,什么时候能出判决?”钱琳琳道。 “这个要等法院通知,案件比较简单,应该很快就能出来结果。”方轶说完,又安慰了钱琳琳两句便离开了法院。 看看时间已经到一点半了,方轶摸了摸肚子,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餐馆内没什么食客,他要了一碗炒刀削。 正在他秃噜秃噜的吃炒刀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云梅打过来的。云梅告诉他一个喜讯,她的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二审判决下来了,二审法院驳回了银行的上诉,维持原判。 方轶恭喜了两句后,挂了电话,继续低头吃炒刀削。 吃完刀削面后,方轶用纸巾擦了擦嘴,看着桌上的空盘子:二十万啊!现在就剩下一个二审案件了,如果能胜……尽人事听天命,希望一切顺利。 周日时他去了市里见了李书明,下周一上午十点李书明借名买车的案子开庭,他要过去跟李书明再核实下案情。 第119章 借名买车庭审1 周一一早,方轶乘坐早上六点多的火车北上去了京城。 李书明的借名买车案不在海淀法院本院审理,而是在一个派出法庭进行审理。方轶打车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地方,光打车费就花了二百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堵车的缘故,还是司机绕路了,反正挺贵的。 方轶通过安检通道进入法庭时,被告已经到了,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书记员核查双方身份时,方轶才知道,这位中年男人是被告四s店的经理,姓程。 这个案子由一位法官独任审理,法官姓田,是个年轻的女法官,长得五官端正,整个人看起来年龄偏小,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未毕业的大学生呢。 民事诉讼案子前面的程序都是一样的,书记员核实双方身份,宣读法庭纪律等等。 田法官敲响了法槌,庭审正式开始,首先由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 “诉讼请求:一、请求法院判令原被告之前签订的购车合同无效;二、请求法院判令被告退还购车定金叁万元,并赔偿资金占用利息损失,按照银行贷款利率计算至被告退还定金之日。三、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原告因用车需求,前往被告四s店看车。因原告本人没有京城的购车指标,无法购买车辆上牌。被告四s店销售人员告知,原告可以借用或租用朋友闲置的京城车牌,并以出租方的名义与被告签订购车合同,然后再与车牌出租人签订协议,约定车辆归原告所有即可。 此后,原告找到了其好友朱明,以朱明的名义与被告签订了购车合同,并支付了购车定金三万元。后因朱明不同意出借车牌,拒绝去四s店办理后续的购车手续,导致合同无法继续履行。 原告多次与被告协商退还定金事宜,但均遭被告拒绝。迫于无奈,原告将被告诉至贵院,请依法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 完毕!”方轶将起诉状念了一遍。 “被告进行答辩。”田法官看向被告席。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原告代替他朋友朱明来我店中买车,看中了一款汽车。后来,原告的朋友朱明与我们签署了《车辆销售确认单》,并刷卡支付定金三万元。此后没多久,我们联系朱明提车,朱明拒绝到我们店里交尾款、提车,导致双方签署的合同无法履行。 我们认为,合同不能履行是原告朋友的原因造成的,与被告无关,被告不同意退还定金。”程经理道。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田法官看了下案卷,说道。 “第一份证据,《车辆销售确认单》,证明原被告双方存在车辆买卖关系。 第二份证据,刷卡交易记录,证明原告依据约定向被告刷卡支付了三万元定金。 第三份证据,原告与被告销售人员的微信记录,证明被告知道原告无购车资格,建议被告借名买车。 举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质证!”田法官看向被告席。 “第一份证据,《车辆销售确认单》,我们认可。 第二份证据,刷卡交易记录,我们也认可。 第三份证据,我们不认可,微信聊天记录是该销售人员的个人行为,被告完全不知情。 完毕。”程经理道。 “被告进行举证。”田法官道。 “被告没有证据。”程经理道。 “被告,我问下,你们与朱明签署《车辆销售确认单》时,是朱明本人到场的吗?当时都有谁在场?”田法官看向被告席。 律师本色 第54节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朱明本人到场的。”程经理眼神闪烁,看着桌上的答辩状道。 “《车辆销售确认单》上的签字是原告的吗?”田法官追问道。 “应该是。”程经理点头道。 “原告,《车辆销售确认单》上的‘朱明’的名字是谁签的?”田法官察言观色,见程经理表情不太自然,心中生疑惑,转头看向方轶。 “《车辆销售确认单》是原告代替朱明签署的,原告当时用微信与被告员工确认过,朱明到不了现场,可以由原告代签字。原告刚才提交的证据里有相关内容。”方轶道。 “被告,你对原告的说法认可吗?”田法官再次看向程经理。 “嗯……不认可。当时是朱明本人签署的协议。”程经理打死不改口。 “法官,我们要求进行笔迹鉴定。《车辆销售确认单》上的字迹确实是原告写的。”方轶道。 “被告,我向你释明下,如果笔迹鉴定结果显示《车辆销售确认单》上的签字与原告笔迹一致,鉴定费用由被告来承担。 我再问你一次,《车辆销售确认单》的签字是谁签的?”田法官看向被告席。 李书明购车前后的事程经理都知道,但是之前他已经说了是朱明签的字,现在直接改口一来他觉得有点面子上过不去,二来他怕法官认为他在撒谎(其实法官已经这么想了),但是如果不改口,鉴定费肯定要四s店承担,四s店肯定会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他可不想承担这笔费用。眼下他需要个台阶,找个说辞。 “法官我能确认下吗?这段时间买车的人多,我实在记不清了。”程经理脸上阴晴变化,看向法官道。 “可以,休庭五分钟,你现在就问下。”田法官做事干净利落,当场给了程经理五分钟,让他打电话询问。 程经理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小高,之前你那个客户朱明来买车,他的《车辆销售确认单》是谁签的字,你还记得吗?” “程经理,您说的是那个买丰田的客户吧?”电话中传出小高的声音,可能是程经理的手机质量太好,也可能是审判庭内太安静了,方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对方说话的声音。 “……对……就是那个买丰田的客户。”程经理确认道。 “你当时不是在场吗?还是你协助对方签的《车辆销售确认单》,你忘了?”小高道。 第120章 借名买车开庭2 “啊!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是不是他本人签的字。”程经理有些烦躁。 “买车的不是他,是李书明,朱明是挂名的,《车辆销售确认单》是李书明代签的,这主意还是你出的,你都忘了?……”小高还想说什么程经理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田法官,我刚才问过,是我记错了,《车辆销售确认单》是李书明代签的,当时朱明没去现场。不用做字迹鉴定了。”程经理一脸尴尬的转头看向田法官。 “好,现在继续开庭。”田法官道:“被告,既然实际买受人没有到场,你们为什么为其办理手续?你们是否知道实际买受人是原告?” “不知道。当时原告说是代朱明买车,我们就给他办了手续。”程经理又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原告有委托手续吗?”田法官问道。 “原告当时拿了一份朱明的身份证复印件。”程经理道。 “原告当时是否给你们提交过授权委托书?”田法官继续问道。 “没有。”程经理道。 “没有授权委托书,你们就相信原告是在代朱明购车?”田法官道。 “我们是卖车的,对方是买车的,只要对方付钱,我们就卖,当然我不否认我们在审核上存在瑕疵。”程经理狡辩道。 “被告,你说实际购车人是朱明,那为什么《车辆销售确认单》上又约定如发生退款,应将款项直接退还原告?不是应该退还给实际购车人吗?”田法官问道。 “这个……可能是出于财务处理考虑,原路退还款项比较方便吧!”程经理稍一犹豫道。 “被告,我再问下,朱明从看车到购车均未到场,你们是怎么判断他是否符合购车资格的?”田法官问道。 程经理语塞了,张口结舌,之前他没想到法官会这么问。憋了半天,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说辞:“那个……我们是电话询问的。” “是你打的电话吗?”田法官问道。 “是。”程经理顺嘴道,当他意识到什么想要改口时,为时已晚,田法官又问道:“原告,被告的说法你认可吗?” “不认可。朱明与原告之间是借用车牌的关系,根本不是委托买车的关系。另外,之前提供的证据里被告的员工在得知原告不具备购车资格后,建议原告借名买车,原告是听了被告员工的建议才找的朱明商量租车牌事宜的。 在签署协议之前,被告根本没有接触过朱明,更不可能给朱明打电话询问购车资格。从始至终都是原告在购车,被告知道原告不具备购车资格,是在借用朱明的名义购车。”方轶道。 “被告,你们刚才说是打电话与朱明沟通的买车资格问题,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田法官问道。 “是在签《车辆销售确认单》的时候。”程经理道。 “有证据吗?比如通话记录之类的。”田法官问道。 “我回去找找。”程经理脸色有些紧张,心道:小丫头片子,你问那么多干嘛。 “不是你打的电话吗?才几个月的时间应该能找到吧。你要是找不到就去营业厅打印一份通话清单提交给我们。 如果无法提交,被告要承担举证不能的法律后果。”田法官冷冷道。 程经理答应一声,心中暗暗叫苦:都没打过电话,我去哪找通话记录啊,草率了! “被告,你们是否知道原告不具备购车资格?”田法官接着问道。 “知道。”程经理被法官问的有些底气不足。 …… “原告进行最后陈述。”田法官手中的笔唰唰不断的写着,看了一眼方轶道。 “原告认为,原被告双方均确认在签订《车辆销售确认单》时朱明并未在场,朱明也没有为原告出具过购车授权委托书,且双方约定如发生退款,应将款项直接退还给原告,买车时朱明不在场,购车款也不是朱明出的,退款也与朱明无关,由此可知,实际购车人应为原告,朱明不过是出借车牌的人。 被告在原告支付三万元购车款时对其不具备京城购车指标的情况属于明知。原告借用他人名义向被告购买机动车,双方订立合同的目的及内容均违反了《京城小客车数量调控暂行规定》,且扰乱了京城对车辆配置指标调控管理的公共秩序,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合同应属无效。 根据法律规定,合同无效后,因该合同取得的财产,应当予以返还,故被告应向原告退还购车定金三万元,及相应的资金占用费。 陈述完毕。”方轶陈述道。 “被告做最后陈述。”田法官道。 …… 签完庭审笔录后,方轶出了法庭,见时间尚早便先去路边的面馆吃了午饭。然后打车往西站赶去。 正义律师事务所内,褚怀端着茶杯眯缝着眼在想心事,见赵忠诚从外面进来,急忙凑了过去。 “有事?”赵忠诚斜了他一眼道。 “老赵,中午有空吗?咱们聚聚。”褚怀一脸贱笑道。 看褚怀这模样,赵忠诚心中已经猜出了七八成,这货一定是有事相求,否则不会笑的这么贱。 “这不年不节的,聚什么呀,再说了如果孙主任看到咱们私下嘀嘀咕咕的聚在一起,不好! 你是不是有事?咱们这关系,有事你直说就行,不用搞吃吃喝喝那套,显得生分。”赵忠诚皮笑肉不笑道。 褚怀一怔,随即用拳头友好的锤了下赵忠诚的肩头:“还是你小子够意思,我还真有事,主任不在所里,这会儿没事,走,咱们去会议室说去。” 赵忠诚不知道褚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左右无事,便跟着他去了会议室。 “老赵,我之前听你说弟妹在教育口工作,现在还在那边工作吗?”褚怀关上会议室的门,压低声音道。 “在啊,不过她主要负责新闻宣传这块,咋啦?”赵忠诚道。 “我家闺女,你大侄女,这不是该上中学了嘛,咱们县里的好中学就那几个,我想给他托托关系,找个好学校。”褚怀笑道。 第121章 好人难做啊! 见赵忠诚一脸为难,褚怀急忙道:“当然你大侄女的学习成绩还是挺好的,全班前五,全校也排得上名次。成绩拿出来绝对不丢人。” 说起女儿,褚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与平日那个自私、贪婪、一肚子坏心眼的褚怀,简直判若两人。 赵忠诚看着褚怀,心中微微有些触动。褚怀再不怎么样,他心里有个值得骄傲的人,自己呢,投机取巧了半辈子,仅有的一个儿子跟前妻走了,不认自己,父母不愿意搭理自己,只有一只母老虎整天在家跟看贼似得盯着自己,稍不顺心就鸡毛掸子乱飞…… 见赵忠诚有些失神,不说话,褚怀接着道:“忠诚!是不是有点为难?我不白让你忙活。” 其实褚怀不太愿意求赵忠诚办事,大家都是同事,他感觉求同事,特别是求同事的老婆办事,跌份! 再说了两人都在一家律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有竞争关系,求人办事总感觉别扭,面子上不好看! 但是孙主任之前答应帮忙找关系,可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信儿,让褚怀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为了孩子的将来,在媳妇的逼迫之下,他最终还是决定舍一回脸,向赵忠诚求帮,给孩子的升学之路再加上一道保险。 “孩子上学这是大事,成,我帮你问问。但是能不能成我可不保证。”赵大忽悠忽悠了这么多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脑袋短路了,竟然没有拍胸脯,也没有嘲讽褚怀,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帮褚怀一把,当然不是看他的面子,而是另有原因。 “太好了,你问问弟妹什么时候方便,我做东,请你们吃顿饭。”褚怀喜笑颜开道。 他没想到赵忠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没有既当又立,也没有装腔作势。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当一会三孙子,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你先别急,我晚上回家先问问,如果能办再聚也不迟。”赵忠诚微微一笑,说完后出了会议室。 “老赵,这事就拜托你了。”褚怀冲着走向会议室门口的赵忠诚大声道。后者头也不回的伸出三个手中,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兴奋过后,褚怀总感觉不太对劲:这不是赵忠诚的风格啊,这货会不会在框我? 得!赵忠诚忽悠了一辈子,想做回好事还被人误解了。好人难做啊! 晚上下班后,赵忠诚兴冲冲的回到家,媳妇谈桂花正在客厅嗑着瓜子看电视。 “回来了!”谈桂花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 “嗯,今天我们发工资了,有空你去查查,一共是三千九百元。”赵忠诚一脸讨好的坐在媳妇身边,抓了一把洽洽瓜子,剥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不用查了,我已经收到银行的短信了。 今天我下班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二斤五花肉,一会儿你做个红烧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啦,就想吃你做的红烧肉。”说着,谈桂花一脸幸福的转向他,在他那半老不嫩的脸蛋上啄了一下子。 赵忠诚立刻幸福感蹭蹭的往上窜,刚想张开双臂来个大拥抱,结果谈桂花却一转身,起来去卫生间了。 赵忠诚一见心中不悦,悻悻的去了厨房。 他们夫妻关系一直比较微妙,家里阴盛阳衰。赵忠诚的名声不怎么好,他媳妇谈桂花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再加上辞去公职做律师后,不怎么赚钱,谈桂花的收入比他高,在家里自然是媳妇说了算。 当然谈桂花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家里有关系,霸道惯了,人样子又长得及其一般,在单位里挺招人烦的,也就赵忠诚拿她当个宝。 因为家里阴盛阳衰,赵忠诚的日子一直过的比较谨慎小心,生怕媳妇谈桂花不高兴一脚把他从床上踹地上去,让他睡客房。 今天褚怀找他帮忙,赵忠诚在回家途中琢磨了一路,该怎么说这事。他知道自家媳妇有些能量,但可不是什么人的忙都帮,比较势利眼。 吃完晚饭,赵忠诚见谈桂花一脸喜色,将桌上的碗筷收走后,犹犹豫豫的来到躺在贵妃榻上看电视的媳妇身旁,组织了下语言道:“媳妇,我有个同事,就是那个褚怀,之前你见过的。” “嗯,怎么啦?”谈桂花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盯着赵忠诚的脸问道。 “他今天找我,想……想让咱帮个忙。”赵忠诚期期艾艾道。 律师本色 第55节 谈桂花突然起身,盘腿坐在了贵妃榻上,问道:“帮什么忙?” “他家闺女该上中学了,学习成绩还可以,全校都能排上名。你也知道咱们县里重点中学就那么几家,竞争激烈啊!他怕闺女有什么闪失,所以想加层保险。 我之前跟他提过,说你在县教育局上班,是个领导,业务骨干,全局上下一提你都挑大拇哥。 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想起这茬来了,找我跟你说一声,看看能不能通融下,给县一中的领导带个话。把他闺女收下。”赵忠诚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见谈桂花眼珠滴溜溜直转,不说话,赵忠诚心中一紧:这娘们不会是琢磨着怎么捞钱呢吧。 “老赵。”谈桂花突然道。 “唉。”赵忠诚急忙答应道。 “你和褚怀一直面和心不和,怎么突然想起来帮他了?”谈桂花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不是……人家闺女上学这是大事,我跟褚怀关系再一般,不是还有点同事香火情呢吧。归根到底是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生死战啊!”赵忠诚辩解道。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说说吧,姓褚的给了你多少好处?”谈桂花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看着他。 “我……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咱们都是搞教育的……”赵忠诚有些凌乱了,话没说完被谈桂花打断了:“我是搞教育的,你曾经是搞教育的,措辞要严谨。” “好,怎么说我曾经也是搞教育的吧,老储一家也不容易,咱县里乡下的学生考到县里不容易,进入县里的重点中学更不容易,那么多打招呼的,还有出赞助费的,可名额就那么多。 老储家孩子的成绩单我看过了,确实不错,这要是被别人挤掉了,真是怪可惜的。所以出于公心,我觉得这个忙应该帮。 再说了,就老储家那个情况,虽然吃喝不愁,但是你让他真金白银的往出掏也费劲,我真没收他的好处。”赵忠诚说的情真意切,谈桂花却听得直翻白眼。 第122章 烧烤店老板的往事 “我记得褚怀家是县城的吧,他父母都退休了,媳妇在林业部门工作。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孩子学习成绩要是可以的话,上个学还是应该不成问题的,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惨吧。”谈桂花撇着嘴道。 “我的姑奶奶,你天天做办公室,不下地方,怎么知道下边的猫腻。挤掉个把学生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老储张一回嘴不容易,我也确实是想帮他一把。我儿子不就……”赵忠诚话说了一半停住了,要不是说到这儿了他也不会提儿子的事。 他想帮褚怀,一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女儿,唯一的儿子也不见他,褚怀在会议室内的幸福表情让他有了一丝触动;二是这两年因为县一中的高考升学率高居榜首,每年都有上清华北大的,所以其他县甚至京城来的学生日益增多,但是县一中就那么大地方,入学的学生数量有限,他们的进入挤占了本地学生名额。 对于从村里挑灯夜读,几乎是扒了一层皮才考出来的赵忠诚来说,他知道这对本地学生意味着什么。他的亲生儿子本来成绩很好,能够上县一中,结果却被临时塞进来的外县学生挤掉了入学名额,因为人家给了赞助费。 本来以他的关系,他是可以帮到儿子的,但是前妻不愿求他,当他知道时已经于事无补。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他的内心里同情本地学生,作为一个本地人,一名曾经的本地学生,他也更偏向本地学生,同时也恨塞进来的外县甚至外省学生。 与其说赵忠诚是在帮褚怀,不如说赵忠诚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恨,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愤恨。 谈桂花知道赵忠诚前妻和儿子的事,联想到今天赵忠诚的说辞,她决定相信老公一次,她没想到自己老公还能有这样无私的一面。 “这事让我想想,县一中的老校长我认识,你把褚怀闺女的情况和成绩单给我一份,我去问问看,不一定能成。 你先跟褚怀说下,弓别拉的太满,到时候需要花钱,我可不会给他垫。”谈桂花道。 “得,有你这句话就行。我明天跟他说。”见媳妇发话了,赵忠诚心中高兴。急忙向卫生间快步走去。 “你去哪?”谈桂花疑惑的看向他。 “我去给你打洗脚水,累了一天了,泡泡脚,可解乏了。”赵忠诚笑道。 “德行,快点去吧,水别太烫了。”谈桂花满意的看着自家老公狗腿子一般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晚上七点多,方轶回到了住处,整整折腾了一天,总算是到家了。一身疲惫的方轶洗完澡,直接在沙发上来了个葛优瘫。 “咕”“咕”的肚子叫了起来,想去下碗面条又懒的进厨房,方轶穿上路边买来的运动服,踩上前年买的回力运动鞋,晃晃悠悠的出门去了。 离开小区后,他去了经常去的那家烧烤店,此时烧烤店正是最忙的时候,高朋满座,方轶站在门口里里外外看了半天,没有空座。 “方律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烧烤店老板笑呵呵的端着玻璃罐头瓶做的茶缸子,走过来道。 “刚出差回来,懒得自己做,过来吃一口填填肚子。”方轶一笑道。 烧烤店老板歪头看了一眼店内外的桌子,然后看向方轶:“别急,我后院还有个小石桌,就是环境安静了点,没有外面这气氛,你要是不嫌弃咱进去喝一杯,正好我也没吃饭呢。” “好,恭敬不如从命。”方轶一笑跟着烧烤店老板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小伙计将烤串端到了后院,方轶坐在老板对面,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撸串。 “我表弟从您这儿走后,回去在乡里开了一家烤串店,您知道吗?”方轶放下铁签子,问道。 “嗯,那小子走时跟我提了一嘴,准备回去开烧烤店。他脑子活,准能干出名堂来。”老板喝了一口扎啤道。 “这杯酒我敬您,谢谢!”方轶举起扎啤道。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缘分,当初你在我这儿吃治愈系套餐,后来你表弟跑我这儿吃霸王餐,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命,注定我要遇到你们。就像几年前注定我要回到老家发展一样。”老板端起杯,说完与方轶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 “冒昧的问一句,您以前是做什么的?”方轶拿起一根肉串问道。认识老板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未问过老板的过去,老板也从未提起过。 “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以前在京城做程序员,就是敲代码,那时候大学毕业年轻,觉得一切都有可能,没出学校就被校招进了一家大型软件公司,从基层开始做起,一直干到了中层小领导。”老板笑了笑道。 “那时候您一定风光无限吧?”方轶道。 “风光无线?”老板苦笑了下:“那段时间基本上我的状态只有一个,加班,带着小组为完成任务不断的加班。 凌晨的阳光我经常见,傍晚的夕阳我却没见过几次,吃饭睡觉都在公司,我手下的几个兄弟基本上就没租过房,一张行军床全解决了。 钱是赚了一些,那时候我就想干到三十五就退休带着老婆孩子去环游世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过完三十四岁生日半年左右。 突然有一天我在加班时突然晕倒了,后来被送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完后说我颈椎出了问题,进而压迫神经,导致晕厥。同时我的腰椎也有问题,眼睛视力模糊,反正一堆的职业病。 医生给我做完手续,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来医生让我回家修养,尽量不要久坐,适当的增加户外运动。治病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我的小女朋友见我这样,以后恐怕也无法再继续工作了,在我做完手续的第二天便不辞而别了。 公司领导给了我三个月的病假,我回到了老家村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晚上吃过饭看星星。 后来公司人事给我打电话,旁敲侧击的问我恢复情况,我知道他们是想看看我还能不能回去工作。” 第123章 敬这操蛋的人生 “那段时间我很焦虑,没有安全感,害怕公司辞退我。但是有些时候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最后公司还是给我发了解约通知,当然补偿还是很可观的。 在老家没事的时候,回顾过去,我总会问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是,那么我就要拼尽全力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不管有多难,因为那是我想要的生活。”烧烤店老板道。 “答案是什么?”方轶问道。 “你问的问题,我问了自己一个多月,很可惜,答案是矛盾的。不带任何功利心态的时候,我会否定从前的生活,向往比较安宁、懒散的生活方式;但是一旦有了功利心,我又希望回到之前的生活,毕竟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老板说完,端起扎啤喝了起来。 “人生?!这个问题太大,太深奥了。我真没好好想过,目前我只想找回那个曾经的我,找回我的家。”方轶想了想道。 “嗯,之前我也没想过‘人生的意义’,就像你说的这个问题太大了。原本我以为拿个文凭,学身本事,找个老板,好好工作,拼命的工作赚钱养家,等退休后就可以潇洒的环游世界,结果一场大病让我看懂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某天我路过村里的养猪场,好奇的走了进去。我看到猪场里有刚下的小猪仔,也有正在育肥的小猪,还有身形健硕的大猪。 你看哈,这些猪从一生下来,就会受到猪场的照顾,打各种预防针,然后他们的工作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目的只有一个长膘,等他们长大了,主人就可以把他们卖给屠宰场或者二道贩子,赚钱,而被卖掉的猪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杀掉卖肉。 我就琢磨着,这人啊不能像猪一样,总是被动的等着人喂,吃饱睡,睡饱吃。那样的话我们活着的意义在哪?在世上走一遭,不易啊!应该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 求人不如求己,靠人不如靠自己。” 说完,老板皱了皱眉头,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然后一股烟雾缓缓升上天空。 “从猪场出来后,我想明白了,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后来我用公司给的补偿金盘下了这里,开了这家烧烤店。 当这家烧烤店开起来后,说真的我心里非常高兴,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当我把烧烤店运营起来才发现,我似乎错了,婆婆太多真不是好事,而且我这多年的媳妇根本熬不成婆,做老板比上班还累。 老卢说的对啊: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于是我又迷茫了,整天累的跟个三孙子似得,我图啥!还好烧烤店能赚点钱,过日子不成问题,还能照顾一帮兄弟,瞎混吧! 其实追求少点,乐呵乐呵也挺好。 仔细想想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是最符合我心里预期的,痛并快乐着!”老板无奈的笑道。 “羡慕!我真的很羡慕你。 人到中年你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这已经足以让绝大部分人羡慕了。这世上有很多聪明人,但是他们即便明白您刚才说的道理,也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放弃眼前的利益,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记得有人说过,所谓的中年危机,真正让人焦虑的不是孤单,不是贫穷,更不是衰老,而是人到中年你才发现,你从来没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过。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 细想想,这烟火人间,事事值得,又事事遗憾,最后活成了操蛋人生。后悔,却又无可奈何。”方轶道。 “行啊!还是你们文科的会拽,我们理工科的就想不出这么多词,我脑子里只有烧烤店。”说完,老板哈哈大笑起来。 “敬这操蛋的人生。”方轶举起杯笑道。 “对,敬这操蛋的人生。愿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老板鼓励道。 次日一早,县法院给方轶打电话,钱连元的案子判决出来了,最终法院判决,钱连元不构成危险驾驶罪,无罪。 钱琳琳在接到方轶电话时,激动的差点眼泪流出来,急忙赶往看守所。钱老爷子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出了看守所看到女儿后嚷嚷着要申请赔偿,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估计是在里面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方律师,我爸这种情况能申请赔偿吗?”钱琳琳疑惑的看向方轶。 “怎么不能,法院都判我无罪了,这么长时间白关了?”钱老爷子脾气上来了,长城都挡不住。 “爸,你别嚷嚷,听听方律师怎么说。”钱琳琳道。 “根据《赔偿法》,第十七条行使侦查、检察、审判职权的机关以及看守所、监狱管理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在行使职权时有下列侵犯人身权情形之一的,受害人有取得赔偿的权利:……(二)对公民采取逮捕措施后,决定撤销案件、不起诉或者判决宣告无罪终止追究刑事责任的。 另外,第二十一条规定,行使侦查、检察、审判职权的机关以及看守所、监狱管理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在行使职权时侵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造成损害的,该机关为赔偿义务机关。 对公民采取拘留措施,依照本法的规定应当给予国家赔偿的,作出拘留决定的机关为赔偿义务机关。 对公民采取逮捕措施后决定撤销案件、不起诉或者判决宣告无罪的,作出逮捕决定的机关为赔偿义务机关。 再审改判无罪的,作出原生效判决的人民法院为赔偿义务机关。二审改判无罪,以及二审发回重审后作无罪处理的,作出一审有罪判决的人民法院为赔偿义务机关。 根据上述两条规定,您父亲已经得到了无罪判决,可以向案件的批捕部门申请赔偿。”方轶道。 “方律师,我的案子能赔多少钱?”钱老爷子一听可以申请赔偿,立刻来了精神。 第124章 顾虑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第三十三条之规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 去年国家发布的职工日平均工资为一百六十二点六五元,根据您被羁押的天数,粗略计算赔偿金应该有一万多。”方轶道。 “方律师,如果我们申请赔偿成功,检察院会不会对相关工作人员进行处罚?”钱琳琳问道。 律师本色 第56节 “会,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的规定,检察院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赔偿的款项会让他们承担全部或者部分。”方轶解释道。 “才一万多,爸,要不算了吧,都在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罪了检察院不太好。”钱琳琳心中有顾虑,他父亲听方轶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 “这赔偿的钱也忒少了……走,先回去给我炖点红烧肉补一补,看守所里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我先补补,赔偿的事咱再商量。”钱老爷子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民不与官斗,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完,直奔女儿的车走去。 为什么钱老爷子会这么想,因为有前车之鉴。 老爷子未退休时,有位同事叫周阳,因为买房时售楼小姐夸大其词,把新楼盘说的跟朵花似得,结果周阳交了定金后发现新房根本没有售楼小姐说的那么好,还有质量问题,整个一个残花,便去售楼处找售楼小姐要求退赔。 好不容易卖出去一套房,售楼处怎肯退钱,于是便干起了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事,矢口否认曾说过的话。一来二去双方说急了,动了手,当时现场比较乱,谁都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双方都是抓伤,没有什么大碍。 后来售楼处报警,附近的派出所出警将周阳带走,以询问情况为名扣着周阳不让走。其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当地开发商肯定把关系都打点好了。 后来周阳的家人打了警察督察的电话,把情况说了下,结果没多久周阳就被放出来了,全家人皆大欢喜,赞叹督察办事效率就是高。 可第二天一早派出所又给周阳打电话让他去配合调查,周阳又去了,结果一调查就是一天,第三天依然如此,第四天依然如此,隔了两天又叫他去配合调查。 每次去警察都和和气气的,问的情况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跟倒嚼似得不断循环。后来有懂行的同事跟周阳说:他这是得罪人啦,叫他去配合调查的人肯定挨了上面的骂,心里不爽,人家心里不爽能让你爽吗? 后来周阳拖出人来才把事摆平,钱老爷子对此事记忆犹新,他可不想因为一万多块钱,被人惦记。小老百姓惹不起,躲的起! 钱琳琳请方轶吃完中午饭后,将他送回了律所,吃饭期间钱琳琳一再表示感谢,并希望他能把自己老公的案子也翻过来。 方轶何尝不想啊!二十万呢! 曹月山合同诈骗案,终于在隔周的周四早上九点开庭了。二审法院是省高院。 省高院安排庭审的法庭很宽大,下面成排的座椅,方轶约摸着能坐下二百来人。今天公开审理曹月山合同诈骗案,下面坐了不少人,大部分是被告人的亲属,即便如此,审判庭内仍然显得比较空旷。 辩护人席对面坐着省检察院的两名检察员,一男一女,男检察员带着眼睛,正在帮着女检察员准备案卷材料,女检察员一脸的英气,短发,干事很干练的样子,看的出来两人以女监察员为主。 不一会儿,合议庭的三位法官穿着宽大的法袍走了进来,居中坐着的审判长是个男的,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的佛像,大耳,大鼻子,脸上肥肉很饱满,泛着油光。 左边坐着的法官是个女的,脸型清瘦,带着眼镜,文绉绉的,看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右边的法官是个男的,一脸严肃,寸头,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思似得。 庭审前的准备工作做完后,开始审理。 审判长道:“人民法院对提起上诉的曹月山合同诈骗罪一案,现予公开开庭审理。”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法槌的敲击声。 上诉人曹月山被法警押到法庭上,坐了下来。接下来审判长开始核对上诉人的信息…… 方轶看了看曹月山,与之前会见时相比,现在的曹月山显得清瘦了许多,精神状态不太好。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二条的规定,本庭依法公开审判上诉人曹月山涉嫌合同诈骗一案……当事人、法定代理人及辩护人,在法庭审理过程中依法享有如下主要诉讼权利……”审判长依法履行着程序。 前面的诉讼权利宣读完毕后,审判长看向曹月山:“上诉人曹月山,你是否听清楚上述诉讼权利?” 曹月山抬头看向审判长:“听清楚了。” “上诉人曹月山,你是否申请回避。”审判长问道。 “不申请。”曹月山道。 接下来开始法庭调查,审判长宣读了一审判决书。 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道:下面由上诉人曹月山宣读上诉状,陈述上诉理由。 “本人曹月山陈述上诉理由如下:第一,我经营的红海公司与联达公司是合作关系,双方之间的纠纷也是民事案件,不属于刑事案件。第二,红海公司承包的高家庄新民居房产项目实际存在,我与联达公司洽谈合作事宜不存在合同诈骗的行为。陈述完毕。” “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第一,上诉人经营的红海公司有高家庄村委会签署了新民居房产项目的协议,实际上也投入了资金进行运营,前期土地平整工作都已完成。只是由于资金问题,未能进行进一步开发,由此可见新民居房产项目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红海公司在该项目上先向高家庄缴纳了三百万元保证金,其后,又雇佣施工单位对土地进行了平整,为项目开工做准备,并支付了工程费用。由此可见,红海公司对项目确有大量投入。 另外,红海公司至今未与高家庄村委会解除协议,其与联达公司的施工协议是真实有效的,不存在诈骗的行为。 第三,本案涉及的项目真实存在,而且也确实是上诉人经营的红海公司在进行开发,联达公司与红海公司签署合施工协议属于民事行为,本案应属民事纠纷,上诉人不构成合同诈骗罪。 审判长,上诉理由陈述完毕。”方轶道。 第125章 辩护 “上诉人曹月山,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和罪名有异议。 一审判决书认为我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无履约能力的情况下,隐瞒事实,以红海公司名义与联达公司签订新民居房产项目施工协议,并通过该协议骗取三百万元非法占有,构成合同诈骗罪。我对此不认可。 我代表红海公司与联达公司的陈总签订协议时,提交给对方的项目材料都是真实的,不存在诈骗行为。另外,联达公司支付给红海的三百万元保证金,我也全部用到了项目上,不存在非法占有的情况,所以我认为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不清。” 曹月山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罪名坐实,他将面临十五年的牢狱之灾,所以他对这次庭审非常重视,也做了不少准备。 “下面由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空旷的审判庭上空回荡,让人感觉有些冷飕飕的。 “上诉人,你在与联达公司签协议时,是否具备履约能力?”女检察员严厉的问道。 “当时项目刚启动,我正在筹集资金……”曹月山话说到一半被检察员打断了:“请直接回答有没有履约能力。” “当时项目正在融资,我已经谈了几家金融机构。”曹月山道。 “也就是说签约当时不具备履约能力了,对不对?”女检察员道。 “对,当时资金不足。”曹月山的声音软了下来。 “根据红海公司与高家庄村委会的约定,红海公司要向高家庄村委会支付五千万启动资金,红海公司是否支付?”女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没支付。”曹月山道。 “新民居项目的审批手续是否完备?”女检察员问道。 “没有,正在申请审批。”曹月山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女检察员一脸严肃道。 “上诉人曹月山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上诉人,联达公司支付了三百万保证金后,这笔钱用在了什么地方?”方轶问道。 “退还了城建下属子公司二百万施工保证金,然后剩下的一百万都用在红海公司的运营上了。”曹月山道。 “在这期间,你的工资和奖金有提高吗?”方轶问道。 “没有,别看我是红海公司的老板,但是我的工资并不高,为了给员工发工资,推进运营新民居项目,有好几个月我都没拿工资,公司的财务账上都有记载,现在公司还欠我好几万块工资呢。”曹月山道。 “你与联达公司签约前,联达公司是否派人到现场看过项目情况?是否派专业人员对项目进行过现场尽调?”方轶接着问道。 “没有,之前红海与城建下属子公司签署施工合同后,因为资金问题迟迟未能开工,我们双方解除施工合同后,我急于找施工方,所以给的条件比较好,与四家建筑公司谈过后,联达公司的陈正觉得这个项目不错,只看了项目效果图就与红海公司签署了施工协议。 联达公司根本没有派人去现场查看实际情况。”曹月山道。 “对方有没有提过要去现场查看情况,或者派人去业主方了解情况。”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陈正是因为看好项目所以联达公司和红海公司才签的约,当时我们与高家庄的协议,我都给他看了。他没有异议。”曹月山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通过讯问,让合议庭知道,曹月山没有侵占保证金。 “下面进行举证和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回答道。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辩护人发言。上诉人曹月山可以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发表的辩护意见如下: 第一,法院认定事实不清,联达公司支付的三百万元保证金并非被我侵吞,而是用到了项目上和公司运营上,我本人未占用一分一厘。 第二,红海公司与联达公司签署的施工协议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我从来没有骗过联达公司。 第三,新民居项目是真实存在的,虽然红海公司资金出现了问题,但是其与村委会签署的协议依然有效,并未解除。 因为,我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我本人不够成合同诈骗罪。完毕。”曹月山的自行辩护意见是在会见时,方轶帮他梳理完案情后,在方轶的提示下自行撰写的。 “下面由上诉人曹月山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不构成合同诈骗罪。 第一,高家庄村新民居项目真实存在,上诉人主观上也确实想建设该项目。红海公司与高家庄村委会签订了意向协议,先期支付了三百万保证金,还租用村民的土地搭建临时建筑,且有为履行合同创造条件的行为,截止目前为止高家庄村委会也未与红海公司解除协议,由此可见,不能因为红海公司资金短缺,项目权证正在审批,就全部否定被告人的辩解。 第二,上诉人去京城是为了融资,不是为了躲债。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存在躲债的嫌疑,其行为有一定的欺诈性,但红海公司对于新民居项目还是有一定的前期投入的,并建设了一些临时建筑,虽然一直未开工,但该公司仍有大量财产权益,另外,高家庄村此前收取了红海公司三百万元的保证金。联达公司完全可已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挽回损失。 第三,新民居项目手续不完备,但是目前房地产开发行业“边干边批”、“先上车后买票”,以及挪用保证金等不规范现象比较常见,联达公司是建筑企业,经常与房地产开发商合作,不能排除联达公司对此心知肚明。 第四,上诉人一直在进行融资,而且房地产行业边干变融资的情况很普遍,没有那家开发商开发楼盘全部用自有资金的,所以从主观上来讲,上诉人是希望施工合同能够履行,并通过开发该项目获利的。 至于项目未审批等情况,对于联达公司来说属于商业风险,作为一个专业的施工单位,联达公司应有注意义务。 第五,上诉人得到联达公司支付的保证金后虽然有挪用行为,但主要围绕着项目花费,并未挥霍,非法占有目的不明确。 完毕。”方轶道。 第126章 针锋相对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本院认为,上诉人曹月山的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理由如下: 一、红海公司未按期交纳高家庄村新民居项目五千万元启动资金,项目开发权利处于不确定状态,曹月山在签订施工合同时未告知联达公司相关情况,存在欺诈行为。 二、根据调查,红海公司规模较小,自有资金严重不足,在预付高家庄三百万元保证金后账户上已无资金。 虽然房地产开发边建设边融资的情况比较普遍,但应结合上诉人曹月山和红海公司的融资能力综合考量其履约能力,很显然在房地产开发领域像红海这种规模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在社会上融资的能力很弱。 红海公司缺乏可靠的融资渠道,客观上截止案发时其也没有筹到任何资金,基本上可认定其没有履行合同能力。 三、在此情况下,将收取施工单位的保证金部分用于返还其他公司交纳的保证金和公司日常开支,可认定曹月山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因此上诉人的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女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观点如下: 一、虽然新民居项目确实存在,但是红海公司因为未能支付项目启动资金,根据合同约定高家庄村有权选择其他合作方,因此,红海公司的项目权利处于不稳定状态。也可以说项目已经脱离了红海公司的掌控。 二、虽然房地产领域存在先上车后买票的情况,但是并不能说该等行为合法,如果买不上票,或者根本就不具备买票的资格,那么后续的行为将涉嫌诈骗。红海公司的行为便是如此。 三、联达公司多次上门要求退还保证金,但上诉人无力支付,在这种情况下,上诉人以融资为借口逃往京城,企图躲避债务,可见上诉人主观上存在故意,其行为具有欺诈性…… 完毕!”女检察员道。 律师本色 第57节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方轶停下正在急速书写的签字笔,针对女检察员的意见回应道:“好的,审判长。 一、红海公司的房地产项目真实存在。 红海公司与高家庄村委会签订了新民居项目意向书,并交纳了保证金,这是事实。虽然未能按期交纳后续五千万元启动资金,但红海公司在临建用地上进行土地平整、道路修建,并搭建了工人住房,做了前期准备工作。 高家庄村委会并未制止红海公司的上述行为,也未终止与红海公司的合同,或者与其他人商议项目的开发工作。 因此,我们认为双方的合作协议实际上一直在履行,即使红海公司未告知联达公司业主方有权终止协议,也不能据此推断出红海公司有隐瞒真相的行为。 虽然红海公司只提供了项目效果图,但由于“边干边批、先上车后买票”的情况在房地产行业普遍存在,且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显示,曹月山在与联达公司签约时曾告知对方项目是新民居建设,项目手续正在办理中,马上就下来。作为从事建筑工程的专业单位,联达公司在签约时对项目手续未办或不全的情况,应当是知情的。 二、认定曹月山非法占有联达公司三百万保证金的证据不足。 从一审时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来看,红海公司在新民居项目上进行了前期投入,而且从联达公司处取得的保证金大部分用于项目正常开支(退还城建集团下属子公司的保证金也是为了项目的正常开发)。 红海公司在临建用地上的前期投入形成了相关的财产权益,其收取的联达公司的保证金均被用于归还项目欠款、工程费用及公司的日常开支,曹月山没有将保证金占为己有或挥霍,主观上想将项目运作成功并通过项目盈利。 融资行为虽然是判断曹月山履约意愿的重要参考,但本案中关于曹月山融资行为的证据有限且无法辨别真伪,也无从认定。 从整个案件上看,曹月山一直在努力地做新民居项目,尽管在与联达公司签约时其存在一些隐瞒行为,但房地产开发行业属于资金密集型产业,资金投入大,经营风险高,红海公司虽然自身实力不足,但如果融资得当,不能排除其最终盈利的可能性。 因此,辩护人认为,本案应当综合考虑项目背景、曹月山为项目开发所作努力、保证金的去向和用途等多方面因素,来判断曹月山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而不能简单地认为曹月山涉嫌欺骗行为,直接认定其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结论。 三、本案联达公司的损失完全可以通过民事途径进行救济。截至案发时,红海公司在高家庄村委会账户上还有三百万元保证金,而且在临建项目上也形成了相关的财产权益。 本案不同于常见的合同诈骗犯罪,曹月山从城建集团下属子公司和联达公司等处收取的保证金均用于新民居项目的临建设施、公司正常开支或者归还此前收取的保证金,不存在挥霍的情况。 案发时红海公司无法偿还联达公司的保证金,但鑫海公司此前在新民居项目上已完成的临建设施上仍有一定的财产权益,再加上其支付给高家庄村委会的三百万元保证金,公司的整体资产负债问题不是很突出。如处理得当,联达公司的三百万元损失可以得到弥补。 辩护人认为,虽然曹月山在签署协议过程中有一定的欺骗行为,但并不影响被害人联达公司通过民事途径进行救济,因此,一审判决书认为曹月山构成合同诈骗罪,是不符合刑法的谦抑性原则的。 综上,曹月山不构成合同诈骗罪。完毕。”方轶道。 (谦抑性原则,又称必要性原则。指立法机关只有在该规范确属必不可少――没有可以代替刑罚的其他适当方法存在的条件下,才能将某种违反法律秩序的行为设定成犯罪行为) 第127章 宣判! “法庭辩论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的规定,现在由上诉人做最后陈述。上诉人曹月山做最后陈述。”审判长道。 “尊敬的合议庭……”曹月山感觉自己的辩护人说的比公诉人有水平,具体那些地方有水平,他不知道,只知道方轶说的内容比公诉人多。 “现在休庭十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再进行当庭宣判。请法警把被告人带出法庭。”随着法槌的落下,三位法官退出了法庭。 方轶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庭审总算是结束了。 刚才开庭时,他的脑袋和手上的笔一直就没停,不断的记着女检察员的发言,思考着对策,现在一放松下来,突然感觉大脑有点转不动了,浑身乏力。 当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时,方轶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五十分了,整整开了近五个小时的庭,中午饭都没吃。 方轶站起身准备舒展下筋骨,这时钱琳琳快步走了过来。 “方律师,辛苦了!您看这案子有没有胜算?”钱琳琳一脸期盼,急切的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机会还是有的,一会儿法官会当庭宣判,在等等。”方轶道。 这话让方轶怎么接,庭审开完了,法官是最后敲锤定音的人,律师只是尽了全力,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过方轶还是有些信心的。 此时方轶表现出来的沉稳,比他说的话,更让钱琳琳感觉踏实。见方轶如此说,钱琳琳再次表示感谢后,退回到了旁听席等待判决。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书记员突然起身道:“请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随着合议庭人员入座,审判长敲响了法槌:“请坐,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曹月山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曹月山在与联达公司签订合同时存在欺诈行为,但红海公司的新民居建设项目真实存在且有一定的前期投人,收取的保证金主要用于归还项目经营形成的债务以及公司日常支出,认定上诉人非法占有目的的证据不足。 曹月山及其辩护人所提本案属于民事纠纷,上诉人不构成合同诈骗罪的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本院予以采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五条第一款第三项、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三项、第二百三十三条之规定,依法改判曹月山无罪。” 判决宣读后,方轶心中一松,露出了微笑,二十万真不好赚啊! 曹月山被当庭释放,钱琳琳及亲朋好友围了上来。曹月山握住方轶的手:“方律师,谢啦!”他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眼中隐隐可见泪花。 “这是共同努力的结果,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回去说吧。”方轶微笑道。 “对,咱们回去,先放它一千响,去去晦气。”钱琳琳激动道。 哎!咋就没人提议先吃饭呢,这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方轶腹诽道。 众人出了法院,冷静下来后,开始嚷嚷吃饭的事,他们跟方轶一样,也饿的不行了。 这么多人来给自己助阵,钱琳琳自然不能亏待了大家,急忙找到市里高档餐馆的电话打了过去,订好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饭店。 下午四点多,钱琳琳将方轶送回了律所,下车前她一再表示感谢,那叫一个感激,简直感激的五体投地,把方轶搞的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钱琳琳的车开走,消失在大街上,方轶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说了,对啦,那剩下的二十万啥时候给啊! 一周过去了,方轶曾给钱琳琳发微信,询问后期律师费的事,但是对方并未回信。因为没有协议,双方是君子协议,方轶不好强求,只盼着钱琳琳两口子能履行承诺。 最近正义律师事务所业务蒸蒸日上,法律援助的案子基本上是褚怀和赵忠诚平分。县医院骨科的案子孙正义交给了褚怀,褚怀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是人际关系搞的挺好,很快就接了几个案子,虽然案子标的都比较小,律师费收不了几个钱,但吃不上肉,总算是喝上了点汤,还是可以的。 方轶最近一直在忙自己的案子,孙正义给他分配的案子比较少,更多的是让他负责接待上门的当事人和顾问单位的法律咨询。这样一来签单的机会少了很多,人却闲不住,一天到晚的接电话或者去法律顾问单位。 这一日,兰姐约方轶下班后在县里的最有名的大饭馆泰悦居吃饭,方轶欣然前往,琢磨着正好跟兰姐提下钱琳琳后续律师费的事。 包间内,只有兰姐和方轶二人,点完菜后,方轶见兰姐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兄弟,本来这次要约你出来的人不是我,是钱琳琳他们两口子。但是她觉得没脸见你,就委托我跟你谈下后续律师费的事。”兰姐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个处事果断、老练的女强人突然一下子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让方轶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兰姐,是不是钱女士觉得给二十万律师费太多了,没关系,如果她觉得多,可以开个数,好商量。”方轶虽然心中不爽,但是事都做完了,双方又是君子之约,不管多少有总比没有强,或许货到地头死就是这个感觉。 “钱琳琳不是这个意思,她家最近遇到麻烦了。想缓一缓再给你后续的费用。”兰姐道。 “遇到麻烦了?难道是联达公司又起诉他老公了?”方轶想了想道。 “比这个麻烦,她老公当初为了做新民居项目,在外面借了不少钱。大约有二百多万吧,现在对方来要账,她家拿不出来钱,人家把她老公给起诉了,公司的账户和个人账户全部被封了。 她家的车也被开走抵账了。不满你说,她家的房子都准备卖了,两口子现在已经搬到琳琳爸妈家去住了。”兰姐道。 第128章 别想的那么龌龊 “这……行吧!既然兰姐您都说了,他们什么时候有钱了给我就行。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方轶表现的很大度。 不大度也不行啊,人家托兰姐说情,就算不给钱琳琳面子,兰姐的面子总要给的,在社会上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既然人家说了缓一缓再给钱,那就等等吧,即便不知道缓到何年何月,方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真闹翻了,他手里可没有任何证据,这哑巴亏算是吃定了。 不过好在钱琳琳还有些契约精神,特意托兰姐说一声,这也说明对方不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人,这种人说不定日后还能再起来。 “痛快!我就知道兄弟你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人,日后有什么事给姐说一声,也算姐欠你一个人情。”兰姐见方轶如此好说话,笑道。 “兰姐,咱不说这个了。上次您让我打听的事,现在进展如何,有没有影响到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的合作?”方轶换了个话题道。 “还真跟你那个师兄说的一样,我们双方的合作没受影响,倒是有几家供货商被撤换了。前段时间又有两家监理公司和三家建筑公司退出了。”兰姐道。 “这说明盛丰集团的实力德发集团是认可的,后续继续合作的机会很大啊!恭喜啦!”方轶笑道。 “还不是有兄弟你相助,之前若不是你帮忙问了问,让我们吃了定心丸,我们的心还不知道要悬多久呢。”兰姐笑呵呵道。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一个半小时后,方轶回了住处。兰姐开车回家。 一进别墅的大门,兰姐正看到老公于满堂翘着二郎腿,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 “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于满堂见媳妇进门,急忙掐灭烟头,扔入烟灰缸内问道。 “没问题了,方律师没说什么。”兰姐将驴包仍在沙发上,整个人如同一个肉山似得坐在沙发上,沙发立刻被压下去了一个大坑:“钱琳琳托我办事,他怎么也得给个面啊,你那边谈的怎么样?” “还行,他们两口子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咱们画出来的路线走。股权和施工协议明天签署。钱都预备好了。”于满堂呲着发黄的大牙笑道,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德行!签完合同,一定要分批支付款项,让曹月山配合咱们的工作。”兰姐道。 “好,你放心,这都在合同里写的明明白白的,他不配合就别想拿钱。”于满堂笑呵呵道:“没想到那个方律师还真有两下子,居然把曹月山给弄出来了。” “嗯,我也没想到,这个项目如果曹月山不出来牵头,高家庄那帮人根本就不会配合咱们,所以他出来了是好事。只有他出来了,这盘棋才能走活。”兰姐眯着眼道。 “哦,我说你不让我一脚把曹月山踢出公司呢,原来你是想给他一点甜头,用他的人脉,配合咱们把项目拿下,运作完啊!”于满堂笑呵呵道:“高,实在是高,要说还是我媳妇厉害。” “这也不能怪咱们,谁赶上这好事不想插一脚啊。再说了,如果不进资金,他曹月山这个项目就得黄摊。到时候还不一定便宜了谁呢。咱们这是在帮他。别想的那么龌龊。”说完,兰姐扭搭扭搭的上楼去了。 于满堂的笑容随着兰姐的上楼渐渐消失了,家里有这么一位既有头脑,又有手段的母老虎,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有时候一想到这些年媳妇的手段,他都觉得浑身发冷,不过这些年家里的财富确实积累了不少。 哎!这年头,没有手段难成大事! 方轶回到住处,躺在床上,侧脸看着窗外的星空发呆。他本想拿到剩下的二十万律师费,有了底气后,跟孙正义谈改做提成律师的事,可现在看来改做提成律师的时间要延后了。 次日一早,一位穿着时髦,浓妆艳抹,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扭搭扭搭的走进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您好,您什么事?”听到门口有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前台放下言情小说,抬头上下打量年轻女子问道。 “我想找律师咨询点法律问题。”年轻女子道。 “方律师,有当事人咨询。”前台颠颠的跑到办公区,喊了一嗓子。 早上褚怀和赵忠诚都出去开庭了,只有方轶在,来人咨询,前台自然只能找方轶。 一般情况下,如果前台发现来的当事人很有钱,或者案子标的比较大,谈案的肯定就不是方轶了,而是赵忠诚。 为什呢?因为赵忠诚比较会做人,平时没少投喂前台,前台见有肥活自然要想着他。今天赵忠诚不在所里,所以前台也懒得多问,直接将案子甩给了方轶。 方轶将年轻女子请进了会议室。 “您好,我是方律师。您贵姓,要咨询什么法律问题?”方轶道。 “我姓柴,叫柴瑶瑶。我想咨询赠与的事。”柴瑶瑶一脸认真道。 “赠与?是您家人要赠与您财物吗?”方轶问道。 “不是,是我朋友赠给我钱。”柴瑶瑶道。 “你朋友赠给您钱?多少?是否已经实际交付,说的直白点钱到您手里了吗?”方轶问道。 “一共十五万三千元,已经到我手里了,但是他老婆不同意,把我起诉了。”柴瑶瑶一脸认真道。 “能问下为什么您朋友向你赠与金钱吗?”方轶疑惑道。 “这个很重要吗?”柴瑶瑶有些犹豫。 律师本色 第58节 “嗯,这个很重要,我要判断您朋友赠与您金钱的正当性。如果这个赠与行为是违反法律或者违反伦理道德的,那么法院很有可能会判您返还。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吧?”方轶正色道。 “我跟他是……那个关系。”柴瑶瑶低声道。 “是朋友关系?”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比那个更近一步。同居有几年了!”柴瑶瑶低声道。 窝草,你就直接说是傍肩儿、同修、姘头、情人、第三者就得了呗,说的那么婉转干嘛,敢做还怕人说啊。方轶从心底里比较鄙视这种人。 第129章 您看您,竞问这让人尴尬的问题 “我明白了。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方轶无奈的问道。 “有五年多了,我们是在ktv认识的,当是我正在读大学,为了挣钱买苹果手机……以后我们就一发不可收拾。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分了。”柴瑶瑶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 “然后你们的事被他爱人发现了,就把您起诉了,对吗?”方轶心中一阵无语,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这么物质。 方轶打量着女孩,眼前浓妆艳抹的女孩,眉毛弯弯,仔细看能看到修整的痕迹,眉毛都被修掉了,肉杠子上画出一道弯眉,近看有点别扭;鼻梁子挺拔但不自然,应该是垫过的;嘴唇比较薄,不知道动没动过刀,图的口红很红,很艳;双眼皮不太自然,应该是找的二把刀割的,估计洗一把脸,她亲妈都认不出这是自家孩子。远看尚可,近看……,算了还是说说案子的事吧。 “嗯。”柴瑶瑶点了点头道:“您说我用把钱还给她吗?这可都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不是她送的。这是法院给我的材料。”说完,她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方轶。 一口一个男朋友,现在的社会啊,道德观和价值观都这么颠覆了嘛?还是在小地方待久了,脱离现实社会了。方轶差点开启了自我反省模式。 “那个……对方赠的钱你存起来了,还是花出去了?”方轶边看案件材料,边问道。 “您看您,尽问这让人尴尬的问题,我要是能存钱,至于现在这么窘迫吗?都花了,支付了水电费,房租,衣食住行什么不得花钱啊。”柴瑶瑶嘴上说尴尬,可是脸上却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 “你等等哈,你是说他给你的钱都用于支付日常开销了,是吗?”方轶问道。 “对呀,我租房,他掏钱,两人过日子哪能不花钱啊,他每次给我一点,当初刚毕业我还觉得挺美的,结果日子一长才发现,那点钱真不够我消费。 吃个饭,买个包,旅个游,再买身衣服,那钱就花花的往外流啊……”柴瑶瑶拿出了农村老娘们坐在炕头掰手指头算账的劲头,说了起来。 “行行,我明白了,您不用说那么细节。他给您的钱全都用于日常生活消费了,你确定?”方轶一边说,一边那笔记录着。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错不了。这还是在小县城,如果在市里或者京城,比这花销还得大呢。”柴瑶瑶煞有介事道。 啥!你这是要搞职业化,往市里、京城拓展业务啊,雄心不小啊!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方轶只能报以呵呵。 “您这种情况不一定需要返还赠与的钱财。”虽然方轶心里比较烦这种人,但是上门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总不能放着钱不赚往外撵人吧。 “真的?”柴瑶瑶喜出望外,之前她咨询了几个律师都说这事不好办,大概率要退钱,理由是有违公序良俗。 眼前略带油腻的中年男律师居然说可以不用退还赠与的金钱,柴瑶瑶立刻眼前一亮。当事人总是喜欢法律工作者说一些符合自己美好预期的话,柴瑶瑶也不例外,此刻她已经有了签约的冲动。 “当然,前提是您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实,那可就不好说了。”方轶认真说道。 “我说的句句是真话,要不然我也不能混的这么惨,要是手里有个十来万我早就不在这儿待了。”柴瑶瑶一脸嫌弃道。 您这还混的差啊,驴包提着(不知道真假),钻石项链戴着(不知道放水了是否能漂起来),百达翡丽腕表戴着(大概率是仿品),不错啦!方轶一阵腹黑。 “我要是委托您帮我办这个案子,律师费得多少钱?您看我这手里确实没多少钱,一天到晚的卖个酒水也赚不了几个钱。”柴瑶瑶可怜巴巴的看向方轶。 “您这案子争议标的一共是十五万多,律师费您给一万元吧。”方轶微笑道。呵呵,水贼过河咱甭使狗刨,对你们这种人不能客气。 “这么多啊!”柴瑶瑶眼睛瞪了起来。 “贵有贵的道理,多有多的理由,十五万可不是小数。”方轶严肃道。 “那个,能不能便宜点?”柴瑶瑶试探着问道。 “您说个数。”方轶道。 “三千行吗?”柴瑶瑶道。 卧靠,这是把去缅甸买翡翠的架势拿出来了吧,先砍一半,再打折。这也忒狠了吧,都砍价砍到脚脖子了。 方轶一笑:“您提的费用太低了。还是再去别的律所看看吧。”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哪来的您回哪去吧。 “方律师,要不您也别以一万,我也别三千,咱都退一步,五千怎么样?”柴瑶瑶道。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觉得靠谱的律师,她怎么能轻易放手,再说了跟谁都得砍价,都聊了这么多了,感觉也不错,再努一把力说不定能拿下。 “八千。”方轶道。 “六千。”柴瑶瑶道。 “七千,再低就没法做了。”方轶道。 “六千五百元,要是行,现在就签约付钱。”柴瑶瑶再次叫价道。 “成交。”方轶立刻斩钉截铁道。哎,二十万没赚到,拿个一千多块的提成总比没案子强,反正这案子也不难。 柴瑶瑶一愣,大意了,应该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能少掏五百元。 “案子下周开庭,就靠您了,您让我准备的证据我马上回去弄,这两天就给您送过来。”签完委托手续后,方轶将柴瑶瑶送到律所大门口,柴瑶瑶出了律所,转身钻进了路边的迷你库珀走了。 方轶望着消失在车流中的迷你库珀,心中一阵懊悔,如果我坚持一万元律师费,说不定她也能给。 “方律师,干得不错,又开张了。”办公室内孙正义看着委托合同笑呵呵道。 “谢谢主任。您看这个案子是我做,还是交给谁做?”方轶问道。 之前方轶忙自己的案子,所里可是很少给他分案子的,现在手里的案子基本上都开过庭了,闲下来没事,方轶自然要争取下,接案子。 “没问题,你做吧。”孙正义微笑道。 第130章 图什么啊! 拿着案卷回到工位后,方轶开始忙着看案卷,起草答辩状,为开庭做准备。这时候褚怀一脸不爽的走进了律所,后面跟着小周。 这段时间孙主任没什么事,他见小周整天待在所里,觉得亏,就派她出去跟着三位工薪律师四处开庭和维护顾问单位。 早上小周跟着褚怀去开庭,完事后他们去了一家新签的顾问单位,上门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快中午了才回来。 褚怀把公文包重重的放在了工位上,脸色极其难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上泡的茶水,然后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小周,褚律师怎么啦?”小周路过方轶身旁时,被方轶叫住了。 小周转头看了一眼主任办公室,见门关着,低声道:“别提了,今天我跟他去见客户了,结果客户想把他挖去公司做法务,后来褚律师找了个借口把我支到隔壁去找公司人事拿案卷材料。 我隐隐约约的听见褚律师与对方讨价还价,过了一会儿就听褚律师叫我,然后我们就出来了。 褚律师当时很生气,出来办公楼后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后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提这事。 后来褚律师跟我说,那家公司的老板觉得他很专业,想挖他去公司做法务主管,但是褚律师觉得所里正是用人之际,这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对不住孙主任。他举得那老板挖人墙角很不道德,因此很气愤。 这不,刚回来就去找主任邀功去了。” “你怎么知道褚律师在跟公司老板讨价还价?是不是你偷听他们谈话了?”方轶微笑道。 “两个屋子就隔着一堵玻璃墙,顶上是通着的,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得真真的,用得着我偷听吗。”小周不干了,一瞪眼反驳道。 “好吧,那家公司老板从合作方挖人,确实有点不够意思,不过褚律师也算是重情重义,居然没同意。”方轶称赞道。 “拉倒吧!什么重情重义啊,那个老板四十来岁,是个女的,离异,我们一进门,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褚律师。 肯定是见褚律师长的帅气,她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你懂得。估计是价钱……不,工资没谈好,要不然褚律师也不会说什么卖艺不卖身之类的话。”小周撇撇嘴道。 “不会吧!褚律师可是有家室的人。”方轶惊讶道。 “有什么不会的,你是没瞧见那女老板看褚律师的眼神,带钩子的,那小眼神……,如果一个月给五千工资,褚律师肯定就从了。”小周低声坏笑道。 方轶对小周的话不置可否。 正在此时,褚怀从主任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好了很多。小周一见急忙闭嘴,回了工位。 很快柴瑶瑶的案子开庭了,一大早方轶去了县法院,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开庭。原告四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大气,从表情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至少是个大公司高管之类的。 她的代理律师是一位年轻的女律师,短发,戴着眼镜,眼神凌厉,但方轶感觉她眼神的凌厉之中带着一丝忐忑,她应该刚执业不久,开庭经验不足。 方轶的旁边坐着一个表情略带猥琐的胖子,他就是本案的第三人,原告的丈夫,柴瑶瑶的那位情人陈大发。 方轶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旁边的胖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心中纳闷柴瑶瑶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虽然柴瑶瑶算不上多好的白菜,但被猪拱了也实属可惜。 坐在上面的法官是一位圆脸的年轻女法官,长得有些可爱,但是因为职业的原因,不苟言笑,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原告陈述下诉求,还有事实及理由。”法官敲响法槌,走完前面的程序后道。 “原告的诉求,一、请求法院判令被告返还十五万三千元;二、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与理由: 原告丈夫陈大发,也就是本案第三人,与被告于五年前相识,此后二人发展为情人关系,陈大发陆续将十五万三千元现金赠与被告,用于保持双方的情人关系。 陈大发与被告之间的赠与行为,不仅违反了法律规定的夫妻对重大共同财产平等的处理权,及夫妻间应负相互忠实义务的强制性规定,且建立在婚外情基础上的财产赠与关系严重违背我国《民法通则》(此时《民法典》尚未实施)关于公序良俗及社会公德的规定及立法精神,双方间恶意串通行为亦损害了原告的财产利益,因此,双方之间赠与行为应依法认定自始无效,被告恶意取得前述财产无法律依据,依法应予全数返还。 完毕。”原告律师道。 “被告答辩。”女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五年前被告刚刚大学毕业,一次偶然的机会本案第三人结识了被告,随后第三人以金钱引诱被告与其发展成不正当关系,随后两人开始同居,直至今年三月。 在五年间第三人向被告转的款项(十五万三千元)均用于两人的日常花销,包括开房、吃饭、付房租等,而且被告也给第三人转过钱。被告认为该款项并不是第三人对被告的赠与,而是双方共同生活的花费。被告不应该返还上述款项。 答辩完毕。”方轶道。 “第三人答辩。”女法官道。 “我与被告是情人关系,当时我老婆,也就是原告在外地工作,我一时糊涂就与被告同居了。在同居期间,我将十五万三千元赠与被告。 答辩完了。”第三人道,说话时他还时不时的瞟一眼原告,很怕的样子。 方轶不用想都知道,本案第三人,这个胖子,一定是在家遭受了原告的“逼供”,心里有愧不得不出来配合原告进行诉讼,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就不明白了,身旁的胖子其貌不扬,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被告柴瑶瑶怎么就看上他了,同居了五年才给了十五万多,平均到每年也就三万左右,每个月也就二千多块,还要租房,这种情况也就是个普通家庭的日常花费水平,搞不好还要倒贴。柴瑶瑶图什么啊!拜金女不应该找个腰缠万贯的大款傍吗? 第131章 法官心里也烦 律师本色 第59节 哎!这世间让人不理解的事太多了,特别是男女之事,不能拿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说完开始翻看原告之前提交的证据。 “第一份证据,第三人通过银行账户向被告转款的记录,证明第三人在原告不知情的情况下,五年间向被告陆续赠与了十五万三千元。 第二份证据,第三人与被告的qq及微信聊天记录,该记录是第三人提供给原告的,证明第三人与被告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时间长达五年之久。 举证完毕。”原告律师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以上证据的真实性,被告认可。但是证明目的不认可,第三人给被告赚的款项并不是赠与款项,而是为了支付生活费用。质证完毕。”方轶道。 “第三人质证。”女法官道。 “我对原告的证据全都认可。完了。”第三人道。 “被告举证。”女法官心里也烦,她不想审理这类案件,尤其是她这么年轻的法官,尚未婚配,接受这类负面信息多了,会影响她的婚姻观。 庭里除了她,全是三四十岁的老法官,而且以女性法官居多,基本上都已结婚生子,处理起这类案子来显然比她更有经验。之前有个年轻的男法官分到庭里,后来申请调到了执行庭,现在庭里只有她一个年轻人。 “第一份证据,被告与第三人的qq和微信聊天记录,被告曾多次向第三人索要钱财支付房租和两人的日常开销。原告提供的第三人向被告转账的时间与双方聊天记录时间吻合,证明本案第三人向被告转款系用于两人共同生活。 第二份证据,被告的租房合同和支付租金的银行转账记录,被告与第三人同居期间,均是租用的同一套房产,双方一年一签合同。因为时间太长了,被告只能找到三份租赁合同,但是支付的租金是连续的,每年被告都会向房主的银行账户支付租金。证明被告租赁房产所付租金金额及时间,与第三人给被告支付的款项金额及时间吻合,第三人支付给被告的款项大部分用于支付租金。 第三份证据,被告与第三人分手前的聊天记录,证明被告与第三人同居期间的所有花费均由第三人承担。 第四份证据,第三人向被告借款的qq及微信聊天记录及转款记录。所借款项用于车辆加油及请朋友吃饭等,共有三万六千多元。证明第三人与被告之间存在账目往来,第三人转给被告的款项不是赠与,其中包括同居花费和欠款的归还。 以上聊天记录均有公证机关的公证书。举证完毕。”方轶道。 “原告质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被告与第三人的qq和微信聊天记录,真实性、关联系、合法性原告认可,但是证明目的不认可,即便款项的出入时间相符合也不能说明第三人支付的款项就是专门用于支付日常开销的。如果真是用于支付日常开销,第三人完全可以代被告支付,没必要绕弯子。 第二份证据,被告的租房合同和支付租金的银行转账记录,原告认为该份证据与本案无关,被告支付租金是用的自己的钱还是用的第三人的钱不确定。 第三份证据,被告与第三人分手前的聊天记录,原告对其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认可,但是证明目的不认可,两人口头上这么说,但是并不代表实际中就是这么做的。 第四份证据,第三人向被告借款的qq及微信聊天记录及转款记录,原告认为该证据与本案无关。这是第三人与被告间的借款纠纷,应另案处理。”原告律师道。 作为一名执业律师,她虽然经验不足,但是从方轶提供的证据中她已经对整个案情有了初步判断,之前原告来找她时,所说的话是存在偏差的,比如原告和第三人故意隐瞒了,第三人向被告借款的事。 但是她接受了委托,就要替当事人说话,即便知道了真假对错又怎样,她的工作不是去探讨案件的是非曲直,而是去为当事人争取利益最大化。虽然她的心里也很矛盾,但是她必须这样去做。 “第三人质证。”女法官道。 “我认可被告提供的聊天记录,但是对证明的内容不认可。完毕。”第三人道。 “不认可的理由是什么?”女法官问道。 “我……我跟她聊天归聊天,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给她的钱就是赠与。”第三人眼神恍惚,时不时的瞟一眼坐在原告席上的自家媳妇。 “原告,你们说第三人转给被告的钱是无偿赠与,除了已经提交的证据外,有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这些钱是无偿赠与?”女法官问道。 “没有其他证据,这十五万三千元,是分批转的,小额的款项一二百元,大额的款项三五千元,因第三人和被告双方存在非正常关系,从常理来讲,这些钱都应该属于赠与。”女律师辩解道。 “被告代理人,第三人与被告是共同居住生活,还是偶尔住几天?”女法官问道。 “基本上在原告不在家期间,第三人都是在被告处居住。”方轶道。 “原告,你的工作性质是什么样的,是否需要经常出差?”女法官问道。 “原告是公司高管,六年前被派往外省担任总经理,所以属于常驻外省,每隔一段时间可以休假。”女律师道。 原告不在本省工作这是事实,只要法官到单位一调查便可了解,所以女律师犯不着为这事撒谎。 “第三人,是这样吗?”女法官看向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是,我媳妇经常不在家。所以我就一失足成千古恨。”第三人的态度很好。 “第三人,你是经常居住在被告处吗?”女官问道。 “大部分时间是在她哪居住。”第三人道。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女法官问道。 “我在县里开了一家劳务公司。”第三人道。 第132章 吴小清凌乱了 “被告是做什么工作的?”女法官问道。 “被告刚认识本案第三人时,是在ktv工作,后来两人同居后,被告便辞职在家待业了有三年多,再后来,被告通过同学的介绍认识了一家知名白酒公司的代理商的老板,开始给那家代理商的老板做助理。”方轶道。 这些情况都是被告柴瑶瑶告诉方轶的,方轶让她提供社保交费证明,以佐证她工作的事实,但是她说县里的公司很多都不给上社保,只提供了工资单。 其实所为的代理商助理,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她的工作很杂,说白了主要工作就是卖酒,各种方式的卖酒。 “第三人,是这样吗?被告与你同居后辞职在家,三年后才入职白酒代理公司。”女法官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第三人低着头不敢看对面。 …… “被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道。 “……被告认为,原告及第三人仅仅证明了转账的事实,没有充足证据证明第三人的转账行为属于赠与。 而被告提供的证据恰好可以证明,第三人给被告的转账不是赠与,而是其与情人的共同开销。 另外,第三人与被告同居时间长达五年,期间双方互有资金往来,县里一个家庭一年的开销,正常算下来,也不会少于一两万。 对于被告,一个爱美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吃穿用度都比价讲究,所需费用自然要比一般家庭高,第三人与其同居,一年三万左右的开销并不高。 第三人每次给被告的转账金额都比较小,次数比较多,符合日常花费的特征,因为前述费用并非赠与。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陈述完毕。”方轶道。 …… 庭审结束,方轶签完笔录离开法院后,给柴瑶瑶打了电话,将庭审情况说了一遍。 下午方轶回到律所,刚进门便被前台叫住了。 “方律师,有您一封ems快件。是海淀法院发来的。”前台说着将一封快递递给了方轶。 方轶打开后,抽出一份判决书,正是李书明借名买车案的判决书。 法院认为,李书明与四s店签订《车辆销售确认单》时朱明并未在场,且各方约定如发生退款,应将款项直接退还李书明,实际购车人应为李书明。四s店在李书明支付三万元款项时对其不具备京城购车指标的情况属于明知。 李书明借用他人名义向四s店购买机动车,双方订立合同的目的及内容均违反了《bj市小客车数量调控暂行规定》,且扰乱了京城对车辆配置指标调控管理的公共秩序,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合同应属无效。 法院最终判决四s店退还定金三万元,因李书明对本案合同的无效具有过错,应自行承担由此造成的资金占用损失,故法院未支持李书明要求赔偿资金占用费的请求。 拿到判决书后,方轶立刻给李书明打了电话,告知其相关情况,并拍照片发给了他。 方轶本想将判决书邮寄给李书明,但却被李书明拒绝了,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现在案子赢了,他想要请方轶吃饭,让他周末去市里顺便把判决书带给他。 周五晚上下班,方轶刚走到小区门口,一位身材苗条,有姿色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来人正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吴小清。 “方律师您好。”吴小清见方轶走进小区,立刻迎了上去。 这段时间吴小清一直在搜集关于方轶的资料,试图挖出一些料来,找出方轶的软肋好完成顾主任交办的任务,将他挖过来。 但是方轶早先离婚加失业,很多朋友慢慢都不来往了,唯一的一个至交好友李书明也在市里,人家是辉煌的老板,财大气粗,又不是她能利用的。 想来想去,她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面谈,许以好处,引诱方轶转所到公平律师事务所。 方轶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不买房。”说完,方轶快步向公寓楼走去。 吴小清凌乱了:不买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这身西服套装是她特意换的,为的就是让方轶感觉她很重视今天的会面,否则这大热的天她疯了穿西服,难道自己长得像是卖房的? 眼看着方轶要进楼了,她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方律师,方律师您等下。我不是卖房的,我想跟您谈合作……” 这一声谈合作,还真让方轶停住了脚步,他现在正在为案源发愁,虽然周围的朋友会时不常的介绍个案子给他,但是不稳定,做律师的谁不想要个稳定的案源啊!有了稳定的案源就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 吴小清来到近前大口的喘着气,可能是办公室坐久了,太久不运动了,刚才的小跑让她胸脯一起一伏的,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双腿也有点发软。 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您好,方律师,自我介绍下,我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行政主管,兼主任助理。” “公平律师事务所?”方轶看过名片后,心中疑惑:自己跟对方历来没有什么交集,他们的行政主管找自己什么事? “您找我有什么事?我好像跟你们没有什么业务往来。”方轶狐疑道。 “是的,在今天之前没有,但是我相信在今天以后,我们会有交集。您要是不忙,小区门口有一家咖啡馆,我想请您喝杯咖啡,不知道您能否赏光?”吴小清微笑道。 方轶感觉她的身上撒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这让他想起了云梅,但是她没有云梅那么高雅,除此以外吴小清身上多了一份风尘气。 他想弄明白眼前的女人口中说的交际或者合作指的是什么,便点头同意,跟着她去了门口的咖啡馆。 咖啡馆内,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方律师,我今天来是代表我们顾主任,想邀请您转所到我们律所执业。当然您不用急着表态,先听我把条件讲完,好好考虑下再做决定。”吴小清说完,抿了一口咖啡。 第133章 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 方轶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一点铺垫都没有。他本想直接拒绝对方,毕竟都在县城里,池子小,客户资源就那么多,换来换去的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不如就听一听再做决断,人家都请喝咖啡了,他怎么也得给人家个面子。 想到此处,方轶一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示意对方接着说。 “您所在的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待遇我就不多说了,您比我更清楚,我们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待遇比你们律所要好很多,基本工资我们律所是二千五百元,提成待遇是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三十之间,具体我们有提成管理办法,总的来说就是律师费越低提成越高,律师费越高提成越低。 您的个人案源按照百分之四十提成,做个人案子我们是不扣工资的。当然个人案源的提成上,我们不如正义律师事务所高,但是我们律所是县里的第一大所,不论是办公场所还是名气比你们律所要好很多,可以为您带来跟多的客户资源。 而且我们律所目前的客户都是县里及市里的大型企业,盛丰集团就是我们的法律顾问单位,像盛丰集团这种体量的顾问单位,我们有好几家。这个有可能您了解。 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一个更大的平台,一个比正义律师事务所更好的办公环境,您接触的客户也将提升一个档次。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咱们一起将公平律师事务所做成一家大所,一家比肩市里大律所的律所事务所。”吴小清微笑道。 说来说去,方轶感觉除了基本工资高了,其他方面未必比正义律师事务所强多少,个人案源提成更低了。 公平律师事务所再大也不是他的,客户质量再好,也不是他的客户,就像是产房传喜讯,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似的,听着好听可是实际上跟自己毛关系没有。 再说了,听吴小清的意思,是想让他过去继续做工薪律师,对方的客户质量越好,客户越多,活就越多,否则人家为什么要给两千五百元的工资,这帮开律所的合伙人精着呢,这种福利待遇的设置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手下的律师有自己的业务,只想让律师踏踏实实的干活。 律师本色 第60节 “吴主管,我觉得以我现在的资历还无法去贵所,毕竟水平有限。我想再锻炼一段时间再考虑跟贵所合作的事。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方轶说完喝了一口咖啡,起身向咖啡馆外走去。 吴小清想说点什么,可是人家一口拒绝自己后根本不给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目送方轶离开。 第一次接触失败了,但是这并没有让吴小清放弃,她以前做过销售,深知失败乃成功之母的真实意思,那就是一定要二皮脸。 古语有云: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她从这句话里尝到过甜头,所以对这句话的理解也更通透,当然死皮赖脸会让人讨厌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所以要讲方式方法。所以她准备换个方式,请所里的王律师出马,当然这需要与顾主任先沟通下。 周六一早,方轶吃过早饭后,乘坐公交车去了市里。 辉煌最热闹的时间段是在晚上,早上的辉煌多是吃过早饭后往出走的客人。方轶走进去时,已经十点多了。 “方律师您好。”方轶刚一进门,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冲着他笑道。 辉煌的服务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对于一些老客户和一些重要客户,每日他们要进行记忆,这是辉煌的服务员每月考核项目之一。所以方轶一进门便被门口的服务生认了出来。 “你好,你们李总在吗?”方轶问道。 “在,李总刚给中层开过早会,现在可能在办公室。您跟我来吧。”服务生说完引着方轶向楼上走去。 李书明正在一边吸烟一边透过大玻璃窗饶有兴趣的看着斜对面一座办公楼,听到门口脚步声响起,转身正好看到方轶走进来,微笑道:“老方,我还以为你得中午到呢,吃早饭没?我让人给你弄几个菜。” “别忙了,吃过了。这是判决书。”方轶说着将借名买车的判决书从公文包内抽出来,递给了他。 “不用看了,昨天京城四s店那边给我打过电话了,把之前我付的定金给退回来了。”李书明微笑道。 “那就好,没想到四s店那边动作还挺快。”方轶惊讶道:“京城的企业,受环境的熏陶,思想觉悟就是高,法院一判立刻给钱。” “屁的觉悟高,也不知道四s店从哪听说我想以公司的名义买车,昨天他们主动打电话给我,又是赔礼道勤,又是退款,最后跟我说为了弥补之前的误会,今后只要我在他们哪买车就给打折扣,而且折扣打的很诱人。 我一琢磨反正在哪买车都是买,他们家还能打折,便答应他们下周派人过去接洽买车的事。”李书明道。 “要说还是你够大气,刚打完官司,转头又做上生意了,既往不咎。”方轶竖起大拇哥道。 “你想多了,这要是搁这我以前的脾气,以后打死也不去他们家买车,但是在商言商,既然人家给打折,咱们也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不是。”李书明微笑道。 方轶点头,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在这儿看什么呢?”方轶进门时见李书明再向对面张望,心中好奇道。 “你瞧,有个拉横幅的。”李书明伸手一指道。 “拉横幅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伸冤的就是抗议的,要不就是拆迁给钱不到位的。没啥新鲜的。”方轶不以为然道。 “这个不一样,你仔细看看。”说着,李书明拿起桌上的望远镜,递了过去。 方轶心中好奇,拿过望远镜,只见斜对面的办公楼外有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手里扯着一个横幅。 第134章 不甘心的孟总 “热烈祝贺,贵司杨丹丹女士被我夫看上,并被多次临幸,作为正房,我特向贵司提亲,纳其为妾。 窝草,这不就是抓小三吗?写的这么含蓄干嘛。”方轶放下望远镜,转过脸来,一脸惊讶的看向李书明道。 “拉横幅的人有修养,存心羞臊对方,那家单位也是个要脸的事业单位。这么搞一下,总比扯着嗓子跟泼妇似的去办公楼里闹事强。不管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能看到,影响力大。”李书明一脸的贼笑,说道。 “他们站在哪拉横幅就没人管?”方轶问道。 “管?怎么管?人家既没闹事,又没摆摊占道,标语内容也不违法,连被点名的那位都不说什么,别人谁管啊。 都有一个礼拜了,据说对面办公楼里曾出来人找拉横幅的那几位民工交涉,但是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那几位民工大哥说了要拉满一个星期,否则东家不给结尾款。 怎么样,那几位民工大哥讲诚信吧!”李书明嘿嘿笑道。 “高,这招真够高的。”方轶一脸敬佩道。 “中午我请你吃大餐。”李书明微笑道。 “吃什么大餐啊,在你店里弄两菜,咱们喝两杯多自在,甭往外跑。”方轶不想李书明破费,急忙道。 “没关系,不是我买单。我有个朋友,也是辉煌的老客户,前两天我见他愁眉不展的,一问才知道,被人家给告了。 后来我们就聊到了你,这不是正好今天你过来,他想跟你咨询下。我先声明哈,没有咨询费。这案子能不能接,你自己跟他谈哈。”李书明道。 “嗯,没问题。谢啦!”方轶知道这是李书明在给他介绍案子,心中很感激。 中午时,方轶跟着李书明走进了市里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的包间。 包间内坐着一位长着大驴脸,秃头,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李书明二人进门时,他正在皱着眉头吸烟。 “孟总,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方律师,方律师可是法大的法学博士,原来在大学教授法律,现在出来做律师了。”李书明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快请坐。您现在那家律所。”孟总见二人进门,立刻起身,主动热情的与方轶握手道。 “方律师家在县里面,所以为了照顾家人,他现在下面县里的律所执业。之前那个‘刀下留人’的案子你知道吧,保了人家一命,就是他代理的。 前不久中院判的合同诈骗罪的案子,上诉到省高院后,改判无罪,也是他代理的。 民事案子就更多了,之前欧洲花园二区被执行的案子,他代理购房人,直接把银行的强制执行给干掉了,间接的解救了几百位业主。银行眼看着楼盘放在哪,却强制执行不了……”李书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嘴方轶的律所,而后大篇幅的介绍他的战绩,听得孟总频频点头。 有这么好的战绩,在那家律所还不是一样,客户顾的是律师,又不是律所,只要律师真有本事,律所大小可以忽略不计。 “咱们先点菜,边吃边聊。”孟总说完,招呼服务生点菜。 不一会儿酒菜摆上,包间内只剩下三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总打开了话匣子。 “方律师,我跟您咨询个事。哎,这几年我一直不太顺,之前我跟李总说过,去年的时候,我一个兄弟,他的公司资金有些紧张,想跟一家金融机构贷款,那家公司觉得他的资质不太够,让他找人担保,他就找到了我。 当时他公司刚刚接了一个大订单,急需资金周转,我也觉得这单做下来他能赚不少,就答应了,给他做了担保人。 可谁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向他订货的那家公司倒闭了,货款结不回来,他整天忙着追债。 金融机构的贷款眼看到期了,现在我朋友的公司也是勉强维持,哪有钱还债呀,人家肯定会来找我要钱,咱明白,咱是担保人,债务人还不上钱,担保人就得还钱。 欠债还钱的道理咱都明白。但问题是我要是替他还了钱,我的资金链就断了,我的公司也得倒。 我那朋友已经进行了破产债权申报,应该能拿回来一部分货款,虽然不能全覆盖,但是也能偿还一大部分。”孟总道。 “一共欠了多少贷款?”方轶问道。 “一共有八百多万,贷款总额是一千万,之前还了一部分。”孟总道:“这是当初我朋友贷款时,我签署的担保合同。”说着,孟总将一份合同递给了方轶。 方轶看过一遍担保合同:“嗯,这保证合同约定的是人保,不是物保,合法性上没有问题,您现在的诉求是什么?说句大白话,您想达到什么样的结果?” “我就是想让您给看看,能不能拖延下时间,等到我朋友分到客户的破产财产后,我看看情况,然后再承担担保责任。”孟总道。 “担保合同上约定的是连带责任担保,不是一般担保。如果是一般担保,那么要等债务人无力偿还贷款后,才轮到保证人清偿债务。 说的直白点,在一般担保的情况下,债权人即便追债也得先追您朋友,您朋友确实无财产可供执行后,才轮到您。有个先后顺序问题。 但是连带责任则不涉及这个问题,债权人可以同时对您和您朋友主张债权,谁有钱,债权人就会执行谁。 至于您说的拖延时间问题,从现在来看只能在程序上延长时间,也就是一审判决后,您上诉打二审,纯粹的利用法律规定的一审二审的诉讼程序拖延时间。但是最终法院是要出判决的,具体能拖延多久不好说。 一般来说,企业破产清算的时间比较长,越是老厂子债务越多,破产清算的周期越长。如果纯走程序来拖延时间,恐怕无法达到您的要求。”方轶道。 他明白,孟总实际上就是不想当冤大头,可事实上他确实给人家提供了担保,事情已经做下了,想不被牵扯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是说,我这案子就没法弄了?我必须得还钱?”孟总有些不甘心。 第135章 真抠! “从法律上讲是这样的。我看您这份担保合同上只有您的签名,没有您爱人的签字,当时对方没有要求吗?还是后来又签过其他文件?”方轶手中拿着担保合同,问道。 “嗨!这事当时办的比较急,我媳妇跟几个姐妹出国旅游去了,没在家,所以就没签成。”孟总道。 “孟总,嫂子知道这事吗?”李书明插话道。 “怎么可能,我当时给朋友提供担保是背着她做的,要是让她知道还不挠死我。”孟总煞有介事道。 “嗯,我明白了。另外,我多问一句,您公司的股东是谁?”方轶问道。 “公司股东是我父母,当年办营业执照时,我在系统内工作,不方便做股东,让我媳妇当股东吧,我又不放心,所以最后写的是我父母的名字,我媳妇负责经营管理。”孟总道。 “嗯,担保合同上是您的签字,您是担保人,想抹掉您担保人的身份是不大可能的。”方轶道。 “嗯,这个我认可。谁叫咱签字了呢。”孟总点头道。 “但是,您签字,您爱人没有签字,这笔债务真追到您身上也是个人债务,不是家庭债务。”方轶道。 “哦!您的意思是……”孟总似乎听出了点门道。 “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说下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没有给您任何建议。”方轶急忙道。他可不想落一个协助逃避债务的名头。 “我明白,您继续说。就当给我普法了。”孟总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方轶的意思。 “从现有材料看,担保人是您个人,不是以家庭财产提供担保。而根据婚姻法的规定,夫妻共同生活期间的收入属于共同财产,如果债权人追债申请强制执行也只能执行您个人那部分财产,您爱人的那部分是不能执行的。 也就是说您家庭的一半财产面临被执行的风险。当然这不包括您公司的股权,也就是说跟您公司没有关系,因为公司股东不是您。从法律上说公司跟您没有关系。”方轶说完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微笑着看向孟总,让他先消化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我还以为要执行我家里的全部财产呢,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片刻后孟总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现在债权人还没有起诉吧?”方轶问道。 “嗯,之前一直没起诉,不过我觉得也快了,两个月后贷款就到期了,到时候我朋友还不上钱,他们肯定会起诉。 这段时间他们也听到了些风声,在找我朋友谈还款的事,好在我朋友的公司还在运营,只是收款困难而已,还没到倒闭的程度。”孟总道。 “嗯,您跟您爱人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不和睦,闹离婚的情况?”方轶突然问道。 “闹离婚?什么意思?”孟总一愣,然后道:“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早以前闹过,不过这都好几年了。” 他觉得方轶突然问这事肯定不是出于八卦之心,律师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嗯,婚姻法明确规定,夫妻双方可以协议离婚,财产分割也由双方协商确定。 一旦离婚,并进行财产分割,就不存在共同财产的问题了。即便是债权人起诉到法院,法院确认了债权,强制执行时,法官也不会对之前离婚时分割给另一方的财产进行强制执行。 除非有相反的证据,证明离婚就是为了规避债务,或者债务本身就是家庭共有负债,非一方个人债务。”方轶道。 “哦,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夫妻感情不和,在对方起诉前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分给我媳妇的财产是不在被执行范围内的。”孟总若有所思道。 “法律上和实践中是这样的。前提是您得真离婚,而且协议离婚中的财产分割也得差不多点,别净身出户让人感觉是在作假。 当然什么事都存在风险,即便您真离婚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当然几率比较小,您得想好了。”方轶道。 “嗯,明白了,谢谢方律师今天的普法。”孟总笑道,此时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要不要再加几个菜?” 律师本色 第61节 其实此时三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孟总不过是客气下,李书明二人自然明白。 “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方轶笑道。 本以为今天过来能捞个案子,结果孟总根本没有要委托案件的意思不过是咨询下而已,他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 “方律师,今天晚上是住市里,还是有其他安排?”孟总起身给方轶和李书明斟茶道。 “方律师今天住一宿,明天下午回去。”李书明不待方轶说话,便道:“孟总有事?” “不瞒您二位说,我确实有点事想方律师帮忙。 我媳妇的哥哥,也就是我大舅子,他儿子,我那个外甥,一天到晚的不学好,最近又惹事了,听我媳妇说是涉嫌诈骗罪,被公安局给抓了。 要说这事赖我嫂子,我大舅子常年在非洲做生意,没时间管孩子。那孩子从小就被我嫂子娇生惯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一家子围着他转,到谁家都跟鬼子进村似得,翻箱倒柜的把人家家里搞的一团糟,我嫂子也不管。 大学没考上也就算了,还一天到晚的跟社会上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搞的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前不久我媳妇从娘家回来,让我帮忙找找律师,看能不能把那孩子保出来,既然方律师擅长刑事案子,我想请方律师跟我家那位的哥哥和嫂子谈下,他们现在正在找律师。”孟总道。 今天听了方轶给自己做的法律咨询,孟总感觉眼前的这位中年律师确实很有两把刷子,便起了借花献佛之意。 “目前我没有安排,您约时间吧。”方轶道。介绍案子这是大好事,如果能接下来又是一笔收入,他自然愿意去见一面,谈谈。 离开私家菜馆后,李书明心中有些不爽,为方轶打抱不平道:“这个老孟,给他解答了半天咨询,也不知道给个红包,真抠。” 第136章 同行是冤家 “算啦,人家又请咱们吃饭,又是介绍案子的,就当是结个善缘吧。”方轶倒是很看得开。 方轶这么想李书明也不好再说什么,片刻后李书明问道:“他外甥的案子,你真准备接手?” “我是想接手,但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委托我。看缘分吧!”方轶靠在座椅上,淡淡道。 “嗯,不过老孟这人比较抠,我觉得他媳妇的娘家人也未必大方,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到时候你可得掂量着点,别做赔本买卖。”李书明提醒道。 “赔本买卖?我现在就剩下一肚子知识了,我的本儿就是你看到的这一百来斤,能赚钱就行,二百块钱一个的法援案子我都做,我还怕赔本?”方轶自嘲道。 现在的方轶没有案子可以挑,只要是能赚钱他全做,为的就是让腰包快速鼓起来,腰包是一个男人的胆,能让一个男人挺起腰杆来,挺胸抬头,有尊严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李书明知道方轶的处境,虽然离婚了,但是方轶心里仍然牵挂着孩子和前妻,现在前妻下岗了,要给几家公司做代理记账,即便如此,赚的钱也无法保持家里以前的生活水平,所以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因为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方轶想以此来弥补心里的那份愧疚。 可方轶又偏偏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不想别人接济他,对他进行施舍,哪怕流露出施舍的意思也不行,否则他之前早就接受借名买车案李书明提出的律师费了。 李书明默默的开着车,没再说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上的时候,孟总给李书明打来电话,约方轶次日早上十点在公司见面,与他大舅哥和嫂子谈案子的事。 当晚,方轶就在辉煌住了一宿,次日上午,李书明因为有事不能去送他,方轶本想打车过去,却不曾想孟总得知情况后,派自己的车接方轶,让方轶心中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孟总的公司不大,一共有三间办公室,一大一小两间会议室,这次的见面被安排在了大会议室,说是大会议室,其实也就能做十来个人的样子。 十点过五分,一行三人走进了会议室,经过孟总介绍方轶才知道,这次一起来的不仅有孟总的大舅子袁长征和他爱人杨静,还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赵律师,赵律师是杨静的朋友介绍过来的。 看的出来,赵律师与方轶一样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袁长征夫妻会把两位律师安排在一起谈论案情,搞竞争。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性格决定人的行事方式,这话有点道理。 方轶的性格谨慎、内敛,行为举止有些读书人的气质-文雅。而赵律师恰恰相反,性格自来熟,老油条一根,一进门就与孟总和方轶说笑,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说句文词,他有严重的社交牛逼症。 会议室内,众人落座,孟总给方轶介绍了袁长征夫妻。 “方律师,赵律师。本来我是想单独与您二位谈的,但是因为时间比较紧,过些日子我还得出国,不在国内。所以只能一起谈了。”袁长征毫无诚意的解释了下。 “没关系,大家一起研讨案件,更节约时间。”方轶微微一笑道。 他虽然心中不太爽,知道袁长征是有意为之,但是既然来了不妨听一听别的律师怎么说,有什么思路,这也是个交流的机会,说不定能长长见识。 “对,同行之间交流案情,共同探讨是常有的事,这次就是时间太紧了,要是到我们所里,我把几个负责刑事的律师和合伙人喊来,大家一起讨论下案情,对您这案子更有利。” 瓮声瓮气的说完,赵律师大马金刀的靠在椅子上,问道:“方律师,在那家律所执业?” “我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方轶微笑道。 别看双方说的都挺客气,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可不一定。同行是冤家,这次主家摆明了就是让两位律师竞争,两位律师都想拿下这个案子,把律师费揣到兜里,主家会把案子给谁,一要看专业能力,二要看性价比,三要看谁更能“忽悠”。 两位律师肯定要明争暗斗一番,这也是袁长征喜欢看到的,生意人骨子里的那种东西是永远也改不了的。 赵律师稳稳的坐着,皱了皱眉,等着方轶问自己是那家律所的,可等了半天方轶并未发问,他没想到方轶如此不配合。 方轶才不傻,既然赵律师上来就问自己是那家律所的,看赵律师那撇着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后面一定有文章。十有八九是等着他把问题抛回来,赵律师好大肆炫耀一下自己所在的律所,以达到仗势欺人的目的,压方轶一头。方轶不想让他得逞,所以没有问他在那家律所执业。 见两位律师交谈不是很顺畅,袁长征没有心情等,毕竟自己儿子还在里面蹲着呢。 “赵律师,方律师,我知道您两位时间宝贵,就不跟你们客气了。我先介绍下情况。 我儿子袁伟经常跟一帮小混混鬼混,为此我停了他的零花钱,想让他吃点苦头,回头带出国去历练几年,也好接手我的生意。 但是这小子不知道好歹,手里没钱了,就四处借钱,后来我跟周围的亲戚朋友都打了招呼,不许给他钱。 借不到钱,他就开始骗,一次聚会吃饭时经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叫韩亮的人。 他跟人家说自己有关系,能够帮韩亮把他儿子送去市里的重点中学上学。韩亮正为儿子上学的事发愁,没想到有人主动提出来帮他办,当时特别高兴,于是我儿子就以需要运作为由骗了韩亮两万元,后来我儿子弄了一张假的入学通知给韩亮。 在此期间,我儿子又对这个韩亮说可以低价买到海关罚没车,韩亮见有便宜可占,就托我儿子买车,我儿子又从韩亮手里骗了五万元,后来他向韩亮提供了一张假的机动车销售统一发票。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袁长征介绍道。 第137章 忽悠 “后来呢,韩亮怎么发现被骗的?”赵律师追问道。 “后来,韩亮觉得才五月份学校就出入学通知书,有点不正常,便去学校询问,结果学校说根本就没有发过入学通知书,今年的入学通知时间还没到呢。 韩亮知道自己受骗后,又去税务局核对机动车销售统一发票,那发票本身就是假的,税务局肯定查不到。孩子入学的事和购买海关罚没车辆的事都没办成,韩亮一怒之下就报了警。警察以涉嫌诈骗为由把我儿子给抓了。 就是这么个事,现在案子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赵律师,方律师,您们看看,我儿子这案子能不能办取保候审,后期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儿子捞出来。”袁长征道。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有什么说不到的地方,方律师再补充。”赵律师微笑道。方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微笑不太对劲,隐隐的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味道。 既然人家想先发言,方轶自然不好抢先,只能坐在那听他发表高见。 “首先,如果袁总说的都是事实的话,袁伟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从韩亮手中骗取了七万元,其行为确实涉嫌诈骗罪。 但是二零一三年一月一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规定,‘对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人民法院应当对被告人从轻处罚;符合非监禁刑适用条件的,应当适用非监禁刑;判处法定最低刑仍然过重的,可以减轻处罚;综合全案认为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免除刑事处罚。’ 根据上述解释,就本案来说,如果你们能找到被害人,并与其达成和解协议,对袁伟的量刑将有很大好处。”赵律师自信满满的说道。 有时候律师的自信能够影响到当事人的选择,比说大话拍胸脯还管用,因为这是一种暗示,当事人会从律师的自信中解读出很多内容,比如这个律师经验丰富,一定做过类似的案子,胜诉基本上手拿把攥。 “您看这案子有没有可能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袁长征露出关切的眼神。 “方律师,您觉得呢?”赵律师没有直接回答,把球踢给了方轶。 方轶心里这个骂,你把好的都说了,把得罪人的事扔给我,袁长征对我印象能好吗。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自2011年4月8日起施行)第一条之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高级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可以结合本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状况,在前款规定的数额幅度内,共同研究确定本地区执行的具体数额标准,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备案。 到目前为止咱们省里及省高院没有上报本地区执行的具体数额标准,所以仍然按照上述标准确定。 按照上述规定,袁伟骗取的数额应当在数额较大和数额巨大之间,主要还得看认罪态度,赔偿情况,被害人的谅解等情况,法院法官具有自由裁量的权利。 所以,袁伟的案子应该不属于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情况。”方轶实话实说道。 “当然了,袁总您也不要过于悲观,刚才我提到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是可以适用的。 如果被告出具谅解书,再与您达成和解协议,法院在量刑时还是会考虑具体刑期的。袁伟已经羁押了这么长时间了,估计等判决下来,羁押的时间与刑期一折抵,用不了多久您儿子就能出来。”赵律师补充道。 “赵律师,方律师,你们跟区法院熟不熟,能不能帮忙运作下?”袁长征说完,看向对面的方轶和赵律师。 应该说袁长征的思维方式是很国人的思维方式,只要一遇到麻烦第一想到的肯定是找关系。 方轶没有法院的关系,他也不敢这么招揽生意。他不敢不见得别人不敢,赵律师听到袁长征的话后一怔,随后眼珠转了转。 “我做了半辈子律师了,要说法院的法官我都认识那是忽悠您,但是做律师时间长了哪能不认识几个法官啊。 再说了,我们律所在市里有一百多名律师,称得上是大律所,做刑事案子的律师更是不在少数,现在案子还没到法院,等案子分到承办法官后,我给您问问。我不认识,其他律师保不齐认识。 实在不行可以找刑庭的厅长,负责案件的法官不确定,但是刑庭的庭长和副庭长是固定的。不过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等案子到了法院再说不迟。”赵律师笑眯眯道。 赵律师这话说的没毛病,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总之给袁长征以希望,告诉他我有关系,又让他抓不住把柄,反正现在案子还没到法院,具体是那个法官承办案件只有老天爷知道,忽悠呗! 现在谈的是案情,是委不委托的问题,只要袁长征委托了,到时候找人花钱的事再另说,实在不行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下袁长征,这种事上不得台面,他也不能真去法院问。赵律师做这种事不是一次或者两次了,他有经验。 “方律师,您那边怎么样?”袁长征看向方轶。 “如果把之前我和赵律师给您的建议做好,我估计刑期与羁押的时间一冲抵,您儿子在里面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觉得这种案子不用找人,当然如果您自己有关系,托关系找人帮忙也可以。”方轶道。 听话听音,袁长征一听就明白了,方轶没有法院的关系。 后面的谈话就简单多了,基本上袁长征都是在和赵律师交谈,方轶偶尔会搭上一句。袁长征的媳妇杨静也是对赵律师推崇备至,而对于孟总推荐的方轶却拒之千里。 第138章 这潭水很混,很深 中午时,袁长征要请二位律师吃饭,方轶越待越别扭,便找了个托辞离开了。 哎!看来市里的竞争比县里更激烈,出个案子一群律师扑上去抢,一个比一个能忽悠,最可气的是律师间还竞相压价,相互打压。真没点手段和本事,还真的就得吃土。除非律师的名气足够大,能够站到顶部。 一想到这里,方轶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立刻转到市里的律所来执业是对的,现在的自己入行做全职律师,满打满算才近一年,理论上没有问题,但是谈案的实践经验太缺乏了,更重要的是兜里的银子有限,市里不比县里,吃喝住行都得花钱,而且消费高,如果短时间内接不到案子尚可以凑合,时间一长肯定得打道回府。 “案子谈的怎么样?”李书明见方轶垂头丧气的走进门,便猜出了七八分。 “不怎么样,他们又请了一位赵律师,五十来岁的样子,据说是市里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挺能说的。 看他们那意思,是想跟他签约。”方轶道。 “赵律师?是不是五十来岁,大宽脑门,走路肚子总是一挺一挺的。好像跟谁都很熟的样子。”李书明好奇的问道。 “你认识他?”方轶吃惊道。 “谈不上认识,听朋友提过。他叫赵存良,绰号赵大坎,可能说了,而且跟谁都能忽悠一阵子。 律师本色 第62节 前不久有个老客户请他到我这儿吃饭,那家伙吹的,有骆驼不吹牛。不过那老家伙确实干了二十多年律师,只不过一直不怎么走运,在下面县里做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后来因为他太能忽悠了,经常被投诉,在县里臭名远扬,没人敢请他代理案子,这才跑到市里来。听说他想去京城执业,可能是那边人多,机会多,钱更多吧。 他的专业能力比你差远了!”李书明道。 “这样啊,我就觉得他挺能说的,还真不了解他。”方轶惊愕的看着李书明,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去京城执业,难道京城的当事人中傻子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律师也一样,不是全都靠技术吃饭,有些人靠忽悠,有些人靠技术,还有些人靠关系,总之赚钱就行,律师圈里既有真龙,也有小虾米,更有浑水摸鱼的,总之给方轶的感觉是这潭水很混,很深。 “行啦,别想了。一个案子而已。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不得,保不齐孟总的大舅子哪天就给你打电话了。走,咱们吃饭去。”李书明劝慰道。 下午的时候,李书明把方轶送到了长途车站,方轶回县里去了。到了县里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方轶没有回住处,而是去了向阳小区。 门铃声响起,正在厨房刷碗的曹晓慧擦了擦手,向门口走去:“来啦!” 防盗门一开,方轶略带拘谨的站在门口,看向面无表情的曹晓慧:“今天没去上补习班?” “老师病了,今天没课。”曹晓慧冷冷道。 现在的她对方轶早已提不起恨意,但是见到他也谈不上有多欢喜,感情早就淡了,淡的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哦,昨天去市里了,给小志买了几本奥数比赛用的数学书。”方轶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道。 “进来吧,小志在屋里写作业呢。”曹晓慧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塑料袋,闪在一旁。 “爸,你怎么来了?”方安志听见爸爸的声音,扒着卧室的门缝露出笑脸。 方轶见到儿子后,心中一阵愧疚,急忙走过去:“我给你买了几本参考书,兴许你能用得上。”说完,方轶和方安志去了客厅,曹晓慧去了厨房。 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奥数,又偷偷转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进了厨房,方安志小声道:“爸,我妈给我买了好多书,天天逼着我写啊,算啊的,你下次来千万别再买书了。 现在一见到书,我头都大了。老师留的作业都做不完,哪有时间做课外辅导书啊。” “好吧,以后不争得你的同意,我不给你买辅导书,这总行了吧。”方轶看着又长高了些的儿子,心中高兴,拿过沙发上的双肩背,从里面取出来两大盒德芙巧克力,塞到了儿子手中,低声道:“每天只能吃一块,不能多吃。” “放心吧,这两盒够我吃一个月的了。”方安志看到巧克力后,双眼硕硕放光,立刻兴奋起来。 果然,小孩子是最容易感到幸福的,一盒巧克力就够了。 “如果你妈知道了,该怎么办,不用我说吧。”方轶笑呵呵道。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方安志露出狡猾的眼神,嘿嘿笑道。 “咱们有言在先,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但是学习不能落下,否则……”方轶一本正经道。 “否则我就没有外援了,知道,知道。你放心吧,这次期末考试我一定进全班前五,全校前二十。”方安志嘿嘿笑道。 “你少糊弄我,期中考试时你是你们班第三名,全校第十一名,现在拿全校前二十来,全班前五做标准,这标准未免太低了吧!”方轶故作生气状。 “好吧,不低于全校第十一,全班前三,这个标准总行了吧。我得赶紧把巧克力藏起来。”方安志说完转身溜进了卧室。 方轶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其实他不在意儿子能不能达到设定的标准,因为他知道儿子从小就很有主见,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他只是很享受父子俩讨价还价的感觉,一种幸福的感觉。 曹晓雪从厨房出来时,方安志已经藏好了巧克力,方轶拿起双肩背,向门口走去。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方轶问道。 “我在县里的一家公司找了个会计的工作,下个月正式上班。”曹晓慧不冷不热道,工作让她又找回了安全感,虽然赚的少点,但是不用像代理记账那么忙,最重要的是收入稳定。 “嗯,挺好的。”方轶与儿子道别后,离开了。 第139章 暗潮涌动 之前得知曹晓慧下岗后,方轶曾找过兰姐,想让兰姐帮前妻找个会计的工作。兰姐看在方轶的面子上想把曹晓慧安排到盛丰集团的财务部工作,但是财务部在市里,距离太远,被方轶婉拒了。 后来兰姐大气的把下属的公司都列了出来,让方轶自己挑,方轶觉得刘元刘经理所在的房产租赁公司不错,虽然赚的少点,但是离家近,工作又不忙,可以照顾孩子。恰巧房产租赁公司有个小财务去做北漂了,留出了一个空位。 这才有了曹晓慧面试进公司的事。当然曹晓慧是不知道这些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公司招聘的正常流程走的,只不过兰姐跟下面的人提前打了招呼而已。 方轶是不可能告诉曹晓慧这些的,兰姐了解一些方轶的往事,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也不会透露这事,下面的人只知道新来的员工是上面钦点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当然也不敢打听。 兰姐觉得帮方轶就是在帮自己,有方轶与周慎这层师兄弟关系在,再加上方轶的办事能力,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将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在兰姐看来,人在社会上混不就是相互利用嘛,虽然很功利,但却很现实,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谁会无私帮你,连父母都会嫌弃你。 方轶走出楼门后,抽出一根红梅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前妻的工作搞定了,曹晓慧又可以安心的带儿子去上补习班了,他却欠了兰姐一个大人情。 不过他却觉得为了儿子,一切都值得,因为他知道,一个农村孩子想要考上大学有多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有个好的前途。 本来他不想求人,但是在社会上混,怎能置身事外,没有人情世故。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还感情债(消除一点你内心的愧疚感),一边欠人情债,这人情债只能找机会再还了。 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顾清平踱来踱去。一旁的吴小清眼睛随着顾主任的身影转来转去,等待着顾主任拿主意。 “你的意思是让王律师跟他谈下?”顾清平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吴小清。 “是的,我觉得王律师当初在正义律师事务所被排挤,如果他出面与方律师聊一聊,我觉得问题就不大了。 您是不是担心王律师……”吴小清道。 “嗯,王律师一直想换所去市里的律所执业,要不是我一直压着他,他早走了。如果我让他去说服方律师……”顾清平心里有些不确定,最后会不会闹得鸡飞蛋打,一个都留不下。 “我是觉得王律师一心要走,咱们要是一直这样留下去,最后闹得撕破脸不欢而散,对咱们律所和您的名声都不好。 倒不如来个废物利用,让王律师跟方轶谈下,如果能谈下来,以方律师换王律师,一进一出,咱们不亏。 万一不行,也能让方轶认识到他身边的同事都是什么人,让方律师与孙正义、褚怀和赵忠诚三人之间留下芥蒂,让他们面和心不和,借此打压正义律师事务所。”吴小清眼珠一转道。 “嗯,你说的办法也行。最近这段时间高金兰跟方轶走的比较近,孙正义一直想从咱们律所挖走盛丰集团这个大客户。 以方律师表现出的专业能力,他绝对不会长时间屈居人下,赚那点死工资,如果高金兰不选择咱们做法律顾问,我相信她会冲着方轶选择正义律师事务所,但是如果咱们加把劲,让孙正义容不下方轶……,你猜猜谁会受益?”顾清平一脸阴险的坏笑道。 “高,实在是高!县里就这几家律所,高金兰想不选咱们都难。”吴小清笑道。 “哼,本来我是不想对付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但是孙正义那老家伙想动我的蛋糕,那么我就不能坐以待毙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所以我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我看老孙头怎么跟我斗。”说话之时,顾清平露出了狠厉的眼神。 正在家里喝茶看电视的孙正义,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他心中暗骂肯定是褚怀和赵忠诚这两个王八羔子背地里在说自己的坏话。 此前赵三化给方轶介绍过案子,方轶觉得应该适当照顾下赵三化的生意,于是在律所聚餐之时,方轶来了个借花献佛将赵三化开的饭店推荐给了孙正义。 孙正义吃过一次后觉得菜品味道不错,最关键的是环境上档次,价格亲民,于是在周五的时候他请了几个好友又去赵三化的餐馆小聚。 可巧,赵三化的餐馆与咖啡馆斜对着,孙正义等人坐在窗边,边吃边说笑之时,突然孙主任看到了方轶与吴小清一同进入了咖啡馆,吴小清是顾清平的人,都在县里的法律圈混,孙正义自然认识她。 顾清平的人与方轶混在一起,这让孙正义不由得浮想联翩,这两天他一直在想破解之法。吴小清接触方轶十有八九是为了挖人,之前顾清平就让吴小清去别的律所这么干过,所以大家对她都非常厌恶。 孙正义指望着方轶与盛丰集团打关系,拿法律顾问业务呢。公平律师事务所的顾清平突然插一脚,很明显是想搅局,不想让他孙正义把盛丰集团挖走。为今之计,他只能尽量稳住方轶,待盛丰集团签了法律顾问再说。 方轶此时正在吃炝汤面,大热的天吹着空调吃了一身汗,吃完饭身上跟水淋了似得,吸了一颗烟后,身上落了汗他才晃晃悠悠的去卫生间冲凉。 此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县城的律师圈正因为他而暗潮涌动。 周一早上,方轶刚走进律所,便被孙正义叫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最近手头上案子多吗?”孙正义笑眯眯的看向方轶。 方轶被问的一头雾水,不由得腹诽起来:我案子多不多,你心里没数啊,所有的案子都要过你的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虽然心里不爽,但是方轶还得笑脸相迎:“我手里哪有什么案子啊,就那几个,现在都开过庭,就等判决了。” “这事赖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开发业务,对你们几个律师关注的少。上周五我谈了一个案子,劳动方面的,一会儿当事人过来,你跟他谈谈,交给你了。”孙正义微笑道。 “谢谢主任。”方轶道。 第140章 缔约过失责任 方轶接过案卷,回到工位后正在翻阅材料,没多久前台跑了过来:“方律师,主任说周五接的那个劳动的案子交给您了,是吗?” “是,我刚拿到案卷,怎么啦?”方轶疑惑的问道。 “当事人来了,就在会议室。”前台道。 “好,我马上过去。”方轶将案卷收好后,拿着笔和纸去了会议室。 方轶进门时,会议室内一位三十多岁,梳着分头,文质彬彬的汉子,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中律所的宣传册。 “您好,您是范一诺范先生吧。我是方轶方律师。”方轶微笑道。 “你好,我是范一诺。”汉子起身与方轶握手道。 “您请坐,您的案子由我来负责,能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下嘛?越详细越好。”方轶认真道。 “我是上个月来的这里,之前我在市里的一家教培公司工作,后来因为上升空间受限,便起了离职的念头,投了不少简历。 再后来一家叫明日之星的教培公司招聘分校区的校长,经过三轮面试后,我收到了公司给我发来的录用通知。我们之前协商的工资是每个月七千元,试用期五千六百元,签三年合同,试用期六个月。 我主要是看中校长这个职务,对我将来的发展有好处。算是积攒些经验吧。随后我就办理了离职手续。 月初时,我来到县里去公司办入职手续时,却被告知工资标准降低为试用期四千元、转正后工资五千元。”范一诺气愤道。 “这个工资跟之前谈的不一样啊?”方轶道。 “对呀,平白无故的给我降薪了,我肯定不干啊,没有这么办事的,太不讲诚信了。 后来我去申请劳动仲裁,结果劳动仲裁那帮人跟公司是一丘之貉,不受理我的案子,给我出了一份《不予受理通知书》。 上周五我过来咨询时,忘记带了,这次带来了。您看。”说着,范一诺将一份仲裁委出具的《不予受理通知书》递给了方轶:“方律师,您说我这案子能赢吗?之前我咨询了几个律师,他们说我没签劳动合同,不受劳动法保护。” “嗯,这话说的不完全对。”方轶想了下道。 “什么意思?”范一诺狐疑的看向方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您确实没跟明日之星公司签署劳动合同,这是事实,对吧?”方轶问道。 “嗯,我承认,我确实没与公司签署劳动合同。”范一诺道。 “所以啊,从这一点上说,那位律师说的没错,不过没签劳动合同不见得就不受法律保护。”方轶道。 “哦?这话怎么说?”范一诺好奇道。 “首先您是因为面试成功后,与对方商定了工资等福利条件后才从原单位辞职的,对不?”方轶问道。 “对呀。”范一诺心道:这不废话嘛,我刚才都说过啦。 “其次,你与新公司未签署劳动合同是因为新公司单方调低工资,导致你不愿与他们签署合同,没错吧?”方轶接着道。 “嗯,确实如此。其实我不是嫌弃他们给的工资低,我是看不惯他们那种军阀作风,谈好的事说变就变,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朝令夕改,在这种公司工作,我心里不踏实。”范一诺道。 “我认为您这种情况可以适用《合同法》第四十二条规定的缔约过失责任。 律师本色 第63节 根据《合同法》第四十二条之规定,当事人在订立合同过程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给对方造成损失的,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三)有其他违背诚实信用原则的行为。 公司这种行为明显是违背了诚实信用原则,所以您可以上述规定为依据,请求法院判令公司承担赔偿责任。”方轶道。 “哦,是这样啊。专业,还是您专业。”范一诺如醍醐灌顶一般,随后问道:“我这种情况能要求对方赔多少钱?能给个几万不?” 几万!想什么呢?方轶心中一阵冷笑。 “根据目前的司法实践情况来看,可能还达不到您要求的这个数。”方轶道。 “那能赔偿多少?”范一诺急忙问道。 “一般情况是一至两个月的工资标准,当然这是由法官酌定的。”方轶道。 “也就是说判多少没有法律规定,全看法官心情,对吗?”范一诺道。 “差不多吧,这属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方轶道。 范一诺想了下道:“那也行,反正能兜住我交的律师费,不赔就行。我就为出口气,教育教育他们,别太拿员工不当回事。” 方轶让范一诺在接案笔录上签字,并约定次日下午去法院立案后,送走了范一诺。 区法院立案庭,方轶与范一诺立完案后,方轶去了外面吸烟等他,范一诺拿着票去了缴费窗口排队缴纳诉讼费。 方轶站在树下,一边吸烟一边想心事,突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是律师吧!” 方轶手掐香烟,转身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脸愁容的看向他,眼神中露出祈求之色。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的皮肤粗糙,隐隐的带着伤。从她的穿着上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应该过的不太富裕。 “您有什么事吗?”方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包,皮鞋、西裤和衬衣,推测她一定是从自己的装束上猜到自己是律师的。 “我想请您帮我写个离婚起诉状。”女人眼中有些潮湿。 方轶指了指立案庭道:“里面有免费代写诉状的,您可以到里面让他们帮您写一份。” 立案庭里有免费提供法律服务的人员,这些人大部分是高校法律专业的在校生,是来增加社会实践的,当然法院有时也会安排实习生值班,指导当事人准备诉讼材料。 “我去了,但是门口的警察不让我进去。”女人哭丧着脸道。 “为什么?”方轶不解道。 “他们说抱着孩子不能进去立案,只能我一个人进去。刚才我从窗口看了下,里面代写起诉状的都是些年轻学生,我怕他们写不好,所以…… 我想麻烦您给写个起诉状,明天我再过来立案。”女人露出期盼的眼神。 第141章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您方便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方轶琢磨着闲着也是闲着,眼前的女人也不容易,帮一把费不了多少功夫。 “好,麻烦您了。我跟我老公是前年结的婚,他父亲和母亲是县里一家企业的工人,都退休了。我和我老公跟他父母一起住在当年他父母分的小平房里,不怕您笑话,一共两小间。 我老公整天游手好闲,白天出去打牌,晚上醉醺醺的回到家打我,您看我这脸上现在还有淤青呢。”女人含泪道。 “您报警了吗?”方轶问道。 “没有。在我们村里丈夫打媳妇是经常事,报警会被别人笑话的,家丑不可外扬。 不瞒您说,我们结婚二年多,他打了我两年多,有一次他出去跟着一帮二流子滚混回来,嫌我做饭晚了,抡起地上的小板凳砸在了我的腰上,打得我三天没下地。我公公婆婆骂他‘不是个东西’,他跟我公婆对着骂,就跟个畜生似的。 原本我以为有了孩子,他能收收性子,结果他还跟之前一样,整天胡吃海喝,家里不进钱,全靠我公婆那点退休金,可我公婆身体也不好那点钱也就刚够吃喝和给孩子买奶粉的,哪有钱买药啊。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离婚没办法。”女人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结婚证你带了吗?”方轶问道。听完女人的话,他动了恻隐之心。 “带了,我拿给您。”女人坐在台阶上,将孩子放在腿上,从旧帆布包中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身份证、户口本,还有结婚证。 方轶接过来看了看,见一旁有家打印店,便道:“那边有家打印店,您跟我来吧。” 就在此时,范一诺从立案庭内走了出来:“方律师,我交完费了。” “好,没事了,您回去等通知吧,法院安排完开庭时间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通知您。”方轶说完,带着女人向打印店走去。 打印店老板是一个长得有点憨的汉子,见方轶是帮人敲起诉状,心中不爽嘟囔着:“电脑可以给你用,但是得单独加钱。不能算在打印费里。” “好好,我给,谢谢大哥。”女人急忙应承道。 方轶坐在一台电脑前,将自己的优盘插在了电脑上,开始敲打键盘:“你们有共同财产吗?” “没有,就两间房,还是他爸妈单位的福利房,跟我没关系。”女人道。 “家具家电有吗?”方轶问道。 “有,结婚时买的电视、洗衣机和一套沙发和木床,不值什么钱,我都不要了。只要孩子。”女人道。 “有存款吗?”方轶接着问道。 “没有,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拿去赌了,我们两口子靠他父母的退休金过日子,哪有存款啊。”女人心里憋屈,眼泪不知不觉的又流了下来。 “嗯,行了,写好了。”五分钟后,方轶道:“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没有就打印了。” 方轶的优盘里有离婚起诉状的模板,只要修改下,把女人说的内容放进去就可以了,速度自然很快。 打印店老板站在一旁,听着女人的话直撇嘴,暗道:哎!这女人如果稍微捯饬捯饬,也是有些姿色的,咋就嫁给了二流子,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想想自己这么努力,三十多了却娶不上个媳妇,二流子整天瞎逛楞能娶到好媳妇,打印店老板心里不平衡啊,可那又怎样,谁叫自己没房呢。 “老板,一共多少钱?”方轶见女人实在不容易,帮人所幸帮到底,转头看向打印店老板。 “算啦,她也不容易,权当我做慈善了。”说着,打印店老板将三份起诉状递给了女人。 “谢谢,谢谢老板。”女人抱着孩子千恩万谢,接过起诉状后,看见方轶:“您看我得给您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算啦!你最好别在家里住了,你老公要是知道你起诉离婚……”方轶没有往下说。 “嗯,我早就想好了,立完案我就回娘家,在我家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反正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早晚得散。”女人说完冲着打印店老板和方轶鞠躬后,走出了打印店。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方轶突然想起了作家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说到的一句话: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打印店老板暗道:这是tm什么年月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娶个媳妇容易吗,就不能珍惜下,好好过日子! “谢啦!”方轶转身丢给打印店老板一根香烟。 “有啥好谢的,举手之劳。”说完,打印店老板憨憨的一笑,继续忙去了。 过了两日,方轶接到了法院的电话,柴瑶瑶的案子判下来了,让他去法院领判决书。挂断电话后,方轶将相关情况告知了柴瑶瑶。 方轶刚从法院领判决书回到所里,柴瑶瑶便到了。 “方律师,我的案子输了还是赢了?”见方轶走进会议室,柴瑶瑶心情忐忑的看向他。 “法院认定对方给您的转款不是赠与,而是同居期间的共同开销,属于对方挥霍夫妻共同财产,原告要求您返还赠与财产的请求被法院驳回了。”方轶道。 “太好了!”听完方轶的话,柴瑶瑶双眼硕硕放光,接过判决书后,又确认了下判决内容,说道:“方律师,您真是太厉害了。晚上我请您吃饭吧。” “您不用这么客气。这份判决尚未生效,需要等十五日上诉期过了,才生效。”方轶道。 “哦,没事,法院都判了,他们上诉我也不怕。如果他们上诉,我还委托您。”柴瑶瑶道。 “好,谢谢。”方轶微笑道。 柴瑶瑶走后,方轶拢了下手里的案子,目前为止,除了范一诺的案子,好像手里没有要开庭的案子了。之前所里没怎么分案子,都是给法律顾问单位起草合同,上门咨询的事,所以他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办律所的案子,但是也没闲着,充分的体现了孙正义的意图: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适当的敲打方轶。 第142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之前方轶一直琢磨着做提成律师的事,但是自从曹月山合同诈骗案胜诉后,钱琳琳无法支付后期的二十万律师费尾款,之前赚的钱又都支援了前妻和儿子,现在囊中羞涩,他只能将做提成律师的计划向后延期了。 眼下他仍需要紧密的团结在以孙主任为核心的正义律师事务所管理层周围(其实就是抱紧孙主任的大腿),多接案子,多赚钱。 就在方轶胡思乱想之际,孙正义站在办公室门口,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在便道:“方律师,来下办公室。有个刚接的新案子,你看下。” 方轶心中有些诧异,之前刚给了一个案子,这就又给案子了?孙正义这是咋地啦,不是他的风格啊。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他还是应了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就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赵忠诚身后响起了办公椅滑动的声音。 “老赵,孙主任是不是老糊涂了,之前才刚刚给方律师一个劳动方面的案子,怎么又给他案子?就算是排队也该轮到咱俩了!”褚怀将声音放的很低,生怕被第三人听去。 “嗯,孙主任的行为确实有点耐人寻味。”赵忠诚摸着下巴思索着。 按之前方律师的表现来看,他是不屑于做所里的案子的,钱少不说,案子还不好做,哪有自己的案子坐着顺手。而且孙正义也不怎么给他案子,有意在敲打他,怎么突然孙主任转了性子了? 赵忠诚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和褚怀最近让孙主任不太满意,孙主任想用这种方法敲打他们二人。 “老褚,你最近是不是干私活了?”赵忠诚转头看向褚怀,一脸认真的问道。 褚怀听后一愣,随即身子先后靠去,摆手道:“怎么可能,我这点本事你还不知道,没有,绝对没有。”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是赵忠诚却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褚怀确实干了点私活,在他的意识中就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事,一顿酒不行,就三顿,为了拿下案源,他请在骨科蹲点的那位渠道商喝了三顿酒,终于把事情搞定了。 以后凡是医院骨科那边的案子,渠道商会优先给褚怀,作为回报,褚怀给渠道商的提成比孙正义高一个百分点,当然这钱是私下计算的。 那么问题来了,褚怀给的提成比孙主任高,那他赚什么?答案是他将渠道商给的案子转手给了县里刚刚执业没有案源的律师。 他之前认识一位刚拿到律师证的年轻律师,姓李,这位年轻律师因为没有什么业务,就在法院门口的报刊亭上打广告,招揽业务。 李律师一年到头接触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写个诉状、答辩状,解答个法律咨询之类的,收不上钱来,即便接个案子律师费也谈不上去,日子过得比较清苦。 就在这位年轻的李律师琢磨着开个副业,在法院门口卖煎饼之时,褚怀找到了他,两人一拍即合,褚怀提供案源,他来做,两人扣除渠道费后,四六分账,褚怀拿四成。摇身一变褚怀从律师变成了吃差价的中间商,也过了一把剥削律师的瘾。 当然这一切赵忠诚都不知道,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褚怀可能跟自己一样,弄了几张所函,私下接了几个案子,律师费没走账。殊不知褚怀做的比他大多了,而且收入也更稳定。 “行啦,有没有你心里还没有点数嘛。”赵忠诚盯着他道。 褚怀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赵忠诚接着道:“这年头马不得夜草不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这行也一样。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能干有损咱所的事呢,我这么正直,大公无私。”听赵忠诚说不会去告发他,褚怀心中踏实了不少。 “这话说的好,都是为了律所的长远发展,损人利己的事咱不干。以后有发财的机会别忘了兄弟我哈。”赵忠诚颇有深意的微笑道。 他琢磨着以后可以跟褚律师要个所函啥的,互通有无。褚律师心里却在嘀咕,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要不要分一杯羹给他。 “赵律师,上次多亏了你和你爱人帮忙,我们家孩子上学的事才搞定。晚上要是有空咱们喝一杯。”褚怀转移话题道。 “前段时间你们两口子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嘛,不用这么麻烦。”赵忠诚嘴上说着不去,心里却很诚实的想揩点褚律师的油水,因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律师本色 第64节 提起上次请客的事,赵忠诚心里就郁闷,除了托关系的费用外,褚怀私下里又塞给赵忠诚一个红包有一万元,恰巧被赵忠诚媳妇谈桂花看到了,大家都是面上的人,于是客气了一番把红包收下了。 赵忠诚自作聪明,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抽出了一半留下,回家后将红包上交给了媳妇谈桂花。 谈桂花抽出来一数只有五千元,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之前可是看到了,红包很厚的,于是二话不说,拿出了家法—鸡毛掸子。 迫不得已,赵忠诚从包里又掏出了五千元奉上,结果谈桂花不干,非说红包里一共是两万,还差一万。 这下赵忠诚傻眼了,天地良心啊,哪来的两万。在鸡毛掸子的威逼下,可怜的赵律师把小金库都掏空了也才凑了三千五百元,最后打了个欠条才了事。 一想此事,赵忠诚就肉疼。 褚怀自然不知道赵家发生的事,说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咱们兄弟俩好久没聚了,这次我请客,泰悦居。” “嚯!泰悦居,那地方可不便宜啊。老褚,你是不是发财了。”赵忠诚双眼放光,笑道。 “上个月主任给了我几个案子,赚了点小钱。请客嘛,要有仪式感,咱县里也就泰悦居还上点档次,也只能委屈你了。”褚怀咧着大嘴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赵忠诚怎么都感觉他是在炫耀。下班后两人一人一辆电动自行车,向泰悦居而去。 第143章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今天孙主任给了方轶一个刑事案子,这个案子比较简单,帮当事人申请取保候审外加会见,费用只有八百元。 谈完案子后,孙正义没让方轶立刻离开办公室,而是拉着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了一通,搞的方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孙主任是不是更年期延后了,爱絮叨。 孙主任的口才还是很不错的,东拉西扯的全是他一个人在说,方轶愣是没插上话。 最后孙正义旁敲侧击的问道:“方律师,我最近听说有别的律师事务所在挖咱们律所的墙角,你有没有遇到?” “挖墙脚?没有遇到。”方轶矢口否认道。 他琢磨着,既然孙主任这么说,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过孙主任没有挑明,自己也没必要说破,以免双方都尴尬。 “其实我觉得这是好事,这说明咱们律所的律师有能力,专业度高,否则人家也不会来挖墙脚。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对咱们所律师的考验,对咱律所的考验。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对咱们律所的发展有没有什么想法。”孙正义笑眯眯道。 “没,我哪有什么想法啊,读书读多了有时候不是好事,思想都僵化了,我觉得您管理的挺好的。我现在就是想踏踏实实办案子,赚钱。”方轶言不由衷道。 想法?!正义律师事务所这么个屁大点的律所,里面的律师不过小猫三两只,就这德性居然还搞内斗,用“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来形容在合适不过了,有想法又能怎么样,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孙正义听到方轶的话,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些,不怕你本事大,就怕你有想法,只要所里的律师没那么多想法,一心为钱,不管你学历多高,都不过是愚民,孙主任有信心让一切尽在掌握。 “方律师,你的想法很现实啊,也很实在。这年头有什么不如有钱,努力接案子,才是正道。 咱们律所虽然小,但是你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案子,虽然不能让你发大财,但是偶尔收几笔大额律师费还是可以的,在县城买房买车,过上很舒适的生活,还是指日可待的。 有句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用在咱们律所还是很合适的…… 你看我,一叨叨起来就收不住,这都六点多了,不耽误你时间了。以后有什么事多沟通,千万别在心里憋着。”孙主任笑眯眯的做了结尾发言。 孙正义对今天的谈话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清楚了要说的意思。方轶感觉也挺好,至少他很给主任面子,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他暂时还没有要跳槽的想法。 公平律师事务所的行政主管办公室内,吴小清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国字脸,头发有些缭乱,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眼镜片厚度与酒瓶底差不多,不善言语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有点闷。 “王律师,您想好了吗? 这可是一次机会,您不是一直想转去市里的律所吗?如果您答应,您转所的事,我去找顾主任说。”吴小清看着眼前的男人道。 沉吟片刻后,男人道:“您说的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吴小清郑重其事道。 男人没有说话,腹诽道:你们是没骗我,可是你们这地方跟渣滓洞似得,好进不好出,来时说的天花乱坠,等我想离开却百般限制,不给办手续,摆肉头阵,这是人干的事嘛! 他一肚子气,却不好发作,想去律协投诉,可律协会长就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顾清平,没地方喊冤去。 “好吧,我帮你一次,不过我要看到所里盖章签字的全部转所手续,在我与方律师谈完后,必须把手续交给我。”男人道。 “好,没问题,我会带你去见方律师,谈完后立刻给你全套手续,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到时候你必须按照我安排的话术谈。”吴小清冷着脸道。 “成交,我等你通知。”男人起身走出了行政主管办公室。 男人叫王德友,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他原本是县里一家国企的技术员,后来国企经营不善,发不出工资倒闭了。在公司倒闭当年,他考过了司法考试,此后便在正义律师事务所跟着孙正义实习,孙主任是他的师父。 王德友为人比较正直,而且比较实诚,不善于交际,跟孙主任的性格正好相反,所以孙主任觉得他是死脑筋,非常看不上他。 但是王德友非常好学,专业能力很强,办事牢靠,写的法律文书在律所里是首屈一指的,孙正义既看不上他,又非常想用他,一直处于矛盾中。 赵忠诚和褚怀不希望王德友在律所里,因为有段时间孙主任将大部分案子都分给了王德友,他们感到了威胁,随后他们便给他挖了不少坑,让孙主任渐渐的失去了对王德友的信任。 在赵、褚的合力之下,最后终于将王德友挤走了,那时候正义律师事务所与公平律师事务所正在明争暗斗,后来王德友被顾清平收入麾下。 一开始王德友以为遇到了明君,卖力工作,可好景不长,他发现顾清平是个伪君子,表面一本正经,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一次,他跟着顾主任去外省出差办案子,结果发现顾清平到了地方居然暗示当事人晚上他想找个大姑娘或者小媳妇谈谈心。对方居然还真给顾主任找来了村里的大姑娘,当然也给王德友找了一个,王德有找借口没收。 那次出差顾主任刷新了王德友的三观,也让王德友认识了什么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自那以后,王德友刻意保持与顾主任的距离,并开始在市里找律所准备转所,顾主任也觉察到了他的异常。 不过顾清平比孙正义聪明,他没有说破,也没有找王德友的麻烦,只是渐渐的疏远了王德友,因为顾主任看出来他与王德友不是同一类人,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第144章 世袭的 去年年底时,王德友在市里找了一家律所,条件都谈好了,准备转过去执业,可是跟顾清平一谈,顾主任让他把案子做完了再转走。 王德友是个老实人,觉得顾主任说的也在理,案子做到一半现在就转走别人不好接手工作,于是他又做了四个多月,将案子都结了,来找顾主任谈离职交接的时。 顾主任先是好言相劝,见王德友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走,便耍起了肉头阵,让他等,找各种借口不给他办手续。王德友生气但是没办法,想向司法局反应情况,但是他知道顾主任跟司法局关系很好,想去律协投诉,可是顾主任是律协会长。 他只能消极怠工,顾主任见他如此便找各种理由扣发他的奖金和工资,最近两个多月他一直拿最低工资,后来顾主任联合其他律师排挤他,针对他,打击他,让他感觉很憋屈。 这次吴小清找他以转所为条件,让他帮忙去谈个律师,他心里虽然高兴,但却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不知道吴小清嘴里的这个方轶律师是何方神圣,为了方轶,顾清平居然会放他去别的律所。王德友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他不想骗人,更不想坑人,但是为了自己能顺利转所,他只能如此。 晚上九点多,褚怀搀扶着醉醺醺的赵忠诚出了泰悦居的大门。 “褚律师,你是好人,有事你说话,兄弟我一定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赵忠诚说话时舌头都是僵的:“我的车呢,车……” “哥们,你喝了这么多酒,还是打个车回去吧,别骑电动车了。太危险!”褚怀一脸嫌弃道。 “没喝多,谁说我喝多了,我还能再喝一瓶……”赵忠诚反驳道。 “行,你没喝多,是我喝多了。出租车。”褚怀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二人近前。褚怀将赵忠诚送上车后,将赵家的地址告诉司机,付了车费。 县城里的出租车不是那么规范,晚上出租车不愿意打表,一般都谈个固定价格,双方都觉得合适就成交。 褚怀拿出钥匙想骑车走,可一歪头正好看到一辆警车,便将迈到车上的腿又放了下来,暗骂一声“倒霉!”推着车往家的方向走。 他本想推一段路后,没有交警再骑上去,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路上碰到了好几波交警和巡警。 晚上比白天凉快多了,但是推着电动自行车走出去一段路后,他仍然出了一身汗,累的胳膊腿发酸。他真想学赵忠诚,打个车回家,但是他又舍不得电动自行车,如果把车锁在路边,估计明天就得去二手车市场找了。 “哎!岁数不饶人啊,不锻炼是不行。”褚怀抹了一把臭汗,自言自语道。 支好电动自行车后,他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打算抽根烟休息下,顺便醒醒酒。 这人一闲下来就爱瞎琢磨,他记得上次方轶说过酒后骑电动车不构成危险驾驶罪,但是如果出了事也够喝一壶的,搞不好会去领盒饭。想到此处,他浑身一激灵,酒劲去了一半。 就在此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的身旁。 “这不是褚律师嘛,一个人压马路呢?”车上一名警察将头探出车窗,笑道。 褚怀吓了一跳,寻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夏刚。夏刚毕业后戴上了大盖帽,夏刚的父亲也是戴大盖帽的,他这算是子承父业。据说他爷爷也是干这个的,不过是ming时期的事了,这样算下来他家应该是‘世袭’的。 夏刚和褚怀的关系一般,初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不过都在县里住,长赶集没有碰不到熟人的。 “呦,是夏警官。晚上请朋友吃饭,多喝了两杯,这不乘凉呢吗。”褚怀微笑道。 “喝酒啦!”夏刚打开车门,来到褚怀近前,提鼻子一闻,果然酒气冲天:“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律师就是比老百姓懂法!” 夏刚这话说的没毛病,可褚怀听起来却有些刺耳,什么叫律师比老百姓懂法啊,当着律师的面说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挖苦人的意思。 “我没开车,骑的自行车。”褚怀冲着一旁的电动自行车努了努嘴,尴尬道。 夏刚瞥了一眼电动自行车,咂摸咂摸嘴:“老同学你都当律师了,要注意形象,把你赚的钱拿出来十分之一,买个大众本田之类的肉包铁开一开,别太难为自己。” 听完夏刚的话,褚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暗骂:老子开车还是骑车关你屁事,我要是有你说的那本事,还在县里混个球啊,早去市里,去京城发展了。 不过他又一想,现如今自己有了渠道商和办案子的小弟,好像夏刚说的话也不全错,过个一两年说不定自己真能开上车。 “县里地方小,买车也没用,起步停车,光耗油。赶上堵车还没有电动自行车快呢。 对了,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警察,一路上我看到好几波了。”褚怀换了个话题道。 “这不是天热了嘛,大排档多了,喝酒的就多,喝酒的一多,闹事的就多。局里有文件,让我们出来抓酒驾,维护治安。不跟你聊了,我得去前面看看。”夏刚听到对讲机中传出呼叫声,急忙上车,一溜烟走了。 瞧见夏刚那神气的样子,褚怀心里来气,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后嘀咕道:“等买了车,老子天天去你们警局门口转,就等着你骑电动自行车下班。不对,夏刚这小子好像开的是捷达,不行我得买个比他的车更好的,气气他。对,就这么办,买个奔驰宝马。” 一想到奔驰宝马,褚怀心里激动不已。 下班后,方轶回到住处,洗了个澡,换上了大裤衩大背心,在楼下饭馆吃了一碗面条,出来后他一边想着吴小清的拉拢和孙主任的敲打,一边溜溜达达顺着马路遛弯,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向阳小区自家楼下。 方轶一愣,怎么走这儿来了。 楼内锅碗瓢盆响个不停,不时的传出阵阵炒菜的香味,方轶看了看时间,新闻联播尚未开播,大家应该正忙着做饭,吃饭。 第145章 又来买卖了 方轶蹲在小花坛旁,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看向自家的窗户,眼前的这栋楼自己不知道上上下下了多少次,现如今家还在里面,但是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一根烟抽完,方轶起身刚要走,迎面碰到了一位六十多岁戴红箍的老太太。老太太上下打量方轶后道:“是方老师吧。”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方轶一直是大学老师。 “刘大妈,您这是忙什么去了?”方轶微笑道。 “嗨!瞎忙,这不是大伙选举我当居委会主任嘛,一天到晚忙的四脚朝天,累死人了,下次再选举,我肯定不当了,太劳神!”刘大妈抱怨道。 别看刘大妈嘴上抱怨,但是她那得意的表情和眼神却分明在告诉方轶,她很享受这种忙碌,很迷恋这种“权势”。 刘大妈退休前在学校当思想品德老师,最喜欢教育人,退休了没事干怕嘴闲的时间长了上锈,便施展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混上了居委会主任一职,她上任后没少占公家的小便宜。 律师本色 第65节 她没事就喜欢在小区里晃荡,看谁不顺眼了,唠叨上两句。一开始谁家要是在楼前的绿地上种了豆角、黄瓜、西红柿之类的,她会毫不客气的斩草除根,根本没得商量,美其名曰为了大家利益。 一个一直被人管的人,手中突然有了一点权利,那滋味就跟熊瞎子吃到了蜂蜜一般,让刘大妈着迷,她的所有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空地不种蔬菜光长草,夏天蚊子多,物业的人嫌累不愿意除草,干了一两次后便不再管了(反正干与不干物业费照收,躺着拿钱多好,于是服务者成了主人),刘大妈也没有好办法,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楼前楼后的空地的自主权再次回到群众的手里,种花、种菜、栽树干什么的都有。 基本上她当政至今,除了小区里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外,其他事啥都没干,大家送了她一个“官迷”的绰号。 见刘大妈那意思是想拉着自己唠上十块钱的,方轶可不想听她叨叨,急忙道:“您忙,我还有点事。”说完,不等刘大妈开口,他迈开大步向小区外走去。 正当方轶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云雾茶庄的老板娘云梅打来的,她的一个朋友明天要来县里找他咨询法律问题,她提前打个招呼。 挂断电话后,方轶心中一阵兴奋,又来买卖了。 次日上午十点多,一位穿着讲究,挎着小坤包的中年女士,走进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您好,您有什么事吗?”前台见中年女士气质不凡,急忙起身问道。 “我找下你们律所的方轶律师。”中年女士彬彬有礼道。 五分钟后,会议室内。 方轶看着对面的中年女士:“您好,我是方轶,您是云梅的朋友?” 中年女士表现的很矜持,稳稳的坐在哪里,虽然脸上保持着微笑,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气场,却让方轶感觉有些不自在。 “是的,我跟云梅合作了很多年,现在是好朋友,互相非常信任的那种朋友。”中年女士微笑道:“我叫卢美凤,之前我听云梅说您替他打过一个排除银行强制执行的案子,后来打赢了。” “对,那个案子开发商被银行追债,云总买了一套开发商的房子,银行申请法院对她的房子进行了查封,进入了强制执行程序。最后法院判决排除银行的强制执行。”方轶道。 “我这个案子跟云梅的案子很像。这是案件材料,您看看我这案子如果上诉的话有没有赢的机会。”说着,卢美凤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方轶:“对了,顺便说下,为了避免过上诉期,我已经提起上诉了,法院通知下个月开庭。” 方轶接过案卷,认真道:“我想问您个问题,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您请说。”卢美凤说着,很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市里有那么多的大律所,名律师,您为什么会选择县里的一个小律师,给您提供法律咨询?”方轶不解道。 “很简单,之前我请的律师就是市里大所的名律师,但是案子败了,我对那位律师信心不足。在我重新选择律师时,云梅推荐了您。 而您之前帮云梅打赢过类似的案子,最主要的是‘赢了’,所以我过来找你咨询,想听听您的意见。”卢美凤微笑道。 当事人因为律师的专业能力强,而来找律师咨询,远比因为律师有关系来委托案子,更能让律师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因为当事人看中的是律师自身的能力,而不是把律师当成拉皮条的。 方轶听完心里美滋滋的,微笑道:“谢谢您的信任,麻烦您介绍下案件情况。”说完,他抽出了案件材料。 “我在市里买了一套大平层,但是买住宅的时候不搭车位,我们小区的车位都是开发商的,需要单独购买,于是我又从开发商手里买了两个车位。 钱是一次性缴纳的,自从我入住开始一直在使用车位。但是去年年底时,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里突然有人发通知,说是小区的车位被银行强制执行了,原因是开发商拖欠银行的贷款,无力偿还。”卢美凤道。 “您不是已经付全款买了车位了吗?车位没有产权证?”方轶疑惑道。 “您也知道,现在开发商卖房一般都要等好长时间才能将权证办下来。房产证如此,车位的产权证也一样,开发商建好小区后,房产证半年了才发下来。但是车位的产权证却一直没发。”卢美凤道。 “嗯,绝大部分楼盘的产权证都是由开发商统一申请的,时限有长有短,正常来说合同都会约定办证时限,一般是九十日至一百八十日之间,最高不超过两年。当然也有时间很长的,之前我朋友买的房产,五六年后才发的产权证。 您家的车位产权证有可能开发商已经办了,但是偷偷把车位抵押给银行了,开发商无法归还银行贷款,所以没办法办理车位的产权过户。”方轶道。 第146章 那就试试吧! 谈案过程中,除了法条外,行业情况的交流也是必须的,因为法律不是孤立存在的,每个案件都有其特殊性,都可能带有行业特点。 律师能说出一些案件所涉行业的潜规则或者行业情况,会让当事人觉得自己找的律师不仅懂法律知识,还懂行业知识,当事人与律师之间更容易建立信任关系。 若是律师对当事人案件涉及的行业情况一点都不懂,一个说前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鸡同鸭讲,不同频,这案子十有八九是拿不下的。 当然也有例外情况,那就是律师特别能忽悠,或者东拉西扯不提行业的事,这种律师绝对存在,赵忠诚便是。但是当事人也不是傻子,被忽悠着当场签了委托代理合同后,事后反悔不掏钱的事多了去了。 “方律师,您的推测是对的,一审时对方拿出来的抵押文件证明,开发商为了腾挪资金,早就把车位抵押给银行了。后来还不上钱,银行自然要申请强制执行。”卢美凤道。 此时的卢美凤感觉眼前这位稍显油腻的中年男律师,确实有两把刷子,不看案卷几句话就把情况搞明白了。 “根据一审判决书,法院认定您的案子不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关于排除强制执行的规定。转而适用该规定的第二十七条,驳回您的执行异议,支持银行的诉讼请求,我认为在适用法律方面有待商榷。”方轶道。 卢美凤听的一头雾水,她虽然是个精明人,但是对于方轶说的这些条条框框,却不了解:“方律师,您的意思是……” “这么说吧,您签署车位购买合同,是在法院查封之前还是之后?”方轶问道。 “是在法院查封之前,而且一审中银行也承认,是我签署车位买卖合同后,办理的贷款和抵押手续。银行提供的他项权证和和我提供的买卖合同上有具体时间,也能证明这一点。”卢美凤道。 “好,在法院查封车位之前,您是不是已经实际占有该车位?”方轶接着问道。 “没错啊,我家两辆车,一直都在用停车位。而且停车位上我加装了地锁,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用。”卢美凤道。 “嗯,您已经支付了全部购买车位的价款,这没错吧?”方轶道。 “对,我有交费单据,还有银行转账记录,都在文件袋里。一审也提交了。”卢美凤道。 “车位是由开发商统一办理权证,至今没有过户是因为开发商的原因,这没错吧。”方轶道。 “对,没错,到现在了开发商也没发通知,让我配合提交文件办理过户手续。”卢美凤道。 “以上我问的几个问题,就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规定的。 (第二十八条金钱债权执行中,买受人对登记在被执行人名下的不动产提出异议,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权利能够排除执行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签订合法有效的书面买卖合同;(二)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合法占有该不动产;(三)已支付全部价款,或者已按照合同约定支付部分价款且将剩余价款按照人民法院的要求交付执行;(四)非因买受人自身原因未办理过户登记) 您的案子是符合上述规定的,所以我认为一审法院适用上述规定第二十七条(第二十七条申请执行人对执行标的依法享有对抗案外人的担保物权等优先受偿权,人民法院对案外人提出的排除执行异议不予支持,但法律、司法解释另有规定的除外),驳回您的诉讼请求是不合适的,存在适用法律错误之嫌。”方轶道。 “但是法院判我输了!您说会不会是银行找了关系?之前给我代理案子的那位律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人家毕竟是国有大行,咱是小老百姓。”卢美凤道。 呃……这事怎么好说,国人向来有找人办事的习惯,尤其是涉及到巨大利益之时,但是“找关系”的说法毕竟是个猜测,不好确定(凡是能确定的都进去了)。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我觉得还有可能是法官对法律规定的理解问题。”方轶认真道。 “难道法官不是法律专业毕业的吗?既然都是学法的那在法律条文的理解上不应该是一样的吗?”卢美凤疑惑道。 “应该说绝大多数法官都是法律专业毕业的,对法条的理解也是大差不差的。但是您不能否认,人对事物的理解是有差别的,就像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考试成绩千差万别一样。 另外,每个地区的法院会根据本地区的发展情况,出台一些地方性的指导意见,这些指导意见虽然不是法律法规,但是现管比县官更好使。所以同案不同判的情况在各地都有。 当然,您的案子我觉得更多的是法官个人的理解上有问题,毕竟法官判案子是需要有法律支撑的,不能胡来。 这些年省里的法制环境有了很大改善,放在以前,您说的那种情况还真存在。退一万步讲,对方能把基层到高院的法官都搞定吗?显然不能。”方轶不愿意往银行找“关系”方面说,因为那样的话会有暗示当事人必须找关系才能赢案子的嫌疑。 一旦当事人的这种想法形成,那么是否委托方轶办案子也就无所谓了,如果当事人自己有关系,找个路边的小律师给点钱就能把案子搞定,如果当事人没关系,就会去找有关系的律师,不管是那种结果,案子都跟方轶无关。 方轶没有法院的关系,所以他更希望当事人觉得一审败诉是法官的个人理解问题,同时也给当事人以信心,二审有胜诉的机会。 “嗯,您要是这么说我就理解了。反正也这样了,不上诉肯定输,上诉了不一定会输。那就试试吧!”片刻后卢美凤道。 第147章 小人得志 “您这案子是市中院审理的,二审法院是高院,高院有没有通知您什么时候开庭?”方轶问道。 “高院的法官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下个月三号上午九点开庭。”卢美凤道。 “您是想自己去开庭,还是委托律师?”方轶见火候差不多了,问道。 “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委托您代理我的案子,方律师,这个案子如果委托给您,律师费您收多少?”卢美凤问道。 “我看您这两个车位一共花了三十多万,我的律师费是按照标的大小和案件的难易程度收取的。 您的案子是二审,开庭前需要去法院调卷,看看一审时双方都提交了那些材料,是怎么说的,我需要做的工作比较多。 您是云总介绍过来的,我收您一万五千元律师费,您看怎么样?”方轶斟酌了片刻道。 好不容易捞到一个自己的案子,还是熟人介绍的,他不想要价太高把当事人吓跑了。 “可以,现在就签协议,付费吗?”卢美凤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让方轶有点怀疑律师费要的太少了。 半个小时后,方轶送卢美凤出律所,卢美凤驾驶一辆s级奔驰车离开了。 方轶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去的奔驰车,心中暗道:看来以后云总介绍的客户要提高下收费水平了。 见方轶又签下一单,赵忠诚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他有自知之明,嫉妒也没用,因为方轶有自己的案源,他遏制不住,更无法排挤方轶,最主要的是从最近律所积极给方轶分案子的情况看,孙主任似乎有意留下方轶。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方轶是读过博士的人,而他赵忠诚不过中专毕业,又不是法律专业的,不具有可比性,赵忠诚也只能这么想,来开解自己。于是他的对手又回到了最近有些狂妄自大的褚怀。 赵忠诚这么想,但是有人却不这么认为。褚怀一直坚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有渠道,不管有没有本事照样赚钱。 这段时间他自认为找到了发财的途径,内心开始膨胀。现在他已经开始藐视赵律师了,觉得他不过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律师,与自己根本没法比。 褚怀对方轶也没有什么好感,他不愿意看到一个浑身闪光的方轶站在他的前面,他要做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一哥。 当得知方轶又签下一个自己的案子后,褚怀起身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忙着呢?”褚怀笑嘻嘻的走进去,然后回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孙正义抬头看了一眼褚怀,放下手中的鼠标,皱了皱眉:“褚律师,有事?”他知道褚怀一进门就关门,肯定有事。 “主任,您看我最近都没怎么接案子,在医院骨科那边花了不少钱,结果好案子都被同行抢走了,竞争激烈啊。 我看赵律师和方律师不断的接案子,心里痒痒,您要是有案子也分我几个呗,我这光拿基本工资不干活,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褚怀的话尚未说完,孙主任拉开抽屉,拿出了两个案卷:“这两个案子给你了。过几天还有些法援的案子,赵律师、方律师和你平分下。案子太多了,你一个人做不过来。” 见状,褚怀搓着手,脸露喜色道:“谢谢主任,赵律师手里案子不多,应该分几个。方律师自己有案源,是不是少分给他几个案子,上午方律师刚签了一个自己的案子。我怕他手里案子太多,没时间做。” “哦?方律师又签了一个案子?”孙正义眼光一闪,问道。 “嗯,就刚才签的,他自己的案子。”褚怀道。 “嗯,要是这样是得重新分配下,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下案子的分配方式。”孙主任若有所思道。 褚怀抱着两个案卷美滋滋的回到了工位,路过赵忠诚身旁时还不忘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赵忠诚瞥了他一眼,暗道:“哼!小人得志,我看你狂到几时。” 褚怀最近花钱大手大脚,在所里也狂的出圈,经常用鼻孔看人,仿佛正义律师事务所做主的除了孙正义外,就是他了。 赵忠诚这次既没有嫉妒,也没有羡慕“暴发户”褚怀,因为孙主任选择了沉默,这不符合老孙头的性格,他有预感褚怀要倒霉了,他乐得作壁上观。 正所谓:“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赵忠诚虽然不知道褚怀的钱是哪来的,但是他预感褚怀的钱来路肯定不正,很可能跟孙主任有关。 方轶本以为范一诺的案子会先开庭,毕竟县里的案子不多,但是一转眼卢美凤的案子都要开庭了,方轶才接到县法院电话,范一诺的案子两周后开庭。 省高院也在市里,方轶在开庭前一晚来到了市里,住在了李书明的辉煌,当晚方轶要了一个单间,看了遍之前准备好的材料,又查了下调取的案卷,确定没问题后,与李书明打过招呼后,便早早的睡了。 早上八点半,方轶来到省高院,法院大门一开,他过了安检后,便跟着书记员来到了第八法庭。 律师本色 第66节 被上诉人(银行)的代理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律师,看起来很有庭审经验的样子。在他身旁坐着一位小姑娘,一脸的青涩,方轶猜测应该是实习律师,直到书记员核实代理人身份时方轶才知道,原来小姑娘是位刚拿证的小律师。 原审第三人(也就是被执行人)房地产开发商没有派人参加庭审,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不管怎么审,被执行人的头衔都逃不掉的,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爱怎么样就怎样吧。 不一会儿,走进来三名法官,第一位男法官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第二位法官是位女法官,一脸的严肃;第三位是个男法官,估计他刚审完案子,是被抓壮丁充数的,他一脸的疲惫和不耐烦。 走在最前面身材魁梧的男法官坐在了中间,另外两位法官分坐左右。这就是二审的合议庭阵容。 前面的程序都是一样的,核对双方身份,宣布庭审注意事项等,随着男法官敲下法槌,庭审开始。 第148章 遇上对手了 “上诉人,阐述你们的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男法官面无表情道。 “诉讼请求:一、判令撤销一审民事判决书,依法改判或发回重审。二、判令被上诉人承担一审和二审的诉讼费用。 事实及理由:一审法院认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是金钱债权的执行中对无优先受偿权不动产的审查规则,而本案所涉车位因办理抵押登记产生了担保物权,且已经生效判决确认为执行内容,因此上诉人关于应当适用上述规定第二十八条规定排除强制执行的抗辩主张不符合适用条件。上诉人认为一审法院适用法律错误,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认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七条规定,‘申请执行人对执行标的依法享有对抗案外人的担保物权等优先受偿权,人民法院对案外人提出的排除执行异议不予支持,但法律、司法解释另有规定的除外’。 上述规定的第二十八条属于第二十七条规定的但书(但书:但法律、司法解释另有规定的除外)范围,即不动产买受人满足了第二十八条规定的四个要件后,足以对抗担保物权的执行。 二、上诉人系案涉第三人开发的小区的业主,其所购买的车位为其购买的住宅的必要生活配套设施,而且自购买以来,一直使用至今。 因此,可以认定上诉人购买的车位具有《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对“消费者购买的商品房”特别保护的必要居住权利属性。 综上,上诉人提出的执行异议完全满足《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和第二十九条的条件,上诉人对执行标的享有足以排除人民法院强制执行的民事权益。 请法院依法裁判,完毕。”方轶道。 “被上述人答辩。”男法官道。 “被上诉人不同意上诉人的诉讼请求。 根据被上诉人与本案第三人(房地产开发商)签订的抵押合同、办理的抵押登记以及法院生效判决,主张对案涉抵押车位行使优先受偿权符合法律规定,上诉人作为车位买受人提出排除被上诉人申请强制执行的理由不成立。理由如下: 第一,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七条规定,被上诉人对案涉车位的抵押权已依法设定,且有生效法律文书对此予以确认,被上诉人有权通过拍卖、变卖方式行使优先受偿权。 第二,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七条但书规定的,仅限《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建设工程价款优先受偿权问题的批复》(法释〔2002〕16号)规定的“工程价款优先受偿权”和“商品房消费者优先权”。 而案涉争议标的为车位,不是商品房,上诉人提出执行异议,不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七条但书条款。 第三,上诉人以其属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规定的买受人,主张排除被上诉人的强制执行的理由不成立。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规定的金钱债权申请执行人不应包括抵押权人。 本案涉及的车位已经被依法设立了抵押权,而且已经被生效判决所确认,即便上诉人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的要件,亦不能排除被上诉人依法享有的抵押权。 第四,上诉人签订买卖合同后,既未按照合同约定进行网签备案登记,也未向公证机关申请公证,其风险应当自担。被上诉人对案涉抵押物已履行尽职调查义务,履行了必要的注意义务,并签订抵押合同,办理了抵押登记,被上诉人不存在过错。 综上,被上诉人请求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维持原判。”老律师道。 听完老律师的答辩意见,方轶知道,今天遇上对手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这也激起了方轶的斗志,对手越强,他会越强。 “上诉人,被上诉人,你们有新证据提交吗?”男法官问道。 “没有。”双方均道。 “上诉人,你们对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是否存在异议?”男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方轶道。 他反复看过之前一审的案卷,也研究了一审的判决书,此前双方在一审庭审时对案件的事实均没有任何争议,时间线也很清晰,卢美凤与开发商签署《车位认购书》的时间比银行与开发商签署抵押合同的时间早了半个月,而且卢美凤支付了全部价款,有发票为证。 其他的事实更简单,贷款和抵押合同都已经被法院以判决的形式确认了,不存在争议。 本案的焦点在于:上诉人卢美凤就案涉车位是否享有足以排除人民法院强制执行的民事权益。说的直白点那就是该案是否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八条或者第二十九条之规定。 说实话,方轶也吃不准到底应该适用第二十八条还是第二十九条,他本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原则,将两条都放在了上诉理由中。 “被上诉人是否对一审认定的案件事实有异议?”男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老律师道。 “被申请人,我问下,根据你们银行向一审法院提供的《房地产评估咨询报告》,办理抵押时案涉车位产权登记在房地产开发商名下,车位的现状是:车位均处于使用状态。 被申请人,你们有没有做进一步调查,了解车位是否已经出卖或者是否有其他权利人?”男法官问道。 第149章 法官的心,似海深 “我们去了不动产登记部门进行尽调,根据窗口工作人员的反馈意见,车位都在房地产开发商名下,不存在其他权利人。”老律师道。 “除了去相关部门调查外,你们有没有问过小区的业主?那么多车位都处于使用中,难道你们就没有意识到车位可能已经被出售,或者车位上存在他人权利吗?”男法官问道。 正在老律师开动脑筋想对策时,他身旁的小律师错误理解了老律师的意思,开口道:“当时开发商告诉我们都是业主乱停的,大部分车位是开发商自己在用。” 小律师话一出口,老律师心中咯噔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怪她多嘴。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老律师只能另想他策。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银行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商业银行应当对保证人的偿还能力,抵押物、质物的权属和价值以及实现抵押权、质权的可行性进行严格审查。 《贷款通则》第二十七条规定,贷款调查:贷款人受理借款人申请后,应当对借款人的信用等级以及借款的合法性、安全性、盈利性等情况进行调查,核实抵押物、质物、保证人情况,测定贷款的风险度。 上述法律法规明确规定银行对外贷款设定担保时负有对抵押物进行审慎审查的义务。 被上诉人银行作为专业的金融机构,明知抵押物(车位)在有人使用的情况下,可能存在他人权利,却没有进一步调查,只听开发商一面之词就出具了调查文件,你们真的尽到了必要的注意义务吗?”男法官道。 老律师被法官说的心中不爽,但那又如何,只能忍着,他的老脸已经练的水火不侵。但是他身旁的小律师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她感觉法官在针对他们。 “被上诉人认为,上诉人在购买车位时,车位上已经存在在先的抵押权,即上诉人购买车位的行为属于抵押权利存续期间的买卖行为。 上诉人明知车位上存在抵押权仍然购买,其应当知道存在不能过户的风险,即使案涉车位买卖时尚未抵押给被上诉人,也存在“一个车位卖两次”或者再次被抵押给第三人的风险。 所以不管被上诉人是否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上诉人都是有过错的。”老律师开动脑筋终于想到了怼法官的方式,当然这种怼是变相的,他不敢直怼,因为人家说的对,银行确实存在失误。 “被上诉人,你们说上诉人在抵押权存续期间买卖车位,抵押权人是谁?”男法官问道。 “抵押权人是个个人,具体名字在一审的案卷中有记载,我不记得了。”老律师道。 “上诉人你们知道这事吗?”男法官看向方轶。 “本案一审不是我代理的,我在调阅案卷时见过,上诉人在购买车位时,车位上确实存在抵押权,但是该抵押权在上诉人购买车位后,注销了。上诉人认为,已经注销的抵押权不构成车位过户的障碍。”方轶道。 “被上诉人,是这样吗?”男法官问道。 “是的,被上诉人在进行抵押前,此前车位上的抵押注销了。但是这并不能免除上诉人的过错。”老律师揪着这一点不放。 “之前的抵押权人与你们有关系吗?”男法官问道。 “没有关系。”老律师道。 “既然与本案无关,你们以此来主张上诉人存在过错的法律依据何在?”男法官问道。 老律师哑火了。他身旁的小姑娘觉得太憋屈了想争辩两句,却比老律师拦住了。老律师知道这么争辩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想怎么回去跟银行的人交代,因为之前的抵押物尽到是他们律所派人跟着银行的人一起做的,如果这案子败诉是因为尽调的问题,恐怕以后律所想再跟银行合作就难了,搞不好自己的业务也会受影响。 坐在对面上诉人席位上的方轶,此时心情很好,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曾听在京城当律师的同学说过,法官在法庭上训斥或者追着一方没死带活的问问题,甚至刨根刨到祖坟上,都不能代表法官就一定会判另一方赢。 有可能只是对方某一句话触怒了法官,或者当天早上法官跟媳妇吵架了,想发泄下,又或者是想弄明白某些问题而已。总之法官的心,似海深,很多时候猜不透! …… “现在做最后陈述,上诉人陈述。”男法官道。 “上诉人认为,上诉人就案涉车位享有足以排除人民法院强制执行的民事权益,请求法院判令撤销一审判决,依法改判或者发回重审,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购买的车位虽不属于住宅,但却是满足业主住宅需要的必要设施。《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第七十四条第一款规定:‘建筑区划内,规划用于停放汽车的车位、车库应当首先满足业主的需要’。 《城市居住区规划设计规范》规定:‘居住区内必须配套设置居民汽车(含通勤车)停车场、库……’ 上述法律和规范性文件明确规定了在城市商品房建设阶段建设单位应设计、修建车位、车库以满足业主需求的强制性义务,赋予车位以特定用途。 在私家车日益成为普通家庭日常交通工具的现代社会,车位使用权与业主居住权密切相关,具有满足居民基本生活需要的属性。 本案中,上诉人系小区的业主,其所购买的车位为其购买的住宅的必要的生活配套设施,而且自购买以来,一直用以停放车辆使用至今。 因此,上诉人购买的车位具有《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对“消费者购买的商品房”特别保护的必要居住权利属性,应当使用第二十九条的规定。 二、上诉人与开发商签订《车位认购书》后,依约支付了全部款项,开发商向上诉人出具了发票。” 第150章 重案轻友 “在上诉人与开发商签署《车位认购书》半个月后,被上诉人就本案涉及的车位办理了抵押登记。《车位认购书》是双方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应合法有效,房产开发商应按照约定将车位所有权过户给上诉人,但是房地产开发商仅交付了车位,并未履行产权过户手续。上诉人未取得车位产权是开发商违约造成的,上诉人不存在过错。 上诉人已经实际占有、使用车位,房地产开发商只要按照《车位认购书》约定,转让车位所有权,上诉人便可取得完整的车位所有权。 双方买卖车位的交易符合我国房屋、车位买卖中先交付后登记的习惯做法。由此可知,上诉人享有的已经不再是债权,而应该是近似于完整的物权所有权。 《物权法》规定不动产物权以登记为生效要件。但不动产物权登记生效只是原则,《物权法》第一百四十二条规定,‘建设用地使用权人建造的建筑物、构筑物及其附属设施的所有权属于建设用地使用权人,但有相反证据证明的除外。’ 在司法实践中,开发商将开发的商品房预售给他人的情形视为物权法第一百四十二条规定的但书情形之一,实际上承认了商品房的买受人在不动产登记之前亦可成为所有权人,是登记生效主义的例外情形。 本案中,上诉人对案涉车位所享有的权利因其付款和交付使用,取得了事实上的所有权,并具有一定的公示力。 根据物权优先于债权的原则,上诉人就本案涉及的车位取得的权利,应当优于一般债权予以保护,上诉人实际占有车位对在后设定的抵押权具有公示力,被上诉人对上诉人的权利负有注意义务。 三、案涉车位属于法律明确规定满足小区业主居住需求的商品房的必要配套设施。虽然车位登记在房地产开发商名下,但被上诉人在设定抵押权时对车位的实际状态还负有法定的审查义务。 根据被上诉人提交的文件显示,办理抵押时案涉车位的现状是‘车库均处于使用状态’。 被上诉人已经明知案涉车位在小区业主的占有使用之下,车位上有他人权利的可能性,却未进一步调查了解车位是否已经出卖或者是否有其他权利人,以至本案上诉人与被上诉人的权利产生冲突,可见主要原因在于被上诉人未尽到必要的注意义务。 四、被上诉人主张上诉人在签订《车位认购书》时知道案涉车位上曾经设定了抵押权,因而存在过错,这是错误的。 上诉人认为,在其购买车位时确实存有案外人的抵押权,但该抵押权与被上诉人的抵押权并无关联,且在被上诉人设定抵押权之前已经注销,因此被上诉人的主张无法律依据。 综上,虽然被上诉人在本案涉及的车位上设定有抵押权,具有对抗第三人的效力,但上诉人在车位被抵押之前已经实际占有该车位,并支付全部价款,对未办理产权登记无过错。被上诉人在后设定抵押权时未尽到必要注意义务,存在过错。 因此,上诉人对本案涉及的车位享有排除被上诉人抵押权的执行的合法权益。请法院撤销一审判决,依法改判。 陈述完毕。”方轶道。 刚才在法官问老律师问题时,方轶一直没闲着,他手中的笔唰唰的写个不停,手指头都痛了,他在根据庭审情况修改陈述意见,几张a4纸被他写的满满的,这才有了最后的陈述。 “上诉人,庭下提交一份代理意见。”男法官道。 律师本色 第67节 方轶陈述的内容有点多,男法官知道书记员肯定没记录下来,所以让方轶庭下提交一份代理意见。 …… 走出高院后,方轶给卢美凤打电话,讲了庭审情况,总的来看还是挺乐观的,方轶安抚了她几句后,便挂断了手机。 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一个庭开了一上午,方轶饿着肚子走进了远处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一份盖浇饭。 吃过午饭后,本想搭乘长途车回县里的方轶突然接到了李书明的电话,说是有个案子介绍给他,方轶急忙出了长途车站,在路边车站上了公交车。 “书明,什么案子?”方轶走进辉煌李书明的办公室,一进门便问道。 “我说老方啊,我发现你变了。”李书明故作不满道。 “变了?哪变了?”方轶一头雾水道。 “你变得越来越重案轻友啦!我说让你过来吃午饭,你不来,我告诉你有案子,你比兔子跑的都快。”李书明嘲笑道。 “大哥!我开完庭都快一点钟了,饿的前心贴后背,我要是到你这儿来吃饭,估计明天一早报纸上就会出现一则新闻:我省律师方某饿晕在去饭局的路上。丢人啊!”方轶抬起右手捂着脸,故作难堪道。 “哈哈哈,少跟我来这套。今天你必须请假,晚上吃完饭再回去。”李书明笑够了说道。 “好,没问题,我马上给主任打电话请假,就知道你框我。”方轶微笑道。 李书明收起笑容道:“不跟你开玩笑,真有案子。我手下一个经理,姓杜叫杜希,他父亲两个月前被抓了。 他一直瞒着没说,我见他工作时魂不守舍的,一问才知道他父亲出事了。他知道我路子广,让我帮他找个律师,我就想起你来了。” “被抓了?什么罪名?”方轶边说边放下双肩背,坐到了沙发上。 来市里开庭,因为要带的东西比较多,所以方轶会背双肩背,不会提公文包。 “好像是敲诈勒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一会儿我让人把他叫来,你问问就清楚了。 小杜脑子好使,挺能干的,去年刚提拔的经理,他家里出了事无心工作,对辉煌没有好处,所以我想帮他一把。”说完,李书明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有些酷似陈某希的帅气大男孩快步走了进来:“李总,您找我。” 第151章 敲诈勒索? “小杜,快来,你不是让我帮你找律师嘛。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兄弟,方轶方律师,之前‘刀下留人’那个案子就是他代理的。方律师可是法学博士,很专业的。”李书明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大名,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杜希快步走过来,双手握住方轶的右手热情道。 杜希不过是辉煌六个部门经理中的一个,辉煌每天进进出出几百人,他不可能谁都认识。 方轶是辉煌的贵客,来去自如,辉煌里的迎宾和前台只知道他持有一张特殊的贵宾卡,但是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信息。这也是李书明的高明之处,持有特殊贵宾卡的人都是敏感人物,信息都是保密的。 所以今天杜希还真不是做作,他之前确实不认识方轶。 “你父亲的事,刚才李总跟我提了一嘴,你详细说下情况。”两人坐下后,方轶道。 “谢谢方律师,我爸是冤枉的。”杜希见桌上有茶杯,拿起来给方轶和李书明各自倒了一杯,说道 绝大部分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见到律师后都会这么说,至于是否真的冤枉,要看过案卷,了解过案情后才能做初步判断。 为什么说初步判断,因为人世间的事远比想想的要复杂,外人永远只能看到当事人愿意让你看到的一面,而另一面恐怕只有当面锣对面鼓才能露出来,又或者永远都不会被公布于世,就像历史一样,人们看到的永远是胜利者想让人们看到的。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希的父亲杜建军早年当过兵,后来复员回来靠着卖蜂蜜、养猪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成了村里的能人,在村里比较有威望。 二零一零年,村子附近山上的一家煤矿为了扩大生产,征用村里的土地,涉及到全村五十多户人家,杜家也在其中。 因为征地补偿太低,村里人推举杜建军带头与煤矿的老板聂震谈判,但是聂老板根本就没打算跟村里人谈,直接让手下人将杜建军等人哄走了。 后来杜建军等人一合计,不给聂老板点颜色,对方不会坐下来谈征地补偿的事,便组织村民堵矿井口、封路,要求聂老板提高土地补偿等费用。 聂老板又不是软柿子,怎么会轻易就范,很快县公安局就来到了矿上,将杜建军等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行政拘留了。 被放出来后,杜建军等几个被行政拘留的村民觉得憋屈,继续找聂老板,提出赔偿土地补偿、行政拘留补偿等要求,见聂老板不搭理他们,杜建军组织人拉了几十斤的汽油来到矿上,以搞垮煤矿,焚灭煤矿等相威胁。 事情闹大了,聂老板搬出了镇里的领导,后来在镇里的协调下聂老板提高了征地补偿。但是后来村里人听说隔壁村占地补偿比本村高后,再次找到杜建军,众人觉得总闹事不是办法,便向县法院起诉,要求聂老板的煤矿退出多占的土地。经过审理,法院驳回了杜建军等人的诉讼请求。 杜建军一边组织村民准备上诉,一边找聂老板继续协商赔偿事宜。聂老板也觉得总这样闹下去,耽误自己赚钱,便与杜建军等几人约好到县里的饭店谈判。 杜建军向聂老板提出赔偿政拘留造成的损失,包括打官司的诉讼费用、占地费、行政拘留补偿等,共计十五万元。 聂老板答应了杜建军等人的要求,但是要求杜建军等人出具收条并保证不再来矿上捣乱,不得带人扰乱煤矿的正常经营,杜建军等人一一答应,并出具了收条和保证书。 随后,聂老板让人将十五万元送到杜建军家。俗话说隔墙有耳,也不知道谁泄露了杜建军等人获得了补偿的事,村民纷纷找到煤矿闹事。 聂老板大怒,立刻向公安机关报案称被敲诈勒索,随后杜建军在家中被警察抓走,很快检察院批准逮捕杜建军,没过多久杜建军的案子便被移送到了法院,等待开庭审理。 杜希一直在辉煌工作,当他知道父亲被抓后,四处找律师会见,又回家把情况了解了一遍。 他曾去市里的大所找过律师咨询,律师说这案子比较棘手,他父亲很可能会被判刑,并借此收取高额律师费,杜希毕竟是在社会上混过的人,又在辉煌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做过几年,对社会上的事有些了解。 等头脑冷静下来后,他觉得不能听律师的一面之词,律师趁火打劫的事他听过不少,所以他觉得最好还是找个既熟悉又靠谱的律师咨询下妥当,可这样的人去哪找啊。 后来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找老板李书明,李总关系广,认识的律师朋友多,那个律师靠谱他一定知道,碰巧李书明见他魂不守舍,找他谈话,他便将父亲的事说了,请李总帮他找个律师。 “法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庭?”方轶问道。 “说了,下个月的五号开庭。方律师,您看我父亲这案子……”杜希道。 “现在还不好说,等我调卷后,才能确定。 不过敲诈勒索罪需要犯罪嫌疑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根据你的介绍,你父亲只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征地补偿,虽然使用的方法具有敲诈勒索的表征,但是主观上不是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 你要委托律师为你父亲提供辩护吗?”方轶道。 “嗯,您能为我父亲辩护吗?”杜希露出期盼的眼神。 在他看来,李书明介绍的方律师是最可信的,原因无他,熟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没问题,我可以为你父亲提供辩护。”方轶道。 “方律师,我该付您多少律师费合适?”杜希的眼神闪烁,他怕方轶提个高价自己负担不起,心里有些忐忑。 “这个好说,李总是你的老板,也是我朋友。你是辉煌的员工,我就收你五千元吧。”方轶微微一笑道。 第152章 悟到了! 方轶知道李书明比较看重杜希,所以想卖给李书明一个人情,也让杜希对李书明感恩,踏踏实实的在辉煌做下去。 “好,谢谢您,方律师。”杜希松了一口气,这个律师费数额他是能承担的起的。 之前他咨询的律师跟他要五万元,少一分都不行,方律师却只要五千元,相差十倍,由此可见,人家方轶确实是看在李总的面子上给他打了很大的折扣,这份人情,他必须得领。 “今天因为时间仓促,我没带委托手续……”方轶话还没说完,就听李书明道:“委托手续的事好办。明天一早,我让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县里办手续,这事宜早不宜晚。” “谢谢李总,谢谢方律师。”杜希急忙感谢道。 当他下午,方轶给孙主任打电话请假,说在外面谈案子,明天一早回去。孙正义听说方轶又有案子,心中惊讶,不过他需要方轶与盛丰集团打关系,很痛快便答应了,而且给他算是出公差,不扣工资。 当天晚上,杜希换了个班,在外面的饭店摆了一桌请方轶和李书明,方轶二人不好驳他的好意便答应了。 次日一早,方轶吃过早饭后,杜希没用李书明的车,自己借了一辆同事的车载着方轶回了县里。 虽然昨天李书明说了让司机送他们,但是杜希绝对不是那种死心眼的人,老板表个态而已,他已经很感激了,还能真让老板派车送自己啊。 方轶又签单的消息不仅孙正义知道,赵忠诚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更让赵律师相信他的直觉没错,方轶的对手根据就不是他。他才不会像褚怀那个二货一样把方轶当成假想敌,做毫无意义的内耗呢。 赵忠诚突然有种直觉,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争不抢,以后所里的资源说不定会向自己倾斜。 不争就是争,不为就是为,这也许就是道家说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意思吧,赵忠诚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太聪明了,居然不知不觉中悟到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修道成仙的天赋(还好这是现实,不是玄幻或者仙侠)。 在杜希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立刻打电话给隔壁县的看守所和法院,预约会见和阅卷时间。次日上午,方轶先去了看守所。 坐在方轶对面的男人胡子拉碴,短发黑白参差,脸色憔悴,即便如此,他仍然一脸的倔强,看得出来他心里不服气。 “您好,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您是杜建军吗?”方轶问道。 “是。”杜建军看着方轶。 “你认识杜希吗?”方轶例行公事的问道,边问边做记录。 “认识,他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请来的律师?”杜建军反问道。 “对。您儿子杜希委托我为您提供辩护。您能说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轶需要确认下父子两人说的是否一致,毕竟杜希只是道听途说,具体事实只有当事人杜建军最清楚。 “我们村的土地被煤矿给占了,但是煤矿的老板聂震给的补偿太低,后来我就带着人去找他谈赔偿的事……” 杜建军一边说,方轶一边记录,当然不可能每句话都记下来,只记录重要的事实。杜建军所说与杜希说的大差不差,但是杜建军说的更详细。 待杜建军说完,方轶停下笔问道:“按照您的说法,您是想要征地补偿,不是借机敲诈勒索。” “对呀,我一个小老百姓,我无缘无故的敲诈有钱有势的煤老板,疯啦!再说了,我也是在部队受教育多年的老兵,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杜建军不服不忿的说道。 “检察院来见您时你是怎么说的?”方轶问道。 “我就是这么说的,跟刚才说的一样。警察抓我时我也是这么说的。就算是到了法庭上,我也这么说。 别人占了我承包的土地,我为自己争取点利益还不行啦?姓聂的反过来告我敲诈勒索,还要判我,这tm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方律师,您给评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杜建军气呼呼道。 “杜建军,小点声。有事说事,不许胡咧咧。”一旁巡视的警察听到杜建军大呼大叫,走过来训斥道。 “是。” 杜建军立刻矮了三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守所这地方只要进来了,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听话有你受的。一句话,这就是个管人的地方。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是委托手续,和刚才我做的记录,你看下要是没有问题签个字。”方轶将记录和手续推给了他。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乘公交车去了法院阅卷。在去法院阅卷的路上他联系了负责杜建军案的李检察员,约好后天上午过去谈论案情,交换对杜建军案的意见。 从法院阅卷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方轶回到律所后,开始整理案卷,书写辩护意见,为明天见检察员做准备。 晚上七点半,当孙主任从办公室出来时,所里只剩下了方轶,他的桌上摆满了案卷,还有刑法方面的专业书籍。 孙主任走过来时,方轶正在盯着电脑屏幕,查找相关案例和最高院的司法解释。 律师本色 第68节 “方律师,还在忙?”孙正义微笑道。 他还是很佩服方轶的工作热情的,接到案子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准备好相关法律文件,绝不拖泥带水。 曾几何时,他孙正义也是个对工作热情满满的敬业律师,那时的他才拿到律师证不久,心里所想的全是学校老师讲的公平正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热情被无情且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狼心狗肺、狗屁倒炉的事后,他的心慢慢开始麻木了。也只有在接过大笔律师费的那一刻,他那颗已经冷漠且麻木的心才能稍微激动下。 现在的他已经儿孙满堂,在法律行业打拼了几十年,他已经疲了,人也老了,随着他老去的还有那颗曾经奔腾,后来麻木,现在冷若坚冰的心。现在唯一支持他继续做下去的只有钱。 第153章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从方轶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影,方轶确实要比赵忠诚和褚怀强,不仅是专业能力强,更重要是对工作的那份热忱和敬业不是那两货可比的。 方轶正是孙正义所需要的工薪律师,但是他也明白,这样的律师留不住,一旦羽翼丰满,肯定会走人,自己这座小庙留不下大神,反观赵忠诚和褚怀二人,这两货大概率会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干到他孙主任实际退休。 “主任,您还没走。我整理下案卷,明天去检察院交换意见,我得准备下。”方轶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嗯,注意身体,工作是做不完的。我先走了,你走时别忘了锁门。”孙正义看了眼方轶有些略鼓的小肚子,微笑道。 “好嘞,我再待一会,把辩护意见写完就回去。”方轶笑道。 此时,曹晓慧的母亲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了手上的毛衣针上,毛衣针的碰撞声比平时大了不少,声响接连不断。 曹晓慧的父亲曹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吸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老两口又去劝曹晓慧相亲了,刚从向阳小区回来。看客厅内老两口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给女儿曹晓慧安排的第三次相亲,又失败了。 之前两次相亲失败后,曹晓慧便已经对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失去了兴趣,甚至产生了抗拒心里。 这次老两口给曹晓慧介绍的男方,是个小生意人,长得尖嘴猴腮,老两口无非是图他有些钱,在市里有两套房而已。曹晓慧见了面没坐五分钟便离开了,根本就看不上他。 曹晓慧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后,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所以根本没有相亲的心思,去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老头子,你说为什么咱闺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咱们给她介绍的对象?”曹晓慧母亲停下毛衣针,问出了萦绕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的问题。 “为什么?那个方轶这段时间又是给钱,又是买电脑,你觉得女儿会听咱们的吗?”曹老爷子道。 曹晓慧母亲一怔:“不会吧,就他那穷酸样,还想复婚?就算是咱闺女同意,我也不同意。当初他们结婚时我就不同意,你说什么方轶是法学博士,又是高校老师,旱涝保收,以后肯定有前途,结果怎样?还不是离了。 一个农村出来的能有什么出息,小富即安,又没有什么魄力,结婚都快十年了,还住着六十多平的二室一厅,贷款都没还完。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最多也就是个挣死工资的料。 不行,你去找他说道说道,让他离咱闺女远点。”曹晓慧母亲一本正经道。 “人家又没有没脸没皮的缠着咱闺女,我去找他……合适吗?”曹老爷子将香烟从嘴上拿下,面露难色道。 别看他平日里嘴硬,真赶上事了,他没有老伴有魄力,属于那种遇事就往后退的主儿。 “怎么不合适,给钱,买电脑不是应该的吗?他每个月不要给小志生活费吗?小志上补习班的钱也不能都让咱闺女出啊。再说了一台电脑才值几个钱。 你去不去?你要不去,我去。”曹晓慧母亲坐直了腰板,咄咄逼人的看向曹老爷子。 “行啦,我去,我去还不成。”曹老爷子一脑门子官司,将未抽完的香烟使劲按在了玻璃烟灰缸内。 结婚这么多年,他可知道自家老伴是什么脾气,这要是由着她的性子去找方轶,估计说不了两句就得吵起来。 “你赶紧去呀!”见曹老爷子嘴上说的热闹,人却迟迟不动,曹晓慧母亲急了,催促道。 “我去也得先打个电话啊,你以为我是张铁嘴能掐会算啊!”曹老爷子不耐烦的怼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拿过手机拨了出去。 方轶刚锁好律所大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前岳父曹老爷子打来的,方轶约他在赵三化的饭店见面。 曹老爷子走进饭店,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心中暗叹:方轶这前女婿还是有些良心的,请前岳父吃饭挑了个这么好的饭店,行啦,今天晚上正好没人监督,喝点小酒。 方轶与曹老爷子在大厅挑了个靠窗的位子,赵三化看到方轶进门,立刻跟了过来。 “方律师,好久没过来了。尝尝我们的新菜?新来了位厨师,手艺很不错的。”赵三化不认识曹老爷子,只以为老人家是来找方轶办事的。 “好啊,多谢啦。我们两个人,喝点小酒,菜您看着上吧,两个人的量。”方轶没跟赵三化客气。 有时候你越是不客气,不拿自己当外人,对方越觉得你把他当兄弟,关系好。 “好嘞。我给你们上四菜一汤,不够再加。您二位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赵三化知道方轶没有忌口,这话实际上问的是老爷子。 “没有,谢啦,赵老板。”方轶微笑道。 待赵三化走后,曹老爷子微笑道:“你朋友?” “嗯,您找我有事?”方轶知道曹老爷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嗯,有点事。你看你跟晓慧也离婚快一年了……”曹老爷子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斟酌,这话怎么说,直到进门才酝酿好。 可他的话才说一半就被方轶拦住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们结婚是自愿的,离婚也是自愿的。我们之间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曹老爷子欲言又止,心道:我倒是想让你们自己解决,可我家里那位不干啊,要不然我闲的蛋疼往你这儿跑啊! “我也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我们最近给晓慧介绍了好几个,但是她一个都没看上。”曹老爷子一脸不自然道。 “您的意思是?”方轶搞不懂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们要是还有缘分,不如你就搬回去。如果你们确实缘分已经断了,那也没必要又给钱又给电脑的,两个人都这么抻着不是事。”曹老爷子用他自认为最婉转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当然这意思表达的与老伴交给他的任务有点偏离。算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 第154章 苦涩 方轶明白了,老爷子这是来探底儿的:“是曹晓慧让您给我打的电话,还是阿姨让您过来的?” “这事吧,我也不瞒你,是你阿姨让我来找你的。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曹老爷子道。他相信方轶是个聪明人。 他这么一说,方轶立刻就明白了:前丈母娘一直瞧不上自己,这次又派老爷子来探底,这事恐怕没有老爷子说的那么简单,大概率是想让老爷子告诫自己离曹晓慧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方轶跟曹晓慧结婚这么多年,对这位前丈母娘的脾气可是很清楚的。 “明白了!麻烦您转告阿姨,无论我给钱还是送电脑,都是在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都是为了我儿子方安志能够生活的更好。 另外,我觉得曹晓慧也没有跟我和好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否则她也不会按照您和阿姨的意思去相亲。您说是不?”方轶微笑道。 虽然他脸上挂着笑,但心里却是苦涩的。 他一心想拿回曾经的生活,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但是现在他还没有这个实力。他可不想一辈子仰人鼻息,让人看不起,特别是哪位丈母娘,他要靠实力赢得身边人的尊重,而不是让身边人怜悯自己或者见到自己就撇嘴。 这段时间,晚上睡不着时他曾不止一次想过,与曹晓慧好好谈谈复婚的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晓慧似乎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原谅他的意思,而且见了面连骂都懒得骂他了,这让方毅心里很难受。 不是方轶犯贱,而是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曹晓慧对他的感情已经淡了,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他的好坏已经与她毫无关系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曹晓慧恐怕早就与他形同陌路了。 一手好牌让他打的稀烂,又能赖的了谁。 也许维持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结果,将来的事只能将来再说了。 “对,你说的对。”曹老爷子有些尴尬。 “我好久没有跟您喝一杯了,今天咱们不谈别的,只喝酒!”方轶说着,向服务员要了一瓶老白干,他知道老爷子平时就好这口。 此时菜已经陆续端上,方轶陪着曹老爷子喝起酒来,虽然这酒两人喝的都不尽兴(各怀心事能尽兴才怪),但是两人基本上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算是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曹老爷子可以回去跟老伴交代了。 次日,方轶来到了检察院。 负责杜建军案子的是一位工作了五年多的女检察员,姓蔡。接到方轶的电话后,觉得来探讨案情,交换意见的律师无非是走个程序,表演给当事人看,证明自己做了工作了,仅此而已。所以她对方轶的到来并没有多重视。 方轶要见的蔡检察员长着一张圆脸,大眼睛,短发,脸若冰霜,穿着检察院的制服,透着一身英气。 “您好,我是杜建军的辩护律师,这是我的手续和律师证。”方轶说着将相关文件递了过去。 蔡检察员看了下相关文件,然后放在桌上道:“对于杜建军的案子我们认为他构成敲诈勒索罪。你有什么新发现或者新证据吗?” “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新证据,但是我觉得杜建军是否构成敲诈勒索罪是值得商榷的。 我昨天去法院调过案卷了,看了下贵院提交的证据和相关文件,事实方面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从适用法律上,有些异议。我觉得从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上看,杜建军不一定构成敲诈勒索罪。”方轶道。 “哦?我们不这么认为。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被告人杜建军以煤矿占用土地,给予的补偿过低为由,煽动和组织村民围堵煤矿的公路和井口,严重影响煤矿正常生产。 当煤矿按照与村民达成的协议支付了占地补偿款后,被告人杜建军等人仍向煤矿提出赔偿地上物补偿费、集体土地补偿费、行政拘留损失、民事诉讼败诉损失等要求,并以焚灭煤矿等相威胁,迫使煤矿赔偿十五万元。可见杜建军的行为符合敲诈勒索罪的客观要件。 我们应当从整体上看待本案,将案发当天所发生的事情与整个事件联系起来看,煤矿的老板聂震系受到整个事件的威胁而陷入恐惧并交付十五万元。 故杜建军主观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客观上采用语言威胁和聚众滋事的手段,强索财物,数额巨大,他的行为已经构成敲诈勒索罪。”蔡检察员说完看向方轶。 她想看到方轶吃瘪的表情,以满足她的好胜心,但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嗯,我部分同意您的意见,下面我说说我的看法。 您刚才说杜建军煽动和组织村民以堵井口、公路,让煤矿无法正常生产,把煤矿搞垮,焚灭煤矿等语言相威胁,迫使煤矿老板聂震支付了各种赔偿款、补偿款十五万元,具备敲诈勒索罪的客观要件。这一点我同意您的说法。 但是杜建军是否构成敲诈勒索罪,不能只看客观要件,关键在于对其主观故意的认定。 根据刑法规定只有主观和客观相统一,才构成犯罪,这点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分歧。”说完后,方轶看向蔡检察员。 蔡检察员没有说话,点了下头,算是表示同意。 “如果杜建军具有非法占有煤矿老板聂震财物的主观目的,他的行为构成敲诈勒索罪;如果不具备非法占有的目的,则不能认定他构成敲诈勒索罪。 根据本案的具体事实,我认为,不能认定杜建军具有非法占有聂震财物的主观目的,理由如下: 一、“非法占有”的含义 根据我国民事法律的相关规定,物权受法律保护,要取得他人财物,一般有两个途径,1、依照法律规定取得;2、通过民事法律行为取得。 如果行为人蔑视法律的存在,对他人财物没有事实依据和法律依据,又不支付相应代价,违反法律法规,规避正当市场行为,以零成本的方式,强行获取他人财物,这种行为属于非法占有。盗窃、抢夺、抢劫、敲诈勒索、侵占、诈骗等,就属于非法占有型侵财犯罪。” 第155章 有混的这么惨的大律师嘛! “二、本案起因 回到本案,根据贵院提交的证据和案卷材料,本案系煤矿为了发展征用村民土地引起的权利纠纷。 煤矿征用了杜建军所在村组的土地,虽然支付了补偿款,但是杜建军等村民认为补偿标准过低,进而要求煤矿增加补偿金额,同时还认为煤矿实际多占了村集体土地,应当对多占的土地进行补偿。 从客观上讲,煤矿给村民的补偿标准确实过低,否则煤矿不会在相关部门的调解下提高征地补偿标准。 杜建军等村民与煤矿之间的纠纷属于土地征用过程中引发的民事纠纷,这种权利冲突在征地过程中非常普遍,属于民事争讼的常发案例。 律师本色 第69节 三、维权 从杜建军等村民的行为来看,杜建军等人曾就煤矿多占土地,侵犯村民权利的行为,提起过诉讼,但是被一审法院驳回了,之后他们又提起了上诉。 由此可知,杜建军并没有蔑视法律的存在,他们具有通过诉讼方式维护权利的主观意愿。 四、危害性 杜建军等村民虽然有以堵井口、公路,让煤矿无法正常生产,把煤矿搞垮,焚灭煤矿等相威胁,迫使煤矿老板聂震支付了各种赔偿款、补偿款十五万元,从客观上看确实具有一定的危害性。 但是正如您刚才所说,我们看待案件要从整体上看,杜建军的上述行为,需要结合当地农民的受教育程度和法制观念进行评价。 当地村民毕竟没有受过系统的法制教育,法制意识比较淡薄,当地村民的维权方式难免存在不符合法律规定的情形。我认为,本案的后果不是很严重,情节也不是特别恶劣,危害性不大。 综上,我认为杜建军的行为在性质上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不应该构成敲诈勒索罪。”方轶道。 蔡检察员听完,觉得方轶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样吧,您提供一份对本案的意见,我们再研究下。” “好,谢谢您。我已经准备好了。”方轶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份律师意见递了过去。 蔡检察员突然觉得眼前的方律师似乎跟自己见过的县里的大部分律师不一样,不是简单走个形式,他真能说出些道道来。 这样的律师她不是没见过,但是太少了,很多律师都是来了说两句意思下,提交自己的意见后便回去了,而律师提交的文件内容有强词夺理的,有洋洋洒洒不知所云的,还有狗屁不通的,甚至有些律师提交的文件语法不通,错字连篇,一看就是在哄弄事。 对于那种糊弄事的律师,检察员是很看不起的,他们也会私下里交流那个律师出具的文书写的漂亮,那个律师提交的文件狗屁不是,纯粹是在骗钱,对于那些骗钱搞事的律师,他们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对于那种有真本事的律师,虽然有时会让他们打脸,让他们难看,但是私下里他们还是很佩服这类律师的,佩服律师的专业能力。 走出检察院,方轶松了口气,然后给杜希打电话说了见检查员的经过,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等开庭了。 半个月后,方轶收到了省高院发来的ems快递,卢美凤的案子判下来了。得到通知的卢美凤兴奋的来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我的案子赢了?”卢美凤依旧那么矜持,不过表面的矜持却掩盖不住她兴奋的心情。 “是的,案子赢了。 省高院认定,一审法院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执行异议和复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七条规定,驳回您的执行异议,支持银行的诉讼请求,适用法律不当。 省高院判决:一、撤销一审的民事判决;二、驳回银行的诉讼请求。”方轶微笑道。 “那是不是说我的执行异议成立,银行不能再执行我的车位了?”卢美凤听不太明白方轶说的话,满怀期待的问道。她希望方轶能用大白话告诉她最终的结果。 “是的。如您所愿,车位是您的,法院认定您享有排除银行抵押权的执行的合法权益。说的直白点,就是法院不会再强制执行您的车位了,您放心的用就是了。”方轶解释道。 “谢谢,谢谢方律师。之前我还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真成了。云总说的对,这小县城里藏龙卧虎,还真有‘大律师’。”卢美凤微笑道。 卢美凤的话让方轶脸上一阵尴尬,大律师?自己怎么不知道啊。有混的这么惨的大律师嘛! 其实从内心里,方轶还真没想过当什么大律师,全国几十万律师,真正的知名大律师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为了拉案子自己封的(当然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说)。 百分之九十的律师每天的状态就是埋头苦干,为了三两三的糊口银子而奋斗,真正赚大钱的只有少数那么几个,可就是这仅有的少数律师,又有几个是靠专业赚钱的,这就不好说了(懂得人都懂)。 在等待杜建军敲诈勒索案开庭期间,范一诺与明日之星公司的缔约过失责任纠纷一案开庭了。 上午十点半,方轶来到了县法院。明日之星公司派了一名人事专员来应诉,审理案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法官,长得很清秀。 “原告,被告,你们双方能调解吗?”女法官问道。 “可以调解,对方必须为他们的无信行为支付赔偿。”方轶道。 “被告,你们接受调解吗?”女法官看向人事专员。 “我们不接受调解。”人事专员道。 “调解不成,现在开始正式开庭。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女法官懒得再废话,直接敲响了法槌。 “诉讼请求:一、请求判令被告支付原告工资损失一万四千元;二、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原告在招聘网站看到被告的招聘信息后,到被告处进行了面试,面试通过后双方商定的原告工资标准为每个月七千元,试用期五千六百元,签三年合同,试用期六个月。职务为分校的校长。 此后,原告辞掉工作来到被告处办理入职手续,但却被告知工资标准降低为试用期四千元、转正后工资五千元。 因为被告单方调低原告的入职工资,导致双方不能签订劳动合同,原告无法办理入职手续。 原告认为被告的上述行为有违诚信原则,给原告造成了经济损失,因此诉至贵院,请法院依法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完毕。”方轶道。 第156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被告答辩。”女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 原告未能入职我们公司,是因为被告不接受公司的工资标准,不是我们不让他入职,过错不在公司,是他自己放弃入职的。”人事专员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电子邮件,证明被告曾给原告发送过入职通知,岗位为分校的校长,薪资待遇由人事专员另行通知。 第二份证据,微信聊天记录,证明原告的工资标准为月薪七千,试用期五千六百元。 第三份证据,原告离职证明,证明原告是在接到被告的入职通知后,出于对被告的信任才离职的。 电子邮件和微信记录均有公证书。已经提交给了法院。完毕。”方轶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原告提供的证据我们都认可,但是公司薪资待遇调整,入职前我们与原告协商过,是原告自己放弃入职的。”人事专员道。 方轶提供的电子邮件上有人事专员的电话和公司的logo,微信上也留有相同的电话,而这个电话恰好是来开庭的人事专员的,她想否定都找不到理由。 之前明日之星公司想将案子委托给法律顾问办理,但是法律顾问觉得这个案子没有多少胜诉的机会,婉拒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司老板太抠了,给的律师费太低,只有一千五百元,这么低的律师费还要分期给,先给五百,案子赢了再给一千,法律顾问自然不干。 律师不接这案子,老板的意思是谁惹的事谁摆平,没办法,只能人事专员上了。人事专员也憋屈,当初跟人家谈的好好的,入职时老板一句话就把人家工资给降了,搁谁谁也不干啊,现在把大黑锅甩到了自己头上,这口锅不背也得背,谁叫人家是老板呢,没辙! “被告,你们有证据要提交吗?”女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人事专员道。 “被告,你们说之前调整工资与原告协商过,是在什么时间协商的?”女法官问道。 “在原告办理入职手续时协商的。”人事专员道,事实也是如此。 “调整原告工资是出于什么原因?”女法官接着问道。 什么原因?老板一拍脑袋就调整了,我们公司一向如此,又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我们敢怒不敢言罢了,这次碰到了个不好说话的,才被告。 这都是事实,但是人事专员不敢,也不能这么说,要是真这么说了,老板看到判决书肯定会拿人事专员开刀。 人事专员开动脑筋,想起来老板常说的一句话,信心十足道:“我们公司调整人员工资主要是为了增加市场竞争力,激发员工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激发员工主动性和积极性,这话还真敢说,那怎么不往上调,往下降工资?见过脸皮厚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方轶一脸的不屑,女法官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假大空的意思。 “原告,你们是主动放弃入职机会的吗?”女法官问道。 “原告并非主动放弃入职机会,被告劳动合同上写的工资与之前商定的工资标准不一致,被告欺骗了原告,所以原告才拒绝签署劳动合同的。”方轶道。 …… 这个案子很简单,仅用了一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庭审。方轶走出法院后将庭审情况告知了范一诺。 中午吃过午饭后,方轶回到住处准备眯一会,刚躺下便接到了父亲方有财的电话,问他周末回不回去,他这才想起来有近一个月没回老家了。 方轶明白,老爷子这是想孙子了,想让他带孙子回去。于是在给曹晓慧打过电话后,他给父亲回电周六回村里。 周五晚上,下班后吃完晚饭,方轶穿着裤衩背心去了县里最大的超市,买了些奶粉之类的营养品,又给孩子买了些巧克力和零食,准备路上吃。 周六上午,方轶去接儿子方安志,这次他没有上楼,打完电话后便等在楼下花坛旁,不一会儿方安志便连窜带蹦的下了楼来,而曹晓慧只是站在小阳台上冲着儿子方安志喊了几声,让他路上小心,然后挥挥手便关上了窗子。 看得出来,曹晓慧并没有因为方轶的改变,而对他产生多少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再当面奚落他,打电话时她说的话也越来越简短,表现的有些像女强人,这让方轶很难受。 有人说:女人的心被伤得越狠,女人就会越决绝,越淡漠。如果是这样的话,曹晓慧的心应该是碎成了渣,就像是一块被打碎的玻璃,想复原—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轶觉得曹晓慧的绝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积压在她心底里的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已经磨去了她的情与爱。 是他方轶让她曹晓慧的所有期待和梦想变成了泡影,让她失望。他没有理由也不能怪她冷漠,也许离婚对她来说是一种解放。 中午时分,方轶带着方安志回到了村里,方有财一见孙子,立刻裂开了被胡子包围的嘴,露出了仅剩的几颗大黄牙。 “小志,快过来,让爷爷看看,长高喽!”方有财拉着孙子方安志坐到了院中的板凳上:“累不累。爷爷给你炖肉吃。” “不累,爷爷,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方安志说着从兜里掏出来几块巧克力,塞到了爷爷手里。 “爷爷吃不惯这洋玩意,等着,爷爷给你盛碗红烧肉去。”说着,方有财直奔院中的灶台上的大锅。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好在村里比县里凉快,方轶洗了脸,在院中的香椿树下摆好饭桌和板凳,招呼方安志去洗手,准备吃饭。 方有财知道儿子和孙子周末会回来,特意买了鱼和肉,中午饭吃的很丰盛。吃过饭后,方轶拉过旅行箱,拿出了四罐老年高钙奶粉,又拿了几瓶钙片出来放在了收拾过的饭桌上。 “咋又买这么多奶粉,这小瓶里装的啥?”方有财好奇的拿起钙片问道。 第157章 鬼比人好! “这是高钙片,进口货,现在县里和市里的老人都吃这个补钙。”方轶笑道。 “这挺贵的吧!”方有财眯着眼,将钙片瓶拿远了些看了看。他有些老花眼。 “不贵,您吃着感觉如果好,我再给您买。”如果方轶告诉他钙片的真实价格,方有财肯定不会让他再买了。 “你在外面也不怎么赚钱,以后别给我买了。我这身子骨硬着呢。”方有财嘴上说的硬,但是方轶看得出来这几年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进村时,看到村东头五爷爷拿着一捆菜,向村外走,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回家。我五爷爷这是咋啦?他不在村里住了?”方轶问道。 方轶家在村里的辈分不算高,村东头的五爷爷只比方有财大一岁,但是因为辈分高,所以方轶得管他叫爷爷。 这种事在村里并不稀奇,以前方轶经常在村里看到四五十岁的汉子喊几岁的孩子爷爷。 不过现如今村里人对辈分已经不怎么上心了,在一切向前(钱)看的驱使下,谁家有钱谁家才是实际上的爷爷。也只有村里的一些老人还拿辈分当回事。 “嗨,别提了。你五爷爷老老实实的干了一辈子,结果儿女们都长大了,成家了,却容不下他。 不是老大媳妇嫌弃他身上有味儿撵他,就是老二媳妇嫌他人老了干不动地里的活儿指桑骂槐,左邻右舍的也是见到老实人搂不住火,老欺负他。 一个月前,你五爷爷又呕了一肚子气,随后找到村里说要住村外坟地边上的泵房。村外的坟地边上确实有座老房子,以前是泵房,后来里面的水泵废了,也就很少有人再过去了。 村委会的人也知道他家的情况,之前方冒带人去他家劝过他儿子和儿媳妇几次,但是根本不管用。你也知道咱村那几个老娘们就属你五爷爷家的儿媳妇最难缠。 看你五爷爷实在住不下去,村里也没好办法,便同意了。就这样,你五爷爷住进了村外坟地的泵房。”方有财边吸旱烟边道。 律师本色 第70节 “那他怎么不去法院告那几个不孝子?让他们每个月给生活费。”听父亲说完,方轶心中有气,便道。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你可别掺和,以免挨骂。 再说了,法院判了又能怎么样?法院能管的了一时,能管的了你五爷爷一世,再说了真要是把两个儿子抓起来,家可就散了,你五爷爷也不会同意……”方有财叹了口气道。 这就没辙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我五爷爷去坟地住,晚上就不怕闹鬼?”片刻后,方轶问道。 “怕?用你五爷爷的话讲:有什么可怕的,鬼比人好,至少鬼不欺负他。”方有财道。 方轶彻底沉默了,鬼比人好! 杜建军敲诈勒索案很快开庭了,方轶带着案卷走进了临县的法院,坐在对面公诉人席上的检察员正是蔡检察员,在她身旁是一位年轻的女检察员,估计是助理检察员。 主审本案的法官是一位中年男法官,头发有些花白,走完前面的程序后,法官敲响法槌:“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审判长,公诉人申请撤回起诉。这是我们提交的《撤回起诉决定书》。”说完,蔡检察员将《撤回起诉决定书》提交给了法官。 “鉴于公诉人申请撤回起诉,现在休庭十分钟,稍后我们将依法做出裁定。把被告人带出法庭。”主审法官说完后,合议庭全体成员退出了法庭。 见法官们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方轶猜测之前检察院可能已经跟法院打过招呼了。 旁听席上的杜希向方轶招手,方轶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检察院撤诉,是不是意味着我爸可以无罪释放了?”杜希问道。 “大概率是这样,只要法官裁定准许撤诉,就意味着你父亲的罪名不成立,可以当庭释放,但有可能需要回看守所办下手续。不过前提条件是检察院不变更起诉。”方轶道。 “哦,但愿一切顺利。”杜希道。 十分钟后,书记员要求全体参与庭审人员起立,合议庭法官走进法庭,审判长宣读裁定: “……本院认为,公诉机关要求撤回起诉,符合法律规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二百四十二条之规定,裁定准许县人民检察院撤回起诉。” 杜建军听到公诉人撤诉后,并未表现的多么兴奋,反而嚷嚷着要上诉,让法院还他清白,方轶大感意外,没想到杜建军会如此。 在看守所办完手续后,杜希将杜建军接了出来,父子俩对方轶千恩万谢。 杜希知道这肯定是方轶去检察院与负责办案的检察员探讨案情,交换意见的结果,否则检察院怎么会主动申请撤诉。 “方律师,您帮我写个上诉状,我要上诉,让法院继续审理我的案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我堂堂正正的做了一辈子农民,不能被这个案子染上污点。”杜建军坐在儿子借来的车里,一脸不忿的说道。 “恕我直言,您就算是上诉也没有用,检察院撤诉符合规定,二审法院只会针对撤诉一事进行审查,不会对您的案子进行审理。”方轶无奈道。 “那我也要试试,您就帮我写一份吧,我自己交上去。”杜建军态度很坚决。 见杜建军如此,杜希也没办法,他老子的主意一向很正,只要是杜建军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杜建军如此,方轶只好点头答应。杜希本来打算再给一份写上诉状的钱,但是方轶没要,免费送了一份上诉状。 中午杜希请方轶在县里吃了顿饭,期间杜建军没少喝酒,喝多了张嘴就骂聂老板不是东西,杜希怎么劝都劝不住,好在他们吃饭时尚未到中午饭点,饭店内的食客比较少,他们又在包间内,不怕外人听了去。 吃完饭,杜希将方轶送回了律所,方轶拿着裁定书,给杜建军写了一份上诉状,发给了杜希。这个案子算是圆满结束。 第158章 真是阴魂不散! 几日后,方轶收到了范一诺诉明日之星公司缔约过失责任案子的判决书,法院认为,被告明日之星公司单方降低劳动者工资报酬,导致劳动者未能与其签署劳动合同,办理入职手续,其行为属于在劳动合同订立过程中违背诚信原则的行为,应当依法承担缔约过失责任。公司应当赔偿原告范一诺在此期间的合理信赖利益损失。 最终,法院酌情判决被告明日之星公司赔偿范一诺工资损失五千六百元(双方商定的试用期内一个月工资标准)。 该判决虽然与范一诺的预期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他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对方轶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手里的案子都结的差不多了,孙主任又给他分了几个法援的案子。 这一日,方轶正在忙法援案子的事,久未见面的周慎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师弟,我记得你是刑法博士,你平日接刑事案子吗?”电话中的周慎问道。 “接啊!前段时间才刚结了一个刑事案子。师兄,你不会是要给我介绍刑事案子吧!”方轶笑道。 “你猜对了,德发建筑的一位副总的公子出事了,具体的我了解也不是太多。这位副总跟我关系不错,托我找个靠谱的刑事律师,我就想起你来了。 你准备一份自我介绍,把做过的经典案例都写下,然后发我,我给那位副总发过去,等我有信儿了再约你。”周慎道。 “好,我马上就弄,一会儿给你发过去。”方轶撂下电话,将手边的工作弄完后,开始修改个人介绍,将之前做过的几个刑事案子都写在了上面,半个多小时后,他将个人介绍发给了周慎。 方轶心中高兴,这是要来业务的节奏啊! 天气越来越热了,中午方轶吃完饭,想回住处眯一会,刚走进小区,就见吴小清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方轶一怔,暗道:真是阴魂不散啊! “方律师,吃过饭了?”吴小清微笑道。 “刚吃过,您怎么在这里?”方轶微笑道。 虽然方轶不想转所去公平律师事务所,也不太喜欢跟吴小清打交道,但是双方之间无怨无仇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他也犯不着得罪人。 “顾律师给我的任务没完成,我得继续啊!”吴小清笑盈盈道:“晚上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想请您吃顿饭。顺便介绍个朋友给您。” “吃饭就算了,要是您和那位朋友方便,不如咱们坐下来喝杯茶。”方轶想了想道。 方轶怀疑上次跟吴小清喝咖啡被所里的同事或者孙主任看到了,所以孙主任才会拿话敲打自己,他甚至怀疑这是吴小清特意安排的。 这次吴小清又找过来,他可不想再让所里的人看到自己跟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人混在一起,吃吃喝喝。 “没问题,地方您选。”吴小清无所谓,只要你方轶同意坐下来聊,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好,您等我信儿,晚上见。”方轶道。 “好,晚上见,我等您消息。”吴小清说完,满意的离开了。 方轶看着吴小清扭搭扭搭离去的背影,嘀咕道: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 刚才说话的时候,方轶想起了云雾茶庄的茶室,之前他去过几次,感觉茶庄后面的那个茶室挺好的,很私密,就是不知道是否对外经营,于是他掏出手机找到了孙连鹏的电话。 孙连鹏是云梅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正好是县里云雾茶庄分号的经理,之前他的危险驾驶的案子就是方轶代理的,算是有些渊源,方轶打算打电话给他询问下茶室的情况。 “方律师,您好。”嘟嘟几声后,孙连鹏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 “你好,孙经理。我想跟您打听下,你们云雾茶庄后面的茶室是否对外?”方轶问道。 “那个茶室是我们内部的茶室,一般都是招待老顾客用的,不单独对外经营。您要用吗?”孙连鹏问道。 “我约了两个朋友喝茶谈事,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你们的茶室如不不对外就算了。谢啦!”方轶道。 “方律师,您不用在另外找地方了,反正今天晚上也没安排,茶室空着也是空着,您过来吧,我给您准备好。正好店里最近新进了些茶叶,给您和您朋友尝尝。”听方轶说完,孙连鹏立刻道。 之前方轶代理孙连鹏的案子,让他免除了刑事处罚,孙连鹏一直心存感激,而且云梅也不止一次提到方轶,说他是个很专业的律师,值得信任。 对于孙连鹏来说,身边有个靠谱的律师很重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尤其是像他这样有想法的生意人。所以于情于理孙连鹏都觉得应该多跟方轶亲近,能帮尽帮。 “那就多谢啦!晚上七点我过去。”方轶笑道。 “您客气了,应该我谢谢您才对,上次多亏了您。您过来吧,我在店里等您。”孙连鹏挂断电话后告诉店里的员工,今天晚上茶室有安排,找个借口将之前茶客的预约取消。 方轶挂断电话后,给吴小清发了短信,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她。 下午的时光依旧是不忙不闲,褚怀最近心情不错,县医院骨科那边接连三个案子已经被他转出去了给了合作的小律师,算一算虽然律师费不算多,但是也能赚几千元,充实下自己的小金库还是可以的。 赵忠诚最近踏实了许多,既没有到处嫉妒人,也没有跑主任办公室卖惨打小报告,这段时间他还帮着主任忽悠下来了两个小案子,让孙正义突然有种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难道赵忠诚改性子,突然学好了?孙正义摇摇头,一百个不相信。在孙主任看来,即便狗改了吃屎的爱好(话说现在城里的狗好像真不吃屎,只认狗粮,嘴刁着呢),赵忠诚也改不性子。 其实这段时间赵忠诚的变化都得归功于张铁嘴,前段时间他心里感觉不踏实,总感觉所里要出点什么事,就去找张铁嘴卜了一卦。 第159章 一退休就嗝屁了,多亏啊! 张铁嘴神神叨叨的让他抽签,赵忠诚诚心诚意的抽了一根竹签,交给了张铁嘴,后者看了一眼签上的字,念叨了半天,把个赵忠诚听得五迷三道的。 后来赵忠诚问张铁嘴到底是什么意思,张铁嘴告诉他:万事需谨慎,功到自然成。 这不是废话嘛!这句话放置四海皆灵,纯粹是万金油名言。 但是在赵忠诚听来却是另外一番味道,万事需谨慎,大概是让他谨慎行事,别招灾别惹祸,虽有嫉妒之心也只能压在心底,不可外露;功到自然成,应该是让他多练静字功,不要多说话,要多做事,等着别人犯错被处罚,自己自然就能拿到更多的案子,拿更多的提成。 赵忠诚觉得张铁嘴算的和自己悟出来的“无为”之术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照这样“悟”下去,自己说不定也能开卦摊,搞个副业。 每当赵忠诚看到褚怀像暴发户一般的嘚瑟,心中就暗暗冷笑:嘚瑟吧,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晚上下了班,方轶回住处吃完饭,换了一身衣服,去了云雾茶庄。 方轶到云雾茶庄后不久,吴小清带着王德友走进了茶室。 “方律师,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我们公平律师事务所的王德友王律师。王律师,这位是方轶方律师,方律师现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吴小清微笑道。 听完吴小清的话,王德友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吴小清是要挖律师啊,而且挖的还是老东家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王德友心中琢磨着:自己当初就是吴小清从正义律师事务所挖来的,要不是赵忠诚名声不好,褚怀不堪重用,说不定现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已经被她挖空了,眼前这位方律师应该是新来的,看这意思她是想把正义律师事务所挖塌方啊! “王律师,您好。方轶。”方轶微笑着伸手道。 “您好方律师,您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多久了?”王德友与方轶握手道。 “转到正义律师事务所快一年了。”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王律师原来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了三年多,跟您算得上是同事。现在王律师是我们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工薪律师,很得顾主任器重。”吴小清说完,用眼神示意王德友,该他上场了。 “嗯,我之前从企业出来,先是跟着孙正义做实习律师,转正拿到红本后又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做了几年律师。”王德友道。 吴小清与王德友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吴小清脑子活,人很活泼,但是总给人一种不踏实,不可轻信的感觉。而王德友属于典型的理工男形象,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闷,比较深沉,但是脑子绝对够用。 “两位请喝茶,这是店里新进的茶叶,闻起来很不错。”方轶给他们二人的茶杯添了些茶水。 “其实王律师还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他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时曾遭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有些您可能也经历过,但是有些您肯定不知道。”吴小清说着用眼神扫了王德友一眼,意思很明确,让他加把劲。刚才王德友的话让吴小清不是太满意。 “嗯,方律师,我只是说下我的遭遇,不对正义律师事务所做任何评判,您自己体会,自己判断。 当年我从企业出来,进入正义律师事务所……”王德友开始讲他的故事,这故事里绝大部分是真实的,有些细节是他按照吴小清的意思修改过的。 他是一个诚实的人、老实人,每当说到杜撰的桥段后他就会有些心虚,时不时的用那忐忑的小眼神瞟一下吴小清。而吴小清则表现的风轻云淡,只要王德友帮她达到目的,她才不管真假呢。 王德友说的方轶有的听说过,有的则是第一次知道,无非都是些正义律师事务所内部的糗事,什么内斗,什么挖坑之类的。 方轶懒得动脑子判断孰是孰非,听就好了,对于他来说王德友的话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他也不想一直窝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做工薪,提成律师才是他的正道。 “方律师,感谢您听我像个娘们一样的絮叨,其实这些事我本不想拿出来说,但是既然您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当工薪律师,我觉得有必要让您了解下律所的真实情况。 律师本色 第71节 我不是故意背地里说老东家不好,有可能是我这个人的原因,跟不上孙主任的节奏,所以人家不带我玩。 我相信您的社会经验不比我差,看事情的眼光也一定比我准。是非曲直您自己判断就好了。”王德友说完,看向吴小清。 “方律师,我今天带王律师过来说这些话,并不是刻意的去贬低谁,也从没想抬高谁。 王律师讲的还是很客观的,王律师能够到我们律所来执业,肯定是我们律所在某些方面是比正义律师事务所做的更强,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否则王律师也不会从孙主任哪出来,直接进入我们律所执业。您说是不?”吴小清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姿态说道。 “嗯,两位的来意我已经很清楚了。来,请喝茶。 首先,感谢王律师能这么开诚布公的给我讲他的经历,真的,非常感谢。我觉得人都是会变的,律所嘛,主要是人和,如果不和不如就散了,免得大家都难受。 我们做工薪律师的也一样,如果干的不开心就换一家,整天闷闷不乐的,容易影响办案质量,也影响健康。 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缴了那么多的社保,总得多活两年把缴纳的养老钱拿回来吧,一天到晚的生闷气,一退休就嗝屁了,钱没花了,人没了,多亏啊!……”方轶知道吴小清约自己见面的目的,听王德友说完后,方轶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 坐在旁边的吴小清听得一头雾水,努力的想从方轶的话中寻找一些自己想听的东西,但是寥寥无几。 三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吴小清说了很多,也听方轶说了很多,总的来说她感觉方轶似乎被说动了,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160章 孟总来电 其实方轶已经拒绝了她的转所要求,只是说的太婉转了,她听不明白而已。一旁的王德友似乎听出了些门道,但是也不是太确定。 哎!看来有时候说话太婉转了,不是好事。容易给不同频的人造成误解,无法正确理解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总之一句话,吴小清觉得跟学历高的人交流起来真费劲,一句话说出来绕了十八个弯,真没有与保洁阿姨交流起来痛快。 王德友却与吴小清想的正相反,他见方轶言左右而顾其他,心中一动,难道方轶已经知道了吴小清的意图,不愿意搭理她,故意绕她?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方律师很有心机,一开始他还怕方轶被自己引入歧途,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方律师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么一想他反而轻松下来,至少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时不时的还能给方轶捧捧哏。反而把吴小清晾在了一旁。 “方律师,您看现在也挺晚的了,我们就先回了。如果您有什么想法打电话给我。我们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着。”吴小清越听越糊涂,见时间不早,便早早的结束了交流。 方轶让他们先走,自己与茶庄经理有些事要谈,其实这完全是托词,他是不想别人看到他与吴小清和王德友一起出门,节外生枝。 “方律师,这茶喝着怎么样?”孙连鹏见吴小清二人出门,便走了进来。 “这茶真不错,多谢啦!孙经理。”方轶笑道。 “您这就客气了,有空您就过来,咱们一起喝点茶聊聊天。这是我给您准备的,您一定要带上。”孙连鹏说完,将两个用草绳捆绑的纸包放在了桌上:“这是我去茶厂采购时,从他们哪拿的茶,真正的原生态,有机茶,外面世面上根本买不到,一出来就被订光了。” “是啊!谢啦,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哈。”方轶笑呵呵道。 方轶知道孙连鹏的心思,自己当初帮了他一把,孙连鹏是个讲情义的汉子,人家能把这么好的茶叶拿出来给自己,方轶已经很知足了,绝对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云总经常过来吗?”方轶问道。 “云总不常过来,您找云总有事?”孙连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问。 “之前云总帮了我一个忙,我想着请云梅吃顿饭,算是表达谢意。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这边。”方轶大大方方道。 之前云总给他介绍了几个案子,都谈成了,赚了些小钱,方轶琢磨着应该表示下。给钱吧,方轶拿到手的律师费不多,人家云总家大业大,给多了,自己拿不出,给少了,又怕人家看不上,想了想去还是请吃饭最合适。 之前他给云总发过几次微信,请她吃饭,表示谢意,但是云总不再本地,只能作罢。 “这事好办,云总每次过来之前都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告诉您,您再请她吃饭就简单多了。”孙连鹏微笑道。 “行,那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方轶提起茶叶包,打声招呼向门外走去。 吴小清说话还是挺讲信用的,出了茶庄的大门便将全套的转所手续给了王德友,并假模假样的鼓励了他几句。 王德友拿到转所手续那一刻,真想破口大骂发泄下心里的愤恨,但想想以后还要在法律圈混,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于是接过转所手续后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 从方轶这儿没得到准确的回复,吴小清又不想让顾主任觉得她办事不牢靠,就编了个瞎话,告诉顾清平,方轶已经动摇了,离开正义律师事务所只是时间问题。顾主任听了自然高兴。 周慎要走方轶的个人简历后,方轶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他的回音,却没想到没等来周慎的消息,却等来了孟总的电话。 这一日早上,方轶刚走进律所,手机响了起来,是孟总打来的。方轶对孟总这个人有些印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脸型比较有特点,脸很长,比东北某著名笑星的脸还长,很容易让人记住。如果不是孟总打来电话,方轶差不多已经将他的事忘了。 “孟总,您好。是不是您的案子有进展了?”方轶微笑道。 距离上次法律咨询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方轶觉得此时孟总打电话来应该是他给人家做担保的案子,债权人起诉了。 “方律师,上次向您咨询后,我跟我老婆办了离婚手续,现在公司和家里的房、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孤身寡人什么都不怕,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债权人还在与我朋友交涉,暂时还没有起诉,不过债务马上到期了,估计债权人会找我,我就等着了。”孟总道。 “嗯,就看你朋友能否从破产的客户哪拿回货款了。”方轶道。 “您记得我那个大舅子吗?袁长征,上次您在我公司见过他们两口子,还跟他们谈了我外甥袁伟诈骗的案子。”孟总道。 “嗯,距离上次见面有段时间了,你外甥的案子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方轶推测,袁长征十有八九是将他儿子的诈骗案委托给了外号“赵大坎”的赵存良赵律师。 “县法院认为,我外甥袁伟构成诈骗罪,但是考虑到我外甥认罪态度较好,并且积极赔偿,获得了被害人谅解,可以减轻处罚。最后县法院判决我外甥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孟总道。 “嗯,您大舅子怎么说?”方轶不知道孟总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再咨询下能否上诉改判无罪? “他家里人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一年半的时间也不算是太长,都已经在看守所蹲了这么长时间,最多也就再蹲一年就出来了,如果表现的好,再找找关系说不定能提前出来。 但是检察院那边不干,判决下来后,县检察院觉得法院判的太轻,抗诉了。检察院认为我外甥的案子犯罪数额巨大,按照法律规定应该判三年以上。”孟总道。 “嗯,既然一审已经判了,您可以让您大舅子再委托赵律师打下二审,问题应该不太大。赵律师对案件比较了解。我不太好发表什么意见。”方轶想了下道。 第161章 活该! 方轶听说县检察院抗诉了,他本能的觉得孟总是来咨询的,想问问自己二审法院会怎么判。 方轶不想过多的参与到袁伟的案子中去,话里话外有了往外推的意思,毕竟孟总大舅子委托的不是他,而是赵律师,他才不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关键是对方不给咨询费,白嫖那谁干啊! “哎!方律师不瞒您说,本来我大舅子是想委托赵律师做二审的辩护人的,但是突然发生了点变故,我大舅子觉得您人不错,专业能力也挺强的,就想跟您再见一面,再谈谈我外甥的案子。”孟总的话信息量有点大,让方轶突然眼神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 “这样啊!我这两天手里有个案子,可能得周五晚上或者周六才能去市里。您看时间上……”方轶觉得对方有可能又在搞律师竞争的把戏,他从心底里比较反感这种谈案模式,所以他推脱说有事。 “这样啊!我问问他们,如果他们等不急就让他们开车过去找您。反正也不是太远。”孟总道。 方轶又跟孟总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这事八成成不了,袁长征两口子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县里。事实证明他错了。 吃过午饭后,方轶刚回到律所,孟总的电话就到了,他约方轶晚上吃饭,地点就定在县里最有名的饭馆——泰悦居。 撂下电话,方轶喃喃自语道:“难道孟总的大舅子真要过来?” 下午快下班时,孟总打来了电话,告诉方轶自己已经到泰悦居了,并将包间的名字报给了他。 泰悦居包间内,孟总给大舅子袁长征倒了一杯茶水,问道:“嫂子怎么样了?” “没事,甭管她,小伟都是被她惯的,要不是她,小伟也不至于出事。”袁长征正烦着呢,一脸嫌弃道。 袁长征的媳妇杨静,本来对赵律师报以希望,想着里里外外已经花了大几十万,儿子袁伟的事应该能摆平,可谁知道县法院判袁伟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还罚了两千元。 罚钱是小事,在杨静眼里只要能用钱解决掉的事根本就不叫事,但是一年半的刑期是她不能接受的。 一审判决后,县检察院居然提起了抗诉,认为袁伟的刑期判的轻,要重判。杨静的心一下就乱了,整天以泪洗面,啥事也干不了。 孟总心中暗道:活该!当初袁伟小的时候去谁家,谁家就跟进了鬼子兵似得,抽屉,衣柜翻腾一个够,真正的谁见谁烦,你媳妇杨静不管不问,谁要是说小袁伟的不是,杨静立刻急眼,连损带骂的,那叫一个护犊子,把人都得罪光了。现在怎么样……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袁伟进去蹲几年说不定是好事。 当初孟总的媳妇,袁长征的妹妹,就因为袁伟的事与杨静对骂过,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如果不是孟总拦着,两人都能抓挠起来,为此两家好几年不说话,后来袁长征回国,从中调停两家这才又走动起来。 这次袁伟的案子二审,杨静觉得赵律师和他的同事拿钱没把事办好,本不想再委托他们代理案子。但是考虑到赵律师对案子熟悉,而且一审的判决结果袁长征尚能接受,袁长征便联系赵律师准备再次委托,但是哪知道在这关键时刻赵律师出事了,无法再代理案子。 他们两口子在市里又找了几位做刑事的律师,谈过后,不是觉得不靠谱,就是觉得律师费收的太高,让他们觉得不能接受。 后来袁长征想起了方轶,便找来孟总,打听方轶的情况。孟总把从李书明哪听来的全都告诉了袁长征,后者不信,上网查到了方轶的一些新闻和介绍,还真与孟总说的差不多。 于是袁长征便有了委托案件的想法,但是在委托之前他要再见下方轶,看看他对自己儿子案子的看法,便让孟总给方轶打电话,约时间来市里谈案子。 之前袁长征还真想故技重施多找几位律师来一起谈案子,顺便压一压律师费。但是人家方轶根本不抻这茬,找借口不来。二审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庭了,没办法,袁长征等不起,只得到县里走一趟。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包间的门被敲响,方轶走了进来。 “方律师,快请坐。这位是我的大舅哥袁长征,之前您见过。”孟总起身介绍道。 “袁总您好。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孟总给我打电话时,我手头上正好有事,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方轶客气道。 “方律师,您客气了。我早就应该过来找您,感谢您上次提供的法律咨询,上次您饭都没吃就走了,实在抱歉。”袁长征说着,招呼服务生开始点菜。 点完菜后,服务生退出了包间,房间内只剩下方轶三人,方轶开口道:“我听孟总说,您儿子的案子判了一年六个月。” “嗯,不瞒您说,其实上次您跟我们说我儿子可能构成诈骗罪后,我就有了心里准备。后来那个赵律师又把我约到他们律所,找了一位合伙人跟我谈这案子,说是如果花点钱找找关系,有可能我儿子这案子会被判无罪。 后边的话我就不说了,结果县法院判了我儿子一年半,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赵律师他们的努力。其实我对这个判决结果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我儿子骗了人家的钱。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检察院不认可法院的判决,认为法院判的松了,应该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以上,不应该减轻处罚……”袁长征苦着脸道。 “那赵律师是什么意见?”方轶问道。 “哎!这事赶巧了。我本来想找他的,时间都约好了,结果他被警察抓走了,据说是涉及一起行贿案。”袁长征道。 “行贿?那您见过的那位合伙人呢?”方轶问道。 这事一出,搞的我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后来我托关系问了下,跟我这案子没关系,是其他案子出的问题,他们进行利益输送来着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您最靠谱。所以这次我又过来找您。”袁长征眼神复杂道。 第162章 不要太乐观 就在此时,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三人边吃边聊。 “袁总,一审判决书和相关案件材料您带了吗?”方轶问道。 他琢磨着:既然赵律师和那位合伙人已经进去了,袁长征大老远的跑过来,这案子还真可能接下来。 “带来了,不过我只有一审判决书,抗诉书我没有,抗诉的事是我听赵律师说的,检察院抗诉后,我曾委托他去看守所会见我儿子。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看看二审是否会改判。”袁长征说着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厚厚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文件。 方轶接过文件袋后,将里面的案件材料抽了出来:“县法院认为,袁伟认罪态度较好,并积极赔偿,获得被害人谅解,可以减轻处罚。 但是按照刚才您的说法,检察院不同意法院的判决,提出两条抗诉意见: 第一条,检察院认为一审判决量刑不当。 检察院认为袁伟,诈骗数额巨大,庭审后部分赔偿被害人并获得谅解,属于可以酌情‘从轻处罚’,不应该‘减轻触犯’。在没有法定减轻处罚情节的情况下,一审法院对袁伟减轻处罚明显不当,检察院认为袁伟应该被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说完,方轶拿起一份和解协议,问道:“袁总,和解协议上写的是分期支付赔偿金,先支付百分之五十,待法院判决生效后再支付尾款。第一笔赔偿金给了吗?” 律师本色 第72节 “给了,签完和解协议就给了。”袁长征道。 “为什么当时不一次性支付完毕,要分期支付?”方轶问道。 “主要是怕对方拿到钱后反悔,这样可以制约对方。当时我是咨询了赵律师的意见的,他说可以我才签的。有什么问题吗?”袁长征道。 “嗯,确实有点问题。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二条规定,和解协议约定的赔偿损失内容,被告人应当在协议签署后即时履行。所谓的即时履行就是签完协议后要一次性的履行完毕,不能分期付款。 该解释第五百零五条规定,对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人民法院应当对被告人从轻处罚;符合非监禁刑适用条件的,应当适用非监禁刑;判处法定最低刑仍然过重的,可以减轻处罚;综合全案认为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免除刑事处罚。 也就是说,和解协议如果约定分期支付,开庭时只支付了部分赔偿款,法院是不应该适用该解释第五百零五条,减轻对被告人的处罚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检察院的抗诉没有什么问题。”方轶解释道。 虽然袁长征听不太懂那些咬文嚼字的法律条款,但是他明白了一点,自己不应该分期支付赔偿款,因为这样的话,法院就不能适用上述解释的第五百零五条减轻对袁伟的刑事处罚。也就意味着二审可能改判,延长袁伟的刑期。 听了方轶刚才的话,袁长征心中一阵后悔,除了恨自己外,他更狠赵律师,因为当时所有的文件都是赵律师起草的。 “方律师,您刚才说的从轻处罚和减轻处罚,这个区别大吗?难道法院的判决真错了?”袁长征想找法律上的漏洞,但是自己不是很懂法,他只能求教于方轶。 “嗯,区别还是挺大的。从轻是指在法定处罚种类和幅度内对被告人适用较轻种类或者较小幅度的处罚。减轻处罚是指在法定的最轻处罚种类和最小处罚幅度以下给予处罚。 我给您打个比方,比如按照《刑法》规定,被告人应该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如果具备从轻处罚的情形,法院会综合案情和被告人的认罪态度,判处被告人三年或者四年刑期,这就属于从轻处罚。 如果被告人具备减轻处罚的情形,法院有可能会判处被告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比如一年半或者两年。 这就是区别。”方轶解释道。 “那和解协议是必须要即时支付完毕才能适用减轻处罚的规定吗?有没有其他变通的方法?”袁长征的生意头脑快速开动起来,对于生意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变通的,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也会去尝试。 “根据最高院的指导精神,和解制度有三个原则:第一,自愿原则;第二,即时全面履行原则;第三,禁止反悔原则。 其实在您与对方签署的和解协议生效之日起,对方就不能再反悔,即便对方真反悔了,法院也不会支持。所以您一开始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您的问题涉及第二个原则,即时全面履行原则。 说实话,在司法实践中,对于刑事和解协议约定的赔偿款项能否延期履行、分期履行等问题,各法院存在分歧。这也可能就是县法院适用减轻处罚,判您儿子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的原因。”方轶解释道。 “按照您的说法,一审法院的判决未必就会被二审法院改判,二审法院还是有可能维持原判的,是这样吗?”听了方轶的话,袁长征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有这种可能性,当然这里面运气成分居多。 但是根据最高院的指导意见,如允许延期履行、分期履行和解协议约定的赔偿款项,将会使法院对被告人的从宽处罚建立在尚不确定的事实基础上,一旦被告人获得从宽处罚后,拒不履行或者不全部履行赔偿义务,受上诉不加刑原则所限,二审法院是不能加重其处罚的。 另外,由于是当事人之间达成的和解协议,不具有申请强制执行的效力,这无疑会损害裁判权威,也会使被害方的合法权益难以得到切实保障。 所以二审法院会不会改判,我不好说,但是我建议您做最坏的打算,不要太乐观。”方轶道。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一审时我们就是太乐观了,结果我爱人到现在还无法接受我儿子被判刑的事实。”袁长征明白方轶的话是对的,凡是都有可能出现例外的情况,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163章 不得不防啊! “另外,根据您的讲述,检察院的另外一个抗诉意见是:原审判决适用法律错误。 检察院认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只是对刑事诉讼相关程序进行解释,一审法院根据该解释第五百零五条直接减轻处罚错误。减轻处罚应该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我觉得检察院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首先,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七十九条明确规定,对于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对被告人从宽处罚。而从轻、减轻、免除处罚都应该属于‘从宽处罚’的范畴。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正是上述规定的具体化,第五百零五条关于刑事和解案件的从轻处罚、减轻处罚、免除刑事处罚的规定,均属于第二百七十九条“从宽处罚”的范畴。 因此,我认为人民法院可以直接判决减轻处罚乃至免刑,无须再按照法定刑以下量刑程序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方轶想了想说道。 “这么说检察院的第一个抗诉意见才是关键?”虽然听不明白那些烧脑的法律条文,但是对于孟总来说,一些重要信息他还是能抓住的。 “嗯,或许还有其他突破口,当然这得在看过案卷后再议。这个案子,袁总想怎么办?”方轶看向袁长征。 他的潜台词很明确:袁总你是想另找律师呢,还是委托我来办理? 刚才方轶的话说的袁长征心里忽忽悠悠的,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他不得不承认,方轶的专业能力很强,之前与赵律师和那位合伙人谈案子时,基本上聊不了两句他们就会转到找人,托关系上,进而要钱,很少对案情进行深入探讨。 上过一次当的袁长征咬了咬后槽牙,打算再试一次,委托眼前这位中年男律师做儿子的二审辩护人。 “方律师,您觉得我儿子这个案子有多大把握能维持原判?”袁长征问道。 “这个我不好说,我也不会跟您拍胸脯保证什么。您要是委托我,我会尽全力。”方轶说完看向袁长征。 他知道对方想让他给个准话,可这种事哪有那么多准话,毕竟裁判权不在律师的手里,说了又有什么用,搞不好会向赵律师一样,落下埋怨。 其实方轶从接到孟总的邀约电话后,便一直在想这个案子的破解之法,方法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但是法院会不会采纳,即便采纳了会不会维持原判,都存在不确定性,因此他不敢贸然把方案说出来。 再说了,对方还没委托,如果自己把方案说了,保不齐对方找个便宜的小律师把案子做了,把自己撇在一边。二审胜了自然袁长征不会说什么,可要是二审法院改判了,袁长征不会责怪小律师,肯定会在心里怨恨方轶专业能力不过关,害了他儿子。不得不防啊! “方律师,我儿子的案子就拜托您了。”片刻后,袁长征一脸真诚的说道。 最后双方敲定二审律师费三万元。比一审律师费要少些,主要是袁长征心里没底,胜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维持原判,所以不愿意付太多的钱。 袁长征与孟总在县里住了一宿,次日一早,二人便去了正义律师事务所,与方轶签订了委托手续。 走在市里的大街上,王德友一身轻松,他终于离开了公平律师事务所,转入了市内一家名叫为民的小律所。 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他的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轻松。市里机会多,但是竞争也激烈,县里的律所就那么几家,但是市里的律所他叫得上名的就有一百多家,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 王德友知道,很多市里的律师都跑去京城发展了,有的律师关系在市里,人却在京城,这类律师大多做的是熟人朋友的案子,靠的是信任。 这类律师是具备将律师关系转去京城的资格的,但是人家愿不愿意转,以及能不能转那就另当别论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无外乎两点: 一、跨省转所的手续比较复杂,出于优化和竞争的考虑,京城律协对外省律师的调入审核很严格,而且调入的期限很长,正常情况下需要半年左右,当然有关系另当别论(也可以理解成区域保护)。 二、京城的开票成本大约是六个点,而市里的开票成本才一个多点(有税收优惠),相比之下对于收入不高的律师来说,五个点的差距可是很大的,所以他们更愿意将关系留在市里。 王德友像大多数律师一样,没有背影,也没有人脉,来到市里只能做孤胆英雄,自己闯。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赵存良赵律师那样见面自来熟的律师,所以初次来到市里执业如果选择单干很可能会饿肚子,房租都付不起。 早在有转所想法之时,他就想好了,去市里找家律所做工薪律师,先过渡下。他在县里时往市里跑了好几次,有些规模的律所都喜欢招收年轻的律师,因为年轻律师精力旺盛,可以没日没夜的加班,而且还没有家的拖累。 找来找去,最后他找到了为民律所事务所,为民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姓宋,叫宋希濂,人很好,最近通过关系签了一家大企业的法律顾问,需要一位稳重些的律师坐镇,负责提供法律服务,于是王德友凭着他稳重的性格,成熟的外表获得了这个职位。 为民律师事务所是家小律所,工薪律师的工资不高,也就够日常租房、吃喝的,好在王德友媳妇在县里有稳定工作,孩子上小学暂时花销不大,家里有稳定收入,不用他操心,否则真够老王喝一壶的。王德友也没打算做一辈子工薪律师,不过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徐徐图之。 王德友是个心(软)善(弱)之人,平日里过年过节的在农贸市场买只活鸡活鸭提回家,都得给媳妇宰杀,他是不敢动刀的,觉得太血腥了。让他提刀宰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鸡鸭),他不忍(敢)。 第164章 王德友 因为软弱的性格,王德友经常被家里的媳妇骂的一无是处,而每当挨骂之时,他都会嘿嘿发笑,蹲在一旁看着媳妇熟练的宰杀鲜活的生命。 用他媳妇的话讲,王德友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宰杀时一副圣人模样不忍下手,可吃肉时却没见他含糊过。 当然王德友还是很好学的,当年作为公司技术员的他,买了三大本教材自己复习了五个多月,一次性四百多分通过司法考试,可见其能力不一般。 自从上次与方轶见过后,他对方轶的印象不错,琢磨着如果自己的话误导了方轶的判断,让他对公平律师事务所产生幻想,那可就罪过了。 反正现在自己的律师关系已经转到市里的为民律师事务所了,王德友决定将自己在公平律师事务所的遭遇告诉方轶,提醒他下,顺便报复下顾清平。说干就干,王德友掏出手机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方轶的电话号码。 他记得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网站上留有律师的电话,于是他匆匆忙忙的赶回了新租的住处,打开自己的戴尔笔记本,搜索起来。 方轶刚刚会见完袁伟,从看守所里出来,准备吃完中午饭后下午去市中院调卷,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 “您好,是方轶律师吗?”电话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但又一时间想不出是谁。 “我是王德友,之前咱们见过,在县里的云雾茶庄。”王德友道。 “哦,是王律师,您有什么事吗?”方轶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位面相老成,有些闷的中年男律师的形象。 “您现在方便吗?”王德友道。 方轶琢磨着可能是吴小清让王德友约自己,想再谈谈转所的事,便说道:“方便是方便,但是我现在市里不在县里。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吧。” “你也在市里啊,真巧了,我正好刚转到市里的律所执业,您方便见一面吗?我想跟您聊聊。”王德友心中一动道。 转到市里的律所执业?王德友不是在公平律师事务所做工薪律师吗?这是什么情况?方轶心中一下出现了好几个问号。 半个小时后,路边的一家驴肉火烧店内,方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德友。 “王律师,您不在公平律师事务所了?”王德友落座,两人点完菜后,方轶问道。 “自从上次跟您见过面后,就转到市里的律所来了,我现在为民律师事务所做工薪律师。等过几年积累点客户,再出来做提成律师。”王德友信心满满道。 “这样啊!那您这次约我过来是……”方轶有点懵,搞不懂王德友找自己要做什么。显摆自己到市里执业了?不能啊,他王德友到哪执业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方律师,我见您也是个实诚人,所以有必要跟您说明下,以免您被我之前的话误导了。”王德友开门见山道。 “嗯,您说。”王德友这么一说,方轶算是明白了,还是为了之前吴小清拉拢自己的事。 “我之前在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经历,上次咱们见面时,我都讲过了。但是进入公平律师事务所后的事,我没跟您说。 我想将我在公平律师事务所的经历告诉您,还是那句话,我不诋毁任何人,也不赞扬任何人,只是客观描述,以免误导您……”随后王德友将自己在公平律师事务所的经历讲了出来。 按照王德友的说法,一开始他进入公平律师事务所后,每天他跟打了鸡血似得,卖力的办案子,想多劳多得,赚些钱改善家里的生活,可是慢慢的发现,顾清平经常找借口克扣律师提成。 每当快下班时就安排开会,每周总有那么两三次,要是开会搞业务培训王德友也不会说什么,可每次开会都是顾清平坐在前面高谈阔论,说白了就是给律师洗脑画大饼。 不说律师各个都是人精吧,至少都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听听也就罢了,成年累月的讲车轱辘话,就让人反感了。 其实如果只是画大饼也没什么,那家公司,那家律所不画大饼,只不过画饼的技术高低不同而已。后来王德友发现顾清平挑拨律师之间的关系,总之一句话不让所里的律师和睦相处,而且顾主任好像很喜欢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带来的快感。 若是发现那位律师私下发牢骚,顾主任就会团结一批人打击他,搞的跟宫斗似得,王德友都怀疑顾主任是不是电视上的宫斗剧或者宫斗小说看多了,把律所当成他的后宫了。 除此以外,公平律师事务所内部男女关系混乱,之前王德友加班下班晚,去主任办公室找顾主任时,无意中看到了顾清平跟新来的小前台腻腻歪歪的表现的非常亲密,当时给王德友恶心的不行。 没过多久他听说小前台涨工资了,工资比他都高,这让王德友有些吃惊,一个小前台的工资居然比律师还要高,太不正常了。 那段时间吴小清的脸拉的老长,见谁都跟人家欠她二百吊钱似得,一张嘴就是火药味,跟顾清平吵了好几次。 有一天王德友去法院开庭回来,见前台一片凌乱,花架子倒了,玻璃也碎了好几块。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顾清平家的母老虎找来了,一进门二话不说抓住小前台的头发就是一顿胖揍。 小前台也不是善茬,一开始吃了点亏,后来与顾清平老婆对打起来,两人边打边骂,老的骂对方是小扫货,狐狸精,小的骂对方是老母猪,x冷淡,占着茅坑不拉屎,双方把村里老娘们骂架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污秽之词漫天飞。 一旁的律师听得稀里糊涂,这小扫货,小狐狸精之类的词语好理解,但是这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展开联想。 所里的律师乐的看戏,没有人上前拉架,顾主任早就尿遁了,吴小清也不敢上前。直到后来警察来了才将二人拦下,带走。 第165章 重头戏就要开场了 律师本色 第73节 后来所里的律师在吴小清的鼓动下,找到顾清平要“清君侧”,顾主任在内忧(家里母老虎天天闹事)外困(所里律师集体抗议)之下,解雇了小前台,当然占了人家的便宜,补偿总要给些的,好在顾主任善于钻营,这几年手里搞了些钱,小金库满满的,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 除此以外,为了保持律所的律师人数,顾清平还限制律师的流动,以各种滚刀肉的手段拖延或者阻碍律师转所。凡是从公平律师事务所走的律师没有一个说顾清平好的。 方轶听着王德友的讲述,心中一阵唏嘘,他本以为只有正义律师事务所是“庙小妖风大,池小王八多”,可没想到这浓眉大眼,在县里首屈一指的公平律师事务所也这么的不堪。 “谢谢您,王律师。”方轶点了点头,笑道:“这顿饭我请您。” “怎么能让您请呢,我来。我现在市里做工薪律师,算是半个地主,这顿饭理应我请。”王德友是个实在人,见方轶起身要去付账,立刻一把抓住他说道。 见王德友如此认真,方轶不好驳他的面子,便又坐了回去。 “王律师,咱们别‘您’‘您’的了,太客气,显得生疏,一回生二回熟,都别这么客气了。我加你微信,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交流。”方轶说着拿出手机加了王德友好友。 “方律师,你这次来市里是办案子?”王德友吃饱后,放下碗筷问道。 “嗯,接了个二审的刑事案子,下午要去法院调卷。”方轶看了看时间说道,然后抽出一根烟递给了王德友。 “你下午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王德友接过香烟道。 “没问题。下次来市里我请你吃饭。”方轶笑道。 袁伟诈骗的案子开庭了。方轶早上来到市里,中院安排的开庭时间是早上十点。 在审判长宣读当事人和辩护人的权利的时候,坐在辩护席上的方轶向对面看去,两位检察员是市中院派来的,一男一女,男检察员坐在首位,女检察员次之。 男检察员长得很有特点,一头卷发(应该是自来卷),大鼻子高鼻梁,脸上棱角分明,大眼睛囧囧有神,有点电视明星的味道。 相比之下女检察员就显得逊色多了,长得很普通,普通到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地步。 合议庭的三位法官都是男法官,左右两边的两位年轻法官坐在那里,很老实,眼神中露出一丝漫不经心。 中间的审判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法官,花白的寸头,一双眼睛很深邃,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袁伟的父亲袁长征和母亲杨静等十余人坐在旁听席上,等待着正式开庭。几名法警把门的把门,看人的看人,一双双眼睛不断的看着法庭内的情况。 见到袁伟被押进法庭,他母亲杨静立刻激动起来,双眼泪流不断,要不是袁长征抱着她的双肩,恐怕她早就跑过去了。 袁长征看向方轶,向他点了点头,现在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方轶的辩护上。 ……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首先由审判人员宣读第一审判决书……”审判长道。 审判长话音落下,坐在左边的年轻法官开始宣读一审刑事判决书,待他宣读完毕后,审判长道:“下面由检察员宣读抗诉书。” 男检察员拿起抗诉书道:“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抗诉意见如下,请法庭提起注意: 县人民法院以冀222刑初字(2013)19号刑事判决书对被告人袁伟涉嫌诈骗案一案,判决被告人袁伟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二千元,于2013年6月10日将判决书送达我院。本院依法审查后认为一审法院量刑不当,适用法律错误,理由如下: 一、原审判决量刑不当。 被告人袁伟诈骗数额巨大,庭审后部分赔偿被害人并获得谅解,可以酌情从轻处罚,应当在三年以上有期徒刑量刑。在被告人没有法定减轻处罚情节的情况下,一审法院对袁伟减轻处罚明显不当。 二、原审判决适用法律错误。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只是对刑事诉讼相关程序进行解释,一审法院根据该解释第五百零五条直接减轻处罚错误。减轻处罚也没有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综上所述为维护司法公正,准确惩治犯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八条的规定,特提出抗诉,请依法判处。 完毕!”男检察员说完看向法官。 “被上诉人袁伟,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我同意一审判决。”袁伟说出的话有气无力,让人听起来没什么底气的感觉。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被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 “没有新证据提交。”双方道。 这个案子检察院和方轶都对案件的事实没有什么疑问,被上诉人袁伟对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双方的争议点在量刑和法律适用上。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方轶看了一眼对面的检察员,重头戏就要开场了,现在才是本案的关键。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我们认为,袁伟构成诈骗罪,虽然与被害人达成和解协议,但是仅赔偿了被害人部分款项,并获得谅解,该等行为属于可以酌情从轻处罚的情况,被上诉人袁伟应当被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另外,《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只是对刑事诉讼相关程序进行解释,不能根据该解释第五百零五条直接对被告人减轻处罚。如要在法定刑以下减轻处罚,须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发言完毕。”男检察员道。 第166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被上诉人袁伟可以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同意一审判决。”袁伟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被押上法庭时头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由被上诉人袁伟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适用法律正确,量刑妥当。理由如下: 被上诉人袁伟通过近亲属与被害人达成退赔协议,并获得被害人谅解,可以从轻处罚。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规定:‘对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人民法院应当对被告人从轻处罚;符合非监禁刑适用条件的,应当适用非监禁刑;判处法定最低刑仍然过重的,可以减轻处罚;综合全案认为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免除刑事处罚。’ 上述条款只规定‘对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的处理,并且明确要求必须即时履行。因此,我们认为本案被上诉人与被害人双方已经达成和解协议,虽然未即时履行,但并不妨碍适用“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的规定,即可以适用上述解释的第五百零五条。 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3万元至10万元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巨大”。袁伟诈骗数额不足十万元。 在本省相关司法机关未对数额做相关规定的情况下,从有利于被上诉人袁伟出发,本案诈骗数额应当被认定为数额较大,依法应当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因此一审判决的一年六个月的刑期恰当,不存在错误。 完毕。”方轶道。 虽然他本人不太认可和解协议的分期履行,但是现实中确实有些法院对此认可,本着当事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方轶将这个观点也写在了上面。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认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仅仅是对刑事诉讼程序方面进行的解释,不能用程序法直接代替刑法,对于减刑的适用应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另外,虽然本省未对诈骗公私财务进行特殊规定,但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可以在3万元至10万元之间调整,确定最低额。根据本案的情况,我们认为不宜将最低数额调整为十万元。 从惩戒犯罪的角度出发,被上述人诈骗金额应被认为数额巨大,不应被认定为数额较大。完毕。”男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此时的审判长让人感觉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感觉,辩论阶段事实上就是如此,在双方的辩论中,法官会参考双方的辩论情况,综合全案对上诉的事由进行分析判断。 “针对检察员的发言,辩护人的意见如下: 一、在刑事诉讼法当中确立刑事和解制度,是在程序法中嵌入了实体规范,因此刑事诉讼法虽然是程序法,但其对刑事和解制度的规定,均具有实体上的意义。 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七十九条明确规定,对于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对被告人从宽处罚。从宽处罚的意思,可体现为从轻、减轻、免除处罚。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正是对该条规定的具体化,因此,对于符合第二百七十九条规定的刑事和解案件,人民法院可以直接判决减轻处罚乃至免刑,无须再按照法定刑以下量刑程序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二、本省高级人民法院、省人民检察院尚未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的量刑数额幅度内正式确定在本地区适用的具体数额标准。 本着有利于被上诉人的原则,同时参考其他省份规定的量刑数额及本省以往判例的经验,以司法解释所确定的量刑数额幅度的上限为标准,确定十万元以上为诈骗犯罪数额巨大的起点最为合适。 因此,将本案诈骗金额七万元认定为“数额较大”更为合适。据此,一审法院认定被上诉人袁伟构成诈骗罪,判处其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是合适的。” “法庭辩论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的规定,现在由被上诉人做最后陈述。”审判长道。 …… 审判长敲响法槌之时,庭审终于结束了,法官并未当庭宣判。方轶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案卷材料。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了。 开庭时他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不停的运转。此时一松懈下来,顿时感觉浑身发软,肚子咕咕的叫个不停。 走出法院,袁长征问道:“方律师,您觉得今天的庭审怎么样?我儿子的案子……” “庭审还算顺利,估计要不了多久法院就会出判决,您等我消息。”方轶背着双肩背,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后说道。 “行,那我就等您消息。”袁长征说完,带着家人坐上了路边的奔驰车,离开了。 方轶看了一眼被扶上车的袁伟的母亲杨静,暗道:养不教,母之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小的时候多管管孩子,至于长大了蹲监狱嘛。 方轶在读博士时出于兴趣,曾统计过犯罪的成因,应该说被告人的家庭环境是关键因素。 袁伟从小被母亲宠的不行,养成了他肆意妄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再加上成年后接触的人都是些道德不端的主儿,可以说对于他的入狱,他的父母起到了主要作用,他的狐朋狗友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167章 老牛吃嫩草 方轶看了一眼奔驰车消失的方向,苦笑着摇了摇头:“哎,有车真好,还是打车去长途车站吧,明天还得去所里签到。” 现在的方轶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实在无力去挤公交车。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律所,孙主任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上门咨询法律问题的当事人。 当方轶走进会议室时,一位看起来有六十来岁,体态微胖,头顶的头发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仅剩几根在顽强的坚守阵地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费力的看着手机。 他看的很认真,就连方轶进来他都未察觉。 “您好,是冯建冯先生吗?”方轶坐在他的对面问道。 老者听到对面的椅子作响急忙放下手机,抬头看去:“您好,我是冯建。您是?” “我是方轶方律师,我负责为您解答法律咨询。您老眼神还挺好,看手机都不用带老花镜。”方轶微笑道。 “嗨,看不清了,打个字得凑到手机跟前才能看到。今天忘带老花镜了。”老者笑道。 “您想咨询什么法律问题?有没有带材料过来?”闲聊几句后,方轶问道。 “有,我带了材料。我想咨询借款的事。”老者从身旁的帆布袋子中拿出来一摞银行转账记录。 五分钟后,方轶将银行转账记录放在了一旁,不解的问道:“您这些转账记录跨越了三年,而且对方是不同人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才想起来起诉?” “是这样,这两个女人都是我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认识后我就跟她们谈朋友。 方律师,你不知道,我老伴五年前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们都大了,不跟我在一起住,我一个人挺孤单的,所以我就想再找个伴儿,过日子。”老者道。 律师本色 第74节 方轶一听这是个空巢老人啊,老伴去世,再找一个过日子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有个老伴相互照顾挺好的。 想到这里方轶对自己顿生怜悯,想想自己孤家寡人,老了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呢。 “嗯,恋爱自由,老年人的爱情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您做的对,是该找个老伴儿。”方轶道。 “对呀,可是谈了挺长时间,钱也花了,见面没多久,人就跑了。”老者道。 “跑了?怎么回事,您详细说说。”方轶好奇道。 “第一个女人挺漂亮的,三十多岁,跟我过了没两天就不辞而别了。”老者一脸无奈道。 “三十来岁?!”方轶有些发蒙,这老爷子是老牛吃嫩草啊。三十来岁的女人跟您过不到一起,很正常。 “对呀,当时我就想问她为啥谈的挺好,说走就走了!”老者瞪眼道。 “她怎么说?”方轶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说我骗她,我根本没别墅也没钱。”老者认真道。 “您当初没跟她说家里的情况?”方轶一阵无语,问道。 “说啦!我问你,别墅啥样?”老者问道。 “别墅还能啥样,有个院子,有花有树,有小楼。”方轶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愣住了,随即道。 “对呀,我家有院子,院子里种着豆角和黄瓜,既能看到花又能吃到菜多好啊。这不是别墅吗?”老者道。 “我打断您下,您家在村里吧?”方轶问道。 “没,我家在县里,独门独院,翻盖的二层楼,比住楼房强。”老者自豪道。 “好吧!您这也是别墅。”方轶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后,我就琢磨着三四十岁的太现实,既然都那么现实,那不如找个年轻的,反正都一样要钱。年轻的还能多照顾我几年,总比岁数大的死我前头好。”老者道。 方轶瞬间凌乱了,暗道:就您这岁数,三四十岁的女人,但凡没有严重的疾病,都应该能死你后面。你就说你想老牛吃嫩草就得了呗,还找借口。 “那第二个女人呢?”方轶问道。 “后来我又找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女的,看照片挺漂亮的,结果一见真人我的妈,洗完脸简直判若两人。估计她亲妈都认不出来。”老者一脸嫌弃道。 “后来呢,吹了?”方轶憋着笑问道。 “没吹,人虽然不如照片好看,但是也还行。凑合过呗。就这,她还不乐意呢,说完骗她。”老者道。 “您又提别墅的事了?”方轶惊讶道。 “没,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没说,就是聊天时,她想看我本人,我没给她看,把我三十多岁时的照片发给她了。她一见面就骂我是骗子,但是她也就那么一说,最后还是留下了。”老者嘿嘿一笑道。 “哦,这个是怎么跑的?”方轶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跑了?”老者疑惑的问道。 “您刚才自己说的。您忘了?”方轶认真道。 “哦!可能是我岁数大了,记性不好。”老者道:“这个住了有段时间,后来她说有急事回老家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您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方轶狐疑道。 “什么骗不骗的,都是自愿的。”老者不好意思道。 方轶暗叹一声,这都被骗了还替人家说话呢:“您老是在那个交友网站上认识的她们?” 方轶琢磨着,现在很多人都在网上找女朋友和男朋友,日后说不定自己也得上网找女朋友,先打听下做个预防,总比被骗好。 “一个老伙计给我推荐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有两个m,我手机上有,还有聊天记录呢,你看……”老者说完将手机打开,递了过去。 接过手机后,方轶立刻石化了,这是交友app没错,但不是那种找媳妇的交友网站,是公认的约那啥的。 在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方轶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是他有多正人君子,而是这案子他实在是没法接。 “您的款项是借款?”方轶拿起银行转账记录问道。 “啊!不算借款算什么,能要回来吗?我这钱不能白花。”老者道。 “您有借据吗?借款的话要有双方的借款意思表示。”方轶道。 第168章 屁股决定脑袋 “没有借据,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能行吗?”老者问答。 “我刚才看过了,聊天记录上体现不出借款的意思,法院不会支持您的诉讼请求。”方轶摇摇头道。 没有借条又没有借款的意思表示,还不能算不当得利,聊天记录只要是一提交,法官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钱铁定是不能算借款的。 方轶看着银行转账记录,自觉“褚小怀大,绠短汲深”,说的直白点就是:臣妾做不到啊! “那……有别的办法能帮我把钱要回来吗?十来万呢。”老者有些麻爪,不知所措。 “我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跟主任汇报下,看看主任有没有好办法,如果主任也没办法,您只能去别的律所问问了。” 方轶出了会议室,走进主任办公室时,孙主任正在写东西。 孙主任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正看到方轶进门:“方律师,那个案子怎样?签了吗?” “主任,案子有点问题……”方轶将情况跟主任说了一遍。 孙主任皱了皱眉,他明白方轶的意思,但是县里哪有那么多好办的案子,今天这案子正义律师事务所不接,总会有其他律所接,还是先落袋为安的好。 “这样吧,你去把褚怀叫进来,我让褚怀过去跟他再谈谈。”孙正义知道方轶肯定不愿意代理这案子,强扭的瓜不甜,他只能临阵换将。 方轶见主任想接下这案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将褚怀叫了进去。然后他去会议室安抚了老者两句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不一会儿,只见褚怀兴冲冲的从办公室出来,向会议室走去。 方轶摇了摇头,在没进办公室见孙正义之前,他就知道孙主任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接下这案子,即便真做不了退款,孙主任也得先把律师费收了。 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孙正义的,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是南墙。但是孙正义开了这么多年律所,对于什么是南墙早就摸得透透的了,其实孙正义心里有底儿,大不了退费就是了。 对于孙正义来说律所的资金流才是王道,必须有资金进账才能应付律所的成本支出,律所才能维持下去。 站在方轶的角度看,本来没办法做的案子,律所非要代理,这是不道德的,后期有可能会给律所和代理律师引来一堆的麻烦。 但是站在孙正义的角度看,什么能做不能做的,扯淡!所有的案子都可以做,唯一的区别就是后期会不会退款。律所的资金链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用在任何行业,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不会过时。 租赁公司的刘元这段时间心情格外好,因为工作卖力,上面领导有提拔他为租赁公司副总经理的意思。 目前公司的两个副总经理,一个姓于,因为年纪大了,明年退休,基本上混一天是一天,负责的部门也都是些清水衙门,但是这位于副总跟集团老总于满堂沾亲带故,所以没有人敢为难他,有什么事下面的人就办了,很少打搅他; 另外一个副总姓李,掌管业务部、人事部、采购部、法务部等部门,基本上除了财务部外,就没有他不管的。 今天早上,刘元从法务部听到一个消息,上个月租赁公司辞退的五名员工,月初时把公司给告了,索要赔偿共计一百多万。上周一劳动仲裁委给公司发来传票,下周开庭。 回到办公室后,刘元心中一动,如果劳动仲裁委真判下来,要求公司支付一百多万,这事肯定瞒不住,一百多万呢,集团肯定得问责。到时候人事部和法务部都得倒霉,这两个部门正是李副总负责的部门,说不定李副总也会被问责,搞不好他就得土豆搬家滚蛋。 一想起来往日李副总趾高气昂的训斥各个部门,唾沫星子喷的大家满脸都是,刘元心里就想骂人。李副总仗着在集团里有人,从来不把下面的部门经理当回事,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下面的人对他意见大了去了。 自从于满堂亲自召见刘元布置工作后,李副总对他总是阴阳怪气的,他知道李副总一定是把他当成越级打小报告的小人了。但是他不在乎,因为租赁公司的总经理挺他。 刘元突然想起了方轶,他想找方轶咨询下,看看这五个员工能不能胜诉,公司大约要赔偿多少钱,他也好做下准备,有可能的话干点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的事。 想到此处,说干就干,他先给法务专员发了微信,旁敲侧击的询问案件情况。平日里刘元负责的业务部门经常与法务部门进行业务交流,业务部门的合同或者出具的文件都得经法务专员审核,所以刘元没少请法务专员吃饭,搞关系,双方关系不错。 看到微信后,法务专员偷偷将手里的诉讼材料拍了照片,发给了刘元。 晚上下班,方轶才到小区门口,便被刘元请进了自家小舅子在小区门口开的饭馆的包间内。 “刘经理,今天是不是买彩票中大奖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请吃饭了?”方轶看向刘元开玩笑道。 “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这几天我一直想找您吃个饭聊聊天,这不正好赶上了嘛,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刘元笑道。 方轶微笑着瞧着他,心道: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姓刘的今天请客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刘元点完菜后,与方轶吃喝起来,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刘元放下筷子,递给方轶一根烟,拿起打火机给方轶点上后才慢悠悠道:“方律师,我这纯粹是跟你闲聊,我们公司前段时间被员工给仲裁了。这事您知道吗?” “哦?什么情况?我还真不知道。” 方轶心中暗笑:你们集团公司那么大,经营中不规范的地方又那么多,被人告这不是很正常嘛。但是话他不能这么说。 第169章 这操作太骚了! “我也是听法务部的同事说的,据说是五个老员工突然被公司辞退了,人家不服,去申请了劳动仲裁,下周开庭。”刘元道。 “哦?劳动仲裁!那应该要不了多少钱吧!”方轶说完,深吸一口烟。 “要了一百多万!”刘元叼着香烟道。 咳咳咳……听完刘元的话,方轶被口中的烟呛的差点鼻涕眼泪具下:“一百多万,怎么会要这么多?” “是呀,我也不明白。我把案件材料要了一份过来,您看看?”刘元道。 方轶一怔,暗道:呵呵,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无缘无故的请客呢。吃了人家的嘴短,既然人家把案件材料都准备好了,看看也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啊!”方轶微笑道。 刘元从牛皮包中掏出打印出来的案件材料递了过去,方轶接过后,翻看着:“刘经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公司的诉讼案件来了?” 刘元一愣,立刻道:“方律师,您别多想。我可没起诉公司索要赔偿的想法。最近上面找我谈话了,准备明年于副总退休后,提拔我做副总。我这也是为公司着想。” 他可真怕方轶想歪了,跟于满堂或者高金兰说些不利于自己的话,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前途可就没了,那才叫弄巧成拙呢。 “呦,这是好事啊,不行,我得敬您一杯。提前祝贺您高升。”方轶端起酒杯,见刘元变颜变色的,又补充道:“我刚才也就那么一说,刘经理,您别多心哈。” 刘元高升了对他方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租赁公司里多个跟他关系不错的位高权重的高层这是重大利好,得打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县官不如现管不是。 “谢啦,方律师。但凡我有升上去那一天,我绝对忘不了你。”刘元的胖脸上堆满了微笑。 方轶放下酒杯后,开始看案卷材料,片刻后惊讶道:“窝草,你们公司人事部门这操作手法真是没谁了。” “怎么啦?”听方轶这么一说,刘元立刻预感到这案子不简单,双眼硕硕放光。 “你们公司这五个人,工作了差不多四年零六个月,居然每个人分别签了九份劳动合同。也就是说每一名员工从入职开始,每半年签署一份劳动合同,试用期有的是三个月(期满再延长三个月),有的是六个月。” 说着,方轶抽出一个人的劳动合同道:“你看看这个叫吴三水的劳动合同。 第一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09年1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09年3月31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律师本色 第75节 第二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09年7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09年9月30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第三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0年1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6个月。 第四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0年7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10年9月20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第五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1年1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11年3月30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第六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1年7月1日至2014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11年9月25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第七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2年1月1日至2015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12年3月25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第八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2年7月1日至2015年8月30日,试用期6个月。 第九份劳动合同:期限自2013年1月1日至2016年8月30日,试用期3个月,2013年3月26日,公司发送试用期延长通知书,延长试用期3个月。 二零一三年六月二十九日,你们公司以吴三水不能胜任工作岗位为由,向他发出试用期辞退通知书。 你看下这位员工的劳动合同试用期时间设置,然后就明白了!” 刘元按照方轶的指引,拿着劳动合同逐份看过去,慢慢的皱起了眉头:“窝草,窝草,太tm孙子了,员工工作了四年多,一直处于试用期内!这操作太tm骚了! 方律师,这么签劳动合同合法吗?” “你们公司有多少劳动合同是这么签署的?”方轶没有回答刘元的问题,反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业务部门的劳动合同好像没有这么签署的。都是一签三年,或者一年一签。”刘元回忆了下道。 “嗯,这么签署劳动合同肯定不合法,这场官司你们公司肯定败了,赔偿是肯定的,但是不一定会赔那么多。”方轶道。 “这话怎么说?”刘元一头雾水道。 方轶想了想道:“我记得《劳动合同法》第十九条第二款明确规定:‘同一用人单位与同一劳动者只能约定一次试用期。’ 该条款旨在通过对试用期次数的严格限定防止用人单位反复“试用”劳动者,损害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你们公司的行为正好违反了该条规定。 而该法第八十三条规定,‘用人单位违反本法规定与劳动者约定试用期的,由劳动行政部门责令改正;违法约定的试用期已经履行的,由用人单位以劳动者试用期满月工资为标准,按已经履行的超过法定试用期的期间向劳动者支付赔偿金。’ 这几名员工肯定是咨询了律师,然后才写的仲裁申请书。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赔偿金=试用期满月工资x已经履行的超过法定试用期的期间,这个公式他们用的对。 但是可惜他们咨询的这位律师业务不精,在计算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赔偿金时,忘记了劳动仲裁的时效是一年。 根据《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第二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劳动争议申请仲裁的时效期间为一年。仲裁时效期间从当事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其权利被侵害之日起计算’。 吴三水于2013年7月10日提出仲裁申请,自申请仲裁之日起向前推12个月,对于之前已经超过了申请仲裁的一年时效期间的试用期的赔偿金,仲裁委是不可能支持的。” 第170章 “落井下石”计划 “吴三水的工资是每个月三千五百元,按照你的说法,将有一大半的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赔偿金仲裁委是不支持的。”刘元惊讶道。 “对呀,不过你们公司违法解除劳动关系这块的赔偿金也不少,以吴三水为例,他一个月工资三千五百元乘以五,再乘以二,算下来也有三万五千元啊!不少呢。 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赔偿金和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赔偿加在一起,粗算下,吴三水大约能拿到六万多。”方轶道。 刘元扒拉了下剩下的几分劳动合同,基本上劳动合同中试用期约定的期限都差不多,而且其他几个员工的工资两个与吴三水一样,剩下两个人工资高于三千五百元,一个是四千,一个是四千二百元。 “一个人六万多……这么算下来,五个人怎么也得三四十万啊!”刘元感叹道。他用力控制着心底的兴奋。 “是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方轶也跟着感叹道。他觉得租赁公司的劳动合同签的太奇葩了,简直是再给自己挖坑。 “方律师,我现在还不是租赁公司的副总,人微言轻,你有机会碰到高总或者于总得把这事说说,这么下去我们公司可要吃大亏的,必须得整治。”刘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嗯,有机会我会向于总和高总提建议的。”方轶说完,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刘元要说“整治”,而不是“整改”呢? 在回去的路上方轶一直在琢磨这事:刘元这小子什么时候对公司的事这么上心了,有点反常啊!从以往的交往来看,他不是一个爱公司如家的人啊。难道这小子想拿我当枪使?管他呢,反正租赁公司的案子大概率是落不到自己手里的,他们喜欢窝里斗就斗吧,如果刘经理上位了,说不定自己真能捞到些案子做。 方毅还是很拎得清的,就算公司是于满堂和高金兰的,那又怎样,他们两口子是不会管下面子公司的案子委托给那位律师的。水至清则无鱼,他们适当的放权给下面公司的老总和副总就是为了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给自己赚钱,只要不损害公司利益(或者说‘不严重’损害公司利益)他们两口子是不会插手干涉的。 刘元从饭店回去后,怎么琢磨都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于是他开始着手制定“落井下石”计划,打算团结公司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借着这次五员工劳动仲裁的事,把签劳动合同违规的事翻出来,在关键时刻给李副总来一下子。让他彻底下台。 周三的时候,市中院给方轶打来了电话,袁伟的诈骗案判决出来了,让他过去取。挂断电话后,方轶将判决下来的事告诉了袁长征,两人约定次日上午过去中院取判决书。 方轶本来想找孙主任请假,将去市里取判决的事告诉他,但是不知道孙主任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是神神秘秘的,有时一天都不在所里。 见不到人,方轶只能给他发微信,告知次日去市里的事,孙主任回复知道了,注意安全。 次日上午十点半,方轶和袁长征一脸喜色的走出中院的大门,袁长征握着方轶的手表示感谢,他儿子袁伟的案子二审法院判决维持原判。 二审法院认为,被告人袁伟与被害人之间达成退赔协议,但并未即时履行,因此不符合“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的规定,一审判决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属法律适用错误。 但是二审法院部分采纳了方轶的辩护意见,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3万元至10万元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巨大”。从有利于被告人出发,二审法院认为本案的诈骗数额宜认定为数额较大,依法应当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因此,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判决内容袁长征看到了,此时他心里一直在后怕,如果按照之前那位赵律师的思路,以双方签订退赔协议为主要理由,现在恐怕二审法院要改判袁伟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了。多亏了赵律师被抓,才让他有机会聘请方律师为袁伟提供辩护。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袁长征还是低估了中院法官的专业能力,即便他没有请方轶为儿子提供辩护,这案子也未必会如检察院所愿,毕竟法律规定在哪摆着,只是信息不对等而已,但是这无疑会加大案件的风险,这是袁长征不能接受的。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即便知道收效甚微他也会去做,去努力,这无关道德,而是出于一个父亲内心的自责。 方轶心里也在进行着复盘,看来之前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在实践中绝大部分法院都认为刑事和解协议必须即时履行,如果分期赔付,是不能适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五条的,即法院不能减轻被告人的处罚。 “方律师,我已经在饭店订好包间了,这次真得好好谢谢您。”这次袁长征的感谢是真诚的,不带一丝虚假。 之前袁伟已经被羁押了几个月,现在二审判决维持原判,刑期仍然是一年半,按照《刑法》第四十七条之规定,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 袁伟在里面最多再蹲一年左右就可以出来了,而且袁长征已经为儿子铺好了路,出来后会跟着他去国外,教他做生意。 第171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中午方轶与袁长征等人吃过饭后,刚准备回县里,周慎打来了电话,他将在一个小时后到市里,让方轶有空过来聚聚。 方轶敏锐的觉察到周慎话里有话,恐怕不是聚聚那么简单,有可能是上次说的德发建筑副总儿子的案子有眉目了,看来今天可能回不去县里了。 下午正义律师事务所办公室内,孙正义刚从外面回来,端着长了一圈茶锈的大茶杯喝着茶水,突然敲门声响起,褚怀跟了进来。 孙主任撩起大眼皮,一见是褚怀,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这小子一天到晚的不消停,我这刚进门他就火急火燎的追进来,不知道是想要案子还是打小报告。 “主任,方律师早上去市里取判决书,说好的下午回来,可这都两点多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他这是不拿咱们律所的制度当回事啊,趁着去市里的机会摸鱼,这时间点,不知道他在那个饭馆子里喝大酒呢。 今天真奇了怪了,上午三波当事人,下午两波当事人,赵律师去隔壁县开庭了,所里就我一个,忙的四脚朝天。回头您得跟方律师谈谈,太无组织无纪律了。”褚怀抱怨道。 “你衣服上是什么?”孙主任没有接话茬,反而向褚怀前衣襟看去。 “窝草,真tm恶心,这是刚才走的那位当事人甩的大鼻涕。”说着,褚怀一脸嫌弃的快速走到办公桌前,从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两张纸巾卖力的擦起来。 褚怀边低头擦衣襟边道:“主任,您是不知道,刚才那当事人是个老娘们,他老公是个包工头,一年到头的在外面飘着,这不,在外面找了个漂亮的女人,回来后要跟她离婚。 她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苦,说她多么不容易,把会议室纸盒里的纸巾全用光了。满桌子的面巾纸,那叫一个埋汰。 那老娘们要身材没有身材,要模样没有模样,哭的脸上的妆都花了,估计洗把脸鬼见了都得退避三舍,胖的跟那什么似得,脾气还暴躁的很,说实话我都有点同情他老公了。 准是刚才我劝她时,她醒完大鼻涕一甩沾到我身上的,太晦气了。不行,回头我的找张铁嘴给破下……” 听着褚怀喋喋不休的抱怨,孙正义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坐在了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慢慢的吸了起来。 “褚律师,方律师中午给我打电话了,下午他要谈个案子,可能就不会来了。他已经跟我请过假了。”孙正义吐出口中的香烟,看也不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啥?他又有案子了!”褚怀擦衣襟的手突然停住了,惊讶的看向孙主任:“他不会是骗您吧!” 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内,估摸着周慎应该到了,方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正当他准备走出酒店看看时,酒店的旋转门转了起来,周慎边打电话边向里走,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穿着职业装的律师,三人成品子排开,各自拉着一个旅行箱,走起路来很有气势。 “好,你把文件修改下发出去吧,我已经看过了。”周慎挂断电话,一抬头正好看到迎过来的方轶:“方师弟,等急了吧。我给你介绍下,这两位是我团队的李律师和程律师。这位就是我在火车上跟你们提的方律师。”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有服务生过来接走了周慎手中的旅行箱,领着几人向楼上走去。 “你们不用办入住吗?”方轶惊讶的发现周慎三人根本没有出示身份证,直接去了楼上。而且服务生好像认识周慎,对他很客气。 “方律师,您可能不知道,这家酒店是德发集团控股的,我们团队是德发集团及其下属子公司的法律顾问,在这里有几间长期包房。”程律师微笑道。 “哦!是这样啊!看来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方轶自嘲道。 方轶这么说,程律师和李律师微微一笑,并未当真,他们不知道方轶的实际情况,在他们看来,能跟自己团队老大周慎称兄道弟的律师,肯定都是小有身家的,混的不会差,眼前的中年律师这么说,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师弟,你以后来市里,直接过来住吧,反正我们留在这里的人不多,空着也是空着。这次正好认认门。”周慎一脸诚恳的微笑道。 周慎对这位师弟很有好感,特别是看过他的简历和承办的案件后,周慎有心将他拉入自己的团队。 周慎的团队是以非诉和民事诉讼为主,刑事案子都是跟所里的其他刑事团队的律师合作。刑事诉讼是周慎团队的短板,他想拉方轶进入团队补齐短板,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次让方轶过来,他也是想试试方轶的水平,如果方轶表里如一,确实很专业,他打算将方轶弄到京城去执业。 方轶跟周慎来到楼上的一间套房,程律师和李律师分别去了隔壁的两个房间。 “师弟,我约了德发建筑的欧阳副总过来,上次就是他儿子的案子,我跟你要的个人简介。” 说完,坐在沙发上的周慎,抽出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雪茄递给了方轶:“来尝尝这个,正宗古巴货。” 然后他为自己也点了一支雪茄,叼在了嘴上。 方轶看着周慎叼着雪茄坐在小牛皮的高档沙发上,总感觉他像新时代的资本家。 手里的雪茄让方轶感觉有些新奇,他从未抽过这玩意,不知道价格几何,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记得教父1里面的那个老教父(马龙白兰度)总爱抽古巴雪茄。由此推定,正宗的古巴雪茄应该不便宜,应该只有资本家(或者有钱人)才享用的起。 方轶学着周慎用雪茄剪剪了下雪茄尾部后,叼在嘴里点燃,然后问道:“欧阳副总的儿子是什么情况,师兄你知道……” 咳咳咳……话刚说了一半,方轶猛咳起来,雪茄的烟雾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第172章 开洋荤 “师弟,不能像吸烟一样抽雪茄,很呛人的。”周慎的笑有点恶作剧的意思:“当初我第一次抽雪茄时,还不如你呢,呛得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方轶急忙抽了一张面巾纸,沾了沾泪花:“师兄啊,你是不知道,你师弟穷啊,平日里只能抽红梅,华子都很少抽,哪来的钱抽雪茄啊,这次在你这儿开洋荤了。见笑了!见笑了!” 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在周慎面前丢丑,不算什么,本来方轶就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他在周慎面前从不做作,这样反而更轻松。 “行啦!别哭穷了,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 来我给你做个示范,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雪茄顶端的三分之一处,为了稳固起见,还可以将雪茄靠在向下弯曲的中指指背上。 记住雪茄不过肺,别将雪茄的烟吸进肺里,应该让它留在口腔中细细品味,在舌头中流转,最后再从口中吐出来。像我这样……看到了吧。”周慎示范道。 “哎!太麻烦了,不如抽红梅方便。”方轶学着吸了两口,就想像掐灭烟头一般的把雪茄放在烟灰缸内碾灭。 律师本色 第76节 “别,千万别碾。你要是不抽了,把雪茄放在烟灰缸内,雪茄内没有添加任何的东西,不会象红梅和华子那样自燃。只要平稳搁置不再动它,雪茄会自行熄灭。想抽了,再点上就是了。”周慎急忙制止方轶的动作道。 “这样啊!有意思。”方轶尴尬的笑道。 “我给你拿一盒新的雪茄,你回去没事时可以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享受下。”说着不待方轶拒绝,周慎已经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雪茄递给了他。 “这一盒抽完,你就习惯了。”周慎笑道。 “这玩意不便宜吧!”方轶接过雪茄盒后问道。 “不贵,才二百多。”周慎道。 “二百多一盒确实不算太贵。”方轶看着手中的雪茄,心中暗道:这玩意这么粗,一根顶普通香烟三四根了,二百多真挺值的。 “二百多元一根。”周慎笑道。 “啊!”方轶瞪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雪茄,不知道该说什么。 “收着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拿。咱们接着聊正事”周慎道。 方轶将雪茄放入双肩背内,又拿起了放在烟灰缸上的雪茄,学着周慎的样子抽了起来。二百多元一根,这么贵的雪茄可不能糟蹋了,还别说味道确实不一样。 “刚才你说的那位欧阳总的儿子,是怎么回事?”方轶吐出一口烟雾后问道。 “据听说是交通肇事,好像是伤了什么人,他儿子也受伤了,人现在在医院。具体的情况要等欧阳总过来后,问问他。”周慎道。 交通肇事?方轶思索着,看来只能等欧阳总过来问问他了。两人抽着雪茄闲聊了一阵儿后就听门铃声响起。 “可能是欧阳总来了。”说着周慎放下雪茄,起身来到门前开门。 随着周慎一同走过来的是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满头银发,大脑门,高鼻梁,别看年纪大了点,但是身体很健硕,应该平时有健身的习惯,皮肤保养的很好,一看就知道家里生活条件不错,平时保养品没少吃。 “欧阳总,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我的师弟,方轶方律师。方律师,这位就是欧阳总。”周慎道。 “欧阳总,您好。我是方轶。”方轶走过去与欧阳总握手道。 “周律师,方律师,麻烦你们了!既然方律师是您师弟,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跟您两位唠叨唠叨,哎!……家门不幸啊!”欧阳总叹息道。 欧阳总早年跟着周德发,也就是德发集团的总裁开公司打天下,后来德发集团越搞越大,周德发就把欧阳总派去外省做了子公司的总经理,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欧阳总结婚后生了一个闺女,他比较守旧,觉得没有儿子顶门立户不行,后来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媳妇又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虽然算不上老来得子,但也是不惑之年才抱上儿子。 自从有了儿子后,欧阳总整天乐呵呵的,但是因为公司事务繁忙他根本没有陪伴子女成长的时间,家里全靠媳妇一人操持。 欧阳总的爱人虽然也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她有一个不好的习惯—特别护犊子。再加上家里有钱,慢慢的女子养成了飞扬跋扈的臭毛病。 欧阳总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向老上级周德发请示了好几次,考虑到欧阳总劳苦功高,而且也确实年纪有些大了,力不从心,周德发便趁着下属子公司整改的机会,把他调回了老家冀省的市里,担任德发建筑的副总。 其实这个副总也是个清闲的职位,待遇高活少,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大家都知道欧阳总要退休了,被调回来是为了养老,对他都非常客气,同时也都没拿他当回事。欧阳总真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走茶凉,什么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前段时间,欧阳总的儿子欧阳杰年满十八周岁,吵吵着让父母送生日礼物,而欧阳杰想要的生日礼物也很特别,是一辆哈雷摩托车。 考虑到欧阳杰没有摩托车驾照,而且驾驶肉包铁(摩托车)太危险,欧阳总没给他买。生日当天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 后来,欧阳杰饮酒后驾驶从朋友哪借来的哈雷摩托车,载着女朋友朱琳在市区内兜风。当行至火车站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时,由于摩托车速度太快,加上欧阳杰操作不当,哈雷摩托车撞到了一棵大树上,欧阳杰和朱琳受伤,车辆受损严重。 后来欧阳杰和朱琳被送往人民医院治疗。事发当日,公安人员在医院对欧阳杰提取血液样本。经鉴定,欧阳杰的损伤程度为重伤,朱琳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欧阳杰血液酒精含量为104.5毫克/100毫升。 事发之时欧阳杰未取得机动车驾驶证,欧阳杰毕竟年纪小没经过多少事,见到警察走进病房立刻吓的浑身颤抖,不用警察吓唬,立刻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第173章 抹不掉的污点 欧阳杰很快被批捕,案子移送到了检察院,检察院以交通肇事罪,向区法院提起了公诉。 因为欧阳杰重伤一直住在医院,这回连取保候审都省了。鉴于欧阳杰一直在医院住院治疗,无法出庭接受审判,法院中止了案件的审理。 “欧阳总,欧阳杰的女朋友朱琳现在情况怎么样?”方轶问道。 “什么女朋友,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那女孩子跟小杰是同学。说来也怪,事发当天她只是蹭破了点皮,到医院擦了点药,后来警察问完话就走了。而我家小杰差点进了重症监护室。 方律师,我家小杰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准备出院,前段时间法院那边也通知我们了,一周后开庭。 您看我家小杰这案子够不够成交通肇事罪?孩子还小,要是构成犯罪,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欧阳总担心道。 天下父母心,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还没踏入社会就先被判上一个永远去不掉的污点。 “从您介绍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是不够成交通肇事罪的。”方轶想了下道。 “理由是什么?检察院已经以交通肇事罪提起了公诉,我们需要确实可靠的理由驳斥他们。”欧阳总盯着方轶问道。 “我之所以说您儿子欧阳杰的行为不构成交通肇事罪,是因为从法理上讲,犯罪是对他人法益的侵害,一般情况下自损行为不构成犯罪(当然对生命权的处分除外),除非这种自损行为危及国家和公共安全。 刚才我问您跟欧阳杰在一起的朱琳的情况,就是考虑的这个点。如果朱琳只是轻微伤,欧阳杰因交通事故造成自己重伤,这种情况正好符合我刚才说的情况,不构成交通肇事罪。 但是不排除在庭审过程中,检察院会变更起诉,指控欧阳杰犯危险驾驶罪。”方轶解释道。 “如果检察院真变更了起诉,我儿子会不会构成犯罪,被判刑?”欧阳总追问道。 “还真有可能构成危险驾驶罪,但是会不会判刑,这就不好说了。因为欧阳杰重伤在身,可以争取下。比较理想的结果是虽然构成犯罪,但是法院免除对您儿子的刑事处罚。”方轶道。 “也就是说,我儿子犯罪的事是抹不掉了。方律师,有没有别的办法?”欧阳总露出期盼的眼神,说道。 “这……恐怕很难。”方轶迟疑了下道。 “不瞒您说,我之前也咨询了几位律师,他们的意见跟您说的差不多,但是都没提检察院变更起诉的事。 如果检察院不变更起诉,是不是我儿子这案子就按无罪处理了?”欧阳总道。 听完欧阳总的话,方轶心中暗道:其他律师不说大概率是两个原因,一是这些律师专业能力不足,他们没想那么多;二是因为他们怕您听说儿子构成犯罪后,不委托他们,或者舍不得花大价钱请律师。 方轶敢说是出于一位执业律师的敬业精神,既然人家问了,就得把案子的风险全部披露出来,以免到时候当事人责怪律师不专业。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七十六条第二项的规定,‘起诉指控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与人民法院审理认定的罪名不一致的,应当作出有罪判决’。 由此可知,在指控罪名与法院审理认定的罪名不一致时,人民法院可以变更人民检察院指控的罪名,而以审理认定的罪名对被告人定罪。 所以,您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方轶想了想道。 “嗯,我明白了。如果我委托您为我儿子提供辩护,您能否让我儿子免于牢狱之灾?” 欧阳总算是明白了,即便检察院起诉的罪名不成立,法院也可能按照新罪名定罪量刑,儿子这个污点是抹不掉了。 不过好在他也没指望儿子像其他人一样读大学当公务员(主要是儿子的学习太烂),以后大不了厚着脸皮找周德发说说,让周老总看在自己鞍前马后的面子上,给儿子安排个差事。 现在欧阳总最关心的问题是儿子会不会蹲大牢,要蹲多久。 方轶没有立刻答复欧阳总,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借此酝酿了下说辞:“如果您委托我为您儿子提供辩护,我会尽全力将检察院指控的交通肇事罪打掉,然后为欧阳杰争取最大的利益。 作为一名律师,我不敢拍胸脯向您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尽全力。”方轶道。 “嗯,我再多问一句,您在区法院有关系吗?”欧阳总问道。 因为欧阳总的关系不在市里,都在外省,所以自从儿子出事后,他像无头苍蝇似得到处托关系,请人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还被骗了大几十万,最后没办法他又向老板周德发求助。 可惜的是周德发早年将总部移到了京城,市内的领导又换了好几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重量级的人物帮他。 德发建筑的领导层倒是有几个有关系的,但是因为欧阳总马上就要退休了,没有利用价值,早年大家又跟他斗来斗去的,留下了不少恩怨,所以大家都装聋作哑,不抻头。 今天碰到方轶,觉得方轶挺靠谱的,欧阳总想瞎猫碰死耗子试试看方轶是否有关系。可方轶比他也强不了多少,哪有关系啊。 “欧阳总,我劝你最好别这么想,可能您之前也找过关系,现在市面上说大话不干事的人比较多,如果有人跟您说他有关系,您千万别信。 这是公诉案件,除非您能找到将检察院和法院都能搞定的硬关系,否则您不如踏踏实实的为儿子请个好律师。”方轶没有直接答复欧阳总自己是否有关系,反而劝慰欧阳总请个专业能力强的律师。 听话听音,方轶说完,欧阳总立刻明白了。 “好,方律师,您的律所是在京城吗?”周慎在京城执业,方轶是他介绍的,欧阳总理所当然的认为方轶也在京城执业。 第174章 反常,太反常了! 方轶刚要说话,周慎开口道:“方律师在本地执业,不在京城。我主要是考虑到如果从京城请律师,沟通成本太高,不如本地的律师沟通起来顺畅。 另外,方律师的专业能力很强,之前我给您的介绍里有一些他的成功案例,都是最近一两年的。很多都是无罪或者改判的案子。 方律师的专业性您大可放心。” “嗯,对于方律师的专业性我不怀疑。不知道律师费怎么收?”欧阳总问道。 人是周慎介绍的,聊了半天,专业能力上欧阳总觉得没问题(其实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中年律师专业不专业,只是凭着做德发集团高层的经验,感觉方轶说的有理有据,比其他律师更靠谱),而且方轶给他一种很实在的感觉,所以现在欧阳总对方轶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 “您这案子不是太复杂,一审律师费二万元。如果有二审再单独收费,您看怎么样?”方轶道。 欧阳总是周慎介绍的,周慎的面子是要给的,方轶又怕律师费要多了,欧阳总觉得自己心黑,不委托,最后方轶只要了二万元律师费。 “没问题。明天下午您方便吗?我去您所里签约。”欧阳总道。 “可以。”方轶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他真怕欧阳总说在考虑考虑,然后就没下文了。 “这样吧,你们明天下午还是来我这里吧,这里方便些。”周慎微笑道。 “好,那我先告辞。明天下午见。”欧阳总看了下手表,起身说道。 方轶和周慎将欧阳总送出门后,方轶又坐了回来:“师兄,您觉得我要的律师费高不高?” 周慎回到座位上,点燃雪茄道:“我觉得你要的律师费太低了,我还以为你得要个十几万呢,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要两万元。欧阳总家有钱,他掏得起。”周慎笑呵呵道。 方轶一惊,腹诽:十几万?窝草,这哥们比我还黑! “得,弄拧巴了,我琢磨着看你的面子,少要点……”方轶一怔,说道。 “不用,真不用看我面子,你觉得多少合适就要多少,人情归人情,业务归业务,你可以稍微打点折,但是不能让太多。咱们也得恰饭不是! 再说了,咱上大学学知识也不是免费的,一年学费不少钱呢!凭什么贱卖啊?!”周慎语重心长道。 方轶心道:我觉得二万元就挺合适的,真没想要那么多钱。难道这就是京城律师和县城律师的差别,看来我的格局小了! “晚上我请你吃饭,回头欧阳总的律师费到账了,我给你提百分之二十哈。”方轶有点不好意思道。 “一共就两万元,你就别给我提成了。以后我再给你介绍案子,律师费我来谈吧,到时候咱们三七分怎么样?你七,我三。”周慎笑道。 “没问题,你谈的律师费肯定比我高。”方轶尬笑道。 “那可不一定哦,反正我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这家酒店的菜品还是不错的,李律师和程律师已经到楼下了。晚上我请客,别跟我抢哈,我还欠你一顿饭呢。”周慎说完,哈哈一笑,起身带着方轶向楼下走去。 次日一早,方轶跟李书明借了辆车,回到县里拿了手续后,又往市里赶,下午时欧阳总来到酒店与方轶签署了委托手续,然后将款项打进了律所的账户。 方轶接受委托后,先去医院找到欧阳杰询问了相关情况,又去法院调卷阅卷,忙了两天才回律所,接下来就等开庭了。 律师本色 第77节 最近不知道赵忠诚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始加班了,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很有干劲,而且还网购了几本关于合同法的书研习。 孙正义每每看到赵忠诚往疲劳的双眼里滴眼药水,就会不由自主的摇头,之前赵律师可没这么努力过,也只有没日没夜的追剧时,赵律师才会用上眼药水,反常,太反常了! 褚怀端着茶杯一天跑二十多趟饮水机,就为了路过赵忠诚身旁时,偷看一眼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拼,然并卵。 他也曾问过赵忠诚为什么加班,赵忠诚的答复是:保密。 褚怀只能靠在椅子上边喝茶水边撇嘴:这家伙倒地是怎么的了,吃错药了?为啥这么拼命的加班。律所里有一个整天往外跑,还时不时以律所为家的方律师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拼命加班的赵律师,这是想干啥,内卷啊! 他心里不断的问候着赵忠诚的祖宗八代:再这么下去,整个律所就我一个工薪律师整天准点上下班了。这让孙主任怎么看我,你们这是想给我穿小鞋啊!太不地道了!你们会加班,难道老子就不会,从明天开始老子也加班。 赵忠诚没想到他的偶然性的,一时冲动的加班,居然改变了所里的生态环境,他以一己之力,调动了整个律所的积极性,虽然整个律所也只有他和褚怀不积极。 赵律师这么“积极主动”的工作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在网上接到了一个大案子,一个标的有五千多万的合同纠纷案件,为了拿下这个案子,他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财力(网购买书)。 每当快坚持不下去时,赵忠诚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标的额五千多万标的案件的律师费,然后他瞬间又充满了动力,继续努力。 他相信人这一辈子运气不会总那么差,总有那么一两回中大奖的时候,他坚信这个五千万标的的案子就是他的大奖,他要咸鱼翻身了。 这段时间下班回家的路上,他都会习惯性的哼唱“翻身农奴把歌唱”,借以表达心中的兴奋与喜悦。 周五的时候方轶正在看欧阳杰的案件材料,起草辩护词,一抬眼正看了警官李斌和曹晓雪向所里办公区张望。 方轶起身,走了过去:“李警官,曹警官,你们怎么来了?” “有个案子想找你们所的律师配合下。”李斌微微一笑,然后道。 曹晓雪仍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冷冷的站在一旁,典型的冷美人。 第175章 赵忠诚的五彩梦破了! “好,配合,我们全力配合。先到我们主任办公室坐坐吧。”方轶道。 就在方轶与两位警官说话之际,前台已经悄无声息的将警察上门的事通过微信告知了孙主任。 孙主任看到微信后吓了一跳,警察怎么来了? 就在此时,方轶陪着两位警察走进了主任办公室,进屋后方轶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主任,这两位警官需要咱们配合工作。”一进门,方轶介绍道。 “孙主任,我们想找你们律所的赵忠诚律师谈谈。”李斌微笑道。 “赵忠诚?!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孙主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孙主任心中暗道:我说赵忠诚一个劲的加班呢,原来是在搞最后的疯狂啊。……不对呀,如果警察上门抓人不应该这么客气啊。 “没有,我们最近侦破了一件案子,正好牵连到他,我们只是询问下情况。”李斌道。 “哦!我以为他犯事了呢。您两位请坐。方律师,你去把赵忠诚律师叫进来。”得到对方的确认,孙主任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方轶本就不想留在办公室内,正好借机出了办公室,去叫赵忠诚。 一个多小时后,孙主任出门送走了李警官二人,未见赵忠诚出来。随后又过了一会儿,赵忠诚才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 褚怀见赵律师情绪极其失落,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弱弱的问了一句:“咋啦?是不是被主任批了?” 赵忠诚仿佛丢了魂一般,嘴中不断的叨咕着“骗子”,根本就没听到褚怀的话,步法缓慢的走到工位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体瘫软的如脱骨扒鸡一般靠在椅背上。 他靠着发财梦吹起来的五彩斑斓的气球,爆了!爆的那么突然,那么的让他不可接受。 褚怀一脸疑惑的看着赵忠诚,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急匆匆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不等下班,孙主任就先让赵忠诚回家休息去了,这段时间赵忠诚有多鸡血,现在他就有多颓废。 快下班时,孙主任将全员叫进了办公室,通报了一件事,赵忠诚在网上接了一个五千万标的的案件,当事人取得他的信任后,先后以委托案件、家里遗产纠纷等为借口,从他手里骗走了二万多元。 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据李警官说,受骗的律师不止赵律师一个,而且他被骗的金额也不是最多的,有位市里的律师居然被骗了五十多万。孙主任提醒大家注意,防止被骗。 “我说呢,赵律师没日没夜的加班,原来是背着我们接了个大案子,只可惜是水中月镜中花,空欢喜一场。 这次老赵可惨了,二万多块啊,他媳妇的鸡毛掸子又要满天飞了。”褚怀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和同情,他的心里却塞满了幸灾乐祸。 孙主任瞥了他一眼:“哎!年年打雁,今年却被雁啄了眼,希望他能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网上骗子多,以后要是有当事人委托案子,除非是熟人,否则尽量都约到所里来,网上的东西太不靠谱。” “嗯,主任说的是。赵律师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事。”方轶同情道。 小周同仇敌忾道:“这年头真是没天理了,连律师的钱都敢骗。谁骗律师的钱,就让谁一辈子不得安宁,告死他。” “估计用不了多久,律协就该发通知了,大家以后小心点。散会。”孙主任说完起身离座。众人散去。 晚上下班后,所里再也见不到赵忠诚加班的身影,孙正义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应。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群体性内卷(加班)随着赵忠诚那五彩斑斓的发财梦一起消失了。 次日,赵忠诚没有来所里上班,他媳妇谈桂花给孙主任打电话为赵律师请了三天病假。褚怀预料的事终究没有发生,赵家的家法——鸡毛掸子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谈桂花心软了?是,也不是。听说一下被骗了二万多,她恨的牙根直痒痒,手不自觉的伸向了鸡毛掸子,但是当看到赵忠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她又心软了,只得将这笔账先记下,等他恢复过来后再狠狠的教训他。 他们两口子的感情虽然做不到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但是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当天晚上赵忠诚没有吃晚饭,半夜时他突然发起了高烧,一个劲儿的说胡话,谈桂花又是送水又是灌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早上时,赵忠诚不再烧了,但是浑身没劲,只能躺在床上。谈桂花破天荒的请了一天假在家照顾他。 虽然谈桂花没动鸡毛掸子,但是那张嘴却一直没闲着,一个劲的训斥赵忠诚。后者的脑袋里嗡嗡的,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在飞来飞去,他想出门躲躲但是两条腿软的走不动路,身子轻飘飘的,头还一个劲的犯晕,没办法只好眼一闭,耳朵一堵,装听不见。 此时的赵忠诚真希望教育局的领导给他媳妇打电话把她叫走,不过单位里谈桂花的同事们的想法却与他正相反。 赵忠诚不在的这几天,褚怀突然感觉很空虚,一种高手无敌的感觉涌上心头。 很快欧阳杰的案子开庭了。 开庭当日,欧阳杰被法警推进法庭(欧阳杰坐着轮椅),欧阳杰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显得很焦虑,可能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父母帮不了他了,监狱的大门在向他敞开。 因为案件是公开审理,欧阳总坐在下面旁听,他爱人估计是不忍看儿子被判刑,没有来。 区检察院的两名女检察官坐在方轶的对面,脸上挂着霜,一言不发的等待着法官开始庭审。 开庭之前,方轶曾去检察院与负责此案的高检察员(坐在首位的女检察员)交换了意见,高检察员虽然收下了方轶的意见,并表示回去考虑下,但是从对方的态度上方轶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女检察官,说的文一点就是比较“轴”,她是不会轻易听从别人的意见的。 第176章 大罗神仙来了也没辙 坐在上面的男法官身材很胖,不知道是不是加班吃外卖太多,被科技和狠活儿搞的得了肥胖症,方轶推测这老兄得有二百五六十斤。欧阳杰的案子是独任审理,所以只有一个法官。 刑事案子前面的程序都是固定的,庭审从胖法官敲响法槌那一刻开始了。 …… 胖法官瞪着一对包子眼看向众人:“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高检察员拿起起诉书:“被告人欧阳杰,男,居民身份证号码…… 本案由区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欧阳杰涉嫌交通肇事罪,于二零一三年六月十八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次日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三年六月九日晚十时许,欧阳杰饮酒后驾驶一辆哈雷牌摩托车,载着朱琳在市区内超速行使。当行至火车站前十字路口时,欧阳杰操作不当,致使哈雷摩托车撞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被告人欧阳杰和朱琳均受伤,哈雷摩托车受损严重。后被告人欧阳杰和朱琳被赶来的妖二零送往人民医院救治。 事发当日,公安人员在医院对被告人欧阳杰提取血液样本。经鉴定,欧阳杰的损伤程度为重伤,朱琳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欧阳杰血液酒精含量为104.5毫克/100毫升。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哈雷牌摩托车一辆; 二、被告人的供述; 三、鉴定报告; 四、人民医院诊断证明。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欧阳杰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交通肇事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建议对被告人欧阳杰从轻处罚,判处刑期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胖法官看向欧阳杰。 “听清楚了,我有异议,我不是交通肇事罪。”欧阳杰的声音在颤抖。 之前在医院时,欧阳杰与方轶讨论过案情,方轶认为他根本不构成交通肇事罪。对于欧阳杰来说,如果不构成交通肇事罪,他就不用吃牢饭,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所以他选择了相信方轶。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胖法官问道。 “需要询问。”高检察员道:“被告人欧阳杰,你在事发时是否取得了摩托车驾驶证?” “没有,没有取得。”欧阳杰道。 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他不承认检察院也能调查出来,而且他相信检察院已经调过自己的相关信息了。他没必要撒谎。 “询问完毕。”高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胖法官看向方轶道。 “需要。”方轶看向孙连鹏:“被告人欧阳杰,从你的身份信息来看,事发时你刚满十八周岁,对不对?” “对,我在事发前几日过的生日。”欧阳杰道。 “你在驾驶摩托车前,喝了多少酒,是什么酒?”方轶问道。 “喝的啤酒,不到一瓶,具体记不清了。”欧阳杰道。 “事发时,除了你受重伤外,和你在一起的朱琳是否受伤?”方轶继续问道。 “她也受伤了,我听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擦伤,不严重,当天处理完伤口就回家了。 对于她的受伤我非常难过。我现在非常后悔,我不该酒后驾驶摩托车。”欧阳杰说完,抬起右手擦了擦泪水。 方轶不知道他是在为朱琳伤心落泪,还是在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刑罚而担心流泪。之前方轶去见欧阳杰时,他对朱琳可没这么关心过,他的心中只有他自己。 “我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请公诉人出示证据。”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哈雷牌摩托车的照片和事故现场照片,该车目前存放在公安机关,证明被告人就是骑着这辆摩托车发生的交通事故;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的供述,证明被告人在酒后驾驶摩托车,出的事故; 第三份证据,鉴定报告,证明被告人当时属于醉酒状态。”高检察员一份一份的宣读着证据。 律师本色 第78节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胖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欧阳杰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胖法官问道。 “没有意见。”方轶道。 事实胜于雄辩,所有的证据都是现实存在的,都没有问题,大罗神仙来了也没辙,方轶只能点头确认。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方轶道。 方轶之前与欧阳总和欧阳杰谈过,这个案子案情非常简单,他们手中没有任何证据。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交通肇事罪,理由如下: 根据《最高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规定:‘交通肇事致一人以上重伤,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以交通肇事罪定罪处罚:(一)酒后、吸食毒品后驾驶机动车辆的……’ 该条并未明确排除致本人受伤的情况,欧阳杰酒后驾驶摩托车的行为危害了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身体或财产安全,既致本人重伤,也致他人轻微伤,故其行为构成交通肇事罪。完毕。”高检察员道。 第177章 证据不足! “被告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看向欧阳杰。 “我不认。我不构成交通肇事罪,不构成……”欧阳杰用力的咬着下嘴唇,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冷冷的看了欧阳杰一眼后,看向方轶。 方轶拿起准备好的辩护词道:“尊敬的审判长及合议庭诸位法官,我受本案被告人欧阳杰的委托,担任其辩护人。现在发表辩护意见如下: 一、被告人自身重伤不构成犯罪 辩护人认为,犯罪是对他人法益的侵害,不包括自损行为。在不危及国家、公共安全和他人权益的前提下,自然人有权处分自己的权益,而这种处分自己权益的行为不应构成犯罪。 《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中以人的伤亡作为定罪量刑条件的,一般不包含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亡。 例如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规定的“过失致人死亡的”;再例如故意伤害罪、过失致人重伤罪,刑法更是直接明确规定为“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过失伤害他人致人重伤”。上述条款规定的‘人’显然不包括‘本人’。 二、《最高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中“致一人以上重伤”中的“人”应作限缩解释 限缩解释,顾名思义是指缩小法律条文之文义,使之局限于核心意义,以正确阐释法律条文真实合理含义的解释方法。 上述解释中规定的中“致一人以上重伤”中的“人”,如果包括本人和他人,会带来逻辑上的混乱。 例如,上述解释第二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死亡一人或者重伤三人以上,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的。’ 我们认为,此处的“死亡一人”不应包括本人,因为如果本人在事故中死亡,再规定其行为构成犯罪,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实际中,都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如果“死亡一人”的“人”不包括本人,那么同理,“重伤三人”的“人”也不应包括本人。因此,上述解释中第二条第二款规定:‘交通肇事致一人以上重伤’中的“人”也不应当包括本人。 三、对重伤之人的行为定罪量刑有违常理 辩护人认为,之所以对犯罪分子进行刑事处罚,是因为他们的行为达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产生了严重的社会危害性。 本案被告人欧阳杰酒后驾车致本人重伤,其并未对他人造成实际损失,反而自己成了受害人,如将被告人的行为定罪处罚,我们认为有违常理。 故意伤害自己的行为不应构成犯罪,举重以明轻,过失致本人重伤的行为亦不应构成犯罪。 综上所述,本案被告人欧阳杰醉驾导致本人重伤,不应作为交通肇事罪的构成要件进行评价,以上辩护意见请法院采纳。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道。 在方毅发表完毕辩护意见后,胖法官看着手中的案卷材料,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抬头看向高检察员:“公诉人,根据查明的事实和双方的辩论意见,我们认为本案以交通肇事罪起诉证据不足,你们是否考虑下变更起诉。” 在刑事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如果法官认为检察机关起诉的罪名与庭审查明的罪名不一致,法官是有权建议检察机关变更起诉的,但是否变更起诉是检察机关的权利。 与身旁的同事耳语了几句后,高检察员道:“我们申请变更起诉。” 虽然检察院变更起诉在方轶的意料之中,但是当对方正式提出来时,方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好,给你们七日从新提交起诉书。……鉴于公诉人要申请变更起诉,现在休庭,再次开庭时间双方待通知。”胖法官说完敲响了法槌,庭审到此结束。 欧阳总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检察院要变更起诉,也就意味着方轶之前说的情况要出现了,这对他儿子可不是好事。 走出法院大门后,欧阳总将方轶拉到了一旁,问道:“方律师,您看这案子,检察院会不会以危险驾驶罪起诉。” “可能性很大,从今天的庭审情况来看,法官给检察员提建议,意味着检察员起诉的罪名不准确,法官是支持咱们的。 如果检察院变更起诉,很可能再次起诉的罪名是危险驾驶罪。如果是这样,就只能采用咱们之前商定的备用方案了,我会做罪轻辩护。考虑到欧阳杰仍然需要治疗和恢复,即便构成危险驾驶罪,法院很可能也不会将他收监。 您等我通知吧,等法院确定下次开庭的时间后会通知我的。”方轶想了下道。 “好,那就麻烦您了。”说完,欧阳总上了路边的宝马车,离开了。 赵忠诚不待痊愈就跑到律所上班了,他给媳妇谈桂花的理由是与其在家躺着,不如去律所坐着,在家躺着花钱,在律所坐着赚钱。谈桂花听后对他这种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大加赞扬,在她看来薅律所的羊毛比浪费家里的粮食强多了。 其实赵忠诚并不是真的想薅律所的羊毛,而是为了躲媳妇谈桂花,谈桂花请假在家照顾他,耽误了那么多活儿,她单位的领导居然也不召唤她回去,每天耳朵边嗡嗡的,赵律师真受不鸟了。 下班的时候,褚怀瞥了一眼坐在工位上蔫头耷拉脑,正在收拾物品的赵忠诚,哼着小曲夹着牛皮包出了律所,骑上电动自行车向泰悦居而去。 今天是县医院骨科渠道商一月一次结账的日子,褚怀算了下,上个月收成好,自己可以拿到大几千元,分给渠道商的钱早就准备好了,就在电动车车筐内的皮包里。 来到预定的包间门前,褚怀夹着包,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老郭,早到了?!”褚怀笑嘻嘻道。 “来了!上个月我给你介绍了好几个案子,收了不少钱吧。”被称作老郭的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道。 “还行!你放心,我说过咱们一起发财,绝对不会亏待你,我褚怀绝对不是那么抠的人。你点点,你那份都在皮包里了。”褚怀说着将手中的皮包递给了对方。 第178章 你认打,还是认罚? 老郭接过皮包,掏出一摞钱,点完数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褚老板做事就是痛快。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再给你介绍位朋友,保证你发财。” “哦!不知道是那位。只要有钱赚,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褚怀好奇的问道。 “褚律师,恭喜发财!”包间的门一开,孙正义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一见是孙主任,褚怀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一片慌乱,声音颤抖着问道:“主……主任,您怎么来了!” 褚怀心虚啊!他借着孙主任给的渠道中饱私囊,这事本就上不得台面,现如今孙主任走进包间,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褚怀瞥了一眼老郭,只见老郭正抱着膀子在冷笑,他明白了,这叫人赃俱获,上当了! “褚律师,怎么样?是我问,还是你主动说?”孙主任笑眯眯的坐在褚怀的对面,看着他。 孙正义脸上春意盎然,一双眸子却冷若冰霜,看的褚怀浑身不自在。 “我说,我全说。”褚怀拿起桌上的烟盒,手抖的厉害试了四五次才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华子,叼在嘴上,可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 就在此时,一支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凑了过来,老郭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褚老板,用我的。” 褚怀看了一眼老郭,心道:要不是你不仗义,老子至于这么被动嘛!少tm在我面前充好人。 点燃香烟后,褚怀低着头狠狠的吸了两口,半支香烟瞬间变成了烟灰,他知道这事抵赖也没用,既然孙正义能找到这儿,就说明孙主任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人家没报警是给自己留面子。 想通后,褚怀一五一十的说出了以往的经过,并且把这两个月的收入报给了孙正义。然后他如释重负的看向对面的孙正义,等待着孙老板的裁决。 “褚律师,干的不错。没先到短短的两个月你就在骨科站稳了脚跟。”孙正义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微笑着说道:“之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真tm是个人才,居然把小算盘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做人要厚道!”孙主任的语气越来越冷。 “主任,我错了。您说吧,怎么处罚都行。” 褚怀知道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没有反抗的余地,干脆来了个光棍不吃眼前亏。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认打,还是认罚?”孙主任冷着脸道。 “怎么讲?”褚怀看向孙主任道。 “认打,我直接把你扭送公安机关,你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侵吞律所的财产,这些钱足够判你几年的,后果我就不多说了,你是律师应该很清楚。”孙主任冷冷道。 眼下这事如果真被孙正义捅出去,报了警,先不说法院会怎么判,在县里的律师圈他褚怀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那家律所也不会收他做工薪律师,褚怀只能自己做业务。县里的律师竞争那么激烈,到时候孙正义在做点手脚,结果可想而知。 “那……认罚呢。这两个月赚的钱就那么多,您容我几个月,我给您凑上。”褚怀语气中带着哀求。 “褚律师啊!你也是咱所的老律师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要是钱不够花,跟我说啊。所里可以先拿给你。”孙主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责道。 褚怀心道:就你那抠唆样,跟你说有用嘛! “主任,我错了,我认罚,您怎么处罚我,我都接受。”此时的褚怀就差声泪俱下了。 他可不想被判刑,那样的话律师证就费了。他又没有别的本事,之前在网上学着人家写了两本玄幻小说,结果一直处于单机状态,后来直接一刀下去——太监了,跑外卖他又放不下脸面。 “认罚可以,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孙主任板着脸道。 “您说。” 褚怀望眼欲穿的看向孙正义,等着他说条件,不要说几个条件,就算是几十个条件他也得答应,因为他没得选择。 “第一,我可以让你继续负责骨科的业务,但是你从骨科谈出来的案子一年内你只能拿百分之二的提成。 第二,跟你合作的那位小律师,你要把他挖过来,到咱们律所做工薪律师。具体待遇我来跟他谈。 第三,念在你在所里工作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两个月你从骨科赚来的钱,全部退还给所里,至于你分出去的钱,要看你以后的工作态度,如果干得好,我可以不追究,也不需要你退还。 怎么样?”孙正义道。 褚怀眼珠转了转,说来说去无非把自己吞进去的钱都吐出来,然后再把合作的小律师拉过来入伙,至于那百分之二的提成,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明白这是孙主任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成,我全答应您。”褚怀狠狠的掐灭手中的烟头道。 孙主任微微一笑,看向老郭:“郭兄,以后我还得靠你啊。咱们之前说的事就那么定了。” “好。孙主任仗义。我先走了。”见此间事了,老郭起身离开了包间。 “主任,要……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也先走了。”说着褚怀半哈腰起身向门口挪去。 “走吧,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尽快把事办妥。”孙正义面无表情道。 褚怀答应一声,也离开了包间。 孙正义点燃一根烟,坐在包间内眯缝这眼,暗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我欺啊! 其实孙正义早就察觉到了褚怀的异常,把县医院骨科的业务渠道交给褚怀后,他就一直没怎么上过心,前段时间他无事翻了下最近接案子的记录,和律所的收入。 律师本色 第79节 孙正义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县医院骨科那边虽然业务不多,可之前一个月总会有几单,但是最近两个多月居然差一点挂零,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再结合褚怀最近的表现,孙主任很快便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于是私下调查一圈后,便得知了答案。但是他却没有立刻动褚怀,他想看看褚怀这家伙倒地有多少利用价值。 直到老郭给他打电话说是褚怀要给他提成,孙主任这才献身。 第179章 撒泡尿淹死算了! 其实孙正义并不想一棒子打死褚怀,褚怀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是八面玲珑很适合做这种对外开拓业务、谈案的工作,而且从这两个月骨科那边案件的增长数量来看,褚怀似乎摸出了一些门道,只要他出马,十个案子能签回来七八个。 所以孙主任打算利用下褚怀的本事,为律所开源。从今天的谈话结果来看,孙主任对褚怀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褚律师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小家雀斗不过老家贼,姜还是老的辣! 周一的早上,市里的区法院打电话给方轶,告知他隔周的周三早上九点开庭,检察院提交了新的起诉书,他可以去阅卷了。 方轶第一时间将再次开庭的时间告诉了欧阳总,然后他再次跑去法院进行阅卷,为开庭做准备。 这天上午,欧阳总批完桌上的文件,随手扔下万宝龙镀金签字笔,靠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滞,一想到儿子将被判刑,他的心如刀割一般。 当年女儿未上幼儿园时,每到晚上下班的时间,都会往小区门口跑,嚷嚷着要去接爸爸,而每次都失望而归,好几次见到下班回来的叔叔就喊爸爸,搞的欧阳总的爱人尴尬的向人家赔礼道歉。 而那时的欧阳总从未正点下过班,为了完成公司的既定目标,他要跟着周老总带着团队拼杀,加班。 孩子的童年是短暂的,一去不复返,每当回想起往事他便会偷偷的眼含热泪。他恨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为了工作而忽略了对女儿和儿子的陪伴。 现如今女儿在国外工作一个月打不了一次电话,即便来电话也是跟她母亲聊的火热,等到他接过话筒时,只会听到女儿问他“工作忙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可欧阳总的小棉袄丢了,丢的无影无踪,有时过年都见不上面。 儿子小时,欧阳总被调去了外省工作,他爱人在本地工作,不能随迁,他只能放假回来时陪陪儿子。 想想这么多年,他真是亏欠家里的太多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德发建筑的另一外副总周德光走了进来。周德光是老总周德发的远房叔叔家的儿子,与周老总是堂兄弟。周德光年龄比周德发小很多,比欧阳总小八岁,现在正当年。 这次集团公司人员调整,周德光在总部没捞到好位置,见德发建筑被查,人员大调整,便请调下基层,周德发知道他有能力,便将他放到了德发建筑做副总。他这个副总可是实打实的实权派,不是欧阳总那种养老的职位。 “欧阳老哥,小杰的案子怎么样了?”周德光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香烟,问道。 “哎!别提了。庭开到一半,检察院要变更起诉,延期了,上周律师给我打电话说下周继续开庭。”欧阳总道愁眉不展道。 “老哥,你也别太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小杰未必会有事。”周德光劝慰道。 “但愿吧!” 欧阳总明白周德光是再给自己吃宽心丸,实际情况可不像他说的那么乐观,之前方轶已经跟他交过底了,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对了,老哥,你请的那位律师怎么样?”周德光东拉西扯了几句后,问道。 “方律师挺专业的,整个庭审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上次开庭如果不是检察院变更起诉,估计法院都已经判我儿子无罪了。不过检察院变更起诉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内。”欧阳总道。 “我听说那位律师是周慎的校友?”周德光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向欧阳总求证。 “嗯,是周慎在法大读书时的学弟,比周慎晚几届,人不错。”欧阳总道。 周德光又扯了几句起身告辞,欧阳总起身将他送到门口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琢磨:这周德光平时心高气傲,能力有,脾气也很大,在总部得罪了不少人,自从来到德发建筑很少跟自己来往,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破天荒的跑过来聊天?稀奇真稀奇! 他想了半天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正待转身进办公室,突然停住了脚步,难道周德光也要请律师? 周德光的家住在市里的国际城,晚上七点过五分,一辆奔驰车停在了国际城一栋花园洋房的楼下。 周德光下了奔驰车,提着名牌手包上楼。八零二房的门铃响了起来,小保姆快步走过去开门,然后给走进来的周德光递过去一双北国商城出售的高档拖鞋。 沙发上坐着的少妇听到门铃响,急忙将手里的大葱收了起来,心道:这大葱真够辣眼的,这么一会儿就熏出眼泪来了。 “怎么又哭了?我不是说过了嘛,你弟弟被抓进去关上十五天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周德光见少妇泪流满面,一脸不耐烦道。 “你说的轻巧,他才二十岁,顶着个吸毒的处罚以后让他怎么找工作?再说了,我弟弟现在还在戒毒所呢,那地方是人待的地方嘛,呜呜……”少妇入戏太深,边揉眼睛边抱怨道。她忘了手上沾满了大葱汁液,这下好了,越揉眼睛越难受。 听完少妇的话,周德光腹诽道:不处罚也找不到工作,二十岁的人都不如八十岁的老头,身体都康了,要不是我周德光的面子大,就那败家子还想工作,直接撒泡尿淹死算了。 周德光走到沙发旁,突然闻到一股大葱的味道,立刻皱起眉头道:“怎么一股大葱味儿,太冲了。” “啊,……是李姐让我剁馅给您包牛肉大葱馅的饺子,我们刚才在厨房剁大葱,可能是带过来的葱味儿。”小保姆边说边向少妇使眼色。 少妇立刻会意:“还不是为了你,我们忙了一个下午。走,小红,咱们包饺子去。”说完,她急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包饺子去厨房,你去卫生间干什么?”周德光疑惑的问道。 “我去洗……上卫生间。”卫生间门口传来了少妇的声音,此时的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眼泪哗哗的流着。 第180章 第四位工薪律师 少妇叫李琪,与周德光是半路夫妻,原本她是个小三。周德光与原配在五年前离婚,离婚后的第二天周德光便与李琪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算是三转一,成功上岸。 李琪有个弟弟,从小就学习不好,高中没上完就不念了。仗着他姐姐李琪找了个有钱的老公,整天跟一帮二流子混在一起,吃喝嫖赌,不学好。 前段时间,李琪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中母亲哭的稀里哗啦的,告诉她弟弟在朋友家吸d被警察抓了。 李琪立刻打电话给周德光求助,周德光找了四五位相识的律师,可律师听完他小舅的情况都摇头说这官司打不赢。 这几天周德光正在犯愁,昨天突然听助理说周慎给欧阳总介绍了一位律师,据说很专业,很厉害。 其实助理也不知道方轶到底专不专业,但是他知道周慎很厉害,很专业,方轶是周慎的师弟,关系又那么好,人以群分,助理自然认为方轶也错不了。 助理的话提醒了周德光,周德光一直坚信“不要看广告,要看疗效”,所以他没有给周慎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一趟欧阳总的办公室,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 周德光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苏烟叼在嘴上,点燃后一股一股的烟雾升起,他眯着眼思索着: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那位方律师有两下子,他准备看看欧阳杰的案子的最终结果,然后再确定要不要见这位律师。 此时的方轶正忙着准备欧阳杰开庭的辩护词,并不知道有人正在念叨他。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方轶觉得耳根子发热,揉了揉鼻子暗道:该不会着凉了吧。 自从上次孙正义与褚怀在泰悦居谈过后,褚怀老实了很多,也低调了很多,每天往外跑忙着兑现自己对孙正义许过的诺言。 孙正义也很守信用,没有将褚怀吃里扒外的事告诉任何人。 所里三个工薪律师,一个方轶,总往外跑忙自己的业务,当然给所里赚的钱比他的工资多,孙正义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自己不亏本; 一个赵忠诚,自从被人骗了二万元后,整个人差点垮掉(钱不钱的是其次,主要是丢人啊),每天无精打采的,孙主任怕他抑郁了,没人给自己干活,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业务向他倾斜了不少,让他忙了起来,省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有一个褚怀,整天想发大财,居然打起了律所渠道的主意,还好发现的早,孙主任把他的邪念及时掐灭。通过这次的事,孙正义也发现了他的长处,给他留了一点面子,没有把他踢出律所。孙主任准备抓住他的小辫子,狠狠用用他,把损失补救回来。 这三个工薪律师没有一个让孙主任省心的,所以他打算再引进一位律师,就是褚怀的那位合作伙伴李律师。 在外面饥不择食的放养律师,是孙正义挑工薪律师的首选,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律师虽然有野心,但是也知道挣钱不易,比如这位李律师差不多快改行卖煎饼了,结果被褚怀挽救回了律师圈(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干的很卖力。 三天后,正义律师事务所召开了一个欢迎会,李律师被孙正义正式介绍给了方轶等人,成了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第四位工薪律师。 当着众人的面,孙正义对褚怀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并就褚怀介绍李律师进入正义律师事务所一事,表扬了褚律师。褚怀表现的很谦虚,脸上的笑有点僵硬,有点尴尬。 方轶打量着正在向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新同事李律师,李律师叫李明博,瘦条子脸,身体略显单薄,可能是做律师这几年营养不良导致的。李律师一脸的认真,给人的感觉有点“轴”。 欢迎仪式过后,孙主任大出血,带着大家去赵三化开的饭馆搓了一顿。 欧阳杰的案子再次开庭,方轶早早地来到了区法院,欧阳总特意请假来旁听,检察院派来的仍然是高检察员和她那位女同事。 …… 胖法官坐下后敲响了法槌:“现在开庭,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欧阳杰,男,居民身份证号码……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三年六月九日晚十时许,欧阳杰饮酒后驾驶一辆哈雷牌摩托车,载着朱琳在市区内超速行使。当行至火车站前十字路口时,欧阳杰操作不当,致使哈雷摩托车撞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被告人欧阳杰和朱琳均受伤,哈雷摩托车受损严重。后被告人欧阳杰和朱琳被赶来的妖二零送往人民医院救治。 事发当日,公安人员在医院对被告人欧阳杰提取血液样本。经鉴定,欧阳杰的损伤程度为重伤,朱琳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欧阳杰血液酒精含量为104.5毫克/100毫升。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哈雷牌摩托车一辆; 二、被告人的供述; 三、鉴定报告; 四、人民医院诊断证明。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欧阳杰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危险驾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建议对被告人欧阳杰判处拘役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高检察员道。 根据《刑法》规定,拘役的期限为1个月以上6个月以下。这次起诉书建议的拘役期限是顶格走的,六个月,罚金也比之前多了一千元。 方轶觉得这是她在借着这次开庭,为之前变更起诉的事泄愤,估计高检察员回去向上汇报变更起诉的事,被领导批了。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胖法官看向欧阳杰。 “听清楚了,我没有异议。”欧阳杰犹豫了下说道。 第181章 成就感 欧阳总怕儿子出院后被警方抓走,便托关系安排儿子一直在人民医院进行康复训练,其实就是躲在高干病房内等待审判。 前几日方轶与他在医院见面,就再次开庭制定了辩护方案,虽然欧阳杰不想承认危险驾驶罪,但事实胜于雄辩,这次就连方律师都建议他认罪,最后欧阳杰妥协了。 “公诉人是否需要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胖法官问道。 “不需要询问。”高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胖法官看向方轶道。 “不需要。”方轶道。 …… “公诉人,之前提交的证据有变化吗?”胖法官问道。 “没有变化。”高检察员道。 “被告对证据有什么异议?”胖法官问道。 律师本色 第80节 “没有异议。”欧阳杰道。 “被告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胖法官问道。 “没有意见。”方轶道。 这次不过是走个程序,公诉人提交的证据上次开庭就已经确认过了,法官不过是再确认下而已。 “被告辩护人有需要提交的证据吗?”法官问道。 “没有证据。”方轶道。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请公诉人和辩护人围绕争议事实和如何适用法律等问题进行辩论。 请公诉人发表辩论意见。”法官道。 “好的,被告人欧阳杰在未取得摩托车驾驶执照的情况下,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的行为本身已齐备危险驾驶罪的构成要件,依法应当予以惩处。 根据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公安部印发的《关于办理醉酒驾驶机动车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该文件于二零一三年十二月印发,此处提前借用下)第二条第一项的规定,对造成交通事故且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的醉驾行为,应从重处罚。 欧阳杰醉酒驾驶二轮摩托车,搭载他人并发生交通事故致本人重伤,他人轻微伤,应适用从重处罚原则。 辩论意见发表完毕。”高检察员道。 “被告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看向欧阳杰。 “我认罪。希望法院能给我一次机会。”欧阳杰咬着下嘴唇,抬起头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胖法官接着道。 “尊敬的审判长及合议庭诸位法官,我受本案被告人欧阳杰的委托,担任其辩护人。现在发表辩护意见如下: 我们认为,欧阳杰虽然在无证、醉酒的情况下驾驶摩托车造成交通事故,但是鉴于欧阳杰刚刚成年不久,又因其醉驾行为受了重伤,给其家庭已添加重大负担,如果再施以严厉的刑罚,有违刑罚人道、谦抑之精神。 另外,欧阳杰血液酒精含量为104.5毫克/100毫升,只比醉酒驾驶的血液中酒精含量标准80mg/100ml高一点,其血液酒精含量较低,情节轻微。被告人欧阳杰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辩护人建议对其免予刑事处罚。请法院采纳辩护人的意见。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道。 “双方还有需要补充的辩论意见吗?”旁法官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有。”双方回复道。 “现在法庭辩论结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之规定,被告有最后陈述的权利,被告人欧阳杰现在由你向法庭作最后陈述。”胖法官冷冷道。 “我认罪,请法院给我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认真学习交通法,不拿驾照绝不开车上路……”欧阳杰絮絮叨叨的说了十来分钟,后来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胖法官无情的打断了他的发言。 …… “本法庭经过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胖法官说完,敲响了法槌。 坐在下面的欧阳总向方轶投去询问的眼神,方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再等等。 十分钟后,书记员要求全体参加庭审的人员起立,胖法官宣读判决结果:“……欧阳杰未取得机动车驾驶证,醉酒后驾驶机动车并发生交通事故,其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 鉴于欧阳杰到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其血液酒精含量较低,情节轻微,可以免予刑事处罚。 依照《刑法》第133条之一第一款、第67条第三款、第37条之规定,本院判决:欧阳杰构成危险驾驶罪,免予刑事处罚。五日内法院会送达判决书。” 当听到“免于”两个字后,方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这已经是他此前预料的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方轶不是本案的辩护人,从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角度来看,他觉得这个案子法院判处缓刑更为妥当。但他是律师,而且是辩护人,他只能奔着当事人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去努力,因为这就是他的职责。 宣判完毕后,欧阳总让护工将坐着轮椅的欧阳杰推出了法庭,然后他走过来紧紧的握着方轶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感激,最后憋出一句“谢谢!” 方轶微笑着点了点头:“先回去吧!下午欧阳杰还有恢复训练。” 从法院出来,方轶给师兄周慎发去微信,告诉了他判决结果。发完微信,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雾霾还是很严重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刑事案子带来的成就感。 中午周德光正在吃饭,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助理发来的:欧阳总的儿子被免于刑事处罚! 方轶感觉有些疲惫,但是心情很好,下了公交车,在长途车站旁的路边面馆点了一碗刀削面,多放了些辣子。天气很热,面馆内开着空调,屋里坐满了食客,刀削面的味道飘荡在空中,闻起来很诱人。 正在他秃噜秃噜的吃面条之时,电话响了,是兰姐打来的。 第182章 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兄弟,我早上打电话你关机了,刚才去你们律所,有个营养不良的家伙告诉我你到市里开庭去了,你现在还在市里吗?”电话中传出兰姐的声音。 别看兰姐平时说话四平八稳有里有面,但是跟相熟的人说起话来却向来荤素不忌,充分显露了她大大咧咧的个性,和暴发户的特征。 实际上兰姐的大大咧咧和暴发户特征更类似于一种自我保护,就好像在赤裸裸的告诉你“姐读书少,你不要骗姐!姐可以不知道规矩,但是你必须要懂规矩”,这也能让对方放下警惕之心,轻视她,感觉她很好打交道。实则不然! 她从来不惧别人把她划到暴发户行列,因为她们两口子本来就是暴发户,如果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人感觉很反感。如此坦荡荡,反而没有人敢拿她不当回事,因为盛丰集团在哪摆着呢,虽然在市里排不进前十,但是在附近几个县里那是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 听兰姐说“营养不良的家伙”,方轶差点没笑出声来,立刻会意,一定是李明博律师,他确实有点面黄肌瘦。 “嗯,我早上在市里开庭,关机了。我现在长途车站呢,正准备回去。您有事?”方轶放下筷子问道。 “嗯,是有点事,我现在去市里的路上,你在长途车站等着我,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兰姐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轶收起电话,吃完面条后,突然发现衬衫的领口和前胸上沾了不少油渍,肯定是刚才吃面条时溅上的。一会儿要见兰姐,满身油渍太尴尬了,要注意形象。 他急忙向柜台后的老板娘走去,要了点洗涤灵抹在了领口和前胸的油渍上,然后走到洗手池旁,不断的用手指揉搓。过了好一会儿,油渍淡了不少,如果不仔细看已经瞧不出来了。 “老板娘,我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有没有那种塑料做的一次性围兜,顾客吃面条时可以套上,防止油渍溅到身上。”方轶走到柜台前建议道。 “啥?围嘴!你要戴围嘴?”老板娘五十来岁的样子,一脸惊讶的看向方轶。 “对呀,就是去海底捞吃饭,人家给预备的那种,有些大面馆也有预备,只不过简单些,就像是个塑料袋掏个洞,往头上一套,以免弄脏了身上的衣服。”方轶连比带划的说道。 “那啥,我们就是一个小面馆,来吃面的也都是些赶路的,从来没有人跟我们提要带围嘴啊。”老板娘挠着花白的头发,眼神有些发蒙,显然有些不理解方轶的话,吃个面条也这么讲究。 就在此时一位五十多岁的汉子,从后厨走了出来,正是面馆的老板。 他带着套袖,手上沾着面粉,红脸膛,短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说道:“不好意思哈,你说的那东西我们没有。您说的那个什么海底捞,我听说过,但是真没去过。您说的那个围嘴是不是跟小孩吃饭时用的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大些,吃饭时可以护住领子和前襟,避免沾上油渍。我看有些面馆在用,挺好的。”方轶看着老板夫妇道。 “哦,回头我去市场找找,我们是小本经营,本小利薄,跟那些大饭馆比不了。您多担待哈。”老板老实巴交的说道。 做生意和气生财,人家自然不会跟方轶较真理论。 方轶一想也是,人家本来经营的就是个鸡毛小店,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然后才能讲究。长途车站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大部分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人,吃饱穿暖是他们的根本需求,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吃面时是否沾到了油渍,是自己多虑了! 方轶感觉有些尴尬,背起双肩背出了面馆。 刚走出面馆没多远,就听路边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方轶寻着声音看去,路边停着的正是兰姐的奔驰。 “兰姐,什么事?”方轶钻进车里,将双肩背抱在胸前,问道。 “先去我们集团吧,到哪你看看材料再说。”兰姐说完,示意司机开车。半个小时左右奔驰车来到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方轶下车跟着兰姐乘坐电梯上到十楼,出了电梯,正对着电梯间的一扇玻璃门内的墙上写着“盛丰集团”四个大字。这里是盛丰集团的总部,占了半层楼。 “兰姐,这里的租金挺贵的吧!”方轶跟着兰姐走进一间大办公室,问道。 “还可以,这半层都是我们盛丰集团的,这栋写字楼是五年前我们盛丰集团建的,后来开发商没钱支付剩余的工程款,以房抵债,给了我们一层。这两年房价起来后,我们卖了半层。”兰姐得意道。 看兰姐这意思卖掉半层肯定没少赚钱。 “兄弟,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总部?”兰姐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示意方轶坐下聊。 不一会儿,兰姐的助理带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苗条女子端着两杯茶,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后,退了出去。 兰姐伸手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方轶:“我们集团财务部有个会计姓陈,在公司干了有三年了,一直挺好。 前段时间财务主管退休了,我们搞了一次财务主管的竞聘,他也参加了,但是没聘上。后来新任财务主管上任后,他仗着自己是老员工,对财务主管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跟人家过不去,搞的财务部鸡飞狗跳的。 我一看,这不行啊,就让人事找他谈,后来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主动离职了。结果没几天他就把公司给劳动仲裁了。 他要求公司支付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赔偿金二万七千元。公司新来的法务跟我说,这合同约定的试用期超过了《劳动合同法》规定的试用期,赔偿是肯定要给的。你给看看,能不能少赔偿点……我知道你点子多。”兰姐道。 方轶一边听着一边抽出案卷材料看着,然后道:“陈东,2010年7月2日,入职盛丰集团,劳动合同签订至2014年7月1日…… 试用期自2010年7月2日至2011年7月1日。试用期月工资三千元,试用期满月工资四千五百元。 劳动合同签的是四年,试用期长达一年?”方轶看向兰姐的眼神装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第183章 跟个仙儿似得 这长达一年的试用期确实让方轶有些惊讶,他虽然不是专业做劳动业务的律师(县城律师根本无法专攻某一领域,因为没有足够的业务支撑,早晚要饿死),但是也做过几个劳动案子。 他知道劳动合同的期限在三个月以上一年以下的,试用期不能超过一个月,劳动合同期限一年以上不满三年的,试用期不得超过二个月,三年以上固定期限和无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试用期不得超过六个月。这一年的试用期确实违法。 “这都是公司之前的人事和法务搞的,前几年公司没有法律顾问,只有一个刚毕业的法务,劳动合同都是瞎签的,后来公司有了法律顾问,我让法律顾问专门梳理了一遍。可能这份合同忘了改了。”兰姐道。 “《劳动合同法》第八十三条规定:‘用人单位违反本法规定与劳动者约定试用期的,由劳动行政部门责令改正;违法约定的试用期已经履行的,由用人单位以劳动者试用期满月工资为标准,按已经履行的超过法定试用期的期间向劳动者支付赔偿金。’ 咱公司的案子,因双方签订的劳动合同期限为三年,法定试用期不得超过六个月。双方约定的试用期为十二个月,并已实际履行。 按照法律规定,咱们公司应当向陈东支付六个月工资标准的赔偿金,也就是二万七千元。”方轶道。 “你的意思是这钱肯定要给?”兰姐不甘心的问道。 “不一定!”方轶先后靠在沙发上,微笑道。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说说。”兰姐心花怒放道。 “刚才我说的是《劳动合同法》关于违法约定试用期的规定。但是劳动纠纷实施的是一裁两审制,也就是说必须得先经过劳动仲裁,对劳动仲裁结果不服的,才能去法院起诉。 根据《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第二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劳动争议申请仲裁的时效期间为一年。仲裁时效期间从当事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其权利被侵害之日起计算’……”方轶的话尚未说完,兰姐便拦住了他。 “兄弟,你别跟我说那么多法条的事,姐读书少,搞不懂这个条那个款的,你就直接说大白话吧。”兰姐道。 “好,那我就说的直白点,陈东于2010年7月2日签的劳动合同,试用期到2011年7月1日,共计十二个月。 他应当在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其权利被侵害之日(最迟2011年7月1日)起,一年内(最迟2012年7月1日前)提出仲裁申请。 今年他才提出仲裁申请,已经超过了申请仲裁的一年时效期间,所以我认为仲裁委不可能支持他的请求。”方轶道。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不用给他钱!”兰姐长出一口气道:“其实这钱也不是太多,主要是斗气。” “如果这案子要是在京城,陈东还能再要一笔钱,就是已经履行的试用期工资与转正后工资差额部分。 我见过京城那边的判例,劳动仲裁委和法院都支持违法约定试用期的工资差额部分,只是算法可能有些差异。 不过在司法实践中,粤省和浙省与京城持相反的意见,那边是不支持工资差额部分的。 律师本色 第81节 我怀疑给陈东支招的那位律师专业水平有限,所以才会出这种纰漏。”方轶道。 “也有可能是律师想蒙陈东的律师费。明知道不行,还要鼓动他申请劳动仲裁。无良律师!”兰姐语气冷冷道。 呃……方轶一怔。他知道兰姐说的有道理,但是作为律师,听当事人这么说,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尴尬。 “这样吧,这案子既然你都清楚,就帮写个答辩状吧,我让法务去开庭。县里市里的你来回跑也不方便。 姐不会亏待你,我给你一个红包作为起草答辩状的费用,不用走账。”兰姐微笑道。 方轶不到一个小时就帮盛丰集团省了二万七千元,兰姐是个聪明人,在她看来这案子简单,只要方轶写个答辩状,派个人去就行。根本用不到方轶出马,更不用支付律师费。 方轶心里也在盘算,这个案子这么简单,兰姐是不会多付律师费的,即便她照顾面子委托了自己代理,律师费估计也就三千元,自己也就拿百分之二十的律师费,最关键的是他还得跑到市里来开庭,不划算。 “没问题,就按您说的办。我这两天把答辩状写好发给您。”方轶应承道。兰姐让人给他复印了一份案件材料,又派人将他送到了长途车站。 方轶上了长途车后,翻出红包,只见里面有五张大红票子,他知道这是兰姐看面子给的,一般来说在县里写个起诉状或者答辩状之列的法律文书,也就一二百元。有些律所恶性竞争,五十也做。 不用说冀省的县城了,即便是在京城,也有五十元审核一份合同或者起草一份起诉状的律所。五十元审一份合同,当事人也知道审不出什么东西,完全是买个心里安慰。 正义律师事务所内,李明博正在伏案疾书,十根手指快速的在老掉牙的机械键盘上不断的敲打着,键盘上的字母早已被磨的看不出来了,他完全靠着十根手指的肌肉记忆在工作。 这段时间褚怀一直忙于开拓业务,做的案子比较少,孙正义对新人李明博很照顾,来了没多久就分了几个案子给他。 这直接导致了从阴霾的情绪中刚刚走出来的赵忠诚的不满,他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之前只有一个褚怀,现在又多了一个营养不良的李律师。眼看着到手的案子被分走了一半,赵忠诚心里很不爽。 他想联合褚怀打压新来的李律师,可又一想李明博是褚怀介绍来的,看来这统一战线是建立不起来了。 他又想到了方轶,可方轶跟个仙儿似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段时间签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好像人家只是拿所里的案子接个短,根本不在乎所里怎么分案子,只要做的不太过分,方轶不在乎。 第184章 做男人苦啊! 所里拢共就这么小猫三两只,总不能拉拢孙主任去打击李律师吧。想来想去,赵忠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了。 哎,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赵忠诚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聪明透顶的褚怀会把李明博拉进正义律师事务所,而且还表现的无怨无悔。赵忠诚搞不懂他这是闹的什么妖! 专业能力最强的方轶经常不在所里,被拿捏的死死的褚怀专业稀松平常,赵忠诚又都是老油条不堪重用,孙正义只得将所里顾问单位的活一股脑的扔给李明博。 虽然李律师有点轴,不善于变通,往往揣着一颗好心,做下让人投诉的事,但是他肯干,不管什么工作,也不管会不会,就是一个字“干”,两个字“敢干”。 如果用一句话描述这个人的话,那就是:无知者无畏!这也许跟他野路子出身,实习时没有师父带有关系。 不过对于孙正义来说,李明博恰好填补了方、赵、褚三位律师的空白,用的很顺手,就是老给他擦屁股(善后,处理投诉)比较麻烦。 “主任,您叫我?”李明博彷如一阵风般,快步走进主任办公室。 说实话,每次李律师进办公室,孙正义都怕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倒在自己脚下,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嗯,最近又签了几个案子,给了赵律师两个,剩下的三个交给你了。”孙正义抬起头,将三份案卷递了过去。 李明博接过案卷,抱在怀里,没有立刻离去,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有别的事吗?”孙正义皱了皱眉头,问道。 “主任,我最近手头的工作……有点多,既要管顾问单位的事,又要办案子,已经有点……有点顾不过来了,这案子……要不您……”李明博期期艾艾道。 “李律师,困难像弹簧,你若它就强。困难都是暂时的,苦不苦想想两万五,累不累想想老前辈……”孙主任开始了他的表演。 “可是……”李明博还想辩解两句。 “没什么可是的,你的车贷还完了?……”孙主任严肃道。 “主任,我没有车……”李明博道。 “呃……那你的房贷还完了?孩子的补习班费用你赚够了?生活条件不想改善了?……”孙主任接着像机关枪一般的问道。 “我……我先回去了。”李明博毫无底气的妥协了,他还有个三岁的儿子要养,房贷还有二十多年。 之前没有案子可做,李明博被媳妇整天骂,现在又忙的四脚朝天,他心中一声叹息:哎!做男人苦啊,忍了吧! 在欧阳杰的案子宣判后的周六上午,周慎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欧阳总。方轶本想这周回老家过周末,接到周慎的电话后只能临时改变行程。 此次周慎和欧阳总来县里有两个目的,一是欧阳杰的案子赢了,欧阳总把儿子的事安排妥当后,想请方轶吃顿饭表示感谢,顺便拉拉关系,自家儿子一天到晚的不老实,说不定哪天又得找人家; 二是周慎想找方轶帮忙,他远方叔叔,也就是周德光昨天找到他,想让他帮忙找方轶代理下他小舅子的案子。 周德光本想亲自上门找方轶,但是他琢磨着,前面几位关系不错的律师听完自家小舅子的事直摇头,根本就没有接手的意思。他怕方轶也拒绝,搞的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 其实这也不能赖那几位律师,拒绝代理案子的主要原因在于周德光的小老婆是个容易记仇的娘们,她弟弟的案子如果败了,几位律师怕遭人记恨,断了自己的财路。 如果周德光随便去大街上找个律师,绝对不会遇到这种事,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怕他小老婆吹枕头风,大不了做一锤子买卖就是了。 但是周德光不会这么做,第一,为了小舅子的事满大街的去找律师,他觉得很没面子。那是自己的小舅子,不是亲儿子,他犯不着这么做;第二,自己小舅子的事又不是啥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第三,他觉得找律师还得找认识的,靠谱的律师,到处问到处谈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当周德光“盯”上方轶后,他就做好了打算,借周慎的面子请方轶接自家的案子,他觉得方轶肯定不会轻易拒绝。 虽然私下里周慎见到周德光要叫一声叔叔,但是他跟周德光的关系很一般。周慎本不愿接这差事,但是转念又一想,让方轶看看这案子也无妨,如果真能做也算是给师弟一个赚钱的机会。 周六中午,泰悦居的包间内,一脸轻松的欧阳总与方轶和周慎推杯换盏,聊的非常尽兴。 “欧阳总,欧阳杰的伤势怎么样了?”方轶放下酒杯后,靠着椅子问道。 “那臭小子体格好,前两天就出院了,只不过腿脚不利喽,需要拄一段时间的拐。医生说痊愈后对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欧阳总语气中透着对儿子的关爱。 “小杰也十八了,以后您有什么打算,在国内上大学?”周慎看向欧阳总。 “就他!只要不给我惹是生非我就烧高香了,国内的大学就算了。他姐姐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让他伤好后,去国外找她。 我那女儿哪都好,就是太高冷,男朋友谈了三四个,到现在也不结婚,一天到晚的搞研究。也不知道能研究出个啥来。”欧阳总抱怨道。 “去国外也好,国内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国外的竞争压力稍微好些,努努力读个常青藤大学还是可以的。小杰最听他姐姐的话,说不定出去几年能大变样。”周慎附和道。 周慎的话说的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国外大学也不是那么好读的,世界知名大学的入学条件很高,竞争压力也很大。以欧阳杰的实力,拿个“克莱登大学”之类的大学文凭,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肯付钱。如果他稍微用功些,读个当地的普通大学还是有机会的。 “借你吉言,希望他能听他姐姐的话。”欧阳总笑道。 第185章 泛愁 好话谁都爱听,不过欧阳总对自家孩子还是很了解的,常青藤大学他就不奢望了。除了摩托车,欧阳杰唯一的喜好就是跟着妈妈烤面包,其实欧阳总想投其所好,送儿子欧阳杰去法国学个蓝带厨师回来。 民以食为天,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需要厨师,为了儿子将来能有个稳定的饭碗,欧阳总觉得靠人不如靠己,有一技傍身总是好事,大不了等儿子学成回来,给他开个面包房之类的,至少不至于挨饿。 吃完午饭后,欧阳总的司机把他送回市里去了,周慎留了下来。 “下午有安排吗?”周慎站在泰悦居的门口,抽出一支香烟递给方轶。 方轶见周慎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他有事,便道:“没安排,要不咱们找地方喝喝茶,聊聊天?” “好,县里是你的一亩三分地,你来选地方。”周慎笑呵呵道。 县里吃饭的馆子有不少,但是喝茶的地方却不多,仅有的几个小茶馆,里面总是闹哄哄的,全是打麻将的,光卖茶水恐怕早就关门了。 方轶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孙连鹏打了过去,还真巧,云雾茶庄的茶室刚走了一批老茶友,正好腾出来。 周慎的司机开车将方、周二人送到了云雾茶庄。 “方律师,您来了,茶室给您留着呢,您两位今天喝点什么,要不尝尝我们新进的老白茶?”孙连鹏见方轶进门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方轶没立刻搭话,看向周慎:“来点老白茶,尝尝?” “没问题,尝尝他们店里的老白茶怎么样。”周慎笑道。 二人进到茶室,只见茶桌上摆放着四个茶点,孙连鹏忙了一阵,煮上老白茶后,跟方轶客气了两句,退了出去。 方轶烫杯后,给周慎倒了一杯老白茶:“这味道闻着挺好,就不知道喝着怎么样。” 见周慎没急着说正事,方轶也没问,两人聊起茶来。 聊了一阵,周慎放下茶杯道:“我有个远方的叔叔,也在德发建筑任职,最近他小舅子遇到些事,我就想起你来了。” “哦?什么事?”方轶心中暗笑,饶了半天圈子,终于说正事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因为吸d,被警察抓了,人现在市里的戒毒所。”周慎道。 “你叔叔是想找人把他小舅子捞出来?”方轶疑惑道。 这捞人的事可不好干,需要人脉,而他方轶可没这方面的关系,按说周家的人脉应该比他强,应该用不到他才对啊。方轶不得其解。 周慎一笑,猜到了方轶的想法:“不是捞人的事,一个吸d的外姓人,还犯不着周家找人捞他。即便是周家人,因为吸d被抓,周家也不会管,太丢人。 公安部门对我叔叔的小舅子下了个行政处罚,决定对他行政拘留十五日。我叔叔的小舅子不服,我叔叔只好帮他找律师打官司。” “这是行政诉讼!不是刑事诉讼,也不是民事诉讼。”方轶听完后说道。 “对,就是行政诉讼,民告官,告公安分局。行政诉讼不好打,不过我建议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先看看案卷情况。”周慎微笑道,而后从身旁的包中拿出了复印的案件材料,递了过去。 “我是怕做不好,之前我没做过行政诉讼的案子。”方轶接过案件材料,解释道。 “没关系,什么都有第一次。 当年范仲淹从未去过岳阳楼,不是也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岳阳楼记》。吴承恩没见过唐僧和孙悟空,不是也写出了西游记……”周慎还想继续摆事实讲道理,被方轶挥手制止了。 “师兄!师兄!嘴下留情,我没说不接,但是丑话我说前头,这案子我可没把握,到时候败诉了,你可不要埋怨我。”方轶道。 “放心吧,这次我帮你谈律师费,保证让你满意。”周慎微笑道。 周慎早就盘算好了,这次他是受周德光的请求来找方轶的,案子谈成了周德光将欠他一个人情,这对于他日后在公司开展工作有很大好处。相比之下律师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全部给方轶,让这位师弟欠他一个人情,日后这人情自然会发挥作用。 晚上的时候,周慎回市里去了,临走的时候他从云雾茶庄买了不少老白茶,有大客户,孙连鹏自然欢喜。 晚上回到住处,方轶看着桌上的案子材料,泛起愁来。看了看时间不到晚上八点,他拿起来手机,拨通了一位在京城做法官的同学的电话,他的这位同学在京城的一所中院主审行政案件,他准备跟他聊聊这案子,求教下,取取经。 周德光得知方轶接下小舅子的案子的时候正在吃晚饭,李琪听说弟弟的案子,老公找好了律师,心中一阵欢喜,特意又加了三个菜,陪着老公喝了两杯。 惦记着让周德光欠自己的人情,周慎没多要律师费,只要了五万元,另外又给方轶要了五千元的车马费。这五千元车马费是不用开票,不打入律所账户的,直接交给方轶。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市里见周德光两口子和李琪父母。由于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详细情况,方轶只能预约去戒毒所会见李琪的弟弟李松,询问相关情况。签完稳妥手续后,方轶便返回了县里。 周一一早,方轶打电话给第二戒毒所预约会见时间。 顾清平最近诸事不顺,家里那位母老虎盯得他紧紧的,刚认识的小女朋友又被母老虎打跑了,想给失足少女送温暖,结果被发现,又是一顿连抓带挠。 事业上也不如意,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业务没有明显的增长,明年初又面临着律协领导选举,他这县律协会长的宝座能不能保住不得而知,据说几个有野心的律所主任已经开始活动上了。 坐在办公室内,顾清平不断的盘算着,吴小清突然走了进来:“主任,您找我?” “嗯,方轶那边怎么样?最近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案子上的挺猛啊!”顾清平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吴小清胸前那饱满的山峰。 律师本色 第82节 第186章 你说窝囊不窝囊 “我一直盯着呢,最近方律师好像接了几个市里的案子,一直在往市里跑。我约了几次,没成功。”吴小清道。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约方轶,她隐隐的感觉方轶比王德友要难缠的多,而且似乎方轶的目标并不在于多拿些底薪和提成那么简单,他要的公平律师事务所给不了。所以即便她再找方轶谈也不会有结果,但是这话她不能告诉顾清平。 “这不行啊,拖来拖去的我怎么搞垮孙正义那老杂毛,你得加快速度,效率,一定要讲效率!”顾清平有些生气,用手指敲着办公桌说道。 “好,我再去约他,跟他好好谈谈。”吴小清心中一阵无奈。 “必要时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如果光靠嘴皮子就能把人拉过来,这事就不需要你来做了,明白吗?”顾清平语气严厉道。 “明白!”吴小清心中不服气:斗不过家里的母老虎,拿我撒气,你真够个爷们! “好了,出去忙吧!”顾清平斜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道。 虽然挨了批,但是活儿该干还得干,吴小清出了主任办公室,边走边琢磨:想别的办法?难道除了谈条件拉人,还有别的办法?难不成姓顾的想让老娘为律所捐躯……这个挨千刀的。 第二戒毒所内,方轶见到了周德光的小舅子李松。 坐在对面的李松瘦的皮包骨头,脸色暗青,双眼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呆滞,神情颓废,整个人无精打采。 方轶收起签过字的委托手续和起诉状后,看向李松:“麻烦您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下,你是在案发现场被抓的吗?” “不是,我当时正在家里跟几个哥们聊天看盗版大片,突然接到分局的电话,传唤我过去一趟。 结果去了他们告诉我说有人举报我前两天在家吸d,让我做尿检。结果就把我扣下了。”李松有气无力道,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尿检的结果是什么?”方轶停下手中的笔,问道。 他听人说过,吸d人的话不能全信,这帮人整天鬼话连篇,就为了骗俩钱去买dp。 “他们说是阳性。”李松揉了揉鼻子道。 “当时警察有没有询问你,你是怎么回答的?”方轶问道。 “问了,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吸的,我就顺着他们说是前几天。”李松一脸无所谓道。 “在被传唤之前,你到底吸没吸?”方轶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他们说吸就吸喽,省的受罪。”李松晃着身体道。 “也就是说,你不是被警察抓的现行,对不对?”方轶问道。 “对,这绝对没错。我吸的时候肯定不能让他们看到。”李松打着哈气,双眼泛着泪花道。 方轶看着他,真希望他打哈气时闪了腰,或者下巴掉了。 眼前的家伙令方轶心生反感,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李松绝对不是第一次吸d,也不是第一次被警方传唤,但是已经接了案子不能半路撂挑子,答应人家的事要办到底! “你之前被处理过吗?”方轶问道。 “你是指吸d被处理?”李松一怔,随后道。 “对。”方轶道。 “没有,铁定没有,我发誓。我这么诚实的人怎么能干那事呢,这是第一次,要不是他们引诱我,我怎么可能吸那玩意。 方律师,你得想想办法,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啊!对了,你去找我姐夫周德光,他有的是钱,一定能把我捞出去。”李松指天发誓道,说到后面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 方轶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安慰了他几句离开了戒毒所。出了戒毒所后直奔区法院立案庭,立完案后,他打电话告诉了周德光。 李家人都不顶事,没办法小舅子的事只能由周德光照看着。 方轶站在路边正想伸手打车去长途车站,就听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正看到王德友挎着公文包,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方律师,真巧,你也来立案!”王德友边擦头上的汗水,边笑道。 “一个小案子。你在新律所怎么样?”方轶问道。 “挺好的,所里让我负责顾问单位的事,今天正好顾问单位有个劳动争议的案子,我过来立案。”王德友露着大板牙,笑道。 方轶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没吃中午饭呢吧,走,今天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 在路旁的一家饭店内,方轶二人点了四个菜,要了一份酸辣汤。 “王律师,看你的样子,一定在所里很吃得开。”方轶笑道。 “还行吧,所里接了一个大客户,我一周有三天在客户哪坐班,吃饭跟着客户的员工走,能省不少钱。 为民律师事务所是个小律所,人际关系简单,大家的基本工资和提成都一样,多劳多得。好在案子比县里的律所多,我能多赚点。”从王德友的表情上看,他还是挺满意这份工作的。 “你们主任挺厉害呀,从哪弄的那么多案子?”方轶羡慕道。 “我们主任原来是系统内的,后来出来做了律师,路子挺野的。不过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律师费欠着收不上来。”王德友道。 “哦?收不上律师费,你们没去起诉?”方轶问道。 “咋不想起诉啊,可是对方是国企,当初谈合作时,对方把委托协议往桌子上一扔,爱签不签,不签后面有的是律所。 我们主任明知道协议里好多地方约定不合理,有很多坑,可是人家一个标点符合都不让你动,你能怎么办,不签就没有业务,签了有可能被坑,最后我们主任还是选择了签字。 案子打了二年多,最后人家私底下跟对方和解了,要不是对方在开庭时出具了和解协议,我们律师还不知道呢。 我们主任找客户追讨律师费,结果人家说合同上没约定自行和解需要支付律师费,没辙,只能每年发一封律师函,可人家根本不当回事。你说窝囊不窝囊。”王德友道。 “够缺德的,可能对方一开始就想好了,千方百计的不准备付律师费。”方轶附和道。 第187章 老救火队员 “有时候路子太野了也不是好事。之前有一个强制执行的案子,我们主任找了关系,把欠款执行回来了,当事人挺满意的。 可后来那个关系被抓了,我们主任整天提心吊胆的,失眠了半年多,直到那位被判了,才了事。好在没牵扯到我们律所。真悬啊!”王德友道。 “还有这事!现在你们主任是不是收敛多了?”方轶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问道。 “收敛!这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去就永远回不了头。我们主任经常说,做律师本身就意味着风险,既有来自上面的风险,也有来自当事人的风险,更有来自律师内心欲望的风险。 所以我们主任早就做了风险隔离,孩子和老婆都已经去了国外定居,他也经常两边跑,家里的财产也做了处理。”王德友探着头,低声道。 “呦!那风险挺大的,他是准备牺牲一个,幸福一家啊!”方轶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进了兜里的钱谁愿意往出掏啊。我估计再有几年,我们主任就不干了,该去国外享福了。”王德友道。 “你办案子可得注意点,别人家偷驴,你拔橛子,最后责任都落在你身上。”方轶道。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咱也不图赚大钱,做点小业务赚点小钱挺好,风险大的案子我不做。 其实所里想赚大钱的律师有不少,即便我想接风险大的案子,赚快钱,也没机会。”王德友嘿嘿笑道。 “那就好,安全第一!”方轶点头道。 这段时间,孙主任使出了吃奶的劲,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案子增加了不少,这使得所内律师的竞争关系缓和了不少。 之前褚怀与赵忠诚明争暗抢的,都是为了多做几个案子,多拿些提成,现在案子多了,四个工薪律师以赵忠诚和李明博为主,褚怀一直在帮孙主任开拓案源,虽然分到的案子不多,但是如果拉来案子,他也有提成。 唯有方轶比较超然,因为他每个月做自己案子,给律所带来的收入比孙主任给他发的工资要多很多,孙主任所幸对方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是不转所,咋样都行,而且出去办案子从不扣工资。 赵忠诚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谁叫人家有自己的案源,能给律所带来收入呢。但是褚怀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也给律所带来了案子,却要每天打卡,为此他偷偷找了孙正义好几次,想给方轶上眼药。 但是孙主任对待方轶的态度,就像是销售公司总经理对待销冠一般,只要不走,什么都好商量。 全所上下,恐怕只有李明博这个“轴”汉子最省心,除了办案子外,什么都不“操心”,实际上他也没有操心的时间,因为他的时间不属于自己,属于孙主任。孙主任指到哪,他就冲到哪。 方轶觉得要是孙主任提出来大年初一让他跟着去拜访法律顾问单位,估计他会义无反顾的去买礼物,紧随主任的步伐。 整个律所,方轶最佩服的两个人就是李明博和孙主任,一个一根筋,“轴”的要命,另一个很有毅力。每次李律师被投诉都是孙主任出面搞定,整个一个老救火队员。 在入秋的时候,李松的行政诉讼案子开庭了。 李松的案子由一位女法官独任审理,被告区公安分局派来一名男警员和一位方面大耳的男律师作为代理人。 方轶猜测,方面大耳的男律师是公安分局的法律顾问。 …… “原告,请把你们的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陈述一遍。”女法官道。 “诉讼请求:一、撤销被告对原告做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行罚决字[2013]10113号);二、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原告于二零一三年六月三日,被被告口头传唤到被告处,随后被告对原告进行尿检,因原告尿检呈吗啡阳性,被告认定原告二零一三年六月一日在家中吸d,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出具了《行政处罚决定书》(行罚决字[2013]10113号),决定对原告行政拘留十五日。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第三十条之规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违反行政管理秩序的行为,依法应当给予行政处罚的,行政机关必须查明事实;违法事实不清的,不得给予行政处罚。’ 本案中,被告认定原告在家吸食dp的主要证据为对原告的尿液报告,在未进一步查明事实的情况下,便断定原告曾于二零一三年六月一日在家中吸食dp,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请求法院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完毕。”方轶道。 起诉状完全是方轶蒙着写的,因为当事人能提供的材料仅有《处罚决定书》没有其他的材料,所以,方轶只能硬着头皮写,具体只能看开庭时对方提供的证据了。 方轶在京城法院工作的同学告诉他,根据《行政诉讼法》第三十二条之规定,被告对作出的具体行政行为负有举证责任,应当提供做出该具体行政行为的证据和所依据的规范性文件。 所以方轶把宝押着了被告提供的证据上,若是能找到一两个致命的漏洞就可以将案子打赢,如果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愿赌服输。 “被告进行答辩。”女法官看向被告席。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被告将原告口头传唤至办案场所后,当日对原告的尿液进行采集并现场检测,检测结论为呈吗啡阳性。 此后,被告对原告进行了询问,原告承认其于二、三天前在家中吸食dp。于是被告根据讯问笔录和检查报告向原告出具了《行政处罚决定书》。 在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的过程中,被告未违反相关规定,事实清楚,程序正当,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是诉讼请求。完毕。”方面大耳男律师底气十足道。 第188章 转机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道。 “原告只有一份证据《行政处罚决定书》,证明被告对原告进行处罚的事实。举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被告对原告的证据认可。”方面大耳男律师道。被告自己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当然要认了。 “被告,举证。”女法官道。 方面大耳男法官将证据一式两份交给了女法官,女法官将其中的一份给了方轶。 “第一份证据,询问笔录及询问的同步录音录像,证明被告的程序正当,原告承认其二、三天前吸食了dp; 律师本色 第83节 第二份证据,尿检报告,被告对原告当日做的尿检呈吗啡阳性,证明原告曾吸食dp。 举证完毕。”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书记员拿来笔记本电脑,当庭播放了询问的同步录音录像。 “原告质证。”播放完毕后,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原告对询问笔录及同步录音录像的真实性、关联性、合法性不认可。 被告对原告的询问笔录记载,询问人是赵一冬、冯胜,记录人是赵一冬。而被告提交的对原告的询问同步录音录像显示,有三名警员对原告进行了询问。我们需要确认三人的身份。”方轶道。 “被告,刚才播放的录像中的三名警员都是谁?其中一个好像是被告的代理人吧?”女法官立刻领悟了方轶的意思,看向被告席道。 “我是赵一冬,录像中的另外两个人是我的同事周涛和冯胜。周涛是进来帮忙的,不违反程序规定。”方面大耳男律师身旁坐着的男警官答道。 “你把两人的身份信息提供下,有警官证吗?如果你无法提供,我们会庭下去调阅。”女法官道。 “那什么,刚才我看错了,另一个不是冯胜,是李兵。”赵警官与方面大耳男律师耳语了几句后,挠挠头更正道。 “我们庭下向法庭补充提供他们的警官证。”方面大耳男律师补充道。 其实早在看到录像的时候,方面大耳男律师就觉察出了问题,但是笔录和同步录音录像是认定原告违法的关键证据,如果不提交,法院很可能会直接认定公安分局处罚违法,判决撤销《处罚决定书》,所以方面大耳男律师只能寄希望于原告的代理人不专业,发现不了问题,糊弄过去。 现在方轶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也没办法,赵一冬想掩盖真相,但是一个人一个警号,能掩饰得住吗?现整容也来不及啊。 听赵一冬说完,方轶内心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小心脏狂跳不止。因为他发现了转机,一个能让案子转败为胜的转机。 方轶没想到这次真的赶上了,还真发现了问题。刚才看录像时,只是觉得突然多了一个人,与笔录上的人数对不上,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出入。 “好,庭下被告将二位警官的信息提交上来。原告继续质证。”女法官道。 “被告笔录上询问和记录的警员与录像中的警员不一致,程序上存在严重问题,因此被告提供的讯问笔录存在被篡改的嫌疑,不应被采信。 第二份证据,尿检报告,该份证据中落款的检测人是赵一冬和冯胜,原告认为二人为办案警员,被告的检测违反了公安部颁布的《吸毒检测程序规定》,不仅程序严重违法,所做出的检测报告也无法保证其严谨性、公正性,不应作为认定原告吸毒事实的证据。因此,原告对第二份证据不予认可。 质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本次处罚的办案警员有几个?”女法官问道。 “两个,我和冯胜。”赵一冬看了一眼方面大耳男律师,说道。处罚记录上都有记载,有留痕的,他不敢撒谎,否则法官一调材料就都出来了。 “原告的尿检的采样和测试是谁做的?”女法官接着问道。 “是我赵一冬和冯胜。”赵一冬道。 “这个我要说明下,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在处罚当天其他警员都去上街巡逻了,人手不足就由他们二人进行的尿检,请法庭体谅警察的不易。”方面大耳男律师打起了感情牌。 “人员不足不能成为程序违法,和违反公安部相关规定的借口。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这就是最大的不公正。公安部制定相关规定为的就是严谨、科学、公正,避免造成乱处罚的情况。”方轶直接反驳道。 …… “原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道。 “……根据《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第二十七条规定,‘公安机关必须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违法嫌疑人是否违法、违法情节轻重的证据。’ 本案,被告认定原告在家吸食毒品的主要证据为对原告的询问笔录及尿检报告。 但作为处罚依据的重要证据的询问笔录和尿检报告在程序上明显违法,不应被采信,故虽然原告的尿检呈阳性,但不足以证明原告于二零一三年六月一日在家吸食了dp的事实。 原告请法院依法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完毕。”方轶道。 …… 当方轶走出法庭时,感觉浑身舒畅,这个案子他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打算走个程序了事,可在举证质证环节出现了机会。没想到,真没想到,庭审瞬息完毕,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方轶掏出手机给周德光打了过去,周德光听完方轶描述的庭审情况后,心中大喜。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小舅子李松的案子赢定了?”周德光激动道。 “差不多吧,大概率是这样的,当然不排除有意外情况的出现。”方轶没敢把话说的太满。 随后方轶又给周慎发去了微信,将庭审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下。周慎没想到方轶的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办行政诉讼的案子就出现了转机。 人的运气,不服不行! 周六的时候,方轶去接儿子方安志,发现前妻曹晓慧与之前有些不同,一脸的冷漠略带傲慢,说话时看都不看他。 第189章 勾引 方轶心里觉得别扭但也没多说什么,接上方安志后向小区外的公交站走去。 “爸爸,最近有个叔叔经常约妈妈。”方安志低着头边走边道。 “叔叔?你怎么知道的?”方轶一怔,虽然曹晓慧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但是听闻有人约前妻,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我偷听到的,他想约妈妈出去,但是妈妈拒绝了,不过最近好像妈妈在帮他做账,周末经常在家里加班,有时会去他公司。 我去过一次,那位叔叔的公司挺大的,装修的金碧辉煌,可气派了。”方安志道。 “哦,公司在哪?”方轶问道。 “就在县里最气派的写字楼‘财富一号’里,外面全是大玻璃的那座。”方安志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方安志说的“财富一号”写字楼,方轶知道,那是五年前县里招商引资,引来的一家国内知名企业开发的高档写字楼,说是高档写字楼其实也就是跟县里的其他商业楼比较,比市里的高档写字楼差远了,作为交换条件,县里给建楼企业批了不少土地,还有税收返还政策。 现如今那座“财富一号”写字楼已经不复往昔的辉煌,成了金融公司和小贷公司的集散地,有几家当地比较知名的轻资产公司的总部也设在里面。 方轶觉得前妻目前的工作比较闲,可能曹晓慧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在外面又接了代理记账的活儿。 “小志,开学你就六年级了,很快就要上初中了,你得努力。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把自己的事做好,听到没。”方轶嘱咐儿子道。 “嗯,我知道。县里一中竞争压力大,妈妈让我努力学习,往市里的中学考。”方安志道。 方轶看着儿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心里不住的感叹:儿子长大了,马上就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去市里上中学好,见得多,学得多。你要是去市里上学,学费爸爸包了。”方轶一拍胸脯,自豪的说道。 “切!我接受的是九年义务制教育,中学三年不交学费的。”方安志小嘴一撇,嘟囔道。 呃……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精明嘛!方轶一阵无语。 “虽然学费不用交,但是饭费,住宿费,买材料的钱,补习班的费用还是要的?与这些费用比起来,学费不过是九牛一毛。”片刻后方轶看着儿子语重心长道。 “嗯,你说的对。我妈说她会想办法,让我好好学习别的不要管。”方安志点了点头,说道。 “你妈说的对,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爸爸帮你买。”方轶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微笑道。 父子俩回到村里时不到中午,家里还未做饭,方轶放下行李,换了身衣服,摞胳膊挽袖子开始烧火做饭,方有财拉着孙子方安志在一旁问东问西,眼神中全是慈爱,就连脸上的沟壑都散发着喜悦。 方轶边烧火做饭,边看向爷孙俩:人老隔辈亲,爷爷疼小孙,果真不假! “爸,我看村头生子家在冒炊烟,他们两口子打工回来了?”方轶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问道。 “嗯,上周回来的。说是生子媳妇又怀上了,在外面打工不赚钱,他们两口子回来住了。 方冒说村里准备帮生子申请五万元的扶贫贷款,让他养羊。这两天正在跑手续,应该差不多了。 生子的孩子要是不得病,他家也不至于穷成那样。为了赚钱出去打工,结果村里的地撂荒了,工资都被老板卷跑了。 还好上面有政策,给村里扶贫贷款,要不然生子的日子更难。生子命苦啊!”方有财道。 “等扶贫贷款下来,养上些羊,生子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方轶道。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清楚的很,之前生子家为了给孩子治病借遍了村里,现在还欠着村里的乡亲和村委会不少钱呢。虽然这些借款对于兰姐和周慎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穷二白的生子来说,可能要狠狠的干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还清,这还是在运气好的情况下,如果赶上口蹄疫之类的,恐怕只剩雪上加霜了。 周一一早,方轶接到了市里区法院的电话,李松的行政诉讼案子判下来了,判决书上周五就邮寄出来了。 下午邮政快递员果然送来了一份区法院发来的ems快件,方轶将判决书抽出来后,心中一阵兴奋,判决内容一共有两条: 一、确认被告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违法; 二、撤销被告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 案件受理费五十元,由被告负担。 方轶将判决书拍照后发给了周德光,很快后者便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我小舅子的案子真赢了?”周德光声音中透着惊讶,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这是真实的。 “是的,法院撤销了区分局做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方轶抑制着心中的激动,说道。 “谢谢,非常感谢。”周德光道。 “判决书我给您邮寄过去,您给我个地址。不过现在判决书还没有生效,要过了上诉期才生效。”方轶道。 “好的,我明白,判决书你邮寄到我办公室吧,助理会签收。一会儿我把地址和电话发给你。 我马上要去外地出差,估计下周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再约,我请你吃饭。” 虽然周德光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敷衍,方轶也愿意相信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方轶不会太当真。请客这种事得靠人品,有的人说的好听,做起来未必是那么回事。 这一日,方轶刚走进小区,吴小清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方律师,有空吗,我请您喝杯咖啡?”吴小清说着冲方轶抛了个媚眼。她能想到的顾主任说的别的方法,只有一种——勾引。 今天她要展现出自认为最有女人魅力的一面,打动方轶,完成顾主任交办的任务,但是从内心来说,她真不想眼前这个中年油腻男人占自己便宜。 第190章 飘飘然 方轶被吴小清突然抛来的媚眼电了一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道:你快拉倒吧,上次跟你喝咖啡,孙主任都找我谈话了,这次要是再喝咖啡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此时的吴小清给方轶的感觉是——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一位有姿色有身材的正常女人,怎么会对一位油腻中年男人放电,而且还是位没什么钱的中年油腻。答案恐怕只有一个,这女人有病! “您有什么事吗?”方轶明知顾问道。 “方律师,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请您喝杯咖啡吗?”吴小清的一双媚眼继续放电。 “真对不住,我今天有点忙,最近所里分的案子挺多的,我得回去加班。”说完,方轶抬脚就要走。 吴小清猜到方轶会拒绝,急忙迈步挡在了他的前面:“方律师,工作是做不完的,您看我都过来了,您就忍心让我白跑一趟。” 吴小清那小姿势拿捏的,自我认为“我见犹怜”。方轶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就在方轶手足无措之际,突然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律师,我刚才上楼去找你,你家锁着门。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真巧啊!” 方轶寻着声音回头看去,来人正是刘元刘经理,刘经理右手提着一只烧鸡左手托着一瓶扳倒井,正乐呵呵的看着他。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没人解围呢,刘经理出现了,方轶立刻计上心来。 律师本色 第84节 他冲着刘元走过去,半开玩笑道:“刘经理,你这是要请我吃饭啊!” “你真说着了,今天我高兴,咱喝两杯。这位是?”刘元看到了方轶身后的吴小清,会心一笑,心道:方律师藏得够深的,这次居然被我撞上了。 “这位是吴女士,正好碰到了聊两句。”方轶说完不待刘元再张嘴,随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扳倒井:“走,我最近正好弄了些古巴的雪茄,给你尝尝。” 说完,方轶转头看向吴小清:“我先上去了,有空再聊哈。” 男女之事,刘元怎好当着双方的面多问,提着烧鸡冲着吴小清点了点头,跟着方轶上了楼。他们身后的吴小清看着二人消失在楼门口,咬了咬嘴唇,娇气的一跺脚,心里恨恨道:好你个方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刘元一边上楼一边打电话给小舅子赵三化,让他再送几个菜过来。 进屋后两人一通忙活,桌椅摆上,烧鸡装盘,方轶又做了一个蛋花汤,刚收拾利索,赵三化派来的服务生就到了,四菜一汤摆上桌。 方轶和刘元边吃边聊,就聊到了门口遇到的吴小清。 “方律师,门口那位吴女士是你同事?”刘元借着酒劲问道。 “不是,她是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管,主任助理。她一直想让我去公平律师事务所执业,我没答应她,这不是找上门来了。” 方轶觉得刘元不是法律圈的人,跟他说说也无妨,遮遮掩掩的反而更让人想入非非。 刘元“哦”了一声,继续喝酒吃菜。 “刘经理,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喝酒来了?”方轶放下酒杯,问道。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咨询的劳动的案子吗?”刘元神秘兮兮道。 “你是说那个叫吴三水的老员工申请劳动仲裁的案子?”方轶问道。 “对,不是一个,是五个案子,之前法务部和人事部乱搞,劳动合同签了四年多,居然每人分别签了九份劳动合同,全是试用期。 劳动仲裁公司输了,要陪好几十万。集团那边派人来了,带着法律顾问一起来的,这两天正在梳理劳动合同。听说问题挺多了的。 这事可闹大了!”刘元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方轶端起酒杯,心道:这事不简单啊,集团都派人来了,还带着法律顾问,肯定有人给集团的某位高层打小报告了,否则集团不可能有这么大动作。至于这打小报告的人…… “这么说你们公司要有大动作了?”方轶看向刘元道。 “这要看问题的大小,法务和人事这块是一个副总在管,如果真出大问题,那位副总说不定要土豆搬家滚蛋了。”刘元夹起一块红烧肉,一口咬了下去,吃的那叫一个香。 “上次你说上面有意提拔你,如果那位副总走人了,会不会安排你接替他的职位?”方轶微笑道。 “这事可不好说,公司里有关系,有本事的人不少,不一定轮得到我。我这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只要公司一句话,让我干啥,我干啥。总之一句话服从领导安排。”刘元张着油乎乎的大嘴,一脸兴奋的说道。 刚才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刘元酒量大,头脑依旧清醒的很,他可不敢当着方轶的面掏心掏肺,万一方轶说给高总或者于总听,那可就不好了。 方轶也不傻,听话听音,刘元嘴里说自己是块砖,但方轶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把自己当成金砖了,那副总的位置不说十拿九稳,也八九不离十。 他可以肯定,将劳动仲裁赔偿的事捅上去的人就是刘元,始作俑者也是他,因为事情闹得越大对他越有利。 但是方轶却不讨厌刘元,他的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是并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也没有损害员工的利益(当然那位副总除外),反而对公司有利。 能者上、优者奖、庸者下、劣者汰,只有这样公司才能发展好,说句糙一点的话:一个人除了吃得香,还得拉的痛快,有进有出才健康。公司也一样,只能进不能出,没有竞争机制,早晚得腐化,不倒闭才怪。 再说了,如果刘元当了租赁公司的副总,掌握了实权,似乎对方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经理说笑了,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当个副总绝对没问题,而且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对公司上上下下都熟悉。”方轶微笑道。 “不行,我的道行……不是,我的本事还差得远,不能骄傲自大。要低调,一定要低调。”刘元喝的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第191章 哎,女人啊! “来,刘经理……不,刘总,抽根这个。”方轶从抽屉中拿出装雪茄的木盒子,拿了一根用雪茄剪加工过后,递给了刘元:“尝尝,正宗的古巴雪茄。” “别,千万别叫刘总,我就是一个小经理,干活的。”刘元见到递过来的雪茄,双眼硕硕放光,接过雪茄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呦!方律师,够小资的,雪茄都抽上了。这可是好东西。” 方轶也叼了一根,微笑道:“怎么样?” “说实话,这雪茄比红梅好抽多了!我没结婚之前跟着一帮哥们胡混,曾抽过一次,那时候抽的雪茄比这个差多了。”刘元点燃后很享受的抽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烟雾,说道。 多新鲜啊!如果雪茄跟红梅一个味,估计早就臭遍街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爱好者。 “看来当年刘经理也逍遥过。”方轶笑道。 “当年年少无知,挣点工资不出两日就花光了。现在结婚生子了,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每天抽红梅,一切为孩子……”刘元一边享受雪茄,一边絮叨着。 “这年头只有穿开裆裤的最无忧无虑,只可惜回不去了!”方轶感叹道。 隔周,方轶正在忙着写起诉状,突然接到了市中院的电话,告诉他李松的案子,区公安分局上诉了,问他是否继续代理案件的二审。 方轶无法确定周德光是否继续委托案件,便打电话给了周德光,周德光以为这案子结束了,谁知道对方不服上诉了。周德光本着一事不劳二主的原则,继续委托方轶代理小舅子行政诉讼的二审。 本来方轶想问问周慎二审收多少律师费合适,但是又一想一审收了五万元,二审减去一半,也差不多,上次给的车马费还没用完,所以他没有再张嘴要车马费。 但是周德光理解错了,以为按照规矩二审他还要再给五千元的车马费,所以也没多问。 方轶到市里与李松家人签完委托手续后,周德光将二万五千元汇入了律所账户,另外又拿了五千元的红包递给了方轶。 “周总,这是?”方轶一怔,签完委托手续给红包的还是头一次见,他不知道周德光这是什么意思。 周德光是场面上的人,领导坐的久了,不喜欢说话直来直去,总想婉转些,即便双方都知道这是车马费,也不能直接说是车马费,显得没水平。 “这是一点小意思,一审时您帮李松打赢了官司,现在又要打二审,您来回跑也挺辛苦的,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买包茶叶喝。”说着周德光将钱塞到了方轶手中。 人家既然都这么说来,不收恐怕不合适,方轶便将红包收了起来。 此时李松尚在第二戒毒所,仍未出来,周德光请方轶吃过午饭后,方轶先去戒毒所会见了李松,然后又去中院取对方的上诉状,为开庭做准备。 “又一个星期了,你那边的进展怎么样?”办公室内的顾清平脸拉的老长,一看就知道心情不佳。 “前段时间我去找他,跟他谈转所的事,但是他一直没时间……,好像正义律师事务所最近案子上的挺猛的……”吴小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案子上的猛不猛我不管,但是方轶一定不能留在孙正义哪,咱们不能做赔本的买卖,花了这么大力气总得有个结果。你没试试别的方法?”顾清平盯着吴小清沉声问道。 “我试了……美人计都使了,可人家好像对我不太感冒。”吴小清委屈道。 “不太感冒?他不是离婚了吗?这么久没碰女人,是不是他x取向有问题?”顾清平诧异道。 在他看来,吴小清虽然算不上人见人爱,但也是自有一股少妇风韵的,只要她稍微施展下手段,绝对可以俘获一大部分男人的心。方轶,一个离婚的中年油腻男,居然对她不感冒,那方面肯定有问题! “应该不会吧!他看起来挺正常的,而且做业务也挺拼的。是不是忙着挣钱,压抑了那方面的心思?”吴小清想了想道。 此时吴小清心里的潜台词是:哼!你以为都跟你似得花心大萝卜一个,几天不吃腥就难受的抓耳挠撒,有些人就是表面上立牌坊,暗地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婊子一枚。 “要是实在不行就想想歪招儿,总有办法搞夸正义律师事务所。这方面你比我脑子活,你多想想。”顾清平挠着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说道。 呃……啥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坏点子多呗,头上流脓,脚下长疮,坏透了呗。吴小清直愣愣的看向顾清平,一语不发。 “我不是那意思,你想多了。我是说你脑子活泛,比我想的道道多……”顾清平察觉到了吴小清的异样,立刻解释道。 吴小清不想听他的解释,立刻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停!你别描,越描越黑。 我算明白了我就是一肚子坏水,你顾主任做的那些坏事都是我出的主意,你的名声都是我败坏的,你夫妻不和都是我挑唆的,律所业务不好也是我使得坏,国外打仗也是我唆使的,外星人不来地球也是我闹得……” 吴小清敢在私下里这么放肆是有缘由的,男女关系根本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顶多无事时撒撒娇,要点零花钱。这个缘由便是顾清平有把柄在她手上,所以两人的关系才会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别!别!吴主管,吴助理,你想的太多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对,是我不会说话,你消消气,我知道你一直为了咱律所的发展倾尽全力。 公平律师事务所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立功最大。这个你拿着,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了。”说着,顾清平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了吴小清。 “呀!这是……铂金的!这项链得不少钱吧?”吴小清接过首饰盒后双眼立刻笑成了月牙形。 看着吴小清欢天喜地的离开办公室,顾清平一阵心痛,那条项链本是他送给家里母老虎的,价格着实不便宜,现在好了……,哎,女人啊……只能再买一条了。 第192章 春风吹战鼓擂,这个时代谁怕谁呀! 今天是李松的行政诉讼案子二审开庭的日子,之前中院通知方轶早上九点半开庭,前一天下午约了当事人,所以方轶不得不起个大早,往市里赶。 方轶拿出案卷后,将所需物品摆在了被上诉人席上,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上诉人席,这次只有方面大耳男律师一个人,估计上次参加庭审的赵警官心灵受到了伤害,这次不来了。 二审法院的合议庭由三名法官组成,居中坐着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法官,齐耳短发,一脸的英气,她是主审法官;左右各坐着一位男法官,年龄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 “上诉人,请陈述上诉请求和事实及理由。”女法官道。 “上诉请求:一、撤销区人民法院的[2013]冀0113行初63号行政判决书,改判驳回被上诉人的诉讼请求。二、判令诉讼费用由被上诉人承担。 事实和理由:上诉人查明,二零一三年六月一日十三时许,被上诉人在家中吸食dp,经尿检呈吗啡阳性,经鉴定为吸d成瘾严重。以上事实有违法行为人李松的供述、鉴定意见、笔录等证据为证。 上诉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做出对被上诉人行政拘留十五日的行政处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 上诉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作为处罚依据的重要证据,对原告李松的询问笔录等,在程序上明显违法,不足以采信,故虽然被上诉人李松二零一三年六月三日的尿检呈阳性,但不足以证明被上诉人李松曾于二零一三年六月一日吸食dp的事实,判决撤销上诉人做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属于认定事实不清。 二零一三年六月三日,上诉人对被上诉人做出的询问笔录及同步录音录像中被上诉人对其在自己家中吸食dp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与当日的尿检报告呈阳性的事实互相印证,被上诉人对上述事实予以签字确认。 因此该询问笔录及同步录音录像具备证据的真实性,尽管询问的警员与录像中出现的警员不一致,但上述证据完全可以证明被上诉人二零一三年六月三日的违法事实。 虽然在整个过程中,询问的程序存在瑕疵,但该等程序上的瑕疵不影响,也未侵害到被上诉人的权利。 根据《行政诉讼法》第七十四条之规定:‘行政行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判决确认违法,但不撤销行政行为:……(二)行政行为程序轻微违法,但对原告权利不产生实际影响的’。 上诉人对被上诉人的违法行为所作出的行政处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虽然程序上存在轻微违法,但并未对被上诉人的权利产生实际影响,一审法院不应撤销上述人的行政处罚。” 说道此处,方面大耳男律师停顿了下,酝酿了下情绪接着道:“‘dp猛如虎’,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是因为它。dp的社会危害性众所周知,吸食者存在巨大的人身危险性。 打击dp违法犯罪行为,不仅是公安机关长期以来艰苦的斗争责任,而且是全社会义不容辞的义务。 dp违法犯罪行为存在着“隐蔽性强、反侦查性高、调查取证难”等特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放纵违法犯罪行为,公安机关对此高度重视,上诉人在上级公安机关和区委区政府的领导下,加大查处dp违法犯罪行为,净化社会风气。 在本案中,上诉人已认识到执法程序上的瑕疵,一审法院确认行政处罚违法是对上诉人的告诫,但是被上诉人吸食dp的违法事实确实存在,以此撤销上诉人的行政处罚不利于打击dp违法行为。上诉人恳请二审法院依法予以纠正。完毕!” 方轶看着手中的起诉书,听着方面大耳男律师的发言,心中暗道:看来对方庭前没少做工作,不仅法律法规用上了,感情牌也打上了,做律师不容易啊,不仅要懂法,还要会表演,情绪得饱满,不容易啊! 其实从内心而言,方轶也痛恨吸食dp的人,当年林爷爷虎门销烟,为的就是国人能有个好身体,现如今都新社会了,还有人自甘堕落,哎!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是既然接了这案子就得放下内心的厌恶,为当事人争取利益最大化,这才是律师该做的事。说实话,有时候律师办案也挺纠结的。 “被上诉人,进行答辩。”女法官道。 作为一名律师,来而不往非礼也,方轶在拿到上诉状后,做了不少功课,这篇答辩状花费了不少功夫 “被上诉人不同意上诉人的上诉请求。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做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行罚决字[2013]10113号)所依据的主要证据不足、事实不清。 上述《行政处罚决定书》依据的询问笔录及尿检报告在程序上存在严重的瑕疵,足以导致上述证据不可信,不应被采纳。被上诉人认为,一审法院判决确认被上诉人行政处罚行为违法并予以撤销正确、适当,应当予以维持。 律师本色 第85节 上诉人认定被上诉人吸d的主要证据仅是询问笔录和尿检报告,但询问笔录却未按照《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的规定制作。 询问笔录记载的询问人是赵一冬、冯胜,记录人是赵一冬。但是上诉人在一审时提交的同步录音录像却清楚的显示,询问人为赵一冬、周涛,后期还有李兵加入,而且记录人也不是赵一冬。 与案件无关人员周涛、李兵进入询问室对询问笔录进行了修改。在一审庭审时,作为笔录记载的询问人赵一冬,作为上诉人的代理人参加了庭审活动,在被上诉人和一审法官对同步录音录像中的询问人质疑时,赵一冬故意逃避回答,这说明,赵一冬对自己未按法定程序制作笔录、收集证据的违法行为是明知的。 另外,尿检报告显示的尿液采集人、检测人皆为赵一冬和冯胜,该两人既是案件承办人,又是尿液采集人和检测人,严重违反了公安部颁布的《吸毒检测程序规定》,不仅在程序上严重违法,做出的检测报告也缺乏必要的严谨性、科学性、公正性,更不应该作为认定被上诉人吸d事实的证据。 上诉人认定被上诉人吸d的两个主要证据皆存在程序上的严重瑕疵,又无其他相关证据,因为被上诉人认为,上诉人认定被上诉人吸d的证据严重不足。 因此,一审法院判决认定被答辩人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所依据的主要证据不足、事实不清,予以撤销正确适当,应予维持。 二、上诉人的上诉理由不成立。 我们都知道社会主义法制建设的基本方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而‘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是法律的内在要求,也是对执法机关和执法人员提出的基本要求。 它既要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任何超越法律规范的个人和组织;又要求执法机关和执法人员要严格、严肃执法……,而不是滥用国家赋予的执法权力,把权力关进笼子才是行政诉讼法制定的初衷。 公安机关是国家权力机关,承担着打击违法犯罪的重要职责,更应当遵循合法、公正、公开、及时的原则,尊重和保障人权,保护公民的人格尊严。 而上诉人对于本案行政处罚行为涉及的两份严重违法的证据,不仅熟视无睹,还大言不惭的认为提供的笔录和尿检报告具备证据的真实性。 被上诉人不理解的是到底谁在违法?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被上诉人违法,上诉人就可以随意对被上诉人进行行政处罚,限制其人身自由;事实上,被上诉人的合法权利已经被严重侵犯。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看本案,上诉人提供的行政处罚依据,执法程序上的严重瑕疵难道就可以忽略不计吗?程序上违法得到的结论就合法吗?一审法院撤销了上诉人的行政处罚就不利于打击dp违法行为了吗?显然不对! 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应当以人们看的见的方式实现。没有程序的正义就没有实体的正义。 因此,被上诉人认为,上诉人的上诉理由于法无据,于理不通,不成立。 综上所述,被上诉人认为,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程序合法,判决公平公正,上诉人的上诉请求不成立,请求二审法院依法驳回其上诉请求,维持原判。完毕。” 方轶放下答辩状,心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春风吹战鼓擂,这个时代谁怕谁呀! 方轶对自己写的答辩意见还是很满意的,当然这是他第一次做行政诉讼,写出来的东西不能苛求太高,事事要求完美非得累死不可。 方轶读完答辩意见后,无意中扫了对方一眼,方面大耳男律师很有职业道德,眼神中除了冷漠,并未夹杂刀枪棍棒。 “现在开始举证质证。上诉人,你们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吗?”女法官问道。 “没有新证据。”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被上诉人,你们有新证据要提交吗?”女法官看向被上诉人席道。 “没有。”方轶道。 “你们双方对一审中提交的证据的质证意见,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女法官问道。 “没有。”双方道。 “我们归纳下,本案争议的焦点在于上诉人做出的行政处罚行为所依据的证据是否违法,以及是否充足,是这样吧?你们有没有不同意见?”女法官问道。 “是。”双方道。 “好,接下来,本次庭审将围绕刚才归纳的焦点问题进行询问。请你们双方如实作答。”女法官道。 “上诉人,我们注意到尿检报告上的检查人写的是赵一冬和冯胜,这两个人是否是本案涉及的行政处罚的承办人?”女法官看了眼手中的材料,问道。 “是的,赵一冬和冯胜是案件承办人,但是我们认为该案程序上的瑕疵并不侵害被上诉人李松的权利。”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上诉人,你们是怎么知道被上诉人吸食dp的?有没有人当场见到?”女法官问道。 “上诉人是在接到群众举报后,传唤被上诉人李松到上诉人的办公场所,在询问过程中,李松自己承认的。”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有没有证人看到被上诉人吸d?”女法官追问道。 “没有,只是有群众反应被上诉人行为反常,并未亲眼见到。”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也就是说没有人亲眼看到,只有被上诉人自认,是这样吗?”女法官道。 “是的,是这样。”方面大耳男律师道。 …… 因为双方都没有新证据,对案件的争议仅在于公安机关的处罚行为所依据的证据是否严重违反相关规定,所以整个二审过程比较简单。 出了法院大门,方轶给周德光打电话简单介绍了庭审情况。本来周德光想去现场旁听,但是又一想双方唇枪舌战讲的全是法律条文,自己又听不太明白,所以没去,在办公室静待佳音。 见时间尚不到中午,方轶想起了好久不见的李书明,便乘坐公交车去了辉煌。他到辉煌时,恰巧李书明也刚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情绪有点低落啊。”方轶在辉煌的大门口看着手里拎着皮包,一脸失落的李书明,问道。 “我把最心爱的小棉袄弄丢了!”李书明晃晃头,一脸沮丧道,说完向里面走去。 “老李你真逗,这年头谁还穿棉袄啊……”方轶话没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向李书明追去。 总经理办公室内,李书明点了一支烟,然后把自己埋在了烟雾中,显得格外的孤寂。 方轶没有打扰他,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华子,点燃,坐在沙发上独自享受着,等着李书明向他吐露心声。 一根香烟吸完,李书明悠悠的走到茶几旁,坐了下来,向松软的沙发靠去,双手垫在头后,仰望天花板。 方轶看到他眼中闪着泪花。 第193章 禽兽不如! “我结婚早,你是知道的,其实我当年是奉子完婚。”李书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方轶讲述过去。 方轶点了点头,眯着眼边吸烟边道:“这事我知道。” “你知道?!”李书明抬起头疑惑的看了对面的方轶一眼,又躺了下去。显然他不信。 “我猜的!当时你刚被大学辞退没多久,你媳妇又是那么知书达理,除了奉子完婚,我实在猜不出她家里人有什么理由将一个正在读研究生,很有前途的女儿,嫁给一个生活在农村,没有工作的二流子。”说完,方轶咧开嘴,微笑着看向李书明。 李书明突然起身,脱下皮鞋作势就要扔过去:“你才二流子呢,哥们是有志青年,只不过时运不济而已。” 方轶很配合的做了个假动作,然后嘻嘻的笑道:“好,好,你是有志青年。你这话让我想起了那首著名的《寒窑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是呀!‘非运不能自通’。当年在我时运不济之时,是她一直打电话,鼓励我,让我走出阴霾,她就是我的运。 当时她压力挺大的,我刚失业,你也知道在那个年代,老人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被单位辞退那是一件让家人抬不起头的事,会被人联想到行为不端,更有甚者会觉得你犯了天大的错误,真的把你当成二流子看待。 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潇洒,说辞就辞,干的不爽就换工作。可就是那段二流子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全因为有她。”李书明嘴里叼着烟,再次靠在沙发上,眼神越发深情。 这次方轶没再说话,靠在沙发上静静的吸着烟听着,他不想打破李书明那美好的回忆。 “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交往,后来她硕士毕业,家都没有回,背着双肩背来到我家,跟我父母说,这辈子就认准我了,不管家人同不同意,她都不走了,就住家里,生是老李家的人,死是老李家的鬼。说实话,当时她的态度真把我惊到了。 作为一个大男人,我承认我不如她有魄力,也没她做事那么决绝。”李书明眯着眼,手中的香烟忽明忽暗。 “然后呢?”片刻后方轶突然追问道。 “烈火遇到干柴,你说会怎样。”李书明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道。 “你真禽兽!”方轶微笑着骂道。 “大哥!当一个大美女躺在你身旁,少女的体香飘进你的鼻孔,你能老实?我就不信关了灯你能把持得住。”李书明一脸委屈和不服的说道。 方轶脖子梗梗着,违心道:“我能!” “禽兽不如!”李书明嫉恶如仇一般的说道,两人相视无语,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后来她家人见她肚子鼓起来了,态度又那么坚决,就捏着鼻子默认了我的存在,但是过年过节从不让我登门。 我媳妇生孩子住院,她爸爸都没露面,只有她母亲提着十斤鸡蛋去医院看了一眼。直到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在市里买了房、车,她父母才真正接纳我们。 我知道她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看不上我这种做小买卖的。没关系,我不怨他们,谁叫我自己没能耐呢。 从那以后,我憋着一股子劲儿,自谋生路,没日没夜的干,只有一个想法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们的女儿出生后,每当看到女儿那可爱的小脸蛋,我就为不能给她们娘俩一个幸福而富足的生活而感到羞愧。 于是我每天凌晨出门,卖早餐,倒腾蔬菜,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了还得去蹬三轮拉货,一直忙到晚上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了才回家,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早出晚归的,我闺女基本上一周见不到我几面。 后来我发现努力干活儿并不能让我们的生活富足,我开始倒腾盗版光盘,卡带之类的利润高的物件。再后来我代理电子产品,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有人说生命在于运动,有人说生命在于静止(可能是受了乌龟的启发),我不同意他们的说法,我觉得人生在于折腾,如果不折腾我就不会有今天,也不可能让她们娘俩过富足的生活。”李书明道。 “你说的对,是应该折腾,人生不只有工作,还有生活,不折腾生活就会变得无趣!折腾好了出人头地,折腾不好一败涂地,总会有人成功,愿赌服输!”方轶点了点头道。 “对,愿赌服输。折腾就有机会。可现在她们娘俩走了,一个大棉袄,一个小棉袄。”李书明道。 “走了?!”方轶有点惊讶。 “对,她们去德国了。我媳妇被公司派去德国子公司主持工作了,为了孩子的将来,她把孩子也带走了。我刚去机场送她们了。”说道此处,李书明神情再次暗淡下来。 “以后哥们无处可去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出了辉煌的大门,不知道该去哪了。家只剩了一堆钢筋水泥,再也没有欢声笑语啦!”李书明沮丧道。 方轶起身走到李书明身旁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你还有辉煌,一帮兄弟跟着你混饭呢。你得对他们负责。还有时不时来蹭饭的我。” “要不你来市里发展吧,咱哥俩还能时不时的聚聚,喝点小酒,泡泡澡。”李书明突然道。 “这……老兄,我也想每天晚上与哥们一起举杯邀明月,对饮一两杯,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 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再等一等吧,我家孩子准备到市里来上初中,我也会转所来市里发展,换个大平台,到时候别烦我天天来你这儿蹭饭就行。”方轶笑道。 “嗯,咱们说好了哈,你要是每周不在我这儿醉上五天都算你失约。”李书明半开玩笑道。聊聊天,他的心情好了些许。 “先甭说那么远,先来点实惠的,我开了一上午庭,现在肚子还饿着呢,走,餐厅吃饭去。”说着方轶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今天得陪我喝两盅,下午我派人送你回去。”听方轶说吃饭,李书明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第194章 徐增寿 方轶与李书明在餐厅正在吃饭之际,突然方轶接到了一个陌生座机来电。 “是方轶吗?”对方语气严肃。 方轶一愣,凭直觉他觉得自己遇到骗子了。 “我是呀,你是不是想说我的银行账户涉及洗hei钱,要被冻结啦?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冻结吧。怎么样?我够不够配合?!”方轶拿着手机一脸戏谑的说道。说完,方轶便挂断了手机。 “这年头骗子太多,上次我在火车上就接到一个,说是我坐的车涉嫌套牌……”方轶一脸无奈道。 “哈哈哈,火车涉嫌套牌,牛逼。太有想象力了。”李书明大笑道。引得餐厅内正在吃饭的食客纷纷向他投去不满的眼神。 律师本色 第86节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又响起来了,还是刚才那个座机打来的。 “我说你可真够执着的,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方轶有点烦躁。 “方律师,我是城西派出所的。”很明显对方换了一个人。 “换人了,组团忽悠我来了……”方轶乐呵呵道。 “我是门所长,方律师,你喝多了吧。”对方语气严肃道。 “是啊,是喝了点……”方轶突然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熟,猛的一拍脑门:“是门所啊,嗨,别提了,上次我就接到一个冒出警察的诈骗电话。对不住哈。” “没事,我们抓了一个飘唱的,叫徐增寿,看着文绉绉的,你认识他吗?”门所长道。 自从上次认识方轶后,他觉得方轶这个人挺有意思,后来与李斌李警官吃饭时,两人聊起了方轶,李斌对方轶印象挺好,就说了几句赞扬的话。门所长将这事就记在心上了。 今天早上,城西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小区里“埋因飘唱”,城西派出所的民警立刻出警到了现场,抓获了一男一女,屋里还有一台摄像机。 将二人带回派出所后,民警在对男人进行处理的时候,对方没说家里的电话,却把方轶的名字和手机号报了出来,恰巧被门所长听到,这才有了给方轶打电话这一幕。 “徐增寿……,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书呆子气?身高一米七左右,瘦瘦的。”方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就是你描述的样子。他现在我们派出所。”门所长道。 “哦,他是我朋友。我现在市里,下午回去找您。”方轶说完,又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刚才我听你说徐增寿,这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李书明想了想道。 “徐增寿,老徐,咱们在大学的同事。教社会学的,跟个老学究似得,比咱们都大几岁。想起来没?”方轶提示道。 “哦!想起来了。他怎么在门所长哪?打架了?”李书明不解道。 他知道门所长是负责治安的副所长,到他手里的人大半儿是因为打架,就像上次自己表妹打砸前男朋友家一样,要不是人家门所长帮忙,恐怕自己表妹没那么快出来。 “打架?你真高抬老徐,就他那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要是因为打架进去的,就不找我了,肯定是派出所通知家属去领人。”方轶冷笑道。 要说这徐增寿还真是个奇葩……不,应该说是一股清流。他一不会请客,二不会送礼,整天研究社会学却融不进社会,在家里被媳妇骂,在学校被排挤,跟方轶和李书明等人同属于大学里的异类,被边缘化的人。 方轶在辞职前,与徐增寿关系挺好的,老徐受气后最喜欢找方轶喝酒念叨,然后喝的东倒西歪的回家。他媳妇一边发牢骚一边给他收拾,第二天一早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那是怎么回事?”李书明道。 “飘唱!估计是被抓了现行。要被行政拘留,想找我去说情。”方轶道。 李书明一阵惊愕:“就老徐那样的,居然有胆子飘唱?” “估计是心里憋闷的厉害,为了找地方发泄。”方轶咂摸咂摸嘴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得赶紧回县里去。” “去吧,我安排车把你送回去,老徐也挺不容易的,窝囊了一辈子。他心里真有那想法直接找我啊,我给他安排。非得去外面找,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李书明摇摇头笑道。 “他是个要脸的人,怎么可能让同事知道这种事。好了,我吃饱了。打道回府,回县里了。”方轶说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拎起双肩背。 李书明的奔驰车将方轶送到城西派出所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方轶跟门所长聊了一阵后,门所长将关在拘留室的徐增寿提到了会议室。 徐增寿进门时,方轶差点没认出来。他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圈,头发乱糟糟的,如深秋的杂草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更沉闷了。 “老徐,这是怎么回事?”方轶问道。说实话,他不太信老实巴交的徐增寿会跑到外面偷腥。 “方轶,你知道我是搞社会学的,我最近正在研究失足妇女的课题,你想啊,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所以呀,我要写失足妇女就必须深入了解他们这个群体。 今天早上我正在与失足妇女深入探讨他们的日常生活,结果警察就来了……”徐增寿见会议室内没有别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徐,咱们认识至少有十年了吧。”方轶靠在椅子背上说道。 “嗯,有了。”徐增寿点头道。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实话。”方轶认真的看向徐增寿。 “我确实是要研究失足妇女的课题,她们太特殊了……”徐增寿的话说到一半,方轶起身二话不说,迈大步向着会议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说,方轶,你别走。我全靠你了。”徐增寿装不下去了。 “老徐,我大老远从市里赶过来,不是听你编故事的,找人家探讨用得着支摄像机吗?要不要我把摄像机的内容给你再放一遍?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挑战警察的底线,你知道吗?”方轶怒道。 徐增寿低下了头,突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我说实话……” 第195章 善意的谎言 这几年徐增寿媳妇的更年期提前了,整天动不动就发怒,对老徐非打即骂,搞的徐增寿很狼狈。 在学校里受了一天的气老徐回家还得受老婆的气,以前他还能找方轶和几个合得来的同事喝喝酒,骂骂街,现在这几位关系不错的同事不是被辞退就是辞职了,心里有苦的老徐无处诉说,压抑的久了,他心里难免发生扭曲。 一次,老徐实在受不了了,从未去过迪厅的他跑去了迪厅蹦迪,在嘈杂声音和玄幻的灯光中,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体力。虽然他跳的张牙舞爪,毫无美感,甚至有些不堪入目,但是汗水让他浑身感到舒畅,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种舒畅的感觉了。 跳完后,老徐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肆无忌惮的看着舞池中群魔乱舞的少女。一位画着浓妆长得不怎么样的少妇凑了过来,对他挤眉弄眼,然后两人便聊了起来。 一开始老徐还有点放不开,后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越聊越投机,虽然对方一脸的风尘气,但是老徐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柔。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方轶,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实在受不了了。”徐增寿双手捂着脸,痛苦的哭了起来。 方轶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旁,拍了拍老徐的肩膀:“你的事派出所已经报上去了,会拘留你几天,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也就二天,不耽误你下周去学校工作,另外,罚款五百元。 这事我帮你铲不平,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办的吗?” “谢谢!我媳妇那边……麻烦你帮忙说下,如果有可能尽量婉转些,我怕她受不了。”徐增寿道。 方轶点了点头:“嫂子那边我会替你说的。” 出了城西派出所,方轶琢磨着怎么跟徐增寿的媳妇说这事,拘留两天,罚款五百元。他媳妇要是知道老徐是因为飘唱被抓的,估计得跟徐增寿拼命,即便自己不说,到时候他媳妇来交罚款领人也得知道。 方轶犹豫了片刻,掏出手机给徐增寿家的座机拨了过去,嘟嘟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嫂子您好,我是方轶。老徐的同事。”方轶尽量让语气轻松些。 “是小方啊!有什么事吗?我家老徐没在家。”老徐媳妇道。 她见过方轶,知道之前方轶经常跟自家老公一起喝酒,算是同事加酒友。不过她并不喜欢老公的朋友,觉得他们都跟老公一样没出息,其中就包括方轶。 “嫂子,徐哥中午吃完饭跟几个朋友在棋牌室打麻将,结果赶上警察抓赌,把他给带走了。”方轶道。 “啊?!你徐哥平时喜欢玩玩小麻将,但是也就五毛一块的,这不算是赌博吧?”老徐媳妇惊愕道。 “这次不一样,可能是徐哥心里太压抑了,玩的是一百的。今天他点背,正赶上警察抓赌,就被抓进去了。”方轶道。 “他没欠人家的赌债吧?”老徐媳妇关切的问道。 “没欠赌债,还赢了点呢。要不然也不会被抓,但是赢的钱都被收缴了。”方轶道。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赌输了,欠了外债,这就好。人啥时候能被放出来?在那个派出所?”老徐媳妇问道。 “在县里的城西派出所,我打听了下,据说老徐他们玩的比较大,人又比较多,已经构成聚众赌博罪了。搞不好徐哥可能会被判刑。”方轶口若悬河道。 “真的,那……那咋办,这个挨千刀的老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这一进去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啊!”说着老徐媳妇呜呜的哭了起来。 “嫂子,您别急。我认识城西派出所负责老徐案子的民警,这案子还没上报,还有回旋的余地。”方轶道。 “真的?!嫂子求求你,帮你徐哥一把。千万别让他进去蹲大牢。需要花多少钱,你跟嫂子说哈。”老徐媳妇急忙道。 “嫂子,就凭我跟徐哥的关系,怎么能要您的钱。再说了都是哥们用不着。我已经跟那边说过了。 那边回话说,可以把聚众赌博改成飘唱,这两个一个是犯罪,要被判刑;一个是行政处罚,只要拘留就行,不过也就二天的事,不留案底,再罚款五百元。就是名声不太好听。别的没啥。 嫂子,您看咱改不改?”方轶说完等待着老徐媳妇的回复。 “改!飘唱就飘唱,只要不判刑就行。人啥时候能出来,说了吗?”老徐媳妇急切的问道。 “周五就能出来,周五下午您带着钱去城西派出所领人。千万别多问,也别乱说话,让您签字您就签字,这事得千万保密。另外,学校那边您得帮徐哥请个事假。”方轶嘱咐道。 “好,好,我知道,这事你就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说。谢谢,谢谢你方轶,回头老徐出来了,我让他请你吃饭。”老徐媳妇忙不迭的说道。 打完了电话,方轶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成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撒谎的本事,好像当了律师后,越来越能忽悠了。 十多日后,方轶收到了市中院的ems快递,李松行政诉讼案二审的判决书下来了。 方轶看到二审判决书后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打电话告知了周德光,李松的案子二审赢了。 二审法院认为,该案上诉人区分局做出的行政处罚的主要依据,即对被上诉人李松的询问笔录和录音录像等,在程序上明显违法,不足以作为定案依据采信,二审法院的认定基本上与一审法院的认定一致。 但是同时二审法院认为,一审时李松诉讼请求为“依法确认《行政处罚决定书》违法并予以撤销”,一审判决既确认违法,又予以撤销。对于一个可撤销的行政行为来讲,人民法院判决撤销该行政行为,已经包含了对该行政行为违法性的评价,无须再单独做出确认违法的判决,因此,二审法院在判决书中对一审法院判决的第一项相关内容进行了撤销,维持了一审法院撤销《行政处罚决定书》的判决。 很快方轶从周德光那里得知,李松已经被放回家了。 第196章 跟我斗,你还嫩点 吴小清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拉方轶到公平律师事务所工作,按照顾主任的指示,即便不能把方轶拉过来也不能让方轶留在正义律师事务所,要全方位的打压正义律师事务所。 这一日,孙正义按照通知,到律协参加律所主任会议,会议上无非是一些大话空话,对目前面临的风险及机遇进行探讨,说来说去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没个卵用,无非是刷刷脸,开个茶话会。 会后,孙正义正要离开,顾清平凑了过来。 “孙主任,好久不见。您这身子骨还挺硬朗,我看您再干个一两年没有啥问题。”顾清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孙主任早已人老成精,知道顾清平这是在损他,但却毫不在意,至少表面上风轻云淡,毫不生气。 “老了,不如当年了。倒是顾主任您最近比较火,事迹传遍了大街小巷,圈里圈外都知道您顾主任。”孙正义笑呵呵道。 虽然孙正义没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孙主任指的顾主任的风流韵事,顾清平听完后脸色变了几变,周围有人向他投来了讥讽的目光,还有人憋着笑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县城不大,好事能否传的出去不好说,但是花边新闻之类的消息,特别是顾主任偷腥不成被抓的事,可是传得一泻千里,早已家喻户晓。 “顾主任,我祝愿你们公平律师事务所越办越好,走出县城,走向市里,最好在京城设立分所,创出一片天地。”孙正义见顾清平如此,觉得火候还是差了点,又加了一把火。 孙正义所说的内容正是多年前顾清平接手公平律师事务所后,喊的最响亮的口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平律师事务所除了多了些律师外,没有任何建树,他的口号也成了圈里人没事调侃同行时的口头禅。 顾清平怎能不知道这些,他心里痛恨县里的同行,可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律协会长,而且下一届会长宝座还能不能是他的,还不一定。 此时的顾清平就像一个装满了炸药,引线已经点燃,眼看就要烧到尽头的炸药桶,他对眼前的糟老头子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但是在引线燃尽之前,他还是强行掐灭了引线,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我顾清平确实说过大话,但是我敢承认。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已经与你们律所的方轶律师谈过了,他马上就会转到我们公平律师事务所执业,李明博律师也有意转所。 我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你可千万别扣着人家不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你一定不会挡人家的财路,对吧!”顾清平微笑道。 本来他想婉转的敲打下孙正义,但是孙正义的嘴太损,太霸道,致使他怒火攻心,所幸就怎么解气怎么来了。 “您放心,我们正义律师事务所不会像某家律所似的,卡着人家三四个月不给盖章,我们是很开放的,来去自如。”孙正义笑眯眯的说完,见顾清平被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转身便走,他可不想跟顾清平打架。 孙正义的话再次戳了顾清平的肺管子,顾清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就在孙正义离开会议室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他微微一笑:跟我斗,你还嫩点。 律师本色 第87节 会议室内尚未离开的众人被顾清平的举动吓了一跳,看了看地上粉身碎骨的玻璃烟灰缸和双眼发红,身体颤抖不止的顾清平,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顾清平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虽然孙正义不太信顾清平的话,但是他不得不防。 哎!看来还是赵忠诚和褚怀这两货让人放心,孙正义心中感叹道。 现在孙正义担心的不是赵和褚被人挖走,而是这两家伙挖自己的客户,中饱私囊。 虽然顾清平这么说,但是孙正义却不能表现出对方轶和李明博的不信任,否则就相当于把这两位往公平律师事务所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几天孙正义一直在观察方轶和李明博的动向,方轶除了办律所分配的案子外,就是忙着自己的案子,没有要转所的迹象。李明博依然说话办事那么轴,也没有想换地方的打算。 律师一般在转所前都会提前清理自己正在办理的所里分配的案子,找各种理由婉拒新案子,随后便会向所里提出转所的请求。 距离顾清平摔玻璃烟灰缸已经过去一周了,方、李二人并未提出转所的请求,孙正义打算试试方轶。 这一天,方轶敲门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您找我?”方轶来到孙正义面前道。 “方律师,我正在清理手中的案件,看到近来所里给你分的案子有点少,当然并不是所里不想分案子给你,主要是前段时间你一直忙自己的案子,不好给你分太多的案子做,怕你忙不过来。 你最近手头的案子多不多?”孙正义微笑道。 “还好,前段时间接的几个案子已经都结了。现在只有所里分配的几个法援的案子。您要是有没分下去的案子,就分几个给我吧。”方轶道。 听方轶说完,孙正义心中一喜,暗道:看来顾清平这王八蛋是在忽悠我,方律师根本没有跟他谈好转所的事。估计李律师的情况也差不多,否则早就来找我了。 “好,我手上正好有个案子,咱代理被告,这两天你可以约下当事人,跟她谈谈。委托手续都办好了,律师费三千元。”孙正义说着将案卷拿出来,递给了方轶。 自从上次褚怀被孙正义抓住小辫子后,卖力的干了一阵子,成绩显著,人也老实了不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孙主任给了褚怀不少阳光,褚怀明显有些灿烂了。 现如今他的主要工作是辅助孙主任开拓案源,见方轶从孙主任哪回来,手中拿着案卷,他心里立刻又活动开了。 第197章 除了差钱,啥都不差 小样吧,你做的案子说不定就是我开拓的,我在你的上游,你们的案子都是我给的,从某个层面说,我跟孙老大是一个阶层的,你们都是干活的,是另一个阶层。没有我和孙老大的努力,你们都甭想赚钱。 想到此处,褚怀心中美滋滋的又有了不少干劲,当然干劲主要来自于案源提成,心里的自豪感仅仅是附属品而已。 次日上午,方轶约了孙主任分给他的案子的当事人见面,当事人叫郝连莹,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士,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整儿人看起来虽然并不吸睛,但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 “您好,郝女士,我是方轶方律师。您的案子由我负责。”方轶进入会议室后自我介绍道。 “您好,方律师。”郝连莹道,显得很有礼貌。 “案卷里记录的比较简单,您能否详细介绍下案情?”方轶问道。 “我和我前夫是一个月前协议离婚的,离婚后,我们各过各的,本来过的挺好的,结果前几天他突然把我给告了,说我侵犯了他的个人隐私,并要求我在微信朋友圈道歉,赔偿五万元精神损失费。”郝连莹道。 “侵犯他的个人隐私?您做了什么?”方轶不解道。 “其实也没做啥……,就是说他那方面不行,x冷淡。”郝连莹犹豫了下低声道。 “你在大庭广众下说的他那方面不行?”方轶疑惑道。 “不是,就我和我闺蜜。我们开车出去玩时聊起来了,无意中提到了他那方面的事。”郝连莹道。 “哦,也就是说现场只有你和你闺蜜两个人,没有其他人,而且你们是在密闭的车里聊的这事,对吗?”方轶追问道。 “对呀,就是这么回事。”郝连莹点头道。 “那你前夫怎么知道的?”方轶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们当时开着行车记录仪来着,都给录下来了。”郝连莹后悔道。 “嗯,你借了你前夫的车出去玩?”方轶问道。 “不是,离婚时他答应给我五万块钱作为补偿,但是当时他手里没有钱,后来我们就约定两个月内他把钱给我。 我信不过他,就把他的车子留下了,他什么时候给我钱,我什么时候把车子还给他,算是抵押吧。 我和闺蜜出去玩回来没多久,他就把钱还给我了,我也把车子给了他,但是我把行车记录仪这事给忘了。他在洗车时没事翻看行车记录仪,就发现了我和闺蜜的聊天内容。”郝连莹道。 “嗯,明白了,到目前为止都有谁知道这事?我是指你前夫x冷淡这事。”方轶问道。 “只有我和我闺蜜,别人不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怎么会四处嚷嚷呢。”郝连莹道。 “那他让你在微信朋友圈里声明道歉,这是啥意思?这不等于把事态扩大了吗?让大家都知道了。”方轶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啊!”郝连莹也一头雾水道。 “好吧,下周一上午九点开庭,您要去参加庭审吗?”方轶拿着传票看了下,问道。 “我就不去了,全权委托您处理。”郝连莹道。 “好,到时候开完庭,我把庭审情况告诉您。”方轶道。 …… 送走郝连莹后,方轶刚坐到工位上,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方有财打来的。一般没有要紧的事方有财不会给儿子方轶打电话,想到此处,方轶心中一紧,急忙接通电话。 “爸,家里有什么事吗?”方轶问道。 “家里没事,是村长方冒,你冒哥有事,你等等哈,你冒哥跟你讲话。”方有财说完后,电话里传出了方冒的声音。 “方轶兄弟,我家你嫂子出事了。”方冒语气急躁道。 “冒哥,你别着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方轶急忙道。 “我现在就去县里,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你们律所,电话里我怕说不清楚。到时候见了面再给你说哈。你等我哈。”听的出来方冒很着急。 “好,我等你。到了你给我打电话。”方轶说完,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 方冒开着捷达车一路狂奔,来到律所时已经十二点一刻了。老家的本家亲戚来了,方轶怎么也得请吃顿饭,再说了远亲不如近邻,方冒在村里当干部,平时没少关照方有财,这顿饭方轶请的理所应当。 方轶安慰了方冒几句后,带着他去了赵三化的饭店,之前方轶订过包间,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冒哥,您慢慢说,嫂子是因为什么被抓的?”方轶道。 眼前的方冒虽然着急但是并未自乱阵脚,毕竟是在村里做干部的人,见过世面,知道现在要保持镇定。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听律师说是因为贩卖濒危野生动物,我这儿有判决书,你看下。”方冒从包里取出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然后他一脸尴尬的说道:“之前我媳妇被抓时,咱村的法律顾问张大脑袋说,我媳妇这案子简单,他就能搞定。所以我就没找你。 今天早上判决书邮寄到了家里,我才知道,我媳妇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方冒嘴里说的村里的法律顾问张大脑袋,方轶是知道的。张大脑袋是本地人,早年在小学教语文,后来因为觉得没前途就考了司法考试,然后做了律师。 因为他的脑袋比平常人大一号,所以得了个“大脑袋”的绰号,十里八乡的只要一提张大脑袋没有不知道的,名声挺大,但是钱却没赚多少,他也曾往市里发展过,但是因为专业能力不行,又不想屈居人下,最后只得返回村里。 吃一堑长一智,张大脑袋总结了自身的优劣后,制定了一套与众不同的职业发展路径,与众多往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跑的律师不同,张大脑袋决定扎根农村,搞农村包围城市。这些年下来,虽然没发大财,但是生活过得也挺滋润,除了差钱,啥都不差。 第198章 假大方? 方轶的注意力都在判决书上,没注意到方冒的表情变化。 “冒哥,嫂子是在贩卖野生保护动物时被抓的?”方轶抬头看向方冒。 “嗯。我当初就劝她别异想天开赚大钱,但是她就是不听。 你也知道你嫂子在乡里开了个小饭馆,这年头厨子难请,没有特色菜挣不到钱,你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贩卖野生动物的贩子,如果有熟人请客或者送礼,你嫂子就会弄上些野鸡、野兔或者大天鹅之类的,有时候还能弄到熊掌。其实一单也赚不了几个钱,她就是个中间牵线搭桥的。 事发当天村里有事,我没去饭馆,后来就听说她在给客户拿野生动物时被抓了。她犯的是刑事案子,被关在看守所,我见不到,听说只有律师能见。 也不知道张大脑袋从哪听说我媳妇被抓了,当天晚上就找到我家,拍着胸脯说这事他能解决,结果我被他忽悠了一顿就签了合同。结果就这样了。”方冒后悔道。 方轶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劝方冒想开点,遇事别慌。话是这么说,但是真遇到大事又有几个心里不慌的,作为一个村里人,方冒的表现已经不错了。 “冒哥,嫂子要是想上诉得抓紧时间,从接到判决书之日起的十日内要提交上诉状。”方轶看过后道。 “是,我也怕耽误了事,这不来找你来了嘛,我觉得还是兄弟你更靠谱,所以我想委托你办你嫂子这案子。你看?”方冒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没问题,嫂子的事我管了,不过嫂子是被抓的现行,警方人赃俱获,这案子不好打,我只能试试看。我先去会见嫂子,问问具体情况吧。”方轶道。 “那你看,这律师费……” 方冒再次望向方轶,之前请张大脑袋代理自家媳妇的案子,他花了不少钱,村里人家底儿薄,经不起折磨,但是坐大牢的事跟进医院一样,不花钱肯定不行,人家要多少都得咬牙硬挺。 “冒哥,咱们都不是外人,不用给律师费了。”方轶道。 不是方轶假大方,方有财在村里看大门的工作就是方冒给安排的,这几年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是方冒带着村干部跑在前面,上次生子家孩子生病要不是方冒出头,恐怕生子家日子更难过。 平心而论,方冒当村长这几年给村里人谋了不少福利,扶贫贷款,困难家庭的生活补助,村里面的互助组,都是他去乡里跑下来的,或者他提议搞的。 最近两年他帮着村民跑扶贫贷款,养羊养猪,干了不少实事,每次方轶回家,他父亲方有财都会跟他唠叨村里的新鲜事,所以方轶对方冒的印象很好,这次方冒媳妇出事,方轶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帮方冒一把。 “这……这合适吗?”方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尴尬道。 “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一会儿上班了,咱们去所里办下委托手续,我跟主任说下情况。这两天我约下看守所的会见,去见下嫂子。”方轶道。 方冒听完,心里热乎乎的,整个人一下轻松了不少。 下午方冒在律所的会议室内签委托手续,方轶去了主任办公室,向孙主任说方冒是本家哥哥,关系很近,不好收律师费。方轶本以为孙主任会叨叨几句,结果孙正义直接让方轶去办手续,根本就没提任何异议,只是在方轶出门时提醒他小心点,别闹得反目成仇。 孙主任还是有底线的,自己家人的案子,他一般是不会收费的,当然一般他也不会做,以免落下埋怨,日后不好见面。 方轶怎么会不明白孙正义的意思,孙主任是怕他案子做砸了或者没有达到当事人的期望值,亲戚成仇人,日后关系不睦。 本来方轶可以将这案子推给其他同事或者同行做,自己不沾这案子,但是他觉得就目前的情况看,在刑事案子方面正义律师事务所里的几位大神……还是算了吧,自己做心里更踏实。 另外,在刚才吃饭时,方轶已经试探过方冒的底线了,方冒是个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这案子难做,现场抓的现行,基本上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所以方轶才敢接手方冒家的案子。 次日上午,方轶去了看守所会见方冒的媳妇赵翠霞。 被女警带来的赵翠霞此时情绪低落,眼睛有些发红,见到方轶后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大兄弟,你怎么来了?”赵翠霞双眼放光,问道。 “冒哥找到我,说您出事了,委托我为您提供二审的刑事辩护。您是否同意我为您提供辩护?”方轶问道。 “同意,我知道你是读过大书的人,是个博士,你一定能把我弄出去。”说着赵翠霞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嫂子,例行程序,您得签个字。”方轶说着将几张a4纸推给了她。 赵翠霞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下眼泪,然后拿起笔开始签字。 律师本色 第88节 “嫂子,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您得把前因后果都得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藏。”方轶心里不是滋味,赵翠霞为人随和,做生意八面玲珑,脑袋瓜绝对够使,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被抓了呢! “嗯,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人来到我家饭馆里,问我有没有好的野味,我当时手里没有货,就没有接着话茬……”赵翠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赵翠霞经营的小饭馆里突然来了一位自称姓吴的男人,吴姓男人见店里人不多,就把赵翠霞拉到一旁,低声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野味(好的野味:指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说是想买些送礼用。 之前赵翠霞也做过同样的事,有不少熟客,但是这次的吴姓男人是个生面孔,她很警惕直说没有,只有村里人养的兔子和野鸡之类的。 吴姓男人知道她信不过自己,就说出了一个赵翠霞的熟客的名字,赵翠霞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让对方留下了手机号,并告知有货了打电话给他。 第199章 钓鱼! 自今年年初至六月底期间,吴姓男人不断打电话问赵翠霞是否有好的野味,赵翠霞均表示没有。 直到七月初时,上游卖家刘三定联系赵翠霞,说是手上有好的野味,不过要先收定金五千元。之后,赵翠霞打电话通知吴姓男人称有他想要的好的野味,但是要收定金五千元。 后来,吴姓男人将五千元定金送到了赵翠霞的饭馆。当日晚上八时许,刘三定将两只大天鹅送到了赵翠霞的饭馆。 当时赵翠霞怕吴姓男人看不上大天鹅,便押着定金没给刘三定,做这种生意最要讲规矩,不管法律上关于定金是怎么规定的,如果对方看不上野味,赵翠霞只有两个选择:一、黑下这笔定金,不过后果要自负,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跟他做生意了;二、退钱,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只有几千元,犯不着闹翻。 赵翠霞拿到野味后,打电话给吴姓男子,让他次日下午来饭馆提货一手交钱一手提货。吴姓男子于次日十九时二十分赶到赵翠霞的饭馆,验过货后,收下了两只大天鹅。 正当赵翠霞向吴姓男子索要辛苦费时,突然冲进来一帮公安干警,当场将赵翠霞抓获。看到吴姓男子跟警察有说有笑,直到此时,赵翠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经鉴定,涉案的冷冻动物是国家二类保护野生动物大天鹅。 “嫂子,那个姓吴的男人是做什么的,您知道吗?”方轶问道。 “好像是森林公安分局的,对,就是森林公安分局的警察,即便不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安排的人。当时我记得有人拍着姓吴的肩膀,说他立功了。”赵翠霞道。 “这么说来,您是被对方钓鱼政府了!”方轶道。 “钓鱼?没钓鱼啊!啥意思啊?”赵翠霞一头雾水道。 “没事,我知道了。之前那位张律师知道这些事吗?”方轶问道。 “张大脑袋来过一次,但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告诉我案子不好弄,警方有证据,要老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赵翠霞道。 方轶咂摸咂摸嘴,没说什么,他不想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别的律师的不是,因为这样会让当事人觉得他很没有素质,他也不觉得踩同行两脚就能抬高自己的地位,律师在当事人心中的地位是自己干出来的,不是靠嘴吹出来的,更不是靠贬低别人得到的。 …… 从看守所回来后,方轶开始起草上诉状,分析案情,在上诉期届满的前两日,方轶又去了一次看守所,再次对案件的经过进行了核对,然后去法院将上诉状提交了上去。 周一的时候,郝连莹的案子开庭了,方轶坐在法庭内,对面原告席上坐着的男人是郝连莹的前夫,可能是觉得自己能搞定,他没有花钱请律师。 原告长得还算俊朗,身材略显单薄,光嘴巴没胡子茬,很符合当代小女生的审美标准。 方轶心里琢磨着: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会冷淡呢! 审理案件的法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法官,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一板一眼,很认真的样子。 …… “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女法官推了下眼睛,道。 “诉讼请求:一、请求判令被告在微信朋友圈向原告赔礼道歉;二、请求判令被告向原告赔偿三万元精神损失;三、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被告背着原告,向其朋友诉说原告的婚期期间的私生活情况,其中多次谈到原告x冷淡等涉及原告隐私的问题。 原告认为被告的上述行为严重影响了其个人形象,给原告造成了严重的精神负担,侵犯了原告的个人隐私和名誉权,请法院依法维护原告的诉讼请求。”原告道。 方轶敢肯定,原告在开庭前一定咨询过律师,起诉状也是律师起草的。 “被告答辩。”女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被告与其朋友在封闭的环境下倾诉自己并不幸福的生活,实际上是朋友之间对不如意生活的诉苦。 她们谈话的内容并不为社会公众所知悉,也没有向公众曝光或故意公开的主观过错,且该聊天的内容仅限于谈话双方知晓,根本不存在公然丑化原告人格名誉,也未使原告的社会评价受到降低。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方轶道。 “现在开始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道。 “证据一,离婚证,证明原被告双方已经离婚,不存在夫妻关系。 证据二,行车记录仪录音,证明被告存在诋毁原告的行为。 法官,我说完了。”原告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被告对原告提交的两份证据均认可,但是对于证据二的证明目的不予认可。行车记录仪的录音是被告在向其朋友倾诉生活的不易,并不是有意要诋毁原告。完毕。”方轶道。 “被告举证。”女法官道。 “被告没有证据提交。” 谁主张谁举证,方轶代理的是被告人,只要对原告诉求给予否定就行了,本案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可提交。 “原告,你是怎么得到的行车记录仪?”女法官问道。 “行车记录仪是我的,安装在我的车上。被告开我的车出去玩,他们在我车里聊天,被我的行车记录仪录下来,就这样。”原告道。 “也就是说,被告是在车里与朋友谈论你的隐私的,是这样吗?原告!”女法官看向原告。 “是,应该是这样。”原告道。 “被告,是这样吗?”女法官看向方轶,问道。 “是的。”方轶道。 “被告,当时车里都有谁在?有几个人?当时车是在行驶中吗?”女法官问道。 “车里一共有两人,一个是被告,另一个是被告的朋友,车在行驶中,这个从行车记录仪中的录音录像就可以体现出来,两人聊天时,汽车在公路上快速移动着。”方轶道。 “原告,对被告刚才说的有没有异议?”女法官问道。 第200章 一个惊人的消息 “没有异议。”原告道。 “原告,你明确下,你所指的被告泄露你的隐私,就是被告与第三人在车上谈论的相关内容,是这样吗?”女法官问道。 “是的,我有行车记录仪录音录像记录为证。”原告道。 …… “现在进行最后陈述。原告进行陈诉。”女法官道。 “我认为,被告与他人的聊天曝光了我的隐私信息,严重影响了我的个人形象,给我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现在同事和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讥讽。 被告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毁坏了我的名誉权,请法院依法支持我的诉讼请求。”原告拿着一张a4纸念道。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应该之前练习过不少次。 “被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道。 “被告认为,隐私权是自然人享有的对其个人的与公共利益无关的个人信息、私人活动和私人领域进行支配的一种人格权。 是否构成侵犯隐私权,必须具备侵权责任构成的一般要件:一、受害人确有隐私被损害的事实;二、行为人行为违法;三、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四、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 如果不具备上述要件,就不构成侵犯隐私权。 回到本案,被告在驾车过程中将自己的不幸向自己的朋友倾诉,其目的是为了得到朋友的安慰,纾解心中的不快,由此可见,被告并不存在主观故意或意恶中伤原告的心理。 另外,被告与自己的朋友谈论原告的私生活,但双方的聊天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进行的,不会为社会公众所知悉,也从未向公众曝光,未使原告的社会评价降低。原告并不存在隐私被损害的事实。 至于别人的目光,我们认为这是原告的自我感觉,并不能代表原告的隐私被损害的事实。 综上,我们认为,被告的行为并未造成原告所谓的精神上的严重损害,我们真心的希望原告能敢于面对生活,走出心里阴影。完毕。”方轶道。 …… 签完笔录方轶走出法院大门,他向左右瞧了瞧,看到庭上原告那气愤的样子,方轶真怕原告躲在路边,突然蹦出来向自己头上拍板砖,然而……是方轶多虑了。 庭审后,方轶像往常一样给当事人打电话,告知了庭审情况。 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顾清平发了一顿脾气后,端起紫砂壶如牛饮一般猛灌了一顿。 “我就不信了,就凭他孙正义还能翻了天。小清,你最近把手上的活安排下,给我盯紧了正义律师事务所,我就不信他不犯错。”顾清平咬着后槽牙道。 吴小清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安排。”这是又闹哪出啊,自从上次律协开会回来气就没顺过,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一晃到了十月一假期,方冒媳妇赵翠霞的刑事案子被安排在过完十月一后的第二周的周四早上九点,在市里的中院开庭。 方轶打电话给曹晓慧,商量带儿子方安志回村里过节的事,本以为她会阻挠,没想到曹晓慧很痛快就答应了。 在县里车站等回村里的小公共的功夫,方轶询问方安志最近的学习情况,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爸,我妈好像在约会。”方安志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方轶有些吃惊的看向儿子。 “我听妈妈打电话,有人约她去市里看电影。”方安志歪着小脑袋说道。 “说不定是你妈的同事约她去城里看电影。”方轶微笑道。 “应该不是,我妈总背着我打电话,如果是她同事她不会背着我打电话。”方安志挠挠小脑袋道。 “你个小特务,大人的事你少管,好好学习。”方轶笑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万一我妈被人骗了呢?”方安志反驳道。 呃……,方轶语塞了。 去村里的红叶牌小公共还是那么的破旧,汽车电瓶放在驾驶座后面的铁架子上,电线裸露着,发动机盖子松松垮垮的,随着车子的行进一跳一跳的,座椅露着海绵和下面的铁架子,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路面坑坑洼洼,车子随着路路面起伏,车里人也跟着一起一落,方轶的屁股被颠的很痛,五脏六腑直翻腾。 但是此时的方轶却没有心思顾忌这些,虽然他与曹晓慧早就离婚了,但是听到曹晓慧约会的消息,方轶还是会心中别扭。 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人家曹晓慧愿意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盼她有个好的归宿。 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方安志,如果前妻再婚,他想将儿子方安志接到身边,以免儿子受苦。 下了小公共,方轶拉着行李箱,带着方安志往村里走,在村口被一群羊挡住了去路。 “方轶,方轶,是我生子。”在不远处,生子正在冲着他挥舞手臂。 眼前的生子瘦了也黑了,穿着一身廉价的绿色迷彩服,头上带着一顶迷彩帽,身上沾满了草叶子。方轶盯着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律师本色 第89节 “生子,这些羊都是你的?” 方轶一脸的惊喜,看的出来生子已经从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是呀,冒哥帮我申请的扶贫贷款,我用贷款买的,一共二十多只羊,绝大部分都是带羔子的,等到明年开春就能有五六十只羊。 按照这个速度,到后年就能有上百只羊了。我欠乡亲们和村里的钱估计不出五年就能都还清。”生子一边哄着羊群进村,一边满脸兴奋的说道。 “行啊!生子。这日子马上就能好起来!对了,这才中午你怎么就回来了?”方轶问道。 方轶知道,村里人一般养羊都是放养,不圈养。村子周围有很多大山,村里人养羊都是带上干粮和水,一大早赶着羊群去山上放羊,一去就是一天,等到快日落时才往回走。这样的好处是成本低,但是非常耗费人力,必须有人看着羊群。 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这活儿太“拴人”。村里人大多不愿意干,宁愿养猪也不去费力跑山放羊。要不是没办法,生子恐怕也不会干这活儿。 第201章 人总要拼一把! “我媳妇怀孕了,今天有大集,我想去集市上转转,给她买点肉,补补。”生子不好意思道。 生子家欠着一屁股外债,隔三差五的吃肉肯定被人骂,也不现实,但是家里媳妇怀孕了,一个劲儿的馋肉,生子不为大人着想也得考虑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他见媳妇馋肉馋的厉害,怕影响孩子发育,于是狠了很心,决定趁着下午集市快收摊时(主要是此时集市上人少,以免被熟人撞见),去买块猪肉,给媳妇解馋,补充下营养。花钱吃喝补充营养,总比花钱吃药强。 方轶非常理解此时生子的感受,当初他从大学辞职出来,改行做律师时,村里人那异样的眼神,四处飘荡的闲话,让他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直到他在县里站住了脚,钱包慢慢鼓了起来,吃喝不愁,才敢挺胸抬头的走在村里的大街上。 方轶沉默片刻,伸出手在生子肩上轻轻拍了拍:“日子是自己的,嘴是人家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别想太多。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健康。” 生子裂开被胡茬子包围的嘴,笑了笑:“还是上过大学的人想的通透,当年……,哎,不说了,这都是命。 咱没有关系,也没有背景,大富大贵的事就不想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家人健康,在有生之年将外债还清了,然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嗯,这就对啦。”方轶看到生子如此,心里为他高兴。 生子好像一直运气不太好,从小家里条件不好,后来大学没考上,好不容易讨了个二婚的媳妇,有了孩子,可孩子又因病去世,家里外债如山。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的生子赚不了几个大钱,出去打工又被老板骗,仿佛一切不好的事都让他赶上了。可就算是这样,生子也没有倒下,他依然心怀希望。 眼前的生子让方轶想起了《孟子·告子下》中的内容。 方轶越来越觉得所谓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只是对那些百年不遇的能人志士来说的,而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对于生子来说,恐怕只剩“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了。 生子只能挣扎的活着,他之所以没有倒下是因为他心中挂念着家,虽然家徒四壁,虽然外债如山,但是他心中依然有希望,期盼着靠养羊过上好日子,延续香火。 时光如白驹过隙,人总要拼一把! 十月一放假这几天,方安志玩疯了,用他的话说,平日里补课补到脑子不转,作业做到凌晨,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方有财带着孙子满山跑,东山摘柿子,西山掰玉茭,整天不闲着。 放假这几天,方冒又来找过方轶两次,提供了一些他认为很重要,但是其实没什么卵用的证据。方轶对他又是一番安抚。 十月一假期很快过去了。方轶回到律所继续忙手里的案子。不几日,区法院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取判决书,郝连莹侵犯前夫隐私权的案子判下来了。 区法院最终认定,郝连莹的行为并未造成前夫精神上的严重损害,她的行为尚不符合隐私侵权的构成要件,一审法院对其前夫的主张不予支持。同时,法院也认为郝连莹的行为确有失妥当,应引以为戒,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下班后,郝连莹来律所取走了判决书,看到判决结果后,她对方轶再三表示感谢,这案子算是结了。 方冒媳妇赵翠霞贩卖野生动物案的二审终于要开庭了。因为是早上九点在市里的中院开庭,方轶提前一天去了市里,住在辉煌。 在开庭前一周,方轶去检察院见负责承办该案件的宋检察员,两人对案件事实进行了沟通,并提交了律师意见,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此后方轶在查看从法院调取回来的案卷时发现,那位找方冒媳妇赵翠霞购买野生动物的吴姓男子,确系森林公安分局的警员。只不过在庭审过程中记录的笔墨较少而已,判决书上也没有描述。 在开庭前,方轶再次去了看守所,与赵翠霞沟通了案子的诉讼方案。赵翠霞不管什么方案不方案的,觉得现在只有方轶能救自己,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赵翠霞的案子是公开审理,在开庭当天方冒和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来到法庭旁听。 村里人都知道方轶在做律师,但是具体如何,谁都不知道,这次来旁听正好借机看看方轶风采。 公诉人是两名女检察员,其中坐在首位的是之前方轶见过的宋检察员,另外一位是助理检察员。 上面坐着的三位男法官,主审的男法官,也就是审判长,长得比较帅气,年龄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左手边坐着一个胖法官,眼神冷森森的,右手边的法官戴着眼镜,文绉绉的。 ……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审判长道。 随着审判长的话音落下,右手边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法官开始宣读第一审判决书。 “下面由上诉人赵翠霞先宣读上诉状、陈述上诉理由。”待眼镜男法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道。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我对一审的判决书不服,我认为我的行为不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我的本意,是一位姓吴的人让我这么做的,是他不断的鼓动我去收购野生动物……”赵翠霞颤抖着双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上诉理由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上法庭,而且上的还是刑事法庭,不紧张那是假的,她用尽了全力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与颤抖。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 上诉理由如下: 一、森林公安分局的侦查人员以虚假的“吴姓男人”的身份,诱骗赵翠霞“弄到好的野生动物”,在赵翠霞表示没有野生动物的情况下,又多次打电话催促其想办法,前后持续了半年之久。 赵翠霞联系到野生动物的卖家后,侦查人员支付了五千元的定金,而后在交易时将赵翠霞抓获。这是典型的犯意引诱,赵翠霞因被引诱而实施的犯罪行为不应受到刑罚处罚。 二、一审法院认定赵翠霞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证据不足,请求改判其无罪。 审判长,上诉理由陈述完毕。”方轶道。 第202章 气的直哼哼 “上诉人赵翠霞,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和罪名有异议: 一、一审判决书中认定我贩卖国家保护动物,我不认可。 我没有贩卖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我只是居间介绍,我店里的国家保护动物大天鹅不是我的,是刘三定的,之前我就跟警察说过了。 另外,买受人也不是我,是姓吴的,他是警方的人,是他鼓动我帮他介绍购买野生动物,我们有微信和电话记录。之前一审时,检察院只出示了我们双方达成交易的微信,前面他给我打电话和发微信催我办事的微信未提交。” 说道此处,赵翠霞的身体紧张的抖动着,心脏也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起来,声音抖得厉害,手中的a4纸晃的她看不清字,缓了缓劲儿,她才接着道: “二、我对一审法院认定的罪名也不认可,我根本就没有贩卖野生动物,我只是居间介绍。我说完了。” 说完后,赵翠霞的身体哆嗦成了一团,手中的a4纸已经有些拿不住,额头已经潮湿,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失真了。 “上诉人,你平复下心情。”审判长见赵翠霞如此,怕她紧张过度昏倒在法庭上影响庭审,说道。 两边的女法警走到近前,低声询问赵翠霞的情况。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片刻后,审判长道。 “上诉人赵翠霞,刘三定跟你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之前熟悉吗?”宋检察员问道。 “刘三定跟我是一个乡的,……我在乡里开饭馆,他经常来我这儿吃饭,一来而去就认识了。”经过最初的紧张后,此时的赵翠霞心情平静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他有野生动物的?”宋检察员问道。 “之前姓吴的找我买野生动物送礼,而且要那种好的,‘好的’就是受保护,平时吃不到的那种野生动物。 我店里没有,就没答应他,后来姓吴的催了我很长时间,我就问了经常来吃饭的刘三定,我知道他关系广,就拖他帮忙打听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赵翠霞眼神中的恐惧少了很多,可能已经慢慢适应了庭审的节奏。 “此前你有没有从刘三定手里买过野生动物?”宋检察员问道。 “有过两次,但不是我主动买的,是刘三定提到店里卖给我的。”赵翠霞道。 “买的什么?”宋检察员追问道。 “我记得是野兔,就是山上那种野兔,但是后来厨师说不像是野生的,有点太肥了,应该是家养的。 还有一次,他给我带来了一只野鸡,后来经厨师鉴定说是家养的,根本不是野鸡,后来我按照家鸡的价格收下了。” 此前赵翠霞确实做过不少次买卖野生动物的生意,也从刘三定手里买过,但是她不能说,她相信刘三定那个老滑头肯定也不会承认以前卖过野生动物。所以她避重就轻,顺口胡诌了两句。 宋检察员气的直哼哼,虽然猜到赵翠霞不老实,但是他没有证据:“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 “下面由上诉人赵翠霞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赵翠霞,你之前认识那个买野生动物的姓吴的买家吗?”方轶问道。 “不认识,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听到方轶的提问,赵翠霞的心踏实了不少,她知道方轶不会给他挖坑。 “姓吴的买家找到你是怎么说的?”方轶问道。 “他说要好的野生动物,送礼用。”赵翠霞道。 “你当时手里有好的野生动物吗?”方轶问道。 “没有。”赵翠霞道。 “你当时是否主动帮他联系了卖家?”方轶问道。 “没有,我跟他又不熟,就没上心这事,我琢磨着等有人来店里卖野生动物了,我再联系他,没有就算了。”赵翠霞道。 “后来姓吴的买家有没有联系你?”方轶问道。 “联系了,基本上每周都给我打电话,有时候还来店里找我问这事。问的我都烦了。”赵翠霞道。 “后来你找了刘三定,让他帮忙寻找野生动物的卖家?”方轶问道。 “是,姓吴的老问这事,我有点烦了,正好刘三定来我这儿吃饭,我就把这事跟他说了。后来他打电话告诉我说是有货了,货就是指好的野生动物,我这才联系的姓吴的。”赵翠霞道。 “赵翠霞,你介绍刘三定给吴姓买方,收取费用吗?”方轶问道。 “收,不过只收五十元介绍费。”赵翠霞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宋检察员道。 “审判长,开庭前,上诉人曾申请调取此前赵翠霞与吴姓买家的微信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证据要提交。”方轶道。 因为赵翠霞的手机在公安机关扣着,方轶无法拿到,所以他在开庭前申请了法院调取证据。 “我没有新证据。”赵翠霞道。 …… “根据辩护人的申请,本院在开庭前调取了赵翠霞的一至六月的通话记录和微信记录。现在提供给你们,进行现场质证。 先由公诉人质证。”审判长说完,将调取的证据交给了书记员,分发给三方。 律师本色 第90节 “我们对调取的证据没有异议。”宋检察员道。 微信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都是法院调取的,而且之前宋检察员在查看证据材料时也有看到过,所以他对证据没有什么异议。一审时区检察院没有提交全部微信聊天记录有可能是遗漏了,也有可能认为该等证据不重要。 “没有异议。”赵翠霞道。 方轶道:“辩护人对上述证据认可。 从该份证据可以看出,从一月份到六月份吴姓买家给赵翠霞打了几十个电话,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三四个电话。 另外从微信聊天记录来看,几乎全部都是催促赵翠霞尽快帮着购买好的野货(野生动物)的内容。可见赵翠霞一直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并没有主动为吴姓买方牵线搭桥购买野生动物的行为和想法,也就是说没有明显的主观犯罪意图。” 第203章 犯意诱发 顿了顿,方轶接着说道:“除此以外,辩护人提请审判长注意,本案中提及的吴姓买方为森林公安机关的侦查人员,该人的真实身份在一审的庭审记录中有相关记载,就在第九十三页第五行。质证完毕。” 听方轶说完,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低头耳语了几句,一位法官开始翻看案卷。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 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辩护人发言。 上诉人赵翠霞可以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为我不构成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我是被姓吴的引诱为其牵线搭桥购买的野生动物,我在其中只是牵线搭桥的作用,不应该被认定为犯罪。 另外,姓吴的是森林公安的人,我认为他们是故意引诱我犯罪,一审法院判我有罪,有违天理。我说完了。”赵翠霞道 “上诉人赵翠霞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从本案事实上看,一直是吴姓买方在催促赵翠霞帮其购买野生动物,时间长达六个月之久,可见赵翠霞并没有主动出售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的犯意。 森林公安机关在未掌握赵翠霞有出售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事实的情况下,派侦查人员主动引诱赵翠霞向其出售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赵翠霞才以中介人身份参与了两只大天鹅的交易,其从中获取的介绍费仅为五十元。 侦查机关以引诱的方式收集证据,有悖于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其收集的证据具有非法性,其证据不应被采纳。请法院依法撤销一审法院的刑事判决,改判上诉人(原审被告人)赵翠霞无罪。 辩护人发言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 上诉人赵翠霞为牟利,非法出售国家二类保护野生动物大天鹅,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 主观上赵翠霞有贩卖野生动物谋利的想法,客观上确实实施了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行为,我们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清楚,适用的刑罚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请求。 审判长,公诉人发言完毕。”宋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认为:即便上诉人赵翠霞的违法行为受到了他人的影响,但是如果她不存在违法谋利的主观意愿,是不可能做出违法犯罪的行为的。 大天鹅虽然不是赵翠霞的,但是她参与了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的交易,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不管她获利多少,都应构成犯罪。”宋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方轶看了看纸上的记录,说道:“针对公诉人的意见,辩护人回应如下: 一、上诉人的犯罪行为系被侦查人员诱惑侦查所致。 所谓诱惑侦查,是指由侦查人员设置圈套或者诱饵,暗示或诱使侦查对象暴露其犯罪意图并实施犯罪行为,待犯罪行为实施时或结果发生后,抓捕被诱惑者。 本案中,上诉人赵翠霞原本系从事饭店生意,偶有收购野兔等非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正当商贩,侦查机关并未掌握其有出售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的犯意和犯罪行为。 在此情况下,假冒吴姓买方的侦查人员多次向赵翠霞提出购买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要求,对赵翠霞进行引诱,随后赵翠霞与刘三定联系并向吴姓买方反馈有大天鹅的消息,并索要定金五千元。 作为侦查人员的吴姓买方要求赵翠霞积极促成该项交易,并预交了定金。在赵翠霞以中介人身份向吴姓买方转交大天鹅并向其索要中介费时,被埋伏在周围的森林公安人员当场抓获。 由上可知,赵翠霞在被诱惑侦查之前并无出售国家保护动物的犯罪意图,其所实施的犯罪行为系被吴姓买方积极主动的购买行为的反复诱惑所致。辩护人认为,本案应属于典型的“犯意诱发型”诱惑侦查。 二、因被诱惑侦查手段引诱,而实施犯罪的上诉人不应该构成犯罪。 诱惑侦查带有一定程度的欺骗性,与刑事诉讼的正义价值追求相矛盾,具有无法克服的缺陷,很容易使人们对司法的公正性失去信赖,导致侦查权的滥用等,而且诱惑侦查的合法性和妥当性一直饱受争议。 目前,司法领域对于诱惑侦查的立法规制很少,只有一些零散规定,如公安部《刑事特情工作规定》规定:“严禁刑事特情诱人犯罪。”最高人民法院《全国部分法院审理d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对诱惑侦查破获的毒品死刑案件如何量刑作了指导性规定。 鉴于诱惑侦查对于破获一些严重犯罪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应当承认其在一定条件下的采用是允许的,上述有关规定也体现了这一精神,但为了减少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在有关立法规定尚不完备的情况下,对诱惑侦查在司法中进行严格限制的重要性就尤为重要了。 辩护人认为,诱惑侦查适用的目的是发现犯罪人,而绝不是“制造”犯罪人。法律的本质就是管理公民、维护社会秩序,促使公民向善守法、遵守秩序,如果相关机关利用法律手段诱使人性中的丑恶萌发,促使公民犯罪,这与法律的正义性是相悖的。 因此,对于“犯意诱发型”的诱惑侦查,由于其实质上是借诱惑侦查之名行制造犯罪之实,该种情况不应被允许。 本案中,侦查机关使用了“犯意诱发型”诱惑侦查方式,使原本无犯罪意图的赵翠霞产生犯意并实施了犯罪行为,属于“制造犯罪”,这种侦查方式不具有合法性。利用该侦查方式获取的证据,由于违反了我国刑事诉讼法关于禁止以引诱、欺骗方法收集证据的规定,应属于非法证据,应当予以排除。” 第204章 恨不得踹上两脚 “另外,侦查机关对赵翠霞使用了“犯意诱发型”诱惑侦查方式,而案件中并没有证据证明赵翠霞在被抓之前有过违法犯罪记录,其本人一直合法经营小饭馆,无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加之其在本案中只是起居间介绍的作用,从中获取的介绍费仅为五十元,退一万步讲,即使认定其参与了犯罪,也是从犯,情节显著轻微,应不以犯罪论处。 综上所述,本案指控证据不足,请求二审法院对一审判决予以改判,依法支持上诉人的请求。 审判长,辩护人回应完毕。”方轶道。 …… “本法庭经过公开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上诉人的意见和上诉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上诉人带出法庭。”审判长说完,敲响了法槌。合议庭的三位法官退出了法庭。 旁听席上的方冒对于二审的判决结果,既期盼又恐惧,他期盼着快点结束这一切,好歹有个结果,免得总是提着一颗心,吃不好睡不好,折磨人;可他心里又对判决结果充满了恐惧,害怕二审法院维持原判,自家媳妇进去吃牢饭,真要是那样的话,村里人不定怎么戳他方家的脊梁骨呢,他在村里的威信也将名存实亡,家也没了。 十分钟后,全体起立,等待审判长宣读判决结果,方冒紧张的手心直冒汗,站在旁听席上,认真听着,大气都不敢喘。 审判长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赵翠霞:“……侦查机关以引诱的方式收集证据,有悖于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其收集的证据具有非法性,其证据不予采纳。上诉人提出侦查人员以诱惑侦查手段引诱上诉人实施的行为不应受到刑罚处罚的辩解有理,予以采纳。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三条、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三)项、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三)项,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十一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一审法院的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赵翠霞无罪。” 当听完前面的法院认为部分后,方轶悬着的一颗心就已经放下了,内心里早已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知道这个案子妥了。 赵翠霞被当场释放,当然她还有些手续需要履行。听完判决,方冒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冒哥,嫂子被判无罪了。”方冒身旁的好友见方冒楞着不动,提醒他道。 “好!好!”方冒连说两个好字后,快速向前面走去。 方冒媳妇赵翠霞的案子了结了,方轶又有了一个成功案例。方冒请客吃饭是免不了的,他们两口子对方轶千恩万谢。 同来的乡亲们也见识了方轶嘴上的功夫,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都觉得方轶的嘴皮子够厉害,不愧是做律师的,真能忽悠。 五天后,方轶收到了中院邮寄来的赵翠霞案的无罪判决书。 孙正义坐在办公室内,晒着秋日的暖阳,心中不住的感叹着:“这个方轶真是个人才,这才来律所一年多,就已经做了那么多无罪辩护的刑事案子。要是他在一线大城市有这样的战绩,早就成名了。可惜他在县里……,不过这样也好,正义律所事务所可以跟着蹭些热度。 再看看褚怀和赵忠诚这两货……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能比啊。 不过这两货有一点好,那就是不管什么样的案子都敢上去忽悠一顿,能不能做的,唬人还是可以的。也为律所接了不少案子,当然也惹了不少麻烦。 眼下又多了个李明博律师,李律师除了人轴点,认死理,专业能力差点,不懂得变通外,其他的还是挺好的,就是善后工作麻烦点。”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办公室内,顾清平正在皱着眉头浏览正义律师事务所那制作的并不怎么样的网站。 突然网站登出了一条祝贺信息:热烈祝贺本所方轶律师为当事人提供的无罪辩护大获成功。 当他点开后,看到的正是赵翠霞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刑事案件的判决书,当然当事人的相关信息被打了马赛克。在判决书后面是一段对方轶的介绍,将方轶夸的跟朵花似得。 顾清平越看越生气,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不一会儿吴小清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主任,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顾清平将电脑的屏幕转了个方向,朝向吴小清。 “这个案子我知道,当事人是方轶老家村里的亲戚,一审时那个当事人被判了两年,是一个姓张的律师代理的,这个姓张的律师也在咱们县里的律所执业,专业能力比较一般,不过他一直在村里,基本上只有拿委托手续时才去律所。 二审是方律师代理的,据说开庭时方律师与检察院的人辩论的很激烈,最后法院采纳了方律师的辩护意见。 这样的案子要是到了咱们律所至少要收五万元律师费,可惜方律师给人家免费代理,没收钱……”吴小清絮絮叨叨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顾清平突然拦住了吴小清,问道。 “我说这案子到咱们律所至少收五万元……”吴小清眨了眨眼一脸懵逼的看向顾清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道:“当然了,如果您顾大主任出马,这种案子不给十万律师费当事人都甭想出门。” “不是这句,后面……”顾清平心情激动的盯着吴小清,眼神中放着贼光,仿佛见到了绝代美女一般。 “那什么……老顾,你别这么看着人家,多难为情啊!”吴小清释放出自认为千姿百媚的表情。 “谁看你了……你刚才后面说的那句是什么来着?”此时的顾清平恨不得踹吴小清一脚,暗叹:女人啊,怎么一会儿精明的像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会儿又傻的让你恨不得踹上两脚,真是不能理解。 第205章 打工?打个球啊! “免费代理?是这句吗?”吴小清回想了下,问道。 “你怎么知道方轶免费代理案子的?”顾清平刨根问底道,大有不刨到祖坟不罢休的劲头。 “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前台说的,您不知道,我为了收买那个小前台可是花了大力气的,光口红就买了好几根,吃饭花的钱都顶上我帮个月工资了……”吴小清边抱怨边用眼睛瞄着顾清平,察言观色。 “少说那些没用的,捞干的。回头我给你报销。”顾清平不耐烦道。 “好,谢谢主任。” 说完,吴小清正色道:“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委托代理合同都得从前台手上过,所以她知道这事。 主任,有什么问题吗?……主任?” 此时的顾清平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个“阴损”的计划逐渐在他头脑中成形,被吴小清一叫,他急忙收回思绪:“没……没事,你回去忙吧。” 吴小清一脸懵逼的走出办公室,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顾清平,只见顾清平搓着双手,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显得很亢奋。 顾清平的这个动作,吴小清太熟悉了,每当这个动作出现,过不了多久顾大主任就会告诉她一个阴损的计划,不是挖同行墙角,就是坑同行一把,这次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周六的时候,得知方轶带着方安志回村了,方冒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死拉活拽的要请方轶一家吃饭,方轶不好推辞,便带着父亲和儿子一起去了方冒老婆赵翠霞在乡里开的饭馆。 赵翠霞见到方轶就跟见到救命恩人似得,热情的很,饭馆当日未营业,里面只有方轶一家和几位亲戚朋友。大家吃喝间自然忘不了恭维方轶几句。 见乡亲们和村长一家对儿子方轶如此敬重,方有财的腰板也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说起话来底气足了不少。 律师本色 第91节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下午二点多,酒席散后,方冒让店里的伙计开车将方有财、方安志和几个亲戚先送了回去,留下方轶又给一位朋友咨询了点家里的事。 方冒本想送方轶回村,但是就在方轶走出饭馆的大门时,遇到了一个熟人。 “轶哥,真巧啊,没想到在乡里碰到你。”一个声音从方轶背后传来,方轶回头一看原来是霞姨家的表弟周阳。 “周阳,你怎么在这?”方轶有些惊讶,随后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脑子,之前听说你回乡里开了家烧烤店,怎么样,创业还顺利吧?” “兄弟,这位是?”一旁的方冒见方轶与周阳很熟的样子,问道。 “这是我表弟周阳。周阳,这位是方冒,冒哥,我们一个村的。”方轶介绍道。 “哦,都是自己人。”方冒道。 “冒哥,轶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打过招呼后,周阳自来熟道。 “我送你轶哥回村。”方冒道。 “还回什么村啊,今天碰巧遇到,这就是缘分。别回去了,走,去我哪,咱们喝两杯,晚上我送你回去。冒哥一起啊!”周阳热情的招呼道。 之前在县里时,周阳因为吃霸王餐被烧烤店的老板扣下打工还钱,方轶帮他的事,虽然老板没说,但是架不住下面员工有多嘴的,周阳一直记着方轶的好。今天正好碰到了,他怎么能措施机会,怎么也得请方轶吃顿饭,意思意思。 方冒跟周阳不熟,见周阳不过是个年轻人,自己四十多岁了,跟他没什么共同话题,怕聊起来尴尬,便以手头有事为由婉拒了周阳的邀请。 方轶见周阳态度诚恳,便辞别了方冒,跟着周阳去了他的烧烤店。 周阳的烧烤店比县里方轶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小一些,装修的很简单,很有街头文化的味道。乡里的房租便宜,而且人工成本也低,店里的服务员都是些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看着很有朝气。 “烧烤店干的不错啊!”方轶看了一圈道。 “还行吧,现在不是上人的点,等晚上你再看,可热闹了。我在这里弄了个小舞台,没事时几个朋友吃完喝足会唱歌助兴。 如果赶上球赛那就更美了,每天晚上人都爆满,吃烤串、喝啤酒,看球赛,人生一大幸事。 当然国内的球赛效果差一点,最好是世界杯之类的,或者欧洲杯等国外球赛。”一边走,周阳一边介绍着。 “国内的球赛为什么效果差?”方轶不喜欢看球赛,他觉得那么多人抢一个球太费劲了,没啥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看国外的足球赛是享受,看国内足球赛是糟心。国内足球踢得太臭,而且假球多,还是少看的好,要不容易被气死。”周阳笑道。 二人坐下后,周阳一招手叫了个伙计过来,点了些店里最拿手的烤串:“轶哥,你尝尝我家的烤串,看看跟县里的比怎样。” “我看你状态不错,烧烤店经营的也挺好的,还想不想去公司打工?”方轶微笑着调侃道。 “打工?打个球啊!还是算了吧。我给你算一笔账,夏天路边卖羊肉串的你见过吧?”周阳问道。 “见过,怎么啦?”方轶道。 “咱们不说那些卖假羊肉串的,如果正儿八经的做生意,一个人支个烤羊肉串的摊,基本上成本能控制到三四成左右,生意好的话,一个夏天卖个十来万很正常。十来万啊!如果打工得多久才能攒够?最关键的是只需要干一夏天,这可是暴利。 我这小店虽然不大,但是有特色,中年人、年轻人都喜欢,咱选的羊肉又都是附近村里养的羊,货真价实,老百姓都知道。 夏天以烧烤啤酒为主,冬天增加涮锅,虽然成本高一些,但是咱做的是品牌,是回头客。收入还是可以的。”周阳得意道。 “这是谁给你出的注意,你爸?”方轶微笑道。 “你猜对了。我爸说在乡里做生意,不能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挣钱多少放一边,咱得结个善缘,有了回头客就有钱赚。”周阳道。 “嗯,你爸说的对。”方轶道。 第206章 你不如拿着起诉书去问法官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我这店是我爸妈出钱开的,店里的账本都在他们手里,我这总经理想花钱都得请示他们。搞来搞去,我成了给他们打工了。”周阳自嘲道。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姨夫把老本都拿出来了,支持你开店,够大方了。你那帮同学估计没几个能跟你比的。”方轶半开玩笑道。 “还真别说,我那帮同学虽然有不少人留在了大城市,也有几个进入了大公司,但是一天到晚的加班,累的跟三孙子似得,住的地方更是惨不忍睹。有个同学在沪市住的竟然是卫生间,说白了就是厕所,每当有人方便的时候,他都得出去等着。 轶哥,先来两串,尝尝我调制的烤肉配方怎么样。”正在二人说话之际,伙计端上来二十多串羊肉串和小腰等。 “因为只有本科学历,又没有关系,在金融圈里基本上做的都是基础岗位,有个学习挺好的同学被分配去了销售部,说白了就是去做销售了。据说他们销售部基本上都是本科、专科毕业的,还有几个老员工是高中毕业的。 当年刚毕业时,我的诗和远方就是北、上、广、深之类的一线大城市,可是现在看来也就那样,有钱在哪生活都滋润,没钱在哪都受罪。 今年我有好几个同学都因为赚不到钱,看不到希望,回老家考公了。 我的目标是把烧烤店开遍县里、市里,再去京城和其他大城市开分店,将来再雇几个敢造假的中介机构,把公司鼓动上市去割韭菜,哈哈。”周阳一边撸着串,一边斗志昂扬的说道。 方轶心中好笑,周阳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千万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公司未上市先把自己送进去蹲大牢。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打工能比当老板赚的多,南方就没有那么多小老板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藏富于民了。 不过周阳的话也提醒了方轶,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诗和远方,不过是自己的yy而已,你所向往的诗和远方也许正是别人拼命逃离的地方。 晚上,周阳让店里的伙计开车将一身酒气的方轶送回了村。 周一的时候,孙正义给方轶安排了一个侵犯名誉权的案子,这个案子是个关系户的案子,当事人是孙正义的侄女。 孙正义的侄女孙媛媛,从小学习就不好,家里人知道她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就送她去学了美容美发。本来家里人想送她去蓝翔学挖掘机的,但是考虑到孙媛媛是个女孩,身体又比较单薄,最后还是学了美容美发。 从美容美发学校毕业后,孙媛媛进了一家大型美容院,干了五年多后,怀揣着半吊子的技术,便回到了县里,在父母和孙正义的支持下开了一家看起来很上档次的美容院,当起了老板。 下午的时候,孙媛媛来了律所与方轶沟通案情。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只见一位打扮入时的女郎,正坐在椅子上对着手里的小镜子图口红。 她的脸溜光水滑的,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只有一个表情,方轶恍然大悟,这张脸肯定没少打美容针。 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有品位的样子,不过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模仿的某位电视明星的穿戴,只是与她身上翠花一般的气质不太配套。一旁的椅子上放着一件米色风衣,会议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果然是大美容公司出来的,就是会捯饬。 “您好,我是方轶。”方轶进门后,坐在她对面道。 “你好,我是孙媛媛,我叔说你专业能力在所里算是最强的,你说我这案子能赢不?”孙媛媛一脸傲气道。 开什么玩笑,案情都没了解,就问这种问题,你不如拿着起诉书去问法官好了。 方轶淡淡一笑:“案子能不能赢,要看您提供的证据。麻烦您先介绍下案情。” “我的案子简单,我美容院有个客户……”孙媛媛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按照孙媛媛的说法,她的亮美美容院有个客户叫赵月娇,跟孙媛媛住在一个小区,之前亮美美容院引进了一台祛斑仪器,对外宣称祛斑效果显著,赵月娇来做美容时,被孙媛媛一顿忽悠,就买了祛斑套餐。 结果做了五次效果不明显,赵月娇跑到店里理论,按照常理来说,做生意以和为贵,服务没有效果给人家折算其他美容服务也就算了,实在不行退费了事,但是孙媛媛跟她叔叔孙正义一样抠唆,当场跟赵月娇吵了起来,偏偏赵月娇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两人就在美容院内撕吧起来。 后来,美容院的员工报警,警察来了见两人都没什么大事,就两边抹稀泥,训了赵月娇一顿,让她离开了美容院。 赵月娇是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脾气,哪能吃这亏,随后便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发布孙媛媛是“傻x”“精神分裂”,亮美美容院的美容师“不正规”“讹诈客户”“破仪器”“技术和产品都不灵”等贬损性言辞,并使用了亮美美容院的门头照片和孙媛媛的工作照片作为配图。 孙媛媛得知后气得不行,便找到了叔叔孙正义,孙正义便将案子分给了方轶处理。 “美容院购进的这台祛斑仪器治疗过多少客户?像赵月娇这种情况有几位?”方轶问道。 “还几位……,就一位就已经够我一呛了。自从赵月娇在业主群里骂过我后,那台祛斑仪器就没再用过。她就是个扫把星,她在外面说我的设备不管用,哪还有人来做祛斑啊!”孙媛媛道。 “您有赵月娇辱骂您和诽谤美容院的证据吗?”方轶接着问道。 “有,我都有手机截图,后来我叔叔让我去公证处做了微信公证,这就拿给你。”说着,孙媛媛拿过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 “这个微信名叫‘娇娇’的就是赵月娇本人?”方轶手里拿着微信记录和公证书,扫了一遍后,问道。 第207章 抑郁个屁啊! “是,你看她的微信号就是她的手机号,我还有微信对骂的记录呢……,她在业主群里用的是同一个微信名。 方律师,我这案子能不能帮我搞的声势大点?”孙媛媛道。 “声势大点?”方轶一脸迷惑的看向孙媛媛。 “对,最好是全县的人都知道那种,市里人要是能看到更好。”孙媛媛眉飞色舞道。 “为什么?”方轶不解道。 “你想啊,县里的老百姓,你给他说点正事,他们没人愿意听,要是谁家打个官司,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他们可爱听了,传的可快了。 我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大张旗鼓的宣传下,做做广告,让全县、全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亮美美容院和我孙媛媛。这叫借势,可比做广告好使多了,最关键的是不用花钱。”孙媛媛得意道。 呃……方轶一怔:“万一法院判决您输了,那怎么办?” “……输了!怎么可能……方律师,我这案子会输吗?”孙媛媛愣了一下,将信将疑道。 “这事可不好说。从现有证据看您是有胜诉的可能的,但是庭审过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万一对方有对您不利的证据,这事可就不好说了。”方轶道。 “那好吧!”孙媛媛道。 “您这案子我大致了解了,从现在的案情来看,您可以请求法院判令对方给您赔礼道歉,并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发布公告,在小区门口张贴公告,以正视听,恢复您和美容院的名声。 另外,还可以要求对方赔偿您精神损害抚慰金和美容院的损失,具体数额不能太高。 我建议是五千元以内,因为这种案子法院判决的精神抚慰金和损失赔偿金都不会太高。而且您美有可量化的经营损失,法院会考虑对方给您造成的实际影响判定赔偿金额。”方轶道。 “五千元太少了吧,能不能多要点。”孙媛媛道。 “您想要多少?”方轶问道。 “十万,行不?我觉得太少了,起不到教训她的作用。再说了我得把诉讼费要出来,不能往里搭钱啊。”孙媛媛道。 “我可以给您写十万,但是交给法院的诉讼费是跟着案件标的金额调整的,案件标的金额越高,交给法院的钱越多。如果法院判不了这么多钱,那您这钱就白交。”方轶劝慰道。 “那我要是要十万赔偿,得交多少诉讼费?”孙媛媛问道。 “大约二千多点,具体法院网站上有计算方式,如果您要准确金额我可以给你查查。”方轶道。 “一万呢。如果我就要一万呢?”孙媛媛觉得打官司折腾半天不多要点太亏。 “一万以内诉讼费是五十元。”方轶道。 “这也差太多了!”孙媛媛道。 你以为呢,十万的标的和一万的标的能一样吗?法院也是要吃饭的好吧,方轶微笑着看向她,等着她做决定。 “好吧,那就听你的吧。都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就行。”孙媛媛道:“但是赔礼道歉的事没商量,她必须向我道歉。” 次日,方轶写完起诉状,将证据准备好,找孙媛媛签过字后,去了县法院立案。 眼看着就要年底了,案子陆续开庭,这段时间正义律师事务所接了不少案子,赵忠诚和褚怀各忙各的,基本上见不到人,每天都在前台登记“外出谈案子”或者“去法院开庭”,孙正义知道他们有摸鱼的嫌疑,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问题,不耽误案子开庭就行。 中午时,方轶吃过午饭本想回住处眯一会,却被在饭店门口碰到的李明博拦住了。 “方律师,您中午方便吗?我想跟您聊聊,向您请教下。”李明博表现的很诚恳,很正式。 律师本色 第92节 “我中午没事,去哪聊?”一阵冷风刮过,方轶扣紧了领口。他跟李明博交流比较少,所以搞不懂他找自己想聊什么。 “中午所里没人,咱们去所里会议室聊吧。”李明博道。 会议室内,李明博抽出一根红梅递给了方轶,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根,靠在窗子边上眼神迷茫的看向窗外。 方轶搞不懂眼前这个“轴”汉子想干什么,说是聊天,可他自己靠在窗边吸烟,又不搭理自己,装深沉,真是谜一般的男人。难道说聊天还要酝酿下情绪?又不是领导讲话,脱了裤子放屁,费那事干啥! 话说李明博好像不吸烟,怎么突然抽上红梅了?压力太大?方轶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当半根香烟变成了烟灰,李明博转过头来,撵灭了香烟,扔了出去,然后看向方轶:“方律师,我发现我最近抑郁了。” 方轶微微一笑:“你怎么发现的?” 此时方轶心里的独白却是:你抑郁个屁啊!你听那个精神病人说自己是精神病的,越是说自己没有病的,反而是精神病。 所以根据这一原理,方轶觉得李明博根本就没抑郁,最多也就是心里想不开,有障碍而已。还有……红梅抽半截就扔,这也太浪费了。 要说心里想不开……还真有可能,因为李明博这人比较“轴”,认死理,很可能是钻了牛角尖了。 “方律师,我没开玩笑。 前段时间主任分给了一个申请强制执行的案子,其实我心里对这个案子挺抗拒点。”李明博道。 “为什么?是不是被执行人各种滚刀肉,郁闷了?”方轶问道。 去强制执行很多时候会遇到强烈的反抗,或者各种滚刀肉,人家就是没钱,法官也没辙。 “不是你想想的那样。”李明博坐在椅子上说道:“我的当事人是位老太太,尊老爱幼是咱的传统美德,但是这位老太太怎么也让我提不起尊重之心。 这老太太年轻时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个一降生身体就不好,需要花费大笔医药费治疗。他们家里不富裕,无力支撑,老太太和丈夫吵了一架后,扔下不满三个月大的姐妹俩,离家出走了。 这一跑就是四十年,他丈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又跟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给姐妹俩治病。差一点家破人亡。” 第208章 只提奉献,不提回报是不道德的 “治疗了五年多,两姐妹的病总算是治好了,她们挺争气的,后来考上了大学,靠着打工完成了四年的大学学业,后来工作了省吃俭用,与父亲一起还完了家里的外债。 她们的母亲现在已经六十多了,在外面混的不好,年纪大了想起了女儿和丈夫,回来后知道两个女儿工作都不错,挣的也挺多的,就想让两个女儿给她养老。 你想啊,小的时候家里那么困难,这当妈的说跑就跑了,都没拿她们当回事,她们怎么可能养她,门都不让她进。 后来老太太去了法院把女儿给告了,索要赡养费。法院判两个女儿每月给老太太生活费五百元。 要说这点钱对这姐妹俩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们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就不给。说实话执行法官执行这案子,心里也别扭,我比他还别扭。但是判决下来了,咱们所接了这案子,我就得给人家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天上午我跟着法官先去了大女儿家,大女儿出差了,不在家。后来我们又去了二女儿家,二女儿反应比较激烈,当着我们的面数落她母亲的不是,骂她妈不配做母亲。 但是该执行的还是要执行的,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她们姐妹的工资里扣了。”李明博说完,从兜里掏出红梅,又点了一根。 “后来呢?”方轶问道。他有点理解李明博了,这种案子代理起来确实有点别扭。 “就在我们说服教育二女儿时,突然她的电话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说她母亲去找她父亲闹了,结果两口子吵架,最后老太太突发心梗,死了! 当事人没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我却突然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从道德上说,我支持两个女儿的做法,但是从法律上说,她是她们的母亲,她们确实有赡养的义务。道德与法律,就想鱼和熊掌,为什么就不能两全。”李明博说完,沉默了。 “从一个律师的角度来讲,谁给你钱,你就要为谁说话,利用你所学的知识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哪怕当事人是穷凶极恶的暴徒。 你可以心里鄙视他,但是你必须履行律师的职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挣这份钱。”方轶想了想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做律师不应该为了公平和正义吗?”李明博看向方轶道。 方轶吸了两口烟,叹了口气道:“李律师,你执业几年了?” “算上今年一共三年。”李明博一头雾水的说道。 “在这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改行?”方轶问道。 “嗯,想过,去年的时候,要不是褚律师找我合作,我说不定已经改行卖煎饼了。就在法院门口不远的地方,地址我都选好了。”李明博回忆道。 “那时如果有案子,你是不是什么案子都做?只要能赚钱,解决温饱?”方轶问道。 “差不多吧,可是我没有案子,全是些咨询和写法律文书的,赚不到钱。”李明博道。 “人人都说咱律师赚大钱,其实他们只是看到了那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真正赚大钱的律师,更多的律师就像我们一样,外表看起来光鲜,实则是为了糊口每天不停的忙碌,法律民工这个词很适合我们。买房买车靠的是贷款,跟一般的公司员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之前有位京城知名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校期间学习非常努力,入党,拿奖学金,哪一样他都做到了。 可在进入社会,做了律师后却跑去茶楼偷了几包烟和一部手机,涉嫌盗窃罪,被警方抓获。有人说他是因为没有业务,赚不到钱,所以才铤而走险。就为了几包烟和一部手机,就断送了一名律师的前途,不管原因如何,这都是悲剧。 (这是个真实的案例,发生在2022年,也反应了当代年轻律师的现状) 有位律师说过我们律师行业就是个‘养蛊’的过程,我觉得很有道理,你回想下从入行之时起,你是不是就在进行着残酷的竞争。 司法考试就不提了,先是一年的实习期,并不是每位实习律师都有师父带,虽然有个名义上的师父,但是他一年可能都未必指点你一两次,有的干脆就是挂名,全靠自己悟,连面都见不到。”方轶道。 “嗯,我师父就是这样,挂个名而已,我在外面做什么与他无关,不让我交挂名费已经是好的了。”李明博点头道。 “这样的实习律师不在少数,美其名曰‘放养’,其实就是不负责任。实际上就是任凭实习律师自生自灭。你知道为什么吗?”方轶问道。 李明博摇摇头道:“不知道。” “答案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养蛊’,从做实习律师起,就意味着将来大家将进行无序的竞争,客户是有限的,特别是大客户、优质客户就那些,但是律师越来越多,把你教会了,你也不会给师父打工,你师父反而多一个竞争对手,这就是为什么律师圈那么多潜规则的原因。”方轶道。 “不对啊,现在不是每年都嚷嚷法律服务需求不断增加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竞争?供需不应该平衡才对吗?”李明博不明所以道。 “呵呵!当今社会的法律服务需求是在不断增加,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律师不够用,只有达到美丽国的律师数量才能满足法律服务的需求。 但是你别忘了,很多法律需求律师是不接的,或者觉得不值的接。接了不仅赚不到钱,还会赔本,比如邻里纠纷,双方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扯皮。事情不大,可能会耗费律师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处理,结果又收不上费来,赚点钱不够自己一家老小生活的费用。 律师也是人,也是要养家的,所以很多的所谓的法律需求是不赚钱,甚至赔钱、赔精力、赔时间的,而年轻律师从这类法律服务上根本就学不到多少经验。做的时间久了反而会影响专业能力的提升,把自己耗死在无价值的服务上。 没有人给咱们律师发工资,咱们的家人、孩子需要咱们自己赚钱去养,不赚钱的业务自然没有人做,我想这可能就是你所说的‘不断增加的法律服务需求’无法被满足的原因。 下次上面再号召你去做这类法律服务,你听听也就得了,偶尔做下尚可,真要是拿这种业务做主营业务,恐怕用不了一年你就得改行去卖煎饼了。 这就跟公司老板画大饼一样,只提奉献,不提回报是不道德的,说白了就是赤裸裸的剥削。”方轶道。 第209章 冷笑 “嗯,似乎有些道理。不对啊,方律师,咱们好像跑题了。咱不是聊道德与法律吗?怎么聊到行业了?”李明博突然醒悟道。 “没有跑题,您看我不跟你聊律师行业的现状,你怎么理解律师眼中的道德与法律?对不对?”方轶微笑道。 “你是说律师不应该讲道德,应该以法律为准绳……”李明博一头雾水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至少绝大部分律师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法律是律师赚钱的工具,就像技术人员靠技术赚钱一样。 而道德(或者说良心)是律师心中的量尺。 为了生活,你必须用法律去为当事人提供服务赚钱,但是当你有能力去选择当事人时,你心中的量尺就会发挥作用。如果你没有选择……‘良心丧于困境’可不是说说的,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你心中感到纠结,证明你心中有这把量尺,你会成为一名有良心的好律师的。”方轶看向李明博,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其实在方轶的心中还隐藏了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但是好律师,不见得是赚钱的律师”。他怕打击李明博的积极性。 “有时候学会选择性遗忘,把生活和工作分开,是一件很难的事,你如果学会了,就不会再这么纠结了。”方轶微笑道:“说实话,至今我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嗯,谢谢方律师,我明白了。”李明博点头道。 这一天,孙正义午睡醒来,刚要去律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律协打来的,律协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正义律师事务所和方轶被人投诉了,具体投诉事项是不正当竞争。孙正义听完一愣。 不正当竞争?这不是扯淡吗? 县里这几家律所,那家不是在拼价格抢业务,律师费上午一个价,下午一个价,跟卖菜似的。 如果当事人贼一点,再赶上业务比较肥,当事人一天串遍县里的全部律所,跟这家说上家的报价,再跟下一家说之前那家的报价,律所为了拿业务大概率会拼价格,相互压价,当事人会选择性价比最高的律所委托业务。情况如果乐观的话,几万元的律师费最后能谈到一万不到。 至于律师的执业能力,当事人是不知道的,反正都是拿证的律师在他们看来都差不多,实际上却差很多。 但这不是他们关心的,对于县里的当事人来说,他们关心的永远是律师费的多少。 虽然孙正义对律协下的通知嗤之以鼻,但是既然人家通知了,怎么也得给个面子,要不以后这游戏就没法玩了。 回到律所,孙正义本想找方轶谈谈律协那边被人投诉的事,但是不巧的是方轶去县法院了,孙媛媛的案子今天开庭。 …… “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一位圆脸男法官看了看案卷,然后看向方轶道。 “诉讼请求: 一、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对二原告赔礼道歉,并在县内的万悦小区门口张贴公告,为原告消除影响、恢复名誉; 二、赔偿原告1亮美美容院损失五千元; 三、赔偿原告2孙媛媛精神损害抚慰金五千元。 事实及理由: 孙媛媛系亮美美容院法定代表人,主要在万悦小区底商从事美容美甲业务。自二零一三年十月九日以来,被告赵月娇一直对二原告进行造谣、诽谤、诬陷,多次污蔑、谩骂,称孙媛媛有精神分裂,污蔑兰亮美美容院的仪器不正规、讹诈客户,并通过微信群等方式进行散布,导致原告名誉受到严重损害,生意受损。 原告认为被告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其名誉权,肯请法院依法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完毕。”方轶道。 方轶没想到孙媛媛的案子这么快就开庭了,也许是年底了,法院又要开始考核了,所以法官加班加点的开庭,审理案件,以保证完成结案率。 “被告答辩。”圆脸男法官面无表情道。 可能是最近连续开庭,法官有点精神不振,总给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没在小区微信群里发过损害原告名誉的信息,只是偶尔跟几位邻居和好朋友说提过亮美美容院和孙媛媛的事。 再说了,亮美美容院仪器不正规、忽悠客户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很多去她们哪做过美容的客户都这么说。而且原告的美容店经常开开关关的,她们不好好干,有损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请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赵月娇道。 赵月娇长得清瘦,薄嘴唇一看就能说会道,而且脸上无肉让人感觉为人比较刻薄,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圆脸男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被告在微信中的业主群里辱骂两原告的微信记录,证明被告对原告实施了侮辱和诽谤的行为,对原告的名誉造成了严重影响。 第二份证据,原告孙媛媛与被告的微信沟通记录,证明原告孙媛媛想通过微信与被告就祛斑美容服务进行沟通,但是被告却对原告进行辱骂和诽谤。 第三份证据,公证处的公证书,证明上述两个证据的微信截屏均是出自原告的手机,都是真实的。 举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进行质证。”圆脸男法官道。 律师本色 第93节 “被告提供的证据我都不认可,被告提交的微信记录不是我的微信,我的微信名叫阿娇,不是娇娇。这个微信不是我的。不信您看我的手机微信。”赵月娇拿出苹果手机道。 “被告举证。”圆脸男法官道。 “我没有证据。”赵月娇道。 “被告,我问下,你是对微信的内容不认可,还是对微信号不认可?”圆脸男法官问道。 “这个微信号不是我的,我对这个微信号不认可,是她们诬告陷害我。”赵月娇急赤白脸的说道。 “被告,原告提交的微信的微信号是个手机号,这个手机号是谁的你知道吗?”圆脸男法官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她们提交的微信你应该问她们,而不是问我。”赵月娇表现的很矫情。 方轶听完,心中一阵冷笑。 第210章 双剑合璧 “在开庭之前,原告申请本院调取了这个手机号的登记记录,现在给你们双方看下,进行质证。”圆脸男法官说着,让书记员将调取的材料分别给了原被告。 “我们对调取的证据认可。”方轶看了一眼调取的登记记录,微笑道。 赵月娇看着手中的材料,有些发傻。 “被告,根据我们从通讯公司调取的材料,这个手机号是用你本人的身份证件注册的。这个手机号是你的吗?”圆脸男法官一脸玩味道。 “我……我身份证丢失过,应该是别人拿着我的身份证办的号。”赵月娇开动脑筋想出来这么个答案。 “你有身份证丢失的证据吗?是在什么时间丢失的?庭下补充提交下证据,如果不提交你要承担举证不能的法律后果。”圆脸男法官冷冷道。 “法官,你凭什么只问我,怎么不问他们,原告忽悠人做美容,技术不行,手艺也不行,我脸上的斑做了五六次都没做好,你怎么不问?”赵月娇气急败坏道。 “被告,我跟你释明下,本案审理的是原告诉你侵犯名誉权纠纷一案,如果你认为原告对你进行了欺诈,你可以另外起诉,不在本案的审理范围之内。听明白了吧。”圆脸男法官解释道。 “明白了!”刚才赵月娇有点狗急跳墙,冷静下来后,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无可奈何。 “原告,你们索要的赔偿金额的依据是什么?有证据吗?”圆脸男法官转头看向方轶。 “没有证据,但是被告在业主群内发布不实言论确实对原告的名誉造成了一定的损害,让原告的社会评价有所降低。”方轶道。 方轶打听过,孙媛媛的美容院在县里知名度不怎么高,虽然装修的挺好,但是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所以平时没有太多的客户,基本上客户以熟人为主,赵月娇散步的言论到底能对孙媛媛及其亮美美容院起到多少伤害,恐怕屈指可数,顶多算是雪上加霜。方轶实在提不出什么证据,量化损失金额。 …… “现在进行最后陈述,原告进行最后陈述。”圆脸男法官道。 “……原告认为,由不特定关系人组成的微信群具有公共空间属性,公民在此类微信群中发布侮辱、诽谤、污蔑或者贬损他人的言论构成名誉权侵权,应当依法承担法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 第一百二十条规定,公民的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受到侵害的,有权要求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法人的名称权、名誉权、荣誉权受到侵害的,适用前款规定。 关于亮美美容院名誉权被侵犯产生的经济损失,亮美美容院虽然无法提供相关证据,也无法证明实际经济损失数额,但亮美美容院在万悦小区大门口的底商开展经营活动。 被告在该小区的业主微信群中发表不当言论势必会给亮美美容院的经营造成不良影响,故对亮美美容院的该项请求,请法院综合考虑被告的过错程度、侵权行为内容与造成的影响、侵权持续时间、美容院实际营业情况等因素予以支持。孙媛媛的精神损害抚慰金,亦应根据上述因素予以确定。 现原告孙媛媛、亮美美容院要求被告赵月娇基于侵犯名誉权之行为主张赔礼道歉,赔偿损失和精神损害抚慰金,符合上述法律规定,请法院依法支持。完毕。”方轶道。 …… 方轶走进正义律师事务所后,立刻被孙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啥?我给本村的自家亲戚免费代理案子,这也不允许?那条说不让免费代理了?”听孙正义说完投诉的事,方轶心中的不解和郁闷腾一下升了上来。 “你先别急!这不是律协找咱们明天过去谈这事嘛,我觉得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应该问题不大。 投诉咱们不正当竞争,这事确实有点扯淡。但是律协的人也说了,需要走走过场,毕竟有人投诉了,他们得处理下。你别急! 另外,我晚上请人吃饭,再问问这事,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要说替自家亲戚、朋友打官司不收费或者只收很少的劳务费的事,基本上在那家律所都有,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投诉,可偏偏你被人投诉了,我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孙正义摸着下巴,思索道。 “嗯,我觉得也是,明天我正好没有庭,我跟您一起去律协。”方轶冷静下来后想了下道。 “听说没?”快下班时,褚怀神秘兮兮的走到赵忠诚身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说道。 “听说什么?”赵忠诚不耐烦的斜了褚怀一眼。 最近案子比较多,大家都忙的团团转,赵忠诚的小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嫉妒别人接的案子多,赚的提成多。 人就是这样,大家都有钱赚的时候,谁都不会为了三瓜两枣的嫉妒别人,说长道短的,一旦业务少了,分配不均,有人赚的多,有人赚的少,自然就会闲话满天飞,空气中弥漫着醋味,这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咱们律所和方轶被投诉了,今天下午我听一个在律协工作的哥们说的。”褚怀幸灾乐祸道。 “被投诉?因为什么?案子搞砸啦,还是收钱没办事?”赵忠诚一怔,随后问道。 “都不是,说是因为方律师免费代理了一个案子,被人投诉不正当竞争。本来是方律师惹下的麻烦,可惜牵连到了咱们律所。”褚怀似笑非笑的说道。 “免费代理案子?不至于吧,律师又不傻,要是一般的当事人即便方律师想免费代理,孙主任也不会同意的。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赵忠诚眼珠转了转说道。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不过据小道消息,这次方轶大概率是要被处罚的,他要是被处罚了,律所的名誉也得受到影响,我估计孙老大会找他要个说法。 老赵,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律所的顶梁柱了,外面有我跑案源,家里有你坐镇接案子,咱来个双剑合璧,一定能杀出一片天地来。”褚怀嘿嘿笑道。 第211章 祸水东引 赵忠诚微笑着看向褚怀:“不,我充其量是把杀猪刀,倒是褚律师你,在外可以开拓业务,在内可以做案子,是货真价实的宝剑(贱)!我跟你比差远了。” 赵忠诚打心眼里看不上褚怀,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从一入律所就开始明争暗斗,更是因为褚怀内外不分。 人家投诉正义律师事务所和方轶,你褚怀幸灾乐祸个屁啊!即便你看方轶不顺眼,也不该在这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别忘了你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如果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名誉受损,业务不如从前,你褚怀能得到便宜还是咋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明白,几十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赵忠诚心中一阵腹诽。 “谦虚,赵律师,你这是谦虚。咱们律所我就服你。”褚怀拍着赵忠诚的肩膀,笑道。 “你可别这么说,要是被主任听到了,又该说咱们搞小团体了,这样不好。”赵忠诚皮笑肉不笑道。 “放心吧,主任晚上请人吃饭,早就出门去了,不在所里。”褚怀大咧咧笑道。 次日一早,方轶和孙主任走进了律协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坐着三位纪律处罚委的律师,他们就是律协派来调查方轶不正当竞争一事的人员。 “方律师,刚才我已经把投诉的内容向你进行了告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坐在中间的一名戴眼镜的男律师问道。 “有人投诉我无偿代理赵翠霞案件,扰乱法律市场,对此我不认可。首先,赵翠霞是我本家哥哥方冒的媳妇,也就是我的嫂子。 之前我本家哥哥方冒对我父亲多有照顾,而且我们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两家走动比较多,关系很好。 他们出于对我的信任来找我的,我免费代理他媳妇的案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不应该算是破坏正常的市场竞争吧? 而且,现行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以及《律师协会会员违规行为处分规则(试行)》并没有将为亲友代理案件收费标准低于市场指导价的行为列为不正当竞争行为,我觉得对方的投诉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方轶辩解道。 “方律师,我想你也许忘了,咱市里出台了《律师服务收费行业指导标准》,你的行为有违该指导标准的规定。”戴眼镜的男律师一脸严肃道。 “您也说了是《律师服务收费行业指导标准》,之所以叫指导标准,并不叫法律或者法规,是因为它只是一个指引性规范,并非法律法规,说的直白一点,您刚才说的指导标准没有强制力,只是参考而已。”方轶反驳道。 方轶的一席话说的对方无言以对,既尴尬又有点难堪,戴眼镜的男律师有点下不来台。是啊!律协铁了心的要处罚律师,可是却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法律依据,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全靠自钻啊! “方律师,你别激动,咱们这不是调查嘛,事情都说清楚了就行了。对了,你代理的赵翠霞的案子最后结果怎么样?”坐在左侧的矮胖子律师摆出一副人蓄无害的表情,笑呵呵道。 “案子赢了,最后二审改判无罪。这是判决书。案卷我也带来了。”方轶将一份判决书复印件和案卷递了过去。 矮胖子律师接过判决书后,冲着另外两人点了点头:“这案子做的漂亮,方律师这两年做的案子质量还是挺高的,很多无罪辩护都到了法院的支持。” “是,我们所的方轶律师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他是刑法博士,之前教书育人,后来当律师捍卫正义和公平,一直很出色。 我觉得这个事确实算不上不正当竞争,首先当事人是方律师的亲戚,有特殊关系,这不能用市场规则来衡量。 另外,虽然是免费代理,但是方轶依然非常敬业,没有因为不收费而降低办案质量,这说明方律师具备一名律师应有的职业操守。 律协想要怎么调查,调查什么,我们正义律师事务所一定配合。” 孙正义与对面的三位都是老熟人,说的话有里有面,既据理力争,又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至于把事情搞僵了,确实是个老江湖。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和孙正义走出了律协的大门。 “我昨天晚上打听过了,是有人要搞你,所以故意搜罗你的材料投诉你。”孙主任走到自己的车子旁,掏出一根华子递了过去。 方轶接过烟,惊诧的看向孙正义:“搞我?我才做专职律师一年多点,好像没得罪什么人吧!” “真没得罪人?你再想想。”孙正义手里拿着打火机正要点烟,听方轶这么一说,反问道。 方轶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吴小清:“您是说公平律师事务所?” 孙正义嘴里叼着烟,没说话,点了点头。 其实方轶是因为正义律师事务所与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争斗才受到牵连的,所以才会被人投诉,但是孙正义不能这么说,他怕方轶恨上正义律师事务所,恨上自己。 这样稀里糊涂的来个祸水东引,把全部的矛头都指向公平律师事务所,说不定能把方轶的仇恨勾起来,让方轶更长久的跟自己团结在一起,与顾清平斗智斗勇。 孙正义琢磨着,即便方轶不掺和两家律所的斗争,只要不转所,那就是一块招牌,律协的处罚算得了什么,屁都不是,只要当事人认可方轶,其他的都不重要。 看着方轶犹豫的表情,孙主任知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 “刚才那三位负责调查的律师,中间那位戴眼镜的姓李,是市律协的,与顾清平是酒友,两人关系很好,你也听得出来,他有点针对你。 那个矮胖子姓顾,原来在县里执业,跟我关系不错,后来去了市里发展,现在是市律协惩戒委员会的成员。 之前顾清平找过他,但是他这人还是比较正值的。另外那个律师一直没怎么说话,估计顾清平也找过他。 所以这次不管市律协给你什么样的处罚,你都不要惊讶,做好自己的事,不用管其他的。恶人自有恶报!正义终究会来到。”孙正义道。 第212章 被熟人狠狠的忽悠了一把 “正义终究会来到?迟来的正义能算是正义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方轶心里不服气,他知道孙正义是为自己好,不想自己节外生枝,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那个投诉的张律师,外号张大脑袋,你认识吗?”孙正义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 “不认识,听说过。之前赵翠霞案的一审就是他代理的,我们无冤无仇的,我估计他是被顾清平忽悠了。”方轶道。 “走吧,天怪冷的,别冻着。马上就元旦了,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孙正义知道方轶心里有气,劝也劝不动。也许过段时间想通了就好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公平律师事务所办公室内,顾清平一脸的怒气,一旁坐着的吴小清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老板。 “这帮王八蛋,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可是真到动真格的了,一个个就会打官腔。这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处罚决定还没下来。”顾清平猛地一拍桌子道。 律师本色 第94节 吴小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规劝道:“你也别太着急了,既然人家说这事包在他们身上,那应该问题不大。” 她知道马上县里的律师协会要换届选举了,市律协的领导层也要换人了,这节骨眼上大家都很忙。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凡是有钱有权的地方更是离不开江湖,律协换届选举,不论是在市里还是在县里竞争都很激烈,对于“有理由、有抱负”的律师来说换届是头等大事。 因为有了这个职位,接触的人将不一样,平台也不一样了,可以带来更多的名声和利益。所以很多律师明争暗斗盯着协会里的职位不放。 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来顾清平想借着这次换届的机会往市里的律协发展下,可是几顿酒喝下来,他自觉希望渺茫,只好将全部精力放在县里。 可是县律协会长的宝座也不太稳,不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哈喇子都快出来了,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再踏上一万只臭脚丫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会长当的,也忒招人恨啦! 顾清平做了一届律协会长,没啥建树,人际关系搞的也不好,再加上最近男女关系问题,搞的他焦头烂额,县律协的宝座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所以他才想趁着未换届,快点把正义律师事务所摆平,把方轶搞定,也让别的律师看到自己的手段,如果不服就“干”你。 “那个张大脑袋怎么样了?”顾清平端起茶杯,突然问道。 “张律师去律协投诉后,拿钱去外省旅游了。说是过完元旦回来。”吴小清道。 “这个张大脑袋倒是聪明,你跟他说吧,过完元旦办入职手续。”顾清平冷笑道:“对了,你催下张大脑袋,让他给律协打电话,催促下。” 方轶元旦过得很郁闷,张大脑袋投诉的事一直没有下文,他只能等待,也许孙主任说得对,时间可以解决一切。 过完元旦回来上班的第二天,县法院给方轶打电话,孙媛媛、亮美美容院名誉权的案子判下来了。 县法院认为,赵月娇将明显带有侮辱性、贬损性的不当言论发到小区业主微信群,其主观过错明显,从微信群的成员组成及网络信息传播的便利、广泛、快捷等特点来看,涉案言论确易引发公众对孙媛媛和亮美美容院的猜测和误解,损害小区公众对亮美美容院的信赖,对二者产生负面认识并造成孙媛媛个人及亮美美容院产品或者服务的社会评价降低,赵月娇的损害行为与孙媛媛和亮美美容院名誉受损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故被告赵月娇的行为符合侵犯名誉权的要件,构成侵权。遂判决如下: 一、被告赵月娇于判决生效之日起七日内在小区门口张贴致歉声明,向原告孙媛媛和亮美美容院赔礼道歉,张贴时间为七日,致歉内容须经法院审核; 二、被告赵月娇于判决生效之日起七日内赔偿原告亮美美容院经济损失三千元; 三、被告赵月娇于判决生效之日起七日内赔偿原告孙媛媛精神损害抚慰金二千元。 虽然法院判决的赔偿金额与孙媛媛的期望有些差距,但是考虑到自家美容院也不是什么知名企业,客户也就在周边不超过五里的范围内,所以孙媛媛接受了法院的判决。 褚怀见方轶出来进去的苦着一张脸,虽然心里幸灾乐祸,但是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方轶的事涉及到正义律师事务所,孙主任还攥着他的小辫子呢。 赵忠诚虽然看不上褚怀,但是对方轶一样也不太喜欢,原因很简单,因为方轶比他强。 只有一根筋的李明博为方轶鸣不平,但是人微言轻也只能发发牢骚。 孙媛媛的案子了结后没几天,市律协的处罚决定下来了。 市里律协认为,被投诉人方轶免费代理赵翠霞的刑事案件构成不正当竞争,违反了《律师协会会员违规行为处分规则(试行)》,经研究决定:给予正义律师事务所警告的行业处分;给予正义律师事务所方轶律师警告的行业处分。 方轶拿到处罚决定时,非常不满,但孙正义却觉得无所谓,一个警告而已,而且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觉得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还是抓紧时间做业务来的更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律协的处罚上。 方轶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律协的处罚是他执业生涯的污点,所以他准备向市律协复查委员会申请复查。 与方轶一样不满的还有顾清平,当时酒桌上说好的,要给方轶中止会员权利一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的纪律处分,最好是再托托关系,让司法局处罚方轶停止执业三个月,至于正义律师事务所嘛——停业整顿半年。 但是顾清平忘了自古以来的传统了,酒桌上的话不能当真的。花费了大力气想狠狠坑一把正义律师事务所和方轶的顾主任,却被熟人狠狠的忽悠了一把。 被忽悠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顾主任最心爱的紫砂壶被就地正法。吴小清一天没敢进主任办公室。 第213章 火燎眉毛 虽然被处罚了,但是钱还得挣,日子还得过,案子还得继续接,方轶向律协提交了复查申请后,开始继续忙手里的案子。 好事能不能传出门不好说,原因归纳起来大概有两条:一是因为国人素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觉悟,觉得做好事就应该低调,就应该人不知鬼不觉;二是因为“好事”不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猎奇的心里,更无法激起众人心里那种“瞧瞧,这人真惨”的同情(幸灾乐祸、怜悯)心理。 但是坏事传千里却是真的,原因大概率也可以归纳为两个,一个是市律协发了通报,市里和县里的律师事务所很快就都知道了,但是大家也仅仅把这当成是负面教材,听听而已,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似得,方轶做的这点事根本就不算啥。 另一个是公平律师事务所顾主任的推波助澜,他要求所里的律师必须在微信圈里转发市律协的处罚决定,让圈里圈外的人都知道正义律师事务所和方轶被处罚的事。 吴小清在顾清平的授意下,利用路边社散布消息。很快路边社便发挥出了它的作用,一传十十传百搞的整个县城风言风语。这风言风语的内容绝对不仅仅是被处罚那么简单,是加进了佐料的,搞的老百姓真假难辨。正义律师事务所很被动。 方轶被处罚的事很快传到了曹晓慧的耳中,她最近忙得很,除了在租赁公司做会计外,还在一家金融公司的分公司做兼职会计。打两份工,又都是些琐碎的事搞得她一天到晚闲不住,周末还要加班。 不过好在儿子方安志的学习习惯已经养成,成绩也不错,除了跟着去补习班外,不需要她做什么。 周末的时候,方安志被方轶带去老家过周末了,吃过中午饭后,曹晓慧的母亲急匆匆的赶到了她家。 “闺女,你听说了吗?方轶被处罚了。 我听说他以给人家免费代理案子为诱饵,勾引女客户滚床单,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是东西,当年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现如今好不容易找个工作,又干出这种事,真是丢死人了,亏得你跟他分的早,要不迟早被他给气死……”曹母一脸嫌弃的唠叨着。 “妈,行啦!他现在发财也好,坐大牢也好,跟我没有一分钱关系,你以后在我面前少提他。”曹晓慧一边噼里啪啦的打字加班,一边冷着脸说道。 “对,你们现在都离婚了,他就是被枪毙了也与你无关。我是为你当初的选择感到不值……”曹母继续道。 “妈,我还要工作,你要是没吃饭,餐桌上有饭菜。”曹晓慧心情有些烦乱,盯着屏幕说道。 “好好,你忙,我不打扰你,我跟你爸都吃过了,你爸跑去隔壁下象棋了,我过来看看你,你还老大不乐意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曹母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心中有气说完,穿上羽绒服出门去了。 曹晓慧听到关门声,一脸的无奈,当年方轶伤她太深,她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除了儿子外,她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所以她真的不想听,也不想讨论他的事。但是公司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事,她不想听都难。所以也了解一些情况。 既然顾清平打舆论战,已经杀到家门口了,孙正义也不是泥捏的,这天上午召集手下的“四大金刚”商讨对策。 “这几天市面上和网上的传闻大家都听说了吧。你们怎么看?”孙正义眼神扫向众人。 “我觉得这事不好处理,市律协的处罚决定已经出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褚怀一脸无奈道。 其实他本想说谁惹的祸谁来解决,但是看孙主任那架势,不像是要追责,所以他只能不痛不痒的发表下自己的观点。 “我看这事不简单,就算是律协下了处罚决定也仅仅是圈内通报下,圈外人谁闲的蛋疼去看律协的网站啊!那上面又没什么明星八卦。都是些老八股的东西。”赵忠诚皱着眉头说道。 孙主任觉得赵忠诚分析的有道理,看向方轶:“方律师,你觉得呢?” 此时的方轶心情很乱,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味,但是他却没有捋出头绪,听到孙主任话后,摇了摇头。 “主任,我有点纳闷,投诉的人不是当事人,是咱们同行。咱们律所收多少钱,做什么案子,外人是怎么知道的?”李明博挠挠头,看向孙正义问道。 他的话将在场众人问住了,是呀谁透露的信儿? 众人看向方轶,后者一怔:“赵翠霞在看守所她不可能告诉别人,她丈夫方冒找的我,他有没有往外说……,我问问。” 说干就干,方轶拿出手机拨了方冒的手机号。 五分钟后,方轶放下手机道:“方冒说他跟咱们签完委托协议后,没跟别人提过。跟他最近的几个亲戚和朋友,怕方冒向他们借钱,也没问过律师费的事。应该不是他说的。” “那就怪了,难道是咱们律所的人透露的消息?”李明博说出了众人不想说,但是却怀疑的问题。 “你们别看我啊,如果不是处罚的事出来,我都不知道方律师接了这么个案子,更没见过委托合同……”褚怀见众人有意无意的看向他,立刻辩解道。 “这事跟你们三个都没关系,当初方冒来所里签委托合同手续时,只有我和方轶知道。”孙正义不想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为褚、赵、李三位律师开脱道。 当然办公室里的众人不会怀疑是孙主任和方轶自己对外宣扬的,除非这两人脑子被驴踢了。 其实孙正义心里已经有了嫌疑人,那就是前台,律所内所有的委托手续都是前台打印的,但是他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 “行啦,大家不要瞎猜了,别对手还没出招呢,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先说说对策吧,今天已经有好几个客户打电话过来问这事了。”孙正义的话将众人拉了回来。 是呀,火燎眉毛,得先顾眼前了。 第214章 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主任,我看了下网上传的内容,除了咱们律所和方律师被律协处罚是真的,其他都是杜撰出来的,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出个声明,放在律所的网站上。 另外,咱县里不是有记者嘛,他们可以造舆论,咱们也可以纠正舆论,制止以讹传讹。如果老百姓从新闻渠道获得的信息和从路边获得的信息不一致,你觉得他们会信谁?”赵忠诚想了想道。 “信路边的!”褚怀顺嘴答道。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众人侧目。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的人看新闻,有的人根本就不会看新闻,只喜欢听路边的小道消息,可能覆盖不了所有人。”褚怀急忙辩解道。 “那你的高见呢?”赵忠诚斜了他一眼,有些气不顺,咄咄逼人道。 啥意思啊!你难道就是公平律师事务所安插在所里的那个内奸?怎么说话总是胳膊肘朝外拐,调炮往里打啊,老说些扯后腿的话,还能不能好好开会啦? 孙主任也对褚怀有些不满,心道:小兔崽子,我最近给你脸了是吧,现在商量对策呢,你一个劲的说些丧气话,几个意思啊! 褚怀可以不在意赵忠诚怎么想,但是他不能不在意孙主任的眼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我是觉得这么做力度差了点,既然有人把气氛烘托起来了,是不是咱们可以利用下,借机宣传下咱们律所?” 褚怀的话一时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这市面上传的可都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负面消息,都是借着律协的处罚决定出来的。你褚怀能把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就算是你能申请各大网站删帖子,你还能捂住不知实情的老百姓的嘴,不让人说话?显然众人不信他的话。 褚怀这话其实也是被孙主任的眼神逼急了,随便那么一说,他可没想那么多,但是看大家的意思都不信他,觉得他是信口雌黄,褚怀本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精神,迫不得已再次开口了。 “那啥……,我是觉得不如咱们将计就计,他们黑咱们,咱们就先抑后扬……”褚怀一边说,一边编。 “少说那么多废话,怎么干,捞干的说。”赵忠诚不耐烦道。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呢吧,抛砖引玉,抛砖引玉你懂不懂?”褚怀大言不惭道。 老谋深算的孙正义听了褚怀的话,眼前一亮,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众人:“你们说,当事人找律师,最关心什么?” “这还用说,肯定是能不能赢!”赵忠诚顺口道。 “除了输赢以外,还有什么?”孙正义追问道。 “还有什么……,我猜是律师费!咱县里经济水平一般,律师费太高当事人肯定不会委托,对于他们来讲律师费自然是越低越好。之前我谈了好几个案子都是因为律师费问题被其他律所给抢走了。”褚怀眨眨眼道。 孙正义转头看向李明博和方轶,李明博露出懵懂眼神,傻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方轶摇了摇头,当事人除了关心自己的案子能不能赢和律师费收多少钱外,好像也没啥可关心的事。 “嗯,我给大家分析下哈。这次咱们律所和方律师是因为代理亲戚的案子没有收费才被处罚的。 但是案件的结果却让当事人非常满意,现在我拢一拢,是不是可以总结为收费低,且能打赢官司?”说完,孙正义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扫视过众人。 “高!主任就是主任,我觉得可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褚怀,虽然这小子有时候心眼不正,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立刻理解了孙主任的意图。 “明着是声明,暗着是宣传,我觉得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行。”赵忠诚点头道。 “是不是让当事人给咱们送一面锦旗,合个影,效果更好?”李明博不知道那根线搭对了,举起手来,弱弱的提了一个众人都认可的建议。 “这事我来办,另外,如果需要请媒体,花多少钱我承担。”方轶表态道。本来这事就是自己惹出来的,他不想律所挨了处罚,还自掏腰包为自己平事。 “方律师,你压力也不要太大,花钱的事后面再说,现在安排下分工,反正这几天所里的案子不多,赵律师和褚律师,你们两个发动下关系,找找媒体朋友。 李律师,你手里压得案子比较多,先忙手里的案子,我记得你有个摄影的爱好,把照相机准备好,回头方律师把人约来,你负责拍照。 方律师,重中之重的任务交给你,跟方冒两口子商量下,一是锦旗的事,另外一个是写一封感谢信,具体内容可以让小周帮你准备,让他们手抄一份就行……”孙正义正说着,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孙主任的助理周珊,推门走了进来。 “小周,什么事?”孙正义问道。 “主任,外面来了两个当事人,就是上次方律师代理的那个刑事案子的当事人,好像叫方冒。他们想见方律师。”周珊道。 “冒哥?他怎么来了?”方轶一脸疑惑道。 “巧了,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方律师,看你的了。”孙正义笑道。 律师本色 第95节 方轶答应一声,急匆匆的走出了办公室。随即孙主任宣布散会,剩下的三位律师各回各工位,忙活起来。 周珊刚想跟着大家一起出去,被孙主任叫住了,孙主任神秘兮兮的给自己的心腹助理小周布置了一个任务。 会议室内,方冒和赵翠霞两口子正在低声嘀咕着什么。 见方轶进门,方冒急忙起身道:“兄弟,你什么都别说,你被律协处罚的事哥哥已经知道了,咱们这就走,去律协说理去,我还就不信了,一帮律师这么不讲道理。” “冒哥,冒哥,你听我说句话……,我已经申请复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方轶急忙拦住方冒道。 “就是,你别急,这不是方轶兄弟好好的嘛,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赵翠霞比方冒办事要沉稳些,也跟着规劝道。 “冒哥,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三人坐下后,方轶问道。 第215章 干死拉到! “方轶兄弟,你冒哥嘴笨,还是我说吧。 昨天上午我听有人说因为我的事,你被律协处罚了,投诉你的是张大脑袋,就打电话给你冒哥说了这事……”赵翠霞将之前发生的事简要的讲述了一遍。 要说接触外面信息最多的除了专业机构外,肯定就属茶饭酒肆了,赵翠霞在乡里开饭店,迎来送往的能听到不少新鲜事。 昨天早上她正在饭店里忙,就听食客谈论县里有位律师被处罚了,据说是因为免费代理刑事案件。 本来赵翠霞对这种信息并不在意,但是当食客提到“方轶”这个名字时,她愣住了,这不是自家兄弟吗?前不久还让自己免除了牢狱之灾呢,怎么就被处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翠霞走过去几句话便套出了实情。她心里拿不定主意,便给老公方冒打电话,把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方冒一听当时就炸了,开车直奔张大脑袋家,想要找他算账。谁知道张大脑袋比兔子都滑,半个月前就带着家人出去旅游了,元旦都没回来。 方冒觉得这事因自己媳妇而起,不能装聋作哑,怎么也得做点什么,他就有了带方轶去律协说理的想法,于是他跟媳妇一商量,早上安排了下饭店的事就开车直奔县里的正义律师事务所来了。 “昨天太晚了,所以没给你打电话。今天早上我们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手机一直没人接,我们就直接过来了。”赵翠霞补充道。 “嗨!我们刚才在开会,忘了拿手机了。我已经向律协申请复查了,你们不用去律协。”方轶道。 “你看我就说兄弟办事稳妥,肯定有主意,你非着急,多亏了咱们没去律协,差一点帮倒忙。”赵翠霞道。 “兄弟,真不用我们跟你去律协说道说道这事?”方冒没理自家媳妇,看向方轶道。 “不用,真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方轶想起了孙正义的方案,问道。 “你说,只要能帮到你,你冒哥绝对不含糊。需要多少人,我马上回村去叫人。”方冒大包大揽道。 “冒哥,没有那么邪乎……”方轶将之前孙主任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向方冒夫妻:“冒哥,怎么样?”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我一个电话马上就给你办好,明天上午把锦旗送过来。感谢信你们给个模板,我来写。这事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轰动全县城,给兄弟你长脸。”赵翠霞听完方轶的话,一脸豪气道。 “好,既然嫂子这么说,我立刻安排人,到时候咱们拍个合影。你们两口子配合下。”方轶笑道。 “兄弟你放心,你嫂子说能办就肯定能办。那什么,我们先回去准备,明天早上过来找你,你就看好吧。”方冒说完,赵翠霞又跟方轶聊了两句便离开了律所。 下午快下班时,四大金刚再次聚在主任的办公室内,孙正义听着各方的汇报。 “主任,我和褚律师约了三位记者过来,一位是县电视台的,另外两位都是网媒。”时间太仓促只能先约三位。 “嗯,挺好,明天人来了你们两个负责接待。方轶你那边怎么样?”孙主任道。 “已经搞定了,明天上午十点半左右过来。”方轶道。 “好!李律师,明天你做一上午摄影师,把场面都拍下来,后期的宣传就靠你的照片了。”孙正义道。 “您放心,我明天把家里的单反相机拿来,平时我媳妇总说我玩单反败家,这次我也办一回正事。”李明博信誓旦旦道。 褚怀听完李明博的话,一脸了然之色:“李律师,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缺钱了,摄影毁一生,单反穷三代,你要好自为之!” 李律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家里就一台单反,是我结婚前买的,当初差点把它当了换钱,转行卖煎饼。还好没来得及出手,被你拉来了。 其实我觉得吧,结婚才是缺钱的原因。单反的危害比不过婚姻。” 赵忠诚听了李明博的歪理,不由得一怔,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自从结婚后赵忠诚的工资就再也没有归自己支配过:“李律师,你终于开悟了。说说你的想法。” “赵律师你也有同感啊! 我是这么想的,结婚不仅要彩礼,还得准备房子,车子,三金,小金库一分存不下。有了孩子以后更惨,那一样都需要钱,压力山大啊,最关键的是收入还不归自己支配。 我玩单反花钱的方向是单一的,都在器材上,最多了再置办几身行头,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的。 结婚则不同,要多个方向花钱,永无止境,关键是投资的回报还不归自己,这就相当于一项风险极大的投资,大概率是收不回来本的,偶然回来一点收益,还花不到自己身上。我就是一个长工,干死拉到!”李明博絮絮叨叨道。 李明博的话让褚怀和赵忠诚一下有了同感,只有方轶觉得他说的话未必全对,但是似乎又有一定的道理。 “行啦!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散了吧,明天一定要顶上去,谁掉链子我找谁算账。”孙正义说完起身送客。四大金刚出门去了。 晚上的时候,兰姐打电话过来了。 “兄弟,咋着,听说你被什么狗屁律协给处罚了,要我说你干脆别做律师了,过来帮我吧,我给你个法律部总经理兼集团法务总监做,拿年薪。怎么样?”兰姐打抱不平道。 “没事了,兰姐,谢谢您。就是因为没收人家钱,所以被警告了。没啥大事。”方轶道。 “真的?我怎么听他们传,说你还有别的问题。”兰姐道。 “别的问题?还有什么问题?”方轶疑惑道,虽然他也听说外面有人抹黑自己,但是他还真没当回事。 “说你自称认识刑庭的法官,帮着当事人找关系,收了好几十万的费用,后来矢口否认,把当事人给坑惨了。 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呢,我都说不出口,不过兰姐相信你不是这种人。你要是真想赚钱,早就大把钞票在手了。”兰姐道。 第216章 敲黑板划重点 方轶心道:大把钞票在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超能力?我是真想赚钱,但是没有肥活儿啊,现在钱琳琳和曹月山两口子还欠我二十万呢,你兰姐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钱能不能拿到要看人品了。 “兰姐,您别听他们胡咧咧,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至于租房住,早就买房子置地了。”方轶道。 “嗯,咱县里的律师,我就看好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姐我挺你。”兰姐道。 次日一早,方轶正在工位上等着方冒两口子,不一会儿就听外面鞭炮齐鸣,还夹杂着锣鼓之声,响彻云霄,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小周跑了过来:“方律师,你快出去看看吧,那真是锣鼓喧天,旌旗招展,昨天来的当事人今天又来了。还有舞狮子的,路上都堵车了。” 啊!方轶听小周说完,急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李明博一听人到了,心中兴奋不已,拿起桌上的单反,看了一眼:“哥们,该咱们上场了。” 办公室内的孙正义正在招待三名记者,褚怀和赵忠诚在一旁作陪。外面突然传来的锣鼓鞭炮声,将他们也引了出来。 孙主任问明情况后,带着众人去了律所大门口。 见孙正义带人出来,正在与方冒两口子大声喊着交谈的方轶,急忙分开人群走了过去。为什么要大声喊着交谈,因为锣鼓声和鞭炮声实在太大了,不喊听不见。 孙正义见外面太过嘈杂,便将方冒夫妻请进了律所。 “孙主任,这两位是方冒和他的妻子赵翠霞,他们今天是特意过来感谢咱们的。”方轶见有记者在场,说道。 “孙主任,之前方律师代理我媳妇赵翠霞的刑事案子,为我媳妇做无罪辩护,得到了法院的支持,我们是特意过来感谢他和你们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冒见有外人在场,一本正经道。 “对,这是我们的一些心意,请孙主任一定要手下。”赵翠霞说着将两个锦旗递向孙正义和方轶。 四人将锦旗打开,左面的锦旗上写着:法律卫士,社会良心。右面的锦旗上写着:优质服务,为民解忧! 见锦旗展开,李明博急忙手持单反上前咔咔一顿拍,一旁的三位记者眼里可不揉沙子,眼见着众人如此,心中好笑,这戏演的,够下本钱的,他们三人无一例外都把赵翠霞和方冒当成托了。但是拿了人家的辛苦费和润笔费怎么也得配合下。 “这位大姐,我是县电视台的记者,您为什么要给方律师送锦旗?”县电视台的女记者拿着录音笔问道。在她身后,有个人穿着马甲,扛着录像机的男工作人员正在录像。 “方律师之前代理我的案子,让我避免了牢狱之灾,所以我送锦旗给他表示感谢。”赵翠霞见有人录像,特意拢了拢头发,道:“记者同志,您看我这儿有判决书。”说完,赵翠霞将判决书递给了记者。 前面的话在女记者的意料之中,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戏,请来的当事人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就行了,反正人家请自己来是歌功颂德的,没必要问那么多。这种事太多了。 可当赵翠霞拿出判决书后,女记者愣住了,随后她接过了判决书,看了起来,白纸黑字写着呢,又有法院的大红章,肯定假不了,一下引起了女记者的兴趣。 见当事人拿出了判决书,另外两位记者也围了过来,再征得赵翠霞的同意后,开始拍照,采访。 孙主任一见,心中大喜,事实胜于雄辩,不用自己费口舌,记者们已经上轨道了。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记者分别采访了当事人方冒夫妻,又采访了方轶和孙主任,这次孙主任终于蹭上了方轶的热度。 方冒夫妻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方轶和正义律师事务所一下成了县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当天下午,正义律师事务所网站刊登了一份声明,说的很客气,认错很诚恳,但是字里行间怎么读怎么觉得像是在推销正义律师事务所,敲黑板划重点:律师费低!胜诉率高!服务包您满意! 在声明的后面,刊登了律协处罚决定的扫描件,以正视听。 其后的几天,县电视台就正义律师事务所门前道路被堵塞的情况进行了报道,虽然只字未提方轶的事,但是向广大居民传递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当日道路被堵塞是因为当事人的案子赢了,对正义律师事务所表示感谢。无形中为孙主任做了一回广告,当然费用也没少花。 网络上也陆续登出了关于正义律师事务所和方轶律师的文章,特意花费大量的笔墨对赵翠霞感谢方轶的事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描述。 其后出现了大量跟帖和转载,一时间方轶被处罚的事与赵翠霞感谢方轶的事满天飞,有支持方轶和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也有诋毁他的。 此后的事态发展一发不可收拾,当孙正义意识到网络的可怕时,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网友互怼,互骂,这事已经与他、正义律师事务所、方轶三个当事人无关了。 方轶却很淡然,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随他去吧,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不久后,方轶和孙正义被市律协叫去调查,隔周正义律师事务所收到了一份律协复查委员会的通知,经复查,方轶代理亲戚赵翠霞的案子不构成不正当竞争,律协撤销了对方轶和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处罚。 拿到撤销处罚通知的那一刻,笼罩在方轶头顶的阴霾一扫而光,他顿感轻松,心不烦了,身体轻了,就连头脑都变得清明起来。抬头望望窗外的天,他突然觉得天是那么的蓝,生活也变得美好起来。 后来方轶才知道,方冒两口子在送锦旗的第二周去了市律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复查委说了一遍,还带去了村委会出具的证明信、一百多位村民按着红手印的证明和自家的家谱。 这场风波终于随着律协撤销处罚通知的下发落幕了,不久后网上的骂战被某位一线明星飘唱的新闻取代了。 第217章 狗咬死人了! 正义律师事务所因祸得福,名声大振,这次反击战打的很漂亮,孙正义一连好几天笑的合不拢嘴。 顾清平费了大力气搞出来的大阵势,就这么被律协的一纸文书和孙正义的一招借力打力化于无形,他气急败坏到了极致,办公室内的鱼缸被他砸的四分五裂,养的罗汉鱼躺在地面上啪啪的拍着尾巴像是在鼓掌,嘴一张一张的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马上就要过年了,在过年前打了一个翻身仗,孙正义坐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哼着小曲计划着明年律所的发展。所里的律师闲来无事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在聊qq,大家就等过年放假了。 年关一天一天的临近,大年底的没有当事人愿意再登门打官司,干耗着没什么意思,孙正义破天荒的提前两天给大家放了假。 在临回老家的前一天,刘元将方轶拉去了自家小舅子在小区门口开的饭馆。一周前,租赁公司的那位李姓副总终于卷铺盖搬家了,只不李副总不是搬回家,而是被请进了看守所。 经集团调查组调查,租赁公司不仅在人事管理方面存在重大漏洞,李副总还以权谋私捞了不少好处,调查完毕后,李副总便被警察带走了。 前天,集团下了任命,刘元升职了,顶替了李副总的职位。不过为了避免一家独大的情况,这次集团又调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副总,专门负责法务和人事部门,这等于分了刘元的实权。 律师本色 第96节 但是对于刘元来说,这也未必是坏事,因为管的部门少也就意味着犯错的概率少。他自认为能力有限,能坐到副总的职位上享受下高管的待遇已经算是升到头了。 有句话叫:知足者常乐,刘元知足了。 “方律师,这次请您过来一是咱们好久没聚了,这不马上过年了嘛,大家聚一聚; 二是庆祝我姐夫升职,前不久我姐夫被集团提拔为副总,现在是租赁公司的三把手; 三是为我家里的事,我有个案子想跟您咨询下。”包间内,赵三化为方轶和刘元斟满酒杯,然后举起杯说道。 “哦?刘经理升职了!不,现在应该叫刘总了。刘总,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方轶端起酒杯微笑道。 “低调,一定要低调,我是个副总,不好叫刘总,这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还以为我想篡权呢。 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一块砖,集团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我绝无怨言。来,我干了,你们随意。”话音落下,刘元一扬脖干了杯中酒。 方轶看着刘元,心道:这话说的够豪气,你是得毫无怨言。升官发财你还能有怨言就真没天理了! “方律师,吃菜,这是我店里新来的大厨做的松鼠桂鱼,您尝尝。”赵三化道。 三人吃了一阵,刘元放下筷子看向方轶:“方律师,三化家出了点事,具体的事让三化跟你说吧。”说完,刘元给小舅子递了个眼神。 “方律师,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哈,事情是这样的……”赵三化将自家的事说了一遍。 元旦放假的时候,赵三化媳妇想着回隔壁县的娘家去看看,但是赵三化惦记着元旦放假饭店生意好,两口子一商量最后决定赵三化开车送媳妇回娘家,在老丈人家吃过午饭后,赵三化再回县里照看饭馆。 反正媳妇回娘家了,家里的院子里养着大狼狗看家,放假这几天赵三化所幸就住在了饭馆里,每天他父母会去家里帮着喂狗。 元旦放假的第三天,赵三化的父亲给他打来了电话,电话里老人的声调都变了,他告诉赵三化家里的大狼狗咬死人了。 听完父亲的话,赵三化的头嗡的一下大了三圈,自家的大狼狗是他花了一千多从市场上买来的狼青犬,养了三年了,为的就是看家护院。 狗咬死人了!难道是老父亲给狗喂食时没注意,狗跑出去了?那也不至于咬死人啊,最多了咬伤人,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一次,大不了赔钱,带人家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赵三化不敢耽搁,立刻开车回到家。他到家时,警察已经拉上了警戒线,院里的地上有血迹,人已经被拉走了,自家的狼青躺在地上,嘴里流出来的血已经冻成了冰坨。 警察见狗主人来了,将他叫到一旁的车里问话。随后告诉赵三化不要乱走动,随传随到。 死者家属一见警察不抓赵三化立刻就不干了,在赵家闹起来,后来被警察训斥了一顿,再闹事就带回去拘留,这才老实。 死者家属见赵家是本地户,又有不少亲戚在场,动手占不到便宜,便骂骂咧咧的回了家。 蒙灯转向的赵三化问过他父亲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被狗咬死的那位叫刘财,是隔壁村的,之前因为盗窃被判过四次,去年九月份才刚刚刑满释放,才回来没几个月。平日里没个正经工作,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东摸一把,西偷一把,不干好事。 早上的时候,赵三化的父亲打开大铁门,拎着狗食桶来喂狗,进了院子叫了两声没见到狗,心中奇怪,但也没太在意,便将狗食倒在了喂猪用的石槽子里。 后来一直没见狗影子,赵三化父亲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狗又跑出去了,急忙向四周的院墙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院里影壁旁的墙根处,躺着一个人,脖子血淋淋的,身上的衣服被撕的一条一绺的,一动不动。 在旁边的墙根下,躺着家里的狼青,因为天气太冷,狗嘴里溜出的血已经被冻上了。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吓后,赵三化父亲从地上爬起来,仗着胆子走了过去,距离两米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脖子都被咬烂了,人肯定没救了。在此人不远处还有一根大肉骨头。 死人是大事,赵三化的父亲知道这事瞒不住,跑到门外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报警,然后给儿子打了电话。 第218章 这不是抹稀泥吗! 警察来到赵家后对现场进行了勘察,死者的身份不用查了,警察都认识他,前段时间才从大牢里放出来,在派出所有登记,是盗窃惯犯,隔壁村的刘财。 院墙上有多次攀爬的痕迹,后来经过化验肉骨头有剧毒,上面有死者的指纹。事发时家里没人,初步判定死者是被狗咬死的。而狗是吃了肉骨头被毒死的,可能毒性发作比较缓慢,在狗死前刘财跳进院中行窃,被狗咬死。 几天后,刘家人觉得虽然刘财行为不端,入室盗窃,但是罪不至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公安部门不抓人说不过去,便跑到公安部门要说法。 公安部门给的说法是:如果刘财入户盗窃时,狗主人在场的话,狗主人唆使或者放任狗咬死刘财,狗咬刘财属于主人的防卫行为,针对入户盗窃,主人只能实施一般防卫。在刘财被狗咬失去反抗能力时,如果狗主人不及时制止,导致刘财重伤或死亡的,狗主人的行为系防卫过当,应负刑事责任。 但是本案的情况不同,刘财入户盗窃时,狗主人赵三化不在现场,发生入室盗窃行为显然已经超过了赵三化的一般预测范围。赵三化只是把狗放家里,看家护院,不具备预见入室盗窃的可能性,因此在此案中赵三化不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虽然狗主人赵三化对饲养的大型犬没有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如将狗拴起来,对一般人(如走错门的人或邻居等)会有风险,但对于翻墙入户的违法行为,纯属意外事件,对狗主人赵三化来说主观上既无故意也无过失。 警方最终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件,对赵三化不进行刑事处罚。 赵三化琢磨着自家的狗咬死了人,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人命,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他就托人给刘家带去口信,愿意出两万元,算是给刘家的补偿,把这事了了。 可刘家人觉得赵三化服软了,好欺负,一张嘴要五十万,不给钱,就去法院告他。 中间人把话带给了赵三化,后者一听心里来气,入门盗窃还有理了!给你两万元还嫌少,爱去哪告就去哪告,老子一分不给,看你能咋着。 没过多久有人跑到赵三化家,说看到刘家人去法院起诉了,让他早做准备。赵三化虽然觉得自己有理,可他也知道合理的事不一定合法,合法的事不一定合理,心里打起鼓来,于是想起了方轶。 赵三化说完,方轶沉吟不语,刘元放下酒杯,问道:“方律师,你看三化家的案子,得陪多少钱?” 刘元觉得小偷仅是偷东西而已,罪不至死,而且赵三化饲养大型烈犬放在院子里不拴,把人给咬死了,自身也有一定的错过。所以他觉得一个大活人没了,小舅子多少得赔偿点钱给刘家。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谁死谁有理”。 根据饲养动物致人损害的法律理论和规定,作为特殊侵犯类型之一,饲养动物致人损害的,区别于一般侵权,采无过错责任原则,即使饲养人无过错,饲养动物致人损害的,也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二百四十五条规定: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但是,能够证明损害是因被侵权人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的,可以不承担或者减轻责任。) “我觉得这事,三化兄弟未必需要赔偿对方。”方轶想了想,抱着膀子道。 “哦?怎么说?”刘元和赵三化齐齐的看向方轶。 “三化家的案子与一般的狗咬人案不一样。 首先,刘财是盗窃惯犯,在三化家没人的情况下,爬墙进院,非法闯入私宅,这本身就是违法的,其目的不言而喻,肯定不是想进去帮三化家打扫卫生。 另外,他是一个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知道三化家有大型猛犬的情况下仍然翻墙入户,由此导致的风险应该完全由他本人负担。 除此以外,三化兄弟不在家,对于狗咬人的事没有任何主观上的故意也没有过失,不应承担责任。所以我觉得按照法理来说,法院未必会判三化兄弟赔偿对方。”方轶道。 “哦!”刘元和赵三化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喜悦之色刚刚出现,方轶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从目前的判例来看,不少法院持有的观点却与刚才我说的正相反,他们一般认为只要家里的狗咬死了人,狗的主人多少都要承担些责任。 只要狗主人有点过错,不管该等过错与被咬者死因是否有直接因果关系,都会判狗主人承担一定责任。法院这么判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安抚死者家属。”方轶道。 “我靠,还有这么干的。这不是抹稀泥吗!”刘元一脸疑惑的看向方轶。 “刘总,理想很丰满,作为一个法律人,上学时我曾经有很多的憧憬,但是当我真正从事法律工作,看过几千份刑事判决书后,顿感现实的无奈和无助。”方轶无奈的笑道。 “方律师,我家这案子估计过完年法院就得通知我开庭,实在不行,还是您帮我代理吧。我这心里总感觉没底! 刚才您说的明白,这案子赢了最好,如果法院为了息事宁人真判我赔偿,我也认了。”赵三化道。 “嗯,你这么想最好。万事咱们都要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往最坏的方向去做准备。等过完年法院通知你开庭的时候,你告诉我下。”方轶道。 “这案子律师费……”赵三化犹犹豫豫的问道。 “方律师,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律师费你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刘元道。 前段时间方轶被律协处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刘元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不想让方轶为难。 赵三化也随声附和道:“对,方律师,您专业能力强,我信得过您。”嘴上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却一个劲的念佛,可千万别要太多。 第219章 “锄奸” “律师费好说,等看到对方的起诉状咱再定。”方轶微笑道。 人家嘴上说的好听,方轶可不会真当真,当事人不关心律师费,说出来谁信啊!不过在没有看到对方的起诉状之前,方轶确实不好报律师费。 “方律师说的对,等法院通知开庭再说。马上要过年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事。 对了,方兄弟,我给你备了一份礼物,过年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和家里的时太多,我就不登门拜年了,你帮我给老爷子带个好,问他过年好。 另外,之前你用过的那台捷达车我给你留着呢,就在租赁公司,你什么时候回老家直接开走就行,我跟公司的人都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直接去门卫拿钥匙就行。”刘元道。 “礼物我收下,谢啦。但是捷达车……”方轶觉得总用人家的车,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方律师,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啊!咱什么关系,不用讲究那么多,只要你需要,车随时开走。再说了租赁公司里那么多车,不差这一辆。”刘元大咧咧道。 刘元这么做是有缘由的,否则就凭他一个刚刚提上来,屁股下面的椅子都没坐热的副总,敢把公司的车随便借给外人?就不怕有人说他以权谋私? 刘元还真不怕,因为租赁公司的大领导知道,这是集团总裁于总给刘元分派的任务,要维护好与方轶之间的关系。 另外,刘元也是真心想抱集团于总(于满堂)和高总(高金兰)的大腿,但是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集团老总确实有点远,别说抱大腿了,脚脖子都够不到,没办法只能曲线救国,死死的抓着方轶不放,只要于总和高总与方轶的关系保持稳定,那么他刘元就有利用价值,换句话说他的副总位置就能保住、坐稳。 对此,刘元坚信不疑,否则他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销售经理,一步步爬上副总的宝座。他把方轶当成了护身符,要不是怕方轶不乐意,他都想弄个方轶的照片挂在脖子上,保佑自己坐稳副总的宝座。 见刘元出于一片至诚,自己又确实想多买点年货回去,打车不如自己开车方便,于是方轶便答应下来。 次日,方轶给曹晓慧打电话商量带方安志回村里过年的事,但是曹晓慧说什么也不同意,理由还是老一套,老家没暖气、烧土炕,她怕方安志去了不习惯,上火或者冻感冒了。 没办法,方轶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儿子在游乐场玩了一天,又去市里的北国商场买了套新衣服。今年春节注定又要大眼瞪小眼了。 晚上方轶开车回到家,一进门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方冒两口子正在帮着方有财杀鸡炖肉。 “方轶兄弟回来了!”听到门口脚步声,方冒一抬头正看到方轶迈步进门。 “方轶兄弟,你回来的正好。我们都劝了有财叔半天了,你们家就你们两个人,干脆都到我们家过年吧,咱们凑在一起人多热闹。”赵翠霞放下手中的锅盖,对方轶道。 “不用了,我们都习惯了。有肉有菜,还有酒,就在家里过吧,你们甭劝了。”方有财笑了笑道。 在方有财看来,家里再穷,人再少,也是自己的家,春节年三十哪有去别人家过的道理。 方轶理解父亲的想法,一笑:“冒哥,嫂子,你们甭劝了,我爸既然不想去,就算了。家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就在家过吧。 对了,冒哥,我给你带了一箱酒,你尝尝。”说完,方轶转身出去,从捷达车后备箱里拿出了一箱五粮液。 虽然自己被律协处罚的事与赵翠霞的案子有关,但是后来人家两口子为帮自己撤销处罚出了不少力,自己老父亲在村里还得靠人家照顾,正赶上过年,方轶都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意思意思。 “这怎么话说的,你怎么还给我买酒……”方冒看到五粮液后,嘴上埋怨方轶,心中却很欢喜。 方轶知道他应酬多,弄点好酒请客送礼都用得到,说实话方轶还真喝不惯五粮液,对于他来说五粮液还不如红星好喝,当年在京城读书时经常喝红星,都习惯了。至于自家老爷子,方轶为他准备了两瓶茅台。 屋内,春节晚会已经开始了,方轶和方有财面对面坐在四方桌的两边,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这顿饭仪式感满满,但是却少了春节的气氛。少了气氛的年夜饭还能算是年夜饭吗? 见父亲无精打采的喝了一杯茅台,方轶挤出一丝微笑:“爸,您要是想小志了,就看看这个吧,这是我带他去游乐园时拍的。” 方轶将几张照片递了过去,这是在游乐场时他花了五块钱让人用拍立得给方安志拍的照片。 方有财手里拿着照片,眼神中闪烁着光芒,然后叹了口气:“人家过年都见真人,我倒好,要看照片。”说完,老爷子拿着照片回屋去了。 方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那个在法庭上振振有词的方律师,在生活中却无法满足老父亲过年见孙子的愿望。 前妻曹晓慧不让儿子方安志回老家陪爷爷过年,他不怨恨她,反而多了几分内疚。 此时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早,村里噼噼啪啪零散的响起了鞭炮声,家家户户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唯独方家显得有些萧瑟。 律师本色 第97节 对于方轶来说,这个新年过得没什么意思,反而增加了几分伤感。除了初五的时候,方轶父子被请去方冒家一起热闹了一天外,其他时候方轶都在家里看电视,回信息。 春节七天假过完了,方轶回到县城后,将捷达车还了回去。 新年新气象,孙正义不仅在计划招聘工薪律师的事,连前台也换了。虽然孙主任对外宣称原来的前台结婚,回家备孕生孩子去了,但是方轶等人还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应该与年前律所和方轶被处罚的事有关。应该算是“锄奸”吧! 第220章 穿新鞋岂能踩狗屎 过完正月十五,赵三化收到了县法院的传票,刘家人起诉他索要五十万元。不等方轶下班,赵三化便跑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将传票和案件材料给了方轶。 按照律协的收费标准,赵三化的案子要收费三万多,方轶肯定是不能按照这个标准收费的,最后方轶收了一万元律师费。 当初赵三化想花两万元把事了了,结果刘家不同意,现在花一万元请律师打官司,如果能赢,他自然高兴。就算是不能赢,他也认了,他觉得法院应该不会判那么多。 方轶拿到案件材料后开始为开庭做准备,并向法院申请调取警方的现场勘验笔录和案件材料。 眼见着刚过完年方轶就签下了案子,而且还是自己的案源,褚怀不敢当面说什么,但是私底下却怪话连篇。 赵忠诚已经麻木了,不仅对方轶的签单能力麻木,对褚怀那惹是生非的舌头也麻木了。 李明博手里的案子多,春节前签的案子还有好几个没开庭,褚怀向他发牢骚时,他只是哼哈的应付着,但是不发表任何意见。时间一长,褚怀觉得无趣也就不再找他“谈心”。 这一天小周溜进了主任办公室,神秘兮兮的关上门,来到孙正义面前:“主任,最新消息,公平律师事务所正在搜集方律师和咱们律所的黑材料,估计是想报复上次的事。” “搜集材料?他们能搜集什么材料?不外乎案子上的事,有什么可怕的。”孙正义一阵心烦,顾清平这是没完没了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们找不到把柄,挖个坑给方律师,也不是没可能。您可千万别小瞧顾清平,那家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小周道。 “嗯,有道理。我会提醒方轶,你多注意点那边的动静。”孙正义想了下,点点头道。 有句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跟公平律师事务所斗了这么多年,孙正义还是比较了解顾清平的,如果真被姓顾的惦记上,那可不是好事,那家伙阴损的很,总在暗中捣鬼,上次的事就是个例子。 眼下所里四个工薪律师,赵忠诚名声不好,褚怀能力有限,县里打过交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根本不怕顾清平使坏,即便是真挖坑给这两货,也起不了多大波澜,根本伤不到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根基。 新来的李明博律师执业年限比较短,根本没什么知名度,又是个“一根筋”,顾清平如果给他使绊子,真犯起轴来,搞不好李律师会去掀了姓顾的遮羞布,跟他斗到底,这是自恃清高,又当又立的顾清平不愿意看到的。 目前来看唯一一个能伤到正义律师事务所的目标就是方轶,因为前段时间正义律师事务所对方轶的宣传力度比较大,借着方轶的成功案例的增加,正义律师事务所也水涨船高,接了不少刑事案子,当然这些案子绝大部分都不复杂,有的仅仅是去做会见工作,都被分配给了李明博和赵忠诚。 再加上春节前律协处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被孙正义扳回一局,方轶和正义律师事务所捆绑更紧密了,至少孙正义是这么认为。 让孙正义更没想到的是,这么一闹腾,方轶因祸得福,在县里的知名度迅速攀升,只不过这知名度不是来自于专业能力而是来自绯闻,难怪明星都喜欢炒作,原来炒一炒真的能火! 孙正义打算等方轶开庭回来,提醒下他,做事一定要小心,以免掉坑里。正义律师事务所现在正在上升期,禁不起折腾,万事须得小心。 县法院第三审判庭内,方轶代理的赵三化的案子今天开庭。此时的方轶正坐在被告席上,等待着法官敲响法槌。 对面的原告席上坐着一位男律师,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颗斗大的脑袋。村里有句话叫“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真是巧了,原告的代理律师居然是张大脑袋。 虽然之前方轶没见过真人,但是被投诉后,他从律协的网站上查看过张大脑袋的资料自然见过照片,现实中的张大脑袋虽然不如照片上精神,而且显老,但还是被方轶一眼认出来。 方轶看着张大脑袋那张大饼子脸,和一双无神的大眼泡子,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过去踹他两脚。 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是在法庭上,虽然未开庭,但是也不好动手动脚,再说了自己的事已经了了,赵翠霞去律协投诉他不尽职,估计够他喝一壶的,穿新鞋岂能踩狗屎。 张大脑袋虽然没怎么见过方轶,但是他经常去村里提供法律服务,对于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方轶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 后来吴小清找张大脑袋“帮忙”,张大脑袋见钱眼开,答应了吴小清,出于好奇他也在网上查看过方轶的资料。所以今天方轶一进法庭,他也认出了方轶。 见方轶盯着他看,双眼中火苗噌噌的往上窜,立刻扭过脸去,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发虚。 张大脑袋与方轶对庭完全是出于巧合。 张大脑袋的阵地在农村,所以附近的几个村子发生点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比一般的律师消息要灵通,再加上他能忽悠,又是本地人,大家对他的信任度自然要高于其他律师。 当然这仅仅是对于家长里短的小案子和一些比较简单的案子而言,如果真赶上复杂的大案子,要花大价钱请律师,村里人更愿意往市里走或者去京城请律师,对他信不过。 有鉴于此,张大脑袋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温不火的,一年忙到头案子看着是没少接,但是真正赚到的钱却不多,有时候还会被投诉。这也是他为什么被吴小清一忽悠,再加上一摞人民币,就愿意为顾清平做事的主要原因。 看着市里的律师大把的赚人民币,而自己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还在为村里鸡毛蒜皮点事的小案子奔波劳碌,赚那一点可怜的律师费,他真的厌烦了,也累了。他想赚点快钱,省力气的钱,所以就把良心和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了。 第221章 咎由自取 这次听说临村的刘财被狗咬死了,就在赵三化托人说和的前一天,张大脑袋找到刘家,先是一顿惋惜和安慰,接着痛斥赵三化不仁义,最后忽悠李家人去法院起诉,搞他五十万。 刘家人本就想借这事捞上一笔,对于他们来说刘财死了固然让他们有一点伤心,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刘财活着的时候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不仅偷外面人家的钱,家里的钱也偷,家里人恨他恨的牙根直痒痒,背地里不知道咒骂过他多少次不得好死。 现在人真的死了,家里人考虑的更多的是能从赵家要多少钱,这也许是刘财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本来刘家人想去市里找律师打官司,但是张大脑袋一顿忽悠把刘家人说活了,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先给三千元,后期按照判决金额的百分之十支付律师费。就这样张大脑袋接到了元旦后的第一个案子。 …… “现在开庭,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与理由。”坐在上面的女法官敲响法槌后,拢了一下齐颈短发,看向张大脑袋。 “诉讼请求:一、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向原告支付死亡赔偿金五十万元;二、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二零一四年一月三日,原告的弟弟刘财误入被告家中,被被告家饲养的大型猛犬咬死。根据《侵权责任法》第七十八条,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原告认为刘财的死亡系由被告饲养的大型猛犬所致,理应由被告承担赔偿责任,请法院依法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 完毕。”张大脑袋道。 “被告进行答辩。”女法官面无表情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首先,二零一四年一月三日,被告家中无人,出于看家护院的考虑,被告将饲养的狼青犬散放在院子中。被告家的院墙高大,大门紧锁,狼青犬不可能出院伤人,被告已经尽到了应有的注意义务,不存在过错。 其次,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刘财存在用肉骨头逗引并毒死被告家里饲养的狼青犬的故意,其本身存在重大过错。死者刘财早就知道被告家中饲养了大型猛犬,趁着被告不在家,私闯民宅被狗咬死,属咎由自取,被告无责。 最后,死者刘财之前因盗窃罪被处理过多次,此次趁被告家里没人之际,攀爬被告家的院墙翻入院子,被告有理由怀疑其真实目的是为了盗窃财物。 综上,被告对原告弟弟刘财的死亡不存在过错,刘财翻墙入户盗取财物不成被狗咬死,责任应全有其承担,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 答辩完毕。”方轶心道:反正原告不在场,自己说什么,对方有也听不到,用不着婉转。 “现在原被告进行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道。 “原告只有一份证据,刘财的死亡鉴定报告,证明刘财是被被告饲养的大型猛犬咬死。”张大脑袋觉得这种案子,原告只要能证明刘财是被被告家的狗咬死的就行了,无需提供其他证据。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被告对该份证据的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认可,被告承认刘财是被其饲养的狗咬死的。 但是被告提醒法官注意,原告提供的鉴定报告中写着,刘财是在被告家的院子中被咬死的,并非在院外被咬死,而事情发生时间是在凌晨,当时被告家中无人。 趁着被告家中无人,凌晨翻墙进入被告家中,其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盗取财物。质证完毕!”方轶道。 “被告举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被告媳妇娘家所在村委会出具的证明,证明元旦放假期间,被告媳妇一直在娘家居住,还参加了元旦村里的庆祝活动。 第二份证据,被告饭馆的门前监控录像记录,证明被告元旦放假期间一直居住在县里的饭馆内,不在家。 第三份证据,被告邻居李宝库出具的证人证言,元旦放假期间,被告一家不在家,其父每日早、晚到被告家中喂狗。证人就在法庭外面。 举证完毕。”方轶道。 为了请邻居出庭作证,赵三化花费了不少力气,并给了不少误工费。其实邻居一直在家里种地,并未出村打工,哪有什么误工费啊,可让人家出庭作证,总得给点好处,否则人家凭什么管你家这种得罪人的闲事。 “书记员,把证人叫进来。”女法官道。 不一会书记员打开法庭的大木门,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穿着很朴素,脸上沟壑纵横,脸色发黑,双手的皮肤向老树皮一般,一看就是经常在地里劳作的主儿。 可能是第一次进法庭,老者显得有些紧张,站在门口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证人李宝库,把你的身份证提交下……”女法官登记了证人的姓名后,又向其告知了证人注意事项和义务。 “……证人李宝库,你出庭想要证明什么?”女法官问道。 “证明赵三化一家在元旦放假期间不在家。”李宝库道。他的手有些微颤。 “你的意思是赵三化一家二零一四年一月一号至三号不在家,是这样吗?”女法官问道。 “对,就是这意思。”李宝库道。 “现在由原告对证人进行询问。”女法官道。 “李宝库,你住在村里的什么地方?”张大脑袋问道。 “住……住在村东头,与赵三化家是邻居。”李宝库一脸的紧张,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每一次跳动都震的他全身发颤。 “元旦期间,你一直在家吗?”张大脑袋问道。 “在家,天冷,村里人没地方去,就在家窝着,打打牌、晒晒太阳,看看电视。”被问了几句后,李宝库似乎对法庭的气氛适应了一些,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你家与被告赵三化家是隔壁?”张大脑袋道。 “算是吧,我们两家都在村边上,中间有条小胡同,也就能过手推车那么宽。”李宝库双手比划道。 第222章 谁死谁有理? “元旦放假那几天,你去过赵三化家吗?”张大脑袋问道。 “元旦放假当天上午我媳妇去过一次,当时她想叫赵三化两口子到我家打牌。”李宝库道。 “哦?他们去了吗?我的意思是赵三化两口子去你家了吗?”张大脑袋双眼放光,伸着脖子追问道。 “没去。”李宝库道。 “没去?为什么没去?”张大脑袋眼神满是失望之色。 “他们两口子正在收拾东西,说是要回娘家住几天。大约是上午十点多走的,应该是赶着过去吃午饭。”李宝库道。 “后来两天你见过赵三化吗?”张大脑袋道。 “没见过,他家大门一直锁着,车库也一直锁着。倒是见过他父亲两次,当时他父亲提着水桶去他家喂狗,早晚各一次。”李宝库道。 “一月三号凌晨,你听到什么没有?”张大脑袋问道。 “没听到,二号晚上我们在家打麻将,快十二点了才睡,天冷,睡得太死,什么都没听到。”李宝库想了想道。 “赵三化管你叫什么?”张大脑袋突然问道。 “叫二叔。”李宝库顺口道。 律师本色 第98节 方轶一听,皱起了眉头。 张大脑袋眼睛一亮,心中欢喜,追问道:“你们是亲戚关系?” “不是,我姓李,他姓赵,八竿子都打不着。就是村里随便叫的,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们村里赵三化这年纪的汉子都管我叫二叔。”李宝库解释道。 “我问完了。”张大脑袋这个气,本以他与赵三化是近亲属关系,可以因近亲属关系否定证据的真实性,结果却是猴子捞月,一场空欢喜。 “被告对证人进行询问。”女法官道。 “证人李宝库,赵三化家一直没人,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轶问道。 “我家出来进去的,总路过他家门口,大门锁着,家里肯定没人。”李宝库道。 “一月三号早上你都看到了什么?”方轶问道。 李宝库挠挠头,想了下道:“当天早上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就听见警车嗷嗷的叫唤,越来越近。我出门一看,警车去了赵三化家。后来我就看到一个人被抬上了救护车,直接被拉走了。对了,后来赵三化回来了,他家的大狗也给拉走了。” “狗被拉走时是活的吗?”方轶问道。 “不是,那条大狗直挺挺的,应该是死了有段时间了。”李宝库道。 “我问完了。”方轶道。 “证人李宝库,你不要出法庭,就坐在下面听着,不许走动,不许打电话,庭审结束后你在庭审笔录上签字。现在原告进行质证。”女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原告不认可,该份证明是被告媳妇娘家村里出具的,具有厉害关系,真实性不认可。 第二份证据,监控录像记录,原告不认可。该录像记录仅仅记录了饭店前门的情况,如果被告从后门进出是无法记录到的,所以真实性不认可。 第三份证据,证人证言,原告不认可,该证人与被告是邻居,关系走的很近,所以他的证词不具有真实性。质证完毕。”张大脑袋道。 “经被告申请,本院到公安部门调取了现场勘察记录及警方的最终结论。这是调取的材料,你们双方看下进行质证。 根据调取的材料显示,死者刘财二号下午,在村里的猪肉摊买了一块带肉的猪骨,然后用带有毒药的肉骨头吸引赵三化家大狗的注意,意图毒死狗后,翻墙入院从事盗窃活动。 后来在其翻墙入院后,被毒倒的大狗站起向他扑咬,最后将刘财颈部血管和气管咬断,导致刘财死亡。警方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赵三化不承担刑事责任。”法官道。 “原告认为,赵三化无论有误过错,都应承担赔偿责任,因为狗是他养的,人是在他家里死的。而且即便刘财进入赵三化家有从事不法行为的意图,也罪不至死。即便赵三化不用承担刑事责任,民事赔偿责任仍需要承担。” 张大脑袋咬死了刘财是被赵三化家养的大狗咬死的事实不放,想牵着法官的鼻子走,让法官按照他的思路判赵三化赔钱。 “被告认为,刘财明知赵三化家养着大狗,仍然用带毒的肉骨头挑逗大狗,想毒死大狗后进行盗窃行为,其明知有巨大风险,可能被狗咬伤或者咬死的情况下,仍然翻墙入院,最后被狗咬死。 刘财自愿冒风险进行行窃,导致的后果应该有其自行承担,与赵三化无关。”方轶道。 …… “现在双方进行最后陈述,原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一脸疲惫道。 张大脑袋仍然死抱“谁死谁有理”的原则,陈述着之前的观点。 “被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说完后,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案卷。 方轶酝酿了下陈述道:“……被告认为,死者刘财应承担全部责任,被告赵三化无需向原告支付赔偿,理由如下: 一、刘财趁着被告一家不在家,凌晨翻墙入院,其行为属于盗窃行为,而且属于入室盗窃; 二、刘财想用肉骨头毒死被告家的狗,虽然可能因为毒药剂量或者药性问题没有立刻毒死,但其行为属于有预谋的,针对狗的挑衅和伤害;按照常理推断,刘财在翻墙入室前应该踩过点,确认过赵三化确实不在家,和院中大型犬的存在。 三、刘财明知被告院内散养了大型烈性犬,还翻墙入户盗窃,是过于自信的表现,过于相信带毒的肉骨头可以立刻毒死狗,其自愿承担由此带来的全部风险。 四、村里人一般都有养狗护院的习惯,其中很多人饲养狼青之类的大型猛犬,家里没人时,都会将狗散放在院中,起到看家护院和示警的作用。所以被告在家饲养狼青犬的行为符合村里的习惯。 正常情况下,被告将狗散放在院中的行为是不会造成人员受伤的,更不会咬死人,所以被告对于刘财的死亡,不存在过错,其行为和刘财的死亡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综上,结合本案的实际情况,在被告不存在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仍然需要承担狗咬人的责任,这无疑会加重了饲养人的责任,也是对违法犯罪行为的放纵。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被告肯请法院在查明案件事实的前提下,让违法的人承担他应有的责任,让无辜的人能安心度日,终结‘谁死谁有理’的荒谬思想。 陈述完毕!” 第223章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方律师……”女法官看向方轶。 嗯?方轶抬头看向法官,一脸的懵逼,不知道法官什么意思,难道法官被自己的陈述打动了? “庭下把陈述意见提交一份。”女方冷着一张疲惫的脸道。 …… 距离赵三化家狗咬死人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一周,在开庭回来后,孙主任将小周得到的信息婉转的告诉了方轶。 哎!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方轶虽然不怕顾清平使坏,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吊着一颗心,也挺难受的。 孙主任给他的建议是,如果是熟人朋友介绍的案子可以接,如果是找上门委托的陌生当事人,方轶最好不要做,说不定后面就有顾清平挖的坑。 其实孙主任也有他的私心,他想让方轶作为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招牌,而招牌是不用做太多案子的,只要吸引当事人上门就行了。当然他也不希望方轶有自己的案源,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让小雏鹰变成展翅翱翔的雄鹰,到时候正义律师事务所这个窝就留不住他了。 方轶坐在工位上琢磨了半天,自己的案源不稳定,时有时无,去年能赚钱,不意味着今年也能赚到钱,所里的案子如果自己不做,那就只剩下底薪了。 好在儿子方安志还有几个月就小升初了,到时候如果儿子能考上市里的中学,自己也学王德友转到市里去执业,就不信他顾清平可以只手遮天。 想到这里,方轶的心情好了一些,打算再熬几个月!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中午,好友李书明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 刚过完春节一个多月,县里的案子不多,正义律师事务所接的三个小案子,被孙正义分给了李明博、褚怀和赵忠诚,有点雨露均沾的意思。 方轶做完赵三化的案子后出于半歇业状态,接到李书明的电话后,周五一下班,他便赶着最后一班长途车去了市里。 辉煌的vip浴池内,池水表面慢慢升腾的雾气,让室温上升了不少。方轶坐在池水中,头靠在池边上,很享受的微闭着双目。 浴池中放置的中药包让池水微微发红,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气,很淡。池水不仅洗去了方轶这些日子的烦躁,也洗去他身心的疲惫,让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 “怎么样?泡一泡舒服吧!”李书明坐在他对面的池水中,微笑道。 “还别说,真舒坦!你媳妇和孩子回来过春节住了几天?”方轶睁开眼问答。 “大年初七走的,说那边公司事情多,孩子刚适应了那边的环境,待久了怕孩子再过去不适应。”李书明道。 “这回又剩你老哥一个了!对了,你这么急叫我过来啥事?”方轶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不是又有案子了?” “你这人忒没意思,一天到晚的张嘴闭嘴的都是案子,整个一个工作狂。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没事就不能过来跟我喝点酒,聊聊天。 生活,生活懂不懂!生活要有仪式感。”李书明撇撇嘴,一脸不满道。 “我生活挺有仪式感的,一天到晚的忙案子,一进法庭仪式感立马爆棚。”方轶嘿嘿笑道。 “拉倒吧,你那叫仪式感,你那是工作狂。” 说完,李书明甩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接着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建议你去做什么劳什子律师,钱没赚到,还被人投诉到了律协,闹得满城风雨。 要不你过来帮我得了,有你在公司,我去国外探亲,踏实、安心,我给你年薪五十万,怎么样?” 方轶看着李书明一笑:“你知道唐三藏去西天求取真经为什么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嘛?” “唐僧肉太香呗!”李书明道。 “非也!所谓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其实是为了增加他取经的难度。你想啊,如果唐僧任嘛不是,谁会去难为他,所以这对妖怪来说是一个坑,挖这个坑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唐僧的初心!成就唐僧的未来。 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做这行,就这么草草的收场,我不甘心。 虽然通往理想的道路是曲折的,充满了痛苦,磨难一层挨着一层,就像西天路上的妖怪,干掉一个来一个。但是我不能放弃,坚持虽然痛苦,但是如果放弃,我的心会更痛苦。 虽然往事不堪回首,未来不可期许。但是我觉得应该坚持下去。 正所谓: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方轶目光坚定的说道。 其实方轶的内心独白是这样的:我这才刚刚做出点感觉来,怎能随随便便放弃,做律师办案子,特别是办刑事案子带来的成就感,是那么的吸引人,而且还有钱拿,最主要的是我现在正在跑道上提速,准备起飞(虽然不知道何时能起飞),怎能放弃呢。就算是放弃,也得等我做几年,试试深浅再说啊。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是真能拽,人间一两风,能填满你十万八千梦吗?我的梦没那么多,只有一个——赚钱,等我赚够了钱也移民出去,跟媳妇女儿团聚去。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多美!” 说完,李书明起身去拿浴服:“走,咱们吃饭去,我跟你说正事。” 国外难道也实行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土炕吗?方轶挠挠头,不得而知。 方轶端着自助餐盘,来到李书明身旁坐下后,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道:“如果是好事,现在就可以说。如果是坏事,请就等我吃完饭再说,以免影响我的食欲。” 李书明被气的直笑:“嚯!几天没见,涨行情了。你儿子上学的事,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轶听完,眼睛瞪的滴流圆,手中的筷子一松,鱼肉又掉回了盘中,催促道:“真的!这当然是好事了,重大利好!快说说怎么回事。” “春节前后,我一般都会在市里走动走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前段时间我在饭局上遇到一位高中同学,你猜他现在做什么工作?”李书明神神秘秘道。 第224章 青黄不接! “搞教育的?教委的?”方轶想了想道。 “错!比那要接地气,之前他确实是在市教委工作,去年调到了实验中学做副校长。我打听过,他属于挂职锻炼,也就一两年的事,说白了就是镀金。后期可能会被借调去省厅帮忙,然后,你明白的……”李书明微笑道。 “不得了,如果是你高中同学,那年纪应该不到四十,前途一片光明啊!”方轶羡慕道。 “那家伙一直运气非常好,最主要的是他还非常有能力。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实验中学的副校长。 实验中学你是知道的,市里排名前三的学校,教学质量杠杠的,怎么样,小志要不要去?”李书明问道。 “能去当然好了,不过,我听说实验中学很挑学生的,我家小志虽然学习不差,但是考试临场发挥会怎么样,现在不好说。你那老同学说话好使吗?”方轶忧心忡忡道。 “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借着叙旧的机会,问过他,他说只要是成绩能够上实验中学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他就能把孩子弄进实验中学。”李书明道。 “嗯,我回去跟儿子说下,让他好好考。其实如果孩子成绩不好,进去了也白搭,学习跟不上,还容易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这事全办下来得需要多少钱?”方轶问道。 请人办事哪有全靠嘴的,喝杯茶水(费用)总要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小志能考好,其他的都交给我了,权当是我送他的初中礼物。 退一万步讲,即便小志考试成绩不理想,进不了实验中学,我也有办法把他弄到市里排名靠前的学校去学习,你就不用操心了。”李书明大包大揽道。 方轶知道李书明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当年他走投无路时,自己借了两万块钱给他创业。 锦上添花常有,而雪中送炭却少有,李书明是个念旧情的人,如今他发达了,虽然比不了周德发那样的巨贾,但是也小有家资,有机会帮方轶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见李书明这么说,方轶不好推辞,因为他确实找不到更硬的关系把儿子弄进市里排名靠前的中学。之前没路子他只能靠儿子硬拼,靠运气,现在有了机会,李书明这份人情他肯定是要领的。谁叫自己没本事呢,为了儿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最重要的是李书明既然这么说,就一定已经有了打算,方轶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办到。 律师本色 第99节 方轶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已经三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小升初考试了,你怎么想?要不要转到市里律所来工作?”李书明道。 现在儿子的事有了眉目,方轶心中踏实了不少,觉得是时候在市里给自己找个新东家了,之所以找新东家,而不是做提成律师,单干,还是因为案源问题。 他知道市里的竞争比县里更激烈,大大小小的律所一堆,为了签下案子,各种手段应有尽有,之前谈袁长征儿子袁伟的案子时他就领教过了,所以他决定先解决生存问题,找个工薪律师做。 其实他不敢立刻做提成律师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儿子方安志,曹晓慧现在虽然工作稳定,有一定收入,但是儿子一旦上中学花钱的地方更多,他必须稳扎稳打。一旦改做提成律师,饥一顿饱一顿,儿子需要花钱了怎么办,虽然曹晓慧有稳定的收入,但是收入不高,儿子的事方轶不能全靠她,那样会显得自己更无能。 “嗯,是该考虑换律所的问题了。我正好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找一家新律所。把律师关系转过来。”方轶道。 “这就对啦,你们律师圈的事我不懂,但是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律所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介绍几家律所给你,当然去与不去还要靠你自己决定。 对啦,你别租房了哈,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住,我又整天住辉煌不回去,你干脆过去住吧,房子总空着不好。”李书明道。 “还是算了吧,你那个大平层在市区边上,环境是真好,就是一早一晚上下班太远,我还是在律所附近找房吧,这样省的天天早起。通勤时间长了,太累人!”方轶半开玩笑道。 “远点怕什么,我有车啊,辉煌还有一辆捷达闲着呢,归你用。”李书明道。 “谢啦,真的不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么大的大平层,住我一个人,我怕压不住,晚上害怕睡不着觉。”方轶咧嘴道。 “呃……好吧!其实我不回去住,也是觉得房子太空旷了。当初人多,所以就买了个二百多平的大平层。 实在不行,你就住辉煌,我这有职工宿舍,到时候给你腾出来一间,咱们喝酒聊天还方便,怎么样?你考虑下。”李书明挠挠头,突然眼前一亮道。 “嗯,这个可以考虑,主要是蹭吃蹭喝方便,还能蹭洗澡。”方轶嘿嘿一笑道。 周日上午,在回县里的长途车上,方轶下定决心,周一一上班就找孙主任摊牌,不装了。 为什么这么早摊牌?因为方轶手上还有好几个法援的案子,有的已经开过庭,有的尚未开庭,所以他要提前找孙主任协调下,如果在转所前案子还没有开庭,需要所里调换律师。 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这是方轶转行做律师以来的工作习惯,这也是孙正义觉得他靠谱的原因。 周一早上,正义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孙正义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并不是他与方轶感情有多深厚,主要是所里的招牌没了,往后的日子…… 方轶这么一走,所里这几头烂蒜那个能顶上来?想到此处,孙主任一阵头疼,看来得再招个律师了,可县里专业能力强的律师都上岁数了,不是合伙人就是律所主任,年轻点的都去市里或者一线大城市发展了,青黄不接啊! 第225章 孙主任的小心思 看来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了!孙主任打定主意,看向对面的方轶:“你想什么时候转所?转到那家律所去?找好了吗?” “新律所我正在找,现在还没确定。我想先跟您说一声,这几个月我把手里的案子处理下,就不接所里的新案子了。我想等七八月份再办转所手续。”方轶道。 之所以这么说,方轶有他的打算,一是手里的案子需要处理,提成还是要赚的,虽然少点;二是去市里找新律所需要时间,如果是做提成律师,随便找个提成比例合适的律所就行,但是如果做工薪律师那就得好好找找了,不是所有的律所都需要工薪律师,或者岁数大的工薪律师。 “也好,转所是大事,不能太急。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律所再办手续。这样吧,所里的案子我不给你分了,但是顾问单位的事你担起来,反正都是些咨询起草文件的事,都是短平快的事。 另外,你自己的案子可以接着办,不做所里的案子,自己的案子还是可以做的,赚钱的事咱不能含糊,等你转所时,可以把案子都带走。我孙正义虽然没多大能耐,但是说话算数,绝不为难你。 咱得当朋友处,以后说不定所里的案子还得找你合作呢。”孙正义笑呵呵道。 不做所里的案子,也不能光坐在所里白拿钱啊,所以孙正义觉得这段时间应该给方轶找点事做,不能白花钱。 另外,孙主任觉得方轶自己的案子虽然少,但是收费都很可观,这几个月只要能签下一两个案子,所里留存的律师费就够平衡方轶底薪的了,绝对不亏。 “好,我听您的。谢谢主任。” 方轶觉得这样也挺好,按照他的意思,以后就不来所里坐班了,也不拿底薪了,权当自己转了提成律师,在外面跑业务。 孙主任既然开口了,方轶觉得好合好散,便答应了。 三月底的时候,赵三化家狗咬人的案子县法院判下来了,方轶取了判决书从县法院出来直接去了赵三化的饭馆。 “方律师,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我家的案子有信儿了?”赵三化见方轶进门,急忙迎了过去。 “你说对了,我刚才法院回来,这是判决书。” 说完,方轶将判决书递了过去:“法院认为,刘财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却无视,最终导致这样的结局,与他人无关。 此外,法院认为你不存在过错,不需要承担赔偿责任,驳回了刘财家属的所有诉讼请求。” “太好了,我家的案子是不是就算了了?”赵三化双眼放光,一脸喜色问道。 “这份判决尚未生效,得等十五日。不过有可能对方会上诉,我从法院出来时,书记员告诉我对方拿到判决书后,不服,嚷嚷着要上诉。”方轶道。 “方律师,一事不烦二主,如果对方上诉这案子我还委托您代理。律师费您开个价。”赵三化心里高兴。 “没问题,如果对方上诉,你再给三千元律师费,我帮你跑一趟。” 方轶琢磨着平时没少在赵三化的饭店消费,人家给打五折,挺仗义的,这案子二审翻案的几率不大,可能也就走个过场,所以就少要了些费用。 “方律师,您说二审咱赢的把握大吗?”赵三化有些担心的问道。 “一审已经判咱赢了,我认为一审不管是在程序上还是在适用法律上都没什么大问题,二审大概率会维持一审的判决。”方轶道。 “好,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马上中午了,今天我请客,咱们喝两杯。”赵三化说着,便将方轶拉进了包间,进了包间后他又给姐夫刘元打了电话,让他中午过来一起聚聚。 三年前,周慎帮德发集团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收购完成后科技公司更名为德发科技。随后周慎的团队又帮助德发科技完成了五个亿的股权融资。 去年年底时周慎组织中介机构对德发科技进行了上市前的尽职调查,并完成了整改,现在德发科技已经进入了主板上市的辅导期。周慎终于松了一口气。 名义上周慎只是公司的法律顾问,但是实际上周老总将德发科技的上市运作全部交给了他打理,这也是对他的考量。如果上市工作顺利完成,周慎不仅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还能在家族中站稳脚跟,力压所有的兄弟姐妹一头,成为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但凡周德发的儿子和女儿争点气,不去搞什么虚无缥缈的哲学和艺术,不去大学做那领死工资的教授,周老总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周慎等几个晚辈身上。 周慎一直很努力,叔叔周德发送他出国学习,在国外律所工作,甚至去华尔街实习,归根到底是想让他回来后更加的务实,能够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为家族的发展尽一份力。 应该说周德发对周慎还是很满意的,之所以不让周慎进入集团工作,而是让他在律所做律师,老谋深算的周德发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至于什么是更深层次的考虑……恐怕只有周老总自己知晓。 周慎觉得是为了规避各种风险,让家族的人在士、工、商、公务员各个领域发展,为德发集团扩展资源,为周氏家族拓展人脉,同时也考验年青一代的能力,说的俗点就是:德发集团给你支持,但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为家族选拔人才做准备。 但是周慎的堂兄妹、表兄妹可未必都这么想。很多人觉得周德发太不近人情了,年轻的小辈需要培养和呵护,应该放在集团内部重要岗位好好培养,都撒在外面给别人打工,太丢脸了。 而跟着周德发一起打天下的老家伙们却觉得周老总做的对,家族里的年轻一代如果不成器,不如每个月领点生活费踏踏实实的给人打工的好,实在不行也可以躺平,自生自灭。一股脑的都跑进公司来,不搞的乌烟瘴气才怪。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德发集团是大家的心血,不能让这帮小崽子给毁了。 第226章 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发展? 别看周老总对待自家人非常严厉甚至苛刻,但是对那些为德发集团做过贡献的老部下却非常慷慨,不仅退休时会提供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如果子女没有合适的工作,还会在集团内安排职位,当然会按照能力安排,实在扶不上墙的,就安排一些很舒服却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职位,工资不高不低反正够生活的。 今天周慎终于可以腾出时间休息下了,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家顾问单位的老总让他帮忙推荐刑事律师的事,结果一忙给忘了。现在他想起来了,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则,他准备将方轶推荐给那位老总。 但是当他打电话给那位老总时,对方告诉他已经从京城请了一位做刑事案子的律师,案子已经开过庭了,在等判决。周慎一听只好作罢。 下个月他要回老家处理点家族内部的事情,正好顺便找方轶聊聊,看看能否将他拉到自己团队里来。 刘财的家人最终还是被张大脑袋忽悠的上诉了,虽然极不愿掏律师费,但是当听到张大脑袋口若悬河的再次提起那五十万的赔偿后,他们心动了,咬咬牙又出了一千元律师费,并且达成一致如果官司赢了,要从赔偿款中分出百分之二十作为后续律师费。 张大脑袋拿到律师费后,提交了上诉状,虽然他心里也没谱,觉得改判的概率不大,但是律师费就在哪摆着,虽然只有一千元,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好歹也是个收入不是。 一周后,赵三化收到了二审法院的通知。他拿着传票急急忙忙跑去正义律师事务所,与方轶签署了委托代理合同,并缴纳了三千元律师费。 方轶与中院负责赵三化案子的程法官联系后才知道,原来中院根本就没打算开庭,准备书面审理该案。程法官让方轶次日去中院谈话,顺便递交一份答辩意见。 次日下午二点半,方轶站在中院第八法庭门外等待着庭审结束后进去谈话,里面时不时的传出叫喊声,声音时高时低,应该是双方在骂架,紧跟着就听到了法槌的敲击声。 不一会儿,一波当事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不久后又有一波当事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看来庭审结束了。 第八法庭内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法官,此时他正一边揉太阳穴,一边看案卷材料,一脸的疲惫。书记员在快速的敲打着键盘。 “程法官您好,我是被上诉人赵三化的代理人方律师。就是那个狗咬人的案子。”方轶走进法庭,一脸严肃的说道。 “赵三化……,哦,就是狗咬死人的那个案子吧,死者叫刘财!”程法官皱了皱眉头,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一脸郁闷道。 估计刚才那个案子,双方当事人在法庭上互骂,把他烦的够呛。 “对,就是那案子,我是赵三化的代理人,这是我的委托手续和答辩状。”方轶将手续和答辩状递交给了书记员。 书记员查看过委托手续后,冲法官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程法官一边找出案卷,一边道:“你找个地方坐吧,这次就是简单了解下情况……” 估计后面有庭要开,这次谈话时间不长,也就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便结束了,方轶将一审时的观点又简单的重述了一遍,书记员做了简单的记录,方轶签字后便完事了。 一转眼到了四月份,倒春寒已过,路边的迎春花竞相开放,一片生机盎然。县里的少女们开始秀出自认为最美的双腿和腰身,被包裹了一冬的身材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只是偶见腰间那如猪膘子一般的赘肉不太应景。 这一天,方轶带着小周刚从顾问单位出来,手机响了,是周慎打来的,约他晚上吃饭,地点就在之前见面的烧烤店。 下午下班后,方轶回到住处换了身衣服,便溜溜达达的出门了。 方轶走到烧烤店门口时,见到了从车里下来的周慎。周慎比之前瘦了一圈,眼神中带着亲切,精神很好,一脸的喜气。 “周师兄,你这是吃的什么牌子的减肥药,效果很显著啊!”方轶开玩笑道。 周慎一笑:“前段时间做了个项目,忙了大半年,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走,进去聊。” 伙计见方轶带人进门,急忙将二人让到了墙角僻静之处,之前方轶每次来都喜欢找清净的地方坐,放在墙角的桌子都快成他的专座了。 “方律师,您二位吃点什么?”伙计左手拿纸,右手拿笔,微笑着问道。 “我们两个人,你看着上点烤串,再来……”说到此处,方轶看向周慎:“师兄,喝白的还是啤的?” “来扎啤吧,解渴。”周慎道。 “好,再来两扎生啤。”方轶道。 点完菜,伙计去忙了,周慎看着方轶道:“你年前的事,我听说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在这里执业?” “这里有人想搞臭我,我不想跟他们来回折腾,不是怕他们,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律师和律所之间的内斗上,不值得。 我已经跟所里说好了,准备转到市里的律所去执业。这段时间正在找律所。”方轶拿起桌上的大麦茶,给周慎倒了一杯道。 “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发展?”周慎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觉得跟方轶没必要拐弯抹角,越简单的交流方式越有效,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 “去京城?”方轶一怔,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校友。 要说从来没想过去京城发展那是瞎掰,但是那都是很久以前(刚转行做律师时)的事了,后来考虑到外省律师进京城执业,转所手续复杂,时间长,而且需要提交五个自己主办的案件,还要去京城找律所谈转所的事,耗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成功转入京城的律所。退一万步讲,即便去了京城,案源仍旧是个问题,他底子薄经不起折腾,最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周慎再次提起去京城发展的事,方轶犹豫了。 第227章 初见顾大通 “你要是想来京城,我可以帮你,律所不用你找,我帮你安排。”周慎本想直接邀请方轶加入自己的团队,但是又怕他另有打算不愿意,闹得两人尴尬,便试探着问道。 “不瞒你说,我儿子马上就要小升初了,小孩子成长需要陪伴,我已经对不起他和他妈了,不想在错过他的成长。 律师本色 第100节 所以我想先去市里发展一段时间,等孩子上高中了,再考虑是否去京城发展。”方轶道。 其实方轶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了周慎的想法,如果让周慎帮自己安排律所,方轶用膝盖都能想到肯定是现在周慎执业的那家律所,搞不好会被邀请加入他的团队。那样的话方轶就会欠周慎一个人情,而以方轶的性格,即便日后他翅膀硬了,也抹不开面子离开团队单飞,那样的话他会觉得对不住周慎。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暂时不去京城发展,其实这也正好符合他现在的发展规划。他不想总是欠人情,那会让他心里不自在。 “也对,孩子需要陪伴,我家孩子从小到大我就没怎么陪伴过,搞的现在孩子跟她妈亲,不跟我亲。 反正市里距离京城也不远,高铁也就一个多小时,我经常过来,咱们有的是机会喝酒聊天。”周慎显得有些失落,方轶以为他是在为不能陪伴孩子成长而难过,其实他是在为不能将方轶收入团队而感到失望。 不一会儿,烤串摆上了桌,两人吃喝起来。 “对了,你现在有目标了吗?准备转到市里那家律所去?”周慎将竹签子放到桌上,大口咀嚼着口中的烤肉,含混不清的问道。 这要是被他团队的律师见到,一定会惊掉下巴,一像举止优雅的的周老大,居然会露出这幅吃相,太让人惊讶了。 方轶的吃相比他好不到哪去,费力的咽下口中的烤肉后,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才缓缓的说道:“还没找到合适的律所,我想先找个工薪律师做做,等脚跟站稳了再徐徐图之,改做提成律师。”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联系下我们律所在市里的分所,看看有没有团队招聘工薪律师,如果有,你过去试试看。 这样的话,以后有合作的案子,我推给你,反正都是一个律所的,好结账,对客户也好解释。”周慎道。 既然无法将方轶收入团队,那就退而求其次,让方轶进入市里自家律所的分所执业,这样的话大家都方便。这是周慎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这个好。如果能成,省的我投简历了,精准度更高。不管成与不成,我先敬你一杯,表示感谢。”说着,方轶端起了酒杯。 周慎说话还是很靠谱的,在两人见面吃烤肉后的第四天,周慎打来了电话,他找同事问了下,分所里确实有个团队准备招聘工薪律师,不过要下个月才开始招聘。 周慎将方轶的简历给了同事,让对方拿给那个团队的老大看,团队老大看到方轶的简历后对他非常感兴趣,让他尽快过去一趟,面谈。 方轶得知后,心中高兴,看来有人和没人就是不一样,招聘还没开始呢,这都面试上了。 不过周慎却不怎么开心,因为那个团队也是以非诉为主的团队,诉讼业务属于短板,这样一来等于周慎把人才推给了对方,心里舒服才怪。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轶在自家分所执业总比在其他律师所执业合作起来要方便些。他再三跟方轶强调,一定要跟对方谈自有案源的事,以便日后接业务方便。 方轶怎能不知道周慎的心思,不过周慎的心思正好与他的想法一致,都是为了日后的自身发展。 正当方轶准备向孙主任请假之时,中院给方轶打来电话,告诉他赵三化的案子判决已经出来了,让他过去取判决书。 方轶心中一动,正好借着取判决的机会去市里的律所面试,一举两得,省的再跑了,便打电话与对方团队老大约了次日下午过去面试。 次日中午吃过饭,方轶坐长途车去了市里,下午中院一上班取了判决书后,他打车向市区的一座五a级写字楼赶去。 灰色大理石墙面上镶嵌着七个黑体大字——金石(某市)律师事务所,看起来大气而庄重。金石律师事务所占了整整一层楼,约有三千多平米的样子,在市里算是排名前三的大所,总部在京城,这里是分所。 当方轶走到玻璃自动门前时,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律所的前台很宽敞,比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公共办公面积要大很多,有两个等待区分列左右,浅色的真皮沙发,大茶几,显得很气派。 就在方轶进门时,前台后面站起两位身穿职业装,长相端正的小姑娘:“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我找顾大同律师,我跟他约好下午三点见面。”方轶不卑不亢道。 其中一位小姑娘弯腰低头开始查看电脑上的预约记录,片刻后抬起头道:“您是方轶方律师吧。” “对,我是方轶。”方轶微笑道。 “您跟我来吧,顾律师在所里。”前台小姑娘将方轶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说是小会议室,其实比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大多了,坐下六个人都不显得拥挤。 十分钟后,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留着花白寸头,大鼻子、大耳朵、大眼睛、大嘴叉的老者走了进来。 “方律师,您好,我是顾大通。”老者一脸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舒服,说话中气十足。 方轶向前走了几步,与顾大同握手后道:“您好,顾律师。”两人站在一起,他比顾大通矮上半头。 顾大通坐下后,看着方轶,微笑道:“我看过你的简历,很优秀,最近这两年坐了不少刑事案子,那个‘刀下留人’的案子给我印象很深刻,另外还有好几个无罪辩护的案子,也很成功,说实话,您这样的人才应该去大城市发展才对,为什么选择留在市里?” 第228章 撸掉最后一撮羊毛 顾大通的团队以非诉业务为主,自然听说过京城总所的周慎,当然他的团队人员数量和创收跟周慎的团队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说周慎属于站在金字塔顶部的那一小撮人的话,顾大通则属于站在金字塔中下部仰视周慎的那一波人。 顾大通想不通,从简历上看,方轶属于专业能力很强的那一类律师,为什么不跟着周慎去京城发展呢,更奇怪的是这么一位律师居然一直在县里执业,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县里的案源比市里和一线大城市多? 方轶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孩子之前在县里上小学,现在孩子马上小升初,他准备让孩子到市里来上中学,所以他也准备转到市里来发展,想多陪陪孩子。 顾大同是过来人,所以他能理解方轶的想法,这年头国家不让多生,谁家的孩子都是宝,所以多陪陪孩子对孩子的性格、发育和学习都有好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着自家孩子的事,不去想着怎么赚钱改善家里生活,未免有点胸无大志,所以顾大同又对方轶有点小小的鄙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方轶有专业能力,能干活,能补充团队的短板,这就够了。 “方律师,我没有什么好问的,您的信息在网上都能查得到,您是名声在外啊。”顾大通半开玩笑道。 在拿到方轶的简历后,顾大通让助理在网上查了下,简历上写的案子大部分能对上,特别是几个出名的案件,另外顾大通也通过朋友核实了下列举的部分案例,确实都是真实的。 如果是一般的律师,顾大通不会这么上心,关键是方轶简历上写的案件太过惊人,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一个人做了那么多无罪辩护的案子,要知道现如今随着公检法专业能力的增强,想做无罪辩护已经很难了。 对于方轶这样的律师,顾大通只能说运气太好了,令人羡慕。 “顾律师,您过奖了。运气好而已!”方轶谦虚道。 “我们团队工薪律师底薪五千元,承办案子或者项目按照主办和辅办律师分别给予提成,主办律师一般按照律师费的百分之二至百分之十提成,辅办律师提成按照百分之二至百分之五确定,根据律师费的档位确定。 团队有专门的律师提成办法,大多数时候,辅办律师的角色由律师助理充当。另外,过年过节,团队会发一些福利。年底根据团队的营收情况和个人表现,会发奖金。”顾大通道。 市里的律所不是那家都会给这么高的底薪,一些小律所薪资只有三千左右,当然也有些律所底薪给的与顾大通差不多,甚至更高一些,但是没有提成,每月只能拿死工资。相比较而言,方轶觉得顾大通给的薪资待遇挺好。 “如果我一个人代理案子,不用辅办律师呢,提成是多少?”方轶想了想问道。 “嗯,一个人办案子按照主办律师的标准提成。”顾大通道。 “明白了,如果办自己的案子怎么提成?”方轶接着问道。 “团队里的工薪律师办自己的案子,按照五五分账,出去开庭不扣工资,谈案子的话尽量约到律所来,这样可以提高办事效率。”顾大通道。 “顾律师,您的团队一共有几位律师?”方轶问道。 “一共有四位律师,三位做非诉的律师,一位做诉讼的律师。我们主要以非诉为主,主要做些发债的业务和投资业务。 我们有五家顾问单位,都是大型企业,平常还会有些案子,您加入团队后会和另外一位诉讼律师负责诉讼业务和法律顾问单位的事。”顾大通道。 “好的,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方轶道。 本来方轶还想问问有没有可能双方采用合作的模式,方轶不拿底薪,但是团队的诉讼业务要分给他做,双方谈个分成比例。但是又一琢磨,顾大通肯定不会同意团队外的人接触自己的客户,所以方轶没提这事。 顾大通给出的待遇,方轶觉得可以接受,自己初来窄到,先站稳脚跟是第一要务,等稳定后看看情况,再改做提成律师也不晚。 方轶提出六月份再办理转所手续,先把手上的案子结了。反正现在团队不急着用人,晚上一两个月再入职对团队的业务没有影响,顾大通便同意了。 从律所出来,方轶看了看方向,距离辉煌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真住在辉煌,不仅可以省钱还节约上下班时间,挺好。 方轶突然想起来没给赵三化打电话告诉他判决结果,便掏出手机拨了出去。赵三化二审的案子赢了,法院驳回了对方的全部诉求。当晚,赵三化、刘元和方轶在饭馆又庆祝了一番。 四月底的时候方轶手中的案子都开完庭了,手里没有案子,他每天不是在所里帮着顾问单位起草、审核文件,就是带着小周去顾问单位。 顾清平让吴小清盯着方轶和正义律师事务所,孙正义换掉了之前的前台,让吴小清探听情报的难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可这事又不方便交给别人做,她只得多跑几趟,打探消息。 “主任,我发现方轶总是往市里跑,他会不会准备转所去市里?”吴小清走进主任办公室,关上门后,对顾清平道。 “转所去市里?!好啊,反正只要他不再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就行。我先逼走孙正义的左膀右臂,然后再慢慢收拾老孙头。 对了,你打听下看看方轶转去了那家律所。”顾清平咬着后槽牙道。 这一天吃过中午饭后,周慎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周五到市里去一趟,有业务介绍给他。方轶心中一喜,正发愁没案子做呢,这就来活儿了。 周四的时候,方轶跟孙主任说次日要去市里谈案子,孙正义非常支持。在孙正义看来,方轶在所里待着体现不出来多少价值,如果他能谈下一两个大案子,那就赚了。他要让方轶发挥最后的余热,为律所做出最后一点贡献,换句文明词说叫“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撸掉最后一撮羊毛”,所以他要大力支持方轶,提供一切便利。 第229章 太扯淡了! 五星级酒店,周慎包下的酒店大套房内的沙发上,方轶、周慎和一位梳着大背头,脸色红润,有点酒糟鼻的五十多岁男人面对面的坐着。 “童总,之前电话里您说您兄弟的案子已经开过庭了,法院怎么判的?”周慎看向酒糟鼻男人问道。 “昨天法院下的判决,法院认定我那兄弟构成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罚一百万;还责令他退赔违法所得。 我觉得他请的律师不行。 周律师,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不是当着你和你师弟的面说律师不好。当时开庭我去旁听了,那律师坐在上面根本就没怎么说话,就照着稿儿读了一遍就完事了。 那家伙自称什么刑辩大律师,自从来了这边好吃好喝好招待,光茅台就喝了一箱,那家伙吹得无丢无丢的,就差说法院是他家开的了,结果到了法庭上屁都不是。 我都不知道我那兄弟媳妇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来这么一个家伙。太扯淡了!”童总一脸嫌弃,外带气愤的说道。 童总的话让方轶感到有些脸上发热,虽然对方说的不是他,但是他依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童总,您家里不是只有两个妹妹吗?被告的这位是您?”周慎也不太想听他抱怨,便岔开话题问道。 “被告的这位是我把兄弟,当年我跟他关系最好,从小玩到大,后来我们两个就拜了把子,那时候是真讲义气,不像现在假了吧唧的,眼里只有钱。 当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都是我这位把兄弟出面帮我找回面子。后来我从系统内出来下海做生意,手里没多少积蓄,是他给我凑的本钱。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童总道。 “您这位把兄弟真够意思!”方轶顺嘴搭音道。 “那是,我这位把兄弟不仅够意思,而且脑子活,在咱们市里也算是知名企业家。老早以前他在郊区买下一块工业用地,盖厂房开机加工厂,厂里有五百多工人。各种头衔一大堆,着实红火了一阵。 这几年他的企业经营不太好,走背字。这不又被告了,还被判了刑。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点不假! 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我也不瞒你们,法院判下来后,他媳妇哭哭啼啼的找到我,让我帮忙再找个律师上诉。我就想起你来了。”童总道。 “嗯,上诉期只有十天,是得尽快定下来。 方律师是刑法博士,而且远的就不提了,最近这两年做了不少刑事案件,之前市里有个‘刀下留人’的案子就是他做的,后来又办了不少无罪辩护的案子,都打赢了。您在网上都能查到。”周慎介绍道。 周慎说的不假,“远的”是不用提,也没什么可提的,那时方轶在大学教书得过且过,提起来丢人。 “方律师,律师圈的事我不太懂,周律师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他向我推荐您,我觉得您一定有真本事。这案子您费心了,二审对我兄弟真的很重要。”童总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但是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我需要先看看案卷材料,然后才能做判断。”方轶接案子还是比较谨慎的。 “这……”童总一怔,看向周慎。 他以为方轶会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这案子没什么问题,或者安慰下他,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童总,方律师很实在,接案子很谨慎,不会忽悠人。 我看不如这样,您先委托他会见,然后调取案卷后分析下案子有没有希望,如果方律师觉得这案子没什么机会,您可以终止委托。 当然律师费也可以分两次支付,第一次支付会见和调卷分析案子的费用,第二次支付开庭辩护的费用,您看怎么样? 至少案子提起上诉了,开庭前换律师也来得及。”周慎道。 律师本色 第101节 “嗯,我觉得可以。不知道方律师律师费怎么付?我这兄弟家里有点困难,不瞒你们说,二审的律师费都得我替他出。”童总卖惨道。 “您兄弟一审被法院判了十五年,这要是被改判无罪可是天大的喜事,即便不能改判无罪,少判几年他也少在里面受几年罪不是。 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律师费十万元,第一次您支付二万元,等到方律师看过案卷,确定这案子能做后,在开庭前,您再支付剩下的八万元律师费,您看怎么样? 当然在支付第二笔律师费前,您可以终止委托,剩下的律师费不用支付。但是一旦支付完毕全部费用,您再终止委托,律师费是不退的。”周慎想了下道。 童总是周慎的客户,而且每年周慎从童总公司赚的律师费不再少数,所以他不想得罪客户。这样安排也给方轶和童总一次再选择的机会。 “好,什么时候签合同干活儿?”童总是个痛快人,见周慎这么说,便答应下来,如果案子真没希望,也省的耽误功夫,还有机会找其他律师代理。 “随时可以签协议,协议在我包里。”方轶道。这次来市里,他跟孙主任要了一套刑事案件委托手续,如果能现场签最好,省的再来回跑了。 “这样吧,我替我弟妹做主,就委托方律师办了。咱是个讲究人,绝对不能亏你的,您给我个银行账号,我先把二万律师费给你打过去。 我兄弟现在看守所,您和我弟妹约好时间直接去看守所门口见面,当场签完合同后就可以进看守所会见,不耽误时间,也省的你们来回跑,万一我兄弟有什么需要办的事,他媳妇也能当时就办,一共就十天咱得抓紧时间往前赶。 方律师,您看这样行不?”童总道。 “可以,您把您弟媳妇的电话给我吧,我跟看守所约好时间后,告诉她。”方轶道。 三天后,方轶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内看着对面五十多岁的矮胖子,这矮胖子就是童总的把兄弟胡维军。 “胡维军,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李凤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媳妇。”胡维军淡淡道。 “您爱人李凤委托我代理你案子的二审,你同意吗?”方轶问道。 本以为他会很配合的说“同意”,然后签字,可方轶说完后,他的表现却让方轶感觉有些意外。 第230章 韭菜 “我想问下,是谁找你来代理我案子的?”胡维军不断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律师,片刻后问道。 他很了解自家媳妇,除了跟一帮老娘们整天往美容店里钻外,啥都不会,傻老娘们一个,上次一审时请的律师啥都不是,会见时说的挺欢,开庭时却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还没有他说的话多,气的他呼呼的。 如果眼前的中年男律师又是自家媳妇找的,那就不用上诉了,还是省点钱吧! “童建国童总,你认识吗?”方轶道。 听方轶说完,胡维军眼神一怔,随即有了色彩:“是童建国找的你?”童建国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代表着靠谱,是绝对可信的。 方轶点了点头:“你的上诉期只有十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如果你不同意委托我代理你案子的二审,我会联系童总,让他……” “我同意,同意你代理我的案子。”不待方轶说完,胡维军道。 “这是委托手续,你签个字。另外,请你详细讲下事情的经过。”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给了他。 与童总说的一般无二,当年的胡维军在当地确实是个人物,什么十大杰出青年,这个手,那个人才的,头衔不断,但是自从二零零八年经济危机以后,他的厂子订单越来越少,后来不少客户的公司都迁址去了南边,因为哪里经济氛围更好,工业园给的优惠政策更诱人。再反观本地的经济环境…… 胡维军听客户说过,只要是同意搬迁过去,人家可以按照企业的要求提供厂房,而且提供免费装修。一切都是现成的,相当于拎包入住。 胡维军也想搬迁去南边的工业园区,但是他的厂子属于重资产型企业,搬迁费时费力,成本太高,很多机器拆了就只能卖废铁,没办法他只能熬着。 这几年经营越发困难,当年经常上门央求他贷款的银行不上门了,经常有资金拆借往来的朋友也联系越来越少。胡维军的厂子基本处于负债经营的状态,厂子也是偶尔开工,员工走了不少。 后来胡维军为了维持厂子的经营,偿还外债,他又以厂子有大订单需要资金周转为由,向朋友冯平先后借了一千二百万元。 这么一大笔资金借出去冯平肯定心里不踏实,要求胡维军提供担保,胡维军以厂子作为担保人,以厂房和土地为担保物,抵押给了冯平。但是冯平觉得厂房和土地抵押价值有点低,后来胡维军又伪造了一份房产证明押给了冯平。 此后胡维军向银行借款,但是厂房和土地已经抵押给了冯平,银行是不可能接受二抵(第二顺位抵押)的,机械设备对于银行来说就是一堆废铁,根本没有价值,于是他便用自家的四套房产做抵押,从银行贷款四百五十万元。 当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胡维军在家里只找到了三份房产证,丢了一份房产证,因急于贷款,他便找人伪造了一份房产证。办理抵押手续时,胡维军紧张的不行,后来居然办成了。 眼看银行贷款即将到期,胡维军便又以临时周转为由,又向魏喜奎借款五百万元,并告知魏喜奎其向另外一家银行申请的六百万贷款审批手续已经完成,只待办完抵押手续便可放款,届时可以用贷款偿还他的借款。魏喜奎心有疑虑,跟着胡维军到银行核实贷款审批情况后,将五百万元转给了胡维军。 此后,胡维军用借来的款子偿还了前一家银行的贷款本息,银行贷款本息还清了,需要对抵押物解押(注销抵押登记),但是在办理解押手续时,房产部门发现其中一套房产的房产证是伪造的,不予办理解押手续。 因为抵押物出了问题,另一家银行的贷款迟迟办不下来,魏喜奎借出的款项到期后,无法收回。魏喜奎便跑去公安部门报案,得知魏喜奎已经报案后,胡维军心中害怕,便跑到了外地躲避。 胡维军潜逃外地后,他的厂子和家里被债权人逼债,最后迫不得已厂子关门,他媳妇也不敢回家跑去外地娘家避难,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媳妇打电话给童总求援。 但是因为债务本息加在一起近二千万,童总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债权人已经报警,这事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正在童总抓耳挠腮想办法之时,突然传来消息,胡维军在外地被抓了,现在已经被押回来了,被羁押在看守所。 童总只得有四处帮他找律师,童总这边还没忙活完,胡维军的媳妇李凤已经签了委托手续了,据说是李凤的闺蜜给她介绍的律师。 童总看不上李凤请的律师,有心让她慎重考虑下,但是人家是夫妻,自己不过是个把兄弟,关系还是差着一层,便没说什么。 结果就闹成了现在的样子,李凤对请的那位律师不满意,便全权委托童总找律师处理。童总没办法,只得接下这个烂摊子。 “你从冯平和魏喜奎手里借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方轶听完,停下手中的签字笔,问道。 “大致用在三个方面,一是偿还厂子拖欠的材料款;二是用于厂子经营,给工人发工资,三是……买股票了。 哎!做实业太苦太难了!尤其是我们这种重资产的厂子。 厂子的窟窿越来越大,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有个朋友炒股挺厉害的,我就让他给我推荐了几只股票,据说有内部消息,我将手上借来的部分资金投到了股票上,想大赚一笔,结果却被套牢,成了韭菜。”胡维军的脸色很复杂,后悔、无奈、愤恨,还有一丝焦虑。 “除了冯平和魏喜奎的借款外,还有没有其他债权人?”方轶问道。 “还有几家供应商没结货款,应该有个三四百万。方律师,我真没想坑大家的钱,我只是想用借来的钱维持厂子的经营,想靠着炒股赚笔钱把外债都还了……,您说我这算是诈骗吗?”胡维军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第231章 这娘们要赌把大的 其实在胡维军讲述案情的时候,方轶就一直在考虑,这个案子到底构不构成诈骗。 “说实话,您这案子我更倾向于构成民事欺诈,而不是诈骗罪。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而民事欺诈行为是指在民事活动中,一方当事人故意以不真实情况为意思表示,使对方陷入错误认识,从而达到引起一定民事法律关系的不法行为。 根据《民法通则》第五十八条第一款第(三)项之规定,民事欺诈行为是导致民事行为无效的事由之一。(二零二零年通过的《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九条对欺诈行为作了专门规定,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看下) 而诈骗罪和民事欺诈在司法实践中又极易混淆。很多时候区分起来比较困难。我现在只是听您的叙述,做初步的判断,要待我看过案卷后才能确定辩护方案。到时候我会再来见你,告诉你我的辩护方案。”方轶道。 “好,谢谢您方律师。您多费心吧,全靠您了。律师费……”胡维军面露难色道。 “律师费您不用操心,童总已经帮您支付了。”方轶边收拾文件边说道:“你爱人就在看守所门外,有什么需要带给你的?衣服鞋袜之类的。” “不用了,之前已经送过了,让我媳妇给我冲点钱吧。谢谢!”胡维军道。 出了看守所后,方轶把胡维军的要求告诉了他媳妇李凤,李凤给丈夫存完钱后,开车与方轶离开了看守所,一路上李凤问东问西,看的出来她还是很担心胡维军的情况的。这对夫妻是否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眼下还不好说。 会见过后,方轶将案情梳理了一遍,根据判决书起草了一份上诉状,再次来到看守所,按照汇总的问题对胡维军进行了询问,然后向法院提交了上诉状,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一审法院对上诉材料审查后,按照规定会在三日内将全部案卷材料移送至二审法院,届时方轶会申请调阅案卷。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方轶没有闲着,他在网上查询了不少相关案例,随后又打电话给在京城法院工作的同学,探讨了一番。 看着方轶忙碌的身影,孙正义心里非常高兴,他看过委托协议,知道如果方轶确定这个案子能做,后期还有八万元律师费会入账,所以他整天念佛,希望方轶能接下这案子。 五一节过后,天气暖和了,方轶再次约了童总和李凤见面,与他们谈了自己的想法。 当方轶说出自己打算为胡维军做无罪辩护后,李凤非常高兴,但是童总却皱起了眉头,他之前咨询律师时,曾听别的律师说过无罪辩护非常难。 “方律师,做无罪辩护您有几成把握?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您的专业能力,只是这事涉及到我兄弟的切身利益,所以我不得不多问一句。”童总表情严肃的看向方轶。 “童总,我已经去法院调阅过案卷了,我觉得这个案子,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证据不是很充足,不管是从胡维军借款的目的上看,还是从偿债能力上看,都有机会翻案。这是我个人判断。”方轶道。 童总听方轶说完看向李凤,他知道方轶不会对自己讲太多,因为很多专业问题和专业术语,讲了自己和李凤也不明白。如果要继续委托就得按照眼前的中年律师的方案实施,律师是不会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 见童总如此,李凤也有些含糊了,她当然希望自己的老公无罪释放,但是万一法院驳回上诉…… “童总,李女士,我说说我的看法。”方轶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如果不做无罪辩护,做罪轻辩护,我觉得也同样存在风险。 既然要冒风险,何不让利益最大化呢,虽然我不能向你们保证什么,但是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你们可以考虑下,想好了请尽快告诉我。” 说完,方轶准备起身离开,就在他即将迈步之时,李凤一拍大腿,心一横道:“方律师,我同意您的方案,就按照您说的办。” 童总眉头皱了几皱:哎!女人就是爱冲动,看来这娘们要赌把大的。人家是一家人,自己跟兄弟的关系再好也是个外人,由她去吧。 孙正义看着短信提示,八万律师费已经到账,加上之前的二万律师费,一共十万元,他不会在意案件有没有风险,他在意的是律师费。按照约定,正义律师事务所可以留下四万,剩下的归方轶。对孙主任来说,这绝对算是一笔不小的创收。关键是他不用做什么。 在收到胡维军案的第二笔律师费后,方轶给周慎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周慎顺嘴问了方轶顾大通团队的福利待遇,听完方轶的话后,周慎没说什么,不过从他前后的神态变化,方轶看得出来,周慎对顾大通团队的福利待遇不屑一顾。 刑事案子的审限比民事案件短,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八条规定,“人民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当在受理后二个月以内宣判,至迟不得超过三个月。”第二百四十三条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受理上诉、抗诉案件,应当在二个月以内审结。” 所以刑事案件如果不是特别重大复杂、流窜作案、或者涉及死刑、附带民事诉讼等特殊情况,原则上审理起来都非常快。 胡维军的案子并不复杂,所以在五月中旬便开庭了。一审是中院审理的,二审由高院审理。 上午八点五十分,方轶坐在审判庭内,对面是两位女检察员,上面坐着三位表情严肃的男法官,坐在中间的是审判长,四方大脸,一双大眼,真如庙里的金刚一般。 在下面的旁听席上坐着不少人,除了童总外剩下的人方轶都不认识,估计是债权人。胡维军的媳妇李凤没来旁听,估计是怕被债权人追债。 …… 第232章 想赚钱却成了韭菜 “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提起上诉的胡维军诈骗罪一案,现予公开开庭审理。”话音尚未落下,审判长敲响了手中的法槌:“提上诉人胡维军到庭。” 不一会儿,随着沉重厚实的法庭大门被打开,两名法警押着胡维军走进了法庭,坐在了被告人席上。 在审判长核实上诉人身份,宣布合议庭人员构成和上诉人权利之时,方轶抬头向胡维军看去,他的精神尚好,只是气色差了点,眼神很镇定。不愧是经商的,一把年纪经历了不少风浪,心里素质就是不一般。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请审判员宣读第一审判决书。”审判长话音落下,一名合议庭法官开始宣读一审判决书。 方轶利用这个功夫,又将准备的辩护词扫了一遍。 法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看向胡维军:“下面由上诉人胡维军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 “审判长,我认为一审法院认定我在机加工厂资不抵债的情况下,虚构事实,以伪造的产权证作抵押,诈骗他人钱财缺乏客观、确实、充分的依据。 我与冯平和魏喜奎之间是民间借贷关系,而且这几年我一直在支付借款利息,也没有借了钱就跑路,根本不构成诈骗罪。请法院依法查明事实,还我清白。”胡维军拿着一张a4纸读道。 这是他根据方轶的分析自己写的上诉理由。 “请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胡维军并非像一审法院认定的那样资不抵债,而是具有一定的还款能力,虽然机加工厂和胡维军本人名下的房产和土地已经对外设置了抵押,并且部分财产已经被执行。 但是机加工厂仍然持有多项知识产权、而且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在去年该厂又引进了二台加工高精密零件的进口设备,这都是具有价值的,应当整体估算加工厂的价值。 律师本色 第102节 另外,从资金用途上说,胡维军借来的资金虽然大部分用在了炒股上,但炒股是国家允许和鼓励的行为,属于合法的投资行为。 由此可知,胡维军借到款项后并不存在挥霍或者转移、隐匿的行为,法院不能以此判断胡维军构成诈骗。 审判长,辩护人的上诉理由陈述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胡维军,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有异议,我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罪名不认可,我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不清,我的厂子是具有一定还债能力的……”胡维军叨叨叨说了不少理由。看来开庭前他在看守所做了不少准备。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上诉人胡维军,你在向冯平借款时,机加工厂是否仍在正常运营?你是否向他告知了机加工厂的现状?”坐在公诉人席首位的女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当时我的厂子订单锐减,处于半停产状态。我没告诉冯平。”胡维军道。 “你向冯平借款时,是怎么说的,借款的理由是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我跟他说厂子有个大单,需要资金周转,购买机械设备,支付人工费。”胡维军道。 “冯平转给你的借款,你实际用到了什么地方?”女检察员问道。 “一部分购买设备,大部分被我拿去炒股了。”胡维军道。 “厂子没有订单,你为什么还要购买设备?”女检察员问道。 “当时厂子不是一点订单没有,而且冯平要求看械备的购销合同和实物,我就买了。”胡维军道。 “你的意思是新购买的设备是为了应付冯平,对吗?”女检察员道。 “不完全是,日后这些设备都能用上。我也是为日后业务发展考虑。”胡维军道。 “你向魏喜奎借款时,理由是什么?”女监察员似乎对胡维军刚才的回答有些不满,之前在讯问案情时,胡维军可没提采购设备是为了日后发展,只说是为了应付冯平。 “冯平的借款有抵押物吗?”女检察员问道。 “有,厂房和土地还有一本房产证。”胡维军道。 “根据公安部门的询问笔录,你承认抵押物中的房产证是你伪造的,是否属实?”女检察员问道。 “属实。”胡维军道。 “是否办理抵押手续?”女检察员问道。 “没办,因为我伪造的那本房产证的房产是村里建的小产权房,房管部门办不了抵押手续,我把房产证押给了冯平。”胡维军道。 “那套小产权房是谁的?是你的吗?”女检察员问道。 “不是我的,是我丈母娘的房子。只不过一直是我们在出租。”胡维军道。 “我跟魏喜奎说银行贷款马上就能下来,贷款一下来就偿还他的借款。”胡维军顿了下,接着道:“当时银行是要放款的,审批已经过了,就差抵押物办抵押了。” “银行没有放款的原因是什么?”女检察员追问道。 “因为……用于抵押的一套房产的房产证出了问题。”胡维军犹犹豫豫道。 “出了什么问题?”女检察员问道。 “房产证是我假造的,我当时是有……”胡维军还想继续说,却被女检察员打断了:“上诉人胡维军,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其他无关事实不用说。” “审判长,我问完了。”女检察员道。 “上诉人胡维军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方轶整理了下思路,问道:“上诉人胡维军,你向冯平和魏喜奎借款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借款是为了维持厂子的运营,当时厂子对外有不少负债,业务做的又不太好。”胡维军道。 “为什么借款没有全部用于厂子的经营,而是被你用于炒股?”方轶道。 这个问题即便方轶不问,也会在合议庭法官心中画问号,与其让别人猜,不如挑明了,对胡维军更有利。 “我有个朋友,他专门炒股,赚了不少钱。我厂子外债太多,再加上市场不好,后来我发现即便把借款都用在厂子上也未必能让厂子起死回生。而且光借款的高利息就能压垮我的厂子。 所以我找他帮我推荐几只股票,我用借来的钱炒股,是想多赚点钱,支付借款本息,让厂子维持下去,哪知道却被割了韭菜。”胡维军一脸的无奈。 第233章 法庭辩论 “之前你提到银行已经对你的贷款审批完毕了,你是怎么知道的?魏喜奎是如何知道这事的?”方轶问道。 “是银行负责贷款的人亲口对我说的,后来我带魏喜奎去银行核实贷款的审批情况,也是银行的人亲口对魏喜奎说的。”胡维军道。 “你刚才说银行未放款是因为抵押物出了问题,是那个抵押物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方轶问道。 “是我的房子,我有一套大三居,当时办理抵押时,因为找不到房产证,我急着去银行贷款,就找人伪造了一本房产证。”胡维军道。 “也就是说房子是真实存在的,是属于你的,只不过因为房产证丢失,你急于办贷款抵押手续,所以才伪造的房产证,对吗?”方轶问道。 “是的。这事一审时警察都调查过了,开庭时也质证过。”胡维军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向上面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审判长。 “下面进行法庭举证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和辩护人发言。 上诉人胡维军可以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为我不够成诈骗罪……”胡维军将之前自己的发言又重述了一遍。 “上诉人胡维军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看向方轶。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胡维军不构成诈骗罪,理由如下: 一、胡维军高息向他人借款,并出具借据,借款资金用于股市投资、偿还银行贷款和工厂的运营等合法经营活动,并未藏匿或者挥霍借款,而且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资金银行转账记录可知,在案发前胡维军一直在按期偿还借款本息,据此认定胡维军具有非法占有为目的依据不足。 二、胡维军虽然存在虚构部分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行为,但其实施这一行为并非为了实现非法占有的目的,而是为了让机加工厂能够继续经营,故其行为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本案涉及的借款行为应属于民事欺诈行为,由此与债权人产生的纠纷,应通过民事诉讼方式予以解决,不应追究刑事责任。 三、从胡维军的以往经历来看,上诉人胡维军本人是位重情义守信用的企业家,在他的机加工厂鼎盛时期,当地人包括银行争相借款给地,赚取稳定利息。在经济增速放缓、金融借贷纠纷频发的当下,很多企业家资不抵债,本案就属于这种背景下形成的典型经济纠纷案件,不应当作犯罪处理。 综上,请法院依法查明事实,支持上诉人的诉讼请求。辩护人的辩护意见阐述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一审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胡维军通过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手段取得财物,并且伪造假房产证作抵押,将大量的钱用于高风险股票投资,以及支付高利贷。其明知没有还债能力,仍然大笔借款,以至资不抵债,案发后潜逃。 综上,胡维军符合诈骗罪的基本特征,应当构成诈骗罪。由此看见,胡维军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建议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女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公诉人回应如下: 一、胡维军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先后骗取冯平和魏喜奎一千七百万元,上述事实已经查证属实。虽然其不存在挥霍行为,但其将资金投资股市,具有明显的非法占有的目的。 二、胡维军的机加工厂在借款之前已经经营恶化,其大量借款,并且隐瞒真实用途,而且在其借款过程中使用假产权证抵押、解押,这是事实。明显具有诈骗的目的。 三、向冯平借款一千二百万元后,又向银行贷款,向魏喜奎借款五百万元属于典型的“拆东补西”行为。是为了掩饰诈骗的事实。 四、案发后,胡维军存在躲避债务,畏罪潜逃的情节。而且经济形势问题,不应成为犯罪的免死金牌。 综上,胡维军构成诈骗罪,事实清楚,证据充足,请法院依法裁判。”女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一、认定被告人胡维军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依据不足 首先,被告人胡维军向冯平和魏喜奎借款金额总计为一千七百万元。根据2011年、2012年土地估价报告、房产抵押评估报告证实,机加工厂土地及房产总价值达一千九百三十余万元、个人房产总价值为八百六十万元。 在借款当时,机加工厂资产扣除银行抵押贷款和拖欠供应商货款外,公司资产的余值及其个人房产价值与借款金额基本持平,由此可见,胡维军具有还款的能力。 (方轶知道,评估报告可能比较虚,有水分,但是扒拉来扒拉去,一审时双方提出的证据中对胡维军有利的证据不多,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不过好在房产和土地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是价值存疑) 其次,胡维军将借款资金用于股市投资和偿还银行贷款等合法活动,所欠借款无法及时还清,系因股票投资经营亏损和续贷手续未能完成等原因造成,并非因个人挥霍或其他违法犯罪活动导致。 再次,胡维军按期支付债权人利息。其中,冯平已获息二百八十余万元,并已又通过民事诉讼执行得款二百三十余万元;魏喜奎获得利息十六万余元,由此可见,胡维军具有积极还款的意愿。 最后,胡维军系在得知魏喜奎报案后才逃往外地,并非获得借款后即逃匿,其外跑的行为并非是为了非法占有借款,不符合诈骗罪的表现形式。 二、胡维军确实存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行为,但应当定性为民事欺诈。 诈骗罪客观上表现为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行为人实施了虚构、隐瞒事实的欺诈行为,是为了使被害人陷入错误认识,从而实现其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目的。 本案中,胡维军向冯平借款一千二百万元,其借款理由是工厂生产需要资金,但实际上在取得款项后将部分资金用于炒股,其在借款理由、款项用途上确实存在欺诈。 胡维军在取得款项后,在冯平要求抵押时,伪造了房产证抵押给他,也是存在欺诈的。 但是,胡维军与冯平达成借款合意,并及时向出借人出具借据,该行为符合民间借贷的形式要件,双方实质上是借贷关系,双方对于出借资金不存在陷入错误认识的情形。 胡维军将其中部分资金投资股票,但股票投资系合法经营活动,仅属改变经营方向。胡维军伪造个人房产证件作为借款的担保物,但上述个人房产都是客观真实存在的,而且在一审中,胡维军的岳父母均表示愿意用其小产权房抵债。上述房产拍卖后,被害人的借款可以得到部分清偿。 在案发前胡维军一直在稳定地还本付息,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或者卷款潜逃的行为。 本案中,胡维军在第一笔银行贷款即将到期后找魏喜奎借款偿还银行贷款,并称已向银行申请六百万元贷款,贷款下来后即归还其借款。 对于申请银行贷款的事,银行营业部的周金库经理亦向魏喜奎证实胡维军所述为真(有警方的询问笔录为证),而且贷款的审批手续已经办完,魏喜奎随后将借款转给了胡维军。 在上述借款的过程中,虽然胡维军隐瞒了其向第一家银行贷款所抵押的三本房产证中有一本是其伪造的,但是其所述借款的内容、缘由以及还款计划等都是真实的,由此可见,胡维军并无非法占有魏喜奎借款的目的。 另外,辩护人提醒审判长注意,虽然用于抵押的三处房产,有一本是伪造的,两本房产证是真实的,但是胡维军伪造房本的原因系为房产证原件丢失。也就是说,虽然房产证是假的,但是房产是真实有效的(一审时已经确认)。 三、最高人民法院出台了《关于充分发挥审判职能作用切实加强产权司法保护的意见》(二零一六年出台的该意见,此处提前借用),其中特别强调,要严格区分经济纠纷与刑事犯罪,坚决防止把经济纠纷当作犯罪处理……,坚决防止利用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 综上所述,胡维军的上述欺诈行为,无论从欺诈的内容、欺诈的程度分析,还是从被欺诈对象的错误认识的角度分析,尚未达到诈骗罪的程度,不应作为犯罪处理。 辩护人认为,该案在当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按照无罪处理,将收到更好的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请法院采纳辩护人的意见,支持上诉人的上诉请求。 辩护人回应完毕。”方轶道。 …… 童总在旁听席上听得很认真,五十多岁的人了,对于方轶是在用心辩护,还是在当庭表演,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就冲今天方轶发表的辩护意见,和在法庭上与公诉人的唇枪舌战,他觉得这十万元花的值,即便二审法院真的维持原判,他也不会责怪律师,因为方轶真的尽力了。 “现在休庭十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进行当庭宣判。请法警把上诉人胡维军带出法庭。”审判长说完,敲响了法槌,三位法官依次退席,去后面评议去了。 律师本色 第103节 方轶长出一口气,忍着腹中饥饿,从双肩背中掏出矿泉水灌了一大口,然后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二点多了,庭审持续了六个多小时。再瞧瞧对面的两位女检察员,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都在忍饥挨饿等待宣判。 该来的总会来,决定胡维军命运的时刻到了。 全体起立,合议庭法官依次进入法庭。 审判长敲响法槌:“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胡维军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胡维军高息向他人借款,并出具借据,借款资金用于股市投资和偿还银行贷款等合法经营活动。认定胡维军具有非法占有为目的依据不足,其确有虚构部分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行为,但其实施这一行为并非为了实现非法占有的目的,故其行为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应属于民事欺诈行为,由此与债权人产生的纠纷,应通过民事诉讼方式予以解决,不应予以刑事追究。胡维军及其辩护人提出不构成诈骗罪的诉辩理由成立,予以支持。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项、第二百三十一条、第一百九十五条第一款第(二)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九十号刑事判决。 二、上诉人胡维军无罪。 ……” 当审判长宣读到“其行为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这句话时,方轶知道妥了,胡维军不会蹲大狱了。 审判长宣读完毕判决书后,胡维军并未表现的多么兴奋,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眼中却充满了泪花,他还有巨额债务要还,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方律师,谢谢!”胡维军看向方轶,满怀真诚的说道。 法警在给胡维军打开手铐的时候,旁听席上的童总走了过来:“老胡,恭喜你。” 胡维军转过头看向童总,没有说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234章 老男人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晚上的时候,方轶应童总的邀请去了一家私人会所,包间内,只有四个人,童总、胡维军、方轶和周慎。胡维军的老婆李凤得知丈夫被判无罪后,喜极而泣,并未赶来。 当晚,方轶被众人灌了不少酒,喝的五迷三道的,后来被周慎送去了德发集团旗下的酒店,住了一宿。 周慎没想到方轶真的把胡维军弄出来了,此后检察院未抗诉,被害人冯平和魏喜奎也未闹事。 其实在胡维军案开庭审理过程中,有不少企业家都在紧张的盯着判决结果,仿佛绞刑架上的那个人是自己一般。直到胡维军被无罪释放,才送了一口气。 随着胡维军被无罪释放,方轶的名字出现在了很多人的脑海中,这是方轶未能料到的。 手里的案子处理的差不多了,方轶算了算时间,儿子方安志的小升初考试临近,虽然只是小升初,不是万马奔腾的高考,但是对于县里有孩子的家庭来说一样如临大敌。 如果能进入一所重点中学,比如最近的县一中,市里的外国语学校、第二十八中学等排名靠前的中学,那就相当于孩子的一只脚迈进了一本大学的门槛。如果能被省里最负盛名的高考工厂挑走,上一所名牌大学大概率是没跑了,家里人肯定会放鞭炮,大肆庆祝一番。 方安志考完试一周后,方轶来到了向阳小区301室,按响了门铃。 房门一开,曹晓慧站在门口看向门外的方轶:“进来吧!” “小志考的怎么样?”方轶进门后问道。 “成绩挺好,不过县一中没什么希望,竞争太激烈。前段时间我带他去市里的中学面试了,在等消息。”曹晓慧淡淡道。 “爸,你过来了,我正在收拾东西,你等会儿哈!”方安志从屋内探出头来道。说完又去忙了。 今天他要跟着父亲去村里过暑假,考完小升初终于可以去村里撒花了。 方轶冲他一笑,然后转回身来看向曹晓慧:“确定了要去市里中学?” “当然。县里没有好中学,为了小志的将来,我支持他去市里上学。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曹晓慧说的很硬气,因为她已经在托人跑关系了。 “嗯,那就好。我也给他联系了几家市里的中学,你把小志的成绩给我发一份,我发过去问问看。”方轶道。 “你?!”曹晓慧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不屑和迟疑,顿了下道:“好吧!但愿你能帮上小志。” 在曹晓慧看来,方轶不过是一个颓废的大学教师,即便后来转行做了律师那又怎样,在县里做律师的人多了,没见到那个有出息,不过是庭上跟对方斗,庭下跟当事人斗,混碗饭吃罢了。 方轶的路子野不野,曹晓慧自认为还是很清楚的。但是曹晓慧千算万算,忘了他还有一个好友李书明。 此时曹晓慧的真实想法是,不管方轶能不能找到好中学,多个机会总是好事,聊胜于无。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方轶也感觉有些脸热,自己在教育口没任何关系(当然赵忠诚除外,但是两人关系一般,他不想厚着脸皮去求赵律师帮忙),但是好友李书明有关系,小志能不能进排名靠前的中学读书,全靠人家了,所以方轶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带着方安志离开了家,在回村的路上,他收到了曹晓慧发来的成绩单,随后转发给了李书明。 晚上六点来钟到家时,在进村的路上,方轶父子又遇到了生子,生子更瘦更黑了,一件迷彩服被划开了不少口子,缝了有缝,肩头挎着一个军用水壶,正赶着一群羊回村。 半年没见,生子家养的羊又多了不少,头羊脖子上挂着大铃铛,走起路来当啷当啷的响个不停,小羊跟着大羊,咩咩叫着跟着往家的方向走。生子腋下夹着鞭子,身旁带着一只土狗,在羊群后面有气无力的走着,时不时的驱赶下四处乱窜不老实的肥羊。 一走一过间,不带走一丝云彩,却留下一路的羊骚气和羊粪蛋。 “生子,这羊养的真不错,该卖了吧?”方轶拉着行李箱,看着羊群笑呵呵道。 方安志在他身旁,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不断的扇着无孔不入的羊骚气,脚下灵巧的躲着羊粪蛋。 “还行,准备年底卖一批,还还债,希望价格别跌了。这次回来待几天?”生子一脸喜色的看着羊群道。 “待不长,孩子放假了,我把他送回来住段日子。周日我就得走。”方轶道:“你家孩子怎么样?” 前两天方有财给方轶打电话时告诉他生子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方轶正好碰到生子,顺嘴问问。 “挺好的,从医院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过段日子过满月,家里现在这样,就不办满月酒了。”生子声音低沉道。 家里欠着一屁眼子饥荒,再大的喜事,生子也不敢操办,只能一家三口在家里乐呵乐呵。 方轶想了下,趁着生子赶羊群的功夫,从包里掏出二百元,走到生子身旁,塞给了他。 “这是干什么?”生子愣愣的看向方轶,眼神中闪烁着尴尬和羞愧:“别,千万别!之前你帮我,我还没感谢你呢。这怎么行,快收回去。” “生子,你听我的,孩子满月是大事,我怎么也得随个份子。你收着……,这是给孩子的……收着。”方轶将钱硬塞进来生子的迷彩服衣兜内。 生子看着方轶,点了点头:“谢谢!” 方安志回到村里算是解放了,整天跟着爷爷屁股后面转,方有财一天到晚笑的脸上的褶子直抖,享受着隔辈人带来的快乐。 方轶看着爷孙两,一个小小孩,一个老小孩,老男人的快乐也许真的很简单。 六月中旬的时候,方轶正式办理了转所手续,转去了金石律师事务所在市里的分所。 孙正义听说过金石律师事务所,那是一家总所在京城的大型律师事务所,在很多省市都有分所。市里的分所在金石总所的体系中无论是创收还是人员的专业能力,都是倒数的,但是由于市里对律所有优惠政策,开票只收一个多点,所以很多外省的分所,甚至京城的总所都从这边走账,硬是把市里金石分所的创收撑起来了,其实分所自己的真实收入非常有限。 第235章 组团来的吧 尽管如此,金石律师事务所在市里的分所不论是规模还是创收仍然长期霸占全市律师事务所的前五名位置,让很多律所主任羡慕不已。 方轶临走前,孙正义破天荒的请他吃了顿四十九元一位的自助餐,算是给他送行,全所的律师(一共四个)和律师助理(只有小周一个)及行政财务人员(二人)都去了,其实这场送行宴会更像是所里的聚餐。 所里的律师进进出出,对于行政和财务人员来说无非是多个手续,多一份工作,但是对于律师和律师助理来说却另有一番意义。 众人吃吃喝喝已过半场,孙主任虚情假意又略带不舍的与方轶聊了一阵,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将来有一天需要帮忙或者孙主任需要外援的时候,希望方轶能伸出无私援助之手,拉兄弟们一把。 “虚情假意”是真的,因为对于干了一辈子法律工作,见惯了明争暗斗、分分合合的孙正义来说,人走茶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知道即便付出真情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舍”也是真的,因为在县里方轶的名声比他这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律师都要叫的响,不管你打没打过官司,总会多多少少的通过绯闻或者新闻听说过“方轶”这个名字,他就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活广告。走了实在让人可惜! 趁着孙主任去加餐的功夫,赵忠诚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方律师,我敬你一杯。助你前程似锦!”说完,一扬脖,一杯啤酒入肚。 “谢谢赵律师。”方轶微笑道,说完,也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虽然赵忠诚不太喜欢方轶(可能跟方轶一来律所就抢了他的“大客户”,随后又放出璀璨的光芒把他的萤火之光淹没,让他感觉在所里的存在感锐减有关),但是这并不妨碍赵忠诚对方轶的发自心底的钦佩:这家伙真有两把刷子,居然不到两年做了那么多的无罪辩护,还能开发那么多自己的案子。走了好,你要不走,我永无出头之日,老天终于开眼啦! 不待赵忠诚再次开口,褚怀走了过来:“方律师,你喝了赵律师的酒,也得喝我的,我助你一路顺风,万事顺利!” 虽然经常暗地里给方轶使小绊子(一次都没成功过),经常在骑电动车回家的路上咒骂方轶(有一次还差点出了交通事故),但是毕竟是一个律所的,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小气,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而且要做的漂亮。 方轶的离开,让他感觉自己突然失去了目标,不是奋斗的目标,是对立的目标,因为褚怀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仅次于孙主任的位置,对于他来说,方轶和自己是孙正义的左右手,现在右手离职了,左手自然不知道找谁去互搏。英雄寂寞啊! 方轶又喝下了一杯,对褚怀表示感谢。 赵忠诚不太愿意听褚怀絮叨,见二人喝酒,他便离开了。见赵律师离开,褚怀跟方轶也没什么可聊的,虚假的客套了几句后,便去找烤肉对决了。 方轶的酒杯刚放下,孙正义的助理小周,周珊,又跑过来了:“方律师,我喝橙汁,你必须得喝酒,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一大杯橙汁跟不要钱似得被周珊灌了下去,貌似真的不要她出钱,是孙主任买单,四十九元一位的自助餐。 人家一个小姑娘说让你随意,方轶真随意?好意思吗!所以又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方律师,去市里要是混好了,记得带我一个,我去给你做助理。”周珊见左右无人,认真的低声道。 吓得方轶差点将口中的啤酒喷出来,这人还没走呢就从孙主任的手下挖人,这要是被孙主任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好在左右无人。 “方律师,你没事吧,我是开玩笑的。不过将来万一我混不下去了,去找你,你可不能装作不认识啊!”周珊说完,笑嘻嘻的走开了。 方轶平复了下心情,刚准备拿筷子,李明博又端着酒杯和餐盘走了过来。他刚要开口说话,被方轶拦住了。 “等等,……我明白了,他们走了你来,一个挨着一个,你们不会是商量好了,组团来的吧!”方轶故作一脸惊讶道。 李明博一怔,然后说道:“没,我没跟他们商量。我就是过来意思意思。” 李明博是这群人里对待方轶最真诚的一个,因为他与方轶之间没有利益纠葛,更没有竞争和攀比。自从他进入正义律师事务所开始就没缺过案子,有时候还会向方轶请教专业问题,他对方轶的专业能力非常钦佩,他们之间亦师亦友,属于那种言浅交情深的关系。 “没有就好,你敬酒我一定要喝的,但是咱们点到为止,好吧!”方轶道。 “好,没问题。”说完,李明博一扬脖酒杯干了! 他“轴”,爱钻牛角尖,所以他觉得前面几个人都是一杯干,自己如果只是喝一口或者半杯会让人举得他看不起方轶,所以他的酒杯干了! 方轶端着酒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轴”汉子利落的干掉了一杯啤酒,瞬间凌乱了!难道刚才说过的话是一阵风,一阵不易让人察觉的微风…… 离开县城的前三天,方轶又喝了两顿酒,一顿是在小区门口的饭馆与刘元和他小舅子赵三化喝了两瓶茅台,另一顿酒是在烧烤摊与老板平分了一瓶二锅头。 兰姐知道方轶要去市里发展后,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早该离开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小县城,奔向大城市,大平台。 随着方轶的离开,高金兰和于满堂觉得还是将县里公司的法律顾问业务给公平律师事务所比较好,不为别的,顾清平在司法口的人脉还是很多的,小案子可以找他解决,大案子当然是另选律师。 不过市里盛丰集团总部的法律顾问日后可以考虑下方轶,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方轶专业能力有多么好,而是兰姐听说德发建筑的欧阳副总和周德光副总都曾找过方轶委托案子,而且结果都挺好,再加上周慎,有这三位大神在哪摆着,兰姐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利用方轶! 第236章 新同事 胡维军案的律师费提成到手后,方轶给周慎打电话,跟他要银行账户,准备把他那部分提成转过去。 周慎知道律所要扣百分之四十的律师费,扣去个人所得税方轶实际到手也就五万多元,所以他只要了律师费的百分之二十(二万元),作为案源介绍费。 周慎与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刑事团队合作时,他负责提供案源,刑事团队负责承做案件,因为周慎推荐的案子时有时无,不稳定,所以律师费双方三七分。 这次周慎按照市场价只收百分之二十的律师费,一方面是出于师兄弟关系,他照顾方轶;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后期他仍然想将方轶拉进自己的团队。 律师本色 第104节 六月中旬,方轶搬去了市里,本来李书明想在辉煌腾出一间员工宿舍让他住,但是方轶觉得住在李书明的辉煌耽误人家做生意,而且现在兜里有点钱租房不是问题,便在金石律师事务所附近的老旧小区租了套一居室。 方轶托李书明办的事很快有了回音,方安志被安排进了实验中学,只待九月份开学后,去实验中学报道上课。 曹晓慧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劲仍没下文的事,竟然真被方轶办成了,而且还是升学率贼高的实验中学,不由得让她心中惊讶。 实验中学可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比县一中要强的多,每年招收新生都非常严格,想托关系送孩子进去学习的家长一堆堆的,实验中学虽然比不上排名第一的外国语学校,但仍然炙手可热,不是一般的学生能进得去的。 为此,方轶特意请李书明吃了一顿“大餐”,一箱啤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子酱驴肉,两人喝了半宿。 这一日,方轶身穿深色西服,手提深色牛皮公文包(李书明为了祝贺他进入市里律所执业送的名牌包),穿着早上擦的锃亮的皮靴,走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方轶昨天特意去了发廊,花了大几十元理了头发。虽然从住处到律所走着也就二十来分钟,但是他却起的很早,吃过早饭后,捯饬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 律所的前台小姑娘将方轶领去了顾大通办公室。顾大通忙着看文件,只是简单的与方轶聊了两句,便将他交给了一位二十多岁,叫梅小婷的姑娘,让她将方轶介绍给团队成员,晚上聚餐欢迎方轶加入。 方轶见梅小婷长的娇小、俊俏,一张喜庆的娃娃脸,很好说话的样子,便向她问了团队的情况。 “方律师,您执业几年了?”梅小婷边带着方轶去团队的工位,边问道。 “做专职律师两年了,之前一直在学校教书,做兼职律师。”方轶微笑道。 “哦,那您一定理论性很强,属于学术型的律师。”梅小婷道。 方轶微微一笑,没说话,心道:在大学混了那么多年,没有任何建树,学术理论都快荒废了。 二人来到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公共办公区,方轶放眼望去,成片的工位,成排放置,每一排的第一个工位上贴着标牌,标着某某团队或者某某部门。 工位比较宽大,两个人办公都不觉得拥挤,隔板也比较高,坐下后看不到对面的人。 方轶跟着梅小婷走到顾大通团队的工位前,刚好一位长着扑克牌脸的三十多岁女律师走过来,冷冷的问道:“小婷,昨天那个项目的尽调报告做完了吗?” “还没,我正在做,今天来新同事,老大让我带过来,跟大家认识下。”梅小婷好像有些惧怕扑克牌脸,显得有些拘谨。 “新同事?”扑克牌脸顺着梅小婷的眼神看向方轶,上下打量着。 梅小婷急忙介绍道:“司马律师,这位是方轶方律师。方律师,这位是司马君律师。擅长非诉业务。是咱们团队非诉业务的大拿……” “方律师您好,欢迎加入我们团队。”梅小婷尚未说完,便被司马君打断了,司马律师嘴上说着欢迎的话,语气却让人感觉冷森森的。 “您好,司马律师。”方轶微笑道。初次相见,他对司马君没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不想跟她多说话。 司马君点点头,之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见司马君离去,梅小婷一缩脖子,做了个鬼脸,之后带着方轶走向一位趴在桌上看文件的男律师。 “周律师,打扰下。这位是方轶方律师,咱们团队新来的律师,主做诉讼业务。”梅小婷介绍道。 周律师抬起头,扶了下黑框眼镜,起身微笑道:“您好方律师,周云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欢迎。”他的笑容让人感觉很热情。 “您好,周律师。以后少不了麻烦您。”方轶客气道。 “周律师擅长非诉和诉讼业务,现在团队里他主要以非诉业务为主。对了,顾老大说晚上聚餐。”梅小婷俏皮道。此时的梅小婷显得活泼了许多。 “真的,那我得赶紧把报告赶出来,要不然客户一天到晚的打电话,跟催命似得,晚上吃饭都吃不踏实。”周云渊兴奋道:“方律师,不好意思哈,我把报告弄完再跟您聊。” “您先忙,打扰了……”方轶知道在团队里干活都不容易,没敢再耽误周律师的时间。 “方律师,我带您去见下团队里年龄第二大的谢友和谢律师,谢老扣……不好意思,谢律师主做诉讼,目前团队的诉讼业务都归他负责,您加入团队后,很可能是跟他一起负责诉讼业务。”梅小婷低声嘀咕道。 “谢律师人怎么样?”方轶边走边问。 “人挺好的,除了有点老油条和爱占小便宜外,没啥大缺点。”梅小婷低声道:“他有个外号,叫谢老扣,平时大家私下里都这么叫他,都习惯了。” “谢老扣?!”方轶疑惑的看向梅小婷。 “别看他平时扣扣索索的,但是主意特别多,而且脑子灵活,转的快,粘上毛比猴都精。虽然我们比他年纪小,但是论动脑筋真赶不上他,正的、歪的,他全行!”梅小婷低声道。 第237章 法律民工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窗子旁的工位前,此刻一位五十多岁,长相清瘦的男律师正坐在工位上,端着大茶杯品着茶,眼睛盯着手里的一份文件。桌面上放满了案卷材料,乱糟糟的一片。 “谢律师,您老喝茶呢?”梅小婷半开玩笑的轻声道。 “这话说的,我这是在认真研读案卷材料,不懂别瞎说,会害死人的!”谢友和边放下手中的材料边道。 “得了吧,这份文件你盯了都快一个小时了,茶杯里的水都续了两回了,你也不嫌累!再说了,扑克牌又不在,你怕什么。”梅小婷一脸不屑的低声道。 “我……,这位是?”谢友和抬头刚想教育几句梅小婷,突然看到了她身后的方轶,立刻一本正经的起身问道。 “这位是方轶方律师,擅长诉讼业务,刚加入咱们团队,顾老大让我带方律师过来跟大家认识下。对了,晚上有聚餐,你中午少吃点。”梅小婷笑嘻嘻道。 “做诉讼的!好啊!鄙人谢友和,也是以诉讼为主,方律师以后咱们要相互帮助,多多配合。”谢友和听说方轶是做诉讼的律师,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反而异常热情。 方轶心中感叹,大所的律师就是不一般,瞧瞧人家谢友和律师,多热情啊,一点都不怕我抢他的业务,赚提成。只是……“帮助”“配合”这词说的怎么感觉有点怪啊! 方轶的工位被安排在谢友和的旁边,方便交流。第一次坐这么大的工位显得有些空旷,桌上放着电脑、电话、文件夹和办公用品,桌下有个小柜子,抽屉上有钥匙。 梅小婷给方轶拿了些团队的文件,让方轶熟悉团队的要求和提成办法。别的文件看不看无所谓,案件(项目)提成办法是一定要看的,涉及个人利益。 律师费二十万以下的案子,主办律师提成都是百分之十,律师费超过二十万的,每十万一档,提成减少百分之二,超过五十万律师费的案子提成另议。 另外律师费低于一万元的,每个案子律师提成五百元,方轶明白这是逼着律师不接那些律师费低的案子,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律师费高的案子上。 辅办律师的提成与主办律师提成的计算方式相同,只不过二十万以下提成为百分之五,律师费一万以下的案子,辅办律师没有提成,当然简单的案子也用不着辅办律师。 中午时,司马律师没有回来,坐在第一个工位上的梅小婷跑了过来问大家是订餐,还是去外面吃。 周云渊忙着写尽调报告,从工位下面的小桌抽屉里拿出一盒方便面,冲着梅小婷晃了晃,直接去做泡面了。他要趁着泡面充分接触热水、滋润、变软,膨胀变胖的时间,加紧写报告。 谢友和自称早上吃多了,中午不吃了,方轶推测他是在等着晚上那顿大餐。 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本来方轶想回住处做中午饭,吃完后眯一会,但是见众人都不出去吃,梅小婷面露失望,他站了起来,招呼她出去吃饭。 其实方轶留了私心,他想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闲聊打听下团队的情况,有些事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私下交流不经意间传达出来的信息才是最真实的。 方轶本来想请梅小婷吃午饭,但是被梅小婷婉拒了,可能是两人不熟,不好意思让方轶请客吧,两人aa制在楼下快餐店吃了顿盖饭。 “梅律师,咱们团队的非诉业务都做什么?”方轶问道。 在他的概念中非诉业务有很多种,大的如上市,小的如审核法律文件,有的赚钱有的费时费力不赚钱。 “咱们团队的非诉业务以发债为主,还有投资尽调,昨天顾老大和周律师刚从外省做投资尽调回来,正在赶报告。 我和司马律师正在负责一个发债项目,上周从外省回来的。总之各种忙,一年到头拎着箱子出差,在所里的时间有限。”梅小婷喝了一口免费的鸡蛋汤,说道。 “非诉应该很赚钱吧,整年在外面跑,顾律师有时间开拓诉讼业务吗?”方轶疑惑的问道。 “怎么说呢……,之前非诉业务还是挺挣钱的,顾老大与投资公司有合作,现在就要差一些了,律师多了,律所也多了,相互压价,一个项目的投资尽调,从十万元律师费,降到现在的五万元,活儿却一点不少,还得帮着客户写协议,你说能赚钱吗!纯粹的法律民工。 这两年非诉业务不好做,为了给团队创收,开始接诉讼案件,谢律师与顾老大是老朋友,后来被顾老大从别的律所挖过来,专门负责诉讼业务。今年诉讼业务慢慢有了起色,案子多了,所以就开始外招擅长诉讼的律师。 听说除了您,还要再招一位诉讼律师,团队的诉讼部标配三人,由谢老扣负责。”梅小婷道。 “哦,看来顾律师是想非诉、诉讼齐头并进,两面开花!”方轶微笑道。 “嗯,差不多吧,你别看咱们团队人不多,其实在所里,咱们团队的规模算得上前三了,其他团队还不如咱们呢,有的名义上是团队,其实就是一帮散兵游勇,松散的联合,谁也不管谁,有钱赚时凑一起,没钱赚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的营生。”梅小婷道。 “那个司马律师好像不太好说话的样子……”方轶很随意的问道。 “司马律师专业能力很强,在团队创建时她是顾老大的助理,后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在非诉这块,是咱们团队的二把手。我来这两年一直跟着她做业务。 她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工作,工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老公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才离婚的。她对我和周律师要求可严厉啦,我没少挨她训,不过跟她做两年业务,比我过去做业务学的东西多多了。 哎!说实话要说干活大家第一个想到她,项目由她负责,大家都放心。要说其他别的……全所上下,除顾老大外,没人愿意跟她打交道。”梅小婷道。 第238章 “人死了钱没花了”和“人活着钱没了”哪个更悲催? 中午吃饭时,方轶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很快梅小婷的话便应验了,晚上聚餐时大家有说有笑,司马君却坐在一旁,彷如老僧入定一般,心无杂念的吃着桌上的菜,仿佛桌上的菜肴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了其中的滋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轶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当然这个“大家”不包括司马君。顾老大似乎很适应这种一边冷若冰山一边热闹如集市的情形,一直微笑着与众人喝酒吃菜。 次日一早,谢友和带着方轶去了会议室。 金石律师事务所律师多,助理也多,所里的工位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有主的,为了律师和律师助理在所里办公不被打扰,律所规定律师间讨论问题必须去内部会议室,或者茶水间。 会议室内,谢友和坐下后微笑着看向对面的方轶:“方律师,我听顾律师说你是刑法博士,最擅长刑事案子,诉讼部暂时只有咱们两个,我想跟你商量下,以后团队里的刑事案子以你为主,民事案子以我为主。不知道你怎么想?” 方轶没有立刻回答,心中暗道:怎么想?还能怎么想,初来乍到,又不了解情况,我有发言权吗?只要不给我挖坑就行。 “没问题,我全听您的。”方轶一怔,随即道。 “方律师,我比你年纪大,叫你一声老弟,千万别骂我倚老卖老哈。跟老谢我合作,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提个建议,你考虑下合适不合适哈,你代理案子时,我给你做辅办律师;我做案子时,你当辅办律师,当然这都是名义上的,但是这名义可是值钱的,百分之五呢。 这样咱们两个虽然只办自己手里的案子但是从对方的案子中都能得到收益,两全其美,你看好不好?”谢友和笑呵呵的说完,看向方轶。 “这……我是没意见,但是如果被顾律师知道了……”方轶胆小,不想刚来就搞事。 “没事的,二十万以下的律师费,主办律师提成才百分之十,有点少。所以咱们得自己想办法捞点,你考虑下,不急。”谢友和面带微笑道。 方轶是个本分人,虽然他平时给客户没少出主意,点子多,但是那也分人,刚进团队就让他薅团队的羊毛,他心里始终有道坎迈过不去,他更怕谢友和给他下套,坑自己。 可是他又不想得罪眼前的谢律师,毕竟大家都是同事,而且谢律师还负责着诉讼这摊事,又与顾老大关系深厚,这要是闹僵了,天天见面多尴尬。 “谢律师,我看不如这样,我办的案子,您要是想做辅办律师,我可以把您的名字写在系统上。 您办的案子,我就不做名义上的辅办律师了,确实需要我帮忙的,只需要您一句话,我肯定尽我全力。”方轶酝酿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自认为最婉转的语气拒绝谢律师的提议。 “你不再考虑下?律师费的百分之五可不少钱呢。”谢友和用带有诱惑的语气说道。 “不了!”方轶笑了笑道。 谢友和砸吧砸吧嘴:“可惜啦!” 回到工位后,谢友和给方轶分了一个刑事案子,然后便端着大茶杯溜溜达达的离开了。 几分钟后,顾大通的办公室内,一脸得意的谢友和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端着大茶杯喝着茶水。 “他真是这么说的?”顾大通咔吧咔吧眼,问道。 “你看,我还能骗你不成。好处都摆在他眼前了,却被婉拒了。人品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谢友和放下大茶杯道。 “是不是力度不够大?我可是想重用他的。”顾大通摸着下巴道。 “老顾,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不能再试了,他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可以了,人性是禁不起试的。”谢友和语重心长道。 律师本色 第105节 顾大通看过方轶的简历,也暗中调查过方轶,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方轶确实是一位专业很强的律师,尤其是在刑事案件方面。 他从看过简历后便一直在心里画问号,为什么能力这么强的律师会窝在县里,又为什么会跑来市里,而不是直接去京城,要知道周慎的团队待遇可是比自己的团队强上几个等级,为什么周慎会把他推荐到自己的团队? 顾大通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一个解释,能力与德行不配!于是他便把老伙计谢友和叫过来,合计着试探下方轶。 “行啦,对话录音我都给你了,现在掏钱吧!”谢友和一脸的贼笑,向顾大通伸出了手。 “你呀!不就一百元嘛,至于吗?”顾大通一脸不屑道。 “哎!顾大通,你别不认账,你说让我去谈,我去谈了;你说让我录音,我也录了。怎么就提起裤子不认账啦!”谢友和一本正经的较真道。 “行啦!给你还不行,越老越不如小了,一百块钱你也要。”顾大通撇着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百元,递了过去。 “这叫愿赌服输。”说完,谢友和接过钱揣入兜内,端起大茶杯一边向外走,一边逗气道:“一百元到手,中午改善伙食!” 看着谢友和出门的背影,顾大通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挺羡慕谢友和的,五十来岁的人了,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心态特别好,仿佛参透了一切。再看看自己,一天到晚的白天忙业务,晚上忙圈子,拼酒量,这日子过的……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不能熬到领退休金那天。 “人死了钱没花了”和“人活着钱没了”哪个更悲催?好像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有知道的吗?在线等) 谢友和乐呵呵的回来时,方轶正在看一个偷牛的刑事案子。 案子并不复杂,但是否构成犯罪,确实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这案子发生在今年春耕之时,现在村里耕地一般都用拖拉机,已经很少有人用牛了,但是在有些村子,一些农户家里的地在山上,拖拉机上不去,便仍旧用骡子和牛耕地。 第239章 偷牛案 在下面县里的偏远山区,有个叫三棵树的村子,这个村子是国家级贫困县下面的一个自然村,村里人口不多,山地居多。 春耕之时,村民李继财家里的土地一直找不到大牲口耕地,只能靠人力一镐一镐的翻地,急的他团团转。 一天他去县里办事,回来时路过隔壁村,发现一头壮实的黄牛正在牛栏里饮水吃草料,他眼前一亮,自己家地里还有好多地没耕,见四周无人,便打起了黄牛的主意。他打算将黄牛牵回去给自己家耕地,等耕完土地后再送回来。 此时正值正午,路上没人,村里人都在家吃饭,睡午觉。李继财性格淳朴,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为了不误农时,最终他还是将牛牵出牛栏,顺着公路将牛牵回了家。 回家后,他立即驱赶黄牛耕地。次日耕至下午五时许,被牛主人宋某带人找到,随即将李继财扭送公安机关。公安机关以盗窃罪将他关押,随后检察院批捕,案卷移送到了法院。 之前谢友和已经去看守所会见过李继财了,方轶看的就是谢律师做的案情记录和去法院调取的案卷。 “怎么样,这个案子你怎么看?”谢友和坐下后,低声道:“一会儿吃完午饭,咱们碰碰这案子。正好小梅和小周也想接触下诉讼业务,中午没事可以让他们也听听。” “好。”方轶点头道。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而下,洒满小会议室,谢友和依旧端着大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梅小婷坐在会议桌旁,右手的五根手指熟练的转着铅笔,面前的桌上放着团队配发的记录本。 可能是最近顾老大要文件比较急,加班比较多,吃过午饭后周云渊有些慵懒,一个劲儿的打哈欠,眼中满是泪花,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看一眼前方的大屏幕。 调试好投影仪后,方轶清了清嗓子:“今天跟大家分享的这个案子是前段时间谢律师签的刑事案子。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李继财的村民偷偷将邻村路边圈养的黄牛牵回家……”方轶介绍完案情后,看向谢律师。 “这个案子案情比较简单,当时是我谈的,李继财的媳妇来签的委托手续,收了一万元律师费。 方律师你先说说你的想法,然后咱们再讨论。”谢友和放下大茶杯道。 “好。我个人认为,李继财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 《最高人法院关于审理盗窃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1998]4号)第一条之规定,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盗窃公私财物的行为,构成盗窃罪。 虽然上述司法解释随着《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二零一三年四月四日实施)的实施而废止,但是该解释对于盗窃罪的描述是值得借鉴的。 由此可知,所谓盗窃罪,主观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客观上实施了秘密窃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如符合上述要件,则构成盗窃罪。 根据调取的案卷和谢律师的会见记录,李继财偷偷牵走黄牛的目的是为了耕种自家的土地,待土地耕完后,再偷偷送回黄牛,并非是为了非法占有。 从行为上看,李继财虽然是背着牛主人牵走的黄牛,但是他牵牛走的是大路,一路上有多人看到,并未遮掩行踪,否则牛主人寻找黄牛时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所以我觉得不应该构成盗窃罪。”方轶道。 “方律师,这个‘秘密窃取’该怎么解释?”周云渊挠挠头问道。 之前他做过一些诉讼案子,但是都是些民事诉讼案件,而且数量不多,刑事案子风险大,他一直没做过,后来加入顾大通团队后一直在做非诉业务,很少再做诉讼。 他参与讨论刑事案子更多的是凑热闹,听故事,猎奇心理作怪,他根本就没想过做刑事业务。 梅小婷听他说完,也咔吧咔吧的眨着大眼睛,托着腮帮子,看向方轶,等待下文。谢友和继续喝着茶水,优哉游哉。 “所谓的‘秘密窃取’,我觉得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在取得他人财物的过程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是在暗中进行的。也就是犯罪嫌疑人主观上认为未被发现,客观上也确实未被发现。比如挤车时被人偷了钱包,犯罪嫌疑人、周围群众和被害人都不知道发生了盗窃行为。 二、犯罪嫌疑人自认为被害人没有发现(实际上已经被发现)而取得他人财物。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自认为’未被发现,实际上已经被发现,可以理解为‘掩耳盗铃’。这种情况也很多,比如入室盗窃被发现后,被害人并未惊动窃贼,打电话报警的情况。 如果正在盗窃的过程中,被他人发现阻止,而仍强行拿走的,则不是秘密窃取,构成抢夺犯罪或者其他犯罪。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在现实中也很常见,犯罪嫌疑人窃取财物时,周围的人明明都看到了,却因为惧怕或者麻木(有时,被害人本人也是如此),装作视而不见,造成被害人财产损失,该等‘公然’盗窃的事件也非常多。是否构成盗窃罪呢?这个就要分情况了,不好一概而论。”方轶解释道。 “哦,明白了。”周云渊点头道。 “梅律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谢友和微笑着看向梅小婷。 “没有。”梅小婷摇摇头。 方轶讲的她都明白,但是让她问问题……她真的想不出该问什么,因为她就从来没做过诉讼,从做实习律师起,她一直在做非诉业务。 “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但是现实中很多情况不是咱们能控制的,特别是法官怎么想,所以在开庭时需要律师去引导法官的思维,如果能成功,那么这案子基本上问题就不大了。 这个案子下周三开庭,方律师,交给你了。”谢友和道。 第240章 一个个的都是仙儿! “好,没问题。不过当事人那边……”方轶犹豫了下道。 开庭前突然加入别的律师,而且庭审时以新加入的律师为主,这事一定要跟当事人沟通,否则会让当事人觉得律师不尽职,不拿自己当回事。 “当事人家属那边我来解释。到时候开庭,咱们一起去,分工合作。”谢友和笑呵呵道。 下午一上班,周云渊就被顾大通叫走了,据说是去项目上开会。司马君早上没来。山中无老虎谢友和撒了欢,端着大茶杯来回溜达,好像椅子上长了钉子,坐不下似得。 方轶正在低头写李继财盗窃案的辩护意见,就听脚步声响起,紧跟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呦,小梅越长越漂亮了。真羡慕你,年轻就是本钱。不像我年纪大了,精力也跟不上……咦!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们团队新来的方轶律师,主要负责承做诉讼案件。”梅小婷一脸微笑的看着来人道,看起来挺热情,但是方轶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好像……不是很积极。 “您好,我是方轶。”同事已经提到自己的名字了,总不能装聋作哑吧,怎么也得起身客气两句。 “您好,我是刘芳刘律师。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刘芳伸出手,上下打量方轶道。 面前的刘芳身高貌似有一米六五左右(当然如果脱掉高跟鞋的话,要打几折不详),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小西服,齐耳短发,脸上的妆画的挺费功夫的,薄嘴片,大眼睛总是叽里咕噜的转个没完,让人看起来不太舒服,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挺利落的。 “一定!”方轶与她握手道。 “方律师,你算是进了个好团队,都是大客户。不像我们团队,客户都是些小老板,一帮人没啥文化,难伺候的要死。真羡慕你!……”刘芳微微前倾,低声道。 呃……方轶一阵尴尬,不是到这话该怎么接。 “那个……,刘律师,你是不是找司马律师?她今天出差去外省了,可能回不来了。”梅小婷站在刘芳身后,见方轶的表情不太自然,急忙解围道。 “是吗?那好吧,回头我给她打电话,都是项目上的事,一个十来万律师费的小项目,客户整天打电话,烦死人了,还得请司马律师帮忙。” 刘芳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做作,她身后的梅小婷学着她的样子,表演哑剧,方轶想笑又不能笑,只得以微笑面对。 刘芳带着一缕清香离开了,见方轶有些疑惑,梅小婷凑了过来,坐在谢友和的椅子上,低声道:“刘律师是咱们律所另外一个团队的工薪律师,他们老大不如咱们老大有路子,客户质量也要差一些,虽然不至于是什么铁匠摊子,煎饼铺子之类的客户,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每次刘律师过来,都会抱怨自己团队的客户不好,都快成口头禅了。有段时间咱们团队缺人,她想调过来,但是顾老大坚决不要,司马律师也挺烦她那张嘴的,最后顾老大带着我们三个人加班加点的干了七个人的活儿,硬是把项目给啃下来了。” “她跟司马律师是不是有合作?”方轶点头随后问道。 “之前她给司马律师介绍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做到一半客户不愿意再做了,就撂下了,据说最近又要启动,刘律师上蹿下跳的应该就是为了那个项目。”梅小婷嘀嘀咕咕道。 次日上午,方轶弄完了李继财盗窃案的辩护意见,又检查了两边觉得挺全面了,出于尊重,他将辩护意见发给了谢友和,想让他提提意见。 谢友和却端着大茶杯,仙儿一般的留下一句“你做事我放心!不用看了!”溜到露台,吸烟去了。 见方轶两眼发直,旁边工位上正在伸懒腰的周云渊一蹬地面,办公椅滑动,凑了过来:“方律师,谢老扣就那样,看着不着调,其实心里有数,可专业了。他不看你写的东西,说明对你放心。 之前团队里有个小律师给他当助理,被他骂的跟坨屎似得。那小律师拿着他写的代理词给我看,我的天,千字左右的代理词,被谢老扣改了百分之九十,那备注写的……惨不忍睹啊!” “后来怎么样了?”方轶好奇的追问道。 “还能怎样,小助理干了半年实在坚持不下去,离职了。 不过我和小助理一直有联系,他说去了新律所后,看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律师写的东西,他真想将谢老扣骂他的话都赠给那帮家伙。”周云渊笑道。 “看来小助理在这半年的时间成长了不少!”方轶感叹道。 “有句话叫‘不挨骂长不大’,之前我不信,现在……果真如此。”周云渊感叹道。 周云渊的话音落下,双脚用力一蹬,办公椅又滑回了原位,那技术……精准,就在方轶惊讶之时,顾大通的声音传来:“方律师,收拾下,跟我去见个客户。” 方轶急忙起身答应一声,收拾桌上的案卷,再看周云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显示屏,双手如蝴蝶一般飞快的舞动,电脑键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待到顾大通的脚步声消失在远方,周云渊长出一口气,转回头来看向方轶,微笑道:“方律师,回律所前记得给我发微信。” 方轶瞬间领悟了,可又有些不明白周云渊是怎么修炼到耳听八方的,而且双腿蹬地的力度、方向把握的那么精准,这得练多久啊! 这团队里一个个的都是仙儿啊! 顾大通带着方轶去了一座五a级的写字楼,据顾大通介绍,这次见的客户是最近他新开发的一家房地产企业,今天见老总,只要老总点头,这事就搞定了。 去见对方老总,顾大通觉得怎么也得带个小弟,才有面子。司马君出差了,梅小婷年纪太小压不住场,周云渊手里有两个报告要做,谢友和这个老油条把方轶推了出来。考虑到方轶的年龄和经历,顾大通也只能带他了。 第241章 合作?还谈什么合作啊! 方轶听完顾大通的介绍,明白这趟出来见客户自己只是个陪衬,是给顾大通这躲“老红花”做绿叶用的,说的俗点就是个打酱油的。 无所谓,人家是老板,自己是员工,老板让陪着去见客户,那就去呗,正好见识下顾老大是怎么谈客户的。 乘坐电梯到了八层后,方轶跟着顾大通进了一家看起来很高大上的建筑集团公司。 前台小姑娘打过电话后,一个胖男人笑嘻嘻的迎了出来。 “顾律师,您可真准时。快请进,我们老总正在办公室呢。您随我来吧。”顾大通道。 顾大通说了声“辛苦了,赵经理”,跟着胖男人向里面走去。 律师本色 第106节 方轶知道,这个被称为赵经理的胖男人应该就是顾老大的内线,貌似想成为大公司的法律顾问,不认识公司高层,没个内线,生往上靠,真的挺难的。 集团老板的办公室就是不一般,给方轶最大的印象就是宽大,足有六十多平,会客区是西式装修,放着米色真皮沙发,搞的跟国际会议厅似得。办公区是中式装修,一水的中式家具。 方轶算是开了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中西合璧吧! 一进门,赵经理将顾大通介绍给了自己的老板。 顾大通快步向前,伸出双手:“董总,久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顾大通把姿态摆的很低,态度很诚恳。 双方落座,方轶瞧向董总。 董总是个大块头,四十多岁,发亮的大宽脑门,大光头,一双大铃铛眼,大嘴岔子,大脸蛋子,跟庙里的弥勒佛脸型很像。 就在方轶打量董总的时候,董总也看到了方轶。 “这位看着眼熟……是方律师吧?”董总看向方轶道。 听董总这么一说,方轶突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位董总正是于满堂的朋友,当初董总要抓奸,自己应于满堂之邀,帮过他。不过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从那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 方轶是个明白人,拎得清,当年自己帮着董总捉奸,办的可是人家的私事,这种场合肯定是不能提的,提就是打对方的脸面,给对方难堪。 如果董总今日不认自己,说明人家不想提往事,估计顾大通这单业务也没什么希望,顾大通费了半天劲开发的客户,却被自己搅黄了,他心里肯定得内疚。 但是现在董总叫了自己的名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轶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对,这位是新加入我们团队的方律师。董总,您认识方律师?”顾大通心中画起了问好。 显然,董总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方轶,被顾大通这么一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说,他可不想提当年捉奸的事,丢人! 方轶见董总如此,急忙道:“当年我在正义律师事务所执业的时候,盛丰集团的于总有事找我过去,当时董总也在,还一起吃了顿饭。董总,今天真是巧了!” 方轶的话,缓解了董总的尴尬,董总急忙就坡下驴:“对,我就看着你面熟,能叫出你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刚才顾律师问我,我还真说不上来,尴尬,太尴尬了。 方律师,你现在顾律师的团队?” “是,刚转过来不久。”方轶微笑道。 见董总跟自己的手下认识,顾大通心里担心起来,如果双方不认识,顾大通不会有任何顾忌,怎么说(忽悠)都行。既然两人认识就不能水份太大了,以免露怯。 另外,顾大通不知道董总对方轶的印象如何,如果印象好一切都ok,今天这单业务肯定能签下来,如果印象不怎么样……,哎!既来之则安之吧。 赵经理道:“董总,顾律师今天过来是特意来谈合作的事的,您看。”他比顾大通更担心事情出纰漏,因为那将直接影响他的外块收入。顾大通许给他的好处可是很有吸引力的。 “合作?还谈什么合作啊!”董总正色道。 方轶心中一怔。 顾大通暗道:完了,法律顾问的事看来没戏啦。 赵经理脸色尴尬,一脸的懵逼,谈什么合作你不知道吗?心里没点数啊!谈法律顾问啊! 见三人发愣,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董总道:“直接签约吧,不用谈了。我信得过顾律师和方律师。” 方轶松了一口气。顾大通由悲转喜,面露喜色。赵经理心中直念佛:董总你说话别大喘气好不好,我媳妇的貂皮大衣总算是有着落了。 董总对方轶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当时抓奸的时候在酒店的客房里方轶用热水泼过他,而是方轶让他避免了一场麻烦,董总也没想到女人的记恨心里那么强,居然敢拿着刀在单位门口捅人,五大三粗的董总一想起这事就后怕。 事后董总找到于满堂,特意请他吃了顿饭,期间两人聊起方轶,于满堂对方轶一顿夸奖,什么点子多,专业强,脑袋灵活,做事靠谱等等,什么好听说什么(这不废话吗,人是自己推荐的,活儿又做的这么漂亮,即便不优秀也得夸的跟朵花似得)。 被于满堂这么一忽悠,董总对方轶印象更深了,只不过方轶在县里的小律所执业,不在市里,距离自己太远,时间一长便忘记了。 中午的时候,方轶和顾大通回到了律所。在回来的路上,顾大通请方轶吃了顿驴肉火烧,不是顾大通扣门,是方轶指名道姓要吃的。 虽然董总跟方轶认识,能够顺利签约也有方轶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人家顾大通是老板,自己是员工,方轶不能“干点活就要工钱”,适当的卡点老板的油水,让老板心里舒服点就行啦,真要是把老板的羊毛当成理所应当的大薅特薅一把,日后难保老板不给自己穿小鞋,所以方轶觉得做人还是厚道点好。 董总公司的顾问单位拿下来了,事情也随之而来,今天审合同,明天发律师函,方轶和梅小婷连续忙了一个星期,对方总算是踏实了。期间,谢友和去法院开了四次庭,又分了一个劳动仲裁的案子给方轶。 第242章 他认了! 眼看着李继财的案子要开庭了,方轶和谢友和去了一趟县检察院,跟检察员交流案情,想说服检察员撤诉。但是方轶嘚不嘚嘚不嘚的说了半个多小时,对方就像是一块石头,根本无动于衷,没办法,二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李继财的案子终于开庭了。下午三点半,县法院第三审判庭内,方轶坐在辩护人席的首位,准备着案卷材料和辩护意见,旁边的谢友和一脸的轻松,这次开庭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只负责质证环节。 对面的公诉人席上坐着之前见过的男检察员和一位年轻的女检察员,两人一脸轻松,仿佛在例行公事一般。 本案的主审法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卷发女法官,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位年轻的男法官。 方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案子要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难道法官很闲吗?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道。 “……被告人李继财,男……因涉嫌盗窃罪,被县公安分局刑事拘留;经本院批准,二零一四年四月十五日被县公安分局逮捕。 本案由县公安分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李继财盗窃罪,于二零一四年五月十日向本院移送起诉。本院受理后,于同年六月三日已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被告人李继财在未经李桂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饲养在村头路旁的黄牛牵走,藏于家中,用于为自家耕田,这种行为就已构成盗窃罪。二零一四年五月十日被告人李继财被民警抓获,到案后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被盗窃的黄牛的照片; 二、李琪、李风的证言; 三、被告人李继财的供述与辩解; 四、被盗黄牛价值评估报告。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足以认定指控事实。被告人李继财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李继财未经被害人李桂允许,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饲养的黄牛牵走构成盗窃罪。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人李继财认罪认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的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道。 被告席上的李继财,有些驼背,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岁数要大,皮肤黑中透红,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如树皮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里人。 可能是第一次走上法庭,也可能是听闻自己要被判刑,心里紧张,李继财不时地轻微晃动着身体,不停的咽唾沫,就是不出声。 审判长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话。 “听……听清楚了。我……没想偷牛,只是想……耕地,我家还有好多地要耕……要耕……”李继财抬头看向法官,眼中带着朴实和祈求。 “被告人李继财,你对公诉人指控你犯盗窃罪,认可不认可?”审判长耐心的问道。 “认可,……我偷了牛。”李继财犹犹豫豫道,说完便低下了头。 尽管谢友和在看守所会见他时,给他分析了他的罪名,认为不够成盗窃罪,准备给他做无罪辩护,但是警察和检察员都说他的行为构成盗窃罪,如实供述,态度好的话可以考虑减轻刑罚。 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怕误了农时一时着急才偷了人家的牛,牵回家耕地,在他那淳朴的思想中这就是“偷”。所以他认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看向李继财:“被告人李继财,你在牵牛到时候,周围有人吗?” “没有。”李继财道。 “你知道牛是谁的吗?”检察员问道。 “不知道。”李继财道。 “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村里问下,牛是谁的,然后向牛的主人借牛回去耕地?”检察员接着问道。 “当时大家都在耕种,我要是问了,人家肯定不会借牛给我。”李继财沉默了片刻道。 “你把牛牵到哪去了?”检察员接着问道。 “牵回家了,然后拿上农具去耕地。”李继财唯唯诺诺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需要发问。”方轶道:“李继财,你当时牵走黄牛时,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想把牛牵回家耕地。”李继财道。 “然后呢,耕完地之后怎么处置黄牛?”方轶问道。 “把黄牛偷偷送回去。”李继财道。 “为什么送回去?”方轶追问道。 “因为,牛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李继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牵牛回去的时候,是走的小路还是大路?”方轶问道。 “大路,就是村里的水泥路。”李继财道。 “你不怕被人看到吗?”方轶道。 “没想过,就想快点回去耕地。”李继财犹豫了下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先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 根据庭前分工,举证质证由谢友和负责,这也是为了应付当事人,如果谢友和出庭一句话都不说,下面坐着旁听的当事人家属和同村村民肯定会有意见,如果被告人真被判有罪,说不定会迁怒于谢律师。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第243章 人要想开点 “……李继财在未经被害人李桂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的黄牛牵走用于自家耕田,这种行为已构成盗窃罪。但本院认为,李继财犯罪情节轻微,可酌情从轻处理。建议对被告人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五个月。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罪……” 李继财不知道什么叫缓刑,只知道自己不用坐牢,可以回家继续种地。至于是否会在自己的履历中留下污点,他不在乎,因为对于他来说都一样。他的全部生活就是种地,收获,然后再种地,再收获。他唯一惧怕的是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律师本色 第107节 “下面由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如下: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继财并无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故意,不构成盗窃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李继财因急于耕地,而急用耕牛,但其自家并无耕牛,在这种情况下,偶然发现邻村的路边有别人饲养的耕牛,便牵回自己家用于耕地。 从这一点上看,被告人牵牛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耕田地,并非想将他人的牛占为己有。 二、从被告人李继财实施的手段来看,被告人牵牛虽然没有与牛的主人打招呼,但牵牛回家时,没有躲闪,而是沿着大路一直把牛牵回家。 显而易见,被告人牵牛时并没有采用隐蔽的手段,也不存在不想让失主发现的想法。而且被告人一直想的是在耕完田地后将牛还回原处,这点也可以看出不符合构成盗窃罪的客观要件。 被告人的这种行为只能说是擅自动用别人的私有财产为其私用,而并无占有别人财物的目的。 综上,针对本案,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继财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进行发言。”审判长道。 “针对被告人李继财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公诉人认为,被告在未经牛主人同意的情况下盗走黄牛,并且将黄牛处于其实际控制之下,已经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构成盗窃罪。 即便日后将黄牛还给牛主人,其盗窃行为已经既遂,归还黄牛仅可以作为量刑的参考,而不能作为其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判断标准。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针对公诉人的意见进行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的情形与一般的盗窃后返还财物的情形不一样。 本案中被告人李继财在实施牵牛行为时,自始至终不存在占为己有的目的,只是想借用。因为怕牛主人不同意,才私自牵走黄牛用于耕地,用完后即刻返还。 从被告人的以往经历来看,被告人只是一个朴素的农民,不存在前科,他关心的一直是他的土地能否顺利耕种,并不在乎黄牛是否会被牛主人发现,也从未想过隐匿黄牛的行踪。 而在一般盗窃案件中,被告人秘密窃取公私财物,为的是躲避被害人的追查,将被盗财物占为己有。在这种情况下,构成盗窃罪既遂,即便日后返还财物,也仅可以作为量刑的参考情节。 因此,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 “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李继财盗窃罪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审判长道。 从庭审的情况来看,法官的态度不明朗,检察院死咬着构成盗窃既遂,仅同意在量刑上从轻处罚。被告人又不是太配合辩护人,对犯罪事实及指控的罪名全部都认可,方轶心中有点没底,不知道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会怎么判。 十分钟后,全体起立,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依次走进法庭落座。 审判长清了清嗓子:“……本院认为被告人李继财的行为不够成盗窃罪,判决如下:被告人李继财无罪。” 方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身旁的谢友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胜利的兴奋。 在接受了家属的道谢后,方轶和谢友和离开了法院。天尚未黑,疲惫的太阳仿佛怕被看到一般,正在偷偷向西边的山后躲去,准备偷懒睡上一觉。 方轶感觉很疲惫,看看时间,已经不用回律所了,转头看向谢友和:“谢律师,晚上有什么安排?” 他觉得谢友和这人除了扣一点,脑子里转轴多一点,老油条一点,其他的都挺好,这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反正也到饭点了,自己也要吃饭,他准备请谢友和去辉煌泡泡澡,吃自助餐。 谢友和一笑:“回家吃饭呗,还能有啥安排。” “辉煌,我请你,这一天天挺累的,正好放松下。”方轶笑道。 “真的?辉煌那地方我去过几次,确实不错,吃、洗、住、娱乐一体。”谢友和双眼放光道。 “当然是真的了。走吧。我去打个车。”方轶说着来到路边伸手拦车。 辉煌vip洗浴池内,方轶和谢友和坐在池水中,露着脑袋闭着眼,池中的中药池水滋润着两人的每一寸皮肤,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疲惫,池水表面升腾的水雾,不一会儿让他们变得满头大汗。 方轶浑身感觉苏爽无比,不断轻微的扭动着池水中的身体。他微睁二目,看了看对面的谢友和,后者一脸的享受,微闭双目,靠着池壁上,正在哼着小曲。 “谢律师,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每天都乐呵呵的,好像从来就没有烦心事。”方轶笑道。 “愁也一天,笑也一天,人要想开点,活的那么累图什么?我不过是用我自己喜欢的方式等待死亡而已。”谢友和闭着眼道。 第244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等待死亡?别说的这么吓人!你才不过五十来岁,我们原来律所的主任都七十来岁了,依旧奋战在一线,天天为了钱而奋斗。你这话说的早了点吧!”方轶嘲笑道。 “一个人一个活法,你说拼命地挣钱图的是什么?”谢友和睁开眼,坐直了身体,划着池中水洗了洗脸,问道。 “挣钱当然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难不成为了那啥啥啊!”方轶觉得老谢这是在明知故问。 “什么是生活质量?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穿点好的,住大房子,让人羡慕?”谢友和反问道。 “差不多吧!”方轶挠挠头,片刻后道。 “我觉得不是,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让自己活的舒适的外在工具。实际上它不代表任何东西,让自己舒适才是高质量的生活。 既然没办法跨越阶层,有吃有喝就应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相当年我们家缺衣少穿的,不是也过得挺乐呵,干嘛非得拼死拼活的拿命换钱!”谢友和向方轶传授着自己的理论。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人在社会大环境下,哪个能独善其身?难啊!”方轶心道:那个能像你一样整天悠哉游哉啊,不得为了糊口、为了房子、为了子女奋斗啊! “其实不难!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欲望’,只要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那么人就会生活的很舒服,很舒适。至少没有那么多的压力。”谢友和笑道。 “嗯,你说的很对。但是那个不望子成龙?那个不想改善居住环境?那个不是被社会和资本裹挟着加入欲望的大军,等到明白过来时已过不惑之年。即便想抽身出来,又有几个能真正逃出现实的深渊。”方轶叹了口气道。 “是啊,欲望已经充斥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有些是本能的欲望,有些是人为刻意营造的,真的很难控制。”谢友和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在回想往事。 今天晚上李书明出去应酬了,没在辉煌,方轶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晚上九点多,吃饱,喝足,泡美了的方轶和谢友和溜溜达达刚才辉煌大门,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方轶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周云渊:“周律师,来洗澡?” “呦,是方律师和谢律师,你们也来泡澡?”周云渊一怔,随后微笑道。 “嗯,你来的够晚的,这点来准备住一宿啊!”谢友和嘿嘿一笑道。一脸的不怀好意。 “这话说的,家里来亲戚了,住不下,我带着大家过来住一宿。这里有吃有喝有表演,还能住,比宾馆强多了。我先进去哈。”周云渊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我跟你打赌,这几个亲戚是周律师老家的亲戚。你信不信?”待周云渊等人进了辉煌大门,谢友和转回头看向方轶道。 “你怎么知道的,万一是他媳妇家的亲戚呢?”方轶疑惑的反问道。 “不可能,要是她媳妇家的亲戚,肯定是他们夫妻一起来,吃喝完毕再回家,即便打地铺也会住在家里,显得亲切。 我估计是他媳妇让他带着老家的亲戚去外面住小旅店,以免把家里弄乱了,弄脏了。周律师怕在老家亲戚面前丢脸,自掏小金库请亲戚住辉煌。”谢友和道。 “还能这样啊!”方轶惊讶道。 “你以为呢,上次他媳妇家亲戚来市里看病,来了五口,住了三天,周律师家里小住不下,他媳妇愣是让他在外面住了三天。 村里人都要脸面,在市里买了房,如果不让亲戚在家里住,会被人说待人不亲,瞧不起人。”谢友和边走边道。 转眼过去了一周,方轶很快习惯了团队的工作节奏。谢友和说话算数,只要团队有刑事案件全部都交给方轶办理,而且自从上次李继财的案子开庭回来后,他基本上对方轶的工作不管也不问,全部由着他自己安排。 用周云渊的话讲:老谢很看好你呦! 方轶觉得整个团队的律师都挺随和的,除了一个人——司马君。加入团队一周了,他拢共与司马律师交流没超过五句话。司马君一直是冷冰冰、硬邦邦、扑克牌脸没变过。 这一日,方轶正在忙着审核法律顾问单位发来的合同,就听身旁响起脚步声,随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扔了过来:“方律师,下午有安排吗?” 不用看来人,光听声音方轶就知道,说话的一定是司马君律师,只有她的声音会这么冷,这么硬。 “没安排,您有事吗?”方轶问道。 整个团队,方轶会用“您”称呼对方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顾大通,人家是团队老大,必要的尊重和距离是应该的;另一位就是眼前的司马君,用“您”是因为方轶跟她实在不太熟。 “下午跟我去趟法律顾问单位,谈项目,有个劳动案子他们要咨询。”一张扑克脸冲着方轶道,说完,不待方轶回复转身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方轶冲着她的背影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只见显示屏上的微信图标闪动,点开后,方轶看到了梅小婷的信息。 梅小婷:不怕顾老大发火,就怕扑克脸上门。方律师,小心! 方轶一脸懵逼:为啥? 梅小婷:扑克牌要求高,不好伺候,你永远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的理解是否盖特到了她的意思。如果谈判,她会是对方的噩梦,如果组队工作,她将是自己人的噩梦。 方轶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好吧! 梅小婷这边刚结束对话,周云渊又来了。 周云渊:老方,你说话一定要注意点,扑克牌喜怒无常,反正如果是我,宁愿趴桌子上加班写报告,也不愿跟她出去。 方轶一阵无语:至于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周云渊:至于不至于,只有试过才知道。哎!好自为之吧! 方轶正在打字,冷不丁身旁传来谢友和的声音:“方律师,你那个茶叶给我来点,我的茶喝完了。” 第245章 她笑了 一转脸,方轶看到了谢友和嘿嘿笑的老脸,这老家伙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都断茶三四天了,天天曾茶叶,方轶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茶桶里的茶叶不喝完,他是不会去买茶叶的。 “谢律师,你尝尝这个怎么样。”方轶从工位下面的小桌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递了过去。 “呦!没开封。这怎么好意思。”谢友和嘴里说着,手已经伸了过去,打开茶叶桶闻了闻:“嗯!好茶,这茶叶不便宜吧。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 “谢律师,提钱就没意思了,快,沏上尝尝怎么样。”方轶心道:谢老扣这个绰号果真是名副其实,凡是能蹭的他绝对不会买。 “不用,一闻这味儿就知道肯定好喝,云雾茶庄的茶叶,差不了。”谢友和笑嘻嘻道,随后给方轶递了个眼神,凑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言多必失,切记。”随后他拍了拍方轶的肩膀,向着司马君的工位努努嘴,滑回了工位。 本来只有梅小婷一个人提醒方轶,他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周云渊也让他注意,他的心已经开始摇摆了,现在居然连团队里仙儿一般的谢老扣都这么说,看来得认真对待了。 吃过午饭,方轶心中忐忑的上了司马君的座驾奥迪a4。一路上司马君不说话,方轶也不敢开口,他坐在车里连呼吸都觉得有点不自然。 到了一栋老旧办公楼下面,方轶下车跟着司马君上到二层,走进了一家只有两间办公室的小公司。 在见到对方老总的一刹那,方轶发现,一张扑克牌脸的司马君居然笑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微笑,却让方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据说梅小婷跟了她两年,见到她笑的机会不过五次。难道今天自己要走运?方轶胡思乱想的跟着走进了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待双方谈完股权激励的事,司马君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一脸凶相的秃头男人,问道:“钱总,您之前打电话说有个劳动仲裁的案子想咨询,是什么情况。这位是我们律所的方律所,专门负责诉讼案件。” 钱总看向方轶:“方律师,你好。最近我们公司被一个员工给告了,你稍等哈,我把法院的传票和申请书给你。” 方轶翻看着案卷材料,问道:“这个叫郝霞的女员工说当时她生病住院,需要缴纳手术费,结果咱们公司扣着工资不发,还要求她写辞职申请,写了辞职申请才给她发工资,有这么回事吗?”说完,方轶看向钱总。 钱总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抬头看到办公室的门关着,低声道:“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这是有原因的,你想啊,我能无缘无故的逼她辞职吗? 据说她得的病挺重的,即便做完手术也不能立刻投入工作,要养好几个月,我得白开她好几个月的病假工资,说不定我还得给他报销医药费,我们是小本经营,要考虑成本。所以就……” “不是有社保吗?她住院手术可以走医保,不用公司报销啊!”方轶道。 “我们公司规模小,早以前给员工上过一段时间的社保,后来考虑到成本太高,就没再上。当时为了劝她离职,我还多给了她一千元呢。 律师本色 第108节 方律师,这案子问题大吗?她去申请劳动仲裁,结果劳动仲裁那边不受理,又跑法院起诉去了……”钱总咧嘴道。 “郝霞的诉讼请求是:一、请求法院判令撤销辞职申请书;二、要求公司支付劳动关系解除以后的工资、支付代通知金四千元。三、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赔偿四千元。 她的理由是,公司利用她住院,急需用钱的急迫心理,逼迫她写辞职申请,上述行为属于使用胁迫的手段和乘人之危,辞职申请的内容违背她的真实意思,因此她认为辞职申请属于无效和可撤销的民事行为。 这案子不复杂,关键是证据。当时你们找她谈离职的时候,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证据?或者被录音?”方轶道。 “没有,绝对没有。当时她一个纸片都没拿走,更不可能录音。”钱总晃着大秃脑袋道。 “嗯,如果对方提不出更有利的证据,仅凭她一面之词,这案子她大概率是没什么希望的。 第一,郝霞作为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且需对其行为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第二,她提交辞职信载明的内容为“因个人原因辞职”,由此可见,双方劳动关系解除系因劳动者主动辞职,不符合《劳动合同法》规定的应当支付代通知金、赔偿的情形。同理,法院也不会支持她关于离职后工资的诉求。 第三,目前,她提交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她在书写辞职申请时,存在受胁迫等情形。因此,郝霞书写辞职申请并向贵司申请辞职的行为,合法有效。 当然,如果郝霞所患疾病会导致她不能辨认或者不能完全辨认自己行为,或者会导致她处于危困状态、缺乏判断能力的话,另当别论。”方轶道。 “那应该不会,她的病不在头上,怎么可能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再说了她来公司办手续时,我看她精神挺正常的。我们公司有摄像头,都有录像。”钱总道。 “如果她提不出更多的证据,这案子大概率她赢不了。”方轶道。 “嗯,我觉得也是。法院让公司提交答辩状,方律师,你能不能帮我们写一份答辩状?我让人事专员开庭用。”钱总看向方轶。 这案子既然没那么复杂,又大概率不会输,那就没必要再多花律师费了,省一分是一分,这是钱总此时的真实想法。 方轶转头看向司马君,他不知道法律顾问合同是怎么签的,这种情况要不要单独收费,所以只能用眼神征求司马律师的意见。 “可以,方律师,你给钱总写个答辩状,然后发给钱总。”司马君面无表情的安排道。 第246章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这案子的标的一共才八千元,律师费要少了不合算,不如送个人情;要多了就钱总那抠唆劲儿,肯定不会委托,所以司马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这案子,非诉项目才是重点。正好钱总也不想委托,她就坡下驴,把这事了了。 听司马君这么说,方轶只得点头答应。 他的想法与司马律师不同,他更多的是为郝霞惋惜,为了多拿一千元就申请离职,值得吗?但是转念又一想,医院催着交住手术费,碰上这么缺德的老板,她又能怎么办,不签字去申请劳动仲裁? 劳动案子一裁两审,判决后再申请强制执行,公司如果诚心不给钱托上半年很容易,如果赶上法院案子多,说不定要搞上一年多,拖来拖去手术还要不要做,恐怕她等不起。 法律虽然可以维护社会的秩序,但也有无力的时候。 回来的路上,司马君见方轶情绪不高,以为他对自己的处理有意见,冷冷道:“是不是觉得应该收点费用?” 方轶一怔,急忙道:“没有,这种案子很简单,标的又不高……,他们自己就能做。” 恰巧赶上红灯,司马君停下车,转头打量方轶,看的方轶心里直嘀咕: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觉得简单的案子不值得做?”司马君问道,扑克牌脸看不出阴晴圆缺。 天地良心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值得做了,太能联想了吧,方轶的眼睛越瞪越大,凌乱在空调口吹出的冷风中。 “我的意思是……我是说……这案子涉及的标的太小,律师费多了人家肯定不会给,律师费少了,团队又不赚钱。所以……”方轶解释道。 司马君转过脸去,点了点头。 这算是什么,首肯?看意思应该是,方轶松了口气,聊天全靠蒙,情绪全靠猜,我太难了! 财务室内的曹晓慧最近遇到了好事,她兼职的那家金融公司要将业务转移到市里,公司也要搬过去,老总已经找她谈过了,想让她跟着一起去市里,做财务部门的负责人。 她有些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县城,自己的朋友都在这里,父母也在这里,但是公司老总开出来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她过腻了穷日子,不想在这样熬下去。 她是个爱美的女人,打小心中就有公主梦,想买名包,穿名牌,坐豪车,但是家庭的贫穷让她的梦成为了泡影,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实现梦想的机会,她不想错失良机。 另外一个让她下定决定辞职,去市里发展的原因,是她的儿子方安志。方安志已经被市里的实验中学录取,八月底就会过去报道。虽然学校有宿舍,中学生可以住宿也可以走读,但是曹晓慧舍不得儿子一个人在那边,她准备过去陪读。 下定决心的曹晓慧打印了一份辞职书,准备提前一个月申请离职,快下班的时候,她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曹晓慧的父母听说女儿辞职,准备去市里发展,坐在沙发上默不做声。 “老头子,咱女儿去了市里公司工作,听说工资挺高的,要不要……”曹母欲言又止。 “你就省省吧,女儿去市里上班,你还想跟过去呀!儿大不由娘,上次去她家,你没见她看咱俩的眼神……,慧慧过去市里是为了小志。况且姓方的也去了市里,你就看不出来吗?”曹父掐灭了烟头,恨恨道。 “看出来什么?”曹母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听说小志是姓方的托关系弄到实验中学去的,这事办妥后不久,姓方的去了市里的律所做工薪律师。你琢磨琢磨,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的味道?”曹父意味深长的说道。 “阴谋?什么阴谋?”曹母坐直了身子道。 曹父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伴,暗骂: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随后他淡淡道:“这姓方的分明是想借着小志去市里上学的机会,让小志离开慧慧,疏远她们母子。” “我看这样倒好,来个顺水推舟,将小志甩给姓方的,也省的咱闺女带个拖油瓶不好找下家。”曹母顺嘴说道。 “你说的轻巧,咱闺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吗?要是她真那么想,至于往市里跑?”曹父反问道。 曹母一瞪眼,想反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哑火了。 片刻后,曹父叹了口气:“人走了,房空了,以后想沾沾光(捞点油水)都不容易了。” 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县城不大,曹家老两口想去闺女家,抬脚就到,曹晓慧再不愿意,也得接待。老两口趁机吃拿卡要一番,打道回府。现在好了,闺女去市里公司上班了,他们想沾光只能去市里了,长途车晃啊晃,曹母又晕车,肯定不想遭这份罪。只能等曹晓慧放假,回来看望他们二老了。 “人走了,房空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对,就这么办。老头子,你回头跟闺女商量下,就说这房子空着不好,最好租出去。”曹母眼珠转了转道。 “租出去?!”曹父恍然大悟:“对,租出去也行。” “反正慧慧不再县里,回来一趟不容易,她肯定得让咱们帮着找租客。真格的房子租金她能一分钱不给咱们?就算是咱们都留下,她也不会说啥。”曹母道。 “都留下?这行吗?”曹父迟疑道。 “有什么不行的,她是咱女儿,咱是她父母,她不该孝敬咱们吗?”曹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嗯,行。我回头去说说看。”曹父想了想道:“嗨!凭啥又让我去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你去不去?还反了你了,越老越出息了哈!”曹母翻脸不认人,瞪着眼,单手叉腰,伸手去扯他的耳朵,质问道。 “去,我去还不行。你轻点!”曹父立刻软了,哎!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这一日中午,方轶回到住处,吃过午饭后,准备眯一会,兰姐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曹晓慧从租赁公司辞职了,据说准备去一家金融公司做财务部负责人,而且这家金融公司的新办公地点就在市里。 放下电话后,方轶一笑,曹晓慧够下本的,看来她是不想让自己跟儿子方安志经常见面啊。 第247章 比李明博还轴 次日一早,谢友和告诉方轶,有个当事人一会儿过来,是个刑事案子,要他跟着一起去谈下。 上午十点半,当方轶和谢友和走进会议室时,只见里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脸的焦虑,虽然脸上扑了粉但是黑眼圈依旧很明显,眼神有些暗淡,大波浪发应该很久没有惊心打理了,随便的拢在头后,扎了个马尾辫。她身上穿着一件碎花裙子。 “您好,刘女士,我是谢律师,这位是方律师。”谢友和介绍道。 “您好,谢律师、方律师。”刘女士起身道,神态有些拘谨。 “之前您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刑事案子咨询,能说下具体情况吗?”谢友和一脸严肃道。 “好。我老公因为贩卖白粉被警察抓了!”刘女士道。 “结果……估计是出不来了。”刘女士点头道。 听她说完,谢友和倒吸一口凉气,方轶双眼瞪得溜圆,一下子搞这么多,要是能出来才见鬼呢。这回好了钱没赚到,赚回来一颗花生米。 做人还得脚踏实地,捞偏门迟早要还的! “您是想让我们为他提供辩护?”谢友和问道。 “不是!他罪有应得,我从来没打算为他请过律师,他自己也放弃辩护了,法院为他指定了一位律师。听说是法律援助的。”刘女士说着,眼泪流了下去来。 别看她嘴上说的硬气,但是毕竟是一家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丈夫做的事缺德带冒烟,但两人的感情还是有的。 不是为丈夫请律师,难不成她也出事了?不对啊,如果出事了,怎么会坐在这里? 方轶疑惑的问道:“您今天来找我们是为了……” “这事说起来话长,跟我丈夫被抓有关……”刘女士从桌上抽了一张面巾纸,一边擦眼泪,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刘女士名叫刘巧玲,早以前她和丈夫李金发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因为很有经营头脑,赚了些钱,后来改做国外服装品牌在国内的总代,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这人一有钱就会飘,特别是平地一声雷,暴富后,刘巧玲和李金发夫妻俩开始嘚瑟。刘巧玲整天泡美容院,逛商场。李金发开始花天酒地,平时一帮人围在他身旁,哥长哥短的让他有一种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金发沾上了白粉,家里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差,多好的日子也架不住吸那玩意。很快资金就见底了。 没了资金来源,两个月前被警察抓了。丈夫被抓后没多久,银行又打来电话催收贷款。 家里一堆糟心事的刘巧玲这才想起来,去年她跟丈夫想换车,因为钱不凑手,向银行贷款买了一辆深红色的丰田锐志轿车,价税合计二十余万元。本想着干上一年,把贷款还了,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丈夫李金发被抓时,那辆丰田锐志轿车因涉案也被警方扣押了,一直在县公安分局停着。现在银行催债,准备起诉他们两口子,刘巧玲急于取回被扣押的车辆,便托人找关系想把车弄出来。对方答应帮忙取回车辆,但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银行已经开始准备起诉了,情急之下刘巧玲拿着丰田锐志的备用钥匙,偷偷溜进县公安局后院,在未办理任何返还涉案车辆手续的情况下,哆哆嗦嗦的用备用钥匙将停放在涉案车辆车棚内的丰田锐志轿车开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出大门那一刻她的心咚咚的跳成了一个,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大白天的,谁会想到有人到公安局后院明目张胆的偷开涉案车辆啊,但是这事的的确确就发生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事很多人连想都不敢想,但是却被极少数人冒冒失失的做成了。 真不知道刘巧玲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被银行逼的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无所谓了,她成功了! 刘巧玲把车开到了银行,以物抵债。结果手续还没办完,警方的人就到了,当场将她抓了个人赃俱获。 警方将案件转到检察院,检察院以盗窃罪向法院起诉,后来家里人委托律师办理了取保候审,刘巧玲这才出来。 按照之前那位律师的说法,盗窃涉案车辆的行为构成盗窃罪,而且盗窃数额巨大(去年六月份买的丰田锐志,二手车即便打折算下来也得十几万元),有可能会被判处三至十年有期徒刑。 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检察院沟通下,达成一致,刘巧玲认罪认罚,检察院从轻建议刑期。但是刘巧玲不甘心,三至十年有期徒刑,不管是三年还是十年,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年和十年啊! 她趁着取保候审的机会打电话到处咨询,后里看到网上关于方轶的介绍,觉得方轶做了那么多无罪辩护的案子,就想找方轶咨询下自己的案子,于是便按照网站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孙正义,自从方轶转所去了市里后,孙正义并没有立刻撤下律所网站上方轶的照片和个人介绍,想着趁着热乎劲儿再蹭一波案子。还别说,真让孙正义蒙到了两个案子,算是方轶为律所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孙正义见有案子上门心中自然喜欢,约刘巧玲上门后,哪知道她指名道姓的要见方轶,可方轶已经转走了,不在所里,去哪见啊! 赵忠诚帮着孙正义忽悠了半天,可刘巧玲认死理,不见方轶就是不提委托的事。 好家伙!盗窃罪,数额巨大,那可是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事关吃牢饭的事,自然要认死理,轴一点也正常,更不用说刘巧玲本就是冲着方轶来的,不见本人,怎么可能委托。 眼见着刘巧玲比李明博还轴,还钻牛角尖,赵忠诚气馁了,他没想到方轶都转走了,自己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孙正义也是干瞪眼没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肥肉走掉。 律师本色 第109节 第248章 玩呢?! 李明博实在看不过眼,他虽然犯轴,虽然专业能力有限,虽然年轻,但是他是有底线的,不像孙主任和赵忠诚一样欺骗客户,就在刘巧玲出门走远后,他借故追了出去,告诉她方轶转到金石律师事务所了,让她去金石律师事务所找方轶。 就这样,刘巧玲在金石律师事务所的网站上找到了方轶的资料和团队的联系方式,约好时间上门咨询。 因为之前她在律所的网站上见过方轶的照片,所以当方轶走进会议室时,刘巧玲一眼便认出了他。 听刘巧玲说完,谢友和不由得多看了身旁的方轶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有知名度,粉丝粘性真高啊! “方律师,谢律师,银行一天到晚的催债,我只是想拿回自家的车去抵债,真没想那么多。我这案子……”刘巧玲皱着眉头,既担心又后悔。 谢友和看向方轶,他的意思很明显:人家是冲着你来的,交给你了。 “刘女士,您不要着急。我个人认为,虽然涉案车辆能够成为盗窃的对象,但并不意味着行为人,也就是您的行为就一定构成盗窃罪。”方轶想了想道。 “哦?您的意思是……” 听方轶这么一说,刘巧玲那双充满了担忧和无奈的眼睛立刻有了神采。就好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头,一下有了生的希望。 “我问下哈,被扣押的车现在是什么状态?”方轶问道。 “警察说这车是我家的合法财产,前几天已经返还给我了,办的正规手续。”刘巧玲道。 “嗯,刘女士,您采取非法手段取回自家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我认为不构成盗窃罪,最主要是原因就在于您的主观目的不是为了非法占有。” 说完,方轶见刘巧玲想要开口,接着道:“您先别急。我给您解释下就明白了。 首先,公安机关对涉案车辆依法扣押后,银行催您还贷款,而且还准备起诉您这是事实,我想这事不用您说,公安机关也会调查。 所以您开走涉案车辆,直接目的是为了以物抵债,返还银行的贷款,而不是非法占有该车辆,对吧!” “对,我把车开出来就是为了还银行的贷款,当时警察和检察院的人问我时,我也是这么说的。银行的人可以作证。”刘巧玲激动的说道。 “您喝口水,别急。听我说完。 其次,从案发到您被抓时间很短,您没有向公安机关索赔的行为,检察院很可能也没有其他证据证实您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当然这需要阅卷后才能确定。 而且涉案车辆已经依法被您领回,证明车辆确实是您家的合法财产。因此,您的行为,我认为不构成盗窃罪。”方轶道。 刘巧玲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方律师,我看过您办的案子,很多都是无罪辩护。按照您的说法,我不构成盗窃罪,如果这案子我委托您办理,胜算有多大?”刘巧玲略一沉吟道。 “您这案子胜算不大!”方轶摇摇头道。 听完方轶的话,刘巧玲愣住了,像是三九天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透心凉,心中的希望之火一下被扑灭了。 “为……为什么?刚才您不是说我不构成盗窃罪吗?怎么又胜算不大?” 她眨巴了两下眼,暗道:之前给我满满的希望,现在又亲手毁灭了我的希望,玩呢?! 一旁的谢友和没有说话,习惯性的端起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喝起水来。他心中虽然已有判断,但是他不能说,这话必须得由方轶说出来,不能抢话。 “按照您刚才的说法,虽然您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但是却有可能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方轶道。 “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啥意思?警察已经将车还给我了!”刘巧玲一脸懵逼道。 “您听我解释完,就明白了。 第一,客观上,您将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开走,后被公安机关查获,您的行为客观上已影响了司法机关正常的诉讼活动。 第二,主观上,公安机关对涉案车辆依法扣押后,您到公安机关涉案车辆停放处看到了自己的车,这表明您已知道车辆被依法扣押了。 第三,您转移的车辆系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财产,具有特殊性,符合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的犯罪对象特征。 综上,您的行为虽然并没有直接侵害公私财产的所有权关系,但是却侵害了司法机关的正常管理秩序,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 您明白了吗?”说完,方轶看向刘巧玲。 “那……那这个罪得判几年?”刘巧玲犹豫着问道。 “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比盗窃罪的处罚要轻,一般会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 如果是盗窃罪,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之规定,盗窃公私财物价值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规定的“数额巨大”。 而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一个是三年以下,有可能判缓刑,一个是三年至十年有期徒刑,这就是最实质的区别。”方轶道。 “有没有可能法院不认可盗窃罪,判我无罪?”刘巧玲的心里存在着一丝侥幸。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法院不认可检察院的起诉罪名,也会按照他们认定的罪名进行宣判的,所以判无罪的几率不大。当然判决后,不排除检察院不服判决,向法院提起抗诉。”方轶道。 刘巧玲没再说话,她一直在权衡利弊,之前有一位律师跟她提起过非法处置扣押财产罪,但是那位律师却认为她的行为是盗窃罪和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的竞合,也就是说同一个犯罪行为触犯了两项罪名,择一重罪应该按照盗窃罪处理。今天听方轶解释完,她觉得自己应该试下。 第249章 知识是要付费的! “方律师,您觉得我这案子如果被认定为非法处置扣押财产罪,会被判几年?”刘巧玲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觉得最好的结果是您被判缓刑,不用在监狱里服刑。当然您的行为最终是否会被法院认定为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需要看过案卷后才能做最后的判断。”方轶道。 在没有阅卷前,方轶可不敢随便下判断,万一当事人说的跟案卷上反映出来的情况不符,案件结果达不到预期,不仅会砸了自己的牌子,还有可能遭到投诉,要求退费。白干活还要挨骂,这可不是方轶追求的。 “嗯,我明白了。如果我委托您的话,是您出庭还是其他律师出庭?律师费怎么收?”刘巧玲问道。 “您的案子会由我来办理……”方轶话说到一半就感觉桌子下面谢友和的脚轻轻踢了自己一下。 “刘女士,方律师是我们的资深律师,擅长刑事案件,庭审经验丰富,如果由他承办您的案子,律师费要五万元。您考虑下,如果同意,今天就可以签约。”谢友和接过了方轶的话茬,说道。 “五万元!”刘巧玲咬着嘴唇,有些面露难色,但是一想到蹲大牢:“嗯,您让我考虑下,这两天给您回信儿。” “好的,如果您决定了,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把所有需要签署的材料准备好。”谢友和微笑道。 送走了刘巧玲,在回工位的路上,方轶低声问道:“刚才咱们报价是不是太高了?我看她那意思,好像挺困难的。” 谢友和看了方轶一眼:“你呀,还是太善良了,咱们没啥背景,又没什么关系,全靠专业糊口,如果爱心泛滥是很容易劳心费力,最后吃不上饭的。走,抽一根去!” 方轶将记录本放回工位后,跟着谢友和去了露台。露台上三三两两的有不少律师在边吸烟边聊天。 来到一处角落,谢友和从一个花盆后面拿出一个可乐罐放在了露台的围栏上。 见方轶盯着可乐罐看,谢友和笑道:“这是我的专用烟灰缸,之前很多律师都喜欢将烟灰弹到花盆里,后来律所出了规定,不让再这样做,谁干罚谁。烟灰缸不够用,我们这些资深烟鬼只能自备烟灰缸。” 方轶会心一笑,然后抽出一根华子递给了谢友和,老谢同志就这点好,你给什么烟,他抽什么烟,不挑!反正只要不抽自己的就行。 之前方轶的烟瘾不大,一天抽不了几根,只在熬夜看案卷的时候才会烟不离手。但是自从加入顾大通的团队,跟谢友和这个老烟鬼做同事后,他的烟瘾才慢慢大了起来,基本上一天半包烟。 华子也只有在与谢友和到露台的时候才抽,平时在家他都抽红梅。 有人说“华子是面子,红梅是里子”,这话有点道理,当年读研时兜里没钱,靠着抽红梅他撑过了一个又一个挑灯苦读的日子。现在成了律师虽然不像当初那么清贫,但是他不想忘了那段清贫的日子,所以他时常拿出红梅来闻一闻,抽上一根,激励自己努力赚钱,找回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生活,算是“卧薪尝胆”吧! 很快两缕烟雾缓缓的升腾而起,一阵热风吹过,将徐徐上升的烟雾驱赶的一哄而散。 谢友和冲着可乐罐弹了弹烟灰,眼神缥缈的望向远方:“当年我刚执业时,遇到一位当事人,他是办企业的,经常找我审合同或者写起诉状,每次付费时他都会哭穷,说什么企业不好做,成本高之类的话,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想多出钱。 我见他说的挺可怜,每次都给他打折,能收一百收五十,能免费的就给他免费。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从他的扣扣上看到他坐飞机带着全家去国外旅游的照片,而且就发生在一个月以前。我当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后来他又来找我审合同,我没给他打折,他满脸的不高兴,从此以后就再没有来找过我。 后来我想明白了,咱们的法律服务是有成本的,就拿上学来说,你在学校苦读多年,如果不交学费、住宿费,学校会继续教授你知识,给你发证吗?恐怕早就勒令你退学了,因为义务教育只有九年,知识是要付费的! 再比如,咱们律师执业,律所租房子,雇人哪一样不需要成本。律师的衣食住行一样是成本。 银行比咱们有钱吧,大金主,它提供的服务有哪一项是免费的,弄个短信通知还要一年收几十元呢。通信公司有钱吧,你不付费试试,啥服务都不会给你。 他们都能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拿着大把的资源提供有偿服务,而且概不打折,凭什么咱们律师要提供免费或者廉价的服务! 当然我不建议你向某些律师那么黑,但是最起码不能亏了自己。所以你这种可怜天下人的想法千万要不得。一切都应该由市场决定。” 方轶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点头,道理他是明白的,但就是会不由自主的往打折签单上想。 “律师事务所有大有小,律师有能力强的也有能力弱的,有资源广的也有资源贫瘠的,收费自然有高有低,有人吃肉,就得有人喝汤,如果一口汤都不留,那就做的太绝了。 当事人需要被筛选,不是所有的法律需求咱们都能满足,也不是所有的当事人都付得起费用,只有付得起费用的那一批当事人才是咱们的真正目标客户。 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名头在市里还是很响的,知名度高,不仅是因为律师的能力强,有京城的总所给咱们专业支撑,更重要的是宣传。在这样一个口碑不错的大所,找过来的当事人有很多都是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 如果你收费以小律所为标准,最终把精力都浪费在收费低的案子上,不仅专业能力提升不上去,也不会有精力承做大案子。 这就跟捞鱼似的,咱们的网眼要大些,一些费用太低的小鱼小虾要漏出去。”谢友和嘿嘿一笑道。 谢友和的一句话,终于让方轶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待久了,突然换到大平台,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小律所接案子的那一套理论,看来需要调整下了。 第250章 这是要扫地出门的节奏啊! 最近王德友有点闹心,之前他服务的那家大型企业的法律顾问合同到期了,原本以为自己服务的不错,人家会续约,可到头来那家大型企业却被市里一家排名前三的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挖走了。 据说新签的法律顾问合同律师费比为民律师事务所要高很多,而实际上提供服务的却是一位律师助理,平日里连律师的面都见不到。 事后王德友曾旁敲侧击的问过那家大型企业的法务部总经理,那位总经理给他的答复是新签的法律顾问搭上了集团老总的关系,其实法务部对新的法律顾问不是很满意,平日里与他们对接的那位法律顾问的助理,与王德友比起来不论是经验还是专业能力都差远了。但是人家有关系,没办法! 那位总经理的话如一盆凉水浇醒了王德友,原来再好的专业能力也比不上关系,这是真的。难怪老律师常说专业能力强的律师不一定混得好,而混得好的律师不一定专业能力强,原来资源才是混得好的关键。 王德友来到为民律师事务所也有近一年了,对所里的情况很清楚,一共七名律师,其中三位是合伙人,四位是工薪律师。 前两年,为民律师事务所一年的创收也就二百来万,听着不少,实际上也就处于勉强维持状态。后来律所主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来了王德友服务的那家大型企业,律所的收入才上来。 所里的业务全是三位合伙人拉来的,眼下大客户没了,所里又没开发出新的上规模的大型顾问单位,全靠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撑着,王德友觉得自己的前途渺茫。 其实大部分小律所都是这个状态,勉强维持,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赚钱。倒是有些律所不招律师,也不冲规模,就一个人或者三个合伙人,每年花点钱挂靠个地址(就跟投资人花点钱挂靠在虚拟地址开办公司似的),然后夹个包带着公章,跟个仙儿似的四处接业务,妥妥的皮包公司。但是贵在成本低,赚一笔是一笔,小日子过的也挺好。 反而像为民律师事务所这样的中小律所,规模不大,每年合伙人都要考虑房租和员工成本,为开发新案源拼劲全力,却又总想扩大规模,薅律师的羊毛,一年到头心累,身体也累。个顶个的心比天高,命比纸博,得不到老天的眷顾,只能是受苦的命。 这一日,百无聊赖的王德友被行政兼人事专员叫去了会议室。 “王律师,您看您也执业有几年了,执业能力有目共睹。咱们为民律师事务所这个平台吧,其实也就这样,给您的发展也提供不了太大的助力。做律师嘛,最终肯定还得独立,只有做提成律师才能赚大钱。 眼下您服务的那家大客户不再续约了,您的工薪律师合同下个月也将到期,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您改做提成律师吧?”行政兼人事专员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道。 虽然王德友预感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当真的到来时他还是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做提成律师我没案源,不知道所里能否分配一些案子给我?”王德友犹犹豫豫道。 王德友觉得所里没了大客户,还有案子可以做,虽然案子的收费低了些,但是怎么也比在县里强,当个工薪律师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听了行政兼人事专员的话,他的心凉了。这是要扫地出门的节奏啊! 当初行政兼人事专员面试时可是把为民律师事务所吹的无丢无丢的,“一年买车,二年买房,三年走上人生巅峰”,这话可不是王德友凭空捏造的。可现在…… “暂时所里真给不了您太多的帮助,现有的工薪律师工作量都不饱和,这您是知道的。 律师本色 第110节 其实吧,一开始大家都难。只要撑过最开始的一两年,慢慢就好了。您看咱所主任,一开始独立的时候,那叫一个惨,恨不得月月被房东堵门讨债,您看现在他不也撑过来了么? 您也知道咱所的案子和常年法律顾问单位都是主任和两位合伙人拉过来的。今年咱所业务不太好,养不了那么多工薪律师…… 说白了吧,所里除了您以外,还有一位工薪律师要转做提成律师。”行政兼人事专员一脸无奈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德友一脸的失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里没业务,合伙人也着急。看来只能改做提成律师,试试看了。 …… 刘巧玲的案子最终还是委托了方轶,只不过律师费不是之前谈的五万,而是四万,这是谢友和最终谈判的结果。 因为刘巧玲是奔方轶来的,指名道姓的要方轶代理她的案子,所以这个案子顾大通最后定义为方轶个人案源,不是团队的案子,律师费五五分账,方轶除了缴纳自己的个税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大型律师事务所总是很好招律师,就像那些有名的大公司一样,不仅待遇好,平台大,说出去也有面子,而且见识的业务类型也多,最重要的是律所内部同行之间可以相互介绍业务,互通有无,把自己不擅长的业务介绍给同事做。 经过几轮面试后,顾大通团队的诉讼业务组终于凑足了三名律师,新来的这位男律师姓李,是一位知名高校的法学硕士,三十左右岁,前几天刚刚入职。 这一日,方轶上午去顾问单位回来,端起茶杯灌了几大口,一扭头突然发现背后的工位空了,桌面上新领的办公用品尚在,但是杯子之类的个人物品全都没了。 “老谢,新来的李律师出差了?”方轶转回身看向谢友和。 “没有,李律师辞职了。昨天下午你去顾问单位时,他提的离职,今天早上走的。”谢友和放下手中的案件材料回答道。 “辞职了?”方轶有些惊讶。 虽然顾大通团队的待遇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至于差到哪去,李律师刚来没几天就走了,方轶推测应该不是待遇的问题。 第251章 凌乱在露台的风中 可能是看材料看的有点烦了,也可能是烟瘾犯了,谢友和摘掉老花镜,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方轶:“走,吸一根去?” 看谢友和的表情,方轶知道他肯定有话说,便跟着去了露台。 “李律师的沟通能力太差,我给他分了一个案子,结果他跟当事人沟通了半天,说不明白,搞的当事人向我投诉。 当事人说李律师满嘴的法言法语,专业是真专业,可没一句他能听懂的,问个问题捣鼓半天说不明白,只会照本宣科,沟通起来太费劲。后来我找李律师聊这事,他告诉我只会办案子,不擅长跟当事人沟通。 律师办案子靠的就是沟通,与法官沟通,与当事人沟通,哪一样少的了沟通,如果连沟通都成问题,怎么办案子?当事人都摆不平还赚什么钱啊! 我不要求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他也没那本事。但是最起码把法言法语转换成对方能听懂的语言,总该会吧。不是每个当事人都是法学院毕业的,他们听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法条……”谢友和深吸一口香烟,然后发了一顿牢骚。 呃……方轶有些吃惊,千挑万选的好不容易招来一位律师,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结果问题出在了沟通上。 “老谢,我给你个建议,以后再招聘律师,找那些有执业经验的,一定要有案例的那种。学历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这种人已经被筛选过一茬,各方面能力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来了就能干活,也能替咱俩分担些工作量。”方轶吸着烟想了想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律师是干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妥妥的实践性极强的职业,跟医生一样,这我也知道。 当初不是想招个年轻点的,出差方便嘛,可谁知道会这样。顾老大这次给了咱们诉讼组两个名额,二选一,到时候就算是其中一个掉链子,咱也不怕。”谢友和点头道。 “行啦,别想那么多了。继续招人吧,要不咱俩早晚得趴下。”方轶半开玩笑道。 “哎!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你早上跟着司马君去客户公司,感觉怎么样?”谢友和突然问道。 “客户哪出了点小状况,劳资纠纷,我去上门解答法律咨询了,没啥大事。”方轶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说的是司马君,她没难为你吧!”谢友和贼眉鼠眼的低声问道。 “没有啊!咋啦?”方轶一头雾水不知道老谢是什么意思。 自从上次跟着司马君去了一次客户公司后,司马君经常叫方轶跟着去上门,搞的方轶都快成了她的跟班了。 “嗯,行!之前咱们团队只有顾老大愿意跟她沟通,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谢天谢地,不容易啊!”谢友和道。 “老谢,我有个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谢友和的话让方轶感觉有些奇怪,便道。 “啥事?你说。”谢友和夹着香烟看向方轶。 “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跟司马律师交流?就因为她喜怒不形于色?”方轶问道。 “这事吧,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律师合作要看气场,两个律师的气场要是不和,合作起来会感觉特别别扭。 这么跟你说吧,我不是不愿意跟她交流,是气场不和,实在没法跟她交流,跟她一起去见客户,总会感觉特别扭。特别是来去的路上,坐在车里两人都不说话,跟蹲大牢似的,感觉特别压抑。 现在你来了,问题都解决了。”谢友和想了想,嘿嘿一笑道。 方轶算是听明白了,合着牺牲我一个幸福你们大家呗,彻底无语了! 片刻后,方轶想劝劝谢友和,以免自己真的被司马君当成跟班,便道:“谢律师,司马懿曾说过: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 尽管司马君律师有很多地方不太……完美,但是她专业能力强,这是她的强项,你不能总盯着她的缺点看,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你跟她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谢友和听完,盯着方轶不住的上下打量,看的方轶心里发毛:“小方啊,还是你有学问,那话是不是司马懿说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信。” “为啥?”方轶傻傻的看向谢友和,问道。 “因为他们两个都姓‘司马’,是一家子,自己人当然向着自己人啦,说的话不可信!”谢友和一本正经道。 方轶瞪着眼,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他被谢友和的狗屁理论雷到了!然后凌乱在了露台的风中。 片刻后,谢友和嘿嘿一笑:“跟你开个玩笑,我只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起,也成不了朋友。同事终归只是同事!” 一周后,刘巧玲的案子开庭了。 在方轶的对面坐着两位检察员,一男一女,正在一脸严肃的做着开庭前的准备工作。 可能是认为刘巧玲的案子比较简单,法院并未组成合议庭,而是由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法官(审判员)独任审理。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男法官一脸严肃道。 “被告人刘巧玲,女,汉族,高中文化,家住……因涉嫌犯盗窃罪于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三日被刑事拘留,同年六月二十日被本院取保候审。 本案由县公安局侦查终结,以被告人刘巧玲涉嫌盗窃罪,于二零一四年六月五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次日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四年四月十二日,被告人的丈夫潘宝因贩卖dp被公安人员抓获,本案被盗车辆丰田锐志轿车因涉案被扣押。 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二日九时许,刘巧玲来到公安局后院内,在未办理任何返还涉案车辆手续的情况下,用丰田锐志轿车的另外一把钥匙将停放在涉案车辆车棚内被扣押的红色丰田锐志轿车开走。后其被公安人员抓获。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1.扣押决定书、扣押清单、情况说明、户籍资料、无犯罪记录证明等; 2.被告人刘巧玲的供述与辩解; 3.现场检查(勘验)笔录; 4.公安局内部监控录像; 5.归案经过。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刘巧玲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刘巧玲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刘巧玲如实供述、认罪认罚,建议对刘巧玲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书宣读完毕!”男检察院道。 方轶明白,所谓的“认罪认罚”不过是刘巧玲的缓兵之计,如果她真的都认了,就不会再花钱请律师了。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男法官问道。 “听清楚了。”坐在被告人席上的刘巧玲答道。 “你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是否认可?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男法官例行公事道。 “我对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不认可。公安部门已经认定那车是我家的合法财产,丰田车已经归还我了。我的行为不是盗窃。”刘巧玲理直气壮道。 啥?不认账!当初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两名检察员一头黑线的看着被告人刘巧玲,大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我们增加多少工作量,你是嫌刑期短是吧,早说啊!我们给你改成十年有期徒刑怎么样! 本以为是走个程序,然后顺利结案回去吃个火锅唱个歌开始下一个案子,结果庭审一开始就遇到了问题,两位检察员心里舒服才怪。 男法官表情如常,可能是经的多见的广,已经习惯了:“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 “被告人刘巧玲,现在我们对你进行询问,你要如实回答,不得隐瞒,明白吗?”男检察员的语气明显不是很友好。友好才怪! “明白,我一定如实回答。”刘巧玲低着头,不敢看检察员。她知道对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在你去公安机关后院开走丰田车的时候,你是否知道该车已经被扣押,属于涉案车辆?”男检察员语气严肃的问道。 “知道。但是……”刘巧玲想争辩两句,但是却被检察员无情打断了。 “我问你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就行,不需要辩解。明白了吗?”男检察员不满道。 他不想给刘巧玲任何自由发挥的余地,以免事情再次脱离掌控。 “明白!”刘巧玲不想触霉头,急忙道。 “你开走丰田车,是否告知了公安机关,是否有相关审批手续?”男检察员道。 “没通知公安机关,也没有审批手续。”刘巧玲道。 “公安部门提交的材料显示,你是在银行被抓的,你开车去银行做什么?”男检察员问道。 “我欠银行贷款,想拿车以物抵债。”刘巧玲道。 “我问完了!”男检察员看向法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男法官波澜不惊的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道。 “下面由辩护人发问。”男法官道。 “被告人刘巧玲,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盗窃的涉案车辆?”方轶问道。 他这么问的理由很简单,要让刘巧玲将刚才没说完的话都说出来,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盗窃,不管是劫富济贫还是恶贯满盈,都应该有个诱因。 “那辆丰田车是去年我家用银行贷款买的,本来想奋斗一年挣点钱把车贷还了,可谁知道我老公因为贩d被抓了,贷款还不上,没办法,我就想以车抵债,把丰田车给银行。”刘巧玲道。 “也就是说,本案被你开走的丰田车是有抵押的,对吗?”方轶追问道。 “是的,在车管所做了抵押登记。这事公安机关都调查过。”刘巧玲道。 “现在丰田车还在公安机关吗?”方轶问道。 “没,公安机关已经把车返还给我了。走的正常手续。”刘巧玲道。 律师本色 第111节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申请公安机关返还车辆?而是采取极端手段开走丰田车?”方轶问道。 “当时银行催的紧,要起诉我,我实在没办法,一时心急就做了蠢事。”刘巧玲道。 “审判员,我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由公诉人出示证据。”男法官道。 “第一份证据是一组证据,包括扣押决定书、扣押清单、情况说明、户籍资料、无犯罪记录证明等,证明被盗车辆属于涉案车辆,被盗时属于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被告人无前科。”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对证据有什么异议?”男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刘巧玲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男法官看向方轶。 “认可,没有意见。”方轶道。 “公诉人出示第二份证据。”男法官道。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刘巧玲的供述与辩解,证明其盗窃了涉案车辆,去银行抵债。”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对证据有什么异议?”男法官问道。 “没有异议!”刘巧玲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男法官看向方轶。 “对第二份证据认可,没有意见。”方轶道。 …… 公诉人出示的证据一证一质,刘巧玲和方轶对案件的事实部分均表示认可,没有什么可说的。本案的争议点在罪行认定上。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下面由公诉人发言。”男法官道。 第252章 要不要考虑下变更指控罪名?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刘巧玲明知涉案丰田车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在未办理合法手续的情况下,采取秘密手段将车开走,表明其主观上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被告人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犯罪构成,应认定为盗窃罪。完毕。”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男法官道。 “我认为我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丰田车是我家的,后来公安机关也认定了车辆属于我家合法财产,并进行了返还。 我是因为银行催债催的太紧,又要起诉我,所以才一时糊涂把扣押的丰田车开走。此前我从未做过违法犯罪的事,一直是个好公民……”刘巧玲把她能想到的好词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男法官道。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刘巧玲在公安机关明确告知了车辆被依法扣押的情况下,对被扣押的车辆予以转移,此后刘巧玲并未以车辆丢失为名向司法机关索赔,也未获得司法机关的赔偿,可见其主观上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其所想的仅仅是把自家合法拥有而被司法机关依法扣押的财产拿回去,其行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男法官道。 “公诉人认为,不管被告人刘巧玲将盗取的车辆用在何处,如何应用,归根到底她是为了一己私利采用非法的手段开走了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其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被告人窃取本人被司法机关扣押的车辆的行为同时触犯两个罪名,即盗窃罪和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应按照想象竞合犯的原则从一重处理,即按照盗窃罪处理。”男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男法官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中涉案车辆系被告人刘巧玲和其丈夫共同购买,二人对该车辆拥有所有权。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三条的规定,对扣押的财物,经查明确实与案件无关的,应当解除扣押,予以退还。《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三百六十九条亦规定,扣押的财物属于被告人合法所有的,应当在赔偿被害人损失、执行财产刑后及时返还被告人。 从上述规定可见,被司法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并没有改变所有权归属,仍属于原所有人所有,公安机关只是依照法律规定具有合法占有权。 本案中的涉案车辆系被告人夫妻共同所有的财物,但在司法机关合法占有、控制期间,能够成为盗窃的对象。 尽管涉案车辆能够成为被告人刘巧玲盗窃的对象,但并不意味着被告人的行为就构成盗窃罪。 盗窃罪的犯罪构成要求行为人主观上必须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因此,是否构成盗窃罪,还要结合行为人的主观目的而定。 本案中,刘巧玲采取非法手段取回自己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的车辆,是否构成盗窃罪,要结合其主观目的而定,不能仅看表象。 首先,公安机关对涉案车辆依法扣押后,银行催收车贷,准备起诉被告人,被告人刘巧玲得知后才有了非法取回车辆的想法,因此,被告人转移涉案车辆的直接目的是偿还银行的贷款,而不是为了非法占有该车辆。 其次,本案不属于被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的所有人以事后获取赔偿为目的而秘密窃取被查封扣押的财产的情形,被告人没有向公安机关索赔的行为,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中没有证据证实被告人刘巧玲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且刘巧玲案发后依法领回了该车辆。 因此,本案没有证据证实被告人刘巧玲对涉案车辆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被告人刘巧玲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方轶刻意避免提及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是因为在开庭前最后一次见面时,刘巧玲曾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她心里仍然存在一丝侥幸。还是那句老话,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既然当事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方轶只能照办,除非他不想赚她的律师费。 “公诉人,你们要不要考虑下变更指控的罪名,从目前的证据和庭审情况看,盗窃罪的证据不足。”男法官看着案卷想了想,然后看向公诉人。 “我们认为指控的罪名是恰当的,不需要变更。”男检察员理直气壮道。 见公诉人的意见很坚决,法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开庭…… “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刘巧玲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把被告人带出法庭。”法官说完,法槌落下,退出了法庭。 审判庭内的人员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法官对本案的态度,刘巧玲更是觉得胜券在握。而方轶却不这么乐观,法官没有当庭宣判很有可能会请示下庭里,按照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对刘巧玲进行处罚。 一晃眼到了八月底,曹晓慧带着方安志去实验中学报道,方轶也跟了过去。办完入学手续后,方轶请二人吃了一顿大餐。 曹晓慧已经到市里上班有一个月了,公司总部就在旺角国际的八层,据说占了半层,看她的穿戴工资应该翻了几番,年底的奖金更不再少数,妥妥的精英人士。 为了方安志上学方便,她在实验中学附近租了一套二居室,据说公司每月会为高管发放租房补贴,曹晓慧租房基本上自己出不了多少钱。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小资了。 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收入上虽然也提升了不少,但是……差距不小啊,方轶刚刚直起的腰杆,又弯了。 一周后,方轶接到了县法院的电话,刘巧玲的案子判下来了,让他过去取判决书,方轶想让法院将刑事判决书邮寄到所里,但是对方称不提供这项服务,必须到场领取。没办法方轶只能去县法院。 第253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从市里去县里要坐长途车,方轶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在路上(主要是皮夹子现在鼓起来了),吃过中午饭后,便在手机上打了一辆网约车。很快车到了楼下,司机给他打来了电话,方轶急忙下楼。 方轶来到一辆白色捷达车旁,打开车门那一刻他愣住了,他没想到黑车司机居然是他的老熟人王德友。 “怎么是你?”方轶惊讶道。 “快上来,这不让停车。”王德友紧张的四下里张望着摄像头,说道。 捷达车上路了,开出了市区后,方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哎!这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丢人啊!可能市里律师圈我是独一份。”王德友一脸惭愧的看着前方说道。 “你……不做律师了?”方轶犹豫了下问道。 本来他是想问王德友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辞退了,但又觉得以王德友的性格和做事风格应该不会。 “还在做律师!只不过所里没有那么多业务,养不了太多的工薪律师,本来所里见我专业能力强,人又靠谱,想让我继续做工薪律师,裁掉另外一位女律师。 但是吧,我觉得既然所里没多少业务,咱也不能干耗着啊,整天拿死工资不是咱的追求,所以我就主动要求改做提成律师了。 做提成律师这段时间我开拓了些业务,其实吧……业务多了也累,前几天我一直没闲着,忙的四脚朝天。今天没有庭也没有预约,正好有空出来溜达下,顺便跑跑车,赚点零花钱,放松放松,换换脑子。”王德友嘿嘿一笑道。 王德友是个要面子的人,他可不想在老熟人面前说自己是被律所劝退的,因为生活没有着落所以开起了网约车,死要面子活受罪就说的是王德友这样的人。 “哦,也是,提成律师所里不管,时间自由,有空出来跑跑,赚点零花钱挺好。”方轶言不由衷的说道。 律师业务多,忙累了不应该出去休假或者去游山玩水吗?出来拉活儿的恐怕只有王德友这么一位。 还赚零花钱,但凡手里的业务多,会缺那点零花钱?谎话都编不圆,方轶虽然不信他的话,但是也没多问,看破不说破,心里明白就行啦,老熟人更要面子。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王德友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转到市里执业了,在金石律师事务所。”方轶道。 “金石律师事务所!不错啊!那可是个大所。业务怎么样?”王德友惊讶道。三句话不离本行,一转弯又聊到了业务上。 “业务还可以,我在团队里做工薪律师。这段时间我们团队在招聘工薪律师,本来我还想推荐你……,你要是自己干的太累不开心,可以考虑下!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你迈出第一步!”方轶微笑道。 方轶这么说是想给王德友个台阶,如果王德友的业务不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总之机会已经抛给他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挺好的,你终于也来市里了,以后咱得多联系。对了,晚上有空吗?我给你接风洗尘,恭喜你走出县城。”王德友道。他有点后悔刚才的话说的太满了。 “好啊,我去县法院取判决书,估计回来也快下班了,就不回所里了。回头咱俩找个地方喝一杯。”方轶笑道。 到县法院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给书记员打过电话后,又等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书记员拿着刘巧玲的刑事判决书出现在一楼大厅。 签领了刑事判决书后,方轶迫不及待的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判决内容后,皱了皱眉头。 回到捷达车内,王德友发动车子,方轶拿着手机拨了出去。 “方律师,是不是判决出来了?”刘巧玲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对,我刚从法院出来,已经领了判决书。法院认定您不构成盗窃罪,但是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而且情节严重。最终判决您犯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六个月。”方轶道。 “啊?!”刘巧玲的惊讶声传来,方轶已经猜到了她的表情,紧跟着手机中传出咣当一声,不知道是人摔倒了,还是其他东西倒了。 “喂,刘女士!刘女士……”方轶急忙道。 “我没事,是暖壶倒了。”手机中传出一阵慌乱声,片刻后刘巧玲问道:“方律师,我会不会被他们收监?” “不会,法院判决您两年有期徒刑,缓刑二年零六个月,缓刑是不用收监的。在监外执行。”方轶道。 “哦,那就好,我可不想再去那地方。”听到方轶这么说,刘巧玲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据说检察院不服判决,要抗诉。所以您这案子有可能还要打二审。”方轶道。 “啊!都判我两年了,检察院还不服?……方律师,之前我听律师提过上诉不加刑,检察院不服,法院应该不会改判更重的刑期吧?”刘巧玲道。 “刘女士,您说的‘上诉不加刑’是针对被告人的,检察院抗诉是不受‘上诉不加刑’限制的。”方轶解释道。 “啊!那我这案子的二审,胜算大吗?我要不要上诉?”刘巧玲语气惊慌的问道。 “我觉得上诉的希望不是特别大,不过您要是想上诉我可以帮您提起上诉。”方轶道。 “哦,那二审的律师费怎么收?”刘巧玲问道。 方轶琢磨着一审时收了四万元律师费,二审不能超过一审的费用,便报价道:“如果您不提上诉,仅仅是委托我应诉,律师费二万元。如果您要提上诉,需要再加一万元。” “要不……我就不提上诉了,反正是缓刑,不再监狱里蹲着问题也不大。”刘巧玲考虑了片刻道。 “好,这样吧,您收到法院的通知后,打电话给我,咱们再签委托手续,付律师费。”方轶道。 挂断了手机,方轶长出一口气。 “怎么,判决结果不理想?”王德友边开车边问道。 律师本色 第112节 第254章 不够狠! “还好,跟我预期的差不多,只是当事人有点小失望,不过也能接受。”方轶微笑道。 按照刘巧玲的想法,法院不支持检察院的指控罪名,应该判她无罪,但是实际情况却与方轶之前说的一样,法院对检察院的指控罪名进行了纠正,以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判她缓刑二年六个月。 如果检察院不抗诉,刘巧玲肯定会觉得法院判的重,上诉要求减轻处罚。现在检察院抗诉了,觉得法院判的轻,应该按照盗窃罪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而且是必须在大牢里蹲着那种,刘巧玲胆寒了,相比之下觉得缓刑两年半也不是不可接受,于是她妥协了。 就在方轶与王德友聊天之时,突然方轶的手机响了,是顾大通打来的,谢律师去外省开庭回不来,下午约了一位来咨询的当事人,是个刑事案子,让方轶尽快回去。 “得,咱得改日再吃饭了,老大急招我回去,一会儿有个当事人要上门咨询。”方轶放下手机后,无奈道。 “没关系,咱们多联系,再约时间。两山到不了一起,两人早晚有见面的时候,有业务是好事。”王德友嘴上说着,心中却不免有点小失望,他本想借着晚上吃饭的机会多打听下顾大通团队的薪资待遇情况,看来只能改日了。 方轶到律所楼下时,已经快到下班点了,一进门立刻被前台小姑娘通知去三号会议室,顾老大正在会议室内等他。 方轶答应一声,快步向工位走去,就在方轶走向工位时,三号会议室的门开了,梅小婷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方律师,当事人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顾老大在跟她聊案情。”梅小婷一脸焦急道。 虽然她没有催促方轶,但是方轶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急,于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包,拿起笔和本,随着梅小婷向会议室走去。 三号会议室内,一位少妇正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怨天怨地,对面的顾大通一脑门子官司,紧锁眉头不发一言。 顾老大是做非诉出身,刚执业时曾经做过几个民事案子,对于刑事案子他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从来就没做过,要不然也不至于急招方轶回来。 他带着梅小婷已经在会议室内听对面的怨妇唠叨了半个多小时了,如果方轶再不回来,他打算找个理由就次打住,改日再约了。 就在此时,门开了,方轶和梅小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高女士,这位是我们团队的方律师,方律师擅长刑事案件,代理过很多无罪辩护的案子,都取得了成功。今天他去县法院开庭了,刚回来,现在由方律师给您解答。我还有点事,就不陪您了!”说着顾大通起身,快步向外走去,随手带上了门。 对面的高女士用纸巾擦着眼泪,站了起来向顾大通表示感谢。方轶将一切看在眼中,顾大通带个做非诉的小律师,为了等自己回来,居然忽悠了当事人半个来小时,瞧当事人那态度,还挺满意的,顾老大果然不是一般人。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方轶冲着顾老大点了点头,坐下后说道。 对面的高女士身材魁梧,大手大脚,长得一般,可能是常年跟着丈夫一起杀猪卖猪肉的缘故,身上沾了不少血腥气,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您好,方律师,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咨询下我老公的案子……”高女士两眼通红,哭的跟个桃子似的。 高女士名叫高玉兰,他老公姓郑名震,外号人称郑屠户,靠杀猪卖肉为生。两口子在乡里开了家肉铺,吃喝不愁,还在县里买了大三居。 乡里有个叫石金锁的,开着一家小饭店,经常从郑屠户家进肉,时间一长两人成了朋友。后来石金锁的小饭店不赚钱,他关了饭店,被证券公司的人一忽悠,开始在家炒股。 前年的时候,石金锁得到一条“内部消息”想要大赚一笔,便四处借钱,最后高息从郑屠户手里借了二十万,投到了股市。 两个月后的一个早上,一直做春秋大梦的石金锁吃过早餐,坐在家里准时的打开炒股软件,结果发现自己买的那支一直在往上涨的股票,突然断崖式下跌,跌停了! 股票连续五天跌停,石金锁坐不住了,追涨杀跌,最后他不得不割肉。亏损了近三分之二的资金。 郑屠户知道他炒股失败,多次上门逼债,石金锁体格不如郑屠户凶悍,惹不起只能躲,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便产生了保险诈骗的念头。 随后石金锁在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在当地的分公司以自己为被保险人和受益人,投保了两份意外伤害保险,保额为二十六万五千元;又在太平洋人寿保险公司在当地的分公司投保了两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保额为二十八万九千元。 投保后,问题来了,石金锁不够狠,对自己下不了手,为了达到诈骗上述保险金的目的,他想到了郑屠户,于是他找到了郑屠户劝说其用刀砍掉自己的双脚,用以向上述保险公司诈骗。 石金锁承诺将所得高额保险金中的二十八万元用于偿还他拖欠郑屠户的借款本金及利息。 石金锁说完骗保的事,郑屠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说什么都不答应,并不是他有多么遵法守纪,而是不敢。别看郑屠户平时手里握把刀,杀猪放血眼都不带眨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对人动手,他还真不敢。 石金锁见郑屠户不答应,并未气馁,此后三番五次的找郑屠户,让他帮忙。最后在石金锁不断的游说下郑屠户终于答应,与他一起实施保险诈骗。 事情敲定后,两人于二零一四年七月八日晚十时许,按事先约定,由郑屠户开车将石金锁送到了距离乡卫生院不远的桥洞下。 之所以送到桥洞下,石金锁有他自己的打算:第一,这个石桥桥洞比较僻静,来往的人少;第二,桥上车来车往的总有人经过,受伤后他可以喊人;第三,这里距离乡医院近,他能及时得到救治。 第255章 这女人心够狠的 郑屠户和石金锁来到桥洞下后,郑屠户拿着砍刀比划了半天,不知道砍那个位置,杀猪他在行,干这个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石金锁也没主意,便随手示意他砍双腿膝盖以下脚踝以上的部位,喝了半瓶白酒壮胆的郑屠户提心吊胆的两刀剁下去,完活儿,然后哆哆嗦嗦的将石金锁的双只脚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内,将砍刀丢入了桥下的河水中,然后开车逃离现场,路上郑屠户将两只断脚丢弃。 石金锁在郑屠户离开后呼救,被桥上路过的群众发现报警,随后石金锁赶来的妖妖灵民警送往医院抢救。 此后,石金锁向公安机关和保险公司报案谎称自己是被两名蒙面男子抢劫时砍去双脚的,并申请保险理赔。 就在石金锁向保险公司申请理赔后不久,公安机关通过监控找到了涉事车辆,随即侦破该案,将郑屠户抓获,郑屠户倒也干脆,直接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都撂了。 经法医鉴定与伤残评定,石金锁的伤情属重伤,伤残评定为三级。并且在县医院和市里的医院共住院治疗了二十一天,共花去医疗费一万余元。 这些事郑屠户的媳妇高玉兰一开始并不知晓,是在被抓前,郑屠户告诉她的。 “为了五十多万的保险赔偿款,把双腿砍了?”方轶眼睛瞪的滴流圆,惊讶的看向高玉兰。 高玉兰点了点头:“我们家郑震就是个傻子,人家让他砍,他真砍,结果现在人被抓了,石金锁的家人又跑到我家闹事,扬言不给五十万赔偿这事没完,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高玉兰又开始哭天喊地,梅小婷急忙坐到高玉兰的身旁,好生劝慰。 方轶劝了对方几句没有效果,心里腻烦,便板着脸道:“高女士,如果您一直这么哭,我只能先下班回家了。咱们改日再约时间。” “你什么意思?我是花了咨询费的。”高女士一听,立刻止住哭声,眉毛竖了起来质问道,看那架势就差摞胳膊挽袖子干架了。 “对呀,我们收的是咨询费,不是哭诉费,您哭上三天三夜是能把你公哭回来,还是能把长城哭倒? 所以您要是不哭了,咱们就开始办正事,如果您要是还想哭,那就只能下次再约时间了。您觉得呢?”方轶毫不畏惧,反问道。 “我咨询,现在就咨询。您说吧,我听着。”高玉兰不是来吵架的,是来咨询和解决问题的,所以她还没傻到拎不清的地步。 “从您刚才的表述来看,您老公大概率构成故意伤害罪。对方要求您家赔偿五十万,这个恐怕法院不会全部支持,法院会根据双方的过错程度判决赔偿数额,但是大概率不会有这么高的数额。”方轶道。 “之前我找县里的律师去看守所见我老公,律师回来说我老公涉嫌保险诈骗罪和故意伤害罪,按照您的意思我老公应该不构成保险诈骗罪?”在高玉兰看来,多一个罪名对老公多一份不利,一个罪名总比两个罪名要好些,老公也在里面少蹲几年。 “嗯,怎么说呢,每个律师考虑案件的角度不同,分析的结果自然也会多多少少有些诧异。这就跟您去两家医院看同样的病症一样,得到的诊断结果有时会不尽相同。 就你老公的案子而言,我个人觉得您老公实施的故意伤害行为极有可能会被检察院看成是保险诈骗罪的帮助犯,但并不等于说,对您老公就必须作保险诈骗罪的定罪量刑,并与其故意伤害罪实行并罚。 实际上,您老公只实施了一个行为,即帮助石金锁实施自残的行为。该一行为又因同时具备两种不同的性质(即一方面是故意伤害了他人的身体健康,另一方面是为石金锁进行保险诈骗制造了条件),而触犯了故意伤害罪和保险诈骗罪,这属于想象的竞合犯。 按照想象的竞合犯的从一重罪处断原则,显然对您老公只应定故意伤害罪一罪即可,而不应该以故意伤害罪和保险诈骗罪进行并罚。 我这么解释您能听的懂吗?”方轶见高玉兰眼神有些迷茫,问道。 高玉兰一头雾水的摇摇头。 “嗯,刚才我说的太专业了,直说了吧,虽然你老公的行为可能构成保险诈骗罪的帮助犯,但是仍应该按照故意伤害罪处罚。 因为保险诈骗罪的主体是特殊主体,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的规定,只有投保人、被保险人或者受益人才是保险诈骗罪的主体。如果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险人伤残,骗取保险金的,同时构成故意伤害罪和保险诈骗罪的,应当予以二罪并罚。 您老公既不是投保人,也不是受益人,所以我个人认为他只能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道。 “哦,这回我明白了,那我老公会被判几年?”高玉兰接着道。 “具体判几年我不好说,不过石金锁是重伤,根据规定,你老公的刑期应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您能取得对方的谅解书,法院在量刑时会进行考虑。”方轶道。 “谅解书!那我家赔偿对方多少钱合适?我家里虽然有点钱,但是也架不住对方狮子大张嘴啊!”高玉兰叫苦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要看对方的花费情况和责任划分。我觉得如果是法院判的话,应该给不了那么多。不过如果您跟对方提谅解书的事,对方肯定会借此机会敲您一笔。”方轶想了想道。 “那还是算了吧,反正拿到谅解书也不可能无罪释放,我得为家里的孩子和日后的生活着想。”高玉兰沉默了片刻道。 “您老公这个案子是打算委托我们代理嘛?”方轶问道。 “嗯,我想再考虑下。”高玉兰道。 “好,您考虑好了,尽快给我们信儿。”方轶道。 “我老公真的不能做无罪辩护?”高玉兰临出门前问了一句。 “这个很难,我只能做罪轻辩护。”方轶摇摇头道。 高玉兰离开后,梅小婷在回工位的路上叨咕道:“这女人够狠的,老公眼看就要蹲大牢了,花钱买个谅解书都不舍得。” 第256章 遇人不淑啊! 方轶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五十万也许会让她家里一夜返贫。 谅解书只能作为法院量刑的参考,该坐牢还得坐牢,钱都给出去了,人又出不来,人财两空,她和孩子日后吃不上喝不上,恐怕这不是他老公愿意看到的。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心里应该也挺难受的。” “人财两空?!”梅小婷停下脚步,看着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律师,心道:看来做律师只懂法条是不够的,在社会这所大学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梅小婷带着方轶的笔和本回工位去了,方轶去了顾老大的办公室,将谈案情况做了汇报。案子是顾大通推过来的,谈完了自然要跟人家说一声。 就在梅小婷关闭电脑,收拾完桌上的材料准备下班之时,周云渊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刚才你和方律师送出去的那女人被人‘劫’走了!”周云渊低声道。 “劫走了?啥意思?”梅小婷一愣,不知道周律师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在五a级写字楼里,难不成还有打劫的? “我刚才去卫生间,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你和方律师送出门的那个女的,在电梯间与刘芳律师聊的火热,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扫见她们两个进了会议室。”周云渊低声道。 “刘芳?她也不会做刑事案子啊!再说了她不是工薪律师吗?”梅小婷搞不懂刘芳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出门拐弯遇到熟人了? “亏的你还是咱团队的‘小灵通’,一周前刘芳就跟他老大摊牌了,现在已经改做提成律师,自己单干了。”周云渊压着声音道。 “你的意思是她在跟咱们团队抢案子?”梅小婷将信将疑的看向他。 周云渊左右瞧瞧,已经过了下班点,所里工位上的律师所剩不多,低声道:“嗯,你别看刘芳这个人能力不成,又长了一张破车嘴,但这两年她笼络的律师却不少,我看她是不想办案子,只想拼缝拿介绍案子的提成钱。 总之,以后跟她打交道要提着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别让她把客户忽悠跑了。” 正在此时方轶回来了,梅小婷将周云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方轶听后一怔,砸吧砸吧嘴道:“那个叫高玉兰的当事人你别看她哭哭啼啼的,但是说话时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心里的小主意多着呢,未必会把她老公的案子委托给咱们。 而且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刘律师签下她老公的案子自己做,凭着她的伶俐齿,这事可能还好办,如果不是她自己做,我只能说祝她好运!” “方律师,你这么肯定?”梅小婷疑惑道。 “不信?”方轶微笑道。 “真不信!”梅小婷和正在收拾桌上材料的周云渊同时道。 “赌一星期中午饭。”方轶道。 “好,如果你输了,请我们两个吃一周午饭;如果我们输了,请你吃一周午饭。”周云渊道。 律师本色 第113节 “那不行,你们两个得一人一周。”方轶微笑道。 “成交!”梅小婷和周云渊信心满满道。 “万一刘律师没签,怎么算?”片刻后,梅小婷突然问道。 “怎么办,凉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周云渊说完,追方轶去了。 此时方轶已经提着包出门去了。 说实话,方轶还真不想接高玉兰家的案子,原因有两点,一是感觉这案子没有太多辩护的余地,法院的人可不是摆设,双脚都被砍下了,妥妥的重伤,故意伤害罪肯定是没跑,估计不判个八、九、十年,也得五年起步;二是觉得高玉兰此人外表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其实精着呢,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未必会配合律师工作。 顾老大把她推给方轶,方轶不得不接这活儿,见高玉兰不太想委托,顾老大的意思是继续跟进。现在好了,出来一位搅局的,既然刘芳律师想挖团队的业务,那就让给她好了,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次日一早,方轶到律所时,大家都在。谢友和去外省开庭,昨天晚上回来的,此时他正端着大茶杯,眯缝着眼在品茶。 “谢律回来了!”方轶打招呼道。 “嗯,我听说你跟小梅和小周打赌了?”谢友和将大茶杯放在桌上,转过身来,眉飞色舞道。 方轶不知道谢老扣是啥意思,转头看向周云渊和梅小婷。 “哎呀,早上一来就开始忙,都忘了倒水了。”梅小婷坐的最远,支棱着耳朵,谢友和的话音刚落下,便自言自语的端着玻璃杯风一般的去茶水间了。 “那什么,方哥,我就是觉得咱们是一个团队,有好事得雨露均沾。光请我和小梅,谢律师会有意见的,不利于团结。”周云渊脸色不自然道。 “嘿……你们……我……”方轶这个气。 赌自家团队被别人挖走的业务会不会被投诉,本来就不是啥光彩的事,昨天也是话赶话说到哪了,今天一早怎么还开了盘口了,关键是高玉兰的案子还没被挖走呢……遇人不淑啊! “老谢,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赌那头?”周云渊不管方轶的反应,舔着脸笑嘻嘻的看向谢友和,问道。 “我得先了解下情况,不能乱下注。即便是买福彩体彩,也得让我看看前几期的中奖情况吧,是不?”谢友和嘿嘿笑道。 “老谢,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方轶劝道。 “怎么能叫添乱呢,昨天下午你们谈案的情况,梅小婷早就打电话告诉我了,我也觉得高玉兰委托的意愿不大,再争取也没什么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诉讼组一共就咱俩,咱们又不是没有案子做,以后碰到难伺候的当事人,不如就让他们玩去,除非你能把他们降住,或者律师费多的足以让咱们卑躬屈膝的提供服务,免得闹心,你说呢?”谢友和低声道。 方轶真没想到谢友和会这么想,其实他早就有这种想法,不过团队老大和诉讼组负责人都不提,自己也不好表明态度。现在情况明朗了,方轶肯定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谢友和,这就是内行领导内行的好处,痛点都知道。 第257章 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我举双手同意你的意见。”方轶毫不迟疑道。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刘芳的声音:“哎呦,除了司马律师,你们都在啊!方律师,我有个事想跟您聊聊,方便借一步说话不?” 方轶一怔,心道:我跟你有没有合作,找我干什么。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他还是答应一声跟着刘芳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刘芳略微有些尴尬,据她说,昨天晚上她在电梯间遇到了十几年没见面的高中老同学,结果一聊才知道老同学是来所里咨询法律问题的。两人越聊越高兴,后来老同学便把自家的案子委托给她办了,双方当晚便签了委托协议,而她这位老同学的名字恰好叫高玉兰。 方轶听完后,微微一笑:“没关系,既然是您老同学,您已经接手了,她家的案子我们就不管了。不过这案子是顾律师推给我的……” 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堂而皇之的把抢业务这等臭不要脸的事拿出来说,还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拉抽屉放屁,费那事干嘛? 人家高玉兰小学都没上完就辍学了,你跟她是高中同学?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这小聪明耍的……,真是没谁了。 “哎呀,还是方律师敞亮,我已经跟顾律师说过了。就怕你们责怪我挖墙脚……”刘芳见方轶没有生气的意思,更没有冷嘲热讽,把之前准备好的一肚子反目成仇的话都收了回去,暗道方律师原来不过如此,软蛋一个! 不过她又一琢磨,也是,这案子又不是他个人的,做与不做对他影响都不大,亏的是顾老大。 见方轶优哉游哉的回到工位,梅小婷和周云渊凑了过来,谢友和也端着大茶杯看了过来。 “开盘不?”周云渊试探着问了句。根据他的推测,刘芳找方轶肯定是为了昨天案子的事,除此以外,他真想不出刘芳会因为什么事会与方轶有交集。 “开吧!”方轶转头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六双眼睛道:“老谢,你真要参加?” “方律师、小梅、小周,你有所不知,我老伴出去旅游了,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我儿子在国外留学,闺女上班吃食堂,家里中午没人给我做饭。我就凑个份子,不让我饿着就行。”谢友和嘿嘿笑道。 三人立刻一头黑线,感情你是来蹭吃蹭喝的。 “不对啊,谢律!我们看的是案子的后续进展,时间还早着呢,不是现在,最后梭哈的时间未定啊!”梅小婷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向谢友和。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咱四个可以一起吃午饭。你看四个人一起吃,咱是不是饭菜都有了,而且还能吃好几个菜,比一人吃一个盖饭是不是强太多了?”谢友和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道:“你们先垫付饭费,到时候,结果出来了,谁输了谁付账不就行了。我觉得小周那句话说的特别好,雨露均沾,有利于团结。” “那是不是应该把司马律师和顾律师也拉进来?咱可是一个团队的。”方轶开玩笑道。 “不行!”三人同时看向方轶,否定道。 “司马律师和顾老大要是知道了这事,咱们不被骂死才怪。再说了,就他们两个那工作节奏,也吃不到一块去啊!”周云渊道。 “我同意!”谢友和和梅小婷同时点头道。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方轶无语了,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这一日,刘巧玲拿着二审传票匆匆忙忙的来见方轶,县检察院不服县法院判决提出了抗诉,二审将由市中院审理,市检察院支持抗诉(二审将由市中院对口的市检察院委派检察员参加庭审)。检察院的抗诉意见可以归纳为两条: 一、被告人刘巧玲知丰田车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期间属公共财产,在未办理合法手续的情况下,采取秘密手段将车开走,表明其主观上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被告人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犯罪构成,应定性为盗窃罪; 二、被告人的行为同时触犯两个罪名即盗窃罪和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应按照想象竞合犯的原则从一重处理,即应定盗窃罪。 总的来说还是老一套,与一审庭审中发表的公诉意见没有多大差别。 方轶与刘巧玲签署二审代理手续后,利用一个下午时间起草了辩护意见,然后跟二审法官取得了联系。 联系后方轶才知道,中院法官只是想将被告人或者其辩护人叫去法院,一对一的谈话,有可能不再开庭审理此案,直接书面审了。 于是两日后,方轶带着委托手续和辩护意见去见了法官。 转眼过了一周,自从上次王德友见过方轶后,心里一直在挂念着方轶说的顾大通团队招聘工薪律师的事。在没有落实工薪律师的事前,他还得继续开拓案源。 医院住院部大门前,王德友提着公文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王德友,你现在没收入,没有案源,你有孩子要养,有房贷要供,房租又快到期了,放下你那可怜的尊严吧,你要做一个不要脸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有业务。” 之前他做工薪律师时,听所里一位同事提过,市里医院的住院部里的骨科的病人很多都是因为车祸或者打架进去的,有很多律师会去扫病房,开发案子。类似于发小广告的扫楼。 此前他对这种开发案件的方式嗤之以鼻,觉得太没面子,不是律师该做的事,但是自从做了提成律师后,眼看着入不敷出,逼的没办法,他也用起了这招。 这是他第三次来住院部找案子了。 第一次来时,因为不得要领,又放不下仅存的一点颜面,他带着大口罩,在住院部门口徘徊了很久,搞的保安都跑过来了,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最后因为过了探视时间无法进病房,被哄了出来。 第二次来时,他终于混进去了,但是刚走进病房正赶上医生查房,他被护士训了一顿,被赶出了病房。 第258章 江湖,全特么是江湖 为了能提高开发案件的成功率,他特意请了一位有这方面经验的同事吃饭,向人家请教了全套流程和经验,及开发案源的方式。 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这次来住院部,王德友做了周密的调查,医生什么时候查房,骨科病房在几楼等信息尽在掌握。 迈着稳健的步伐,带着必胜的决心,王德友再次走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您好,我是律师,这是我的个人介绍,您看看有没有需要。”王德友夹着包,悄悄溜进了一个三人间,见没有护士和医生在,靠近门口的床位低声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五十多岁的男病人冷不丁的听到有人说话,被吓了一跳,侧目看向他:“你是律师?” “对,您看这是我的律师证,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王德友心道:看来这位是有需求,说不定今天能开张。心中一阵激动。 “我这腿是下楼时摔伤的,你看有没有可能帮我要点钱出来?”床上的病人说着看了一眼打着石膏的右腿,问道。 “哦,是下楼时被人撞倒,还是……”王德友拿出本子准备记录。 “没有人撞我,是我不小心滑到的,就这么一下就骨折了。”病人道。 “是楼梯太滑了?还是怎么有果皮?”王德友兴奋的问道。 “都不是,我当时穿了一双拖鞋下楼,边走边看手机,一不小心就……,我这情况能要赔偿不?少陪点也行。”病人眼巴巴的看向他。 “这恐怕没办法要赔偿,不好意思哈,这是我的介绍,您留着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王德友微笑道。 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他留下了一份自我介绍给对方,接着向第二张病床走去。 十多分钟后,他退出了病房,一单未成,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开拓业务上,已经忽略了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您好,我是律师,您需要法律服务吗?”王德友走进另一间病房,继续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服务。 “不需要。”病床上,一条腿被吊起,穿着背心,露着腱子肉的男病人,心情不太好。 这不废话嘛,躺病床上,腿上打满了石膏,心情能好才怪。 “这是我的个人介绍,您身边如果有需要法律帮助的朋友……”说着,王德友将一份个人介绍放到了床头柜上。 不料对方一把抓起刚被放下的个人介绍,向王德友的脸扔去,恶狠狠道:“你身边的朋友才需要法律服务呢,你特么再咒我身边的朋友,信不信老子现在下床让你也躺这……”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护士。 “吵什么吵……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病房吗?出去。”小护士牙尖嘴利,盯着王德友不放。 王德友,三十大几了,还是个律师,居然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训斥的不敢还嘴。他觉得太丢人了!可丢人又能怎样,这是医院不是法庭,自己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灰溜溜的走出病房。 他像是在押犯人一般的被小护士盯着顺着骨科的走廊向外走去。 在楼梯口,见左右无人,小护士将他叫住了。 “你说说你,也这么大人了,怎么专找我值班时来推销啊!上次医生查房,我就哄你一回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啊!这次又让我赶上了。 大哥,你能不能换个人祸害啊!你这么搞,我很累的。被护士长知道了要挨批的。要不我把值班表给你,你挑个我不在的日子来,行不?”小护士诉苦道。 王德友被说愣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那什么,我真不知道……对不住哈。” “行啦,快走吧。我也真是服了,你推销业务,能不能动动脑子,从源头上找。别一个一个撞大运好不好。”小护士一脸的无可奈何,她是真不希望再看到他。 “源头?”王德友不解道。 “对呀,比如交警队,那地方是专门管交通事故的地方,你一找一准。”小护士道。 “可是我不认识人啊。”王德友诚实的回答道。 “那你就不会找护士、护工、医生,愁死个人啦!”小护士伸手捂住脸道。 “您……下班方便嘛?我想请你吃顿饭,跟您好好请教下。”王德友顿悟,扫了眼四周,拿出不耻下问的劲头道。 走出住院部的大门,王德友一脸的失望,连个小护士手里都有七八个律师的联系方式,这业务真是没法干了,江湖,全特么是江湖。 秋风吹走了炎热,也吹黄了树叶,大地已经显露出一片萧瑟。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写字楼下的花坛边、喷泉旁、广场内三五成群聚着不少人,楼里被关了一天的大小白领们终于可以趁着午休出来放风了。他们穿着各种名牌,吹着各种牛逼,吃着各种自认为很潮的垃圾零食。 中午饭方轶没有跟大家一起吃,不是他个色也不是他扣,而是因为他感冒了,怕传染大家。 下午他从住处回到律所,刚坐下,梅小婷快步走了过来,坐在一米外谢友和的椅子上道:“方律师,你得赶快好起来,要不然这工作量得翻倍啦!” 律师本色 第114节 方轶一脸懵逼的看向梅小婷,眼神中全是问号。 “有家顾问单位想让咱们上门,本来我想和你一起过去,结果人家听说你感冒了,说什么病毒性感冒,安全第一,邮件联系。” “这不是好事嘛,不用上门,你省事啦!”方轶鼻音很重的说道,鼻子像是被堵了两团棉花一般。 “好什么啊!顾问单位让我把法律分析发给他们,本来说个十多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倒好,我得写好几千字给他们分析,哎!” 正说着,谢友和带着一身烟草味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大玻璃罐头。 “方律师,这是给你的,每次我感冒都吃这个,一顿一瓶,全吃下去立马见效。”谢友和将罐头瓶放在方轶工位上,一本正经道。 方轶和梅小婷向桌上的罐头看去,满满的一瓶,红红的,山楂罐头。 咕噜一声,方轶咽下了酸酸的口水,直愣愣的看向谢友和:“这一瓶都吃了?一顿?” 第259章 炎凉不? “当然啦,山楂罐头富含维c,可以增加抵抗力,对身体好。我就是这么吃的,你试试!”谢友和一本正经道。 看看还得说人家谢律师,别看平时扣扣索索的,关键时刻是真不含糊,药补不如食补,能吃好的绝对不能喝药,还是谢律师够意思。方轶心中顿时感觉热乎乎的。 “谢律师,这么酸,不要说吃了,看一眼我嘴里都冒酸水,能行吗?”梅小婷看着山楂罐头,捂着冒酸水的腮帮子,发愁道。 “那咋办,司马律师这两天老找我,实在受不了了。压抑啊!”谢友和诉苦道。 瞬间方轶的心又凉了,炎凉!就问你炎凉不! “谢律师,咱们团队招聘诉讼律师的工作进展如何?”方轶问完,随即又低声道:“不能老是咱俩上啊。” “这不是正在招嘛,眼下正是上案子的时候,大家都在忙,倒是有几个来面试的,可是专业水平实在不咋样,不符合咱们的要求。 顾老大发话了,你们谁认识靠谱的诉讼律师可以推荐下,如果能被留用,奖励一千元。”谢友和道。 谢友和的话让方轶突然想起来王德友。 王德友最近过得不咋滴,医院的路子走不通,他想去法院门口不远的报停打广告,结果去看过才发现,报停都已经被小律所承包了,不仅如此,就连不远处修理自行车的摊位上都打着某律所的广告。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拿个小牌子去法院立案庭门口逢人便问:需要法律咨询嘛。结果被一伙人哄的远远的,他以为遇到了执法的,一问才知道原来也是搞法律服务的,警告他踩过界了。 王德友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就在方轶不流鼻涕的第二天,他给方轶打去了电话,约吃饭,方轶欣然赴约。天气渐冷,二人约在了一家涮肉馆见面。 涮肉馆靠窗的桌上摆着一个鸳鸯锅、四盘肉、一些蔬菜,还有一瓶喝了小半瓶的红星。 眼见对面的王德友干了杯中酒后,再次伸手向红星抓去,方轶拦下了他。 “老王,你请我吃饭,咱们两个一共聊了没有半小时,你这一杯一杯的,半瓶酒已经下去了……,你这是准备喝醉了逃单,还是咋着?!不带你这样的哈!”方轶半开玩笑道。 “再让我喝一杯,就一杯,要不然有些话憋在心里我说不出口。”王德友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 见他如此,方轶松开了握住红星的手,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等着对面的老王开口。 一进门,方轶就觉得王德友气色不太好,猜测今天吃饭绝对不是老友叙旧那么简单,看来王德友开拓案源不太顺利。现如今他的表现,更坐实了方轶的想法。 “为民律师事务所没有业务了,我是被劝退的……”王德友放下酒杯后,沉默了片刻后,他絮絮叨叨的将这几个月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方轶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吸着烟。 “……没案子可做,我去出租车公司开出租总行吧,当拉车的总可以吧,嗨,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举报我,说我是专职律师,在外搞兼职违法。 结果一帮不是人的玩意找我谈话,给我两条路,要么注销律师证去开出租,要么专心做律师。 最后没办法,我选择了开黑车,跟我小舅子两个人开网约车。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根本不赚钱。没办法,我又回来继续开拓案源。 本来我想给交警写信,让他们给我推荐案子,然后我给他们回扣,但是信还没发出去呢,听说京城有位律师给法官发邮件所要案子,结果被法院给判了。 这段时间媳妇问我在市里干的怎么样,我说挺好的,问我工资怎么越发越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时候,我总以为长大了就能解决家里的很多问题,结果现在才发现,长大,才是很多问题的开始。” 王德友说着,从桌上摸了根烟,点燃后靠在椅子上:“兄弟,咱们相识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可交。 千万别学我脑袋一热,改行做提成律师,没有案源,没关系,手里再没点钱,这日子真没法过。我准备回归,找家律所做工薪律师了。” “嗯,没有资源,做提成律师,白手起家确实难。你打算去那家律所?有目标吗?”方轶问道。 “没有,我是半路出家做律师,年纪又有点大,又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不好找律所。”王德友道。 “要不你试试我们团队……”方轶将团队的福利待遇说了一遍。 “待遇挺好,要不……你帮我推荐下,试试?”王德友听方轶说完来了精神,看向他道。 周五上午九点三十五分,王德友提着公文包,站在金石律师事务所大门外,崭新的西装是他结婚时买的,平时舍不得穿,衬衫是昨天晚上熨烫的,一个褶子没有,很挺,皮鞋擦的锃亮。 前台的两位小姑娘见玻璃门外站着一位中年男律师,早已站起身,然而中年男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并未进门,小姑娘那露出八颗牙的迎宾笑脸慢慢变成了浅笑,然后归于平淡,心里不断的寻思着:这人是不是有病,站在哪不进来又不走想干嘛?搞的老娘脸都笑麻木了。 方轶帮王德友约的见面时间是周五早上十点,王德友特意来的早了一点,一方面是想熟悉下环境,另一方面想早到一会儿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 九点五十分时,他走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前台小姑娘再次起身微笑道。她送了一口气,终于进来了。 “我是来面试的,约的谢友和谢律师。”王德友非常礼貌的说道。 “请稍等下……嗯,您是王德友律师吧,约的十点面试。”前台小姑娘微笑道。 “对,我是王德友。”王德友微笑道。 近一个小时后,王德友走出了会议室,谢友和含笑相送,方轶因为去市中院取刘巧玲刑事案子的二审裁定书,所以王德友没能见到他。 第260章 学习也许是这一辈子要做的最简单的事 方轶进门时,刘巧玲已经在律所的会议室等他十多分钟了。 “方律师,二审怎么判的?”刘巧玲见方轶风尘仆仆的走进会议室,急忙起身问道。 方轶一笑:“中院认为证据不足,您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抗诉机关的意见不能成立。最后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谢谢,谢谢方律师。”刘巧玲眼中带泪,激动道。 “一审法院认定您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六个月。 裁定生效后十日内,也就是从明天开始十日内,您要去社区矫正机构,也就是当地司法所报道。 二审裁定书和一审判决书,法院很快就会送达相关部门。千万别耽误了报道的时间。”方轶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刘巧玲拿着二审裁定书离开了律所。 中午吃完饭,在众人溜溜达达回律所的路上,谢友和笑呵呵道:“方律师,你介绍那个王德友王律师我今天上午见了,人不错。虽然是理工科出身,但是能力还是可以的,咱们的面试题他得分还是挺高的。” “面试题?”方轶一头雾水的看向谢友和。 “方律师,你不知道咱们有面试题吗?”一旁的梅小婷惊讶的看向方轶:“我进入团队时也考过,不仅我,周律师也考过。难道你……” “大能啊!我听顾老大说过,只有两种人不用考:一是他知根知的人,比如谢律师;另外一种是办过知名大案的律师,直接拿案例说话。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后一种律师,大能?!”周云渊说着,也惊讶的看向方轶。 谢友和微笑着清了清嗓子:“方律师是刑法博士,这两年做的无罪辩护成功率很高,之前有个‘刀下留人’的案子就是他做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网上查下。” “没想到啊,我们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位大能啊!”周云渊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个鸡蛋。 “什么‘刀下留人’?很厉害吗?”梅小婷一头雾水的看着众人道。 “你查查就知道了。当时在市里影响很大,真真火了一段时间。”周云渊解释道。 “别听老谢瞎说,不过是运气,赶上了,不算啥!”方轶谦虚道。 “好了,不扯了。那个王德友我已经跟顾律师提过了,本来咱们团队的律师要求必须科班出身,但是现在缺人,顾律师的意思先让王律师来咱们团队试用下,期限三个月,如果不行再换人。 方律师,我先跟你说一声,你回头跟他提下。下午下班前我会让所里给他发入职通知,下周一上班。”谢友和认真道。 “好,谢谢谢律师。我回头给他打电话说下。”方轶点头道。 周末的时候,方轶想接儿子回村里,但是被曹晓慧以儿子学习任务重为由拒绝了,协商之下,曹晓慧只同意方轶带着儿子去外面吃顿肯德基,还不能耽误小志晚上的英文补习。 方轶将全家桶和两杯橙汁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对面,看着儿子风卷残云一般的猛吃猛喝,心里的幸福感狂飙。 “你现在上初中了,花钱的地方多,如果需要钱跟爸说。千万别舍不得吃,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好喝好,听到没?”方轶微笑着看向小志。 “嗯,钱够花……我妈给我办了张卡,会定期的给我打钱。”方安志那油乎乎的双手,配合着油乎乎的嘴,拼命的撕扯着炸鸡腿,转眼间吃下了好几个,胃口是真好。 方轶暗暗叹了口气: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果真不假。 当年家里穷,上初中之前方轶没去过县城,后来学校要求学生提供证件照,方轶带着钱跟同学一起去了县里的照相馆,那是他第一次进城,见什么都稀罕的不得了。 有位同学的父亲在县里一家企业的食堂工作,他跟着同学一起去蹭饭,热腾腾的肉包子管够,那次他吃的哈不下腰,被同学们笑话了一个学期。没办法谁叫家里穷,肚里没油水呢,肉包子是真香啊! 看看现在的儿子,方轶脸上挂着笑,笑的很开心,至少现在儿子不用在为吃肉包子被同学笑话。 “手里有钱也不能乱花,更不能全都买巧克力,听到没?”方轶教育儿子道。 “放心吧,每个月我妈给我的钱花不完,我都会攒起来,转定期存款。”方安志得意道。 “花不完?你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方轶疑惑道。 “一个月一千,要是赶上我妈发奖金,会更多。”方安志边啃手里的鸡腿边道。 嚯!这都快赶上最低工资标准了,方轶心中一惊,这曹晓慧刚到市里工作没多久,怎么突然这么舍得给孩子钱,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方安志看出了父亲的疑虑,放下啃完的骨头道:“爸,你不用担心,我妈现在是公司的高管,可忙了,干得多挣得自然也多,这点钱对她不算什么。” “你妈一个月能赚多少?”方轶顺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有点后悔,人家赚钱多少跟自己有个毛关系啊!这不成打听人家隐私了吗? “具体我不知道,有一次她找东西,无意中从包里掉出来一张工资单,我看有二万多,当时吓了我一条。”方安志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 方轶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一个月二万多的工资在市里已经相当高了,比她在县里赚的翻了好几番。看来曹晓慧开始交好运了! “爸……爸?”方安志见父亲有些心不在焉,叫道。 “哦,没事。赶紧吃吧,一会儿我还得送你回去上补习课呢。 记住不管手里有多少钱,学习才是你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或许学习也是你这一辈子要做的最简单的事……,以后你就明白了。”方轶道。 方安志听得一头雾水,在他看来学习可不是简单的事,整天不是被老师逼,就是被家长逼,还有永远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书,据说初三年纪有好几个学生都抑郁了。 律师本色 第115节 第261章 杀人案1 周一的时候,王德友兴奋的走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都不用自报家门前台小姑娘就认出了他,当初他站在律所门口晃来晃去,前台差点报了警,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前台的两位小姑娘帮他办理了入职手续,领了办公用品。 就在他办入职手续之时,突然听到里面的会议室大吵大闹起来,紧跟着一间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粗壮凶悍的女人追着另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跑出了会议室,连打带骂,那叫一个难听。很快两人被律所的人拉开了,各自被劝进了一间会议室。 王德友看傻了,这是……双方当事人谈判没谈好打起来了吗?他没想到大律所也有这种事,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太……刺激了。 就在王德友办完入职手续,方轶带他到工位前与众位同事认识时,梅小婷一脸兴奋,行色匆匆的跑回了工位。 “咱们团队就小梅积极,知道来新同事了,这脚步都轻快了,瞧给她兴奋的。”谢友和见梅小婷如此,调侃道。 梅小婷嘿嘿一笑也不解释,跟王德友自我介绍后,众人被她招呼去了会议室,然后她向大家公布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刘芳被打了! “刘律师被打了,什么时候的事。”周云渊惊讶的问道。 “就在刚才!那个叫高玉兰的当事人来咱们所了,据说她老公被一审法院认定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还得赔偿受害人五万多。 她不干了,嚷嚷着刘芳骗她钱,要求退费,案子不是刘律师做的,但是钱她都分了,怎么可能退费。两人就吵吵起来了,后来就动手了。 这事还真让方律师说着了!”梅小婷煞有介事道。 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区和会客区挺远,两个区域之间有玻璃门,进出需要按密码,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刚才会客区的会议室打得热火朝天,但是办公区的人根本就没听到。 “窝草,方律师,我管你一个星期的早餐行不行?”愣了片刻,周云渊突然看向方轶道。 “加我一份,我当时可是赌方律师赢的!”谢友和嘿嘿一笑道:“我的早餐不要太油腻,四个驴肉火烧就行,两个纯肉的,两个加焖子的,鸡蛋汤就不用了,楼下餐厅有免费的。” 啥?不要太油腻?四个驴肉火烧?早餐吃四个驴肉火烧也不怕撑死!恨得周云渊直咬后槽牙:“谢律师!” “啊!什么事?” “我给你火烧里加一头驴得了,够你一天吃的了。”周云渊气呼呼道。 “行!够我们四个吃一周了。哈哈……”谢友和笑的很开心。 “咯咯咯……”梅小婷笑的很灿烂。 本来她跟顾老大已经说好了,准备跟着方轶办高玉兰家的案子,结果被刘芳截了胡,她心里舒服才怪。现在刘律师被高玉兰挠了,她心里爽的不行,满脑子全是“活该”二字。 方轶的感觉谈不上有多好,但是绝对不坏。 王德友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什么梗,到底自己是该笑,还是不笑,这帮人病得不轻啊! 请客的事本来方轶不过是跟梅小婷和周云渊开个玩笑,根本没当真,没想到谢友和揪着不放,见梅小婷笑呵呵的没有反悔的意思,周云渊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不如个丫头片子吧,便捏着鼻子认了。 “好了,说正事,王德友律师大家都认识了吧,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团队的了……”谢友和正说着,方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云梅打来的。 方轶向大家晃了晃手机,示意要出去打电话,然后便出门,去了隔壁会议室。 “云总,您好。”方轶接通电话后道。 “您好,方律师!不好意思哈,打扰了,我有点要紧的事想跟您咨询,不知道您是否方便?”云梅说的很客气。 一般来说云梅的操作习惯是先发短信或者微信,把要咨询的事简单提下,然后询问是否方便,再然后才会约时间和地点面谈或者电话沟通。方轶知道,以云梅的性格,如果不是急事,她是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方便,您说。”方轶道。 “我司机出事了,就在你们县里,现在人被县公安局抓了。”云梅道,语气很急。 “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方轶一怔,紧跟着问道。 “昨天晚上出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您在县里吗?我一会儿开车过去找您,咱们见面说。”云梅气喘吁吁道,听声音她应该是在下楼。 “我在市里。没在县里。”方轶道。 “在市里?!您给我个地址,我一会儿过去找您……”云梅道。 中午吃过饭后没多久,云梅带着一位老者走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方律师,您不在县里那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啦?”云梅见方轶走进会议室,问道。 “嗯,我已经到这边有段时间了。”方轶坐下后,看向云梅身旁的老者,问道:“云总,这位是?” 老者的脸色黑红,皱纹堆累,手上的皮肤如老树皮一般,头发如枯草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里人。 “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孙奎的父亲,孙奎跟孙连鹏是同一个村子的,这几年孙奎一直给我当司机,人挺好的。”云梅说着转头看向孙奎父亲:“孙叔,这位就是方律师,之前孙连鹏的案子就是他代理的,方律师很专业的。” “方律师,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说什么客套话,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儿子不会杀人的……”老人说完,伸手摸了一把眼泪。 杀人?方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云梅,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前天快下班的时候孙奎跟我请假,说要回去相亲,我一听这是好事,就给他放了两天假。结果昨天晚上孙连鹏给我打电话,说孙奎出事被抓了。 孙叔早上刚到市里就被我带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呢。”云梅一脸惊讶的说道。 说完,云梅和方轶同时看向孙奎父亲。 第262章 杀人案2 “昨天下午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儿子犯了故意伤害罪被抓了。我大字不识一个,走到哪都是睁眼瞎,就找孙连鹏帮忙,后来他告诉我孙奎确实是被抓了,只有律师才能见,其他人都见不到。 然后云总就让他把我送到了市里,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方律师,您得救救我儿子……”孙奎父亲一脸懵逼,双眼中充满了期盼。 “这样吧,我先去去公安部门问问,看能否见到孙奎,问问情况。”方轶道。 目前只知道孙奎犯了故意伤害罪,被县公安分局抓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跑一趟,去问问情况。 “方律师,律师费需要多少,钱我来出。”云梅道。 “咱们一步一步来,先去会见下,律师费三千元。”方轶道。 孙奎的父亲与方轶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拿着手续去找谢友和,把情况说了下,谢友和听方轶说这是他的老客户,也没多问,便在系统上做了审批。然后方轶跟县公安分局负责案件的警官取得联系后,预约了次日的会见。 次日一早,方轶坐着云梅的车和孙奎父亲一同去了县公安分局。 “云总,孙叔,您两位就别进去了,先去茶庄等我消息吧。”方轶说完,下车大步向县公安分局大门走去。 交了委托手续后,方轶被带到了里面的警官办公室,刚一进门,他便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李警官,您好?”方轶微笑道。 对面的李斌一愣,随即道:“你怎么来了?又有案子?” 旁边一位漂亮的年轻女警察看看二人,疑惑道:“师父,你们认识?” “认识,之前我跟曹晓雪办一个民工跳楼的案子,那个民工就是方律师代理的。当时方律师给咱们帮了大忙。”李斌微笑道。 李斌把之前那个案子抬出来,没有说其他的,证明他不想身旁的小徒弟知道的太多。 “李警官,我这次来是为孙奎的案子,孙奎的老板云总是我客户,孙奎父亲委托我过来会见。”方轶冲着年轻女警微微一笑,说道。 “哦,小赵,看看方律师的手续。”李斌听完,冲着年轻女警道。 赵警官查看了方轶的手续后,为他办理了会见手续。 “李警官,孙奎是什么情况?打人了?”方轶见办公室内只有李斌和小赵,问道。 “要是打人就好了,他杀人了!”李斌一脸无奈道。 “杀人?!这案子不会是您在负责吧!”方轶知道李斌专门负责县里的重大刑事案件,杀人案属于大案,孙奎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负责。 “案子是我和小赵负责,我们刚侦查完,其实案件比较简单,不复杂。具体的情况,你可以问下孙奎。”李斌道。 “师父,手续都办好了。”赵警官道。 方轶跟着赵警官出了办公楼,去了会见室。方轶心道,挺漂亮的小姑娘干刑警,难道不怕嘛?前面有个曹晓雪,现在又有个赵警官,有点意思。 孙奎长得比孙连鹏要帅气,一米七五的身高,身材匀称,五官端正,长得很精神,之前方轶与云梅谈案子时见过他几面,有点印象。 此时会见室内的孙奎已经没了往日的帅气,一脸的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极差,与之前方轶见过的那个孙奎判若两人。 “孙奎,我是金石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孙万福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孙奎看向方轶,觉得眼前的中年男律师很眼熟。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醒悟,孙连鹏的案子就是眼前的方律师代理的,云总曾说过方律师很专业。此时,他明白了,一定是父亲去求云总了,云总找方律师代理自己的案子。 “你父亲孙万福委托我来会见,这是委托手续,你要是没意见就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递给了孙奎。 “谢谢您,方律师。”孙奎接过笔,签完字后,将委托手续还给了方轶。 “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方轶不想把气氛搞的太紧张,会见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换了语气问道。 “前两天我跟云总请假回家相亲,次日相完亲后,闲着没事我去找孙连鹏吃饭,当时吃完饭天比较晚了,我骑着电动车回村……”孙奎将当时发生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原来,当日晚上九时许,孙奎拒绝了孙连鹏的好意,没有在县里留宿,骑着电动自行车回村。 就在他像风儿一样自由的行驶在县里通往乡里的公路上时,在微弱路灯笼罩下的公路上,他身后开来了一辆小轿车,小轿车七扭八歪的画着八字。 孙奎注意到了身后晃来晃去的车灯,作为一名老司机,他敏锐的预感到后方的车或者驾驶者可能出了问题,特意靠右行驶,避让。 就在此时,突然后方车辆一打方向盘向右,驶向路边,几乎是擦着孙奎的电动自行车开了过去,险些与孙奎发生碰撞。急刹车声传来,一个瘦子骂骂咧咧的下车看向车体,见没什么事转头骂了孙奎几句,被后来下来的一个女人劝解回了车上。 孙奎被人无缘无故的骂了,自然怒发冲冠,但当他通过车后窗看到车里人影绰绰,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又是在夜里,连个帮手都没有,便忍下了。 就在二人上车的同时,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胖子晃晃悠悠的来到近前,骂骂咧咧的推搡、踢打孙奎,并且一脚将他的电动自行车踹倒。孙奎见他满脸通红,身上有浓重的酒气,一看便知对方没少喝。 孙奎见对方人高马大,不敢硬来,便一边跟对方讲理一边退让,但是胖子根本不听仍持续追打,在追打过程中,胖子返回轿车内取出一把砍刀,再次追打孙奎,后来将孙奎踹倒在路边,举着砍刀用刀面连续击打孙奎的颈部、腰部、腿部。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打得兴致大增,胖子在击打过程中一不小心将砍刀甩脱,当啷一声落地。 第263章 “阴险”的谢友和 孙奎被打得怒火中烧,但迫于对方手里有刀又人高马大,一直忍着,现在眼见砍刀落地,靠着一股激劲儿,冲过去将砍刀抢到手,胖子见砍刀被孙奎捡起,便冲上去争夺。 二人在争夺过程中,孙奎红了眼,用砍刀捅刺胖子的腹部和臀部,砍击其右胸、左肩、左肘。 胖子被砍伤,酒劲散去大半,眼见孙奎红了眼,举着砍刀直奔自己而来,心中害怕连忙跑向轿车,企图躲进车内避祸。孙奎已经打红了眼,继续追砍,但随后的两刀均未砍中胖子,其中一刀砍中轿车车门,胖子吓得跑离轿车。 车里的瘦子和两个女人见孙奎手持砍刀追砍胖子,真砍真杀,也被吓得逃离了轿车,两个女人嗷嗷叫着猛跑,高跟鞋都跑丢了。 此时的瘦子已经被吓破了胆,见识了什么叫“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孙奎并未追赶众人而是返回轿车,将车内的手机取出放入自己口袋。然后报警在原地一直等到民警到达现场。随后孙奎将对方的手机和砍刀交给了民警。 随后警察在周围进行寻找,沿着血迹在附近的庄稼地内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胖子,后其经抢救无效死亡,医生给出的死因是:因腹部大静脉等破裂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律师本色 第116节 经人身检查,孙奎除了颈部、左胸、肋部挫伤,手臂软组织损伤外,其他别无大碍。 方轶听孙奎叙述完,问道:“你认识对方吗?当时为什么要拿车内的手机?” “我不认识那几个人,也从未见过他们。我当时怕对方打电话找人报复我,所以就拿了他们的手机……”孙奎道。 “当时那个胖子跑向轿车的时候,你为什么继续追赶?你的目的是什么?”方轶问道。 “当时我被他打急了,见到他手里的刀落地,就去抢,他抢不过我,挨了几刀后跑向车,我以为他去车里取刀或者棍棒之类的其他东西,我不想再被打,就追过去了。”孙奎道。 “嗯,目前公安部门已经以故意伤害罪立案,估计这案子很快就会被送到检察院。你有什么需要的吗?用不用给你存些钱?”方轶道。 “嗯,谢谢方律师。我家里怎么样?”孙奎眼圈发红,看向方轶。 “你父母都挺好的,你不要精神压力太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勇敢的面对。你的同事、老板都会支持你的。 我认为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我会跟公安部门和检察院沟通案件情况。”方轶道。 “谢谢,谢谢方律师。”孙奎含着眼泪道。 当方轶走出大门时,孙奎的父亲快步走了过来,云梅跟在他身后。 “怎么样?”孙奎父亲关切的问道。 云梅也投来询问的眼神。 “孙奎在里面挺好的,需要给他存点钱。目前案子还没移送检察院,暂时我能做的也仅仅是会见,了解下案情。”方轶道。 “人没事就行,方律师,得存多少钱?”孙奎父亲道。 “先存五百吧,不够了再存。”方轶道。 “孙叔,这钱你先拿着,给孙奎存上。”云梅知道孙奎父亲来的急手上肯定没拿多少钱,便从包里拿了五百递了过去。 回到车上,方轶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孙奎属于正当防卫,但是警方认为他是防卫过当,所以这事关键看检察院那边怎么认定。” “方律师,那后面的事就麻烦您了。需要多少律师费,您直接告诉我就行。”云梅道。 “云总,我儿子的事怎么能让您掏钱呢,我回去后就让连鹏把钱转给您。”孙奎父亲是个本分人,自家的事跟人家老板毛关系都没有,总让人家老板花钱,他心里过意不去。 “孙叔,孙奎是我公司的员工,再说了你家里也不是太富裕,还是我来吧,等孙奎出来了,再从工资里扣。”云梅道。 孙奎父亲看着云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一个劲的点头。 金石律师事务所内,司马君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到了谢友和的面前:“谢律师,方律师呢?” 谢友和放下手中的案卷材料,摘下老花镜,看向司马君:“哦,方律师去看守所会见了。有事?” “法律顾问单位那边有个案子需要咨询,我正好要过去跟他们老总谈下项目的事……,方律师不在,要不你跟我跑一趟?”司马君说的客气,不过看那意思却没给谢友和考虑的余地。 要是往日,谢友和心里肯定会大发牢骚,埋怨方轶出去的不是时候,但是今日不同往昔,王德友初来乍到,正在熟悉环境氛围,尚未安排工作,谢友和眼珠一转看向了他。 “司马律师,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咱们团队新来的王德友律师,他执业经验丰富,让他跟你去吧,我手里有案子明天早上开庭,我得熟悉下案卷。”谢友和微笑着将王德友推了出去。 梅小婷和周云渊心中埋怨谢友和不地道,让不明情况的王德友跟着司马君去见客户,不知道王律师回来后会不会抓狂。 王德友听到谢友和介绍自己,急忙起身看向眼前三十来岁的扑克脸女律师:“您好司马律师,我是王德友,刚刚加入团队,以后请你多关照。”他表现的很诚恳。 但是很遗憾,他的诚恳并未换来司马君的微笑。 “你好王律师,我在楼下等你。”司马君打量了下王德友,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司马君远去的背影,王德友脑中一脸盆的问号,为什么之前没人跟自己提过还有一位司马律师? “王律师,司马律师是非诉组的大拿,跟她多出去见见客户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快去吧,楼下红色奥迪a4就是她的。”谢友和微笑道。 王德友没想那么多,答应一声,提着公文包快步去了。 谢友和起身伸了个懒腰,端起大茶杯笑眯眯的盘算着:希望这位王德友律师与司马律师合作愉快,以后司马君就承包给他了。 梅小婷和周云渊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谢友和,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家伙阴险! 第264章 怼的出门找不到北 晚上回到市里的住处,方轶试着给李斌打去了电话,嘟嘟几声后李斌接听了电话,他告诉方轶,目前局里对孙奎的案子处理意见不统一,有人认为是正当防卫,应该撤销案件,也有人认为属于防卫过当,应该按照故意伤害罪处理。有可能这几天就会出最终意见,案件大概率会移送去检察院审查起诉。 针对孙奎的行为,李斌的意见倾向于正当防卫,方轶跟他交换了自己的意见,虽然没有见到案卷,但是从今天孙奎的表述上看,方轶跟李斌的看法一致。 几日后,孙奎的案子被移送到了检察院。方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之后云梅和孙奎的父亲再次来到金石律师事务所委托案件。 为了避免一次次来回跑耽误时间,方轶提议直接签署全流程委托手续,按阶段付费,云梅和孙奎父亲自然不反对,反正是按阶段付费又不是一次性支付全部费用,这样做省事! 当方轶来到县检察院时,接待他的竟然是一个老熟人,曹晓雪,没错就是当初在县公安分局跟着李斌屁股后面转的那个小女警。现如今曹晓雪过了司法考试,已经入职检察院了。 “曹警官,您怎么来这边了?”方轶惊的嘴巴能塞下鸡蛋。 “怎么啦?我就不能来检察院?我现在是助理检察员。孙奎的案子现在由我负责。”曹晓雪依旧冷冰冰的,脸上挂着霜,貌似这丫头脸上的冰碴子就没化过。 “我只是觉得太巧了!这是我的委托手续,您看下。”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给了曹晓雪:“今天我过来是来调卷的。” “你稍等下,我给你找下案卷。这个案子挺简单的,案卷内容不多,我刚看过。”曹晓雪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案卷递给了方轶。 方轶拿出手机,边翻案卷,边拍照,将案卷材料粗略的看了一遍。 “其实这个案子我觉得孙奎应该够不上故意伤害罪,属于正当防卫。”方轶试探着问道。 “你要是想交换案件意见,可以再约时间,提交书面意见。今天我时间有限,恐怕没时间跟你交流案情。”曹晓雪看了一眼手表道。 “您那天有空,我再过来跟您交换意见。”方轶道。 “明天吧,明天周四下午你过来,我们正好也想听听律师的意见。”曹晓雪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说道。 出了检察院的门,方轶盘算着,明天下午交换意见,这时间可不富裕啊,看来今晚得加班了。他出门后,将调卷的情况告诉了云梅,做事要留痕,至少要让当事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是他的习惯,以免当事人误会自己拿钱不办事。 方轶回到金石律师事务所时已经到了下班点,王德友正在伏案疾书,其他人也在各忙各的,只有谢友和优哉游哉的去茶水间刷杯子刚回来。 “方律师,你不是去检察院了吗?都下班了,怎么又跑回来了?”谢友和见方轶进门,惊讶道。 “别提了,明天下午要去检察院沟通案情,这不是回来临阵磨枪来了么。”方轶无奈道。 回去看案卷也行,但是方轶总感觉没有氛围,还是在所里分析案卷有感觉。 梅小婷和谢友和先走了,周云渊还在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据说在弄一份尽调报告。 “老王,你怎么也没走?”方轶看向王德友道。 “嗯,一会儿就走,给顾问单位改几分文件,要的比较急。”王德友一边看显示屏一边道。 方轶放下包,抽出案卷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王德友伸了个懒腰,凑到方轶近前低声道:“方律师,我今天又跟着司马律师跑顾问单位去了,这段时间司马律师总是板着一张脸,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也不敢多说话,是不是我什么地方犯了忌讳?” “你跟司马律师出去见客户了?”方轶意味深长的看向他道。 “对呀,你不在,谢律师安排我去的。”王德友道。 “嗯,没事。司马律师办事很认真,一板一眼不拘言笑,所以她对你这样很正常,对我也这样,她不问你,你不要说话就好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司马律师在团队里的位置比较特殊,属于非诉的二把手,很有话语权。虽然咱们是诉讼组,但是她的意见对顾老大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方轶点头道。 既然王德友跟着司马君去见客户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这就说明司马律师至少不排斥王律师,应该对他的专业能力也比较认可,否则早就找谢友和换人了,谢友和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的优哉游哉。 “嗯,我明白了。你继续吧,我先去改文件。”王德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又回去继续忙了。 方轶忙到快十二点才离开律所,王德友早就走了,周云渊也在十点的时候回家去了,律所公共办公区一片灯火通明,大律所从来不缺通宵忙碌的身影。 次日下午,县检察院,方轶如约而至。 “方律师,先谈谈你对孙奎案的看法。”曹晓雪看着对面的方轶,说道。 这次参加案件意见交流的检察员不止曹晓雪一人,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资深女检察员,是曹晓雪的师父。这位检察员方轶看着面熟,但是他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好,我先说说我的意见,我个人认为孙奎不构成故意伤害罪,他的行为应该属于正当防卫。理由如下: 第一,关于杜金全(也就是被孙奎砍伤后死亡的胖子)的行为是否属于“行凶”的问题。我认为,杜金全的行为属于行凶……” 方轶尚未说完,曹晓雪插话道:“这个不一定吧,杜金全仅使用刀面击打孙奎,并未使用刀刃砍人,由此可见他的犯罪故意的具体内容不确定,我觉得不一定构成行凶。当然现在人没了,想要进一步求证他的动机和目的已经不可能。” 曹晓雪是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性格,之前在公安机关有李斌镇着,还收敛点,来检察院工作后,怼律师的话一套一套的,要不是现在的师父压着,她能把律师怼的出门找不到北。 之前因为李斌的关系,曹晓雪与方轶打过交道,算是熟人,今天交流意见又有师父在身边,所以她对方轶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第265章 这事闹的! “针对杜金全的行为是否属于行凶问题,我跟您的意见不一致。对行凶的认定,应当遵循《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以‘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作为把握的标准。 杜金全开始阶段的推搡和踢打行为不属于‘行凶’,这一点我没有意见。但是从他自车中取出砍刀,开始击打孙奎之时起,我认为他的行为性质已经升级为暴力犯罪。 而且杜金全当时的攻击行为特别凶狠,其所持砍刀属于管制器械可轻易致人死伤,当时杜金全又喝了酒,随着事态发展,接下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害后果难以预料,孙奎的人身安全处于现实的、急迫的和严重的危险之下。 您刚才也说了,杜金全具体持杀人的故意还是伤害的故意不确定,这正是许多行凶行为的特征,但并不是认定的障碍。因此,我认为杜金全的行为符合‘行凶’的认定标准,应当认定为‘行凶’。”方轶说完看向对面的两位检察员,目光坚定。 方轶为什么首先强调杜金全的行为属于“行凶”,是有原因的,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司法实践中通常称这种正当防卫为“特殊防卫”。 方轶的目的就是要将孙奎的行为定义为特殊防卫,最终认定孙奎不属于防卫过当,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找到一个支撑点,而杜金全的行为恰好符合“行凶”的特征,为方轶提供了支撑点。 “方律师,您继续。”资深女检察员点头示意道。 “第二,关于杜金全的侵害行为是否属于“正在进行”的问题。 我个人认为,截止杜金全离开现场前,他的侵害行为一直处于‘正在进行’状态,没有结束。”方轶道。 “我也看了看卷,在杜金全手中的砍刀脱手,孙奎抢到砍刀后,杜金全的侵害行为应该算是已经结束,他对孙奎已经不存在侵害。所以我认为自孙奎拿到砍刀后,杜金全的侵害行为已经终结。”曹晓雪接过话茬道。 “方律师,您说说您的理由。”资深女检察员看向方轶道。 “针对曹检察员提出的意见,我不敢苟同。 我认为,判断侵害行为是否已经结束,应看侵害人是否已经实质性脱离现场以及是否还有继续攻击或再次发动攻击的可能。 孙奎抢到砍刀后,杜金全立刻扑上去争夺,侵害行为并没有随着砍刀的易手而停止,杜金全抢砍刀证明他主观上仍然存在侵害的故意。后来杜金全被孙奎扎伤,受伤后的杜金全又立刻跑向之前藏砍刀的汽车,孙奎此时惧怕杜金全报复,作不间断的追击也符合防卫的需要。 孙奎追砍两刀均未砍中,杜金全从汽车旁边跑开后,脱离了现场,孙奎停止追击。因此,在孙奎抢得砍刀顺势反击时,杜金全既未放弃攻击行为也未实质性脱离现场,不能认为侵害行为已经停止。直至杜金全逃离现场侵害行为才结束。”方轶道。 “嗯,您接着说。”资深女检察员继续道。 “第三,关于孙奎的行为是否属于正当防卫的问题。 我认为,孙奎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属于特殊防卫。”方轶道:“不知道这一点你们怎么看?” 律师本色 第117节 依照曹晓雪的性格,即便方轶不问,她也会反驳,所以方轶直接开口询问对面两位检察员的意见。 “我认为,孙奎本人所受损伤较小,但防卫行为却造成了杜金全死亡的后果,通过二者的伤情对比,显然孙奎的防卫行为属于防卫过当。”曹晓雪道。 “方律师,您说孙奎的行为属于特殊防卫,理由是什么?”资深女检察员问道。 “我认为,不法侵害行为包括两部分,既实害行为和危险行为。对于危险行为同样可以实施正当防卫。 本案中,孙奎与杜金全的伤情对比确实不相适应,但不能只看实害行为(实际受到的伤害)而忽略了危险行为。 如果以实害行为结果作为正当防卫的评判标准,防卫人只能等到暴力犯罪造成一定的伤害后果后才能实施防卫,这不符合及时制止犯罪、让犯罪不能得逞的防卫需要的,也不适当地缩小了正当防卫的依法成立范围,这种标准与立法本意不符。 本案中,杜金全提着砍刀‘行凶’,孙奎在抢夺砍刀过程中采取防卫行为致其死亡,根据《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孙奎的行为不应属于防卫过当,其不应负刑事责任。我认为,孙奎本人是否受伤或伤情轻重,对正当防卫的认定没有影响。”方轶道。 双方你来我往,交换意见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方轶提交了律师意见后离开了检察院,该做的事都做了,不知道案件会不会被移送法院。 曹晓雪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道:“李姐,这个案子您怎么看?” “我的意见与方律师的意见差不多,昨天下午我看案卷的时候,也觉得孙奎这案子不应该定性为故意伤害罪,应该属于正当防卫。 这个方律师之前我跟他对过庭,他还是很有水平的,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律师。”被曹晓雪称为李姐的资深女检察员道。 “嗯,其实我师父(李斌)也说这个案子不应该定性为故意伤害罪,但是他们局里有不同意见,所以就把案子送过来了。”曹晓雪道。 “这事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已经立了案,依据相关规定要想撤销案件,他们要听取咱们检察院的意见,他们内部意见不一,又怕咱们不同意,所以就……,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李检察员一撇嘴道。 “好吧!这事闹的。”曹晓雪觉得案件不复杂,程序挺复杂,有点发蒙。 第266章 什么钱不钱的,主要是刺激! “你把方律师的意见,跟咱们昨天商量的意见综合下,明天开会用,要想撤销案件你提交的文件需要有足够的说服力。 另外我查了下杜金全的信息,杜金全因为寻衅滋事罪被判过刑,刚放出来不到半年。 之前那案子他也是拿着一把砍刀,用刀背拍打被害人的背部,后来用刀子扎、砍被害人的大腿和胳膊,导致被害人受伤。 孙奎这案子要不是杜金全手里的砍刀脱落被孙奎抢走,估计后果不堪设想。这都是咱们私下里议论,明天开会你不用提,知道就行了。”李检察员低声道。 听了李检察员的话,曹晓雪眨着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 周一的时候,方轶打电话给检察院询问孙奎案进展情况,曹晓雪告诉他县公安分局已经申请撤回该案,目前正在走程序。随后方轶将相关情况告诉了云梅。 三天后,县公安分局根据侦查查明的事实,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认定孙奎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决定依法撤销孙奎故意伤害案。在做出撤案决定前,县公安分局听取了县检察院的意见,检察院同意县公安分局的撤销案件决定。 周五的时候,方轶接到了云梅的电话,孙奎已经被放出来了,并且拿到了撤案通知。为此,孙奎特意请方轶吃了顿饭,以示感谢。 秋日的傍晚已经有了一丝丝凉意,长袖已经上身,大裤衩大背心已经渐渐结束了使命。唯有那爱美的小姑娘依旧露着肚脐和长腿,尽显婀娜一片,尽管如此,太阳落山后,路边的烤肉摊旁她们也会紧紧的裹上薄外套,偶尔发自内心的抖一下,告诉路人她们也冷。 一位中年男人,穿着长袖衬衫,提着高档牛皮公文包,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心情是舒畅的,步伐是轻快的。 见路边有个电动三轮车,车后面架着铁板和炒锅,还有一个小煤气罐,车上无顶,边上挂着一块牌子“烤串、炒饭,好吃不贵。” 摊主是一位四十来岁长得干瘦的汉子,此时正在锅碗齐响,汉子正在炒饭。黝黑光亮的铁板上还放着烤肉,滋滋的冒着油,香气四溢。 空气中传来的阵阵炒饭香混合着肉香,让加班归来的方轶突然食欲大振。 “老板,给我来份炒饭。”方轶走近后,冲着老板道。 老板手脚麻利的将锅中的炒饭装盘,然后开始为方轶炒饭,期间还利用空出来的时间翻了下烤肉,加了些孜然。那动作仿佛流水线上练过的一般,看的方轶眼花缭乱。 就在此时,老板时不时警惕四望的眼睛突然出现惊恐之色,喊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城管来了,快走。” 说完,老板向车头跑去,迈腿上车开了就走,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周围两个等烤肉的食客二话不说,跟着车跑。看的方轶一阵傻眼! “嗨!吃炒饭那位,走啊!愣着干啥,不吃啦!”老板驾驶电动三轮车期间,还不忘回头招呼方轶。 方轶只得提着包,跟着三轮车急奔。 于是大街上出来了有趣的一幕,三轮电动车在前,来不及收拾的铁链子拖在地上哗啦啦的响,偶尔火星子四溅,车后的炒锅在火上刺啦的响着。在三轮电动车后面跟着三位正在拉练的食客。 转过一个弯,又拐进一个窄窄的街道,一位食客终于忍不住了:“大哥,城管没追来,快停,烤肉糊了……糊了!” 老板下车,向后面望了望,一笑:“嘿嘿,又躲过一劫。” 说完,他来到车后将烤肉装入了餐盒递给了两位食客,又操起了炒勺开始蛋炒饭。 手里的活儿不停,他嘴里还美滋滋的唱着:“翻过了一座山那,又拐了一道弯,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门前,只要你家的城管它不汪汪啊,我就算过了头道关。头呀吗头道关,哩各喃各哩各喃各,头呀吗头道关。过了头道关那我心里好喜欢,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屋前,只要你的门呀没有栓,我就算过了二道关……” “老板,您哼这歌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老歌吧?”方轶双手扶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气息稍微平稳了些,问道。 “《篱笆女儿和狗》你看过不?这是里面的插曲,名字叫《过三关》。”老板说着手脚麻利的将炒饭装入了饭盒:“炒饭好了!” 方轶接过炒饭付了钱后问道:“老板,你这手艺不赖,整天这么被城管追,能赚到钱吗?” “嗨!什么钱不钱的,主要是刺激!”老板嘿嘿一笑道:“再来瓶啤酒不?烤场烤肉也有。” 可能是之前挖了顾大通团队的业务,后来又被当事人挠了,刘芳最近一直没敢找司马君合作,也没来团队臭显摆。 这一天,周云渊正在核对项目材料,突然梅小婷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早上我看到刘律师了。”梅小婷低声道。 “那个刘律师?”周云渊疑惑的问道。 “就是刘芳,之前撬咱们团队业务那位。”梅小婷一脸嫌弃道。 “哦,她呀!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她不天天来上班吗?”周云渊疑惑道。 “今天她突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送一位客户出门,据说是一位金融机构的副总。看来是抱上大粗腿了。”梅小婷道。 二人正说,传来了刘芳的声音:“哎呦!小梅,你又漂亮了,这身材……年轻就是好。” “刘律师,您是不是又找司马律师?”梅小婷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问道。 “可不是嘛,有个大型金融机构的老总,听说我在这边执业,非要让我做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推又推不掉,没办法只能应下。 咱都是自己人,我虽然也做非诉业务但是精力有限,这不找司马律师聊聊,看看能不能合作嘛。”刘芳的小嘴叭叭的不停,梅小婷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在炫耀,赤裸裸的,不要脸的炫耀。 第267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哦,司马律师去找顾律师了,估计一会儿就过来,您要是着急可以直接去顾律师办公室找她。”梅小婷微笑道,心里厌烦的不行。 “那好,我去顾律师办公室找她,这事比较急,等不得。”说完,刘芳扭搭扭搭的向办公室走去。 梅小婷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回头来看向周云渊,低声道:“看到没!这业务还没做呢,尾巴先翘上天了。” 方轶坐在工位上听着他们二人嘀嘀咕咕的,一阵唏嘘,真是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本以为刘芳撬了团队的业务,不会再跟团队合作。可事实上这女人的脸是真厚,城墙拐弯挂牛皮都没有她脸皮厚,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司马君回来了。 “小梅,你准备下,这一两天咱们要出趟差,做尽调。”司马君说完,一张扑克脸看向周云渊:“周律师,刘芳律师有个项目,你跟她联系下,要出个法律分析报告。” “需要进场尽调吗?”周云渊愣了下问道。 “不一定,你问刘芳,她要是需要进场,你就跟他去,如果不用,你就根据她提供的材料进行下法律分析。”司马君想了下道:“注意风险把控!” 周云渊答应一声,转头又去忙了。 方轶暗叹一声,他原以为顾大通和司马君不会与刘芳合作,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看来那句话是对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下午快下班时,谢友和夹着记录本回到了工位。 “方律师,明天上午有个客户过来,是个刑事案子,二审。”谢友和端起大茶杯喝了一口,吐掉嘴里的茶叶后,说道。 “什么罪名?”方轶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谢友和道。 “据说是冒充军警人员抢劫,明天当事人会把材料带过来。”谢友和道。 “窝草,冒充军警人员抢劫这可是重罪!”方轶惊讶道。 “对,一审被判了十一年!被告不服判决,家属找咱们来了。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在所里面谈。”谢友和道。 “方律师,我能跟你们一起去谈案子吗?我想听听。嘿嘿……”梅小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笑嘻嘻道。 “你不是要跟着司马律师出差去尽调项目吗?我无所谓,就怕你明天没时间?”方轶道。 “我们改时间了,后天上午出发。谢律师,行不行?”梅小婷道。 方轶一脸无所谓的看向谢友和,谢友和知道梅小婷是好奇,想听故事,所以才这么积极。 “好吧,不耽误你们非诉组的工作就行。免得司马律师找顾老大投诉我占用你们的宝贵时间。”谢友和一笑道。 次日上午,谢友和打头阵,方轶居次,后面跟着夹着记录本和笔的梅小婷,三人走进会议室。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妇,头发花白,看样子都应该在六十开外。 “您好,肖老师。这两位是方轶律师和梅小婷律师。方律师是刑法学博士,专门负责刑事案件,这几年做过的无罪辩护的案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均取得了不错的结果。”谢友和介绍道。 “我们来前,在贵所的网站看了你们团队的介绍。我们对你们的专业能力还是很认可的。特别是方律师。”被谢友和称作肖老师的老爷子看着方轶,说道。 “肖老师,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能不能把您儿子的案子介绍下,案件材料您带来了吗?”谢友和道。 “带来了,这是我儿子的刑事判决书,您看下。哎!家门不幸啊!我们两个搞教育的,为人师表啊!教育出这么个玩意来!”肖老师恨恨道。 “您儿媳没过来?之前您不是说您儿子结婚了吗?”谢友和问道。 “别提了,跑了!”老太太叹气道。 “跑了!”谢友和惊讶道。 “两口子结婚好几年了也没个孩子,从我儿子被抓她就没闲着,今天倒腾点,明天倒腾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弄到娘家去了,法院的判决还没下来,她就跟我儿子离婚了。”肖老师道。 “肖老师,我看这判决书发下来有段时间了,你们提上诉了吗?”方轶翻看判决书后问道。 判决书上标的日期是上个月月底,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天了,就算是被告人签收的晚,上诉期限也应该到了,刑事案件的上诉期限只有十天。 “已经提过上诉了,是之前的那位代理律师帮提的上诉。”肖老师道:“因为一审判决结果不理想,所以我们想换律师代理案件。” “嗯,一审法院认定您儿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冒充正在执行公务的人民警察,通过暴力、威胁手段强行抢走公民财物,构成抢劫罪。一审法院以抢劫罪判处您儿子肖松有期徒刑十一年。 这个刑期……”方轶看着判决书,皱了皱眉。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之规定,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如果真如判决书所说肖松冒充警察抢劫,法院判他十一年有期徒刑,这个刑期应该说比较合理,想要通过上诉消减刑期可能性不大。 “方律师,是不是我儿子这案子比较难办?”肖老师见方轶皱眉,问道。 “您先说说具体情况吧。”方轶没直接回答他。 “我听之前的律师说,我儿子在公园小树林冒充警察抢了一个男的,好像一共抢了二百多块钱,后来他又去小树林抢钱被受害人看到报了警。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这些。”肖老师道。 律师本色 第118节 “嗯,您是想委托我们代理您儿子的案子吗?”方轶道。 “我们是有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我儿子这案子……”肖老师欲言又止道。 方轶明白,对方肯定是对上诉的结果有所期许,但是方轶没见到案卷,也没会见当事人,不敢,也不好给出判断。 “肖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去会见,调卷看看情况,如果这案子有希望,您再继续委托我为您儿子提供辩护。”方轶道。 “好,这律师费?”肖老师道。 第268章 去树林里弄些钱花 “您先出会见和调卷的律师费,五千元。如果方律师认为这个案子有争取的机会,您再出后期的律师费,五万元。您看怎么样?”谢友和接过话茬道。 “五万元……您看能不能少收点,我们两口子退休工资不高……,如果方律师同意接着案子,律师费四万元行不行?”肖老师为难道。 双方谈来谈去,方轶和梅小婷一句话插不上,只能干坐着。最后双方确定,前期会见、调卷律师费五千元,后期费用四万元,一共律师费四万五千元。谈妥后,肖老师签署了委托手续,支付了前期费用。 收到律师费后,方轶与看守所约时间准备会见,与二审法院的主审法官沟通,调卷。 送走肖老师夫妻,会议室内梅小婷拿着一审判决书复印件,砸吧砸吧嘴:“这个肖松真傻,才抢了二百多块,就被判了十一年,媳妇也跑了!太傻了吧! 那如去卖药啊!医药代表可赚钱了,虽然干的也不是啥好事,可数钱数到手软,还不用担心被判刑,多美啊!” “你以为点个脑袋就能卖药啊!切!”谢友和斜了一眼梅小婷道。 梅小婷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故事没听全,她心里抓耳挠撒的,想跟着去会见,但是又怕司马律师不放,只得就此作罢。 “方律师,我觉得你的办法挺好,分两笔收律师费,虽然费点事,但是能够保证案件质量,又能增加当事人对咱们的好感。”谢友和看向方轶道。 诉讼组刚建起来,一共才三名律师,顾大通给了他三年时间,创团队自己的诉讼品牌,所以现阶段谢友和对案件的质量要求比较高,很多根本无法胜诉的案子,他一概拒之门外,他不想为了眼前的利益毁了团队的名声。 所以方轶提出来先会见,看过案卷情况后,再确定委托事宜,谢友和觉得可行,既不直接拒绝又给自己留下余地,也给当事人留下选择的空间,尤其是针对这种对律师不是太信任或者对案件的结果不太有信心的当事人,效果可能更好。 当然如果当事人信任律师,愿意一次性支付全部律师费,委托律师代理案件,谢友和自然不会拒绝,当然他更相信方轶的专业能力。如果没有专业能力很强的律师托底,谢友和累死也建不起团队诉讼品牌。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当事人提供不了更多的案件信息,仅凭一份判决书得到的案件信息有限,不调卷,不会见,真的很难判断案件的情况。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直接收律师费,当事人肯定不会给。”方轶一摊手道。 “好吧,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谢友和觉得方轶说的有点道理,业务难做啊! 隔日,第二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肖松。 肖松,男,二十八岁,身强体壮,人高马大,身上没有一点肖老师的书卷气,反而多了几分街头痞气,一看就觉得不是好东西,即便进了看守所也是如此。 他的眼神有些萎靡,精神消沉,蔫头耷拉脑,眼圈发青,可能是知道自己被判了十一年有期徒刑,绝望、失眠,觉得自己完了的缘故。 “肖松,我是金石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肖成柱吗?”方轶面无表情的问道。 “认识,肖成柱是我爸。”肖松头也不抬的低声道。 “你父亲肖成柱委托我来会见,这是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说着,方轶将手续递了过去。 肖松签完字将委托手续递给方轶道:“我爸委托你为我提供辩护?” “目前还没有确定辩护事宜,你父亲委托我过来见你,了解案情,待调卷后,如果有必要,你父亲才会委托我为你辩护。”方轶收起委托手续道。 “嗯,你问吧!”肖松点头道。 “能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吗?”方轶问道。 肖松回忆了下,断断续续的说了抢劫的经过。 案件发生在六月份,在人民公园附近有一片树林,树林比较大,植物茂密,环境幽静,是谈情说爱之必选佳地。每当夜幕降临,树林深处也会成为藏污纳垢之地,经常有寻花问柳之人往里面钻。 那一晚,肖松喝了些酒,回家路过那片树林,突发奇想(肖松说是突发奇想,但是方轶肯定不会信)想去树林里弄些钱花。 于是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头钻进了树林,在里面转来转去,脚步声惊散了一对野鸳鸯,他走过去时一男子正在穿裤子,于是肖松一声大喝,假称自己是派出所的,正在抓飘唱。见对方害怕,肖松暗笑知道自己蒙对了。 随后,肖松吓唬男子要把他带去派出所关起来,通知他的家人,当然也可以拿钱私了。男子见肖松一身酒气,不像是警察,便向他索要证件。肖松拿不出证件,便一脚将男子踹倒,然后扑上去采用掐脖子、揪头发、拽胳膊等暴力手段,最终从男子身上抢走现金二百一十元和一副黑色耳麦。 事后,被抢男子觉得自己窝囊,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了两个朋友,每晚在树林附近转悠,试图抓住对其实施抢劫的汉子。两天后的晚上,被抢男子发现了肖松,向公安机关报警,肖松被当场抓获。 “抢的钱和耳机你是怎么处理的?”方轶问道。 “钱我花了,耳机是地摊货不值钱,我给扔在路边了。”肖松道。 “案发时,你是否穿着警服或者类似于警服的衣服?你再回忆下。”方轶问道。 “没有,这我可以肯定,之前警察和检察院的人问我时,我也是这么说的,我根本就没有那种衣服。当时正是六月,天气很热,我穿的是一条薄牛仔裤和一件白背心。”肖松道。 “你声称自己的派出所的,有没有拿出什么证件或者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给对方看?”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那小子问我要证件,我哪有啊!情急之下我一脚就把他踹趴下了,然后就从他身上翻钱。结果只翻到了二百一十元。早知道会被判十一年……”肖松后悔道。 第269章 儿子不孝! “对于抢劫的事实,你认可吗?”方轶问道。 “认可,这事确实是我干的,我真的只抢了二百一十元,当时我说自己是派出所的,只是想吓唬对方,我真没想那么多。 再说了,您瞧我这模样,也不像警察啊!要不然对方也不会怀疑我的身份,向我要证件。”肖松情绪有点激动道。 “嗯,我明白了。如果你父亲委托我为你提供辩护,我会再来见你,告诉你最后的辩护方案。”方轶说完,开始收拾公文包。 次日,方轶去中院调取了案卷材料,开始加班加点的埋头分析案情。 周一的下午,肖老师和他的老伴再次走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肖老师,我去见过您儿子肖松了,也去中院调取了案卷材料。 从案卷材料和您儿子的对案件的描述来看,我认为一审法院认定肖松构成抢劫罪,这一点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法院认定他冒充人民警察实施抢劫,存在依法从重处罚的情形,针对这一点我是有异议的。”方轶道。 “方律师,您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些,我听不太懂您的意思。”肖老师皱着眉头道。 “也就是说,我无法为您儿子做无罪辩护,但是可以试着把‘冒充警察抢劫’的情形打掉,为您儿子争取更少的刑期。”方轶道。 “更少的刑期是多久?”肖老师追问道。 “如果被认定为一般的抢劫罪,没有依法从重处罚的情形,刑期应该在三至十年有期徒刑。具体要看法院的认定和您儿子的认罪态度。”方轶道。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您可以让我儿子少蹲几年大牢,是这样吧?”肖老师道。 “嗯,是的。”方轶点头道。 “我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理应被抓,我是个教师,都明白。我这当父亲的从小对他管教少,他母亲对他又比较溺爱……,那就按照您的方案办吧,律师费我们今天都带来了。”一脸纠结的肖老师看了看满眼泪痕的老伴,将自己的手放在老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 方轶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他们的儿子肖松看到此情此景会怎么想。 方轶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肖松,将自己的辩护方案告诉他,肖松出奇的安静,没多说什么,在委托手续上签完字后,让方轶带话给他父母:儿子不孝! 有人说,有三个地方最锻炼人,一个是大学,一个是军队,还有一个就是监狱,可能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句话是对的。尤其是后两个地方,能够让一个男人更快的长大。 在十月一放假前,肖松案子的二审终于开庭了。 中院第八审判庭内,旁听席上坐着十多人,有看热闹的,有被害人的朋友,相互窃窃私语。肖老师夫妻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等着开庭。 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女检察员,看年纪都不大,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两人正在低语。 审判席上空着,法官尚未入席,书记员正在忙碌着什么,手里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响着。 法庭内有五名法警,两名法警站在门口,三名法警审视着旁听席,转来转去,准备开庭。不一会儿三位法官进入法庭,准备开始庭审。 三位法官,居中而坐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法官,面沉似水,两边的男法官年纪较轻。 “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提起上诉的肖松抢劫罪一案,现予公开开庭审理。”随着话音落下,审判长敲响了法槌:“提上诉人肖松到庭。” 审判庭大门一开,肖老师夫妻转头看向门口,眼神复杂,只见肖松在两名法警的押解下,带着手铐穿着看守所马甲走进了法庭,坐在上诉人席上。 审判长在核对上诉人信息,宣读上诉人权利,下面坐着的肖松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方轶手里拿着上诉理由,等待着法庭调查的开始。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宣读第一审判决书。”审判长说完,拿起判决书开始宣读。 简单的宣读完毕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看向肖松:“下面由上诉人肖松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 “我在抢劫时只是口头上说是派出所的,我身上没有任何警察身份的标志,一审法院认定我冒充警察身份进行抢劫,认定错误。我不是冒充警察抢劫。”肖松眼神有些恍惚,不敢看上面的法官。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肖松只是口头称其是派出所的警察,被害人对上诉人身份产生怀疑并多次守侯在案发地点,最终抓获上诉人肖松,说明被害人从始至终并未相信肖松的警察身份。 在此情况下,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肖松存在“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情形,并从重处罚,明显罪责刑不相适应。请法院撤销原审判决,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肖松,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一审认定的罪名无异议,我实施了抢劫行为,但是我不认可冒充警察身份抢劫。”肖松道。 “检察员可以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 “上诉人肖松,你认识被害人吗?”女检查员冷冷的问道。 “不认识。”肖松道。 “你是怎么知道,被害人在树林里的?”女检察员问道。 “我走进树林,正好看到被害人在树林里,就过去了。”肖松道。 “你走过去干了什么?”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告诉他我是派出所的,在抓飘唱的。”肖松犹豫了下道。 “然后呢?你有出示相关证件吗?或者一些可以表明你警察身份的物品?”女检察员冷着脸追问道。 “没有,当时他(被害人)问我要证件,我没有,情急之下就把他踹倒了,然后抢了他。”肖松低着头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女检察员看向审判长。 第270章 复杂的眼神 “下面由上诉人肖松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肖松,你在案发时穿的什么衣服?”方轶问道。 “当时是夏天,天热,我穿了一跳牛仔裤和一个大白背心。”肖松道。 “被害人听说你是派出所的,当时有什么反应?”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119节 “当时他被吓了一跳,后来他见我穿的不是警服,又一身酒气,就让我拿证件,我没有证件,就把他踹倒了。”肖松道。 “你在实施抢劫行为时,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方轶问道。 “什么都没拿,当天晚上我跟几个朋友多喝了两杯,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路过公园旁的树林时,我知道里面有人搞交易,就是那种不道德的交易,就想进去吓唬吓唬他们,弄点钱。”肖松道。 “你在实施抢劫过程中,被害人是否有反抗的行为?”方轶问道。 “他用脚踢我,想跑,最后被我按在了地上。”肖松道。 “你后来是怎么被抓?”方轶问道。 “我在街上走,突然警察就把我抓了,后来我才知道是被害人报的警。”肖松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检察员、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 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肖松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在抢劫时只是口头宣称是派出所的,没有佩戴任何带有警察身份的标志,一审认定我冒充警察抢劫,属于认定错误……”肖松道。 “上诉人肖松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按照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对于“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认定条件不应过于宽泛,而应以社会公众的一般认识为标准。 具体到本案,上诉人肖松只是口头称其是派出所的警察,被害人在被抢劫时便对其身份产生了怀疑,此后更是多次守候在案发地点附近抓获被告人。由此可见,被害人并不相信上诉人肖松是警察身份。 仅仅以口头声称自己的派出所的,一审法院便认定上诉人肖松存在“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情形,进而判处其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明显罪责刑不相适应。 综上,辩护人认为,本案不应适用“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加重情节,应在有期徒刑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量刑。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对于“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认定应当从字面理解,只要具备下面的两个条件即可: 第一个条件是行为人实施了抢劫犯罪行为,第二个条件是在抢劫犯罪中有冒充军警人员的意思表示,而无论冒充行为是否足以使被害人或其他人相信其是军警。 具体到本案,上诉人肖松称自己是警察,并以暴力威胁手段抢劫被害人财物,其行为应属于《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加重情节,应在有期徒刑十年以上量刑。一审法院量刑适当,请法院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女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几个观点:首先针对“冒充军警人员抢劫”不应做限缩解释,应该按照字面意思进行解释才能最大程度的打击犯罪,保护人民的财产安全。 另外,上诉人肖松冒充警察抢劫的行为造成了警察形象和声誉的损害,理应从重处罚。完毕。”女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发言。”审判长道。 “根据检察员的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第一,从刑法解释学的角度来看,对一个法律条文中并列规定的几项内容,应进行同类解释。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抢劫罪保护的是公私财产所有权和公民人身权双重客体,客体受到侵害的程度越严重,行为人所应得到的惩罚也就越重。 上诉条款中规定的抢劫罪的八种加重处罚情节中,“抢劫致人重伤、死亡”和“抢劫数额巨大”直接体现出对客体侵害的严重程度,具有相当大的社会危害性,必须依法严惩。 根据同类解释规则,其他六种加重处罚情节的社会危害性也应与其大体相当。但现实中,其他六种加重情节的字面含义过于宽泛,有些行为虽表面上符合情节加重犯的构成要件,但社会危害性确实不大,因此,辩护人认为有必要进行限制解释,缩小其含义。 例如,对“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司法解释就设置了两个要件:一是要求是正在运营中的机动公共交通工具;二是要求针对旅客、司售、乘务人员实施抢劫。不能完全按照字面意思适用。 由此可见,“冒充军警人员抢劫”不能仅看字面意思,还要看其实质。具体到本案,上诉人肖松仅仅口头称自己是派出所的,与穿戴警用服装或出示警察证件让人误认为是警察的行为相比,其社会危害性小,与一般抢劫行为无异。 第二,从立法目的来看,将“冒充军警人员抢劫”作为加重处罚情节,主要是考虑到这种行为严重损坏了军警的形象和声誉,出于对军警良好形象的维护而作出该项规定。 但是现实中并非所有的冒充警察和军人的行为都能真正达到冒充效果,以致对军人和警察的形象造成损害。有时行为人的拙劣“演出”当场就被识破,被害人根本不相信行为人冒充的军警身份,更不用说通过“冒充”对被害人形成精神强制,行为人在冒充手段失败后,只能依靠暴力实现其犯罪目的。 在这种情形下,冒充行为在整个抢劫犯罪实施过程中没有起到实质的促进作用,冒充行为也未造成军警形象、声誉的损害,如果一概认定为“冒充军警人员抢劫”,显然与立法本意不符。 本案中,上诉人肖松的行为便属于上述情况,其自称是派出所的,但是被害人不相信他,并向他索要证件。因未能达到冒充的效果,故肖松采取了暴力手段抢劫财物。 第三,刑法设定“冒充军警人员抢劫”这一法定加重处罚情节,并设置十年有期徒刑以上的重刑,表明该行为的社会危害性较普通抢劫犯罪更为严重。 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行为除了造成军警形象声誉的损害外,也使被害人在误认为对方是军警人员的情况下,降低防备意识,不敢反抗,或者失去了反抗的最佳时机,因而该种抢劫行为相较于普通抢劫表现出更大的社会危害性。 本案中,上诉人肖松的表演过于拙劣,致使其“冒充”军警人员的行为根本未被被害人认可,被害人也不认为其是警察。由此可见,肖松的这种抢劫行为与一般抢劫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并无差别,在这种情况下,一审法院以“冒充军警人员抢劫”加重处罚,判处肖松十年以上有期徒刑,量刑畸重,罪刑不相适应。 综上所述,上诉人肖松在抢劫时自称是派出所的便衣民警,虽然具有冒充军警人员的行为,但其仅仅是口头宣称系警察,既没有穿着警察制服,也没有驾驶警用交通工具或使用警用械具等,更没有出示警察证件,以普通人的辨识能力能够轻易识破其虚假身份。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案卷材料,案发后,被害人每天晚上去案发现场蹲点,试图抓住对其实施抢劫的肖松,由此也可看出,被害人在案发当时根本不相信肖松是警察,肖松的冒充行为明显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和效果,也没有损害警察的形象,社会危害性与一般抢劫无异,不应被认定为“冒充军警人员抢劫”。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为了统一裁判标准,最高院于2016年1月6日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明确规定,认定“冒充军警人员抢劫”,要注重对行为人是否穿着军警制服、携带枪支、是否出示军警证件等情节进行综合审查,判断是否足以使他人误以为是军警人员。 对于行为人仅穿着类似军警的服装或仅以言语宣称系军警人员但未携带枪支、也未出示军警证件而实施抢劫的,要结合抢劫地点、时间、暴力或威胁的具体情形,依照常人判断标准,确定是否认定为“冒充军警人员抢劫”。 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看上述指导意见。) 旁听席上有人欢喜有人恨,肖老师夫妻觉得方轶啼哩吐噜的说了一大堆,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方轶很卖力的样子,心里对方律师很认可。 被害人的朋友们却在心中暗骂方轶多事,为抢劫犯辩护,缺德,生了孩子没屁眼。只可惜他们的愿望无法实现。 “法庭辩论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条的规定,现在由上诉人做最后陈述。上诉人肖松进行最后陈述。”审判长道。 …… “现在休庭十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进行当庭宣判。请法警把被告人带出法庭。”随着审判长手中的法槌落下,庭审结束。 十分钟并不长,坐在旁听席上的肖老师夫妻时不时的看下手表,计算着时间。此时他们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害怕最后宣判时刻的到来,又想让法官尽快宣判结束眼前的煎熬。 法槌声响起,肖老师夫妻随着众人起立后又坐下,然后向前望去。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肖松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只是口头称其是派出所的警察,被害人对其身份产生怀疑并多次守侯在案发地点,最终将上诉人肖松抓获,说明被害人并未相信上诉人肖松是警察身份,在此情况下,一审法院认为肖松存在“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情形,并施以刑罚,明显罪责刑不相适应,故对上诉人肖松及其辩护人的上诉理由予以采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六十五条第一款、第五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区法院第34号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肖松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 听到判决后,方轶松了一口气,十一年改判为六年,这个结果应该可以跟肖老师交代了。 宣判后,旁听席上的肖老师夫妻并未显得激动,只是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两人起身紧盯着被带出法庭的儿子。 肖松在离开法庭的那一刻看到了老迈的父母,他的眼神中有不舍、有悔恨,还掺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在法庭大门被打开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亲后,被法警带出了法庭。 “方律师,谢谢您。”法庭门口,肖老师低声道。 “回去吧,六年有期徒刑,如果肖松表现的好,说不定可以减刑,提前释放。你们千万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方轶规劝道。 “嗯,以前天天骂他,恨他,他真被判了,心里反而念叨他,哎!”肖老师叹了口气,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随后他扶着老伴出了法院。 方轶一扭头,见旁听席上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心中一紧,这帮家伙不会是想报复律师吧。想到此处,他急忙用手机软件打了一辆黑车,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匆匆下楼,乘坐黑车回律所。 第271章 还能这么操作! 方轶一脸轻松的回到律所,谢友和笑呵呵的问道:“肖松的案子结果怎么样?” “中院改判肖松有期徒刑六年,肖老师挺满意的。”方轶微笑道。 “嗯,不错。你把案件情况写下,等判决书发下来告诉我下,咱们团队又多了一份成功案例。”谢友和端着大茶杯笑道。 自从进入顾大通团队后,方轶代理的案子虽然不多,但是律师费都不低,每个月捞上两三个案子,基本工资加上提成,收入差不多都能有万元,如果有自己的案子,收入更高,方轶还是挺知足的。 但是一想起前妻曹晓慧的经济收入,他又有点底气不足,不过好在曹晓慧来到市里工作后一直比较忙,方轶与儿子方安志单独相处的机会反而比在县里多。 方轶正在噼里啪啦的写肖松抢劫案的结案小结,梅小婷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顾老大说了,马上就要十月一放假了,咱们团队每个律师一张一千元的购物卡。 方律师,这是您的卡。谢律师,这是您的购物卡。如果你们不要卡,可以找我折现。”梅小婷笑呵呵道。 “找你折现?好啊,先给我折一千元现金。”谢友和嘿嘿一笑道。 “谢律师,您太不讲究了,这折现不得有点手续费啥的!你去退卡人家还得收手续费呢,我这上门服务不得落点实惠啊!”梅小婷一撇嘴道。 “也行,你打几折?”谢友和道。 “咱们都是同事,给您打八折,我还能给您换一张五百元的购物卡。咋样,一进一出,您手里还能剩三百。”梅小婷笑道。 方轶手里拿着购物卡,听得一头雾水:“等等,打八折不是应该八佰元吗?怎么还剩三百了?” 谢友和没说话,嘿嘿一笑。 梅小婷笑道:“方律师,这您就不懂了吧。如果拿着一千元的购物卡回家,谢律师都得上交。我给他折现后,他只需要上交五百元的购物卡,手里还能留三百。咯咯咯……” 方轶看向谢友和,哎!看来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小金库。 “梅律师,做人要厚道。八折太低了,你这可是趁人之危啊!九五折。”谢友和讨价还价道。 “八五折!”梅小婷不依不饶道。 “九折,就这样,不行我就找别人。”谢友和下最后通牒道。 “成交。我都给你弄好了,这是四百元现金和五百元的购物卡。您收好!”梅小婷嘿嘿笑道。 方轶看的两眼发直,还能这么操作! 十月一放假,曹晓慧所在公司答谢老客户,她与公司几位高管一起陪着老客户去了膏药国旅游。方安志放假无事,跟着方轶回了村里过十月一假期。 方轶用购物卡买了不少老年奶粉和补钙的营养品,又给父亲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棉皮靴,和一件波司登的新款羽绒服。 方轶羞于整天把爱挂在嘴上,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对父母的爱,只能买买买借此表达心意。当年母亲在世时家里没有条件,他也没有能力,现如今生活好了,方轶想尽量让父亲过的舒服些。 孙子方安志回来了,方有财心里高兴,顿了一大锅山上的野味,给孙子解馋。 太阳挣扎了一天,终于疲惫了,缓缓的去了山那边睡觉,天黑下来后,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村里比市里温度低,方轶站在院中望着漫天的星斗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方安志跟爷爷正在屋里啃肉。 “爷爷,这是什么肉,这么好吃。”方安志嘬着手指头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山里的野兔和野鸡,前阵子爷爷刚抓的,一直没舍得吃,都给你留着呢。 当年你爷爷上山抓獾,下水捕鱼,村子里没人比的了,现如今不行了,人老了……,你要是觉得好吃,回头爷爷还给你弄。”方有财将烟袋嘴儿从被胡茬子包围的嘴中拿出,露出黄板牙,笑道。 “爷爷,以后您别去了,您一个人跑来跑去的,山上太危险。”方安志看着爷爷道。 “好,听你的。”方有财笑呵呵道。 律师本色 第120节 此时,方轶从院中的铁锅中捞了一盘子肉,端了进来:“这肉还真香!爸,小志说的对,您年纪大了,以后少往山里跑。太危险。” “你懂啥,这几年退耕还林,山里的野兔和野猪都成灾了,隔壁你二婶子家的几亩地全让野猪和野兔给刨了,差点颗粒无收。村里的山地就没有不被毁的。 乡里乡亲的人家找我帮忙,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这野鸡和野兔都是在路上抓的。乡里宣传不让打野猪,野猪毁的粮食又没人赔偿,老百姓就活该呗!哼!”方有财不高兴道。 “现在山里的野猪有那么多?”方轶惊讶道。 “你经常不在家不知道,前几天李福和他媳妇去地里收秋,刚上山坡就听见地里有动静,他以为有人偷红薯,结果一看一头四五百斤的大野猪正趴在地上啃红薯,地上被拱出了一个大坑,不远处还有两头大野猪正在拱红薯秧子,地里种的红薯都快被吃光了。 李福眼都红了,但是又怕野猪冲过来伤人,两口子急急忙忙的回村喊人,等带人到了地里,野猪都跑了,满地的红薯都给拱翻了,一年白干。”方有财道。 “这么严重?!”方轶吃惊道。 “有什么办法,附近几个村都遭了野猪灾,没人管。”方有财道。 方轶拿起一块肉骨头,啃了两嘴,换了话题道:“我看村南边建东家的房子都塌了,他家房子没人住了?” “那房子现在没人住了,建东现在可舒服了!”方有财道。 “可舒服了?啥意思?他发财了?”方轶惊讶道。 “去敬老院住了。”方有财道。 “啊!……我记得他比我还小一岁呢,怎么去敬老院了?”方轶差点惊掉了下巴。 “哎!过完年没多久,建东突然瘫痪了,两条腿没知觉,村委会给他三个姐姐打电话,他姐回来送他去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后来被抬回来了,说是晚了,治不了。 建东一个人瘫在家里没人伺候,三个姐姐一人一个家,自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功夫管他啊,最后一合计就把他送敬老院了,费用三个姐姐均摊。”方有财道。 第272章 作孽!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瘫了!”方轶惊讶道。他实在想不明白。 “哎!作孽啊! 要说他那三个姐姐,招娣、盼娣、来娣可真不容易,没出嫁时,被家里当牲口使,嫁了人,还得管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建东他爸也不是个好东西,喝点酒就骂这个打那个……”方有财叼着烟袋嘴儿说道。 “他家的事我知道一点,我记得建东小的时候家里不愁吃穿,咱家过年才能吃一回肉,他家隔三差五的总吃肉,咱村就属他家生活条件好。”方轶放下手中的肉骨头,回忆道。 “哎!建东家,从他父亲那一辈就不是个玩意,当年建东他妈刚嫁到他家,新婚第二天建东他爸就撵着新媳妇去地里干活,建东他妈过门后一天没闲着,干的不好还挨打,他爸比黄世仁还狠……”方有财边抽旱烟边讲道。 建东的父亲重男轻女,结婚第一年他媳妇生下个女儿,取名叫招娣,第二年又生下个女儿,取名叫盼娣,第三年他爸托人给看了,说是个男孩,可把建东他爸乐坏了,结果生下来又是个女儿,就取了个名字叫来娣。 后来建东他妈都快四十了,生下建东,这下可把建东爸乐蒙了。后来建东大了些,家里平时吃饭,只有两个人可以上桌,这两个人就是建东和他爸。三个女儿和他妈都蹲在地上吃。 而且待遇也有高有低,经常是建东跟着他爸坐在桌上喝酒吃肉,他妈带着三个女儿蹲在地上啃咸菜,眼巴巴的看着一块块大肥肉都被父亲夹进建东的大腕,三个女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舔舔嘴唇,咕噜咕噜的咽口水。 不仅如此,家里和地里的活儿全都是建东母亲和三个姐姐的,三个姐姐一个个面黄肌瘦,发育不良,他母亲更是看起来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后来他爸喝酒喝的弹了弦子,整天拄着拐棍,吃饱了在门口晒太阳,即便这样稍有不顺心,就拿拐棍打他母亲。建东父亲虽然不是个玩意,但是他母亲挺好的,村里人没有说她不是的。 后来在一个冬夜,招娣跑到隔壁三婶家报丧说是母亲去了。村里人跑过去帮忙,给他母亲穿寿衣时发现,他母亲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不用问大家也知道,这都是被建东他爸用拐棍打的。 建东母亲去世后没多久,他父亲没几年也去世了。建东整天游手好闲,坐吃等死,此时他三个姐姐早已出嫁,家里只剩下了他老哥一个。 后来三个姐姐托人给建东找工作,结果建东去了没两天就回来了,村里人一问才知道,建东在一家工地看仓库,因为他好吃懒做,被人家开除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建东也二十多岁了,一直没找到媳妇,其实这也不奇怪,周围几个村都知道他的大名,那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懒汉! 后来建东的三姐来娣在临县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让他过去相亲,结果他倒好到了女方家,跟个大爷似得,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小茶喝着,小烟抽着,一顿胡吹。女方家长没说几句话就把他撵出来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 后来建东就一直在村里晃荡着,村委会见他没事干,也没收入,就给他找了个扫大街的活儿,结果干了半天他就不干了,嚷嚷着太累。 后来村委会拿他也没办法,给他申请了低保,由他去吧,毕竟村委会不是他爸妈,没人惯着他。 “哎!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都是自己作的!”方有财磕了磕烟袋锅,起身道。 可能是意识到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不适合再聊下去,方轶问道:“生子最近怎么样?” “生子是个好孩子,知道上进。去年贷款买了不少羊,据说今年卖了一部分,已经把银行的贷款还了。估计再干几年能把村里的账都还上。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方有财道。 “是呀,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方轶喃喃道。 十月一假期,正是秋收的时候,山上的柿子熟了,地里的花生上了房,新收的大蒜编成了辫子挂了起来。 村里的孩子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对于方安志来说一切是那么的新奇,一切都值得他去关注。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十月一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方轶带着方安志返回了市里。 “今天怎么没见周律师?”方轶见周云渊的桌子干干净净,看向梅小婷。 “别提了,周律师感冒,请假了,这两天往医院跑,打点滴呢。”梅小婷停下手中的笔,抬头说道。 “哎!天冷天热爱感冒,得多喝水!”抱着大茶杯飘过的谢友和丢下一句后,去了茶水间。 正午时分,周云渊穿着羽绒服,坐着自家茶几旁的小马扎上,拿着卫生纸一边擦鼻涕,一边打喷嚏,嘴里叨咕着:“这谁又叨咕我呢?” 放下卫生纸,端起了盛满麻酱的小碗,伸筷子夹了一筷子羊肉丢到了热气腾腾的火锅里,片刻后夹起,沾着麻酱送入口中。没错,他在涮肉! 突然,门口传来关门声,紧跟着脚步声响起:“嗨!嗨!你不感冒了嘛,怎么还吃上涮羊肉了!亏得我心急火燎的跑去出给你买感冒药,你可好……” “能赖我嘛!这能赖我嘛!我让你帮我熬点姜汤水,喝下去去去寒气,你可好拿出电火锅做开水,又放葱白又放姜片,你这节奏都带起来了,我就把冰箱里的羊肉片拿出来了…… 要我说药补不如食补,我这是着凉了,吃点羊肉发发热正好。”周云渊嘿嘿一笑道。 “你真行!”媳妇一脸的怨气,顺手将感冒药扔在了沙发上,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羊肉,抄起手提包向外就走。 “媳妇,你干啥去?我错了还不行,哎呦,哎呦……,我这头啊,天旋地转的……”周云渊端着碗,歪倒在沙发上。 “行啦,别装了!碗里的芝麻酱都撒了。”媳妇撇着嘴冷哼道:“我再去买点羊肉片,这点羊肉片够谁吃啊。” “哦!买羊肉片啊!我还以为你回娘家呢,你看我这头,不晕了!快去快回哈!”周云渊坐起来,舔着脸笑道。 第273章 太反常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的让人惬意,吃饱喝足的方轶靠在玻璃窗下的办公椅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这让方轶想起了村里每到午后便聚在北墙根下眯着眼,揣着手,晒太阳的叔叔大爷们。生活不过如此! 窗下的位置是谢友和的,大家都觉得这个位置与他的气质很配,年纪大的就应该多靠靠墙根,晒晒太阳。 方轶今天能享受老年人的待遇要感谢谢友和的儿子,因为老谢那在国外留学了四五年的儿子终于学成归来了,老谢这几天中午没有跟着大家吃小饭桌。 随着二胡名曲二泉映月的响起,躺在办公桌下午休椅上的梅小婷睁开了双眼,不耐烦的将抱枕扔向不远处沉睡的周云渊。周律师已经不咳嗽也不流鼻涕,感冒彻底好了。 “周律师,你能不能换个铃声,听听中午在悲惨的二泉映月中醒来,你不闹心啊!”梅小婷揉揉眼,不满道。 被抱枕拍醒的周云渊,睡眼朦胧的嘟囔道:“一切的微笑都是虚假的,这才是我的真实生活状态,这首二胡名曲时刻提醒我,要奋发向上!” 梅小婷一阵无语,收拾好午休床后,拢了拢头发,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方轶坐起身,回到工位不久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是前台小姑娘发来的,之前约的离婚案的当事人到了,正在四号会议室等待。 半个小时后,四号会议室内,方轶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对面的女人已经呜呜的哭了二十多分钟了,桌上的面巾纸盒已经见了底,桌下的纸篓中被蹂躏过的面巾纸已经冒了尖。 二十多分钟前,眼前的女人只说了句要离婚,然后就开始呜呜的哭,哭的那叫一个痛苦,那叫一个惨烈,听的人心烦不已。方轶暗暗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接离婚案了,真受不了! 女人再次接过方轶递过来的面巾纸,擦了擦眼泪,又蹭了下鼻涕,哭哭啼啼道:“方律师,孩子他爸赚点钱就去赌,我好不容易藏点私房钱,全让他抢走了,家里没有隔日粮,您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丁女士,我都听明白了。您除了要离婚外,是否需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方轶问道。 “我家没啥财产可分,电视机都让他偷偷卖了,只有个破洗衣机因为不值钱,没人要,就差卖儿卖女了!我就要离婚,越快越好。”女人再次呜呜哭了起来。 “丁女士,如果您不要求分割,只要儿子和女儿,我们代理离婚案子,律师费要一万元。不知道您……”方轶最担心的是对方付不起。 “方律师,儿子和女儿能归我吗?”女人止住哭声问道。 “男方,也就是您老公没有正式工作,又有不良嗜好,法院将两个孩子判给您抚养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这里面也存在风险,有可能法院会将子女判给你们一人一个,你要有心里准备。”方轶道。 “好,律师费我这两天给您送过来。”女人点头道。 “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方轶问道。 “我上周把两个孩子带回娘家了,我们娘仨都住在我爸妈哪,现在我们各过各的。白天我上班,我爸妈帮着看孩子。”女人道。 “嗯,我明白了!这是委托手续,您签完字,按照约定把律师费打到律所的银行账户,然后我们开始工作。到时候我会给您打电话,再约您过来签起诉状。”方轶道。 十分钟后,方轶回到工位时,谢友和正在抱着大茶杯唉声叹气,精神状态有些萎靡。 “咋啦?”方轶坐下后,问道。 “哎!别提了。走,抽一根去!”谢友和放下大茶杯,起身向露台走去。 方轶刚才在会议室被丁女士的哭声折磨得够呛,正想去露台抽根烟,散散心,便起身跟了过去。 谢友和从兜里摸出一盒华子,递了一根给方轶,然后自己点了一根,一脸惆怅的望向远方。 方轶惊讶的看向谢友和,他来金石律师事务所都好几个月了,终于见到回头烟了,而且还是华子!今天谢律师的行为有些反常,太反常了! “谢律师,儿子学成归来,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你怎么还惆怅上了!”方轶问道。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兔崽子在外面混了好几年,花了我好几百万,我本以为他回来能进个大型金融机构,再不济进个国企央企的工作稳定也挺好,可你知道他跟我说啥?”谢友和气急败坏道。 “说了啥?”方轶疑惑道。 “他跟我说,他要去五星级酒店当西餐厨师!” 说完,谢友和咬着后槽牙道:“我花了几百万就培养了一个厨师!早知道这样,我把他送去蓝翔好不好,新东方烹饪也行啊,一年能省下不少钱呢。”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一脸郁闷的吐出烟雾,烟雾中的脸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乐观。 “啥?当厨师?不是……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一个学金融的研究生,去五星级酒店当西餐厨师,人家酒店能收吗?”方轶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收了!录用通知都发了。工资还挺高!不是……工资再高他也是个厨子啊!哪有搞金融来钱快!”谢友和一脸的愤愤不平道。 “你儿子怎么做到的?天才啊!”方轶瞪大眼睛惊诧的问道。 “怎么做到的?拿钱堆的呗,他一开始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后来跟个女同学去了法国旅游,那女同学的父亲是什么法式蓝带厨艺学院的老师,说白了就是个做糕点的厨子。 也不知道他那根筋搭错了,从法国旅游回去后,就办理了退学手续,去了法式蓝带厨艺学院学做饭。 后来他就在那位女同学父亲开的西餐馆一边打工,一般学习。毕业后,又被老师推荐去了巴黎丽兹酒店的餐厅实习,后来去了一个叫什么银塔的餐厅工作,反正不是在酒店就是在餐厅工作,一直在法国混,每次打电话回来都骗我说是在学金融,其实他学的压根跟金融不沾边。 我省吃俭用的给他攒学费,整天扣扣索索的,都成谢老扣了,结果培养出了一个厨子!早知如此,我何苦来的呢。 来,再来一根,我特意买的华子,一条呢,想抽了就去我哪拿去。我这么节俭图什么啊!”谢友和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道。 律师本色 第121节 第274章 劝人没有这么劝的! 方轶边抽烟边酝酿,片刻后道:“老谢,我劝你一句,你别不爱听。你儿子选择当西餐厨师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出国留学不比以前,以前出国留学的少,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留学回来的都是金疙瘩。 现在呢,高考考的好的出国,高考考不好的也出国,出国镀金成了时尚。咱们律师不是也有很多出国留学的嘛,出去晃荡一年学个llm,再考个纽约州的律师证,其实也就那样,充门面而已。要是真有本事早去美丽国捞大钱了,谁还在这儿当孙子啊!” 方轶吸了口烟,接着道:“不信你问问,看看跟你儿子前后脚出国留学的,现在混的咋样。我房东他儿子倒是听父母的话,老老实实的留学拿了个证书回来,结果半年多找不到工作,又跑去国外打工了。 你儿子一回来就有人请,工资比你都高,西餐厅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的,又没有火炉子大灶台,多好啊! 说句难听的,现在人崇洋媚外的厉害,市里吃面包的比吃馒头的都多,赶上过生日的,那家不是买个大蛋糕,插上蜡烛许愿,还有几个人吃长寿面啊!这不都是跟国外学的。学点技术不吃亏! 国外咱不知道,东北有个退休老师烤面包卖面包,人家的公司都快上市了,从赚钱的角度讲比咱们律师强万倍,要我说学西餐没什么不好的,你儿子将来指定比咱有出息。” 出国留学回来进国企、央企、金融机构的不在少数,如果方轶这么说那谢友和不得郁闷死,劝人没有这么劝的!所以方轶只能找些不如老谢儿子的打比方。 这人啊都想听好话,只要听说有人不如自己,这心里立马就会舒坦。 被方轶这么一说,谢友和不说话了,虽然仍旧一个劲的猛抽香烟,但眉头已经舒展了不少:“哎!算啦!我也懒得管他。钱也花了,劲儿也使了,反正我是尽全力了,以后他后悔了,也埋怨不到我。 你今天谈的案子怎么样?” “一个离婚的案子,没有财产,女方只求速离。男方有赌瘾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方轶道。 “这种案子你得小心,赌徒都爱走极端,如果男方不愿意离婚……你要注意个人安全。”谢友和想了想道。 “嗯,我知道了。”方轶点头道。 之前孙正义曾经给他讲过,赵忠诚代理一个离婚案子,因为在法庭上发言过激,被对方记恨在心,当天晚上回家时赵忠诚走夜路被人拍了板砖。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没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本来方轶觉得三两天丁女士就会把律师费付过来,结果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未见动静,丁女士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就在方轶以为丁女士的离婚案黄了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丁女士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到律所门口了。 再次见到丁女士,方轶差点没认出来,丁女士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头发缭乱,精神极差。 “丁女士,您这是怎么搞的?”走进会议室,方轶惊讶的看向她。 “我家出事了!我老公被我爸捅死了。”丁女士说完,双手掩面,双肩不断抖动,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啊!怎么回事?”方轶惊得差点下巴掉在桌子上。 丁女士叫丁婉秋,在县医院作护士。他老公叫周龙,是她的初中同学,在县里做小买卖,两人结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小日子过得挺红火。 后来周龙染上了赌瘾,每日在外不赌的身无分文不回家,生意一落千丈,丁婉秋每月的工资都被他抢去做赌资。 夫妻两人吵过无数次,周龙也跪地指天对地的发誓过无数次,可赌瘾难戒,忍不了几日便会重操旧业。 眼看着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周龙偷着卖了,日子过不下去,丁婉秋提离婚,他又不同意,无奈之下她便带着一对儿女回了娘家住,找律师准备起诉离婚。 周龙输的精光,再次回到家,见媳妇和孩子都不见了,便猜到她们娘仨回了娘家。次日一早,他跑去岳父母家找丁婉秋。 丁婉秋当场跟他提离婚,并拿出了离婚协议。周龙不同意离婚,为此两人大吵一场。第二日中午,周龙喝了酒再次来到丁家大吵大闹,并借酒撒风将丁家的门窗玻璃砸碎了好几块,丁家人气的不行。 隔了一日,周龙心中烦闷,酒后开着朋友的车再次来到丁家。正巧丁婉秋在医院上班,不在家中,仅其父母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在家,丁婉秋的父亲丁大山怕周龙将孩子抢走,便将大门锁上,不让周龙进门。 不管周龙如何踹大门,丁家人就是不开门,周龙气的隔着大门大骂丁家人不是东西,丁大山告诉他丁婉秋不在家,让他去医院找她,但是周龙仍旧大骂不止。 后来丁大山报警,警察来了呵斥了周龙一顿,告诉他有纠纷去法院,再闹事就拘留他,周龙这才消停,恨恨的离开了丁家。 丁家人以为被警察这么一吓唬,周龙会老实一段时间,哪知道次日晚上九时许,周龙再次开车到老丁家,此时丁婉秋在医院值夜班,丁家只有丁大山老两口,和两个孩子。 丁家不开大门,周龙将车停在院墙下,蹬着车顶爬上了院墙,丁大山见周龙上墙,急忙拿出手机报警。 周龙听到丁大山报警,从墙头上扣下石头砸院中的丁大山,丁大山见周龙要进院,急忙跑回屋中将平日剔骨用的尖刀拿出,再次来到院中。 此时,周龙已经跳入院中,见丁大山从屋里出来,扑上去与他撕打在一起,在厮打中,丁大山用尖刀刺中周龙胸部,后者当场倒地。丁大山见周龙胸口鲜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吓得尖刀落地。 警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后,救护车将周龙拉走,最终周龙因主动脉、右心房被刺破致急性大失血死亡。丁大山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警察带走。 第275章 棘手的案子 方轶听完丁婉秋的讲述后,沉默了片刻:“您这次来……是为了取消之前的委托代理合同?” 丁婉秋的老公周龙已经不再了,她再起诉离婚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方轶才会有此一问。 “不光是为那事,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我爸的事,我爸会被判死刑吗?”丁婉秋止住泪水道:“都是因为我,所以我爸才……”说着,她低下了头,肩膀再次耸动起来。 “按照你的说法,你爸在案发过程中报警,案发后又在现场等待民警抓捕,属于自动投案,自首。依法应从轻处罚。 我认为你父亲属于防卫过当,不会被判死刑。但是构成故意伤害罪,具体刑期要看庭审情况。”方轶想了想道。 “方律师,我爸这案子,您能代理吗?”丁婉秋听到父亲不会被判死刑,抬头看向方轶道。 “我可以代理。您要委托吗?”方轶没想到离婚案子搞成了刑事案子。 “律师费……”丁婉秋觉得这种人命关天的案子,律师费肯定少不了,但不提又不行。 “律师费五万元,一直到一审结束。”方轶道。 方轶知道丁婉秋的家庭条件一般,因此他推测这个价格应该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律师收费虽然有指导价格,但是实际上更多的是看人下菜碟。 “嗯,我爸的案子就麻烦您了。”丁婉秋忍着泪水,点了点头,说道。 办完全套委托手续后,丁婉秋离开了律所,次日下午五万元律师费转入了律所的银行账户。 因为丁大山的案子尚处于侦查阶段,未提交检察院,方轶能做的只是会见丁大山,并向警方咨询案情。 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丁大山。此时的丁大山穿着看守所的马甲,中等身材,花白的寸头,双手全是老茧,一张脸黑里透红,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的。他的精神尚可。 “丁大山,我是金石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您认识丁婉秋吗?”方轶例行公事的走着程序。 “认识,她是我女儿。”丁大山说完看向方轶。 “您女儿委托我为您提供法律服务,一直到一审结束,这是委托手续,您看下,如果您同意,请在上面签个字。”方轶道。 丁大山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家人和自家财产的安全,一时失手杀了周龙,所以方轶对他并不排斥,反而觉得他够个汉子。方轶觉得丁大山比那些遇事怂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强多了,至少他有血性,当然代价也很大。 丁大山接过委托手续,看了一眼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案发当时是什么情况,您能说下吗?”方轶问道。 “当日晚上九点多,周龙开车来我家,我不给他开门,后来他踩着车顶爬上了我家院墙……”丁大山一边回忆,一边道。 他讲的基本上与丁婉秋之前说的出入不大。方轶将有出入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您有什么需要吗?我可以转达给您家人。”方轶问道。 “没什么需要的,前几天我女儿刚给我充完钱。告诉她们别太担心,我挺好的。”丁大山试图微笑下,表示自己真的挺好,但是他努力了半天,却流下了泪水。 “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方轶收拾好文件后看向丁大山:“如果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还会那么对待周龙吗?” 丁大山深吸一口气:“会!我背后的屋里有我老伴和年幼的外孙子、外孙女。周龙是个赌徒,这种人是没有人性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她们怎么样。” 方轶沉默了片刻,起身离开了看守所。 丁大山的案子本身不复杂,而且他也供认不讳,所以案子很快便被移送去了检察院。不过案子并未被移送到县检察院而是被移送去了市检察院,市检察院对应的法院是中院,而中院审理的一审刑事案件都是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案件。 得到消息后,方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可能公安和检察院觉得丁大山这个案子不属于防卫过当,应该重判。 此后,方轶去检察院找负责承办丁大山案的检察员交流意见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检察院认为丁大山的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案件正在朝着不利于丁大山的方向发展,这让方轶突然感觉棘手起来。 周三的时候,丁婉秋下了夜班,急匆匆的赶奔金石律师事务所,昨天方轶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到所里面谈,这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方律师,是不是我爸的案子有信儿了?”丁婉秋双眼闪烁,见方轶走进会议室,急忙关切的问道。 “嗯,您父亲的案子被移送到市检察院了,市检察院对口的法院是中院,也就是说您父亲的案子一审由市中院负责。”方轶严肃道。 “什么意思?”丁婉秋不解的问道。 对于她来说,案子不都是由法院审理吗?至于是由县法院审理还是由市中院审理,不都一样吗? “之前我去市检察院已经跟负责案件的赵检察员沟通过了,检察院认为您父亲不属于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现在看,情况不利于您父亲。当然我会为您父亲做防卫过当的辩护。”方轶尽量婉转道。 听方轶说完,丁婉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如果连眼前的中年律师都说案件不利于自己的父亲,看来事情是真的不乐观。 其实之前丁婉秋离开金石律师事务所后,也咨询过其他律师,说的大体上与方轶差不多,但是收费可比他高多了。一张嘴就是十万,一副坐地起价的嘴脸,等着她就地还钱了。 后来丁婉秋在同事的帮助下在网上查了方轶的介绍,想看看方轶是不是擅长做刑事业务,结果一查才发现,原来自己委托的中年男律师办过很多知名的刑事案件,很多无罪辩护的案件都获得了成功。见此情况,丁婉秋对方轶的信任大增。 “方律师,您要救救我爸!”丁婉秋满眼期盼的看向方轶。 第276章 这是个擦屁股的活儿 “周龙的家人,对这案子怎么看?能不能找他们出具一份谅解书?”方轶问道。 “他父母虽然也恨他,但是……他们不愿意出谅解书。”丁婉秋摇摇头道。 “嗯,你也别太着急。”方轶安慰她道。 方轶刚回到工位,准备端杯子喝水,润润喉咙,却被谢友和叫去了会议室。 “方律师,这是刘芳刚才拿过来的案卷,你看看,下午她要过来沟通案情。”谢友和将一份案卷推到了方轶面前。 “刘芳怎么想起给咱们送案子啦?她自己不做?”说着,方轶抽出案卷扫了一眼最上面的刑事判决书,惊讶道:“这不是咱们律所的律师办的案子吗?一审被告人被判了十年,这是……要上诉?” 说完,方轶看向谢友和,用眼神询问他这案子是怎么回事。 “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这案子是顾老大给我的……”谢友和一脸不情愿道。 方轶手上的刑事案子并不复杂,被告人名叫李道林,案发当日他和朋友在县里的饭馆吃饭,饭后他准备出门之时,被喝的东倒西歪的被害人孙飞撞了一下,随后两人发生口角。 李道林本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之前因寻衅滋事被处理过,这次被放出来不到一年,孙飞喝多了口无遮拦,与李道林对骂了两句。 李道林一时火起,对孙飞拳打脚踢,将其放倒后,又多次踢踹孙飞头部。后来李道林被其朋友拉开,饭馆老板见孙飞躺在地上不起,急忙打电话叫来急救车。 后孙飞被送至县医院进行抢救,但人被拉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经法医鉴定,孙飞系因酒后头面部遭外伤作用引起弥漫性蛛网膜下腔出血致急性中枢神经功能障碍死亡。 被害人孙飞在案发时自身存在脑部疾病、心血管疾病、急性乙醇中毒等情况。案发后,李道林被公安机关抓获,如实供述了其犯罪事实。 李道林的家人找到金石律师事务所咨询,当时接待他们的正是刘芳律师。在李家人来之前,刘芳特意查了下刑法,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一款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刘芳说完《刑法》的相关规定后,并未看到预想中的李家人惊愕的表情,其实在来金石律师事务所咨询前,李家人已经咨询过三四位律师了,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李家人很直接,问刘芳有没有关系可以疏通下,让李道林少在里面蹲几年,刘芳拍着胸脯说认识这个院长,那个庭长,这案子要是交给她办理虽然不能无罪释放,但是至少可以少判几年,当事人信以为真,便与她签了委托手续,并支付了十五万元律师费,托关系的费用另算。 刘芳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办刑事案子,就找了位提成律师合作,共同办理该案。 一审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害人生前存在急性乙醇中毒的情况,且被告人李道林积极赔偿并取得谅解、归案后均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对李道林予以最大幅度的从轻处罚,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 律师本色 第122节 一审判决后,李家人认为刘芳没有兑付之前的承诺,便跑来找刘芳闹事,要求其退费。刘芳好不容易才将李家人安抚住。 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方轶,便找到顾大通想让方轶帮忙看看这案子,实质上就是想将这案子甩给方轶处理。顾大通无利不起早,与刘芳谈好律师费分成后,便将案子交给了谢友和,让他交方轶处理。 “这案子不好做啊!”方轶看着判决书,皱眉道。 “嗯,我也知道这是个擦屁股的活儿,不好办,依我说你先看看案子情况,如果确实没有什么好做的,下午见了刘芳直接说就是了。这个雷咱们不扛。”谢友和道。 “那顾律师那边?”方轶看向谢友和,案子是顾老大交代下来的,如果按照谢友和的意见办,不知道顾老大会怎么想:“要不要跟顾律师请示下,咱们把这案子婉拒了。” “不用,我刚才说的就是顾老大的意思。”谢友和道。 顾大通虽然没办过刑事案子,但是他了解刘芳的为人,觉得这案子恐怕不好办,否则刘芳也不会来找他,并许给高额的律师费。他有心拒绝,但又想赚律师费,便将案子转给了谢友和,如果方轶认为这案子不能做,直接退给刘芳就是了,万一能做,不就赚了嘛。 方轶听谢友和这么说,只得如此,将案卷拿回工位,开始分析案情。 下午的阳光少了一分温暖,多了一分冷淡,方轶坐在会议室内,看着透过窗子射进来的光柱,在光柱中有亿万个尘埃在漂浮、飞舞。 随着一阵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会议室的门开了,刘芳身穿一身高档职业套装走了进来。 “方律师,久等了!哎!没办法这几天客户太多,送走一波又一波。”刘芳略带炫耀的抱怨道。 她可不会告诉方轶,自己是因为中午睡过头了,所以才来晚。 “没关系,能者多劳!”方轶微微一笑道。 “那个李道林故意伤害的案子您看了吗? 我已经联系了京城一家科鉴咨询服务中心,他们答应出具一份法医学书证审查意见书,提出被害人的死亡直接原因符合心源性猝死,他人殴打、醉酒状态、争吵、情绪激动等情况属于诱发因素。”刘芳双眼盯着方轶,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堆的专业术语很专业。 “您参与了庭审,被告人李道林对犯罪事实有没有异议?”方轶问道。 “没有异议,当时他确实对被害人进行了殴打,饭店里有监控都录下来了。”刘芳道。 “《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的特殊情况不能适用于本案吗?如果该条规定可以适用,二审法院就有可能在法定刑以下量刑。只要二审判的刑期少于一审判决的刑期,当事人那边就没问题了。”见方轶沉思不语,刘芳接着道。 第277章 谁挣的不是辛苦钱啊! (《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犯罪分子虽然不具有本法规定的减轻处罚情节,但是根据案件的特殊情况,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 “我觉得这个条款在本案中还真不好适用。 李道林采用拳打脚踢的方式故意伤害被害人的身体,致其死亡,其行为确已构成故意伤害罪,这一点没有什么疑问。 至于被害人的死因……,一审时公诉人提交的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法医学尸体检验鉴定意见,是由具有合法有效鉴定资质的鉴定人员依法做出的鉴定,鉴定过程客观、程序合法。 如果没有相反的证据,上述鉴定意见是可以作为定案依据的。仅凭一份第三方的审查意见书很难翻案。而且第三方出具的意见书是由被告人的家属提供的,相比较于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法院肯定会采信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 另外,从实质要件看,李道林对被害人头面部实施了暴力击打行为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从鉴定结论上看,被害人脑底血管管壁虽有厚薄不均,有的见玻璃体样变性,但肉眼观脑基底动脉环未见畸形、动脉瘤及破裂;李道林的伤害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在因果联系上更为直接和密切。 说的直白一点,李道林对被害人头部击打是被告人死亡的主要原因。没办法适用《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规定的特殊情况。”方轶道。 方轶说了一堆,刘芳听得云山雾罩,她很少做刑事案子,办案子全凭一张嘴,专业能力实在是水,不过她听明白了最后的结论,想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做不到。 “那……这案子没希望了?”刘芳张了张嘴,最后道:“方律师,您是刑法博士,又做了那么多刑事案子,无罪辩护的案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样吧,除了你们团队给你的提成,我再私底下给您五万,您一定有办法能让被告人少判两年,怎么样?” “这个……我真爱莫能助!”方轶心道:你偷驴让我拔橛子,哪有这好事啊!案子做砸啦,你一拍屁股跑啦,让我背锅,姥姥!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好吧!”刘芳见方轶不吐口,软硬不吃,只得收拾案卷出门。 方轶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反正给自己发工资的不是她,爱咋滴咋滴! 方轶一脸轻松的回到工位,谢友和见他手里没拿案卷,笑道:“案子退回去了?” “嗯,那个案子我觉得风险太大,第一,从目前提供的案卷材料看,二审法院改判的可能性不大;第二,被告人的家属非常难缠,一旦二审维持原判,被告人家属十有八九会来闹事。”方轶解释道。 既然谢友和问了,方轶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以免老谢觉得自己对刘芳有意见故意不接她给的案子。 “嗯,我明白。”谢友和点头道。 他知道如果方轶说这个案子没希望,基本上是真的没翻案的余地,目前来说在团队内方轶在刑事领域是首屈一指的,谢友和没有理由不信他的话。 晚上下班时,方轶感觉浑身不得劲,准备去辉煌泡泡澡。一进大门,正赶上李书明往外走。 “老方,我正念叨你呢,你就来了。”李书明笑呵呵道。 “咋啦?有事?”方轶一怔,看向李书明,从他的面相上看应该是好事。 “我先出去一趟,你晚点走,咱俩晚上聊。”李书明说完,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泡完澡,方轶正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影,李书明回来了,将他找进了办公室。 “在市里当律师感觉怎么样?”李书明摸出一根香烟,扔给了沙发上的方轶。 “挺好,工资比在县里高,拿的律师费提成也比县里多。”方轶说完,点燃了香烟,将大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拉近了些:“啥事?” “我给你介绍个案子,给我们辉煌送水果的一位供应商,他姓曾叫曾学勤,前段时间他把人打了。”李书明道。 “哦,打成什么样?轻伤还是轻微伤?”方轶问道。 “人死了!”李书明道。 “死啦?!啥情况?”方轶一怔,问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回头我让他媳妇去找你。老曾这几年走背字,先是媳妇被车碰了,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结果他媳妇前脚刚出院,他又出了这事。点背啊! 昨天老曾媳妇来找我,让我帮忙找个擅长刑事的律师,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今天正好你过来,我给你说一声。 律师费你该要多少就要多少,不用看我的面子,老曾一直做水果生意,家里不差钱,光奔驰车就两辆,去年刚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套大三居。要不是京城买房政策紧,早在京城购办房产了。”李书明道。 “做水果生意这么赚钱?”方轶惊讶道。 “你以为呢,他是搞批发的,不是那种零售的小商小贩。他在京城新发地有个摊位,一直由他小舅子管着,听说进货都是论车皮,一年资金流水几个亿,当然纯利比较低,也就三五百万。 咱市里的水果摊儿好多都是从他哪拿货,他这人很重情义,为人也仗义,就有一点不好,脾气太暴躁。前几年为了给兄弟出头,把人打了,花了不少钱最后判了六个月。刚踏实了没几年,又出这事。”李书明叼着香烟,靠在办公桌上说道。 “真没想到卖水果也这么赚钱。”方轶张着嘴,惊叹道。 “行行出状元,我原来手下有个小兄弟,在辉煌做领班,后来被他姐叫走去京城做生意了,据说专门卖蘑菇。 干了两年,他跟他姐借了点钱买了一辆货车,专门往京城的远郊区县批发蘑菇。现在那家伙在京城买了一套楼房,在市里又买一套两居室,厉害吧!”李书明笑道。 “窝草,这也行啊!”方轶都听傻了。 “人家可没贷款,全款买的,都是辛苦钱。用他的话讲,犯不着给银行打工。”李书明道。 方轶无语了,开始闷头抽烟,辛苦钱!谁挣的不是辛苦钱啊! 第278章 心可真够大的! 次日一早,方轶给检察院打电话了解到,丁大山故意伤害案已经移送到市中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庭。 就在方轶查看丁大山的案卷之时,前台小姑娘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位女士自称是李书明介绍来的,找他咨询法律问题,已经被安排到五号会议室了。 方轶一听就知道,准时李书明昨天说的那位曾老板的家人来了。 会议室内,一位四十多岁,打扮入时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手中的小镜子补妆,只见她脸上扑着厚厚的粉;眉毛浓黑,走近了会发现那是在肉杠子上用眉笔画的,一根毛都没有;嘴唇最是妖艳,红红的,跟喝了鲜血似的;最有特点的还是她的身材,如果从后面看简直是放大版的兰姐,那体型真是万里挑一,就是没有腰。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女人仍在对着小镜子忙着。 “您好,我是方轶。您是?”方轶坐下后问道。 “李书明您认识吧,他是我们家老曾的朋友,是李书明让我来找您的。他说您是他认识的律师里做刑事案子最专业的。”女人不紧不慢的收起小镜子,看向方轶道。 方轶看着女人,暗道:老公都被抓进去了,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呢,还有功夫描眉画眼,心可真够大的! “您好,曾太太。昨天李总已经跟我提过了,说您今天要过来找我咨询曾总的案子。”方轶道。 “方律师,您叫我小芳就行,别叫我曾太太,听着好像七八十岁了似的。”女人道。 小……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女人一句话让方轶想起来那首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 “小……,那什么,您贵姓?我觉得还是叫您女士更好些。毕竟这里是律所。”方轶实在叫不出小芳这个名字。 “好吧,我姓元,你叫我元芳吧!”女人一脸不情愿道。 好吗!刚走了一个小芳,这回又来了一个元芳,多亏了不是叫李元芳。 “元女士,您能介绍下曾总的案子吗?”方轶问道。 “其实这事也不怪我们家老曾……”元芳不紧不慢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在一个月前,元芳开车去市场接曾学勤回家,结果车开到停车场后,在倒车时把旁边一个女人开的甲壳虫给刮了。两个女人都不是善茬,就在停车场吵吵起来。 正好赶上曾学勤的竞争对手陈志宏经过,陈志宏也是经营水果的,同行是冤家,别看平时两家关系还可以,其实是面和心不和。 陈志宏请客户吃饭回来,路过停车场恰好碰见曾学勤的老婆元芳与一女人对骂,了解情况后,就说了元芳几句,结果元芳认为陈志宏是借机拉偏架,便对陈志宏破口大骂。骂急了双方动手撕扯起来。 正在此时,曾学勤跑了过来,见自家媳妇与陈志宏撕扯,便上去挥拳打在了陈志宏的胸口和头部。随后曾学勤见陈志宏被打急了眼,撒腿便跑。陈志宏在后紧追,结果追出三四米后倒地人事不省,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曾学勤逃离现场后,于次日被警察抓获。 经鉴定,陈志宏系在原有冠心病的基础上因受吵架时情绪激动、胸部被打、剧烈运动及饮酒等多种因素影响,诱发冠心病发作,管状动脑痉挛致心跳骤停而猝死。 “元女士,曾总的案子现在到那个阶段了?”方轶问道。 “已经到中院了,法院还没通知什么时候开庭。方律师,之前我咨询了几位律师,也请律师去看守所会见过,都说我老公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有可能被判十年以上。让我多花点钱,找人打点下,兴许能按照最低档判十年。”元芳道。 “曾总的案子,我没见到案卷,不过按照您刚才的说法,陈志宏本来就有冠心病,而且你们不知道他有冠心病。 诱发冠心病发作的因素比较多,曾总打他的那一拳不一定是主因,所以我觉得这案子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曾总也不一定会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要等看过案卷后我才能定辩护方案。 您今天来是只想咨询下,还是要委托我为曾总提供辩护?”方轶想了想道。 “李总说您非常擅长刑事辩护,而且有很多成功案例,我们家老曾跟李总是朋友,合作了很多年了,我们信得过李总,自然也信得过您,我想把我们家老曾的案子委托您。 不知道律师费,您怎么收?”元芳道。 “曾总极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我可能无法为他提供无罪辩护,现在的关键是让曾总在里面少蹲几年。所以律师费我收十万元。”方轶本想多要点,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要的高,不委托,最后一咬牙要了十万元律师费。 “可以,只要我家老曾被判十年以内,这钱就花得值。咱们能不能分期支付?我先给您两万,如果我老公真被判十年以内,我再支付剩下的钱。”元芳讨价还价道。 呃……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满脑子讨价还价的事,老公都要蹲大牢了,还有心讨论价格,服了! 方轶心中有些不爽,一笑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有规定,刑事案件不能做风险代理。” 之前方轶免费为方冒媳妇代理刑事案件,就被人抓了小辫子,差点被律协处罚了,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想因为风险代理刑事案件,被人投诉。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希望律师费与我老公的判决结果捆绑在一起。”元芳道。 “这个真没有,要不您再去其他律所转转,问问。我们律所肯定不行。”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23节 即便方轶想赚这笔钱,即便双方达成一致采用风险代理的方法收费,只要委托代理合同一上传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内部审批系统,这个案子立刻就会被顾老大叫停。方轶也会被处罚。所以方轶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好吧,十万就十万。方律师,我们家老曾全靠你了。”元芳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第279章 不服! 丁大山的故意伤害案终于开庭了。 中院第十一审判庭内,审判长已经敲响了法槌,庭审正式开始,公诉人正在宣读起诉书。 丁大山坐在被告人席上,表情有些呆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旁听席上寥寥数人,丁婉秋坐在其中。 “被告人丁大山,男,1954年4月21日出生,身份证号……因涉嫌故意伤害罪…… 本院受理后,已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被害人周龙系被告人丁大山女婿,被告人丁大山因女儿女婿离婚一事与被害人周龙产生纠纷,被害人周龙翻墙进入丁大山家,随后其徒手与被告人丁大山在院内撕扯,被丁大山一刀刺中其胸部,在送往医院救治途中被害人死亡,经鉴定,被害人周龙系因主动脉、右心房被刺破致急性大失血死亡。 丁大山在案发后报警,于案发现场被民警抓捕,到案后其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1.户籍证明、无犯罪记录证明等; 2.被告人丁大山的供述与辩解; 3.作案工具尖刀一把; 4.尸检报告。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足以认定指控事实。被告人丁大山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丁大山用尖刀刺伤被害人周龙,致其死亡,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坐在对面的男检察员道。 这起诉书写的,一点防卫过当的事没提,方轶算是明白了,这是想让丁大山坐穿牢底的节奏啊。 “被告人丁大山,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丁大山问道。 “没有异议!”丁大山抬头看了一眼审判长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丁大山,被害人周龙,也就是你的女婿,晚上到你家做什么?”男检察员问道。 “他要找我女儿丁婉秋,我告诉他当晚我女儿值夜班,不在家。”丁大山道。 “然后呢?”男检察员问道。 “他不信,踹我家大门,我不开门,他就翻墙进我家院子。我怕他伤害家人,抢孩子,就去屋里拿了尖刀。 后来他跳进院子,抓住我脖领子,我们两个就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刀就扎在了他的前胸上。后来他倒地不起,我打电话报警……”丁大山低着头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审判长,我问完了。”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丁大山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抬头道。 好吗!公诉人对前面的事一概不问,单单揪着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这段不放,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明显对被告人丁大山不利! “被告人丁大山,案发之前被害人周龙是否到过你家?”方轶问道。 “到过,案发前他一共来了四次,每次来都会大闹一场,有一次闹得厉害把我家的门窗玻璃砸了好几块,差点伤到人,后来他再来我不敢再让他进门,并报了警。”丁大山道。 “案发当晚,被害人周龙再次来到你家,你为什会去拿尖刀?”方轶问道。 “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闹得厉害,踹的我家大门咚咚响,见我不开门,他就爬墙,坐在墙头上用墙上的石头砸我。 当时家里只有我和我老伴,还有两个孩子,我怕周龙伤害我家里人,就跑回屋拿了尖刀。”丁大山道。 “被害人踹门和爬墙的时候,你是否警告过他?”方轶接着问道。 “警告过,但是他不听,还骂我是老不死的。”丁大山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看向法官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审判长道。 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方轶没有什么异议,丁大山也没有异议。拿刀伤人致人死亡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辩护的。方轶将辩护的重点放在了防卫过当上,只有防卫过当这个理由才能让丁大山少受几年罪。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公诉人认为,根据丁大山与周龙的关系及具体案情,周龙的违法行为尚未达到丁大山必须通过持刀刺扎进行防卫制止的程度,丁大山的行为不具有防卫性质,不属于防卫过当。 丁大山自动投案后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系自首,可依法从轻处罚,丁大山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我们建议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五年。”男检察员道。 看得出来,他已经预料到了方轶会提出防卫过当的理由,请求法院减轻对丁大山的处罚,所以他提前否定防卫过当的理由,封堵方轶的辩护意见。 听到检察员说建议判处他有期徒刑十五年,丁大山的双眼有些发直,心道:当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咋临时变卦了呢?太不厚道了。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周龙是我扎伤的,他的死与我有关系,但我是为了保护家人……”丁大山说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被审判长制止了。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丁大山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理由如下: 第一,被害人周龙的行为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被告人丁大山的女儿丁婉秋与被害人周龙系夫妻关系,因周龙染上赌瘾,丁婉秋迫于无奈要求离婚,并带着孩子回娘家居住。 案发当晚九时许,被害人周龙来到丁家,其行为在时间、方式上显然不属于探视子女,故在丁大山拒绝其进院后,其攀爬上墙跳入院内,其行为属于非法侵入住宅。 此后,周龙先用墙上的石头掷砸被告人,随后跳入院中与被告人丁大山进行撕扯,其行为侵犯了丁大山的人身权利。由此可见,周龙的行为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第二,被告人丁大山的行为具有防卫的正当性。 被害人周龙的行为从吵闹到侵入住宅、侵犯人身,呈现升级趋势,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周龙在晚上九时许实施侵害行为,其行为具有一定的紧迫性。此前周龙多次到被告人丁大山家闹事,丁大山报警求助,一直没有与周龙斗殴的故意。案发之时,丁大山提前准备尖刀也是出于防卫的目的,因此其反击行为具有防卫的正当性。 第三,丁大山的防卫行为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属于防卫过当。 被害人周龙上门闹事的目的是不愿离婚,希望能与丁大山的女儿继续共同生活,这与离婚后可能实施报复的行为有很大区别。 被害人周龙骑墙头实施了投掷石块的行为,此后又跳入院内与被告人撕扯,但整体仍在闹事的范围内,对丁大山人身权利的侵犯尚属轻微,没有危及丁大山及其家人的健康或生命的明显危险。 丁大山有继续周旋、安抚、等待的余地,但却选择使用刀具,在撕扯过程中直接捅刺周龙的要害部位,最终造成了周龙伤重死亡。 综上,丁大山的防卫行为,在防卫结果与所保护的权利对比上有明显的差距,其行为应当被认定为防卫过当。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二款的规定,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请法院依法减轻对被告人的处罚。完毕。”方轶道。 丁大山的行为明显超过了正当防卫的必要限度,无罪辩护是肯定不能被法院采纳的,如果方轶一味地避重就轻,很可能会招致法官的反感,更不利于法官对丁大山的量刑。 既然如此,不如实事求是,往防卫过当上靠,说不定丁大山能被少判几年。这是方轶的真实想法。 ……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被告人丁大山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丁大山用尖刀刺伤周龙致使其死亡的行为,不具有防卫性质,不属于防卫过当;丁大山自动投案后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系自首,依法可从轻处罚,丁大山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审判长道。 方轶心里凉了半截,合议庭并未采纳自己的辩护意见,十五年有期徒刑,丁大山这次进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还有机会,上诉,上诉是最后的机会。 旁听席上的丁婉秋听到判决结果后,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心如刀绞,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法院,满脑子都是“十五年”。 方轶对一审的判决很有异议。 虽然他是律师,但是他对于一些刑法的规定却不敢苟同,就拿此案来说,过份的追求所为的行为正当性,势必会忽略对个人财产权的保护,非法侵入住宅难道住宅的主人只能做无力的口头抗议,就不能奋起反击吗? 老话说得好: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一旦奋起反击,真打红了眼谁能控制得住,超过了所为的“度”构成防卫过当(或者直接被认定故意伤害),又要被处罚。方轶不信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不过“度”。 方轶从心底里不服一审的判决,难道真的等到周龙把尖刀抢到手,伤害一家老小后,再谈正当防卫吗?法律是具有滞后性的,但制止不法事态的发展,保护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才应该是第一位的。 律所的会议室内,方轶看着对面萎靡不振的丁婉秋,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方律师,您刚才说上诉,上诉能赢吗?”丁婉秋期盼的看向方轶。 “上诉是唯一的出路,我无法向您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尽全力。我不信高院的法官也会这么判。”方轶心中不服气,这个案子明明可以按照防卫过当处理,为什么不认。他心里也憋着一股劲,想要上诉翻案。 “嗯,那就试试吧。那律师费?”丁婉秋有气无力道。 说实话,丁婉秋心里对方轶的信任已经打了折扣,之前她觉得方轶出马,自己父亲就算是被判刑,刑期也不会太长,可现在一审判了十五年,如果二审维持原判,自己老父亲已经六十八了,再蹲上十五年……,她不敢再多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接受了方轶的建议。 “二审律师费一万元。开庭前缴纳就行。”方轶道。 他想检验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他需要二审的判决来佐证自己的判断,支撑自己的信心。所以此时即便丁婉秋跟他讨价还价,要求降低律师费,方轶也会同意。他的心里压力也很大,这种心里压力来自于职业的责任感。 谢友和曾说过,一个没有责任感的律师,是不会成为好律师的,但不一定不赚钱。 “好。”丁婉秋没有多说什么,签完委托手续后,离开了律所。 就在方轶拿到法院判决书的第三日,方轶拿着上诉状会见了丁大山,丁大山表现的比较镇定,法院已经判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上诉是他的唯一希望,所以他很痛快就同意了方轶的方案。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去了中院,提交了上诉状,接下来就等高院通知了。 第280章 只要利益足够大 这一日早上,方轶刚到律所,谢友和便端着大茶杯,笑呵呵的凑了过来:“还记得上次刘芳给咱们的那个刑事案子吗?就是你退回去的那个。” “是不是李道林故意伤害那个案子?”方轶想了下道。 “对,就是那个被告人一审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的刑事案子。昨天早上二审判下来了,真跟你说的一样,二审法院维持原判了。 昨天下午当事人跑到所里来找刘芳,吵吵了一下午,最后刘芳把合办那个案子的赵律师叫来了,想让赵律师一起退费,赵律师不干,刘芳又跟赵律师吵了一顿。”谢友和低声道。 “最后怎么处理的?”方轶问道。 “退钱呗!当事人叫来了一群人,在会议室堵着刘芳一直到晚上不给钱不让走。报警都没用,警察来了一看人家也没闹事,就是要说法,根本不管,露了一面就回去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刘芳自己掏钱把律师费给退了。你当时没接那案子就对了,否则以刘律师的人性,肯定得把咱们团队也拽进坑里。”谢友和一脸的幸灾乐祸道。 律师本色 第124节 “赵律师那边怎么解决的?”方轶接着问道。 “之前为了防止自己的当事人被别的律师挖走,刘芳都是单线跟当事人联系,她给人家拍胸脯,赵律师又没拍过胸脯,只是正常办案而已,所以赵律师不怕。 现在案子都做完了,当事人要退费,这官司打到哪赵律师都不怕,自然一分钱不可能退给刘芳。”谢友和道。 “这事一出,恐怕以后所里的律师不会再跟刘芳合作了。”方轶感叹道。 “这事可不好说,只要利益足够大,刘芳还是能找到合作的律师的,毕竟不是每个律师都那么正直,都那么惧怕风险。 有句话叫: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律师中也有不少人跟商人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啥事都敢干。每年被法院判刑的律师又何止一两个!”谢友和冷笑道。 这段时间方轶一直在研究曾学勤的案子,他去市检察院找负责该案的肖检察员沟通过案件情况,肖检察员的意见与方轶的意见大体上一致,曾学勤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在量刑方面,肖检察员并未表态,方轶觉得对方大概率会依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建议判处曾学勤十年有期徒刑。 此后方轶又去中院调了案卷,案卷中记载的案情和提交的证据比较简单,与之前他会见曾学勤时,对方所说的情况基本一致。方轶写完辩护方案后,预约了看守所会见,再次会见曾学勤。 时间一晃已经进入了冬日,天气冷的邪乎,可即便如此,也没见飘雪。看守所大门外站了一溜律师,有男有女,一个个冻得缩着脖子,紧紧裹着棉外套,时不时的跺跺脚,吸溜下鼻涕,唯一的取暖工具便是香烟。 有专家说今年是一个暖冬,估计他要是到看守所门口喊“暖冬”,不被打死,也得被骂死。 有条件的律师坐着车里吹暖风,远远的瞄一眼看守所大门前律师的动态,以判断看守所大门是否已经打开,并随时准备着提包进看守所。 方轶早早的到了看守所大门外排队,西北风像小刀子似的不时地刮过他的脸,真的冷,仅仅半小时不到,脸已经被冻木了。 看守所的大铁门终于大开了,吱扭扭大铁门下转轴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如天籁一般,立刻吸引了众律师的眼球。 看守所会见室内,方轶搓了搓被冻得已经不太灵活的手指,然后看向对面的曾学勤。 方轶一直觉得曾总的名字起的好,勤学苦练是为学勤,但是很显然曾总辜负了这个名字,初中没毕业就跟着老乡出去打工了。后来经过一番拼搏,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才在水果行业站稳了脚,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曾总的经历充分体现了那句话: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没有人能不劳而获,随随便便的成功(当然某些二代们除外)。 “兄弟,你跟老李是朋友,咱们也是朋友,这么说吧,我这案子得判几年,你直说就行,我有心里准备。”曾学勤的老板派头很足,同时混杂着淡淡的江湖气,给人豪爽、仗义的感觉。 方轶对他印象不错,严肃道:“曾总,我准备给您做罪轻辩护,我已经看过案卷了,陈志宏的死因主要是冠心病发作,但是您那一拳是诱发他冠心病发作的原因之一……” 话还没说完,曾学勤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方律师,我信您,您说咋办就咋办。当时要不是我打老陈一拳,他也不会追我,冠心病也不会发作。所以这事我认。 虽然老陈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们面和心不和,但是毕竟我们斗了那么多年,感情还是有些的。而且当时确实是我媳妇不对,所以我觉得挺对不住老陈的。”曾学勤认真道。 “嗯,我跟检察院沟通过了,他们的态度比较坚决,可能会建议法院判处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我会做罪轻辩护,争取把刑期减下来。”方轶道。 “行,就按照您的方案办吧。”曾学勤点头道。 曾学勤的案子在方轶会见后的第二周开庭了。 方轶走进中院的大门,心中不禁感慨,上次来这里是为丁大山的故意伤害罪提供辩护,时隔一个来月,再次走进中院的法庭是为曾学勤的故意伤害罪提供辩护,希望这次能有一个好结果。 第九审判庭内,上面坐着三位法官,正中间的女法官是审判长,方轶看了一眼对面的检察员,肖检察员坐在首位。 旁听席上坐着曾学勤的老婆元芳,她依旧涂脂抹粉,粉扑的太厚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她旁边坐着不少人,可能是曾学勤的朋友。陈家也来人了,安静的坐在后面。据说曾家给了陈志宏家属不少钱,所以陈家才会选择息事宁人。 随着法槌的落下,庭审正式开始。曾学勤坐在被告人席上,表情很淡然,脸上的豪气不减,仰着头。 前面的程序走完后,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 第281章 搁谁谁也不会认 “被告人曾学勤,男,1970年2月1日出生,身份证号……因涉嫌故意伤害罪于二零一四年八月三十日被市公安局刑事拘留。 本院受理后,已告知被告人有权委托辩护人和认罪认罚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审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四年八月二十九日,下午五时许,被告人曾学勤因其爱人元芳与他人发生口角,被害人陈志宏上前劝阻,被元芳误会进而发生撕扯,后被告人曾学勤赶到,见其爱人与陈志宏撕扯,便冲上去挥拳击打被害人陈志宏的胸口和头部。 随后曾学勤见陈志宏预拼命,便逃走,在追击曾学勤的过程中,陈志宏倒地,后经救治无效死亡。 经鉴定,被害人陈志宏系在原有冠心病的基础上因吵架时情绪激动、胸部被打、剧烈运动及饮酒等多种因素影响,诱发冠心病发作,管状动脑痉挛致心跳骤停而猝死。 曾学勤在案发后被民警抓捕,到案后其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1.户籍证明、犯罪记录证明; 2.被告人曾学勤的供述与辩解; 3.停车场录像; 4.鉴定报告。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足以认定指控事实。被告人曾学勤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曾学勤因其爱人与被害人陈志宏争吵撕扯,出于报复的目的击打陈志宏的胸部,致其死亡,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肖检察员读完,放下了起诉书。 方轶心中暗自盘算,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没错,看这意思,检察院建议的刑期不会少于十年。 “被告人曾学勤,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冷冷道。 “没有异议!”曾学勤仰头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曾学勤,被害人陈志宏与你关系如何?”肖检察员问道。 “我们都在市场卖水果,关系一般。”曾学勤道。 “根据对市场管理部门的询问笔录,你们两家是市场里最大的两家水果批发公司,你们之间是竞争关系,而且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被告人曾学勤,这些情况是否属实?”肖检察员问道。 “情况属实,我们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大家经营水果公司图的是钱,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羡慕嫉妒而已,这很正常,谁有钱不遭人羡慕、嫉妒。我们两家做事还是很规矩的,不会干下三滥的事,否则也不会把生意做的那么大。”曾学勤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肖检察员见对方没上套,问下去没什么意思便终止了询问。 肖检察员你这是啥意思啊,难不成想把故意伤害改成蓄意报复杀人?这是想误导法官啊,方轶不由得后脊背发凉,多亏了曾总机灵,没顺着他说。 “被告人曾学勤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抬头道:“被告人曾学勤,案发之前你是否知道陈志宏有冠心病?”方轶问道。 “不知道,我们双方平时各忙各的,很少沟通交流。”曾学勤道。 “案发时,你在做什么,看到了什么?”方轶问道。 “事发之前我媳妇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快到停车场了,让我去停车场找她。我料理了下手里的事后,就去了停车场,当我快到停车场时,见有人打架,就凑了过去。 结果发现是我媳妇和陈志宏在撕吧,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我当时挺气的,上去就给了陈志宏两拳。”曾学勤道。 “你一共打了他几拳?”方轶接着问道。 “就打了两拳,我闻到他一身酒气,双眼通红,应该是刚喝过酒,喝酒的人打起架来没谱,我不想跟他玩命,所以后来就跑了。”曾学勤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曾学勤为帮其爱人元芳出气,挥拳击打被害人陈志宏胸部和头部,最终导致陈志宏冠心病发作,在追击被告人曾学勤的过程中倒地,救治无效死亡。 另外,经查,曾学勤曾因寻隙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至今未满五年,其构成累犯,应从重处罚。 曾学勤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我们建议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肖检察员道。 肖检察员说完后,方轶看向曾学勤,只见他稍微诧异了下,随即便恢复了之前的神态。这家伙心态真够好的。 “下面由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陈志宏跟我是竞争对手,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要害他的心思,他有冠心病的事在出事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对于他的死我愿意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我认为检察院建议的刑期过重。我只是打了他两拳,陈志宏是死于冠心病,不能把责任都归到我身上。”曾学勤不服道。 打两拳判十二年!搁谁谁也不会认,曾学勤不服很正常。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被告人曾学勤虽然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应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理由如下: 被告人曾学勤对被害人陈志宏胸部拳击的行为一般情况下不会产生被害人死亡的结果,但其拳击的危害行为,与被害人情绪激动、剧烈运动及饮酒等多种因素介入诱发冠心病发作导致了死亡结果的发生。 被害人身患冠心病,被告人曾学勤事先并不知情,这属于偶然因素,其先前挥拳击打的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结果之间属偶然因果关系。 根据《刑法》‘罪责相适应’的基本原则,并根据《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的规定:‘犯罪分子虽然不具有本法规定的减轻处罚情节,但是根据案件的特殊情况,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也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 辩护人查询了近几年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的法定刑以下量刑的案例,上述规定所指的“特殊情况”可以归纳为以下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被害人身患特种严重疾病,被告人事先并不知情,是一偶然因素;第二中情况,被告人的伤害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结果之间纯属偶然间接事实因果关系,被害人自身疾病等因素对死亡结果具有一触即发的直接绝对原因力。 本案完全符合上述情况,所以辩护人认为虽然被告人曾学勤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其拳打被害人的行为仅仅是诱发被害人冠心病的原因之一,并不是主要原因。另外,根据检察院提供的证据,被告人已经取得了被害人家属的谅解,因此辩护人建议贵院判处法定刑以下有期徒刑,建议刑期一年。 最高院的案例附后!供合议庭参考。完毕!”方轶道。 方轶知道法院大概率是不会按照自己的建议下判决的,但是该做的动作还是要做的,建议一年的刑期是与曾总商量过的,他媳妇元芳也能接受。 很快审判长敲响了法槌,结束了庭审,休庭十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出判决。方轶开始收拾桌上文件了,一审的工作结束了,至于法院会怎么判,他无法左右,只能静静的等待,期盼有个好结果。 …… 十多分钟后,三位法官陆续走进法庭,审判长敲响了法槌。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被告人曾学勤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害人陈志宏身患冠心病,被告人曾学勤事先并不知情,其先前拳击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结果之间属偶然因果关系,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的结果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被告人曾学勤系累犯,依法应从重处罚。本院判决如下,被告人曾学勤犯故意伤害罪,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该案的判决结果将依法逐级报送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审判长道。 曾学勤被判了五年!方轶觉得如果曾总不是累犯的话,估计也就判个两三年,不过五年这个结果也可以了,但是前提是检察院不抗诉,曾总也接受。 想到此处,方轶看向曾总,只见他一脸的轻松,看来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五年可比之前检察院建议的十二年刑期少了一半还多呢。 对面公诉人席上的肖检察员似乎心情也不错,并没有纠结要不要抗诉,当然这只是表面情况,检察院会不会同意判决内容,还要再等上十日,直到判决书生效。 开完庭,方轶走出法院后,给李书明打了电话,告诉了他判决结果,李书明让他有空过去泡泡澡,解解乏。 果不其然,曾总对判决结果满意,元芳也没闹着要上诉,十日后,检察院没有提起抗诉,判决书生效。 让方轶没想到的是,判决书生效后没几日,元芳居然给方轶送来了一面锦旗,当然光送锦旗是不够的,她还让人搬了十箱水果给方轶,以示感谢。 律师本色 第125节 之前方轶说曾总的案子有机会少判几年,元芳还有些怀疑他的能力,现在看来方轶还是很靠谱的。所以元芳有心跟他搞好关系。 做生意难免会碰到事,有个靠谱的律师在身边,可以省不少事,这也是曾总特意交代自家媳妇办的事。 下午的时候,王德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提着公文包回到了所里。 “老王,去开庭了?”方轶看他一脸疲惫,问道。 “今天这案子开的痛快。一个女孩在路边救了一位跌倒的老人,老人被送进医院抢救后,家属却把女孩给围住了。要她赔偿老人的医药费。 女孩再三说明自己是乐于助人,但是家属就是不信,嚷嚷路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她乐于助人,别人为什么不管,分明就是小女孩撞到了老人,心虚!”说着,王德友掏出包里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 “后来呢?”方轶问道。一旁的谢友和也抱着大茶杯看向他。 “女孩是个高中生,父母下岗卖早餐,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摊上这腻歪事肯定不干。女孩父母报警,警察来了两边抹稀泥,最后让双方去法院解决。就这样,老人的家人把女孩告上法庭。”王德友道。 “女孩的父母我认识,总在我家小区外面卖煎饼,我经常买他家的煎饼,所以比较熟悉。 前段时间我买煎饼时,他们两口子跟我说了家里的事,我有心帮他们一把,所以就把这案子接了,分给了王律师。律师费很低,一共才收了三千元。”谢友和接过话茬道:“王律师,开庭情况怎么样?” “开庭的时候,对方那叫一个嚣张,嚷嚷着不赔钱就不让他们好好过日子,总算是老天开眼,老人跌倒的位置有个摄像头,我申请法院去交警大队调了录像。 录像上显示的很清晰,老人是自己跌倒的,后来女孩从后面跑过来,查看情况后,报了警。 当时法官要求对方质证,对方不认,说录像不全。死皮赖脸的要女孩赔钱。法官当时那脸冷的跟冰坨子似的。最后法官当场宣判驳回对方的全部诉讼请求,还训斥了他们一顿,估计对方得上诉。”王德友道。 第282章 这是那位天使大姐助我一臂之力啊! “这年头……做好人难啊!”谢友和叹了口气道:“这是有摄像头,如果没有摄像头呢,这屎盆子搞不好就扣女孩头上了!” “这是谁的水果?”王德友一低头看到工位下面放着一箱橙子,抬头看向方轶和谢友和。 “方律师的当事人送的,每人一箱,大家都有份。”谢友和踢了踢自己工位下面的水果箱,笑呵呵道。 “哎呀!这样的当事人不多见啊,出手这么大方。谢谢方律师。”王德友笑道。 “谢啥呀!送了十箱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都尝尝。”方轶一笑说道。 “我今天上午接了一个离婚的案子,需要分割的财产有车有房,区法院开庭,没有子女,律师费十万元,你们谁接?”谢友和看向王德友和方轶。 “给王律师吧,上次那个离婚案,丁婉秋哭哭啼啼了一上午,腻歪死了。结果最后离婚案子打成了故意伤害,一审完了打二审,现在还没完事呢。我可不接离婚案了,太麻烦。”方轶连连摆手道。 “好,那这个离婚案我给王律师了哈,不待反悔的。”谢友和半开玩笑道。 论私交,谢友和跟方轶最好,但是王德友又是方轶介绍来的,人挺踏实的,专业能力也行。大家一直相处的挺和睦,没有勾心斗角的内耗。所以有什么案子,谢友和才敢拿出来跟两人商量,不藏着掖着。 方轶是真不想接离婚案子,当事人如果是男的还好,如果是女的,十个进门委托的,得有七八个一哭就是半天,面巾纸都供不起,忒腻歪。 王德友则不同,之前饥一顿饱一顿,捞不到案子做,没钱赚的滋味他是深有感触,所以不管是什么案子,只要是有钱赚,他都接。 “好嘞,这案子我接。下次有肥活儿再分给方律师。”十万元的律师费,光提成就一万元呢,不是小数。王德友觉得方轶是在照顾自己,心里对他很感激。 “说起丁婉秋家的案子了,我明天上午还得去省检察院跟负责丁大山案的检察员沟通案情,交换意见。”方轶道。 “丁大山那个案子,判决书我看了,我觉得法院确实判的有点重。一点没考虑被害人周龙的过错,直接判了十五年,希望你这次去省检察院能一切顺利。”谢友和道。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省检察院。 站在省检察院的大门口,方轶酝酿了很久,翻来覆去的想着如何才能说服负责案件的检察员,直到见到检察员那一刻他还在琢磨着这事。 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资深男检察员,姓张,是个矮胖子,一张肉乎乎的圆脸,不苟言笑,看起来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走进办公室后,张检察员与方轶相对而坐。 “方律师,客套话我就不多讲了,一会儿我还要开会,咱们长话短说吧,你对丁大山的案子有什么看法?”张检察员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脸淡定的看向方轶。 “我认为一审法院量刑过重,法院没有考虑被告人丁大山的自卫因素。”方轶开门见山道。 “理由呢?”张检察员面无表情的问道。 “理由有三点:第一,被害人周龙的行为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第二,丁大山的行为具有防卫的正当性。第三,丁大山的防卫行为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应该属于防卫过当。 具体我展开给您解释……”方轶的话还没说完,张检察员便打断了他。 “方律师,案卷我已经看过了,我个人认为丁大山的案子,您在一审时提出的防卫过当的意见是成立的,一审公诉和判决对此未作认定,确有不当。 正如您刚才所说,丁大山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确实构成故意伤害罪。”张检察员不想跟方轶打官腔,说道。 方轶一愣,省检察院的水平就是比市检察院强,一开口就定了基调了,上天啊大地啊,这是那位天使大姐助我一臂之力啊!妥了,这一次来检察院的目的完成了一半。 “那您看量刑方面?”方轶按下激动的小心情,问道。 “具体建议的刑期还没确定,但是肯定不会是十五年,您跟当事人沟通这个问题吗?”张检察员问道,显然他想探探方轶的底儿。 “没有,我还没跟当事人沟通,不过故意伤害罪他是认可的,毕竟人是他扎死的。我琢磨着有期徒刑三年?”方轶边说边看张检察员的眼色。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这是法律的明文规定。 既然张检察员问了,方轶自然要说一个丁大山最愿意接受的刑期。反正不管是五年还是三年,只要是判决的刑期在法定刑以下,估计都得庭里或者院里同意。方轶本着坐地起价就地还钱的原则,提了个三年有期徒刑。如果刑期太短,不要说检察院不同意,法院也会觉得方轶这是胡闹。 “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不过我们也仅仅是向法院提供量刑的建议,具体怎么判要看法官的。”张检察员一笑道。 虽然张检察员透露具体的刑期,但是这次来检察员的目的达成了一半,方轶心里舒畅了不少。但是在开庭之前,检察院这边仍然存在着变数,所以方轶没把今天来检察院的事告诉丁婉秋。接下来就等着开庭了。 用人逢喜事精神爽来形容曹晓慧再合适不过了,自从她来到市里工作后,工资涨了,福利待遇也涨了,以前不敢买的名牌服装和化妆品,现在扫起货来眼都不眨一下,内心慢慢的膨胀起来。她感觉自己以前过的太委屈了,她要好好的活一把,把以前的亏的都找补回来。 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最近年轻有为、高瞻远瞩、富得流油的老板又给她升职了,现在的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薪资自然也水涨船高,忙的昏天黑地的,兜里有钱都没时间花。 第283章 童年 周五中午,曹晓慧在楼下的餐厅吃过午饭后,正想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一会,突然接到了方轶的电话。方轶跟她商量周末带方安志出去散散心,初中学习挺紧张的,弓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一想到周末要加班,曹晓慧便同意了方轶的要求。 市里除了吃就是喝,都是消费的地方,没有什么好玩的。方轶跟儿子商量后,最后决定回村里住两天,放松下。 当年方家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肉,炖一锅大白萝卜放上十几片肥肉片子,闻着有肉味,但筷子伸到锅里夹出来的永远是白萝卜片。 后来日子好过些了,每月都能吃上肉,不过对于方有财来说,炖上一锅红烧肉永远是他疼爱孙子的最佳方式。 但是对于方安志来说,每年这个时候,他馋的并不是爷爷的红烧肉,而是深秋时爷爷从山上摘回来,放在自家院子南墙根,自然冷冻而成的冻柿子。 村里山地里种的柿子是灯笼柿,不是那种北方常见的扁扁的大盖柿。据说晋省做柿子饼都就是用这种灯笼柿,甜甜的绵绵的,很好吃。 为了节省路上时间,方轶特意向李书明借了一辆车,父子俩回到村里时,方有财正裹着羽绒服,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边晒太阳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眼神时不时的瞟向村口。 直到车子停到家门口,方有财才反应过来,儿子和孙子回来了。 吃过午饭后,方安志迫不及待的跑出屋门,去院子南墙根下掀开塑料布,将四个冻的如同石头一般的红红的柿子放入盆中,然后盖上塑料布,缩着脖子,端着盆子,转身往屋里跑。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说呢,刚吃完饭,过一会儿再吃冻柿子,牙受不了!”方有财看着跑进屋的方安志,心疼的责怪道。 “没事,爷爷,我过会儿再吃,先拿凉水拔一会儿。”方安志嘻嘻笑道。 方轶看了一眼盆中的柿子,笑道:“爸,你甭管他,这柿子冻得跟砖头似得,他吃不了。” 半个小时后,方轶和方安志,一人一把小勺子,围着盆子一勺一勺的舀着带冰碴的柿子,吃一会儿停一会儿,口中喋喋不休的抱怨太凉了,可即便如此,两人谁也不愿意停手。 看着父子俩吃的不亦乐乎,方有财也有心去凑热闹,可这牙口不好,想想还是算了。 在村里的晃荡的这段时间对于方安志来说是最美好的时光,这里没有母亲的督促,没有老师的时时提醒,更没有学习的压力,简直就是天堂。 方轶看着一嘴柿子的儿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爸,咱们村里的小学还有吗?” 方轶小时,每个村子都有一所小学校,方轶就是在村里的小学度过的六年美好时光。那时的天总是很蓝,空气也很清新,河底可见小鱼和乌龟,现在…… “这几年咱们村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走,村里大部分是老人,学校里的老师比学生还多。早在五年前教委出了政策要合并学校,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学都合并到乡里去了,现在村里的学校出租给了个人,改成养猪场了。”方有财从嘴里拿掉烟嘴,说道。 方轶起身,来到窗前,望向学校的方向。石头和石板砌成的教室,水泥抹的黑板,坑坑洼洼的教室地面,还有每到冬天教室内点燃的煤球炉子,墙角堆放的木材和煤球,都是他记忆中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美好时光。 不知何时,他耳边响起了那首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地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丁大山故意伤害案二审终于开庭了,省高院第五审判庭内,方轶看了一眼对面公诉人席上的张检察员。 二审合议庭由三位法官组成,一男两女,中间坐的女法官四十多岁,圆脸,头发齐肩,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前面的程序走完后,审判长宣布开始法庭调查,紧跟着男审判员宣读了第一审判决书。 “下面由上诉人丁大山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周龙是被我刺伤,倒地后死亡的,但是他未经我允许爬墙进入我家,我是在进行正当防卫过程中将他刺倒的。我认为一审法院对我的量刑过重,请求法院依法改判。”丁大山道。 虽然不理解正当防卫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丁大山知道,这个词有可能让自己少蹲几年大牢。 “上诉人丁大山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丁大山刺伤被害人周龙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具体理由如下:……”方轶将之前与检察院沟通的内容搬了出来。 “上诉人丁大山,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罪名没有异议,但是对事实和量刑有异议。我属于防卫过当,一审法院判我十五年有期徒刑,处罚过重。”开庭前,丁大山与方轶见过,方轶将辩护方案告诉了他。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上诉人丁大山,你见到被害人周龙爬上自己墙头时,你手里是否拿着刀?”张检察员问道。 “没拿刀,当时是晚上九点多,我已经把大门插上了,我觉得他进不来院子。根本就没想到他会爬墙近院。”丁大山回忆了下道。 “后来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回屋去拿的尖刀?被害人周龙是你的女婿,为什么要拿刀对付他?”张检察员追问道。 “我女儿正在和周龙闹离婚,之前周龙来我家闹过几次,把窗户和门的玻璃砸碎了好几块,差点伤到人。 当天晚上他不听劝阻翻墙进院,又拿石头砸我,我家里只有老伴和我闺女的两个孩子,我怕他对我们不利。所以就回屋拿了尖刀,想把他吓走。”丁大山道。 第284章 为啥? “周龙跳到院里后,是谁先动的手?”张检察员问道。 “当时他跳到院里后直接奔我就来了,是他先动的手,然后我们两个就撕扯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一刀扎到了他的胸口。”丁大山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张检察员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律师本色 第126节 上诉人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丁大山还是那套词,简单说了两句便结束了。 方轶作为辩护人,仍旧坚持丁大山属于防卫过当,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量刑过重,建议判处丁大山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检察员发言才是重头戏,方轶紧张的看向张检察员,不知道他是否会话付前言。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根据查明的事实,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二款的规定,丁大山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所以我们认为丁大山的上诉理由成立,建议给予丁大山八年有期徒刑。理由如下:……”张检察员面无表情的说道。 张检察员具体说了什么理由,方轶一句没听,他心里很激动又有些失望,检察院支持了自己的辩护意见,这是方轶激动的地方,但是同时检察院建议判处丁大山八年有期徒刑,方轶又觉得刑期有些高,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审判长听完张检察员的意见后,与两外两位法官耳语了几句。 上诉人丁大山最后陈述完成后,整个二审的庭审程序完成,接下来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评议后宣判。丁大山被带出了法庭。 旁听席上空无一人,周龙的家人可能觉得没必要来。丁大山的老伴身体不好,丁婉秋不敢让她来,丁婉秋不敢听最后的判决,也没有来旁听。 十分钟后,三位法官回到了审判庭。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丁大山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丁大山持刀致死被害人,属防卫过当,应当依法减轻处罚,对省检察院的出庭意见予以支持,判决撤销一审判决的量刑部分,改判丁大山有期徒刑七年。”审判长道。 一审判决十五年有期徒刑,二审检察院建议八年,法院最终判决七年有期徒刑,刑期减了一半多,方轶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丁大山双手有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方轶,抿着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他被法警带出来法庭。 金石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内,丁婉秋用面巾纸擦着眼泪:“方律师,谢谢您。我父亲的判决是不是已经生效了?我能见到他吗?” “法官当庭宣判,等到判决书出来,您父亲被收监后,您就可以去探视了。您再等等吧。”方轶解释道。 丁家的案子总算是结了,虽然判的刑期与方轶的预期有些差距,不过总算是为当事人减少了八年的刑期,当事人基本上能接受! 这一天,方轶等人中午去了常去的饭馆吃午饭,饭后众人溜溜达达,见阳光明媚,便聚在楼下不远处的花坛旁,一边闲聊抽烟一边晒太阳,就在此时梅小婷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谢律师,方律师,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律所可能要实行一体化。”梅小婷低声道。 “一体化?什么意思?”方轶问道。 “一体化,说的简单点,就是打破之前律所合伙人和各团队各自为战的局面,就像公司一样,大家挣点钱平时不能都提走,只能提固定的比例,等年底汇总成本支出后,从律所的总账中扣成本,扣完后,再把余款分给大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谢友和放下牙签道。 “其实我觉得有点像是公司,大家都拿固定工资,等到了年底,公司赚钱了大家一起分钱,要是不赚钱说不定还得往外掏钱,平摊成本。”梅小婷道。 “这么干的话,是不是咱们工薪律师的提成也得扣下,顾老大能同意吗?”周云渊一脸疑惑道。 “不好说,不过听说很多合伙人都提出了异议。人家做业务拿提成,本来小日子过的挺好的,结果现在要吃大锅饭,肯定有意见。”谢友和道。 听谢友和说完,几个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王德友琢磨着,这刚吃两天踏实饭就开始作,这是闹得什么妖啊!方轶与他的想法不同,如果真混不下去了,是跟着顾老大走,还是……,他心里有点乱。 “反正这些事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据说明年开始实施。走着看吧,看顾老大怎么说。”梅小婷一脸无所谓道。 可能是觉得刚才的话题太沉重了,梅小婷眼神闪动道:“据说刘芳抱上粗腿了,在给一家金融机构做法律顾问。”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不是早就签约了吗?上次刘芳过来找你就说了。”周云渊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次她那是虚晃一枪,根本就没签约,不过是洽谈。前两天正式签约的,在咱们大会议室举行的签约仪式。据说一年五十万。本来约定的是一年八十万,后来改成了五十万。”梅小婷道。 “为啥?”四对眼睛同时看向她。 “我听说那家金融机构想把咱们律所的名字放在他们公司的网站上,注明咱们律所是他们的法律顾问。但是合伙人会议没通过。”梅小婷道。 周云渊、王德友和方轶的眼神中露出不解,难道是合伙人眼红刘芳赚钱,不对啊,八十万律师费虽然不少,但是合伙人们又不是没见过钱,那个合伙人每年不得赚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啊,不至于! 第285章 这到底是谁家出事啦! 此时的谢友和眼珠转来转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小梅,你说的那家金融机构是持牌的国企吗?” “好像不是,咱们市里的大型金融机构早就都被瓜分光了,哪轮的到刘芳啊。好像是家民企。”梅小婷道。 “那家公司是不是放高利贷的?前两天我就办了一个高利贷的案子。”王德友突然问道。 “不是吧,好像是家p2p公司,就是搞网贷的。上次刘芳找司马律师商讨那家公司的业务模式,司马律师还给出了一份法律意见书呢。 司马律师认为那家公司的业务模式属于灰色地带,有很多不合规的地方,风险太大,很容易出事。后来刘芳就没再找司马律师。”梅小婷道。 “明白了!其实这家公司出八十万并不是说刘芳的法律服务值这个价,他们奔的是咱律所的知名度。他们想借用咱们律所的名誉给他们背书。”谢友和冷笑道。 众人恍然大悟,周云渊拍了下脑门:“谢律师,司马律师给p2p公司出法律意见书,日后万一公司出事了,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团队?” “你想多了,不会的。司马律师还是很严谨的,不会为了两钱卖名字和公章。”谢友和道。 众人正说着,方轶的手机响了,是久未见面的兰姐打来的。 “兄弟,忙着呢?”兰姐的语气总是大大咧咧的,听起来没拿方轶当外人的样子。 “不忙,刚吃完饭,晒太阳呢。兰姐,您有事?”方轶离开花坛,走到一旁的树下,将烟屁扔到了树坑里,伸出右脚撵了撵。 “嗯,你于哥出了点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警察抓了,我想请你帮忙。晚上有空吗?咱们见面聊。”兰姐那语气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老公,方轶心中暗叹:兰姐这心怎么长的,真大呀! 兰姐有约方轶当然要去,当初兰姐可给他介绍了不少业务呢,他从兰姐手里也赚了些钱,而且人家让刘元给自己提供了不少便利。这可是个大金主。 市内一家知名的私房菜馆内,兰姐点了一桌子菜招待方轶,因为心里有事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菜后,方轶转入正题。 “兰姐,于哥出什么事了?”方轶放下筷子问道。 看着兰姐漫不经心的夹了一块炸茄盒放在盘子中,方轶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这到底是谁家出事啦! “说起来,这事怪你于哥。前段时间,我们又接了一个大项目,你于哥高兴请项目组的人吃饭。当时因为饭店门口的停车场满了,你于哥就把车停在了旁边的小区里。 当天他们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散了后,因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就叫了代驾。 老于这个挨千刀的叫了代驾后,非逞能要自己把车开出来,在门口等代驾,结果一个人跑去小区里开车。 公司的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出来,都以为他不定抱着那棵树正吐呢,后来代驾都来了,也没见到人。 项目组的经理带着代驾进小区找他,结果被吓了一跳,两个警察正拿着酒精测试仪让他吹呢。想找人替他都没机会。 后来一了解才知道,老于当时去开车,本来以他的技术没什么事,就在快开出小区的时候,有辆车停车不到位,当时老于大意了,低头拿点烟器点烟,没瞧见,结果一不留神就把对方的车屁股给碰了。 要说这也不算事,对方就是一辆破捷达,修修补补一共花不了几百块,坏事就坏在你于哥这种破车嘴上,他当时跟对方耍横,嚷嚷人家车停的不是地方,对方见他脸红脖子粗一身酒气就报了警。 警察一来就让他吹气,你猜怎么着,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300毫克/100毫升以上,啥也不说了,你于哥直接被警察带走了。 你说他这不是死催的吗,喝了那么多酒跟人家讲什么停车入位啊!对方修车一共才花不到五百元,你给他一千两千的又能怎么滴,这回好了,直接进去了!”说到此处,兰姐一脸的怨气。 “兰姐,您也别太着急,只要人没事就好。 要我说于哥这是给您家消灾解难呢,您想啊,如果于哥开车出了小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小灾避大祸!您得想开点。”方轶规劝道。 “我不急,就是气!让他在里面蹲几天也好,眼不见为净。前天我找人问了下,警察说案子已经移送检察院了。检察院的人说老于构成危险驾驶罪,已经批捕了。 我就想咨询下你,老于没在路上开车,他在小区里开车也构成酒驾?”兰姐疑惑的看向方轶。 “这事得看具体情况。于哥停车的那个小区是封闭式管理,还是开放式管理?”方轶问道。 “啥意思?构不构成酒驾跟小区的管理还有关系啊?”兰姐一头雾水的问道。 “这还真有关系!目前常见的小区对社会车辆的管理方式大体上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开放式管理,这种管理方式小区进出口未设置卡点,或者虽有卡点,但对进出车辆不进行拦截,社会车辆无须任何手续即可自由进出并在小区内停放。说白了就是社会车辆可以随便停,没人管。很多老旧小区都这样。 第二种,半开放式管理,即在小区进出口设卡,对社会车辆进行拦截,社会车辆若要进出小区,需要受访业主的同意、登记车牌号或者交纳一定的停车费用。说的通俗点,非本小区的车辆,给钱就可以进。 第三种,封闭式管理,非业主车辆一律不允许通行,或者在征得受访业主同意后,来访车辆必须按照规定停放在小区指定的区域。一般别墅区或者高档住宅区都这样管理。 在司法实践中,对于第一种和第三种管理方式下的小区道路的定性争议不大,前者属于典型的“允许”社会车辆通行,发生交通事故按照‘道路’管理;后者正相反,不属于“道路”,即便发生醉酒驾驶的情况,警察也管不到。第二种管理方式下的小区道路的性质,争议比较大,同案不同判的情况也比较多。”方轶解释道。 第286章 听这意思不像是第一次啊! “于哥停车的那个小区是什么情况,您有了解吗?”方轶解释道。 “他们吃饭旁边那个小区是个老旧小区,我也在里面停过车。我印象里小区门口有根杆,长期的抬着,没人管,谁进去都行,还不收费,要不然你于哥也不会把车停哪。 应该属于你刚才说的开放式管理,市里的地皮金贵,饭店门口的停车位有限,所以好多去吃饭的,都把车停在隔壁的小区里。”兰姐回忆了下道。 “要是这样的话,恐怕于哥这酒驾……,之前省里就有类似的判例出来,当然最终于哥是否构成酒驾,如何量刑还得看法院怎么认定。”方轶道。 “兄弟,说句实在话,这要是在县里,凭老于的面子,没有人会抓他。姐已经托人都打听过了,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查酒驾,事又出在市里,老于算是撞在枪口上了,既然你也这么说…… 算了,姐就信你,这事就委托给你了,判刑不判刑的,对于你于哥来说影响不大,不过我希望他能回家过春节。律师费你说个数,我给你打过去。”兰姐道。 回家过春节!这要求可不低啊,现在到过年还有三个多月。加上之前羁押的时间……,兰姐这是对量刑提出了要求啊!方轶心里发苦,这案子不好办啊。 “兰姐,我一定尽全力。不过于哥能不能回家过春节……我只能试试。”方轶道。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昨天我去县里特意找了张铁嘴,他给我卜了一卦。”兰姐神秘兮兮道。 “怎么说?”方轶好奇的问道。 “他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兰姐道。 听完差点没把方轶的鼻子气歪了,这不废话嘛,用得着他算啊! 于满堂的酒驾案,方轶收了五千元,收五千元律师费,一是因为案子简单,没有多少律师发挥的余地,另外,兰姐这条线还得继续维护,不能断。 次日一早,方轶与兰姐签完委托手续后,约了看守所会见。 隔日看守所会见室内,于满堂一脸的苦相,坐在方轶对面。 “兄弟,事就是这么个事,该赔的我也都赔了,我当时真是没注意,要不那个破点烟器,也不至于把人家的车给撞了。你别看我喝了酒,比那些开了四五年车的司机都开的稳当……”都这时候了,于满堂仍旧执念于那个点烟器,并没觉得自己喝酒开车有什么问题。 “行,于哥,我明白了。兰姐挺担心您的,您这是酒驾,可不能总提点烟器的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方轶提示道。 于满堂然后点了点头:“兄弟,这是咱俩聊,我这么说。警察和检察院的人问我,我可没这么说。你放心吧!我一定痛改前非,深刻检讨,争取宽大处理,早日出去。” 于满堂一番话说的方轶一怔,听这意思不像是第一次进来啊!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我帮您转告兰姐。”方轶道。 “你告诉那老娘们,让她再给我充点钱,我都进来半个多月了,她就给我冲了五百块钱,扣扣索索的。我现在买手纸的钱都没有,早上都是借人家的用。让她大方点给我一次冲五千。”于满堂不满道。 “行,我出去就让兰姐给您充钱,不过真不用冲那么多,说不定过段时间您就出去了,到时候剩下的钱您可拿不回去。”方轶道。 “好吧,你让她看着办吧。”于满堂琢磨着方轶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出了看守所,方轶打电话把会见的情况告诉了兰姐,兰姐直接给他转了一千,让方轶帮忙给于满堂冲卡上。 律师本色 第127节 可能是案件比较简单,于满堂的案子在方轶去法院调卷后,没多久便开庭了,案子由一位卷发男法官独任审理。 ……(案情比较简单,前面的程序省略,以免被认为掺水)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公诉人发言。”男法官道。 “……本院认为,被告人于满堂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之一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危险驾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于满堂有如实供述、认罪认罚、积极赔偿被害人车辆损失、无犯罪前科等量刑情节,建议对被告人于满堂判处拘役四个月。发言完毕。”检察员宣读起诉书道。 对于检察员来说,像于满堂这样的危险驾驶的案子每年不知道要开多少个庭,非常简单,不过是走个程序,等判决。 之前方轶去检察院跟检察员沟通过了,负责案件的检察员表示一定会考虑律师的意见,今天一开庭检察员建议判处于满堂拘役四个月。这让方轶有些挠头,四个月!春节都过完了。 “被告人自行辩护。”男法官道。 “我不应该醉酒驾驶机动车在小区内行驶,我真没想着上路,只是把车开到大门口,交给代驾。请法官从轻处理。”于满堂道。 他的神态很淡定,并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也许四个月对于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当然刑期越短越好。 “下面由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那法官道。 “辩护人认为,虽然被告人于满堂构成危险驾驶罪,但是有从轻处罚的情形,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于满堂仅仅在小区内道路移动车辆,主观动机是为方便代驾寻找车辆,履行代驾工作,这在检察院提供的证据中已经被证实,由此可见被告人于满堂的犯罪情节轻微。 二、被告人于满堂平时遵纪守法,他经营的盛丰集团是市里和县里的纳税大户,判处的刑期过长不利于其公司的正常运营,且案发后于满堂积极配合交警调查并主动赔偿被刮车辆损失,具有悔罪表现。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于满堂虽然构成危险驾驶罪,但是犯罪情节轻微,认罪态度较好,依法可以从轻处罚,建议判处被告人于满堂拘役二个月。”方轶道。 …… 第287章 天天舞枪弄棒的,多吓人啊! 开完庭后,方轶直接去了盛丰集团,当他走进总裁办公室时,兰姐正在审批财务报销文件。 “怎么样?”兰姐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判了!法院认为于哥构成危险驾驶罪,判处拘役三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方轶道。 法官在开完庭后便进行了宣判,既没有采纳检察院的建议(拘役四个月),也没有采纳方轶的量刑辩护意见(拘役两个月),取其中,判了拘役三个月。 “三个月!再有一个多月就出来了,回来正好过春节。兄弟,多谢啦!等你于哥出来了,咱们好好聚聚。 对了!我们集团准备招一名法务总监,你要不要考虑下?”兰姐又起了招揽方轶之心。 “谢谢您,兰姐。我刚刚加入金石律师事务所没多久,这么快就改换门庭,跟团队老大不好交代。”方轶微笑道。 “好吧,随你。我们盛丰集团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兰姐道。 “兰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方轶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有个事我差点忘了。昨天我听说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做的一个楼盘项目的甲方大老板被抓了,一审被判了十多年,现在正在找律师打二审,回头我给你问问,对方要是有意思见面,我给你打电话。”兰姐突然道。 兰姐说的这个楼盘项目早就已经完工了,现在正在做决算,后来听说房地产公司的实控人将股权都转让了,此后不久又听说实控人被警方抓了,现在因为公安查案,公司账目被查封,工程决算工作被迫暂停。 这两天兰姐挺闹心的,今天方轶来,她正好想起了这事,琢磨着如果方轶能像捞曹月山那样把那家房地产公司的实控人捞出来,即便对方给不了工程款,也可以弄些楼房抵债,总比这么干耗着强。 “谢啦,兰姐。我等您电话。”方轶说完,起身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就在他走出写字楼大门之时,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 “哥,我是李素华。我被警察抓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素华?”方轶一时没反映过来,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对方可能听出了方轶的疑惑,补充道:“您忘了,我表哥是李书明,上次我被派出所拘留,是您把我弄出来的。” 上次李素华砸了前男朋友的婚房,是方轶托关系把她从城西派出所弄出来的,后来李书明请方轶吃饭,她也在场,还留了方轶的手机号,以备不时之需。 “哦!是你呀。你怎么又被警察抓了?又去砸前男友婚房了?”方轶惊讶道。 “没,这次真不赖我。哥,您方不方便来下桥西派出所……”李素华试探着问道。 “好吧,我二十分钟后到。”放下手机方轶暗叹一声:哎!这一声哥叫的,有事就的哥往前冲,谁叫她是李书明的表妹呢。不对呀!桥西派出所在市里啊,她怎么不找李书明啊? 方轶一头雾水的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桥西派出所而去。 “您好,我是李素华的家属,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被桥西派出所抓了,您能帮我查查吗?”方轶来到派出所,对着一位正在值班的年轻男警察问道。 “李素华……哦,我想起来了,早上我去抓的。你是她什么人?”年轻警察查了下记录,抬头看向方轶。 “我是他哥,表哥。”方轶顺口道。 “带钱了吗?”年轻警察问道。 “带钱?带什么钱?”方轶疑惑的看向对方。 “你妹妹真是好拳脚啊,把驾校的教练给打了,早上我调解了半天,对方答应只要赔偿医药费就行,不追究她刑事责任。”年轻警察一脸的无奈道。 “啊!又打人啦!”方轶惊讶道。 “‘又’打人?啥意思,她还是惯犯不成?我得查查她有没有案底。”年轻警察一怔,随即噼里啪啦的开始敲打键盘。 “您不用查,上次是因为谈恋爱,她前男友跟她闺蜜劈腿,后来……你懂得。”方轶无奈的一笑道。 年轻警察眨巴着双眼看向方轶,消化着他刚才的话,半天没说出话来:“那什么,他前男友挺惨的吧!” “嗯!先是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后来又被叫去派出所训了一顿。”方轶认真的点头道。 “该!活该!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学明星练劈腿,碰上了活阎王,这不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屎(死)吗!”年轻警察义愤填膺道。 “那个,我能先见见她吗?我可以刷卡。”方轶试探道。 “跟我来吧。不过你得好好说说你表妹,别动不动就上手,长得挺漂亮的,天天舞枪弄棒的,多吓人啊!……”年轻警察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方轶跟在年轻警察身后,不住的点着头,表示同意。 拘留室内,方轶见到了李素华,李素华见方轶进门,笑呵呵道:“警官,我能走了吧!” “把医药费给对方结了就可以走了。”年轻警察道。 出了派出所,方轶看向李素华:“这回是因为什么打驾校教练?好嘛,都去医院了。” “我前段时间报名考驾照,考完科目一后这两天开始练车,昨天我上车练完以后,教练问我约吗?‘约吗’!他啥意思啊,摆明了是看车里只有我一个,调戏我。 我当时就急了,上去就是一顿组合拳,多亏了车里空间小,要不我肯定给他一个窝心脚,让他趟地上。”李素华连说带比划,看的方轶两眼发直。 “后来呢?”方轶问道。 “后来驾校的人报警了,我被带到了桥西派出所。后来我才知道,教练是问我‘约了吗’?约下次练车的时间了吗?我听错了!”李素华越说声音越小,一脸的不好意思。 “好吧!你这驾校是上不成了。看来你得换一家驾校学车了。”方轶瞪大眼睛,无奈道。 “真不用,我已经跟教练商量好了,我继续在驾校学车,教练继续教我,主要是不打不成交。”李素华笑道:“那两千元医药费我回头给您哈,不过您得等几天,等我发工资。” 第288章 彭华雁 “不用啦,我找你表哥李书明要去。你不用给了。”方轶看了她一眼道。 “别!可别!我表哥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让我去辉煌上班,天天盯着我。家里人也会知道,我这散打教练就当不成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哥,求你了,千万别告诉我表哥。”李素华一听方轶要把这事捅到表哥李书明哪里,立刻怂了,可怜巴巴的看向方轶。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方轶一脸的无奈。 “谢啦!等我发工资,我立刻把钱还给你。”李素华立刻变了一张笑脸。 三日后,方轶接到了兰姐的电话,之前她提到的那个楼盘项目的甲方实控人的老婆想见方轶一面谈下案子的事。 次日上午九点半,方轶在金石律师事务所接待了兰姐介绍的那位实控人的老婆—彭华雁。 彭华雁是典型的川妹子,尽管已经年过四十,但模样依旧秀丽、皮肤水嫩、身材玲珑娇小,看起来很有韵味。如果用几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就是“漂亮、低调、有内涵”。 如果兰姐不说,从外表上看她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方轶打死也不会相信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前两日,高金兰打电话给彭华雁,询问她老公邹强的案子时,彭华雁正在与一位市里大所的律师谈案件情况。这段时间她见了不少律师,但是一直没有定下来。 之前她老公邹强一审时的辩护人是公司法律顾问推荐的一位京城律所专门做刑事案件的老律师。但是一审失利后,彭华雁对那位律师失去了信任,想要从新选聘律师。 鉴于案件二审在市里的中院审理,她听了身边人的建议,准备在市里找位擅长刑事的律师为老公提供辩护。 这几天她见了好几位律师,有能说会道的,有吹牛皮不上税的,还有张口闭口有关系的。她分不清那位律师专业能力强,不过凭着这些年做企业识人的经验,她很快便淘汰了二位大忽悠。 总结起来她请律师的标准很简单,第一看案例,最近两年都做过什么类型的刑事案件,胜诉率如何;第二看律师所在律所的大小,她觉得大律所的律师应该更靠谱(其实未必)。 在她看来,请律师就像买衣服一样,尽管大品牌的衣服费用高些,但是无论是做工还是版型都比小公司的要强的多,她把买衣服的经验用到了请律师上。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为她们房地产公司提供法律服务的都是些大律所,她已经习惯了,根本看不上小律所。 尽管有兰姐的推荐,但是如果方轶不是在金石律师事务所,而是在一家市里的小律所执业,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谈案子了。 “彭女士,您好。我是方轶。”方轶道。 “您好,方律师。高总向我推荐您,说您专业能力非常强,曾经帮她办过不少案子。在来之前,我看了您近两年做过的刑事案件和您的个人介绍。应该说案件结果让我非常惊讶,其中很多案子都是做的无罪辩护,而且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彭华雁面带微笑道。 “您过誉了!您说的那些案子能达到预想的效果,除了专业能力外,运气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方轶谦虚道。 彭华雁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仿佛始终把握着谈话的节奏,这让方轶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哦!运气?怎么讲?”彭华雁好奇的看向方轶道。 但凡能把生意做大的商人,大多对“运气”这个词都非常敏感,因为很多时候他们做业务就是在赌命。 什么是商人,用马克思的话说:当有百分之一的利润,就胆大了起来;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彭华雁与她的丈夫邹强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上亿的资产绝对是从底层一点点杀出来的。对于运气这个词理解的比一般人更加透彻。现在听方轶提起这个词,自然很感兴趣。 “其实一个案子能否达到预想的结果,我觉得有三个因素,第一是当事人的配合,第二是律师的专业能力,第三是要碰到一个好法官。而这三个条件同时具备是需要运气的。”方轶微笑道。 彭华雁沉吟片刻:“嗯,方律师咱们谈谈我丈夫邹强的案子吧。这是我老公案子的一审判决书。您看下,我们现在已经提起了上诉。二审的开庭时间暂时未确定。” 接过案件判决书,方轶看到判决书最后写着,被告人邹强涉嫌合同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五十万,嚯!大案子啊! 方轶抬头看向彭华雁:“您是否方便将案件情况介绍一遍?我需要了解下案情。” “我老公邹强在十多年前创立了华普建筑有限公司……”彭华雁娓娓道来。 律师本色 第128节 华普建筑有限公司成立于二零零一年,彭华雁的老公邹强担任公司总经理和董事长,实际控制公司,最开始几年他们两口子以挂靠的方式承包工程,趁着房地产大发展的时机,转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后来公司更名为华普房地产有限公司,在房地产圈混了多年的夫妻俩有了一定的资本和人脉,开始学着别人买地盖楼盘。最开始还是挺赚钱的,但是后来房地产市场地价飞升,以他们的实力敌不过那些大型房地产公司,拿不到好的地块,只能去二三线城市发展,甚至在县里拿地盖楼。 房地产行业是资金密集型行业,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大量的资金,没有钱是玩不转的,因为拿到的地块区域不好,银行贷款给的很少,没办法他们便向国有金融公司或者民营金融公司融资,利息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多不等,甚至有的贷款利息高达百分之四十五。 第289章 合作 虽然他们两口子也知道这么搞下去属于饮鸩止渴,越渴越吃盐,不但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的老本搭进去,但是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从前年开始,彭华雁劝她丈夫邹强收缩业务,及时回笼资金,准备转型,但是在房地产行业干习惯了,转做其他行业都绝对不赚钱,高科技他们又不懂。最后邹强决定干完最后一个项目后,金盆洗手准备过退休生活。 但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虽然大部分债务窟窿都已经堵上了,但是公司的运营情况却越来越差,拖欠工人工资和施工单位工程款越来越多,公司开始资不抵债。 为了继续运营公司,邹强隐瞒真相,在去年指使公司销售人员以公司名义与客户签订商品房买卖合同,将已经出售的华府项目六套房屋再次出售(一房二卖),骗取六名客户的购房款共计人民币二百一十万元,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支付公司房租、职工工资、偿还债务等。 区公安分局接到被骗客户的报案后,立案侦查将邹强及相关人员抓获,此后检察院进行了批捕,区检察院以邹强犯合同诈骗罪,向区法院提起公诉。 区法院经公开审理认定,被告人邹强犯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五十万元。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彭华雁一直跟着老公管理公司,所以对事情的经过比较熟悉。邹强为了保护彭华雁,没有让她参与此事,她才幸免。 “按照您的说法,我觉得这案子应该属于一房二卖。 二零零三年六月一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品房买卖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八条(二)对该种情况做了明确的规定,这属于典型的民事案件,不应该涉及合同诈骗。 是不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啦?”方轶第一反应是有人想借这事搞他们。 “确实有人想搞我们,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那六名买房人中,有一位跟上面有关系,据说是打过招呼了。我们赔钱这事都完不了。”彭华雁道。 她从心底里还是很欣赏眼前这位中年男律师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能从简单的案情中推出其中的症结(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不像之前那几位律师不是高谈阔论什么法律条款,就是明里暗里想告诉她自己有关系,花钱免灾! “嗯,我觉得这种事不外乎两种结果,第一他们的实力很强,一审和二审邹总都没什么机会,当然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申请再审,我觉得机会还是有的。 第二他们的实力不够,只能摆平一部分人,一审判了邹总,二审有可能翻案。我个人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当然还是那句话,除了律师的专业能力外,还要看运气。”方轶道。 “嗯,方律师,如果我委托您为我丈夫提供辩护,律师费怎么支付?”彭华雁点头问道。 这就开始询价了,看来这案子有希望签下,方轶心中一阵欣喜。 “如果您委托我代理您老公的案子,律师费要十五万。”报价一直是让方轶头疼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报多少合适,此时他有点后悔,要是谢友和在身旁,肯定能帮他报一个即让对方能接受,自己又不吃亏的价格出来。 “嗯,方律师,我回去考虑下,如果定了我会再跟您联系。非常感谢您为我提供法律咨询,我看了你们桌上的咨询收费价目表,我咨询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是五百元咨询费。”彭华雁说着掏出五百元递了过去。 方轶回到工位,心中有点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案子没当场签下来,是因为自己报价的问题。 “案子没签?”谢友和凑过来低声问道。 “嗯,可能是报价高了!”方轶一脸惋惜道。 “签案子有时候要看眼缘,对方觉得你行,你报多少他都会签约,他对你的信任度不够,你降到一千元,他也会说再考虑下。所以你不用这么患得患失的,是你的早晚跑不了。”谢友和规劝道。 “但愿如此!”方轶一笑,转回身开始审核顾问单位发过来的合同。 “一会儿,有个马律师过来,他是顾老大的朋友,马律师有个刑事案子想跟咱们合作,回头你跟他聊聊。”谢友和道。 方轶一口答应下来。 自从方轶进入金石律师事务所后,参加了几次所里的培训,也认识了不少律师同行。 因为他为人和气,与同行一起探讨案件时从不藏私,所以很多律师对他印象很好,遇到搞不明白的刑事案子很多律师会打着合作的招牌来找他探讨,实际上探讨的多,合作的少,其实方轶也能理解大家都是为了赚钱,接个案子不容易,能自己吃独食谁会往外分钱。 下午三点多,方轶在会议室见到了马律师,马律师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很讲究,带着金丝眼镜显得很斯文。 “方律师您好,我姓马,马半山。我跟你们顾律师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手头上有个案子,想听听您的意见。”马律师寒暄了几句后,开门见山道。说完,他将一份案卷递给了方轶。 “这份案卷是我去法院调取的,我已经会见过被告人了,被告人是我的一个客户,他们公司的案子基本上都是我在弄。我给您介绍下具体情况……”马律师道。 马半山有个顾问单位,公司的老总姓胡,二零一零年二月的时候,胡总开始做放贷业务。同年六月,借贷app开始上线运营。 胡总公司的经营模式很简单:通过第三方引流方式吸引借款人到公司的app平台借款,软件界面会显示借款金额一千零八十元,借款期限七天,服务费六百二十元,到期还款一千七百元,逾期费五十元/天。 借款人同意后,即放款一千零八十元至借款人账户。如果到期无法按时归还借款,借款人可选择支付展期费六百二十元延期还款。如借款人未按时还款的,公司的催收团队以“爆通讯录”等方式骚扰借款人及其亲友,进而实现催收目的。 第290章 怕个球啊! (爆通讯录是指给借款人通讯录里的所有人打电话,告诉你欠钱的事情,搞得你名声扫地,让你的工作,生活朋友圈都会受到影响) 今年省里开展专项治理套路贷行动,胡总的公司被定义为套路贷,结果可想而知,他赶上了风口,飘进了看守所。 整个公司一窝端,胡总的媳妇哭哭啼啼的找到马半山,马律师打心眼里想把胡总弄出来,因为少了胡总,他每年的收入会减少一大半,但是他又没怎么做过刑事案子,心里不把准,最后便找到了顾大通帮忙。 “其实吧,我觉得胡总这事顶多算是高利贷,根本算不上套路贷。胡总这人脑子比较简单,我跟他认识不下十年了,他初中没上完就出来混社会,最早在一家高利贷公司做催收。 后来严打,那家高利贷公司的老总跑路了,他也回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来风声过了,他想出来找工作,没文化但是又看不上保安之类的工作,觉得赚钱少。 最后他找了几个之前一起做催收的朋友,又联系了之前的老板,那位老板还算是仁义,自己金盆洗手,便把手里的一些资源都给了他。后来他就走上了老板的老路。”马半山道。 “我看案卷里检察院指控他涉嫌诈骗罪,但是我感觉应该构不成诈骗罪。我同意您的意见,胡总实质上是在放高利贷。”方轶想了想道。 “你看,我就说这案子不应该是合同诈骗。以胡总的智商,他搞不了套路贷那一套,最多了喝个小酒唱个歌,收收高额利息。方律师,说说你的意见。”马半山一脸喜色道。 方轶一笑,随即解释道:“您看,被告人胡总放款是真实的,而且在放款前系统上会提醒借款人注意合同条款,而且钱进入借款人账户后,不会以各种理由再套取出来,没有砍头息之类的费用。借款是真实存在的。 从案卷的内容上看,检察机关也没有提供胡总以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式骗取他人财物的证据,所以这案子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 “方律师,这案子要是交给你做,有几成把握?”马半山一边听着,一边摸着下巴琢磨着,突然问道。 “这个我真不好说,毕竟判案子的不是咱们,咱们只是提供辩护意见。您也知道法律规定是一回事,司法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我觉得这案子还是有机会的。”方轶想了下道。 “方律师,不如这样,咱们合办这个案子,律师费咱们两方五五分,如何?你要是同意,我一会儿就去找顾律师沟通。 这个案子律师费是二十万,我已经跟当事人谈妥了。咱们两个分工,您负责后面的法庭辩论,我负责质证和与当事人沟通。”马半山道。 “行,您只要跟顾律师沟通好,我没有意见。”方轶道。 二十万律师费,团队分一半有十万元,自己办这案子可以拿一万元提成,方轶觉得这买卖可以干。 次日,马半山将委托手续上填上了方轶的名字。方轶拿到案卷后,开始撰写辩护意见。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胡总的案子开庭了,方轶跟着马半山来到区法院第八审判庭。 辩护席上马半山坐在首位,方轶坐在第二位。上面坐着三位法官,中间的胖法官便是审判长。 被告席上坐着胡总,四十多岁,大秃脑袋,一脸横肉,身材魁梧。只要见过他的,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好人。 此时公诉人正在宣读起诉书。 “……本院认为,被告人胡猛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诈骗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胡猛诈骗数额特别巨大,建议对被告人胡猛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对面的女检察员露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被告人胡猛,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有异议,我不认可。我根本就不是诈骗,客户申请的贷款我都放了,不过是想多收点利息,我没诈骗过任何人……”胡猛坐在被告席上嚷嚷着。 检察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说你认了不就得了,省的大家都麻烦,就应该建议判你无期徒刑,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方轶看着坐在被告席上大声喊冤的胡猛,心道:这哥们的名字没白取,是够猛的。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制止胡猛的发言后,说道。 “被告人胡猛,你们在出借款项时,除了利息外,还有没有其他费用?”检察员问道。 “有,还有服务费、展期费。我们公司出借的资金大部分都是投资人的,我们自己没有那么多资金。所得利息中大部分也都给了投资人。 谁提供服务不得收个服务费,要不然我们一天到晚的忙啥呢,公司员工都去喝西北风啊,不给你工资你能坐在这儿吧吧的说话,为爱发电?打官司不出诉讼费,你问问法院管你的案子吗?”胡猛愣了一眼检察员道。 今天也就是今天了,胡猛豁出去了,人死鸟朝上,对方上来就建议法院判自己十五年,怂也是一刀,猛也是一刀,先痛快痛快嘴再说,怕个球啊! 检察员气的呼呼喘粗气。法官一听眨巴眨巴眼,怎么还有我们法院的事呢。 平复了下心情,检察员接着问道:“借款人逾期的,你们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催款呗,凡是从我们这儿借款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但凡银行给他们贷款,他们也不能来找我们借钱。所以这帮人逾期了,只有一个办法,打电话或者上门催款。”胡猛道。 “在催债过程中是否使用过暴力?”检察员问道。 第291章 好吧,你很诚信! “我肯定是不同意员工使用暴力的,能说服教育的,我绝对不允许手下人使用暴力,但是架不住有欠收拾的,不还钱四处躲,还威胁我们催款的员工,所以难免有一两个正当防卫的。这事也不能全赖我们。”胡猛一脸挨揍的表情说道。 说服教育!这么高级的词从胡猛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味儿呢!方轶想笑但是在法庭上又不太合适,只好硬憋着。 检察员气的鼓鼓的,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可看看他那体型,还是算了吧,别踢人不成再伤了脚。 “你说债务人威胁你们催款的员工,是怎么威胁的?”检察员压着火问道。 “我们员工去找债务人催款,债务人不还钱不说,还趴在窗口嚷嚷再逼他,他就跳楼。你说这是不是耍无赖威胁我们员工?我们怎么可能惯着他。”胡猛理直气壮道。 方轶算是见识了,这么无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不觉得难堪,还理直气壮。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无语了,结束了发问。审判长的脸比刚才更冷了。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马半山道:“被告人胡猛,你们放款过程中,一般什么情况下会出现债务人违约?” “绝大部分都是债务人没工作,还不上钱违约,也有极个别的是因为失踪,借款成了死账。”胡猛道。 “有没有出现过app平台出问题,或者你们故意违约的情况?”马半山问道。 “没有,我们经营公司是为了盈利,赚取约定的借款利息,如果我们平台出问题,债务人会拒绝还款,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是诚信经营。”胡猛道。 高利贷居然说自己是诚信经营,好吧,你很诚信,至少比套路贷要诚信。方轶心中一个大写的“服”字。 “审判长,我问完了。”马半山不敢再问,就胡猛这破车嘴,问多了容易出问题。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本案被告人设置陷阱获取通讯录,收取高额服务费、展期费,到期后再以寻衅滋事等形式催讨,每一步都是设套,其整体行为模式已经明显超出了民间借贷的范畴,实质是上述‘套路’的相互配合来虚增借贷金额、恶意垒高借款,达到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之目的,应以诈骗罪定罪处罚。完毕!”检察员语气冷的恨不得一下冻死胡猛。 律师本色 第129节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心中虽然不想让胡猛说话,但是程序上必须得完整,只得如此。 “我不同意他们的意见,我们公司与借款人之间是民间借贷关系,只不过利息高点,有点手续费而已……”胡猛吧吧的说着,审判长见他说的差不多了,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 “被告人胡猛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有点不耐烦道。 马半山给方轶递了个眼神,那意思该你上场了!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胡猛并未以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式骗取他人财物,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胡猛并未实施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行为骗取借款人钱财 首先,本案被告人运营公司过程中并未通过虚假宣传等方式,诱使或迫使借款人借款。案卷材料显示,借款人及平台工作人员均表示平台仅使用了“无抵押、不上征信、放款快”等宣传用语,且平台在借款界面已明确告知借款人包括借款金额、服务费、借款期限、到期还款金额及逾期费等内容,在放款之前,经过“借款协议确认”“借款数额确认”两道确认手续,在最终确认之前,借款人均可选择接受或放弃借款。 其次,本案并未以“砍头息”等方式形成虚假债权债务关系。“套路贷”中的套路是以借款为幌子,通过设计套路,制造虚假的给付痕迹,以欺骗的手段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最终达到非法占有借款人财产的目的。 回到本案,被告人在经营公司期间既没有在借款时制造虚假的给付痕迹,也没有故意制造违约、肆意认定违约或者以其他手段恶意垒高债务等方式形成虚假的债权债务关系。辩护人认为,不能因为收取六百二十元的服务费折算后的利息超高,而就认定其具有“砍头息”套路。 二、本案被告人主观上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套路贷’本质上是以借贷为幌子实施的诈骗行为,出借资金方最终目的并非收回本金并获取利息,而是为了非法占有借款人远超过本金、利息的财物。 本案被告人放贷金额和借款金额一致,其追求的就是借款人支付超高利息,在借款到期时,主动联系借款人要求还本付息,其想要获得的不过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超高利息。 现实中,绝大部分民间借款的利息本身就比银行的贷款利息高,而且催收也比银行等金融机构难度要大很多,不应仅考虑其相对超高的利息,还应考量债权无法实现的风险。 本案中被告人收取的利息确实超出了法律保护的范围很多,但不能以利息高就认定为“套路”。被告经营的公司的目标客户(借款人)基本都是征信极差的一类群体,被告人出借款项也要承担本金全损的风险,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亦能够证实平台具有很高的坏账率(超过百分之十五),因为被告人经营的公司对于借款人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制约,说的通俗点就是在撞大运。 本案被告人作为公司的实控人,基于行业的特点和风险选择相对应的收益率,在借款人认可的条件下有偿放贷,其目的并不是要非法占有他人财物。 三、借款人对高利息是明知的,不存在陷入错误认识的情况 根据《刑法》关于诈骗罪的规定可知,诈骗罪构成的核心要素是借款人因受骗陷入错误认识后处分财物。 因此,辩护人认为,本案不仅要审查被告人主观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同时,也要审查借款人是否存在“陷入错误认识而交付财物”的客观情况。 “套路贷”不仅要求放贷过程中存在“套路”,而且要求“套路”是被告人取得财物的关键手段。 实践中,“套路贷”的常见犯罪手法和步骤包括但不限于以下情形: 1、制造民间借贷假象。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往往以“小额贷款公司”“投资公司”“咨询公司”“担保公司”“网络借贷平台”等名义对外宣传,以低息、无抵押、无担保、快速放款等为诱饵吸引被害人借款,继而以“保证金”“行规”等虚假理由诱使被害人基于错误认识签订金额虚高的“借贷”协议或相关协议。有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还会以被害人先前借贷违约等理由,迫使对方签订金额虚高的“借贷”协议或相关协议。 2、制造资金走账流水等虚假给付事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按照虚高的“借贷”协议金额将资金转入被害人账户,制造已将全部借款交付被害人的银行流水痕迹,随后便采取各种手段将其中全部或者部分资金收回,被害人实际上并未取得或者完全取得“借贷”协议、银行流水上显示的钱款。 3、故意制造违约或者肆意认定违约。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往往会以设置违约陷阱、制造还款障碍等方式,故意造成被害人违约,或者通过肆意认定违约,强行要求被害人偿还虚假债务。 4、恶意垒高借款金额。当被害人无力偿还时,有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会安排其所属公司或者指定的关联公司、关联人员为被害人偿还“借款”,继而与被害人签订金额更大的虚高“借贷”协议或相关协议,通过这种“转单平账”“以贷还贷”的方式不断垒高“债务”。 5、软硬兼施“索债”。在被害人未偿还虚高“借款”的情况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借助诉讼、仲裁、公证或者采用暴力、威胁以及其他手段向被害人或者被害人的特定关系人索取“债务”。 本案中,在案材料显示,被告人的大部分借款人明确表示因为急用贷款,被告人放款快捷,所以才接受上述贷款成本,另有部分借款人系在其他同类平台有借款历史或在本平台多次借款,还有部分甚至称借钱压根就不准备归还。 而且在实际出借数额和还本付息数额均未超出借贷双方事先约定的情况下,是否选择展期、逾期、还款均由借款人自行决定。 借款人根本不可能陷入错误认识,他们对平台的借款模式、借款后果等均具有明确的认知,且被告人在放贷时已经明确告知借款本金、借款服务费、借款期限等,事实上平台展示的借款本金与到账金额完全是一致的,故而上述行为并不会导致借款人陷入错误的认识。 综上所述,本案借款人在明知双方真实借款金额、超高息的情形下,其仍向被告人支付钱财,显然并非属于“陷入错误认识而交付财物”,对此若以诈骗罪论处则无疑有违罪刑法定原则。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说完,放下了辩护词。 被告席上的胡猛听傻了,眨着双眼看向方轶,他不知道马半山从哪淘换来的这位中年男律师,虽然他听不大明白对方说的那些专业词语,但是他觉得这位律师说的似乎对自己非常有利,而且比胡半山还能喷! 对面的两名检察员虽然觉得方轶的辩护意见与自己所想的不一样,但是似乎又有点道理,但是不能认,绝对不能认,法院如果判了,拿回去汇报,要不要抗诉听上面的意见就是了。 审判长依旧冷着一张脸,边听边思索着。 马半山之前跟方轶已经探讨过三四次案情了,方轶的辩护意见他之前也看过,觉得写的很接地气,至少比他想的要全面。 …… “区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胡猛涉嫌诈骗罪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后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审判长敲响法槌后,起身退出了法庭。 休庭后,方轶和马半山并未离开法庭,马半山递给方轶一瓶矿泉水:“方律师,你觉得这案子法官会怎么判?” “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法官似乎早有了决断。”方轶道。 “哦?怎么讲?”马半山低声道。 “合议庭的三位法官,其中一位似乎对这案子并不感兴趣,应该是被从另外一个案子上拉过来凑数的。另外一位法官只是随便翻了翻案卷,应该也是来凑数的。中间坐着的审判长看起来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完全是在走程序,其实应该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不然不会如此……”方轶道。 方轶的一番话说的马半山无言以对。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和马半山走出了法院,一脸的轻松。法院最终判决胡猛不构成诈骗罪,无罪释放。胡总因为还有些手续要办,没与两位律师一起出来。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2019年4月9日实施),“套路贷”,是对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假借民间借贷之名,诱使或迫使被害人签订“借贷”或变相“借贷”“抵押”“担保”等相关协议,通过虚增借贷金额、恶意制造违约、肆意认定违约、毁匿还款证据等方式形成虚假债权债务,并借助诉讼、仲裁、公证或者采用暴力、威胁以及其他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财物的相关违法犯罪活动的概括性称谓。) 第292章 张大脑袋挨打 晚上的时候,方轶在住处简单弄了个汤面,吃的满头大汗,刚放下碗筷,手机便响了。 “兰姐,啥事?”方轶一边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问道。 “兄弟,你下午是不是去开庭了。”电话中传出兰姐的声音。 “对,下午有个刑事案子开庭,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开完。咋啦?”方轶道。 “之前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彭华雁,就是她老公被一身判了十多年那个,你还记得吗?”兰姐道。 “记得,上次她来我们律所谈过后,就没信儿了,她老公的案子怎么样了?”方轶问道。 “据说是快开庭了,法院已经通知开庭时间了。她下午给你打电话,结果你手机关机了,后来她给我打,我一猜你就是去开庭了。明天你上班后给她回个电话吧,我听那意思是想委托你为他老公提供辩护。”兰姐道。 “好!好!我明天一上班就给她打过去。谢谢,兰姐!”方轶感激道。 “谢啥!都是自己人。”兰姐笑呵呵道。 次日一上班,方轶给彭华雁打去了电话,果不其然,彭华雁想将自己老公的案子委托给方轶,最终双方商定律师费十万元。方轶跟谢友和打过招呼后,怀着激动的心情打车去了华普房地产有限公司,找彭华雁签署委托了手续。 天上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乡村周围变得白茫茫一片,雪不算厚,但是雪后西北风肆虐,小刀子一般刮得人脸生疼。 不远处一辆n手红色夏利车向村子开来,进村后没有停留,摇摇晃晃的向村东头开去,直至听到咩咩的羊叫才停下。 吱呀一声,红色夏利车的车门被打开,张大脑袋穿着崭新的羽绒服从里面钻了出来,随后潇洒的关上了车门,夏利车随之一震,差点没散架。 虽然是冬日,但羊圈散发出来的羊骚味依旧让张大脑袋有些受不了,抬起带着皮手套的右手挡在鼻子前,他踩着雪走到了羊圈前关着的破木门旁。 “呀!呀!呀!这是那个挨千刀的干的,太缺德了。这么多羊就这么没了。”张大脑袋一脸的气愤填膺,说道。 坐在羊圈内石槽子旁石头上正在发呆的生子瞥了他一样,没有搭理他,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开始收拾羊圈内死去的大肥羊。 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羊圈里有只羊要下崽,生子回去吃过晚饭后,又跑过来查看情况,就在他走进羊圈时突然有两只大羊倒地,口吐白沫,身体一抽一抽的,当时生子以为是白天放羊时,这两只羊吃了毒草,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转念又一想觉得不对劲,之前羊吃毒草中毒都是发生在夏天,怎么大冬天的也会出这种事。 就在他迟疑之时,不大一会儿扑通扑通的又躺下了七八只羊,生子彻底傻眼了。生子在羊圈里忙活了一晚上,大几十只羊,倒下了一大半,其中很多都怀着羊羔子,要不是前段时间卖了一批羊还债,死的会更多。 生子呆呆的坐在羊圈内,看着满地的死羊,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能赚大钱,自己想赚点钱那么难。 早上警察来过了,转了转,看了看,后来经过检验,地上躺着的羊系中毒死亡,初步判定有人投毒。但是村里既没有监控又没有路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上哪找人去,地上倒是有不少脚印,可那是昨天来村里买羊过年的外村人和县里人留下的,再加上派出所的技术有限,根本无从查起。 警察走时安慰了生子两句,让他等信儿,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有信儿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早上张大脑袋听说生子养的羊被人毒死了,便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想着捞点业务,过年前赚一笔。 “生子,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大脑袋冲着生子嚷嚷道。 听了他的话,生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憋着一团火:“你知道是谁投的毒?” “我哪知道啊,不过我推测是你们村里人干的。外村人谁大晚上的往这儿跑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张大脑袋向四周扫了一眼,低声道。 生子迟疑了下,继续忙手里的活儿。张大脑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即便是村里人干的,又能怎么样,无凭无据的。 张大脑袋见生子有了反应,接着道:“不如你委托我,由我来找村里帮你协商这事。你的羊是在村里被人毒死的,村委会总该做点什么,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最近这两年养羊还债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个优惠,一千元,我帮你解决这事,咋样?不开票,不走公账。我保证把这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生子!生子!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生子闷着头继续打扫羊圈,不说话,急的张大脑袋抓耳挠腮的:“要不再给你打个折……” 就在此时,张大脑袋的屁股上挨了一脚,哎呦一声他扑倒在了羊圈的矮墙上。 “谁tm干的,敢打老子,我是律师……”张大脑袋转过头,话没说完急忙闭上了嘴,换了一副笑脸:“是……是方冒啊!方大村长最近挺忙的?”说着他爬起来,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张大脑袋,上次我媳妇的案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又来忽悠生子,你他妈还是人嘛?生子家都穷的叮当响了,你还忽悠他收律师费,来我摸摸你还有良心没有。”说着,方冒一伸手,抓住了他穿的羽绒服的领子,顺手从矮墙上抓起一把雪塞进了他的怀里。 “凉!真凉!……方冒你疯了!”张大脑袋连蹦带跳的躲向一旁,连忙抖落塞入怀中的雪。 “对,我疯了!咱们今天新仇旧恨一勺烩。你放心医疗费我给你出,春节县医院你包场!”说着,方冒用眼睛一扫,正好看到了一旁放着的打扫羊圈用的大扫帚,抄起来奔张大脑袋便打。 “嗨,方冒你是村干部,你要带头遵纪守法……”张大脑袋可不想站着挨打,一边嚷嚷一边双手护头,向夏利车退去。 第293章 犯忌讳了! “少tm跟我说遵纪守法,你就是个讼棍,不配谈法律。”说着,方冒一扫帚打在了张大脑袋的后腰上。 竹子编的大扫帚咋咋呼呼的根本打不伤人,但是扫帚上沾了不少羊粪,骚气味熏的人想吐。打在羽绒服上立刻污了一大片。 “哎呦!好啊,方冒,你等着,我要去告你,我要报警……” 张大脑袋被打得蹦了起来,他不肉疼,他心疼。身上的羽绒服是他媳妇给他刚买的波司登新款羽绒服,是他过年的新衣服。被方冒几扫帚下去,打得脏的不成样子,这还怎么往出穿啊! 钻到车里的张大脑袋,浑身都是羊骚味,不理车外呼呼舞动大扫帚的方冒,手忙脚乱的发动汽车,向村外逃去。这次进村没捞到案子不说,还弄了一身羊骚,张大脑袋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亏大了! 方冒喘着粗气,冲着夏利车逃离的方向用力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黑心律师。”随后将打扫帚立在了墙边。 方冒心里有谱,不会真把张大脑袋打进医院,他可不想在看守所里过春节,大扫帚虽然伤不了人,却可以恶心张大脑袋,这效果正是方冒想要的。 “冒哥,你怎么来了?”生子有些失落的看向方冒。 “上午我从乡里回来,听说你家羊圈出事了。过来看看,这些都是被毒死的?”方冒看着墙边摆放的几十只羊,惊讶道。 生子点了点头。 方冒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生子:“家里还有多少外债?” 生子接过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嘴里的烟雾:“村里叔叔大爷的钱还的差不多了,就剩村委会的了,村委会的钱是大头。” “这样吧,我跟村里说下你家的情况,缓两年你再还钱。另外,我帮你在隔壁村找个地儿,你去那边养羊吧。别在村里养了!”方冒抽了大半根香烟后,语重心长道。 “冒哥,我手里没那么多钱?”生子一脸为难道。 律师本色 第130节 听话听音儿,生子虽然运气不好,但是并不傻,从方冒的语气里他听出了一些东西,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租地养羊是要花钱的,以他现在的境况可拿不出那么多钱付租金。 “这事好说,我给你出个主意,让方轶帮你出面租地,肯定没跑,说不定还能免几个月租金呢。”方冒想了想道。 “轶哥?他不是在市里当律师吗?能行吗?”生子迟疑道。 在生子看来,方轶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左右隔壁村的租金。 “这事你听我的,明天周末,方轶会带着儿子回来看有财叔,我带你过去找他。”方冒道。 方冒可不像张铁嘴那样能掐会算,方轶回来的消息是方有财告诉他的。今天他路过村委会大门口时,见方有财在值班时内哼着小曲,喝着茶,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方冒便顺嘴问了句,这才知道方轶周六会带着方安志回来看他。 眼看着年底了,方安志准备期末考试,方轶怕他太紧张影响考试成绩,特意周六带他回老家放松下。 “临阵磨枪”对于那些平时不怎么学习的学生来说也许很有用,但是对于方安志这样的尖子生,完全没必要,平时的积累已经够了,考试前调整心态反而更重要。 周六一早,方轶开着从辉煌借来的车,载着方安志回到了村里。 吃午饭时,方有财提到了生子家羊圈被下毒的事。 “啊!生子老实巴交的,好不容易日子有点希望了,怎么又出这事!”方轶惊诧道。 “恨人有笑人无!咱村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之前生子家一直是村里垫底儿的,很多人张口闭口的拿他家当例子。这两年生子家的日子比之前强了,还了不少外债,很多人看着眼红。 前段时间李老涛家二儿子结婚,生子也被请去了,喝了几杯酒,听旁边的几个人说县里的房子怎么怎么样,生子禁不住也说了两句,再过两年把外债还清了也去县里买个楼房享受下楼上楼下的舒服日子。 生子也就这么一说,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估计就是从那时候起他被人惦记上了。前几天县里、乡里和隔壁村来了不少人到生子家买整羊,准备过年吃肉。看着生子大把的数着红票子,不少人眼馋,结果没多久他家的羊圈就出事了,你说这事还能是谁干的。 老话讲财不外露,生子这是犯忌讳了!还是年轻啊!”方有财边抽着旱烟边道。 方轶心中一阵恶寒,他久不在村中居住,偶尔回来看望父亲也仅仅住上几日,没想到村里还有这等恶习。 吃完饭后,方轶去厨房洗碗了,他给儿子立下规矩不能吃完饭后立刻去吃冻柿子,对胃不好,对牙也不好。但是方安志不听,仅仅十多分钟就按捺不住了。 嘴馋的方安志偷偷拿了大碗,去院子的南墙根下取了四个冻柿子,回到屋里用凉水拔了,躲着父亲,掏出小勺一小口一小口的享受着。 方有财坐在火炉边,边抽旱烟边慈爱的看着孙子跟个贪吃猫一般,贼兮兮的吃冻柿子,还时不时的被冻得打下哆嗦,不禁好笑,心道:跟你爸小时候一个德行,宁可让屁股眼流脓,不让嘴受穷。 就在此时,院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有财叔在家吗?”随着喊声,方冒走进了院子,在他后面跟着生子。 方轶用湿乎乎的右手撩开厨房的棉门帘,探头出来正好看到方冒和生子进院,道:“冒哥,生子,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 说着方轶走出厨房,双手解下围裙,在上面蹭了蹭,将方冒二人让进了屋。 “昨天听有财叔说你和小志要回来,今天特意过来看看。这是我们给有财叔买的。”方冒提着一箱牛奶向北屋走。 求人办事,上门怎么也得带点礼物,生子家穷,方冒又是个热心肠,所以在来前他从小卖部提了一箱牛奶。为了自己是事,让方冒搭钱,生子心里惭愧,方冒对他的好,自然都被他记在心里! 第294章 种下了善因得善果 “冒哥,你们来就来呗,还花钱干啥。快进屋,外面怪冷的。”方轶撩起了北屋的棉门帘。方冒和生子进了屋。 “冒儿,生子,快坐!烤烤火。”方有财收起旱烟,搬了两把椅子放在火炉旁。 “有财叔,您别忙了。我们待不住。”方冒微笑道。 方轶沏了两杯茶水,放到了方冒二人面前,随后也坐了下来。 “兄弟,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我们两个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方冒说完看了生子一眼。 生子领会道:“轶哥,我又麻烦您来了。” “不麻烦,是不是又要用车。车就在外面,去哪?”方轶以为生子是有事需要用车,所以上门来找自己。 “不是用车!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前几天我家的羊圈被人投毒,羊死了不少。 我寻思着如果照这样下去,指不定那天羊圈里就得一只羊不剩。所以我想去赵家庄租块地养羊。 我手里没多少钱,你也知道我这嘴笨的跟棉裤腰似得,不如你能会所会道,所以想请你出面帮着谈谈,顺便帮写个租赁合同。”生子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方冒。 这话都是昨天方冒教给他的,他怕说漏了嘴,所以边说边瞄方冒。 这一切都被方轶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可以肯定,来找自己帮忙的主意十有八九是方冒给生子出的。生子老实本分,方冒又是个热心肠,所以方轶打心眼里愿意帮生子一把,毕竟都是一个村的,生子也不容易。 “就这事?”方轶问道。 “啊!就这事!”生子眨巴眼看向方冒,心道:好像冒哥也没说有别的事。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啥事。”方冒被气的心里直乐,哎!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可愁死我啦! “没问题,什时候去?”方轶道。 “那什么,要是你现在没事,咱们一会儿就走。我跟赵家庄的村委会主任经常在乡里开会,见过几面。我带你们过去。”方冒嫌生子窝窝囊囊的说话太费劲,直接说道。 “好,我去拿外套,现在就走。”方轶说完,看向方有财道:“爸,您看着点小志,我去下哈。” 三人坐着方冒的车直奔赵家庄。 赵家庄距离方轶他们村不太远,隔着一个小村子,走过去大约五里地的样子。方冒的车并没有直接开到村委会,而是停在了赵家庄内一所带二层小楼的院子门前。 院子的大门修的很气派,此时红色的对开大铁门敞着,一对门神,秦叔宝在左边,尉迟恭在右边,看守着大门。 “赵主任在家吗?”方冒下车后走进大门,扯着嗓子喊道。方轶和生子也跟了过去。 棉门帘一挑,二层小楼的一层大门内走出一穿着羽绒坎肩的中年汉子:“呦!这不是方村长嘛,快进屋。接到你电话就准备上了,茶水都给你沏好了。” 见说话之人留着黝黑的八字胡,方轶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是赵玉田他们村的村主任嘛,之前他为赵玉田的刑事案子提供辩护时,跟八字胡打过交道。赵玉田的案子了结后,他还给方轶送过锦旗。 “赵主任,你看看这是谁?”方冒笑呵呵道。 “呦,这可真是稀客,方律师,您怎么来了。快屋里请。”八字胡顺着声音看去,一怔,随即认出了方轶,立刻脸上又热情了三份。 寒暄了几句后,方轶等人进屋。方冒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坐下后喝了几口茶水,便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租地的事好说,咱赵家庄挨着山,属于半山区,良田不多但是养殖和果树种植发达。 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来,可能比较合适这位兄弟养羊。在半山腰上,早先有个炸药库,那是当初村里开山取石头时建的,用的材料都很实在。 后来乡里怕破坏环境不让村里再开山取石,那炸药库也就费了,已经空着有五六年了。 回头我带你们去看看,那地方在村子外面,养羊妨碍不到任何人。吃水有井,用电的话原来就有线路,只不过后来把线都剪了,找村里的电工拉根线过去就行,挺方便的。”八字胡想了想道。 “那感情好,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方冒心急道。 “好,你们等下哈。”八字胡说着去里面取了一件厚羽绒服。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方轶等人开车来到废弃的炸药库附近,只见空地上距离五十多米远,建了两处房产,都是由青砖砌成的瓦房,一处有窗有门,但是窗子和门都没了,只有门框和窗框,应该是值守人员用的房子;另一处窗子修的很高很小,门是铁门,只不过已经锈迹斑斑,应该是用来存放危险物品的。周围依稀可见水泥桩子和已经断了的铁丝网。 生子迫不及待的走进去转了转,方轶见他出来时满脸笑容应该是挺满意的。随后在方冒的提议下,四人去了乡里方冒媳妇开的饭馆。 吃喝一阵后,开始谈正事。 “赵主任,我这兄弟家境不太好,但是养羊是把好手,之前贷款买羊,家里还有一屁股饥荒没还,您看这租金……”方轶递了一根华子给八字胡道。 “方律师,您对我们村玉田家有恩,玉田这孩子命苦……,直到现在一提起这事我们全村人没有人不说您好的。 生子兄弟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样吧,一年租金五百元,第一年免租金,第二年交一半的租金,第三年恢复正常,咱们先签五年,您看怎么样?”八字胡接过香烟,想了下道。 村里人就是朴实,赵玉田的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八字胡还记得,让方轶不禁感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善因得善果,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果真不假。 方轶看向方冒和生子。生子急忙点头,方冒也觉得这条件可以,两年的时间生子差不多应该能缓过来,只要不发生口蹄疫之类的疾病。 “谢谢赵主任。我敬您一杯!”见目的达到,方轶端起酒杯,就要敬酒,却被八字胡拦下了。 第295章 赤裸裸的威胁 “方律师,别急。我这还有后话呢。” 说完,八字胡斟酌了下道:“出租的房产毕竟是村里的财产,虽然我感觉问题不大,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正式签约的时间您几位得等我通知,下周一上班我就召集大伙儿开会,估计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定下来。 另外,房子你们也看了,没窗户没门,这得你们自己弄,羊圈也得你们自己垒,需要帮忙的我们可以找人,但是费用你们得单独商量,我们不管。 还有,我们村里搞种植的比较多,羊圈里的羊粪都得归我们村里无偿使用。我看生子兄弟也是个实诚人,如果我们村里有想养羊的,生子兄弟得帮一把,带一带。你们觉得怎么样?” 八字胡想的明白,一个废弃的破房子,没人用放在哪指不定哪天倒了架,成一堆废砖瓦。既然生子愿意租,又有方轶的面子,这是好事,八字胡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房子附近的地随便用,现如今村里人出去打工的打工,搞种植的种植,自家的好地都没人种,更不用提这种山地了,村里的山地有的是,基本上都荒着,没人管。 另外,他确实听说过生子的事,养羊一两年就能把贷款还上,要是赵家庄的人想学养羊,这不是现成的师父嘛!生子跑到赵家庄租地养羊,对于赵家庄人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还能带一批人致富呢,什么都怕成规模,只要成了规模那就好办了。 “没问题,我同意。”听了八字胡的话,生子迫不及待的点头道。 既然生子都同意了,方轶和方冒也没什么可说的,这顿饭总算是没白吃。 生子的事告一段落,次日下午,方轶带着方安志回了市里。 周一下午的时候,方轶正在埋头整理邹强一房二卖的合同诈骗案。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德友将包放在桌上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不爽。 方轶回头见他如此,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啦?” “别提了,前几天接了一个贪污的刑事案子,今天早上我去检察院调卷,结果在检察院大门口,出来接我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告诉我,请律师也没用,越请律师判的越重。你听听,这叫什么话!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嘛!”王德友气呼呼道。 方轶一笑:“行啦,别生气,走露台抽一根去。”说着,他拿起羽绒服,向露台走去。 天寒地冻的,露台上的花草都已经凋零,除了所里的大烟鬼们,没人愿意站在露台上被小刀子似的西北风刮来刮去。 方轶向上拉了拉羽绒服的拉锁,立起了羽绒服的领子,向后扫了一眼,此刻王德友正缩着脖子搓着手,走上露台。 “来一根,老谢买的。”方轶说着递过去一根华子。 “老谢买的?”王德友很惊讶。 在他看来谢友和那么抠的人怎么会买这么贵的烟,又怎么会给别人抽?在他的印象里,谢老抠同志向来是不带烟不带火,逮着什么烟抽什么样的主,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蹭”字。 “老谢最近……不过日子了,反正有烟你就抽吧。”方轶笑了笑道。 王德友一头雾水的点燃了香烟,然后恨不得将脑袋缩进领子里去,开始了吞云吐雾。烟雾随着不断刮来的寒冷的西北风快速向远处飘去,最终消散在空中。 “你知道这几年的刑事案件律师辩护率有多少吗?”方轶左手夹着烟,看向王德友问道。 “辩护率?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也得百分之五十吧?”王德友迟疑了下说道。 “根据网上的数据显示,全国平均下来大约百分之十四。”方轶说着吸了一口烟,转头望向远方。 “这么低?也就是说一百个刑事案件中只有十四个有律师提供辩护,这辩护率也太低了吧,嚷嚷了这么多年的法制,才这么点辩护率?”王德友不敢相信的看向方轶。 “根据统计,刑事案件律师辩护率最高的省市是:沪市百分之二十二点九四、皖省百分之二十一点四四,京城百分之二十一点零六。其他省份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的,琼省只有百分之八点四。 当年如果不是最高院规定死刑案件必须有律师提供辩护,估计很多死刑案件基本上律师参与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律师不参与刑事案件的审理,那么谁还能为犯罪嫌疑人说话?”方轶意味深上的问道。 律师本色 第131节 王德友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有律师辩护就一定管用吗?不见得吧!” “根据网上的统计,法院完全不采纳律师的辩护意见的刑事案件,大约占百分之二十五点七一。法院部分或者完全采纳律师辩护意见的刑事案件大约占百分之七十四点二九。 你说律师的辩护到底有没有用?”方轶叼着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上述数据来自于聚法案例的统计,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在网上查下) “法院每年要审理那么多的刑事案子,法官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没有律师参与,法庭上除了法官和公诉人外,还能有谁为被告人的权利着想? 没有律师在庭审过程中提出异议,据理力争,起腻,案子是不是会审理的更加顺畅?各方的工作量是不是能节省不少? 所以,人家不欢迎你参加庭审很正常,有些的地方甚至公开表示不欢迎某某律师到当地办案,这可不是吃不上四个菜那么简单,搞不好要领牢饭的。 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怕?”方轶接着道。 王德友愣了一下,眼神缓慢的移向远方,神情有些消沉:“咱们做律师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轶似笑非笑的看来一眼他,缓缓的说道:“如果有人说他是为了公平和正义,虽然有人可能会嗤之以鼻,但绝大部分同行不会笑话他,更多的人会敬佩他!如果有人说是为了钱,也不会有同行笑话他,因为绝大部分律师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想的都是钱。我也不例外。” 第296章 一房二卖 “不是我没有公平和正义之心,我只是一个小律师,没有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决心,我只是想办案赚钱,喝着小酒唱着歌,把日子过好,只要是良心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向着正义的方向努力。 所以在做律师之初我就给自己定下了红线,涉政的案子多少钱也不能办,因为咱玩不起。涉黑的案子,给多少钱我也不办,因为我扛不住。” 说完,方轶将烟屁扔到了烟灰缸内,说道:“老王,你刑事案子办的少,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现实很残酷,办刑事案子不像办民事案子,要小心!” 王德友彻底沉默了! 邹强合同诈骗案的二审,开庭了。 方轶坐在辩护席上听着法官宣读第一审判决书。对面的公诉人是两位女检察员,板着脸,冷若冰霜。 上诉人席上坐着的邹强,剃着寸头,穿着看守所的马甲,别看被羁押了三个多月,但是精神挺好,依然斗志昂扬,除了显得清瘦些外,一切如常。 方轶之前去会见过他,觉得他头脑清晰,思路敏捷,沟通起来毫不费力。 “下面由上诉人邹强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面无表情道。 “我认为我的行为根本够不上合同诈骗罪,我没有诈骗的故意,房子就摆在那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不过是一房二卖而已,我可以退还购房者的购房款,这属于民事纠纷……”邹强道。 “请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接着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邹强犯合同诈骗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上诉人邹强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公司所得购房款全部用于日常经营,并未被邹强非法占有或者挥霍。请法院依法改判。”方轶道。 “上诉人邹强,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有异议,一审判决书中并未列明购房款的去向,只是认定员工在我的授意下一房二卖构成合同诈骗,我认为这是事实不清。另外,我认为我不构成合同诈骗罪。我没有占有并使用购房款。购房款一直在公司的账上。”邹强道。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邹强,你在指使公司员工出售房产时,当时是否已经知道所出售的房产已经签署了房产买卖合同,已经卖给第三方了?”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知道。”邹强道:“当时公司经营上出现了困难,资金有些短缺,是我让他们一房二卖的。” “一房二卖后,公司是否有能力交房?你们有没有其余房源提供给购房者?”检察员问道。 “没有。我当时是想……”邹强刚想辩解立刻被检察员打断了:“邹强,我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问的不要说明白吗?” “出售房产后,你为什么转让楼盘的全部股权给第三方?”检察员根本不给邹强反应的时间,接着问道。 “这属于经营上的问题,我不想后续再投入资金了,所以将项目公司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朋友。”邹强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下面由上诉人邹强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邹强,一房二卖所得的购房款都用到了什么地方?”方轶问道。 “购房款都用到支付公司诉讼费、房租、职工工资、偿还债务上了。公司有账可查。一审时公司也提供了相关财务资料。”邹强道。 “你指使员工进行一房二卖的目的是什么?”方轶问道。 “当时公司经营上出了点问题,急需资金,为了应急我才出此下策。”邹强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房二卖如何解决交房问题?”方轶接着问道。 “想过,房子都卖了,只能退还购房款。”邹强道。 “你们有能力退还购房款吗?”方轶继续问道。 “当时没有,但是现在有了,公司找到了接盘的资金方。”邹强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邹强的自行辩护意见与之前差不多,反正就是一个中心思想:购房款我没用,都给公司用了,不认可合同诈骗罪。 “上诉人邹强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争议的焦点是被告人邹强一房二卖的行为是否构成合同诈骗罪。 辩护人认为,对一房二卖的行为定性,关键在于行为人主观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而行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需要综合行为人一房二卖的具体原因、交房的真实意思表示内容、行为人是否具有调剂交房的能力以及清偿相关债务的能力等方面的事实进行认定。 本案中,被告人在出售房产获得购房款后,根据一审时公司提供的财务资料购房款全部被用于公司经营,没有被个人挥霍或者占有。 而且被告人具有退还购房款的意愿,也有能力退还相关款项。因此,被告人虽然存在一房二卖的行为,但是因其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不够成合同诈骗罪。”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翻阅了下案卷,片刻后道。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将已经出售的楼盘房产再次出售给本案受害人,属于虚构目标房产,虽然房产是实际存在的,但是购房合同根本就无法实际履行,而对于此被告人是明知的,这本身就是合同诈骗的表现形式。 在一房二卖后,被告人因无力交房,随即出售全部股权,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带有明显的诈骗意图。因此,我们认为一审判决正确,量刑适当,请法院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检察员道。 第297章 喜极而泣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看了一眼公诉人道。 “我们认为,被告人采用欺骗的方式进行一房二卖获得购房款,虽然购房款都在公司账上,但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被告人,换句话说,公司是被告人的,被告人变相占有购房款。 而且在获得购房款项后不久被告人转让全部股权,其目的是想通过转让股权的方式获得套现,其诈骗手段更加隐蔽,因此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合同诈骗。”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首先公司是依法成立的独立的主体,具有法人资格,其资产与被告人资产是相互独立的,现有在案证据无法证明二者财产混同,所以公司的财产就是公司的,不是被告人的。 其次,被告人转让公司股权完全是出于商业目的,而且根据一审时公诉人提供的证据,被告人转让股权时,在股权转让协议里,买卖双方已经就一房二卖产生的债务的承担问题进行了约定,根本不存在公诉人所说的合同诈骗后套现的问题。 请法院依法支持上诉人的诉求。”方轶道。 …… 庭审已经结束了,方轶坐在辩护席上在等待最后的宣判,今天没有人来旁听,开庭前方轶特意通知了彭华雁,并询问她是否到现场旁听,对方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来旁听,她留在办公室等方轶的消息。 十多分钟后,合议庭法官依次走入了法庭,上诉人邹强也被带进了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一房二卖签署有关合同时确实存在特殊原因,在尚未履行合同约定的交房义务时,发生了股权、资产转让等公司变更事项,公司变更相关主体对一房二卖产生的债务和其他债务如何承担,单独作了相关的约定,故认定被告人邹强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的事实难以成立,不符合合同诈骗罪的构成特征。本院判决:上诉人邹强无罪。”审判长道。 方轶心中一松,看来这次赶上了负责任的法官,也变相证明了自己的预测,隐藏在案件背后的那位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法院后,方轶给彭华雁打去电话,将庭审情况说了一遍,语气中透着兴奋。 彭华雁听后说了声谢谢,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么谦和。但是办公室内握着手机的她,听完方轶的话后,已经泪流满面,喜极而泣了。 马上就要过元旦了,距离春节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团队里同事们的脚步已经不那么匆忙了。 方轶本想元旦放假带着儿子回村里放松下,但是试探着问了曹晓慧近期的安排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方安志马上要考试了,曹晓慧已经请了家教放假三天小志要在家“闭关”,准备考试。 这是小志到实验中学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之前每周、每月和期中的考试成绩只是参考,这次的考试对小志至关重要。因为此次考完后,学校有会根据学生成绩调整班级,尖子生将被集中教学。 元旦放假当天,方轶去老友李书明的辉煌跟他叙旧,喝到凌晨。次日中午,他向李书明借了一辆车一个人回了村里。 元旦回来后,谢友和一脸喜色挨个发东西,方轶打趣道:“儿子要结婚了?” “结婚?我倒是想现在抱孙子,可小兔崽子不干啊!谈了个法国的女朋友,一天到晚的线上聊,我说让他把人带回来见见面,要是确定了赶紧把事定下来,结果你猜他怎么说?”谢友和道。 “怎么说?是不是想去国外发展?”方轶好奇道。 “他说要趁着年轻好好干几年,结婚的事往后放放再说,这一放就得猴年马月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谢友和一脸的郁闷。 方轶接过谢友和发的折扣劵看了看:“老谢,这西餐厅是不是你儿子去的那家?” “对呀,这不是过元旦的时候,他表现的不错,他们经理让他好好干,京城那边的西餐厅需要人手,说是有可能把他派到京城去,工资翻翻。 这不,给我拿回来一摞打折券,让我们老两口有空去尝尝西餐。你就说吧,我去吃西餐还得自己付费,这儿子可真孝顺!家里放着也是放着,我就给拿来了,大家有愿意去的可以省点钱。”谢友和道。 “看!得实惠了吧!别人家的孩子一上班月月光,还得跟家里要钱呢,你儿子不仅不要钱,还给你往回带东西,你就知足吧!”方轶笑道。 “谢律师,我觉得方律师说的对,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工资能花到月底的,前半个月当皇上,后半个月当乞丐的比比皆是。哪像我刚工作的时候啊,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恨不得攥出水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周云渊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道。 被二人这么一说,谢友和突然觉得自己花了几百万培养出一个厨师来,好像又不是全国最亏的父母了,至少儿子回国后一直没跟自己再伸手要钱,工作是自己找的,工资比自己都高,还能时不时的捞顿西餐吃。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阳光也明媚了,花儿也漂亮了,就连最不待见的司马律师好像也比之前……算啦还是不提司马律师了。 “周律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谢律师是一年的呢。老气横秋的。”梅小婷撇嘴道。 周云渊听梅小婷说完,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刚想说话,一旁的王德友发言了:“周律师,我真佩服你。太能攒钱了。” 听了王德友说完,周云渊立刻换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能攒有啥用,一结婚都给了媳妇!一分没享受到。” 话音刚落,立刻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第298章 人心动荡! 下午的时候,不知为了何事,顾大通开始一个一个的叫大家去办公室谈话。梅小婷的推测是快过年了,所以顾老大要跟大家谈谈心,顺便发奖金。方轶和王德友来的时间都短,觉得梅小婷虽然年轻但却是团队的老人,说的应该有一定道理,便没多想。 第一个去办公室谈话的是谢友和,一个小时后,当老谢回来时,他的脸色有些复杂,坐在椅子上,端着大茶杯半天没有喝一口水,随后又放下了,起身双手叉腰向窗外看去。 除了拍了下周云渊的肩膀,示意他去办公室外,谢友和没有跟大家说一句话,心事很重的样子。方轶也没敢多问,不过他敏感的察觉到这次谈话恐怕没有梅小婷说的那么简单。 律师本色 第132节 快到下班时,轮到了方轶,他走进办公室时,一阵冷风袭来带着浓浓的烟草味儿,对面的窗子开着,冷风是从哪吹进来的。 顾大通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大茶几上,放着四方、玻璃大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在烟灰缸的旁边放着一盒华子和一个zippo打火机。顾大通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但是眉头却皱的很紧。 “方律师,进来坐。”顾大通抬头看到方轶进来,示意他坐到对面。 方轶落座后,顾大通掐灭手中的烟,看向方轶:“方律师,你来咱们团队也有几个月了吧?” “五个多月,我是七月份正式转过来的。”方轶道。 “我问过谢律师了,他对你的能力非常认可。再有一个多月就过春节了,这是给你的年终奖。”说着,顾大通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上,推给了方轶。 “谢谢顾律师。”方轶伸手将信封拿了起来,感觉信封里差不多有一万元的样子。 “另外,咱们金石律师事务所要搞一体化,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顾大通问道。 “嗯,听说过。”方轶吃不准顾大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降薪? “现在咱们所几十位合伙人中有一大半都不太愿意搞一体化,我也在其中。这段时间我跟咱们本地排名第一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谈了下。 春节过后,我准备带着全体团队成员转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去执业。咱们团队过去后,非诉团队要跟那边的李超群律师的团队合并,李律师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师哥,他在非诉领域做了不少大项目。 咱们团队的诉讼组要归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万可法律师的团队,那边的待遇有些变化,届时万律师的团队会跟你们单独谈。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顾大通看向方轶。 方轶是总部的周慎律师推荐过来的,而且据说两人关系不错。这次金石律师事务所内部因为一体化的事闹内讧,有不少律师都会转所去别的律所,顾大通不知道周慎有没有跟方轶提前沟通去留的问题。 方轶被顾大通突如其来的决定搞的有点不知所措,难怪谢友和从办公室出来后脸色复杂,原来这是要拆分团队啊。 见方轶低着头半晌不说话,顾大通清了清嗓子:“转所的事我也是昨天才敲定,有些突然。方律师,如果你没有想好,我给你个建议,不如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那边谈下,如果那边的条件你能接受就留下,如果不能接受,你跟我说,我再帮你介绍其他律所。” 方轶琢磨着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去谈下也没有什么不妥,便听了顾大通的意见。 走出办公室的方轶心里五味杂陈,表情跟谢友和一样的复杂。 “谈完了?”谢友和见方轶回来的表情跟自己差不多,无奈一笑。 “嗯,走,去抽一根?”方轶冲着露台的方向一努嘴,低声道。 十多钟后,方轶和谢友和一人夹着一根香烟,并排看向冬日的夕阳。红彤彤的一个大圆饼已经快落山了,仿佛耗尽了全部能量,在苟延残喘。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谢友和叹了口气道。 “夕阳就是夕阳,怎可与朝日相比。”方轶似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回应谢友和。 “夕阳过去后,会是另外一个朝日,不破不立!”片刻后,谢友和淡淡道。 “你怎么想?要跟过去吗?”方轶转头看向谢友和。 “嗯,那家律所挺大的,顾老大已经帮我约好了,明天下午我会去那边跟诉讼团队的人谈,如果春节前找不到更合适的律所,大概率我会留在那边。 你呢?要不要明天一起过去?”谢友和说着吸了一口烟,看向他。 “好啊!我跟你过去看看。”方轶说着 说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心中思绪万千。 不一会儿,王德友怀揣着顾大通发的奖金,露出一脸震惊、无奈和担忧的表情,走上了露台,来到了二人近前。 “梅律师和周律师被司马律师叫走开会去了,听说他们会直接转所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咱们诉讼组也会过去,并入另外一个团队。” 无论是学历还是成功案例,王德友都比不上眼前的两位律师,所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是三人中最忐忑的。 顾大通团队人心动荡! 晚上回到住处,方轶特意查了下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信息,该律所成立于一九九九年一月五日,位于金融大厦的八成和九层,办公面积约五千多平。其是由华方、万维和九联三家律师事务所合并而成,这三家律所在当时都是省内排名前十的律师事务所,在非诉和诉讼领域各有优势。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万”字,便是取自万维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万可法的姓。而“华”字则取自华方律师事务所主任华连成的姓。 九联律师事务所虽然没有这样的荣誉,但是却有一位出了名的铁娘子主任,杜三娘。据说她父亲特别爱看《水浒传》,她母亲生她时,正好她父亲看到三打祝家庄那一段,便把扈三娘这个名字改了个姓,放在了她身上。 据传言,万可法和华连成一见面就斗嘴,只有杜三娘才能镇得住他们两位,不知道是真是假。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在册的律师有二百一十八位,律师助理和实习律师有五十多位。行政、人事、财务人员,虽未披露,但是方轶推测这么大的律所这类人应该不会太少。 第299章 讲情义的顾大通 次日下午,诉讼组的三人吃过午饭后,打车去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律师,三十来岁的样子。根据他的自我介绍,他姓冯,是万可法主任的助理,这个助理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律师助理,是有管理权限的,相当于公司里的总裁助理之类的职务,专门负责团队内部的管理和协调工作。 “我先介绍下团队的情况和待遇,万律师的团队一共有三十八名律师,律师助理十人。 我们团队主要分两个部,法律顾问部和诉讼部。 法律顾问部,现有二十名律师,八名律师助理。法律顾问单位包括银行等金融机构五家,大型建筑企业十二家,其中国企和央企共八家,其余为民营企业。除此以外,还有二十五家中型民企企业和十二家政府机关。主要以服务法律顾问单位为主。有底薪和提成。 诉讼部,有十八名律师,二名律师助理,律师助理主要负责为律师准备委托手续和复印等工作,还有日常的分配案件的确认工作。诉讼部律师没有底薪,所内案件办案有提成,四六分,律师分六成,除了个税和社保外,不需要扣其他费用。个人案件按照三七比例分配,律师分配七成,除了个税和社保外,不需要扣其他费用。 今年年底会有五名律师转所或者转做提成律师,所以我们团队需要提前招聘律师。正好顾律师的团队要转过来,所以经过评估后,你们三位律师加入我们团队,我们再招聘二名律师补缺就够了。 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冯助理道。 “冯助理,麻烦问下,诉讼部有十八名律师,他们的工作量是否饱和?”谢友和问道。 “从去年的统计来看,所里分配的案件平均下来,每个月每名诉讼律师二个案件是没问题的,当然有些案件是当事人明确要求某律师来做的,所以这类案件是不能分配给其他律师的。 另外,我们团队的案件收费标准是最低一万元起步,如果是外省的案件,律师费二万起步。当然关系户的案件律师费可能比较低,但是数量不多,团队会按照最低一万元的律师费标准给承办律师结算。”冯助理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分配案件的?是随机的,还是……”谢友和问出了方轶想问的问题。 别看分案子好像很简单,其实关系到一个团队的稳定和发展。很多律所的团队声称按照律师专业能力分案,但是实践中大多把肥活儿留给自己或者自己的朋友或者利益相关方,团队里很多律师一年办一百多个案子,还没有人家办三五个案子赚的多,就是这个道理。 毕竟能当律师的都不是傻子,即便短时间看不出来,时间一长肯定也会发现端倪,不是转所就是转去其他团队执业,慢慢的团队也就散了。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除了客户点名要求某位律师承办的案件外,其他案件我们都会将相关信息放到诉讼部的大群里,由律师自行认领,当然手快的要比手慢的占便宜。 我们的律师助理会在确认承办律师后,将全部手续准备妥当。在多劳多得的原则下,我们也给诉讼律师设置了限额,每个月认领的案件不得超过三个,这里面有个例外,团队负责人指定的案件是不算在内的。 当然如果抢到了案件,但是发现自己一个人做不了,可以与其他律师合作,也可以转给其他律师做,但是提成的分配要律师自己协商,团队不管。 但是认领了案件却做不了要退回,那是要扣提成的,所以认领案件要慎重。办案过程中律师被当事人投诉,如果查明律师有失误或者过失,也是要扣提成的。 另外,团队的案件不得与团队外的律师合作,这是原则。”冯助理道。 “案件的信息由谁负责放到群里?谈案由谁负责?”方轶问道。 这两个问题也很重要,谈案律师如果经验不足,很容易造成签下来的案子没法做,或者做起来很费劲,进而导致投诉。更有甚者为了签单拿提成会拍胸脯,最后导致律师与当事人无法沟通,最终退费。 而另外一个问题,谁来负责发放案件信息,也比较敏感,因为发放案件信息的人会第一时间了解案情,有可能会通知某位具有利益关系的律师及时出手抢夺案件。不过好在一个律师一个月最多只能办三件所里的诉讼案件,可以冲抵这方面的风险,即便如此,方轶还是想知道具体由谁负责案件分配。 “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团队的谈案律师必须由具有五年以上实践经验的诉讼律师担任,而且还要通过团队的考核,如果签的案子超过两件因为技术问题被退费,那么这位谈案律师就要走人。当然谈案律师的待遇也是很高的,月薪一万,外加谈案提成。 刚才忘了说了,现在我们一共有三名谈案律师,还要再增加两位谈案律师,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申请下,谈案律师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由我负责。 第二个问题,谁来发放案件信息。这个工作是由万律师的另外一名姓李的律师助理负责,这个人在团队里是出了名的古板,在原则问题上谁说话都不管用,他不是律师。”冯助理道。 方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种分配案件的方式比较有意思,虽然不算十分完美,但是却可以将风险降低很多。 随后王德友又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冯助理一一解答。 “我们现在有三个职位可供你们选择,诉讼部律师、谈案律师和法律顾问部律师,法律顾问部律师仅有一个名额,谈案律师有两个名额,诉讼律师名额比较多。 之前,顾律师已经将你们的资料给我们了,我们评测工作将在明天进行,不过作为顾律师非诉团队转入我们律所的条件,你们三位律师进入我们团队问题不大。你们可以先选下部门。”冯助理道。 直到此时,方轶才明白,原来自己三人进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顾律师非诉团队并入该律所团队的条件,话句话说,自己三人是附属品。这么一想方轶不由得感觉脸上有些发热。不过顾大通还是很讲情义的,至少没有抛弃大家。 第300章 狗屁倒炉的事 方毅三人相互看了看,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谢友和率先打破了沉默,按照冯助理的说法,谈案律师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沉吟片刻后他选择了做谈案律师。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四处跑办案子挣辛苦钱,只想安安稳稳的退休,赚些吃喝钱,踏踏实实过日子。 王德友觉得法律顾问部挺好,有底薪还有提成,贵在稳定,诉讼部虽然听着不错,但是万一没有那么多案子怎么办……,没案子没钱赚的日子会让他变得非常焦虑,亚历山大,法律顾问部仅有一个名额,所以他抢先表态去法律顾问部。 谈案律师方轶是不会做的,他觉得只谈不办,以后自己的发展空间有限,而且自己的执业年限尚短,即便他想去谈案,团队也不会允许的。 法律顾问部更不用提了,只有一个名额,王德友已经申请了,方轶觉得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跟他抢。另外,这几年他没少服务顾问单位,事多钱少,太拴人,又不是自己的客户,这种工作可不是他想要的。 最后方轶只能选择去诉讼部做律师,所里的案子四六分,个人的案子三七分,虽然没有底薪,但是如果每个月能拿到一个案子,吃喝还是不用发愁的。总之先做段时间再说。总比留在金石律师事务所该做提成律师没人提供案源要强,至少万律师的团队可以支援一部分案子,作为独立前的过度。 其实这个待遇也只在三个创始合伙人的团队才能享受,而且有规模限制,因为律所与这三支团队间是按照一点五比八点五的比例分账,律所只拿一成半的律师费(包含了开票的费用),其余都归万律师团队享有。这是全体合伙人给予三位创始合伙人的最优待遇,律所与其他团队和提成律师间是按照三七比例分账的。 万律师团队的律师费,律所只扣一成半,万律师团队自己的案源可以提到二成半律师费(个人案件团队可以提到一成半,是为了鼓励诉讼部律师开拓自己的案源),其实团队最稳定的收入还是法律顾问业务,每年有近千万营收,当然对法律顾问律师的要求也比较高,王德友是沾了顾大通的光才有机会进法顾团队,否则以他的资历……呵呵。 次日一早,谢友和代表方轶和王德友去见顾大通,将昨天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情况告诉了他。 见手下三位诉讼律师都有了着落,顾大通心里踏实了不少。本来他完全可以给完年终奖后,跟诉讼组三位律师散伙的,带着自己的非诉团队并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条件更好谈,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 但是顾大通不想朋友和同事背后戳自己的脊梁骨,尤其是谢友和,两人十多年的交情了,当初是他把谢律师拉过来组建诉讼组的,现如今如果不管谢律师,他良心上过不去,另外方轶和王德友都干的不错,最后他跟谢友和一商量,便将三人加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作为了谈判的条件。 最近律所内有不少合伙人开始办退伙手续,行政专员们忙的一塌糊涂。手里的案子都办的差不多了,方轶开始考虑住处的问题,现在的住处距离金石律师事务所很近,但是距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却有点远,坐公交车要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基本上方轶可以接受。搬家太麻烦,而且租期未到,方轶最终还是打消了搬家的念头。 这一日,方轶接到了很久未联系的师哥周慎的电话,约他晚上去他下榻的酒店聚一聚。方轶明白,这次周慎让自己过去应该不只是聚一聚那么简单。 五星级酒店套房内,沙发上坐着的周慎手里捏着雪茄,脸上没了往日的潇洒,一脸的严肃。方轶坐在他对面,手中的雪茄怎么抽都感觉不到往日的滋味,因为心情不对。 “分所这边人心动荡早在我预料之中,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德发集团下面公司上市的事,很少回所里。不过也有不少耳闻。你说的律所一体化合伙人无法接受只是导火索。”周慎看向方轶。 导火索?那根本原因是什么?方轶一怔,随即看向他,等待下文。 “究其原因是利益之争,是金石律师事务所市里分所的控制权之争,分所管理层想借着这次一体化加强集权。早在几年前,分所的管理者就对总所事事插手不满。 京城的总所呢,觉得分所用了自己的牌子和资源,每年大笔的资金从分所走账,分所管理者在里面是有分账的,虽然不多,但架不住基数大,一年下来收入还是很客观的。现在分所的管理者觉得翅膀硬了,想要分家单过,总所自然不同意。 但是分所觉着这些年也没白用你总所的牌子,每年都要交管理费的。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有好几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周慎淡淡道。 方轶没想到这么大的律所居然也会出这种狗屁倒炉的事,细想想,也只有在大一些的律所才可能出这种事,因为小律所没有分所。 “据说前段时间分所这边把总所给举报了!”周慎道。 “举报了?!”方轶一脸的不可思议,还能这么操作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嗯,我一直不在所里,是听总所的同事说的。据说分所这边向司法局投诉总所使用了国外大金主的资金运营、发展律所,律所有被外资控制之嫌。 其实分所这边屁股也不干净,据传闻,分所的管理者近两年一直与一些资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周慎抽了一口雪茄,说道。 “律所不都是由律师设立并担任合伙人吗?怎么会这样?”方轶眨巴着眼睛,疑惑道。 “师弟,我早就说让你换个大平台,到京城来执业,可惜你不愿意来。很多律师圈的事情在县城是体会不到的。即便是市里的律所有时候消息也比较闭塞。 律师本色 第133节 现如今很多大型律所背后都有资金方的身影,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年间发展到几十家甚至上百家分所,他们哪来的钱这么搞?律所合伙人根本不可能出这钱! 对于合伙人和律师来说,律所不过是个平台,让他们赚钱可以,让他们出钱,比割身上的肉还难,没有几个律师愿意往外大把的掏钱。”周慎道。 第301章 公平? 方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愕,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现如今资本无孔不入,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老牌律所外,这几年突然冒出来很多新的大型律师事务所,不仅人多,办公面积也大,除了合并形成的大型律师事务所外,其他的律所哪来的那么多钱迅猛的扩张?细思极恐,律所有被资本化的趋势!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又与底层的小律师何干,绝大部分律师不过是想借着律所的势接案子赚钱,如果提成分配方式不合适,那就换一家平台。律师都是避害趋利的。 “师兄,你有什么打算?”片刻后,方轶看向周慎。 “咱们兄弟关起门来说,过完春节,我可能会收购一家开办十年以上的律所。我的团队里现在有二十三名律师,实习律师有三名,律师助理六名。再加上跟我关系不错的律师,初步估计律所收购完成后,转过去的律师能达到五十多人。 德发集团会把体系内的全部法律业务外包给我。届时,我会派律师进驻德发集团及其旗下四大板块的总公司。 我会在德发集团旗下大型公司所在省份开设分所,实现本地化服务。同时借助集团的关系开拓客户。”谈到未来的计划,周慎信心满满的露出了微笑。 “新律所的办公地点选好了吗?”方轶迟疑了下,问道。 “选好了,就在咱们吃饭的那家酒店旁边的写字楼,先租半层,剩下半层等律师数量上来了再租过来。”周慎轻描淡写道。 “那座写字楼不会也是德发集团的吧?”方轶问道。 “冰狗!你猜对了!哪有四层是德发财务公司的办公区,先给我腾出来半层,租金费用从法律顾问费里折抵。 等我把律所的事情捋顺了,我会在这里开一家分所,专门服务德发建筑,届时你可不要再找借口,一定要过来帮我。”周慎吐出雪茄的烟雾,笑道。 见周慎盯着自己,等表态,方轶一笑:“没问题,不过我能力有限,你可不要给我太大压力。” “好,有你这话就行!”周慎哈哈大笑道:“走,吃饭去。我请你吃西餐。” 方轶心中暗叹:什么叫公平?出身不同,起点不同,怎么可能有公平而言。有背景的律师稍微用用劲儿就可以混的风生水起,没有背景的律师,用尽一生也未必能出人头地,到头来还是在温饱与小康之间晃荡,这就是命!大局已定,说什么都没用。 既然已经决定了转所,谢友和、方轶和王德友向所里提交了转所申请。对于金石律师事务所的管理层来说,方轶等人不过是小鱼小虾,想走就走,没有挽留的必要,所以没有难为他们,很快行政专员便为他们三人开了离职证明和三清证明。万华律师事务所的行政人员将他们的律师证收了上去,开始为他们办理转所手续。 这几天,方轶将自己的物品都收了回来,不再去金石律师事务所上班,闲来无事每天在家看看冯助理发过来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相关规定,主要是惩罚规定和提成管理办法,然后去辉煌泡澡、聊天、喝酒。 天上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下,看守所大门外已经白了一片,周边一片萧瑟。片刻后,看守所的大铁门吱呀呀的向两边打开,一名老警察送出来一位推着寸头的中年男人。 雪后的日头照向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让人不敢直视。中年男人下意识的去拿墨镜,可却摸了个空,自嘲般的笑了笑。 “滴”“滴”,就在这时汽车喇叭声传来,在看守所门口斜对面,大约三十多米的路边,停着一辆奔驰车。车门一开,兰姐走了下来。司机快步向中年男人走来。 中年男人正是于满堂,今天是他被释放的日子,他将右手放在额头挡住白雪的反光,向奔驰车望去。 “兰啊!我这肚子在里面可受了罪了!先去辉煌泡个澡,然后去吃顿大餐,祭祭五脏庙。”于满堂靠在车后座上,一脸苦涩的叫屈道。 “该!活该!怎么才判你三个月,就你这样不长脑子的东西,应该判你个十年八年的。好好给你长长记性!”兰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 于满堂立刻哑火了,老老实实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跟个受气包似得。 “年底了,咱家的账收的咋样了?地主家一定要有余粮!”片刻后,于满堂换了个话题道。 “还可以,之前邹强的楼盘欠咱们二千多万,基本上都拿回来了。现在就差德发建筑和两家国企的工程款了。这几天工地上的农民工天天来集团闹事,拉横幅讨要工资。”兰姐皱了皱眉头道。 “给他们就是了,集团又不是没有钱。他们要多少钱?”于满堂满不在乎道。 “你说的轻巧,钱呢?德发建筑拖欠咱们七千六百多万的工程款一直没给,还有两家国企拖欠咱们一共一亿三千多万,都是垫资垫的,我去找他们,对方老是说等审批完了就给,这都半个多月了,就是拖着不支付…… 哎!我正在从集团下属公司筹集资金,先把账平一平。”兰姐有气无力道。 “国企那边我去活动活动,老赵和老高这两货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打了五六年的交道了,你还不知道他们。等我过去一顿大红包,再把莞式服务奉上,他们肯定乖乖的签字放款。 至于德发建筑……,我跟他们不熟,你可以找找方律师,试试看。”于满堂想了想道。 “我不是想省点钱嘛!哎!看来只能这么办了,国企交给你了,拿不回钱来小心家法伺候。”兰姐咬着后槽牙道。 方轶正想蒸点米饭,炒个菜准备吃晚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兰姐请他过去聚一聚,地点是一处私房菜馆。 “来,兄弟,于哥再敬你一杯!”于满堂可能是被关的有点馋酒,饭桌上四瓶茅台,他一人包了两瓶半。 方轶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兰姐说话了:“兄弟,我听说你跟德发建筑的副总周德光比较熟。” 第302章 请喝茶 “谈不上熟,当初办过他小舅子的案子,认识而已。”方轶心中一动,兰姐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周德光,肯定是有什么事。 “兄弟,我也不瞒你,我们盛丰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做了几个德发建筑的项目,现在项目都做完了,但是工程款的尾款却迟迟发不下来。 我已经向大甲方打听过了,钱已经发下来了,现在卡在德发建筑,虽然德发建筑的人说给我们结算,但是一直不见动静,总这么拖着我们也受不了,马上要过年了,农民工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呢。”兰姐拿农民工打起了感情牌! “兰姐,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我跟周德光真没什么交情,不要说买不买账了,能不能见到周总都不好说。”方轶咧嘴道。 要工程款这事,他自认为真没那个能耐。 “兄弟,我也不为难你,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周总约出来,如果能约出来,提下我们盛丰的事就行。”说着,兰姐拿着一个银行的信封放到了方轶面前:“这是辛苦费,如果成了。我一定另有重谢!” “兰姐,这怎么合适。什么事都没干就拿钱……”方轶觉得无功不受禄,怎么也得联系下,成了再收钱,以免被人戳脊梁骨说认钱不认人,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老客户。 “给你你就拿着,我这是在用你的资源,别人倒是想送呢,提着猪头连庙门都找不到!”兰姐脸一板道。 兰姐这话说的不假,自从周德光来到德发建筑当副总后,很多人想要巴结这位实权派的周总,兰姐也不例外,但是周总的圈子不是谁都能进的。兰姐约了周德光好几次,可人家根本不搭理她,兰姐提着现金都不知道往哪送! 好在盛丰集团与德发建筑的合作还算愉快,兰姐觉得上边的大脑袋够不到,把下面的小头头们维护好了也行,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所以她安排手下人多跟德发建筑的人联系,隔三差五的请顿饭,唱个歌,相处的非常融洽。可谁知道年终结算卡了壳,周总不签字,款子放不出来。 “行吧,我尽全力,但是结果不敢保证,您这两天听我信儿。”方轶说完将信封塞入了羽绒服的兜内。 次日上午十点多,方轶拿起手机找到周德光的号码后,却迟迟没有动,酝酿了半天,琢磨这话该怎么说。 快过春节了,各种请客送礼忙的周德光四脚朝天,这一个月他就没在家吃过晚饭,夜夜欢歌,顿顿山珍海味,吃的他都有些烦了。 早上周德光走进办公室时头脑仍然有些发蒙,昨天晚上他又喝大了,拉着服务员的手叫姐姐,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早上起来时酒精的余威仍在,导致他头脑阵阵发痛。 助理为他沏了一杯茶,放在了伸手可及,但又不碍事的地方。助理走出办公室后,他靠在了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着过完春节后,那个合作方的业务要照顾下,那个合作方需要敲打下。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周德光撩起大眼皮看了一眼,纳闷道:“方律师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周总,您好,提前给您拜个年!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方轶接通电话后,先说拜年话,联系下感情。 “谢谢,方律师。也祝你生意兴隆!”周德光一笑。 “周总,最近挺忙的吧?”方轶道。 “是,最近快过年了,需要处理的事比较多。您有什么事吗?”周德光顺嘴道。 “有点小事,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那天方便?”方轶来了个就坡下驴道。 周德光一皱眉,没想到方轶会请他吃饭:“我看下最近安排哈。”说着,周德光装模作样的翻了翻眼前的日历:“就明天晚上吧,不过咱们别喝酒了,改喝茶吧,我这几天酒喝的有点多。” “没问题,我给您找个喝茶的好地方,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您。”方轶心中兴奋道。他没想到周德光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自己的邀请。 之所以周德光会接受方轶的邀请,一是因为方轶给他的印象不错,他觉得身边多个专业能力强的律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是因为周慎的关系,周慎与方轶关系甚好,周德光是知道的,现在周慎在集团老总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周德光觉得有必要给方轶个面子,跟周慎这边的人搞好关系。 确定好时间后,方轶给云梅打了电话,询问她在市里的茶庄是否有喝茶的地方。云梅告诉他云雾茶庄的二层有好几个茶室,环境非常好非常适合谈事。 半个小时后,方轶将喝茶的地点发给了周德光。 次日晚上八点半,云雾茶庄的二层茶室内,方轶正在泡茶。之前在县里时,他跟孙连鹏学过泡茶,虽然技术一般,但是招待客户还是没有问题的。 周德光坐在他的对面,笑呵呵的看着他的茶艺。 “献丑了!我这泡茶的技术实在是一般。”方轶尴尬的笑道。 “已经不错了,毕竟你的执业是律师,不是茶艺师。”周德光端起茶杯,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然后闻了闻茶香,随后小啄了一口:“嗯,不错,正宗的老白茶。” 见周德光如此,方轶心中一松,他记得上次见周德光,后者选的就是老白茶,所以这次他特意跟云梅要了上等的老白茶招待周总。 “方律师,你还在县里那家律所工作吗?”周德光放下茶杯后,微笑道。 “不在那边了,去年七月份我就转到市里的律师来执业了。最开始在金石律师事务所,过完春节准备转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道。 “嚯,这两家律所都是大所啊!金石律师事务所总所在京城,周慎就在那家律所做合伙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也不错,是本地第一大所。 方律师,不是我马后炮,我就知道你早晚得来市里发展,县城的发展空间太小了。”周德光眼神中露出惊讶之色。 第303章 这才是高手 虽然这惊讶之色有七分是逢场作戏,但是剩下的三分是真实的。周德光有几位朋友在市里的大律所工作,所以对市里排名靠前的几家大型律师事务所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嗯,周总说的对。”方轶点头道。 “方律师,咱们都别绕圈子了。你今天请我来,不光光是喝茶吧,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周德光又喝了一口茶水,认真道。 自打一进门,他就看出方轶有心事,两人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周德光整天在公司里玩手段算计人,方轶那点小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方轶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周总,今天约您喝茶确实有点事请您帮忙,盛丰集团的于总是我朋友,盛丰集团跟贵司有合作,但是有一笔工程款一直没结算。 之前于总因为酒驾被抓了,所以这事就搁下了,前几天他出来了,找到我想让我问问这笔款子的事。” “盛丰集团于总?”周德光故作沉吟,片刻后道:“哦,我想起来了,他们集团下属有家建筑公司接了我们的工程,好像是有几千万的工程款没结算,我回去问问怎么回事。” “谢谢周总!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方轶端起茶杯道。随后,方轶掏出一张美容卡,递了过去:“周总,这卡您收着,我先声明这卡可是给您爱人的,不是给您的,您不要推辞。只要工程看能批下来,另有重谢!” 这张美容卡内高金兰冲了五十万,这是于满堂出的主意,这叫投石问路,周总如果同意帮忙,这卡他肯定会收,帮忙哪有白帮的道理,虽然这工程款是应该支付的,但是圈里的事就是这样,没好处谁会卖力做事。 “方律师,你放心,我会盯着这事的。如果项目没有问题,我会让财务尽快给他们结算。只要不违背原则,能帮的我尽量帮!”说完,周德光将美容卡收了起来。 之所以留着盛丰的工程款一直未支付,周德光是想借此事敲打下于满堂和高金兰,现在既然方轶出来替他们说话,周德光觉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周慎那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方轶本以为周总会推辞下,没想到人家收卡的动作无比娴熟,话说的如此漂亮,服了!这才是高手。 喝完茶,方轶拿出云梅为他准备的茶叶,送给了周德光。周德光是经常喝茶之人,所以云梅选的茶叶都是市面上不好买的上等好茶。周德光欣然接受,让方轶等他的消息。 隔了一日,方轶没有等到周德光的消息,却等来了兰姐的电话,兰姐告诉方轶,德发建筑已经通知盛丰集团的下属公司去结算了,不出意外,工程款应该这两天就能到账。 三天后,方轶拿着从云雾茶庄买来的精选老白茶和一张美容卡,去了市里的一家私房菜馆宴请周德光,这是于满堂定的地方。 说是宴请,其实是兑现之前的诺言,本来方轶想将于满堂带过去,介绍于总与周总认识,但是周德光不想见别人。方轶只得作罢。这次的美容卡里放了多少钱,方轶不知道,也没问。 次日下午,周德光给方轶打电话说茶叶很好喝,对此表示感谢。这意思很明确,周总对盛丰集团兑现的承诺很满意。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一天兰姐将方轶叫去了盛丰集团,然后去了地下停车场。 “兄弟,这丰田凯美瑞是去年年中买的,在这放了有段时间了,你觉得这辆车怎么样?”兰姐指着一辆黑色丰田轿车问道。 律师本色 第134节 “挺好的。”方轶看了一眼,微笑道。 听方轶说完,兰姐抛给他一物,方轶伸手接住一看正是丰田车钥匙。 “这车登记在公司的名下,以后归你使用,该保养了或者修车你直接开去四s店就行,到时候公司统一结账,加油有公司统一配发的油卡,不用你单独花钱。 另外,我一会儿给你转十万元过去。兄弟,年底了姐手头紧,你千万别嫌少,这是姐的一点心意,以后咱们还得好好处。”兰姐大大咧咧道。 “谢谢兰姐。”方轶知道这是帮着讨回工程的酬金,十万元,加上一辆丰田车的无限期使用权,关键是兰姐把油钱都报销了。 “过完春节,我给你挂个法律顾问的头衔,一年五万元,审合同的事不用你,帮公司发几份律师函就行,平时也就是些咨询的事,案子另外付费,其他没有什么事。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回头准备一份合同,三月份咱们签约。”兰姐微笑道。 从追讨工程款这件事上,兰姐和于满堂看出了方轶的价值,既不能跟德发建筑闹翻,还得把工程款要回来,这可是个高难度的活儿,如果方轶张嘴要律师费,少说也得百万起步。 方轶之所以没有张嘴提律师费的事,一是他觉得兰姐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人,二是他想保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让兰姐看着给,毕竟以后还要继续合作,太较真了没意思,眼下的小亏未必是真的亏。 这两天兰姐两口子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给方轶挂个法律顾问的名头比较好,这样以后有事也好张嘴。 方轶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固定的车位,律所楼下倒是有车位可太贵,不过好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距离辉煌比较近,走着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他跟李书明要了个固定车位,把丰田车停在了辉煌地下停车场内。 晚上,于满堂应酬回来,见高金兰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媳妇,方轶那边的事搞定了?”于满堂满嘴的酒气问道。 “嗯,该说的我都说了,方轶什么都没说,我看他挺满意的。”兰姐眼睛盯着电视,手里瓜子嗑不停道。 “你真是交了好运了,居然碰到方轶这么个老实人,这要是换个律师,七千多万的标的,不趁机跟您要个几百万才怪。这得多少辆丰田车啊!”于满堂瞥了一眼媳妇,道。 “眼气了!”兰姐转头笑呵呵的看向于满堂。 第304章 我替班! “我眼气?……我说,咱们收购钱琳琳老公曹月山的那个房地产项目也操作的差不多了,曹月山不是还差方轶二十万律师费吗?”于满堂眼珠一转道。 “啊,怎么啦?你想替他出啊?”兰姐瞥了他一眼道。 “不是,我琢磨着这钱要是进了曹月山的腰包,肯定就拿不出来了,十之八九他不会将钱给方律师。不如咱们做个好人,把这钱扣下,直接划给方轶,就说是咱们替他要的,这样方轶还得领咱们一个人情。”于满堂道。 “嗯,是个办法。反正当初钱琳琳和曹月山找我说和,也说的是日后有钱了,再支付那二十万律师费。当初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呢,谁知道他们两口子兜里比脸还干净,钱都投到项目上了,搞的我在中间别扭了好一阵子。” 说完,兰姐看向于满堂:“老于!” “啊!咋啦?”于满堂不知道媳妇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愣愣的向她看去。 “我发现你突然开窍了!”兰姐故作惊讶道。 “才发现啊!我本来就挺聪明的。只不过大智若愚好不好!”于满堂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 “少跟我扯淡,打洗脚水去,老娘我今天要边看电视边泡脚!”兰姐脸色一沉,厉声道。 于满堂被吓了一哆嗦,酒醒了大半,急忙道:“好!马上去。”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来:“不对啊,不是有保姆吗?干嘛让我去打洗脚水啊!” “保姆昨天就请假回老家过年了。”兰姐瞪着眼看向老于。 “得,保姆走了,我替班!”于满堂不情不愿的走向盥洗室。 方轶给曹晓雪打电话商量春节小志去哪过年的事,曹晓雪冷冷的告诉方轶,小志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考的不错,她要带小志出国旅游,让儿子见见世面,钱都交了,旅行社通知春节的前一天出发,欧洲十日游。 方轶沉默了,前妻要带儿子去见世面,这事得支持,不能光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增加见识。看来今年春节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因为在市里无事可做,王德友找到方轶一起买了点东西去了谢友和家拜年,三人吃了一顿散伙饭。 王德友知道方轶要开车回老家后,鼓动方轶早买年货早回去,他想搭顺风车回去,顺便给媳妇和孩子买些礼物。 老友李书明早就带着父母出国,跟媳妇和孩子团聚去了,不在国内过春节。少了李酒友,方轶觉得在市里待着也没啥意思,给老客户拜完年后,方轶在超市里买了些年货,又带儿子吃了顿饭买了些礼物,跟王德友约好时间后,开车回村去了。 临近年关,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白烟,养了一年的肥猪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炖肉的香气飘遍全村。外出打工的村里人不久后便会陆续回来过年,届时家家户户笑声不断,串门的也会多起来。 今年春节,方轶比往年回村早,他开车带着父亲去县里转了一圈,为父亲方有财置办了些过冬的衣服。 随着丰田车开进村,坐在村口北墙根下穿着棉袄,揣着手,或蹲或坐晒太阳的村里人就像是被检阅的队伍,目光随着车动,脑袋随着目光移动,直至看不到汽车才收回目光。 “这是谁家的车?”有人问道。 “这车不是咱村的。”挨着坐的一位中年男人撇着嘴道。 “你咋知道的?”刚才说话之人问道。 “我提鼻子一问汽油味儿,就知道不是。咱村的车不是这个味儿。”中年男人理直气壮道。 听得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少听他瞎逼逼,村里有车的就那么几户,出来进去的谁不知道,我刚才见方有财在上面坐着,应该是他儿子方轶开回来的。 要说这方轶也真是能耐,从大学辞职出来当律师,从县里到市里,听说方冒家的犯事,就是他帮着捞出来的。”旁边有人道。 “切,那又怎么样。当律师哪有当老师好,旱涝保收。 不信!你看张大脑袋,他也是当律师的,一年到头的被人骂,舔着一张大脸各村子跑,过元旦那会儿被方冒抡起大扫帚一顿打,差点住了院。也没见他发大财。 方轶这么早回来,估计是市里没钱赚,提前回来过年了。那车说不定是借的。”中年男人话里话外散发着很强的鄙视之意,还有阵阵酸味儿。 “你怎么知道是借的车?”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实际上不过四十多岁的女人,用衣服袖子蹭了蹭鼻子,问道。 “我之前见他回来开的是辆白色的车,这车是黑色的,他又不是卖车的,哪来的那么多的车,换来换去,肯定是借的,白车借不到了,只能借黑车。”中年男人不屑一顾道。 “二赖子,你一个吃低保的,整天盯着人家干什么,有那功夫出去打工赚点钱不好吗?闲得蛋疼!”不远处传来方冒的训斥声。 中年男人一见是方冒,立刻嘿嘿笑了起来:“这不快过年了嘛……” “少扯淡!没过年时,也没见你出去打工赚钱啊,四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有脸靠着北墙根,瞎逼逼。 本来我还想着过完年,看看四里八乡的有没有合适的,给你张罗张罗,就冲你这么懒,哼!还是算了吧。”方冒说完,背着手向村委会走去。 “方村长,别啊!我改还不成,过完年我就出去打工赚钱,你先说说是那家的姑娘啊,啊?……”中年男人一听急了眼,急忙起身揣着手,向着方冒追去。 听说方轶回来了,中午吃过饭后,方冒溜溜达达的去了方家,非要请方轶和方有财吃饭。吃饭的地点就定在了乡里的自家饭馆。 快过春节了,乡里饭馆吃饭的人少。 方冒借着宴请方轶的机会,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拉了过来,凑了一桌。菜肴一道一道的往上端,方轶打趣道:“嫂子,这么多硬菜,有没有野味?” “野味肯定有,但都不是受保护的,放心吃哈,都是咱山上地里跑的。纯野生。”方冒媳妇赵翠霞笑道。 第305章 入职 众人几杯酒下肚开始打开话匣子,气氛非常融洽。众人聊的最多的是村里的事,方轶知道的少跟大家聊了没几句便聊不下去了。 方冒为缓和方轶的尴尬,时不时的跟他聊两句,喝酒吃菜。 此时方冒媳妇赵翠霞忙完了手里的活儿,擦擦手凑了过来:“方轶兄弟,姐有点事,咱们去那边聊聊。” 方轶起身跟着赵翠霞来到旁边,问道:“嫂子,什么事?” “原先有个给我供应野味的姐妹,后来听说养鹦鹉赚钱,两口子就不再弄野味了,在村里包了块地开始养鹦鹉。 元旦的时候我听说她因为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被抓了,前几天她老公跟我打听之前我的案子是那个律师帮着办的,我就把你推荐给他了。 我琢磨着这事应该跟你说下,你可千万别怪嫂子多嘴哈。”赵翠霞有些尴尬道。 “怎么会呢,嫂子给我介绍案子,我应该感谢您才对。您放心,如果他找我,我一定给他打折。”方轶微笑道。 “别!别打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他们已经好几年不来往了,也不沾亲带故,纯粹的生意上的往来。你该收多少律师费就收多少,不用看我面子打折。”赵翠霞急忙道。 方轶这才明白,赵翠霞是纯粹的给自己介绍案子,不是想让自己看她的面子在律师费上打折。 本来方轶想过完正月十五再去市里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报道,反正新的律师证还没有换发下来,等等也无妨。但刚过完年没几天,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行政专员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律师证已经办下来了,让他去领。 方轶见家里没什么事,总是大眼蹬小眼的也没啥意思,就跟父亲说了声,次日开车回了市里。 方轶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领了律师证后,去找冯助理报道,冯助理将他安排给了团队诉讼部的助理。 方轶一问才知道,谢友和是昨天来所里报道的,王德友比他们两个都积极,放假结束第一天便来报道了。 诉讼部助理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叫周颖,瓜子脸,一双笑眼,看着很喜庆,扎着马尾辫,走起路来辫子晃来晃去,给人很俏皮的感觉。据说她是学法律文秘专业的,去年刚进入团队,正在备考司法考试。 “方律师,咱们诉讼部隶属于万主任的团队,加上您一共二十人,年前又招了一位律师,正在办转所手续。 除了群里发放的案子外,诉讼部律师还要承接法律援助的案子,法援的案子团队按照每个五百元给补贴。”周颖边走,边给方轶介绍道。 “法援的案子多吗?是不是每个律师都得做?”方轶问道。 诉讼部律师没有底薪,他可不想一天到晚的忙法援的案子,不是他没有公益心,实在是不赚钱。 “这个您放心好了,法援的案子一般都是万律师指派,咱们团队每年收的法律援助案件虽然不少,但是部门里有律师特别喜欢办这类案子,一般不会分给别的律师,除非遇到特别复杂的案件。”周颖一笑道。 “还有人喜欢做法援的案子?!”方轶疑惑道。 “嗯,因为法援的案子风险小,常年有,收入稳定啊!”周颖转头看向方轶,一笑道:“咱们律所是市里的法援大户,而且只有万律师团队做法援案子……”周颖没有继续说,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市里的法援大户!所里只有万律师团队做法援案子!我滴个乖乖,这一年得多少个案子啊!案源稳定,付费有保证,风险还小,怪不得有律师喜欢做法援案子呢。大律所资源就是丰富,龙道鼠道都有。 方轶吃惊的差点下巴掉在地上,看的周颖咯咯直笑。 周颖将方轶加入了诉讼部接案子的业务群和发布所内信息的团队大群后,带着他去见新同事。 诉讼部的律师原则上是要天天到律所来的,但是因为没有底薪,很多律师经常在外面飘着,开拓自己的案源。只有在群里抢到案子或者约客户谈案子时,才会来律所露一面,天天来律所的只有少数几个律师,诉讼部属于一个松散的部门,全靠自觉。 诉讼部律师做自己的案子与所里的提成律师的提成比例一致,一开始方轶想不明白万主任为什么要这么设置,但是后来他想明白了。 提成律师的百分之三十律师费是归入所里的,而团队诉讼部律师做自己案子的百分之三十提成,一半归团队,一半归所里,万主任是有利可图的。 万主任的团队提供案源,律师又能自己开拓业务,非常适合干了有些年头想要独立但是案源不稳定的律师。团队提供案源这一招不知道留住了多少资深律师,毕竟诉讼业务猫三年狗三年,业务有时多有时少,青黄不接时,团队能支持一把,对律师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周颖将方轶领到诉讼部的工位前后,给他介绍了两男一女三位律师,大家既是同事又互为对手,所以没有过多的热情,简单打过招呼后三人便各自忙去了。方轶甚至都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看着不冷不热的同事的背影,方轶心道:这不会就是所谓的狼性文化吧!在他看来诉讼部更像是养蛊优胜略汰,虽然会有相互合作,但维系大家关系的只有利益。不过这样也好,关系简单,没那么多人情世故,省的欠人情。 团队的办公区四周都是独立办公室,办公区在中间,被十字形的过道分成四个区域,四个区中两个大区分别归属团队的诉讼部和法律顾问部,两个小区由谈案律师和主任助理及部门助理占据,方轶的工位靠近西边的独立办公室。 “方律师,桌上有团队内部规定,您看下,今后如果需要法律文书可以直接通过系统告诉我,我来帮您准备。团队都是用所里的制式法律文书,不允许律师单独起草,当然特殊情况除外,但是需要律所审核。”周颖道。 第306章 胖老头 “好,麻烦您帮我准备一份法律顾问协议,我一会儿将相关信息发给您。”周颖的话让方轶突然想起了盛丰集团聘请自己做法律顾问的事。 律师本色 第135节 “好,您通过所内系统发我吧。 这一层都是办公区,会客的话都在楼上,楼上有专门安排会议室的秘书,在咱们所内的系统上可以预约会议室和茶室。 如果您约客户来所谈案子,建议提前一天预定,茶室一共有六个,会议室比较多……,但是您知道咱们律所律师比较多,最好提前预定。”周颖道。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方轶对她善意的提醒报以微笑。 方轶坐在工位上摆弄着电脑上的律所内部系统,就在此时走过来一位身穿高档西装的胖老头,只见他四方脸,脸堂红润,寸头,一双小眼炯炯有神,走起路来很有气势,仿佛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却给人一种伟岸的感觉。 胖老头走过来时,大家打过招呼后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忙碌起来,有的人即便没事干也会装作忙碌的样子。而这一切方轶却没看到,此时的他注意力都在系统使用说明和申请签署法律顾问协议上。 “不错啊!刚过完年就有业务?自己的?”方轶身后传来胖老头的声音,方轶被吓了一跳。 “对,春节前就谈好了,给朋友的公司做法律顾问。”方轶转过身,见一个胖老头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背后,心中有些不爽,心说:这人怎么一点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啊,太没素质了。 见对方年纪比较大,碍于情面,方轶没有说什么。 “我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吧?”胖老头看了方轶一眼,问道。 “嗯,刚转过来的。我姓方,叫方轶。”方轶说着习惯性的伸出手去。他潜意识里认为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诉讼部的律师,便没有仔细打量眼前的胖老头。 胖老头一怔,随后微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说道:“方律师,哦!我有印象,好想您的刑事案子做的不错。正好有个刑事案子交给你。” 方轶一怔,心道:给我案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家都是靠劳动赚钱,你凭什么给我案子啊,团队的规矩你不知道吗?你不愿意做的案子转给别人,最起码得征求下别人的意见吧! 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初来乍到,方轶也不好说什么,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方轶抬起屁股跟在胖老头身后,走出了工位。 可走过过道,方轶渐渐感觉出了不对劲,周围的同事仿佛一下多了很多工作一般,不是伏案看材料就是十个指头如蝴蝶般飞舞,有节奏的敲击键盘。 而前面的胖老头此时已经走出了公共办公区,向南边的独立办公室走去,他的目标是南边最大的那件主任办公室。 到了此时,方轶明白了,眼前的胖老头应该就是万可法律师,团队的老大,不,冯助理叫他老板,看来万主任更喜欢手下人称呼他“老板”。 走进宽大的办公室,里面的办公桌椅看似很普通,实则不然,虽然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的高大上,但却有一种古朴的感觉,很有年代感,让人感觉心里很踏实。 “坐吧!”万主任一指沙发示意方轶坐下,然后转身拿了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过来。 棕色的沙发坐着很舒服,方轶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上班第一天万主任会给自己指定设什么案子。 万主任看向方轶,随后一脸严肃,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这是一个刑事案子,杀人案,春节前签的,当事人的父母跟我们家有些交情,所以律师费收的比较低只有两万元。 这个案子给你了,具体案情你跟当事人联系沟通。”说完,万主意将案卷递给了方轶。 “好的。”方轶心中咯噔一下,关系案,而且是老板的关系案,不好办啊! 方轶有心拒绝,但是又一想初来乍到老板给自己案子,自己要是不接不太合适,再说了二万元律师费,百分之六十的提成就是一万二千元,还可以,先了解下案情再说吧。 此时办公室外,公共办公区内,刚才与方轶打过招呼的两名诉讼部律师探头探脑看向办公室。 “老黄,你说新来的方律师是不是跟老板有关系?”一个三十来岁,长的挺精神的男律师,用精致的牛角梳梳理了下并不缭乱的发型,然后凑到旁边一位四十多岁老律师的身旁,用胳膊肘轻轻触碰他道。 “不会吧,我听说这次咱们团队一下进了三位律师,这三位律师原来都是一个团队的,诉讼部一个,法顾部一个,还有一个去谈案了,据说他们是顾大通的非诉团队并入咱们律所华连成律师非诉团队的附加条件。”老黄低声道。 “哦!原来是个搭头。那为什么他们不去华主任的团队,跑咱们这边来了?”男律师不解道。 “华律师团队人员满编了,本来咱们主任不想收,但是年前咱们团队走了几名律师,又碍于华律师的面子,所以就手下了。”老黄道。 “刚才我见方律师跟老板聊的挺好,我以为他们认识呢。”男律师一副了然之色道。 “马律师,你就爱瞎琢磨。即便他跟老板认识那又怎么样?咱们部门历来是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你专业能力越强,案子越多,赚的越多,当事人也越认可你。否则只有喝西本风的份。 你没看那几个只做法援案子的律师,为什么不接群里的业务,还不是专业能力不行,每年从头忙到尾,可最后赚的跟咱们差好多。 去年走的那个高律师,被当事人投诉了两次,实在扛不住了,不等第三次投诉,直接自己申请离职了。”老黄道。 “你说的对,我记得之前有个刘律师,学历挺高,可专业能力和沟通能力却不怎么样,但是要说顺风接屁,溜须拍马,那在咱们团队绝对一流,最后一样被老板劝退了。咱老板是个明白人。”马律师道。 “走着看吧,我觉得老板把方律师叫进去,肯定是要指派案子,想看看方律师的能力,行就留下,如果不行,最多再给一次机会,结果难料啊!”老黄感慨道。 第307章 傲气的曹晓慧 之前周颖介绍方轶给三位诉讼部同事认识时,众人对方轶不是很热情,一是因为众人跟他不熟,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二是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在方轶没有露出真本事前,大家不是太认可他;三是大家不知道他能否在诉讼部待下去,这种刚进诉讼部的律师是最不稳定的,说不定那天就消失不见了。 出于以上原因,所以大家懒得去深入了解方轶,心里已经给他打上了不稳定标签。 每个团队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和和睦睦,比如顾大通的团队;有的相互猜忌,相互嫉妒,比如孙正义的团队;而万可法的团队,很看中律师的专业能力,如果能力不行,是留不下的。 老黄的感慨刚发完,马律师用胳膊碰了下他:“你说对了,方律师从老板办公室出来了,手里拿着个案卷。” 方轶皱着眉头,回到工位后看了一遍案卷,然后给当事人打去了电话,约对方来所面谈。他刚约完会议室,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来电,本地号。 “您好,我是方轶。”方轶接通电话后道。 “您好,我姓赵,赵翠霞赵大姐让我跟您联系下,我媳妇被抓了……”对方情绪有些激动,接通电话后,不待方轶反应对方便啼哩吐噜的将自家的事说了一遍。 “赵先生,您别急,这样,你把手上的材料都拿上,明天下午二点您来我们律所咱们面谈。我一会儿把地址发您。”方轶道。 之所以约在明天下午,是因为今天下午他要去见兰姐,签法律顾问合同,明天上午约了另外一个当事人。 “好好,听您的,咱们面谈。”对方答应一声,挂断了手机。 中午吃饭时,方轶遇到了王德友和谢友和,三人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团圆饭”。 “老王,你们法顾部怎么样?”方轶问道。 “我刚过去,还在试用期,部门负责人暂时没给我安排顾问单位,让我跟着两名同事维护客户。”王德友道。 “那应该不忙吧,毕竟刚过完年,大家还没进入工作状态。”谢友和喝了一口汤,说道。 “别提了,我一上午没闲着,看了八份小合同,帮着复核了三份协议。早上沏的茶水,都凉了才喝上。提成不好赚啊!”王德友一脸疲惫道。 “我比你强点,上午谈了两个案子。当场签了一个,另一个明显是来咨询询价的,能不能签不好说。”谢友和说完看向方轶:“你怎么样?” “我比你们两个都闲,老板给了我一个刑事案子,关系户的案子,不太好做。”方轶没提自己明天约的案子,事以密成,在事情没有确定前,他不喜欢张扬。 诉讼部没有负责人只有助理,因为所有的诉讼部律师都是不领工资的,而且也不用打卡,时间自己安排,只要不耽误事就行。如果犯懒不想赚钱,可以在家睡一天。 方轶下午的时候跟律师助理周颖说了一声,拿上法律顾问协议下楼去辉煌地下停车场开车,去了盛丰集团。 方轶到盛丰集团时,兰姐正在总裁办公室等他,签完协议后,兰姐安排打款,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兄弟,云总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兰姐问道。 “没有,怎么啦?”方轶一愣道。 “过年前,我跟她约吃饭,她们茶商搞了个茶商会,都是搞茶叶的,吃饭的时候她提到有个茶商朋友家好像出事了,想请律师,准备推给你。刚过完年,可能她比较忙,估计过段时间该给你打电话了。”兰姐押了一口茶后,说道。 “嗯,有可能。”方轶心中一动,多亏了之前办案子比较厚道,没有坑蒙云梅,否则以后别说介绍案子了,再见面都难。 从盛丰集团出来,方轶见天色不早,快到放学的时间了,便开车去了实验中学,想接上儿子一起去吃晚饭。 当他开车来到实验中学大门附近时,马路两边停满了豪车。国家有政策,只让生一个(当然几年后放开了),孩子在谁家都是大熊猫,上学下学的如果没有家长接送,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不一会儿,校门内陆续走出了穿着实验中学校服的学生,方轶下车走到校门对面的马路边,双眼不断的在人群中寻找儿子方安志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奔驰车缓慢驶来停在了校门旁不远处,紧跟着车门打开,一位带着墨镜的时尚女人走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安志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中。 “小志!”方轶向他挥手喊道。 与此同时,那个戴墨镜的时尚女人也向方安志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可能是人多周围比较嘈杂,她的声音太小,方安志没听到。方安志看到了对面正在挥手的爸爸,于是快步向他走去。 “爸,你怎么来了。”方安志一脸的惊喜,笑道。 “爸爸下午去办事了,正好过来看看你。”方轶微笑道,眼中慈爱满满。 正在此时,时尚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小志,妈刚才叫你,你怎么不搭理我?”说着,女人一脸傲气的摘下了墨镜。 方轶一怔,时尚女人正是曹晓慧,她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身上的衣服也越穿越年轻,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感觉,再加上一副价值不菲的迪奥太阳镜,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难怪方轶刚才没认出来。 “晓慧,我想带小志去吃顿饭。”见曹晓慧趾高气昂的走过来,方轶解释道。 “今天不行,晚上我给他约了家教补习功课。”曹晓慧面无表情道。 “不会耽误太久,就在附近找家饭馆简单的吃顿饭。”方轶看向她,征求她的意见。 “那好吧,上我的车,我送你们过去。”曹晓慧看了眼手腕上的浪琴,不耐烦道。 “我车停那边了。”方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丰田车,说道。那意思很明显,我有车,不用上你的车。 “那好,你开车在前面带路,小志上我的车,我们跟着你。别太远。” 曹晓慧说完,瞥了一眼远处不起眼的丰田车,不容小志说话,直接拿过书包,向奔驰车走去,一副很看不起膏药旗国轿车的样子。 第308章 挺能蹦跶! 这顿饭吃的方轶很别扭,跟曹晓慧一起吃饭他不排斥,但是他实在看不上她那副小人乍富腆胸迭肚的嘴脸。 吃完饭,看着方安志上了曹晓慧的奔驰车远去后,方轶心中问号一脸盆,原来在县城挺有烟火气的一个女人,怎么一到市里就变得这么物质了呢,从里到外全是名牌,她的工资能支撑她的欲望吗? 次日,当太阳再次升起,阳光洒遍大地之时,方轶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律所,十点钟的时候,昨天约的当事人来了。 十号会议室内坐着一对老夫妇,男的姓郭,六十多岁,有点将军肚,梳着大背头,往那一坐很有气势,但是近来被儿子的事搞的焦头烂额,脸色不太好。女人是他的老伴,看样子年近六十,身体干瘦,双眼红肿,显然早上哭过,虽然化了淡妆,但是仍旧难以掩饰脸上的焦虑。 “郭先生,我是方律师,您儿子的案子由我负责办理。”方轶进入会议室坐下后说道。 “您好方律师,我儿子这案子……能留条命吗?”郭老爷子一脸愁容道。 昨天方轶打电话跟他沟通过后,郭老爷子便给万可法打了电话,问了方轶的情况。他的本意是想让万可法代理自己儿子的案子,那知道万可法将案子交给了手下的律师办理,让他心中有些不爽。 有句话说的好:不要看广告,要看疗效。同样,一个律师的专业能力高低不要看他怎么喷,要看他都做过那些案子,有没有成功案例。当郭老爷子从律所的官网上看过方轶的介绍和成功案例后,他的心中踏实了不少。 “现在您儿子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方轶没法回答郭老爷子的问题,反问道。 “我儿子现在被关在看守所,年前的时候警察已经把案子移送检察院了。”郭老爷子道。 “您儿子的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您二老知道吗?”方轶问道。 “我只知道儿子把女朋友杀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还真不是太清楚。但是抓我儿子的时候,是我们老两口给警察报的信儿,而且我们给女方家里也进行了补偿,一共给了八十多万。这都是万主任出的主意,当时是万主任建议我们配合警方的。”郭老爷子道。 “嗯,我看案卷里有委托手续,是您二位春节前签署的吗?”方轶一边问,一边记录。 “对,是我们签的字,当时是万主任接待的我们。全套手续都是我签署的。”郭老爷子道。 “方律师,您可得救救我儿子郭广怀,我们老两口一直忙工作,我都三十七了才怀上我们家广怀,我们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老太太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郭老爷子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老伴的手,随后说道:“方律师,都怪我们两口子对孩子管教不严,家门不幸啊!” 律师本色 第136节 听郭家老两口发了半个多小时的牢骚,方轶将二老送出了律所,这次沟通一是看看二老对案子了解多少,了解下案子的情况,二是确认下委托手续是否是二老签署的,并留下谈话笔录佐证。随后方轶约了看守所会见。 刑事案件对委托人是有严格要求的,方轶接手案件后发现里面有签过字的委托手续,所以他觉得有必要确认下签字是否真实。 下午两点钟左右,楼上负责会议室的助理给他发来信息,下午约的当事人已经到了。 接到信息后,方轶急忙向楼上会议室赶去。眼见着方轶上午一趟下午一趟的谈案子。 坐在方轶不远处的黄律师摸着下巴,心道:这新来的方律师可以啊,昨天签法律顾问。今天上午见当事人聊案情,下午又往楼上会议室跑,挺能蹦跶啊!看这样子有两把刷子。 会议室内坐着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方轶进去时,他正站在会议室的窗前向外张望。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正好看到方轶进门,于是快步来到会议桌前。 “您好赵先生,我是方律师。”方轶自我介绍道。 “您好方律师,我叫赵大宝,之前咱们通过电话。是赵翠霞赵姐让我来找您的,说当初她的案子就是您给辩护的,后来法院判决她无罪。 我媳妇的罪名跟赵姐当初的罪名一样,也是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你看我媳妇的案子能做无罪辩护不?”赵大宝眼中露出期盼的眼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个……我现在还不好说,您先介绍下案情吧,是怎么回事?”方轶问道。 “我家原来也倒腾些野味,赵姐是开饭馆的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后来我们听说养鹦鹉赚钱,就回老家租了块地……”赵大宝将事情的讲过讲述了一遍。 赵大宝是个气管炎,家里什么事都是媳妇做主,他媳妇宁金凤属于那种做雷厉风行,很泼赖的农村女人,当初听人说养鹦鹉赚钱,宁金凤便拍板决定投资搞养殖。 于是赵大宝夫妻二人在二零一三年五月注册成立了金凤繁殖有限公司,注册的经营范围为鹦鹉驯养、繁殖、展览、出租、出售。 二零一三年八月,宁金凤以该公司的名义向省林业厅申请了繁育鹦鹉的许可证,于次月获得了金头鹦鹉、蓝和尚鹦鹉、非洲灰鹦鹉、太阳锥尾鹦鹉、蓝黄金刚鹦鹉等十二种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人工繁育许可证。 获得许可证后,经省林业厅批准,宁金凤从飞腾鸟类物种保育有限公司购买了一百三十只鹦鹉用于人工繁育。 后来金凤繁殖有限公司的鹦鹉养育的不错,渐渐的有了些名气,去年六月份至十一月份,有人陆续过来询价。 宁金凤觉得赚钱的机会来了,于是经过讨价还价,将六只人工繁育的蓝和尚鹦鹉、蓝黄金刚鹦鹉、金头鹦鹉、太阳锥尾鹦鹉和灰鹦鹉等,以人民币二万一千五百元的价格,出售给了花鸟市场的宠物店主张有生。 后来在花鸟市场整顿中,张有生的宠物店出售的鹦鹉被查,牵连出了金凤繁殖有限公司,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及法定代表人,宁金凤被公安机关抓获。 第309章 突然感觉很幸运 “我们只是听说养鹦鹉要办证,谁知道卖鹦鹉也得要转让许可证啊!也没人告诉我们啊! 我家的事都是我媳妇做主,她见有人来买鹦鹉,就傻啦吧唧的卖了…… 方律师,您说我媳妇这案子……能跟赵姐那案子似的按无罪辩护吗?我们是真不知道卖鹦鹉也得要证!”赵大宝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你确定你媳妇一共只卖了六只鹦鹉给宠物店?”方轶问道。 “我确定!当时交易的时候我也在场。宠物店的张老板只要了六只鹦鹉,说是如果好卖再过来拿货,那六只鹦鹉是我去笼子里抓的,绝对错不了!”赵大宝信誓旦旦道。 “这可不大好办,虽然您爱人的案子跟赵翠霞的案子涉及的罪名都一样,但是两个案子还是有明显差别的。她的案子是钓鱼执法,所以可以按照无罪辩护,您家的案子……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条的规定,非法猎捕、杀害、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属于“情节严重:(一)达到本解释附表所列相应数量标准的。 列表我已经打印出来了,您看,鹦鹉这一项,六只正好踩在红线上,够成‘情节严重’。 如果您刚才说的都是事实的话,您爱人的案子,我没办法做无罪辩护。只能做罪轻辩护,而且要在会见和阅卷后才能定辩护方案。”方轶直截了当道。 方轶觉得面对当事人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而且不能说的太婉转,以免对方误读了自己的意思。尤其是这种熟人推荐过来的案子,更不能含糊,以免落不是。 “那……我媳妇得判多少年?”听方轶说完,赵大宝有些六神无主道。 如果判的年头太长,赵家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能不能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到媳妇出狱,赵大宝自己都不确定。 “法定刑期是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是我觉得您爱人这案子,贩卖的鹦鹉数量比较少,又是第一次,而且又都是人工繁育的,不是野生的,社会危害性应该没有那么高。 所以我觉得可能有机会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当然还要看法官怎么想。不是一点机会没有。”方轶想了想道。 “真的不能无罪释放?”赵大宝有些不甘心再次问道。 方轶摇了摇头,反正他是没办法做无罪辩护。本来他想告诉赵大宝,最好的结果是缓刑,不用蹲监狱,但是人身自由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后来想了想还是没说,他怕赵大宝期望值太高,案子不好办。 “嗯,如果我请您帮我媳妇提供辩护,律师费您怎么收?”沉默片刻后,赵大宝问道。 “您是赵翠霞介绍过来的,律师费我就收您两万吧。这只是一审的费用,如果有二审需要另付费。”方轶道。 方轶早就想好了,这案子在下面的另外一各县的法院开庭,路途比较远,方轶要来回跑,一去一回即便开车也得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所以律师费不能收太少。 赵大宝犹豫了下道:“好,二万就二万。现在能签合同吗?我明天把钱给您打过来。” 之前他也去了几家律所,咨询的情况都差不多,收费也有高有低,他分不清律师的专业水平高敌,但是赵翠霞的案子摆在哪,成了活广告,所以他对方轶的信任度明显要高于其他律师。 至于律师费,他的原则是不选高的,因为性价比低;不选低的,因为便宜没好货,他怕被糊弄;最后他选了律师费居中的方轶。 “没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合同,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都带来了吗?”方轶问道。 “带来了,您昨天跟我说完,我就都准备好了。”说着赵大宝拿出一个牛皮包。方轶无意中看到了一辆宝马车钥匙,心中一动,看来对方还是有支付能力的! 律师助理周颖一顿操作后,不一会儿便把委托手续和相关证件的复印机都准备好了,送进了会议室。 退出会议室后,周颖心中有些暗暗吃惊:这方律师可以啊!开门红,昨天签法律顾问,今天签案子,这是要步步高升当合伙人的节奏啊! 签下了宁金凤这一单后,方轶已经有两个刑事案子在手,会见,阅卷,与检察院沟通案情,准备开庭文件,够他忙活一段时间的了。 春节回来后,万可法团队的诉讼部业务群里弹出的案件信息越来越多,已经从最开始时的三五天弹一两个案件信息,变成了几乎天天弹案件信息,最多的一天弹出了七个案件信息,不超过十分钟便被群里的律师全领走了。 据律师助理周颖说,她见过的最多一次一天弹出了五十九个案件,当然里面有部分案件是串案,被告都是一家。即便如此,在方轶看来这案件量也够大的,诉讼部的律师应该饿不着。 隔日的早上,方轶没有来所里,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五七路那边的看守所,预约的会见时间是早上九点,方轶八点半就到了门外,找地方停好车后等着看守所开门。 三月初的天气正是倒春寒肆虐的时候,路边的迎春花依旧躲着不敢露头,看守所大门外律师哆哆嗦嗦的排着队,等待着看守所大门开启。 曾几何时,方轶也跟他们一样,天还未亮便起床往看守所赶,在嗷嗷叫的寒风中裹紧羽绒服,跺着脚,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的等待着一天工作的开始。现如今坐在车内的方轶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至少不用站在寒风中挨冻。 随着看守所大门的打开,方轶提着包小跑着加入了队伍,在验过律师证和委托手续后进入了看守所。 今天方轶要会见的犯罪嫌疑人是郭广怀。当警察将郭广怀带到方轶面前时,隔着不锈钢栏杆,方轶看到一位略带些痞气,身形消瘦的青年人。 第310章 杀人动机 郭广怀坐下后看了一眼方轶,然后低头不语,等待问话。 “郭广怀,你认识郭胜利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郭广怀低着头道。 “你父亲郭胜利委托我作为你的辩护律师,你是否同意?这是委托手续。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方轶将委托书递给了他。 郭广怀接过笔和委托书,签字后将手续和笔推给了方轶。 “能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方轶语气一缓,问道。 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方轶觉得杀人犯一般不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便是心里扭曲,否则不会走极端。郭老爷子说他儿子杀了女朋友,方轶觉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解清楚郭广怀的杀人动机,有利益下一步制定辩护方案。 方轶等了半分多钟,郭广怀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方轶见对方不开口,换了个话题问道。 “别人介绍的。”片刻后,郭广怀扬起脸看向天花板,脸上有两行热泪正在流淌。 “你父亲去你原来的单位问过了,单位辞退你是因为你有前科,不是因为她。”方轶淡淡道。 “警察都告诉我了……”郭广怀点了点头,一脸的悔恨,沉默片刻后说出了过往之事。 二零一一年五月份,郭广怀因犯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二零一三年三月被刑满释放。 出狱后,郭广怀在其父的帮助下在一家公司找了个开车的工作,入职时他故意隐瞒了自己被判过刑的事实。眼看着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岁数也不小了,郭家老两口想抱孙子,便托人给儿子郭广怀介绍了个女朋友。 郭广怀的女朋友孙丽,在一家工作室做设计工作,两人接触几次后都觉得对方不错,于是便建立了恋爱关系。 两人思想都比较前卫,很快便住到了一起,在同居期间,郭广怀慢慢暴露出了好吃懒做的习惯,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两次郭广怀还动手打了孙俪,此后不久两人选择了分手。 年底的时候,当地公安机关到郭广怀所在单位给他建立重点人档案,其单位这才知道郭广怀曾因寻衅滋事罪被判过刑,后来单位领导开会研究后,决定暂时停止郭广怀的工作。 被停职的郭广怀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被停职一事肯定与前女友孙丽有关,肯定是孙丽被自己打后怀恨在心,分手后向单位举报了自己,才有了被停职的结果。 这人啊就怕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了如果没个明白人开解会越陷越深。郭广怀便是如此,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无比正确,便拨打了孙丽的手机,想质问她。 可巧孙丽外出忘记了带手机,跟她一起租房的同事魏敏接听了郭广怀打来的电话,听郭广怀的语气不善,便告知他孙丽出去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此后几天情绪暴躁的郭广怀又多次拨打孙丽的手机,孙丽不想接听他的电话,便将他拉黑了。 郭广怀意识到自己被拉黑后,心中郁闷晚饭时喝了些酒后,随后买了一张新电话卡,打车到了孙丽住处附近,他换了新电话卡后拨打孙丽的电话。很快电话被接通了,孙丽一听是郭广怀心中不悦,两人说了没两句便互骂了起来。 盛怒之下的郭广怀,来到孙俪的住处,此时正赶上孙丽的同事魏敏开门出去扔垃圾,郭广怀趁机闯了进去。孙丽和郭广怀在客厅内大吵大骂,后来升级成了互殴,魏敏见状急忙劝阻。 三人在拉扯和打骂声中撞进了卧室,在卧室的墙角有个棒球棍,是之前的租户留下的。郭广怀被两个女孩猛力一推,正好靠在了棒球棍上,打急眼的郭广怀顺手抄起了棒球棍向两个女孩头上砸去。 孙丽被一下打倒,鲜血立时喷涌而出,一旁的魏敏吓得失声尖叫。见魏敏大叫不止,郭广怀直奔她,挥舞棒球棍多次击打魏敏的头部和身体,魏敏双手护头。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郭广怀手中的棒球棍失了准头,砸在她的臂膀和双手上。 正在此时,孙丽捂着头向卧室外跑,郭广怀见状追到了客厅,挥舞棒球棍猛击孙丽的头部,孙丽被打倒后挣扎了几下,最后没了动静。郭广怀打累了,瘫坐在地,此时的他酒劲已过,见满地是血,孙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心里害怕,丢下棒球棍,逃出门外。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魏敏,见郭广怀奔出卧室,急忙将卧室门反锁,躲在卧室墙角,一阵阵心悸,瑟瑟发抖,定了定神后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直至警察到来才开门走出卧室。 后经法医鉴定,孙丽系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魏敏的肩膀、胳膊和手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构成轻伤。 随后,警察找到了郭广怀的父母,询问他的去向,这时郭家老两口才意识到儿子这次的祸闯大了,十有八九要挨枪子。 此后,郭老爷子打电话给万可法,寻求帮助。 万主任一听郭老爷子的描述就知道这次郭广怀完了,便让郭老爷子积极配合警方抓捕郭广怀,并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赔偿,或许郭广怀还能留条命。 郭家老两口斟酌再三,考虑到郭广怀迟早会被警方抓到,不如配合警方抓捕,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就在这时郭广怀的小姑给郭老爷子打来电话,说是刚才郭广怀给她打电话要借十万块钱去外省做买卖,问他是否知道。 郭老爷子一听就明白了,儿子这是要外逃。便让妹妹配合自己,让郭广怀去家里取钱。 隔日的下午,郭广怀来到小姑家准备取钱,被及时赶来的郭老爷子和警察堵在屋里,抓获归案。 此后,郭老爷子来到被害人孙丽家中向其父母赔礼道歉,并支付了五十万赔偿款。郭老爷子本想让孙丽的父母出一份谅解书,但是被孙家拒绝了。随后,郭家又支付了魏敏的医疗费和误工费等费用。 第311章 该装咱就得装! “你现在后悔吗?”方轶问道。 “嗯,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冲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对不起孙丽,我愿意一命抵一命。”郭广怀低着头,以手掩面痛苦的抽泣着。 …… 律师本色 第137节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回到车中,发动车子,然后呆呆的望着车外光秃秃的树木,思潮翻涌。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如果郭广怀的疑心不那么重,不那么冲动,如果当初他的工作单位派人多做做他的工作,或许……,可惜现实的世界没有如果。 蹲过大牢的人再就业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障碍,公安部门把他们列为重点人员,工作单位不愿意接纳这样的人,就连村委会和社区居委会也会带上有色眼镜看待他们。现实就是这样! 次日,方轶去了检察院,找到负责郭广怀杀人案的检察员调取了案卷,并进行了案情交流。检察院的态度很坚决,依法办事! 什么叫依法办事?这话说的很有水平,郭广怀大概率是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回到律所后,方轶去了主任办公室。万可法听了他的汇报后,沉吟了许久,最后给了方轶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是啊!这种案子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郭广怀又供认不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随后方轶又去了县里的看守所,会见了赵大宝媳妇宁金凤。宁金凤所述事实与赵大宝之前说的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更详细而已。 “方律师,我会被判几年?”一头短发,一脸焦虑,看起来很精明的宁金凤,问完后,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方轶。 “你一共卖了六只鹦鹉,这六只鹦鹉又都属于保护动物,出售的野生动物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的‘情节严重’的标准,法定刑期为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方轶道。 “啊!我就卖了几只鹦鹉就要判我这么多年?”宁金凤先是一惊,随后大哭起来。 巡视的警察听到大哭之声快步走了过来,呵斥她几句后,宁金凤才抑制住了哭声。 “你先别慌!”方轶劝慰道。 “我能不慌吗?一蹲那么多年……”宁金凤说完,抽泣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我说的是法律规定,但是你卖的鹦鹉是人工养殖的,又是卖给人家观赏用的,所以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要过份的悲观。”方轶接着劝慰道。 “啥?您的意思是我这案子还有缓?”宁金凤眨巴着泪眼,一下来了精神:“方律师,您可得救救我。我不想蹲那么多年大牢。”说着,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我一定尽全力。但是你也要好好配合,开庭前我会再来会见你一次,那时会告诉辩护方案。”方轶道。 “好好,我一定配合,麻烦您了方律师。”宁金凤急忙点头道。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直奔县法院。宁金凤的案子已经被移送法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庭。 急急忙忙阅完卷,方轶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半了,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李书明打来了电话,让方轶去火车站接他,他一个小时后到火车站。 方轶看了看时间,应该能赶得上,便一脚油门奔火车站而去。丰田车到达火车站时,时间刚刚好。 就在方轶站在出站口不断张望之时,听到了李书明的招呼声:“老方,这儿!我在这儿呢。哎呦!这一趟可累死我了。” 李书明拖着一个大行李箱,风尘仆仆的奔方轶而来。 “你不是去国外团聚,过春节去了吗?怎么坐火车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出国,出省了呢!”方轶半开玩笑道,随手接过了他的大行李箱:“车在地下停车场,走吧。” 上了车后,李书明直接躺在了副驾驶座位上:“我给你捎回来点好东西,等会儿拿给你哈。” “去哪?回家还是去辉煌?”方轶发动车子问道。 “去辉煌,我要好好泡个澡,解解乏。”李书明道。 “老爷子和老太太呢?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没回来?”方轶问道。 “他们说那边空气好,想多住段日子再回来,其实他们是想孙女啦,想多亲近几天。”李书明道。 在回辉煌的路上,方轶将换所的事告诉了李书明,李书明眼珠转了转道:“嗯,我觉得你现在团队的待遇挺好的,不用坐班,还有业务做。过段时间我再攒个局,给你介绍些老板,以你的能力绝对没问题,很快就能抖起来。” “好,那些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想去辉煌泡个澡,今天看守所、法院跑了一圈,累啊!泡个澡解解乏!”方轶笑道。 吃饱喝足,泡过澡后,方轶开了个vip包间,准备在辉煌凑合一宿,不回住处了。 办公室内,李书明从大行李箱内翻腾了一阵后,看向方轶:“这个是给你的,三件套。” 桌上放了三个盒子,手表、皮带、打火机。 “百达翡丽、爱彼、江诗丹顿这些牌子的表太贵,只能给你带一块劳力士。 这条皮带是我在国外的一家皮带作坊定制的,做工上乘,独一无二,绝对不会出现‘撞衫’的情况。 你千万别学那些暴发户,弄条爱马仕围腰上,一聚会全是爱马仕,真的假的都有,太俗。 打火机是zippo的,经常抽烟怎能没有个好打火机装点门面。这是我特意给你挑选的,绝对低调、奢华、有内涵。” 说完,李书明打量了下方轶的衣服道:“回头我带你去定做两身西服,现在没人给你发工资了,你得自己往前奔,也该置办几身行头了,要不以后见大客户谈业务,容易被人看不起。 你别撇嘴,现实社会,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该装咱就得装!” “好吧,听你的。”方轶无奈道。 仔细想来他觉得李书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是该置办些衣服了,身在大所,干的又是天天见人的活儿,没有身好行头确实会被当事人误认为专业能力不行,所以才赚不到钱,穿不起上档次的衣服。 第312章 比窦娥还冤! 方轶知道,这世上“外貌协会”的人还是很多的,有钱有权有势的人中有,老百姓中更多。作为一名律师,如果穿戴上不能让当事人觉得你很成功(不管你是否真的成功),那么当事人大概率会在心里看不上你,觉得你无论在专业能力上,还是在人脉上,都与他要委托的律师相差甚远。特别是陌生当事人,这一点体现的更加明显。 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早就对律师群体有了画像,律师就应该是高大上的职业,就应该出入豪车,美女相伴,法庭上唇枪舌战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罪恶之徒说成是无辜受害者,把出来卖的说成比天使还要干净、纯粹的人。 不得不说人们心中的律师形象很大程度是受了港台剧和美剧的影响,其实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国内采用纠问式审判方式,所以不管被告人请不请律师都要以法官为主,律师人微言轻,即便这样,律师仍然在前赴后继的努力的推动着法制的进程,其中的酸苦辣、迷茫、失望和决绝,恐怕只有律师才能体会。 而美剧以及港台剧多表现的是以律师为主的对抗式审判方式,在这种审判方式中律师表现出来的作用更直观,看起来也更有视觉和听觉的冲击力,但那是英美法系的东西,不属于我们。 鉴于国内大众对律师职业的误读,为了给自己本就不出彩的中年形象加分,方轶从李书明哪里拿到定做服装的电话后,周六去见了服装设计师,定制了两套西装,同时听从对方的建议,采购了一双黑色,一双棕色的小牛皮皮鞋,几条不同颜色的领带和几件衬衫。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方轶花出去好几万,心疼不已,但是不得不说形象确实能提升了不少。 很快,赵大宝媳妇宁金凤的刑事案子开庭了,开庭时间比方轶预计的早了一些。 周四的早上,方轶开车去了县法院,早上九点半,方轶坐在法庭内,桌上摆放着开庭时会用到的材料。 对面的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男检察员,一老一年轻。老检察员带着一副近视镜,看起来有点像老学究,方轶之前跟他沟通过,对他印象不错。年轻的是他徒弟。 赵大宝坐在下面旁听席上一脸的紧张,一会儿看向方轶,一会儿又看向坐在被告人席上的自家媳妇,心中不是滋味。 宁金凤的案子由一位男法官独任审理,男法官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严肃。 当男法官核实完被告人身份信息,宣读完被告人权利后,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宁金凤,女,居民身份证号码……,汉族,高中文化……因涉嫌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被县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经依法审查查明: 二零一三年八月,被告人宁金凤作为法定代表人和控股股东的金凤繁殖有限公司向省林业厅申请了繁育鹦鹉的许可证,并获得了金头鹦鹉、蓝和尚鹦鹉、非洲灰鹦鹉、太阳锥尾鹦鹉、蓝黄金刚鹦鹉等十二种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人工繁育许可证。 此后,经省林业厅批准,宁金凤从飞腾鸟类物种保育有限公司购买了一百三十只鹦鹉用于人工繁育。 二零一四年十月,宁金凤在未取得许可的情况下,将六只人工繁育的蓝和尚鹦鹉、蓝黄金刚鹦鹉、金头鹦鹉、太阳锥尾鹦鹉、灰鹦鹉等,以人民币二万一千五百元的价格,出售给了花鸟市场的宠物店主张有生(另案处理)。 经核查,宁金凤非法出售的六只鹦鹉均系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以下简称《公约》)附录1、2的物种,属于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其中,列入《公约》附录1中的鹦鹉2只,列入《公约》附录2中的鹦鹉4只。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1.宠物店老板张有生的供述; 2.被告人宁金凤的供述与辩解; 3.现场查获鹦鹉六只; 4.现场检查(勘验)笔录、辨认笔录; 5.张有生向宁金凤支付鹦鹉款项的银行转账记录。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被告人宁金凤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宁金凤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之规定,并已达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的“情节严重”的标准,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宁金凤有如实供述、认罪认罚、积极缴纳罚款、无犯罪前科等量刑情节,建议对宁金凤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起诉书宣读完毕!”老检察员道。 听检察员读完起诉书,宁金凤都快哭了,这认罪认罚的,怎么还让法院判我五年啊!她觉得自己委屈!冤枉!比窦娥还冤! 之前方轶与老检察员沟通时,老检察员也觉得宁金凤的行为社会危害性不大,可以在量刑方面予以考虑。 现在看来老检察员也仅仅是在法定刑以内,建议了最低刑期。这可不是方轶想要的结果。 “被告人宁金凤,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男法官看向前方的被告人席。 “听清楚了,没有异议!我认罪认罚,请法院少判我几年。”宁金凤有些魂不守舍,有气无力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男法官道。 “好的,审判员。被告人宁金凤,你一共出售过几次鹦鹉?卖了几只?”老检察员问道。 “一次,只有这一次。一共卖了六只。”说话时,宁金凤眼神中透露着惶恐。 只卖了六只鹦鹉就要被判五年,即便宁金凤曾经卖过鹦鹉此时她也不敢说,不能说,她还没傻到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地步。 第313章 辩护意见 “你的繁殖公司有鹦鹉出售许可证吗?”老检察员问道。 “没有。”宁金凤道。 “我问完了!”老检察员看向法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男法官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顿了一下道:“宁金凤,你出售的鹦鹉是野生的还是繁育的?” “我公司里都是繁育的鹦鹉,没有野生的,我出售的鹦鹉都是公司里繁育的。”宁金凤非常配合道。 “你将鹦鹉出售给宠物店时,是否知道对方购买鹦鹉的用途?”方轶问道。 “知道,我当时特意问过张老板。他说是出售给别人当宠物,观赏用。”宁金凤道。 “根据起诉书,你经营的金凤繁殖有限公司除了没有出售鹦鹉的许可证外,具备饲养、采购和繁育鹦鹉的许可文件,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是的,我们公司证照齐全,只是没有出售许可证,这事赖我,是我法律意识淡薄,对野生动物的出售了解不深,导致犯罪。我恳请法院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公司正在申请鹦鹉出售许可证,今后一定依法经营。”宁金凤双眼含泪道。 “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男法官道。 对于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方轶和宁金凤全部认可,本案证据上没有什么可说的。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律师本色 第138节 下面先由公诉人发言。”男法官道 “……被告人宁金凤非法出售非洲灰鹦鹉等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六只,其行为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 宁金凤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情节严重,依法应当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鉴于宁金凤具有人工繁育涉案鹦鹉的资质,涉案鹦鹉系其合法购买后又人工繁育的动物,且归案后如实供述所犯罪行,认罪悔罪,综合全案因素,我们建议对其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完毕!”老检察员道。 “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男法官道。 “法官,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公司正在申请出售鹦鹉的许可证,我认罪认罚……”宁金凤边说边擦眼泪,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男法官道。 “辩护人认为,虽然被告人宁金凤非法出售鹦鹉,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但其社会危害性不大,且出售的鹦鹉属于人工繁育的鹦鹉,应减轻处罚,在法定刑以下进行处罚。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宁金凤开办的金凤繁殖有限公司具有人工繁育鹦鹉的资质。 被告人持有省林业厅颁发的繁育鹦鹉的许可证,具有繁育金头鹦鹉、蓝和尚鹦鹉、非洲灰鹦鹉、太阳锥尾鹦鹉、蓝黄金刚鹦鹉等十二种国家一、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人工繁育资质。其采购、饲养的鹦鹉亦经过了林业部门的批准。 由此可见,被告人出售人工繁育鹦鹉的行为与其他非法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纯野生动物的行为相比,在危害后果上有着本质区别。 二、宁金凤出售的鹦鹉系人工繁育的动物,并非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两者在本质上有极大差别。 辩护人认为,对于破坏人工繁育野生动物资源犯罪而言,涉案动物的人工繁育情况是本案定罪量刑时应当考虑的重要因素。 公诉人提到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系二零零零年实施的司法解释。该解释出台时,国内养殖技术尚未成熟,给予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和养殖动物同等保护,认定他们具有同等价值无可厚非。 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国内的野生动物养殖技术早已今非昔比,同样是国家保护动物,野生动物的价值和养殖动物的价值却有天地之别。 例如,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的梅花鹿,现有养殖规模达上百万头,在一些省份成为重要的养殖产业,人工繁育的梅花鹿已被作为家畜对待,与野生梅花鹿价值有明显区别。 这一点从国家林业局发布的《野生动物及其制品价值评估方法》(2017年发布,此处提前借用)第七条的规定上可以体现出来,即人工繁育的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价值,按照同种野生动物及其制品价值的百分之五十执行。 就本案而言,被告人宁金凤出售的鹦鹉全部属于人工繁育鹦鹉,以涉案的灰鹦鹉为例,其虽被列入《公约》附录1,属于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但现存野外种群规模仍较大,人工繁育的规模亦很可观,在定罪量刑时简单的以保护等级来对被告人处以刑罚,有机械司法之嫌。 另外,根据林业部门的报告显示,被告人出售的鹦鹉种类属于人工繁育技术成熟且养殖规模较大的物种,由此可见被告人行为的社会危害性较低。在量刑时应予考虑。 三、宁金凤认罪态度较好,系初犯、偶犯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案卷材料显示,宁金凤从未受到过刑事处罚,而且被抓后主动交代了全部罪行,认罪认罚,其主观恶意性较小。 综上,辩护人认为,案涉的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鹦鹉,野外种群数目相对较大,均属于人工繁育技术较为成熟且养殖规模巨大的物种,系实践中较为常见的宠物鸟类;被告人宁金凤拥有人工繁育涉案鹦鹉的许可证,出售的鹦鹉均系从合法的繁养机构购买后又再次人工繁育的子二代或子三代,亲本来源清晰;涉案的鹦鹉流向宠物市场,并非以非法放生或者食用等为目的;同时,被告人没有其他法定从重情节,未引起严重后果或引发相关风险。有鉴于此,请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刑罚,辩护人建议判处被告人缓刑。 完毕!”方轶道。 …… 第314章 逢场作戏 “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宁金凤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一案,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待评议后进行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男法官道。 本来男法官打算当庭宣判的,但是突然又觉得不能唐突,他准备休庭后,回庭里找庭长商讨下,实在不行上审委会,听听院里审委会的意见。 宁金凤被带走那一刹那看到了丈夫赵大宝,四目相视,宁金凤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意。 “方律师,您看今天这庭审……”法院大门外,赵大宝站在路边欲言又止,心里非常不踏实。 站在他对面的方轶,一脸严肃道:“这案子事实部分不复杂,但是量刑涉及的因素比较多,法官没有当庭宣判,我怀疑他可能吃不太准,需要回去研讨下。回去等信儿吧!这也许是好事,至少说明法官对案件的判决很慎重。” 赵大宝点了点头,方轶的当庭表现他看的一清二楚,而且非常满意,只是判决结果……,现在他只能回去等消息,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方律师,我请您吃顿饭吧,这都十二点多了。”赵大宝道。 “不用了。我下午约了人,时间有点紧,下次吧!谢谢!”方轶说完,转身向不远处的丰田车走去。 下午方轶没约人,他拒绝赵大宝的邀请是因为此时大家都吊着一颗心,饭吃不踏实,也没心情吃饭。 坐在车内,方轶刚一开机,业务群内就弹出了两个案件信息,一个离婚案件,一个合同纠纷案件,不过都已经被人领走了。 将车开到辉煌地下停车场后,方轶在回所的路上找了家驴肉火烧店,垫了垫咕咕叫的肚子,随后拎包回了律所。 刚走进律所大门,方轶的手机响了,是市中院打来的,郭广怀杀人案将于隔周的周四早上九点开庭。方轶放下手机后,掏出记事本,将开庭时间做了记录。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服装店打来电话,告诉方轶,定制的西装已经做好了。方轶见左右无事,便提前离开了律所,去了服装店。 晚上回到住处,进屋顿时感到一阵阴冷,暖气已经停了,这个时候的屋内比屋外还冷,阴冷阴冷的! 方轶放好西装,搓了搓手,跑到厨房做了个炝汤面,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身体顿时温暖了许多。 看着面前桌上的空碗,再想想衣柜里的高档西装,方轶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穿着高档西装戴着名表,在当事人面前装逼,却在夜里无人之时吃不到五块钱的晚饭,思考以后如何糊口。 哎!何时才能表里如一啊! 李书明说话还是很算数的,回来后不久便攒了一个饭局。参加饭局的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商界朋友,一共六位,每一位都资产颇丰,身价不菲。 饭局一开始,李书明将方轶介绍给了众人,大家对方轶很客气,相互留了名片,然后开始吃饭。方轶感觉很尴尬,因为饭桌上聊的都是谁换了豪车,谁买了游艇之类的话题,他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旁尴尬的听众人狂喷。 吃完饭后,李书明提议大家去唱歌,一伙人立刻响应。他们去的是一家名叫龙腾四海的歌厅,位于市区边上,内部装修很豪华。 众人一进大包间,歌厅老板便跑了过来。 “李哥,您过来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啊!我给你留个套房啊!”歌厅老板满脸堆笑道。 “少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里就挺好,上酒。哥几个要好好聚聚。另外把李姐叫来,一定要满足大家的需求,听明白没。”李书明豪爽道。 包间内音乐响起,不一会儿,一位三十来岁,穿着时尚,长得有些姿色的女人扭搭扭搭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李书明身边。 “呦……李哥,你来也不先吱一声。”女人说着在李书明的手臂上拧了一下,小表情异常精彩。 “怎么,手里没人啦?”李书明斜着眼看向她道。 “有,这几天从市里赶过来好几个姐妹,我一会儿就把她们叫进来,任你们选。”女人道。 “市里?你的手够长的,不怕人家说你挖墙脚啊!”李书明嘿嘿一笑道。 “这段时间市里查的严,姐妹们没地方开工,没办法只能来找我。你也是搞餐饮的,这事能瞒的了你?少装糊涂。”女人娇滴滴的打了李书明一下,起身扭着腰,拿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去门外了。 方轶虽然很少来这种场所,但是这里面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一看就知道接下来李书明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在女人出去后不到十分钟,进来了十位女孩,环肥燕瘦一字排开。 “各位老总,今天我请客,你们可不要给我省钱哈!李总,咱们当中您资历最老,您先来。”李书明道。 被称作李总的五十多岁男人挑了一个大长腿,随后每个人挑了一个女孩,陪酒、陪唱、陪聊天,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方轶本不想挑,他实在不好这口,但是不选又会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不给李书明面子。他便在李书明的建议下挑了一位瓜子脸短发的姑娘。 短发姑娘比方轶放得开,坐在他身边哥长哥短的,两只手不老实,搞的方轶心脏嘭嘭直跳,一口一口的喝啤酒,这到底是谁点谁啊?看的一旁的李书明心中暗笑。 “别紧张,逢场作戏而已。这里的姑娘都是靠陪酒陪唱赚钱的,你不让人家陪,等于断人家的生路,人家会不高兴的。”李书明凑近方轶,耳语道。 几首歌过后,方轶为了缓解尴尬,端着酒杯串来串去,向众人敬酒。当他敬到那位岁数最大的李哥时,对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胡维军,老胡的那个刑事案子,是不是你办的?” 第315章 感情和理智都代替不了法律 “对,胡总那个案子是我办的。”方轶一怔,随即道。 “我跟老胡有些交情,老胡的把兄弟童总也是我好朋友。老胡那案子办的漂亮。方律师,我敬你一杯。”李总说着,举起酒杯与方轶碰了下杯,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方轶见对方这么好爽,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方律师,咱们坐下聊。 你不知道,像老胡借款那种事在我们圈里是非常多的,太平常了,当时他被抓判刑的消息传开轰动一时,大家做生意谁没贷过款,谁没借过钱啊! 当时老胡被法院认定构成诈骗罪,被判了十五年,我们这帮搞企业的各个噤若寒蝉,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民间借贷还涉及诈骗了! 我当时也有民间借贷,做生意你来我往的,临时拆借点钱用,很正常。老胡的案子一审判下来后,不怕你笑话,我腿肚子都转筋,都不敢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不过好在二审案子翻过来了,让我们这帮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说白了我们再有钱也只是个生意人,人家说我们犯罪了,我们还真就没辙。这就跟赌场似得,我们永远斗不过庄家,所以我们更希望社会安定、依法办事。来咱们再干一杯!”李总道。 方轶没想到一个刑事案子会有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力,看来法律作为国之利器,使用起来真得慎之又慎,用好了可以定分止争,保证国家经济稳定发展,否则……对经济的影响太大了! 胡维军的案子成了方轶与众人的破冰钥匙,众人听说方轶是老胡的辩护人后,纷纷过来敬酒,敬佩他的专业能力。 刑事案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保不齐哪天就有牢狱之灾,民事纠纷可以不请律师,但是刑事案子涉及个人自由,谁也不想蹲大牢,请个律师辩护必不可少。最关键的是,一旦人被抓进去,别人见不到,只有律师才能见。 过了十二点,众人渐渐散去。李书明带着方轶走出了歌厅,在大门口等代驾之时,进进出出的有不少人跟李书明打招呼,李书明笑脸回应。 “瞧见没,刚才出去那几个,都是开大会在台上讲话的主,平时看起来一个个正人君子,人五人六的,晚上一个个活跃的不得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没少往这种地方钻,不光吃,还‘打包带走’呢。”李书明叼着烟,一脸的不屑。 “哦,我觉得我可能真不适应这种场合,总感觉很别扭,放不开。”方轶用脚踩灭烟头后,说道。 “没事,我刚开始跟你差不多,时间长了,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对了,你要不要带一个回去,我请客!”李书明嘿嘿坏笑道。 “啊!算啦吧,我不好这口。”方轶一怔,立刻反应过来道。 “老方,不行啊!你思想太龌龊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带瓶洋酒回去,哈哈哈……”李书明大笑道。 笑声尚未消失,方轶的脚已经踢到了他的屁股上。 方轶不是李书明圈子里的人,硬往圈子里挤,虽然有李书明支持,但其他人明显不太认可,进去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所以如此两三次后,方轶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对李书明说了,后者也觉得是这个理,再未为他组过饭局,但是有案子该介绍还是要介绍的。案例才是方轶的广告。 四天后,宁金凤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一案,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法院认定,被告人宁金凤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但因其非法出售鹦鹉的数量刚达到情节严重的标准,且涉案鹦鹉系人工繁育,其行为的社会危害性相对小于非法出售纯野外生长、繁殖的鹦鹉,对其可在法定刑以下减轻处罚,并可适用缓刑。最后在法定刑以下判决:宁金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三万元。 判决后检察院没有抗诉,宁金凤也表示不会上诉,接受判决。此后,县法院依法层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刑事判决书生效后,赵大宝和宁金凤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当面向方轶表示感谢,并送来了一面锦旗,诉讼部很快传开了此事,当然这都是后话。 郭广怀杀人案很快也开庭了。 这个案子让方轶无比头痛,因为可以辩护的点太少了,只有郭广怀的父亲协助警方抓获儿子和郭家积极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赔偿这两个点可说,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能否留郭广怀一命……难说! 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郭广怀该杀,故意杀人,手段残忍,而且社会危害性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案发后,网上的帖子不断,传的沸沸扬扬,声讨之声、怒骂之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直到进入三月份,网民的注意力才被几个演艺明星的绯闻吸走,网上的热议逐渐冷了下来。 法院迟迟不开庭就是不想火上浇油,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或者架在火上烤,避免法官的想法被媒体影响,不好下判决。一般具有重大社会影响的案件法院都会如此冷处理,现在网民基本已经不再关注此事,正是开庭审理的好时机。 庭审过程非常简单,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检察院的起诉书指控郭广怀冷血,杀人手段凶残,把他描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如果凌迟没有被废除的话,可以直接上刀了,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能少。 旁听席上坐着的郭家老两口边听边落泪,他们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行为确实禽兽不如,但再怎么禽兽不如,也在自己的孩子……检察员对案情的描述很生动,让旁听席上打酱油的旁听者们牙齿咬得咯咯响。 方轶作为辩护人,能说的话不多,更多的是配合法院和检察院走完审判程序,这让方轶极其不适应。 虽然每次走进法庭,为被告人提供辩护都是处于被动地位,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他的心里感到压抑,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感。但是感情和理智都代替不了法律。 律师本色 第139节 第316章 阴险,太阴险了! 坐在法庭被告席上的郭广怀,一脸的木然,脸上的泪水不断的滑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双眼空洞无神。他对审判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人是我杀的,我对不起孙丽(被害人),愿意以命相抵! 审判程序很快走到了最后,审判长要求方轶发表辩护意见。 方轶很清楚,如果辩护意见写的过于偏袒被告人,很容易引起公愤,但是如果写的不痛不痒又起不到作用,所以方轶在开庭前改了十多稿辩护词。但是到了真正发表辩护意见之时,方轶最终还是放下了辩护词。 酝酿了片刻后,方轶抬头看向审判席道:“审判长、审判员:请允许我向被害人及其亲属表示沉痛的哀悼。 郭广怀的行为构成杀人罪无可置疑(事实胜于雄辩),本案源于郭广怀对被害人的误解,属于因民间矛盾引发的故意杀人案件,被告人郭广怀犯罪手段残忍,且系累犯,论罪应当判处死刑。 但在抓捕被告人的过程中,被告人的父母主动协助公安机关将其抓捕归案,并且积极赔偿了被害人的家属,请法院在判决时,酌情考虑上述情况。完毕!” 这是方轶担任刑事案件辩护人以来,发表的最短的辩护意见。 …… 庭审结束后,方轶走出了法院大门,郭家老两口站在门外看向他。 “方律师,我儿……”郭老爷子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预感到,儿子的死期不远了。 郭老太太来时还心存侥幸,但是当旁听完庭审后,她的心凉了,律师能耐再大恐怕也无力回天。 “老爷子,回去吧,等判决下来我告诉您。”方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老两口。 他也预感到判决结果不会太好,死刑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是死缓,还是立即执行,不过根据经验判断,他更倾向于死缓。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方轶向老板万可法描述了庭审情况。 “你觉得这个案子会怎么判?”万可法端起茶杯,茶水尚未入口,茶杯又落在了茶几上。 “我觉得最好的结果是死缓,但是从检察院的角度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法官那边我感觉可能会考虑到媒体和群众的感受,最后的判决……不乐观!”方轶的情绪有些低落。 “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个死刑的案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好了,我会向郭家老两口解释的。但愿有个好的结果。”万可法点了点头道。 诉讼部内一片忙碌,今天来所的律师格外多,可能跟前两天发布的案件信息比较多有关系。 马律师见方轶从主任办公室内出来时,情绪有些低落,凑到了黄律师近前:“哎?老黄,你瞧。”说着他冲方轶的工位努了努嘴。 “怎么啦?”黄律师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他刚才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情绪有些低落。估计是被批了,待不久矣!”马律师轻轻摇着头道。 “切!我看未必。前两天还有人给他送锦旗呢,我看老板那意思对他挺看好的。”黄律师道。 “是吗?不过世事难料!”马律师说完回了工位。 这一日,中午吃饭时,王德友因为需要审核客户发来的文件,时间比较紧,没有出来吃饭,留在工位啃面包。 方轶和谢友和走进餐馆,正好碰到了梅小婷。 “小梅,你出差回来了?”谢友和笑呵呵的问道。 虽然几个人都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都在一栋办公楼内,但是因为在不同的团队,加上非诉团队经常出差,很少在律所,所以大家很少见面。 “昨天刚回来,这边业务虽然不是太多,但都是大项目,一进场没有半个月出不来,我跟着顾律师已经很幸运了,一个月总能回来一两次。司马律师和周云渊更惨,他们正在跟一个ipo项目,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梅小婷边说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三人点完餐后,梅小婷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熟人,神秘兮兮的低声道:“你们听说没?” 见她如此,方轶和谢友和均是一愣:“听说什么?” “昨天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前台给我发微信,告诉我刘芳刘律师被抓了!”梅小婷低声道。 说完后,她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递给了方轶。方轶看完后给了谢友和。 “我说小灵通(梅小婷外号),这消息可靠吗?可不能给人家刘律师造谣。”谢友和谨慎道。 “绝对可靠,我问了好几个留在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其中有一个正在与刘芳合作案子的律师,当事人知道刘律师被抓后,已经退费了。这消息是那位律师亲口跟我确认的。”梅小婷煞有介事道。 “刘律师因为什么被抓?”方轶问道。 此时,三份盖饭端了上来,待服务员离开后,梅小婷低声道:“听说是外省的一个套路贷的案子涉及到她了,刘律师是那个做套路贷公司的法律顾问,被抓的套路贷大老板把她给咬出来了,说所有的套路贷法律文书都是刘律师提供的,而且套路贷的方式也是刘律师参与制定的。反正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她头上了。” “啊!这事要是做实了,刘律师可就悬了!不仅律师证要被吊销,人也得进去。”方轶惊得下巴差点掉在桌上。 “谁说不是啊!刘律师一天到晚的四处钻营,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好心眼,这回可被客户给坑惨了!”梅小婷瞪着一双大眼睛道。 “我看套路贷的事未必都是刘律师出的主意,不过她肯定参与了。她图的是人家的钱,人家图的是她的名。不出事还好,一出事人家肯定把锅都甩给她。 从公检法的角度讲,他们也更愿意相信这都是律师出的主意。因为他们认为律师帮人打官司很专业,坑起人来更专业,这也是有知识的坏人更可怕的原因。”谢友和沉吟片刻道。 “嗯,我觉得谢律师说的对。之前刘芳谈的那家p2p公司,不就想把金石律师事务所的名字放在他们公司的网站和宣传册上嘛,我估计那家公司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一是用律所给他们公司背书,骗取老百姓的信任;二是出了事全部推到律师和律师事务所身上,反正多一个背锅的,总比少一个强。阴险,太阴险了!”梅小婷道。 第317章 最好的结果!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们做非诉项目不也一样,要是赶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团队负责人,什么法律文件都敢出,什么章子都敢敲,那风险绝对不可控了,用不了多久团队律师都得辞职。 所以项目赚不赚钱是一回事,法律风险可控不可控又是另一回事,风险还是要评估下的,否则会很危险。”谢友和笑呵呵道。 “所以你选择了做谈案律师,不做项目,也不做案子,对不?”梅小婷嘿嘿一笑道。 谢友和正在喝饮料,被梅小婷一句话说的差点呛到:“咳咳,小梅啊,你这一张嘴可是真厉害,小心找不到婆家。” “切,婆家算什么。姑奶奶要是有钱了,小白脸都得上赶着往上贴。之前我们团队有两个女律师,为了一个ipo项目,在山沟里待了两年,男朋友都吹了,结果现在人家怎么样?”梅小婷满不在乎道。 “怎么样?”方轶好奇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继续找男朋友呗!”谢友和插话道。 他的话一出口,引得方轶哈哈大笑。 “谢律师,眼界低了不是。现在那两位女律师是我们团队里ipo项目的主力,家里住别墅,整天开着宝马上下班。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追求她们呢,老有送花的。 司马律师说的对,女人一定要在经济上独立。”梅小婷信心满满道。 “好吧,你说的对!”谢友和笑呵呵道。 四月初,当迎春花竞相开放之时,郭广怀案的判决书下来了,法院认定被告人郭广怀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判决后,方轶将郭老爷子约到了律所,郭老太太因为承受不住儿子将被执行死刑的刺激,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便住进了医院,一直没有出来。 “方律师,我儿子罪有应得,您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就这样吧!”郭老爷子心灰意冷道。 “我觉得可以上诉试试,万一能成呢。之前我跟万主任沟通过了,二审不用另外缴纳费用,二万元包一审和二审。”方轶道。 郭老爷子一愣,本来他不想再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花钱了,毕竟家底儿薄,之前赔偿被害人家属,已经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要不是退休前在公司一直做管理层,手里有点资本,早就卖房卖地了。 “您说的是真的?”郭老爷子看向方轶,后者点了点头:“您要是不信,可以给万律师打电话核实下。” “好吧,那就麻烦您了,给写个上诉状。”儿子再十恶不赦也是亲骨肉,大义灭亲的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此时的郭老爷子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也想试试。 方轶将上诉状写好后,去看守所会见了郭广怀,把上诉的事告诉他后,郭广怀在上诉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凡有一丝生的希望谁不想试试,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很快上诉状被递交了上去。方轶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他仍然想试试运气,可是运气这次没有站在他这边。二审的结果很快下来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死刑的复核权在二零零七年以前一直在各省高院手里,后来为了严格适用死刑,二零零六年十月三十一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一项法律修正案,将死刑案件的核准权统一收归最高人民法院行使。 这是国内对最严厉的刑罚——死刑,所作的一次最重大的改革。这个决定自二零零七年一月一日起施行。 (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阅《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组织法》第十七条) 二审结果出来后,连方轶都蔫了,这回是彻底没希望了。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郭广怀必死无疑之时,最高人民法院根据复核确认的事实和被告人父亲协助抓捕被告人的情况,裁定不核准被告人郭广怀的死刑,发回省高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方轶得到消息后,立刻告诉了万可法,胖老头直呼不可思议,最高院没有核准死刑,也就意味着郭广怀死不了了。 方轶心里也不断的发出感慨:这案子要是在二零零七年以前判决,此时的郭广怀早就凉凉了。 郭老爷子得到消息后,立刻跑去了医院,告诉了躺在病床上的老伴,郭老太太精神为之一振,嚷嚷着要出院回家,搞的郭老爷子以为她是回光返照,找来医生检查了一遍后,才放心办理了出院手续。 省高院再次开庭,方轶作为辩护人参与了庭审,虽然事实依旧,辩护词依旧,依然是走程序,但他此时的心情却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最后省高院以故意杀人罪改判被告人郭广怀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也就是常说的“死缓”),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决定对其限制减刑。 虽然仍然是死刑,但是不用立即执行,缓期两年,大概率郭广怀是死不了了。虽然儿子出狱遥遥无期,但是郭家老两口想儿子了,可以去监狱看看郭广怀,不至于总是对着照片抹泪。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案子虽然方轶自我感觉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是郭家老两口却对他很感激,在他们都绝望的时候,是方轶劝说他们不要放弃,继续上诉,而且没有多收一分律师费(其实方轶是怕郭家老两口不满意案件结果,跑去找万主任撒泼,投诉)。 万可法对方轶的工作也很满意,至少他没像有的律师那样抱怨,推脱案件,对待当事人很有责任心,不用万主任出面便把当事人摆平了。特别是这种关系案,万可法其实是真心不想参与。 方轶汇报完郭家的案子后,刚要转身离去,却被万可法叫住了。 “方律师,你是刑法学博士,这几年又做了不少刑事案件,你怎么看刑事律师?”万可法一脸认真的看向方轶。 “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刑事辩护律师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注定要为挽留当事人的生命而殚精竭虑,他们也注定要为当事人重获自由或更接近自由而呐喊呼吁。我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方轶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 第318章 老家伙又抓壮丁了 “嗯,刑事辩护律师在为当事人的自由而奋战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护好自身安全,很多时候,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权势! 这话在十年前我曾对手下的一位朝气蓬勃,很优秀的男律师说过,可惜他没有记住。”万可法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后来怎么样了?”方轶顿了下,问道。 “从大牢里出来后,心灰意冷,开了家饭馆,彻底离开了律师界。”万可法长叹一声道。随后他走到方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上午如果没安排,跟我去楼上谈个合作。” “好。”方轶答应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后,他突然发现之前坐在自己背后,刚来了一个多月的那位女律师的桌子干干净净,不用解释,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轶拿出手机,看到业务群里出现了五六个案子,但是都已经“名花有主”,他只能一声长叹。 最近这段时间团队业务群里弹出的案件不在少数,可能还不太习惯这种抢案的方式,每次方轶的手都慢半拍,眼睁睁的看着发布的案件被同事领走,以至于他都怀疑同事的手机是不是开了外挂,又或者雇了人专门抢案子,具体有没有只有天知道。 次日一早,方轶穿上了订做的西服,戴上了劳力士腕表,兜里揣着zippo走进了写字楼。正赶上律师助理周颖下楼取快递,看到方轶后双眼唰唰的放光。 “我噻!方律师,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帅气?”周颖抱着快递,两只大眼睛上下不断的打量方轶。 “这西装怎么样?”方轶立刻挺胸抬头,看向小周道。 “很棒!给人很沉稳的感觉,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单调。这领带、西装、皮鞋,是不是经过高人指点?不便宜吧!”小周歪着脑袋道。 “嗯,确实不便宜,朋友介绍的设计师。今天老板要谈合作,让我跟着去,就穿上了。”方轶微笑道。 “嗯,不过很值!律师就应该这样!”周颖道。 律师本色 第140节 呃……又一个“外貌协会”的。不过这也正常,这种五a级写字楼里,上班的没有几个穿的差的,反倒是公司老总穿的比较随意。 走进电梯后,见无旁人,周颖低声道:“方律师,坐在您背后的那位高律师离职了。您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昨天看她桌子干干净净的,已经猜到了!”方轶道,随后又问了一句:“什么原因?” “老板给了她一个案子,在下面县法院开庭,案子开完庭后,当事人找到老板投诉,说高律师跟他要五百元差旅费,而且还要他报销饭费。关键是案子办的还怎么样。 冯助理把高律师叫去会议室后,聊了半个来小时,后来高律师就离职了。”周颖道。 方轶刚坐到工位上,主任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胖老头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冲着方轶招了招手,向楼上走去。方轶拿了笔记本和笔后,紧跟其后。 诉讼部几乎天天来上班的黄律师和马律师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暗叹:老家伙又抓壮丁了,看来方律师已经被认可了。 “今天来的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这个人很厉害,之前搞了一家科技公司,后来被上市公司收购了,套现后他又做了个法律ai项目,找咱们咨询专业意见。顺便想拉我入股。”万可法很有气势的走在前面,方轶很自然的落后半个身位,听着老板介绍。 会议室内,方轶和老板万可法坐在会议桌的一侧,另外一侧是两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不俗,看起来很精明干练。左边梳着油光背头的中年人姓周,右边下巴上留着小胡子的中男人姓陈。 “周总,陈工程师,咱们开始吧!请先介绍一下你们的想法和产品。”万可法靠在椅子上,一脸严肃道。 “好的,万律师,方律师,我来介绍下我们的产品,我们打造了一款ai智能数字化法律应用软件,去年年中开始上市销售,市场反应还不错。当然这款软件一直在完善中,我们有信心将这款软件打造成国内最强的法律软件,成为企业审查法律文件的必选工具。 我们打造的这款软件采用大数据筛选,爬虫抓取……”周总坐在对面,对着投影仪,云山雾罩的一顿喷。 不过在方轶看来周总吹了半天,所谓的ai智能产品不过是个审查合同、协议条款合规性(更准确的说是符合法律条款规定),提示风险的软件。 “周总,我问下,你们这个软件审核合同所依据的标准是怎么来的?对于ai智能来说,我是个外行,所以这些基础问题我不是太明白。”万可法问道。 “我们这套软件审核法律文件所依据的标准是从合同法和法院判决上抓取的,我们已经将国内相关的法律都存入了软件,并实时抓取最新的合同纠纷案件的判决书,以便于软件在审核合同时作对比,筛选。”陈工程师开口道。 “这套软件在设计和研发时,有没有法律专业人员参与?”万可法接着问道。 “没有律师参与,但是我们公司跟国内的高校有合作,有不少法学院的研究生和教授参与了研发,提供了宝贵经验。”陈工程师自豪道。 在他看来,国内排名前五的象牙塔内的法学院的知识分子们,可以帮助公司完善软件的研发和设计,识别法律文件面临的绝大部分风险。所以每当他这样介绍自家的产品时,都很自豪,很骄傲。 “你们说的软件产品已经投入使用了,是吧?”万可法沉吟片刻问道。 “目前的产品是二代产品,我们正在研发第三代产品。也想听听您的意见。”周总道。 “这样吧,说一千道一万,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我想看看你们软件的效果。”万可法道。 “好,我们这里有份法律文书,导入软件后,五分钟就能出结果。”陈工程师说着就要操作。 “慢!不用你们的文件,我们提供文件。”万可法拦住陈工程师后,打了个电话,让助理找一份去年审核过的合同发过来,把敏感信息处理下。 第319章 不把底裤输光已经算他运气了 大约十分钟后,万主任将一份合同发给了陈工程师,陈工程师熟练的操作软件,将一份二十多页的合同导入了软件,开始审核。 “请稍等,这份合同有点大,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样子。”陈工程师信心满满道。 万可法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方轶坐在主任身旁,发现主任的笑似乎很有深意。 “周总,之前您的团队接触过法律行业吗?在做这款产品之前?”方轶见众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无聊便问道。 “没有,之前我们做的虽然也是软件,但是法律行业我们还真没接触过。”周总道。 “目前使用您公司产品的公司规模怎么样?都是那些行业?”方轶接着问道。 “到目前为止,有几百家企业在使用我们的软件。很多都是生产型企业,在长三角地区特别多。”周总道。 “客户里有没有投融资领域的公司或者大型金融公司?”万可法问道。 “这个……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们正在调研这类公司的需求。”周总道。 十分钟后,陈工程师将导出的审核后的合同转发给了万主任。 “万律师,这是我们软件审核后的法律文件,请过目。”陈总微笑道。在他看来这么一份二十多页的文件,十分钟就搞定了,可以大大提高律所的办公效率。 万可法打开电脑,边看边说道:“速度还是挺快的。” “您看我们的软件提示该份合同上有二十一个风险点,效率还是挺高的吧!”陈工程师似乎对软件审查的效果很满意。 “嗯,你们这个软件效率挺高,但是审核的质量令人堪忧啊!”片刻后,万可法说着将眼前的电脑推到了方轶面前。 电脑上的合同有不少批注,但是在方轶看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批注,不是大问题,而且有些批注虽然是按照合同法条文进行的提示,但是实践中却毫无意义。 “哦?您的意思是?”周总有些吃惊,不解道。 一旁的陈工程师看向万可法的眼神也充满了疑问,甚至有些不悦。 “你们听我说完,就明白了。”万可法淡淡一笑道:“这份合同是我们客户的合作方找律师起草的,按照你们软件提示的风险,这份合同根本不用大改。 但是从我们律师的角度看,却不是这样,因为合同里面很多条款是不合理的,而且隐含着挖了一个大陷阱。只要是律师稍微用点心是很容易发现的。” “万律师,您能指出来吗?我们作为外行人,实在看不出来。”周总心底有些不服气。 “我给你列举一个合同中最明显的问题点,你看合同第三十二条和第一百一十八条,这两个条款单独看都没有问题,但是你读过两遍后,对比下就会发现,这两条是相互矛盾的,根本无法实施。 一旦进入诉讼程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法官大概率是无法查明双方真实意思的,因为合同是双方反复修改过的,不是制式合同。最后法官只能按照行业习惯判案,这样一来对我们的客户是非常不利的。 另外,关于合同中的流押条款,你们的软件提示根据《物权法》(已经被民法典替代)第一百八十六条规定,抵押权人在债务履行期届满前,不得与抵押人约定债务人不履行到期债务时抵押财产归债权人所有。 流押条款有风险,律师难道不知道吗?客户也知道流押条款有风险,律师也知道,但为什么还这么写呢? 合同的本质是满足双方的需求,有些条款虽然不合理但是对客户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只有利益,只不过利益不太确定而已,违法又怎样,为什么不能写?万一实现了呢?现实中什么情况都能出现,比教科书要精彩一万倍,风险也大一万倍。越是知法懂法的人越不在乎,因为他们知道风险有多大。 我只是简单的举两个例子,至于合同背后的坑,只有经验丰富的律师,借助交易习惯才能分析出来。 完美的合同不是百分之百符合法律规定的合同,而是能够满足交易的合同!”万可法道。 周总和陈工程师沉默了片刻,然后交换了下意见。 “嗯,您说的有道理,我们当初设计底层逻辑时只考虑到法律条款的问题,没有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客户还是挺满意的。”周总为了挽回颜面说道。 听周总说完,万可法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打算给眼前的周总任何面子,因为他认为不需要。 “周总,您刚才也说了,你们现在的客户大多都是生产型企业,这些企业有个特点,那就是合同比较单一,而且交易简单、频繁,这类合同非常适合你们的软件产品。但是如果牵扯到复杂交易,你们软件设计的底层逻辑就显得鸡肋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的产品在金融领域和投融资领域不好推广吗? 因为这两个领域的业务合同很多都是非标的,即便是标准的合同也是应用了很多年不断完善过的,很多条款都是特意设计的,只对自己有利,而且在法律实践中很难说就一定违法。所以你们的产品用不上。”万可法道。 万主任这是在明确的告诉对方,你们搞的所为ai智能只能审核一些小合同,简单合同,稍微复杂点的交易,用不上,否则老板被人阴了都不知道,不把底裤输光已经算他运气了。 听万主任说完,周总还好一点,陈工程师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非常难看。 方轶见对方有些下不来台,忙道:“其实合同的审核本就是一个看似容易,其实非常吃功夫的工作。需要审核人员对客户所在行业非常熟悉,而且知道风险点在哪。 每一个行业都有各自的风险,即便是干了几年的资深律师也不敢说所有的合同都能审的了(当然个别大忽悠律师除外),所以用一套标准的系统来衡量所有企业的合同,只能查到一些常见的风险,深层次的风险很难挖出来的。 其实也不仅仅是贵公司的软件,市面上的软件都是这样,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法律都是滞后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法律条款里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兜底条款,有时候你觉得合同条款不合理,但是又找不到对应的法律规定,无法可依,但是合同的约定确实又有违公序良俗,这种风险恐怕那家的软件也查不出来。 就拿我最近做的一个刑事案子来说吧,按照法律规定,出售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情节严重的,要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是我做的那个案子法官综合各自因素,最后判了被告人缓刑。 当然你们的软件是针对合同的,不是针对刑事案件的,但是道理是一样的,绝对不能机械的照办法条。” 方轶的话虽然也是在否定对方的软件,但是听起来顺耳多了,周总看向方轶道:“方律师,您刚才说刑事案件,您在做刑事案件时,是否需要检索很多法律条款?” “何止是法律条款,我们检索的更多的是案例,类似和相同的案例。”方轶道。 “检索案例,能详细说说吗?”周总双眼放光盯着方轶道。 一旁的陈工程师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跟着看向方轶。 “简单的说,我们拿到案件后,如果不是自己熟悉领域的刑事案件,除了查询相关的法律法规外,还要查询相似案例,首选最近一年同一法院出具的同类型案件的判决,然后是同一地区法院的案例,再然后继续扩大到本省的案例。最后可以查询下最高院相类似的判例。”方轶道。 “为什么要这样查,直接查最高院的案例不是更简单,更权威吗?”陈工程师一脸不解的问道。 “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各省审理案件不一定会跟最高院的判例保持一致,但是同一个法院最近一年内的判例,大概率的决定了相同或者相类似案件的走向。”方轶道。 “同一地区的案件呢?是否法院都会这么判?”陈工程师问道。 “这可不一定,我有位同事去年去沪市开庭,向法院提供相同案件的判例,结果法官告诉他,如果是本院的判例,可以参考,如果是其他法院的判例,一概不予参照。提交也没用。”方轶道。 陈工程师看向周总,两人眼神中似有深意。 “方律师,如果有这么一款软件,可以让律师更方便的检索到类似案件的判决,您会不会使用?”周总问道。 “嗯,只要确实能查到所需的判决,我大概率会使用。主要看效果。”方轶道。 “周总,你们是不是想开发一款案例检索软件? 其实法院系统也在弄这个,之前上线的裁判文书网就挺好,只不过这个网站是为了公示判决,检索起来很费劲。 如果你们能针对律师,研发一款方便律师查询相同或者相似判例的软件,可比你们弄什么合同审核软件来的实在。 现在全国同案不同判的事太多了,各地判各地的,法律的可预测性遭到了破坏,最高院迟早会出手进行治理,你们提前迈一小步,到时候将比其他同行超前一大截。”万可法道。 “嗯,您说的有道理。万律师,我们之前研发产品就吃了不专业的亏,如果我们决定做这个项目,您能不能在专业方面给予支持?”周总道。 “没问题,但是既然是合作,可不能白支持。”万可法笑呵呵道。 “这是自然,细节我们回去商量下,再跟您详谈。”周总笑道。 送走周总和陈工程师后,方轶跟着万主任回来办公室。 “方律师,这身衣服不错,很有大律师的风范。律师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很不错,保持住!”万可法心情不错,上下打量方轶道。 “这身衣服是听朋友的建议订做的,听您这么一说,这钱没白花。”方轶咧嘴笑道。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明博打来的。方轶向万主任打过招呼后,走出了办公室,向茶水间旁的吸烟室走去。 办公区环境相对比较封闭,不仅万可法的团队有人吸烟,其他团队也有不少烟瘾大的律师。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为了净化环境,方便律师过烟瘾,将茶水间旁的屋子改造成了吸烟室。 “方律师,你不在金石律师事务所了?”手机中传出李明博的声音。 “嗯,我过完年转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了。你怎么样?还在正义律师事务所吗?”方轶问道。 “嗯,我还在孙主任哪。我来市里了,刚开完庭,寻思着好久不见了,去金石律师事务所找你聚聚,结果前台告诉我你转所了。”李明博道。 “我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距离金石律师事务所不远,马上就中午了咱们聚聚,你在哪别动地方,我马上过去找你哈。”说完,方轶收起手机,回工位收拾了下,下楼取车向金石律师事务所而去。 方轶将车停在路边,向不远处盯着公交车站的李明博招了招手,后者一愣,然后小跑着来到近前,上车,跟着方轶去了餐馆。 怎么说李明博也是方轶的老同事,关系尚可,既然人家来市里了,还特意打电话给他,方轶觉得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便在一家看起来很上档次的饭馆,要了一个单间。 见方轶转到市里的大律所后,车也有了,衣服也换了,手腕上的劳力士很是气派,一副混的想当不错的样子,李明博心里也活泛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该动动了,向市里发展下。 酒菜上齐后,方轶和李明博边吃边聊,因为下午还要上班,所以两人都没喝酒。 律师本色 第141节 “李律师,正义律师事务所最近怎么样?”方轶放下筷子,给他添了些茶水,问道。 “还是那样,比你在时差一些,但总体来说还过得去。 对了,你知道吗?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顾清平因为虚假诉讼被抓了,上个月刚放出来。”李明博停下筷子道。 第320章 阴人的机会 “啊?!顾清平都执业十来年了,怎么还犯这种错误?”方轶惊愕的看向李明博。 “嗨!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本来是想害我和正义律师事务所的,但是被识破了,孙主任又加了一把火,就把他给弄进去了……”李明博一脸幸灾乐祸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在得知方轶转所去了市里的金石律师事务所后,顾清平琢磨着自己的资源有限,无法再摆弄方轶,便把毒蛇之牙对准了李明博。 虽然李明博不如方轶在县里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是根据吴小清的调查,孙正义有重点扶持李明博的迹象。顾清平为了打击正义律师事务所,也为了毁掉孙正义的努力,绞尽脑汁。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八月份时顾清平看到了一个阴人的机会。 这一天骄阳似火,一个叫曹旺的当事人找到顾清平,向他咨询离婚后财产分割的事。 二零一三年五月八日,曹旺与其前妻郎小何协议离婚。 二零一四年七月,郎小何发现前夫曹旺隐瞒夫妻共同财产,便找到他理论,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财产,但是曹旺矢口否认,于是郎小何找了律师,准备将曹旺起诉至县人民法院,要求进行离婚后财产分割,要求分割的财产包括曹旺名下一辆白色路虎越野车和一套离婚前曹旺在隔壁县购置的商品房。 顾清平听他说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告诉曹旺他有办法可以避免将路虎车和房进行分割,但需要支付五千元咨询费,曹旺信以为真,觉得五千元咨询费与车和房比起来不值一提,便立刻交了咨询费所要方案。 顾清平的方案很简单,让曹旺找个信得过的朋友共同虚构一份婚内借款合同,而且借款的目的是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以达到虚构夫妻共同债务的目的。然后让曹旺的朋友以债权人的身份起诉曹旺,以便达到以路虎车和房产抵债的目的,以此来避免分割车和房。 二日后,曹旺带着好友陆成来找顾清平,顾清平又将此事详细告知了陆成,并再三向其表示没有风险。此后曹旺又花了三千元让顾清平帮其起草了借款协议,因为路虎车是二手车买时不足五十万,隔壁县的房产价值四十多万(县里房价比较低),最后曹旺与顾清平确定借款金额为一百万元,并倒签日期。 陆成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也知道借款光有合同恐怕不妥,他与曹旺之间虽有资金往来可这么多年加在一起也没有一百万元,问顾清平怎么办。顾清平告诉他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就说是陆续给的现金。 曹旺想让顾清平代理陆成起诉自己,但顾清平以公平律师事务所已经代理了曹旺与其前妻的案子,再代理陆成起诉曹旺和其前妻的案子容易让法官察觉作假,反而不美。 曹旺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问顾清平如何办稳妥,顾清平假装为难,最后推荐曹旺去找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李明博律师,并解释说正义律师事务所在县里也算是知名律所,李律师更是擅长民间借贷的案子,由李律师出面绝对没问题。 但是顾清平要求,在李律师面前绝对不能提公平律师事务所和“顾清平”三个字,因为双方具有竞争关系,以免李律师误解,而且要在开庭前去找李律师,时间越紧迫越好,绝对不能给李律师留时间看案卷,要材料。 就这样陆成带着双方签署的借款协议和起诉书等文件到县法院起诉了曹旺和其前妻郎小何,要求二人共同偿还夫妻共同债务一百万元。并称路虎车已经被他扣留,不还债不给车。 稳妥起见,在开庭的前一天晚上,陆成以咨询案件为名给李明博打电话,最后两人达成了口头委托,并在县法院开庭前一个小时,陆成按照顾清平的指点,急急忙忙的去了正义律师事务所,并与李明博签署了委托代理协议,律师费最后定为二万元。 李明博见有案子上门,虽然时间急了些,但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而且又是个简单的民间借款纠纷便没在意,急忙带着手续跟着陆成去了县法院开庭。 开庭时法官就借款细节对双方进行询问,其中包括借钱的原因、用途、交付的方式、出借方的资金来源,交付当事人是否有第三人在场等一些问题。 法官问了一系列问题后,李明博觉得基本上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借贷流程,只是借款出借的方式让人有点怀疑,居然有三十多万是现金支付,虽然陆成提供了出现在交付现场的第三人的证词,但是李明博还是觉得有些反常。 后来被告人郎小何的律师提出不知道这笔借款,法官告知双方自行举证,就这样第一次开庭结束了。 大约半个月后,李明博接到法官电话说陆成的案子要复庭,李明博再次去了法院开庭,当时法官让原告陆成举证,陆成提供的是立案时的借款合同复印件,对方提出要看原件,陆成拿不出,解释说在第一次开庭结束后,将借款凭证放在车中,后来车被朋友借走了,等车拿回来之后,发现车内的借款凭证原件找不到了。 陆成说完后,李明博觉得很诧异,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丢了,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越发的感觉这案子不对劲。休庭之后李明博严肃的告诉陆成,借款合同是真是假与他没有关系,以后也别找他了,陆成心虚,一直没有说话。 开完庭后,陆成找到了曹旺,觉得顾清平出的主意风险太大,他不干了准备撤诉,曹旺也没有好办法,见陆成态度挺坚决的,便同意了他的意见。 次日,陆成给法官打电话,申请撤诉。当事人申请撤诉对于法官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又结一个案子,县法院当日便同意了他的撤诉。 曹旺觉得案子没做完就撤诉了,二万元律师费交的冤,便让陆成去找李明博要求退费。李明博知道这案子有问题,不想跟对方纠缠,与孙正义沟通后,最后退还了一万七千元律师费,双方解除委托。 第321章 自己人! 人老奸马老滑,这句话用在孙正义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在律师圈混了大半辈子的孙主任,觉得这里面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便悄悄找人打听此事,后来他从公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嘴里打听到,陆成与曹旺是朋友,他们曾几次出入公平律师事务所找顾清平咨询法律事务,而公平律师事务所又代理了曹旺与其前妻郎小何离婚后财产分割的案子。 孙正义和李明博把前后的事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事肯定与顾清平有关系。孙正义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搬倒顾清平的好机会。 于是几日后孙主任找到了曹旺的前妻郎小何,此后不久,郎小何去了公安机关报案。很快曹旺被公安机关以虚假诉讼罪抓获。 曹旺哪经历过这种事,到了里面被人连吓唬再哄,不到半个小时便全说了,把顾清平也咬了出来,结果当晚在泰悦居宴请领导的顾律师,当场被警察带走。消息很快传开,在县里的律师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我的天,这也太……那啥了吧!顾清平居然敢这么做?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害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设计陷害同行。”方轶惊的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 “谁说不是啊!当时法院审理顾清平的案子时,我作为检方证人还出席了呢。陆成和曹旺都当庭指认顾清平。 没想到那臭不要脸的顾清平居然当庭否认是他指使的曹旺和陆成签署的虚假借款协议。还说什么案子是我李明博办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说气人不气人! 后来公诉人出示从他电脑上查到的虚假借款协议文本,你猜顾清平怎么说?”李明博道。 “怎么说?”方轶好奇道。 “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是谁写的,律所里经常有人用他的电脑打印文件。你听听,这不是说胡话吗,他顾清平的电脑放在主任办公室,那个律师敢天天用他的电脑打印文件啊!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后来公诉人提示法官注意,电子版借款协议的形成时间,正好与曹旺去找顾清平咨询的时间相匹配。 最后合议庭认定顾清平构成虚假诉讼罪,判处他拘役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看着他被判刑,我心里别提多爽了。”李明博笑道。 “这回公平律师事务所算是完蛋了!为了斗一口气值得嘛!”方轶摇摇头一声叹息道。 “现在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已经换了,吴小清也走了,律所被清洗了一遍,顾清平的执业证被吊销后,作了公平律师事务所的顾问,整天干些拉皮条的活儿。估计这是他与新主任商量的结果。 大浪淘沙,估计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了顾清平,但是很多律所已经把他当成了反面教材!”李明博道。 “害人终害己,何必呢!”方轶道。 “孙主任说,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律师群体本就龙蛇混杂,整天与三教九流接触,不复杂才怪。”李明博道。 “嗯,孙主任说的对。”方轶点头道。 吃完饭后,方轶将李明博送去了长途车站,然后返回了律所。 在月末的时候,业务群里领案子的律师越来越少,方轶推测可能是每人每月三个案子大家之前都领的差不多了,终于手慢的方轶捞到了一个案子,是个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件,县法院一审,律师费二万元。 领到案件后,方轶去找律师助理周颖进行了登记,然后拿到当事人的联系方式和案件委托材料。 下班前,方轶与当事人约好了隔日来所里面谈。 正当方轶准备离开律所之时,当初面试过他的那位万主任的助理冯天竹,走了过来。 “方律师,刚刚接到通知,晚上有个客户想要咨询个刑事案子,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冯助理微笑道。 一听说有案子,方轶立刻来了精神,放下公文包道:“有时间,我晚上没安排。客户几点到?” “晚上七点半见面,不在咱们律所,这位客户比较特殊,需要咱们上门。您稍微等下,我一会儿叫您,咱们一起过去。”冯助理道。 “好,我等您信儿。”方轶又坐回了工位。 晚上七点多,方轶跟着冯助理走进了希尔顿酒店。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方轶琢磨着今天要见的一定是一位非常有钱的大客户,而且应该不是本地客户,要不然也不会在酒店见面。 方轶一脸期待的跟着冯助理走进了自助餐厅,难道客户今天晚上请客,吃自助餐?在公共场所谈案子可不是好的选择。 当冯助理领着方轶绕过屏风和几棵巨大绿植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大长条桌,长条桌旁已经坐满了人,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在长条桌的一端坐着万可法。 就在方轶惊讶的不知所措之时,只见万可法起身,挺胸叠肚,底气十足的说道:“欢迎方轶律师正式加入诉讼部!”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微笑着起身看向方轶,鼓起掌来,欢迎他的加入。 “方律师,不好意思哈,是老板不让我事先告诉你的,在座的每一位律师都有跟你一样的经历。这是咱们诉讼部的传统。”冯助理见方轶有些发蒙,立刻解释道。 “好啦,方律师,过来吧。仪式现在开始。”万可法笑着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座椅道。 方轶向大家打过招呼后,一头雾水的走过去坐下,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仪式。 “好啦,今天一是欢迎方轶律师通过考验正式加入诉讼部,二是诉讼部很久没有聚餐了,今天大家齐聚一堂热闹下。现在,仪式开始,上酒!”万可法道。 “方律师,别紧张,我们这个仪式很简单,一会儿大家会给你敬酒表示欢迎,从头到尾全部敬完酒后,仪式就算结束了。也意味着你过了考验期,真正的成了自己人!”冯助理低声解释道。 第322章 这么聊下去会不会打起来? 冯助理的话刚说完,万可法发话了:“方律师,你是喝啤酒还是白酒?” “白酒一杯三钱,啤酒一杯三两,每个人敬酒都得干!白酒可以随便选。”冯助理低声解释道。 “每个人敬酒都得干!”方轶咧嘴道。 现在除了诉讼部的律师和律师助理外,还有主任的三位助理,人可不少啊,这要是喝啤酒非喝撑了不可,喝白酒也够呛啊!方轶一咬牙最后选择了他习惯的红星白酒。 “好,规矩大家都知道了,现在给大家十分钟时间准备下,十分钟后,仪式开始。”万可法道。 “方律师,这是酸奶,你要是肚子饿感觉去垫点,以免空腹喝酒难受。”周颖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将两盒酸奶放在了方轶面前。 见万可法是动真格的,众人也都行动起来,方轶只要豁出去了,脱掉了外套,急忙去取餐,先垫垫底儿。 不一会儿,有服务人员搬来了两箱红星,还有其他各种酒水。 “好了!方律师,别吃了,现在开始!”万可法端着酒杯走过过来,冯助理已经为方轶倒好了酒。 “方律师,欢迎你加入诉讼部!”说完,万可法一扬脖将酒盅中的白酒喝光,看向方轶。 “谢谢!感谢万主任收留!”方轶姿态放得很低,酒盅见底。 接下来,在座的律师三五成群的来敬酒,先是自我介绍,然后碰杯,方轶干了一杯又一杯。 打了一圈后,仪式结束,一瓶红星见了底,此时的方轶脸色比红布还要红三分。 “好,方律师不错!能喝三两喝半斤,这样的律师我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律师要培养……”万可法哈哈大笑道。 “老板,你可别忽悠方律师了,再喝下去方律师就倒了!”冯助理笑呵呵的说完,看向方轶道:“方律师,你太实在了,快吃点,垫吧垫吧。” 今天的酒喝的有点猛,此时的方轶感觉浑身发烫,头有些发晕,不过依旧清醒:“主任,我真不能再喝了,今天喝的有点多了。” “哈哈,没事!你问问他们,在加入诉讼部的仪式上,那个不是站着进来扶着出去的,你已经很不错了,没倒下! 得空咱们私下里切磋下酒量,让我见证下奇迹。”万可法今天高兴,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个很有潜力的“酒友”。 方轶与几位律师聊了一会儿,缓了缓劲,然后走出去准备来碗面条吃。几位穿着厨师服装的服务人员在忙着煮面、捞面,等待端面的食客不多,大部分食客都去了海鲜区、烤肉区,还有糕点、冷饮区。 方轶正在等着端面的功夫,黄律师和马律师一人端着一大盘子烤肉和各种海鲜走了过来。 “方律师,你在等面条?”马律师一脸惊讶的问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来这种地方吃饭不用装清高,什么好吃什么,什么贵拿什么,准没错。所以他对方轶吃面条的举动有些不理解,又不是老板那样的老年人,吃什么面条啊! “方律师,那边有烤肉,你不来点?”黄律师问道。他的想法跟马律师差不多。 “刚才喝的有点多,吃碗汤面缓一缓。”方轶一笑道。 律师本色 第142节 见旁边有空桌子,马律师冲着黄律师一努嘴:“老黄,这儿有空位,咱就这儿吃吧,吃完了再去搞一盘再回去。” “方律师,我们坐这儿了哈!”黄律师冲着方轶道。 “好嘞。”方轶说完,快步去取面条,然后向二人走去。 “再次认识下,马义,团队第一帅哥!全所第二帅哥!擅长婚姻家庭类案件!”说着,马律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梳子,象征性的梳了下一丝不苟的头发。 “黄援朝,这名字是不是很有时代感,没办法父母给取的。擅长合同类纠纷案件。”说完,黄律师自夸道:“我们两个是诉讼部最勤劳的律师,基本上全年不缺勤。当然你来以后就变成了三个最勤劳的律师。” “我勤劳是因为没结婚,在家里待着整天被父母催婚,被邻居挂念,所以不如在所里转转,忙一忙。 老黄勤劳是因为家里媳妇事多,他要是在家待着,一日三餐和接孩子上下学的活儿都得是他的,他来上班纯粹是为了躲清闲!”马律师嘿嘿一笑道。 “嗨,不待这样的哈!你怎么不说你来上班就是为了多看几眼漂亮女实习生啊。 方律师,我跟你说,知道小马为什么擅长婚姻家事类的案子吗?他是想给有钱的女当事人做情感咨询,然后上位,少奋斗二十年。”黄律师笑呵呵的低声道。 嚯!这就开始相互拆台了!方轶有些犯傻,这么聊下去会不会打起来? “还说我呢,刚才等着拿烤肉,你不也是直勾勾的盯着一女的看吗?不过那女的还真挺有韵味儿的,身材好,不胖不瘦,关键是有气质,长得还漂亮。”马律师一脸回味的低声道。 “小马你这就不对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怎么了,长得漂亮不就是让人看的嘛。 再说了,‘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少完人’,看两眼又不犯法,有什么啊!”黄律师一副不以为然道。 方轶低着头一个劲的秃噜秃噜的吃面条,对面的两人斗起嘴来,他实在插不上嘴。 “方律师,别见怪哈,我们两个就这样,没事最大的乐趣就是斗斗嘴。你放心打不起来,也不带红脸的……”黄律师正在给方轶解释,马律师却悄悄的用脚踢了他两下。 “你干嘛?我得给方律师解释下,以免误会了!”黄律师不满的看向马律师,后者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回怼,而是示意他看向方轶的身后。 黄律师抬头一看,只见之前他们二人在烤肉区看到的那位漂亮女士,端着盘子一脸微笑的走了过来。 “她是不是过来,想跟你要电话?”黄律师自知年老珠黄,转头看向马义道。 “看意思不像,他的眼神好像瞄的是方律师。”马义破天荒的没有自夸,低头边吃边低声道。 第323章 不拿豆包当干粮 “方律师,真的是你啊!太巧了!”漂亮女士走到三人近前,直接把黄、马二人忽略,歪头看向方轶,声音中带着惊讶,毫无装腔作势之感。 听声音耳熟,低头吃面的方轶急忙扭头,正好看到漂亮女士的笑脸。方毅一怔,随后放下筷子,起身微笑道:“云总,您也来吃自助餐!” 漂亮女士正是云雾茶庄的老板云梅。 “嗯,我和闺蜜来希尔顿见个朋友,顺便吃个饭。你还在金石律师事务所吗?我有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过几天想去找你咨询下。”云梅微笑着扫了一眼坐在一旁装腔作势,面带笑容的黄、马二人。 “哦,忘了告诉您了,我换律所了,现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您什么时间过来,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这两位是我同事,今天我们诉讼部正好在这边团建。”方轶微笑道。 黄律师和马律师听到方轶提到自己,一脸正派的起身跟云梅寒暄了几句。 “好,那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我朋友叫我了,我先过去哈。”云梅说着冲黄、马二人点了点头,向不远处的餐桌走去。 待云梅走远后,马律师看向方轶:“老方可以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初我帮她办了一个案子,后来她公司员工出事,也是我解决的。就这么认识了,云总人挺好的。”方轶微笑道。 就在方轶三人议论之时,云梅那边也在说笑。 “梅梅,那个男的是谁啊?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是看起来挺老实的。”云梅的闺蜜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低声问道。 “那是方律师,之前我的房产案子就是他帮着解决的,后来我公司两个员工的刑事案子也是他办的,专业能力很强,人不错。”云梅一边喝饮料一边说道。 “哦,他这个年纪的应该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可惜了,要是早十年认识就好了!说不定你能脱单。”闺蜜无奈的歪着头看向云梅,坏笑道。 “你个死丫头,想什么呢。”云梅笑骂道。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和马义、黄援朝三人去了烤肉区,端着三盘子烤肉和糕点回了团队长桌那边。 “方律师,之前你太实诚了,你不应该要红星,应该要茅台,老板肯定大手一挥管够。”马义低声道。 方轶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道:我要是点茅台,估计老板刮了我的心都有! 自从喝过酒,举行过仪式后,方轶加入了一个新的同事群,名字叫“家”。他发现诉讼部的律师对待自己态度明显不一样了,见面打招呼也热情多了,不像以前总是冷冰冰的,有时候还能聊上几句。 方轶慢慢的发现,似乎诉讼部每一位律师都有一个擅长的领域,别看表面上大家都很松散,就像是一盘散沙,其实不然,在名字为“家”的那个群里,律师们想当活跃,各种专业信息在里面飞快的传递着,就像是一个百事通一般。 之前约的当事人终于到了,方轶去了楼上与故意伤害案的当事人面谈。 会议室内,坐着两个男人,一位五十多岁,胖乎乎的,发际线后移的非常明显,身上穿着件西服,露在外面的腰带上拴着一串钥匙,走起路来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黑灿灿的面庞,短头发,双手皮肤粗糙,一脸紧张的坐在会议室内,打量着会议室的摆设。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两人站了起来,看向他。 “你们好,我是方轶律师。”方轶客气道。 “您好方律师,我是昨天跟您联系的周俊山,这位是我们周庄村的村主任周万发,周主任。”三十多岁的男子介绍道。 “您好!”方轶朝周主任道,随后他看向周俊山:“我看了下接案笔录,死者是您弟弟,犯罪嫌疑人是您父亲,接案笔录对案件情况的描述不是太清晰。周先生,您能否详细描述下情况?” “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不在场。”周俊山道。 “哦?”方轶看向周主任。 “方律师,这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俊山他爸妈知道。出事后,他爸被抓了,押在看守所,他母亲被气得直接住进了医院。我们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俊山的弟弟,不是个东西,踹寡妇门,挖绝户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那个见到他都绕着走。 在家里更是无法无天,平时对他父母就骂骂咧咧的,喝点酒更是天王大,他王二,没人管得了,得谁打谁!他父母都被打过。 俊山,你给方律师说说你家的情况!”周主任绘声绘色的说完,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方律师,周主任说的不假。我弟弟确实不是个东西,全村人都知道,不信您去我们村里扫停下就全明白了。”周俊山道。 “嗯,我已经预约了看守所的会见。委托手续是您签的字吧?”方轶问道。 “是!当时是你们律所的律师跟我谈的案子,委托手续都是我签的。”周俊山接着问道:“方律师,我父亲会被判刑吗?” “这事不好说,我明天上午去看守所,下午去法院阅卷。等看完案卷我才能做判断。”方轶道。 “方律师,您要是明天去县里的话,我们就再住一宿,明天跟您一起走,也好给您带个路。我们县比较偏。”周主任道。 “好,那明天早上咱们七点出发,您们看时间来得及吗?”方轶问道。周庄村所在的县比较远,方轶还真没去过。 “三个小时足够了,我们开车过来大约两个小时左右,看守所距离我们县的公安局不远,我去过。之前我代表村委会去看俊山他爸,但是警察不让我见……”周主任一说起这事就很气愤,觉得对方不拿豆包当干粮。 双方约好时间后,方轶送走了周主任二人。 他刚刚坐到工位上,手机响了起来,是云梅打来的,问他最近什么时间有空,要带个朋友过来进行法律咨询。方轶看了看日程安排,跟她约在了后天上午见面。 第324章 除了不干人事,什么事都干! 次日一早,方轶开车跟在周主任的宝来车后面开出了市区,直奔看守所。 看守所内一个小老头被带到了方轶对面,小老头也就一米六左右,有些驼背,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跟干树皮似得,脸上的皱纹深的可以夹死苍蝇,一双小眼有些呆滞。 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对方的眼神,方轶看到了无奈、后悔、与无助,还有一丝决绝。 “周光,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周俊山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的我大儿子。”对面的周光抬起头,看向方轶道。 “周俊光委托我作为你故意伤害案的辩护人,你是否同意?这是委托手续,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方轶问道。 “同意。”周光接过委托手续和笔,在上面签了字后还给了方轶:“我儿子和老伴……他们都好吧?” “他们都挺好,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用刀扎你小儿子?”方轶问道。 周光低头,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说道:“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周俊山,小儿子周俊水。大儿子俊山老实憨厚,小儿子俊水从小就爱惹事,我们两口子没少为他操心……” 周庄村地处偏僻,村里小学的师资水平非常差,学校里的老师都是当地的民办教师后来转正的,有时候老师不够用,还会找县里或者村里的高中生来代课。 周光的两个儿子跟学校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念完初中就开始出去打工。后来打工不赚钱,两个儿子先后回到了村里走他们父母的老路——务农。 周俊水与他大哥周俊山不同,好逸恶劳,在地里干了没两天就不干了,整天东游西逛的,凡是村里能数得上的坏事,就没有他没做过的。一句话:除了不干人事,什么事都干! 村里的干部没少敲打他,派出所也时不时的叫他过去,训斥一顿,可他大错不犯,缺德事不少做,构不成犯罪,警察也拿他没办法。警察都没辙,村里更没辙,一来二去的他就成了村里的一霸。 周俊水本着“破罐子破摔”的精神,不仅在外欺负人,在家里对他父母也是非打即骂,喝点酒更是骂骂咧咧的,看谁都不顺眼,想打就打,下手及重。有一次周光实在看不过,说了他两句,周俊水竟然拿着菜刀追了周光一条街。看的村里人都目瞪口呆,关门闭户,生怕惹上这尊瘟神。 事后,周主任带人去周家找周俊水,想教育下他,可周俊水根本不搭理周主任,拿着菜刀将周主任等人赶出了家门。 周主任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没敢一个人去,可是人多又怎样,再多的人也怕拿菜刀的,照样被周俊山赶出了家门。 事发当日,周俊水在家喝酒吃肉,见父母都躲着他,认为家里人瞧不起他,张嘴就骂,后来嫌骂的不过瘾,顺手将地上的木头板凳抄起来,一下砸在了他母亲的腰上。 老太太被砸倒在地,眉头紧锁,哎呦哎呦的叫不停。见老伴被打,周光也急了,骂了周俊山几句,就想去扶老伴。 周俊水眼睛一瞪,迈步过去就把周光抡了一个大跟头。 这些年周光一直被儿子打骂,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彻底被引爆了,爬起来就跟儿子拼命。周俊水虽然年轻体壮,但是之前喝了不少酒,手脚发软,头发晕,再加上周光拼命,父子二人揪扯起来,周俊水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见老头子拼命了,自己有力使不上,周俊水也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撇开父亲周光,撒腿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后可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站在大门口双手叉腰,居然指着父亲的鼻子,骂起大街来。 周光被气得七窍生烟,跑去厨房,抄起一把尖刀,直奔大门口的周俊水。见父亲冲来,周俊水想跑,可酒劲上头,没跑几步便被父亲周光追上了。 周光虽然恨周俊水,但毕竟是亲生骨肉,手里的尖刀便没有直奔其要害,刺在了周俊水的右大腿上。 眼见着鲜血喷出,周俊水的裤子很快被鲜血染红,他脚下的土地很快红了一片。周俊水倒地,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仿佛生命正在流失一般。周光手里抓着尖刀也傻了眼,吓得向后倒退,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坐在了地上,尖刀也落在了一旁的土地上。 周围的村里人虽然恨周俊水,但是眼见着周家出了血案,不能置之不理,有报警的,有叫急救车的,还有人跑去了村外的地里叫周俊山。周俊山跑的热汗直流来到近前,周围有人帮着他七手八脚的将弟弟周俊水抬上了村里小卖部的面包车,向县医院赶去。 周光也被邻居扶起来,搀进了屋。 可能是缺德事做的太多了,也可能是老天爷想要惩罚周俊水,面包车刚开出村不远突然熄火了,司机鼓捣了半天也没弄好,后来还是县医院的急救车将周俊水送去了医院。 就在急救车走后不久,面包车又可以发动了,司机和车上的几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司机可怜巴巴的看向众人:“天地良心啊!我可哪都没动,真没动!” 面包车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哎!离地三尺有神灵,这是神灵在惩罚周俊水那个王八蛋!” 周俊水被急救车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看过后摇了摇头:“来晚了!” 经鉴定,周俊水系被单刃锐器刺伤右大腿致左股动脉断裂大量失血死亡。 死了人!特别是被刀扎致死,这是大事,县里的公安部门介入调查,来到村里抓捕周光。 律师本色 第143节 周俊山知道自家弟弟是个缺德玩意,死不足惜,拦着警察不让带走父亲周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父母的不易和弟弟的恶行。 后来周庄村的村民闻讯而来,向村主任讨要说法,都觉得周光这是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就差送锦旗了。 周主任急忙爬上车顶,拿着大喇叭向大家保证,村里一定会帮周光作证。眼看天快黑了,周主任才做通周俊山的工作,众人见正主都点头同意了,自己再跟着瞎咋呼就没意思了,便散了。 第325章 团结的村里人 周主任觉得周光确实委屈,后来召开村内会议,最后会议决定,村三委(村党支部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村务监督委员会)集体出文,周庄村三百多村民签字按手印,请求相关部门对周光宽大处理,并将文件送去了公安部门和检察院。看守所的警察也觉得周光确实不容易,对他也另眼看待。 方轶听完周光的诉说,心中不是滋味,村里人都说养儿防老,可要是赶上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还不如不生。 走出看守所后,方轶本想在县里找个地方吃点饭,等到下午上班去县法院阅卷。可谁知道他刚走出看守所,周主任和周俊山便迎了上来。 “周主任,你们没走啊!你们不用等我。”方轶吃惊道。 “方律师,您来一次不容易,我们村距离县里不远,我刚才让村里准备了饭菜,咱们开车过去正好吃饭。”周主任道。 “是啊,方律师,您是市里的律师,来到我们这儿,水都不喝一口就走,显得我们失礼。走吧,村里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周俊山也跟着说道。 见对方如此盛情,方轶只得点头,开车跟着二人去了村里。 方轶跟着二人走进村委会大院时,大院里人来人往,院内支着几口大锅,炖着肉。好家伙,这是办大事的节奏啊! “方律师,村里不比大城市,没有什么好吃的,山上的野货多,给您炖了点野货,都是村里人这几天打的。您敞开吃哈,别拘束。”众人落座后,周主任招呼道。 餐桌上,摆了几大盆肉,香气四溢,还有些村里人自己种的小菜,都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 方轶与众人客气了几句,肚子确实饿了,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众人见方轶动了筷子,也纷纷动筷。因为下午还要办事,便没有喝酒。 “方律师,杀人偿命的道理我们都知道,周俊水那小兔崽子祸害村里那么多年,周光这回算是大义灭亲。您说,周光会不会被判死刑?”饭桌上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者放下筷子,看向方轶。 方轶知道,村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风吹日晒的,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他估计眼前说话的这位老者也就六十岁左右。 “按照《刑法》规定,故意伤害罪,情节不严重的,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方轶的话一出口,桌旁众人的筷子都停了,吧唧嘴的声音也没了。 “不过,《刑法》虽然是这样规定,但是法院在审理案件时会考虑案发时,双方的过错情况,今天上午我会见了周光,对案情有了一定的了解。我觉得周光这个案子,不一定会判的那么重。”方轶道。 其实方轶很想说,检察院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案子被安排在县法院开庭,而不是被移送去中院开庭。但是这话不能说,在判决下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对于案件的预测还是谨慎为上,以免落埋怨,被投诉。 “二爷,方律师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专门做刑事案件,咱听他的准没错。”周主任看向刚才说话的老者道。 正在此时,窗外,村委会的院内,一下涌进来很多村民,整个大院都被挤满了,跟生产队开大会似的,很快来到了窗前。 “你们都跑来干什么?”周主任起身,冲着窗外众人喝道。 “二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跟方律师说说,光叔不容易,法院可不能冤枉好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扯着嗓子嚷嚷道。 “对,对,不能冤枉光叔。”周围的村民跟着道。 “这话还用你说,我们难道都是哑巴?要不你来当主任得了!我把位置让给你。”周主任骂道。 周围众人哄堂大笑。那三十多岁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敢吱声了。 “方律师,您别见怪。村里人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都是一家人,比较团结。周光的事,就麻烦您了。”周主任转过身,一脸认真道。 见状,方轶急忙起身,向着四周的村民,态度诚恳道:“乡亲们,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为周光提供辩护。请大家放心!” 下午从法院出来,方轶心里五味杂陈,从法官的态度上看,方轶能感觉出来,村里的文件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在返回市里前,方轶打通了负责周光案的检察员的电话,想约时间见面沟通下案情,不巧的是检察员不在院里,出去办案了,估计得两天后才能回来。 方轶与检察员在电话里进行了简单沟通,检察员的态度很明确,虽然周光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家里的亲人不追究,村里人和村委会都出文件保他,检察员也去过村里了解情况,所以在建议量刑时他会对以上情况进行考虑。 方轶听的出来检察员对周光也比较同情,只是不知道检察员对周光的同情,会为周光减少多少刑期。 当方轶回到市里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没有回住处,而是去了辉煌。在辉煌住了一宿后,次日一早方轶吃过早饭后,去了律所。 快十点钟时,方轶正准备去楼上会议室,马义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老方,上次,就上次,咱们在自助餐厅吃饭遇到那个美女,姓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云总吧!上次吃面时,跟我说话的那位?”方轶问道。 “对,就是云总,我刚才去卫生间,回来时正好看到她带着一男的进门正在前台做登记呢。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马律师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当事人云女士已到第十会议室,请尽快上楼面谈! 方轶看完后,冲着马律师晃了晃手中的信息,说道:“你猜对了!是个刑事案子。” 第326章 年轻人荷尔蒙旺盛 “如果!我是说如果,云总打离婚官司你一定要推荐我哈,我给你提成,咱五五分!四六也可以商量。”马律师煞有介事道。 方轶看向他,一笑:“估计你没机会啦!”说完向楼上走去。 “没机会?是我这人没机会,还是……已经有律师捷足先登了?”马律师站在原地琢磨道。 会议室内,方轶的对面坐着云总和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长得很有气势,四方大脸,宽宽的额头,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方律师,这位是杨总,杨总是我们茶叶协会的副会长,在行业内很有名气。”云梅介绍道。 “您好,杨总。我是方轶。”方轶起身与杨总握手后,重新归座。 “这次我带杨总过来,主要是杨总家的公子,最近出了点小状况。让杨总跟您说吧。”云梅道。 “哎!其实这事云总也知道,圈里很多朋友都有了解,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儿子杨旭因为强奸罪被警察抓了。 云总跟我说您很专业,之前她公司的很多事都是您给处理的,所以我今天过来也想听听您的专业意见。”杨总道。 “您能说下具体情况吗?”方轶道。 “是这样,我儿子喜欢泡酒吧,前段时间在市里的一家酒吧,我儿子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聊的挺好的。 后来两人都喝的有点多,女孩接受了我儿子的邀请去了不远处的酒店,年轻人荷尔蒙旺盛容易冲动……也可以理解,进入房间后我儿子就想跟对方亲热,可对方不同意,后来我儿子也没进一步强迫她。 可谁知道,女孩走后报了警,告诉警察我儿子要强奸她。结果我儿子当晚就被警察带走了。我就知道这些。”杨总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内容?”方轶疑惑的看向杨总。 “之前我请律师进行了会见,是律师告诉我的。”杨总道。 “律师为您儿子申请取保候审没?”方轶问道。 “申请了,但是公安部门没批准。后来又向检察院申请取保,也没批下来。现在案子已经到了法院,听说刚移送过去。”杨总道。 “嗯,因为您能提供的信息有限,这里面可能还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所以我只能根据您提供的信息做预判,不一定准确。”方轶道。 “嗯,我懂。这是我的问题。”杨总道。 “根据您刚才所说,之前在酒吧应该是女孩自愿跟您儿子走的,问题出在进入酒店房间后,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您儿子想要跟女孩亲热,但是对方拒绝,您儿子即时终止,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为,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够成犯罪的。 第二种情况,女孩拒绝亲热,您儿子施强,女孩被欺辱,但是后来您儿子终止了行为,这种情况您儿子构成强奸,但是属于强奸未遂或者中止。”方轶想了想道。 “强奸未遂和强奸中止有区别吗?”杨总问道。 “犯罪未遂是指,已经着手实行犯罪,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犯罪中止是指,在犯罪过程中,犯罪分子自动放弃犯罪或者自动有效地防止犯罪结果发生的。 简单的说,就是看造成犯罪分子未能得逞的原因,如果是外部原因造成的就是未遂,说的直白点就是:犯罪分子想做,但是因为客观原因做不成。比如突然有人来了,把犯罪分子惊走了。 如果是犯罪分子自己不想,即能为而不为,比如犯罪分子自己主动放弃犯罪,就是犯罪中止。”方轶解释道。 杨总点了点头:“哦!大概意思我明白了。这两个在判刑上有区别吗?” 他还是很了解自家儿子是什么德性的,都进房间了,能什么都不干吗?可能吗? “区别肯定有,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和第二十四条的规定,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对于中止犯,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除处罚;造成损害的,应当减轻处罚。”方轶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儿子没有对那女孩造成损害,是可以免除处罚的,不用被判刑,是这样吧?”杨总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被害人聊聊这事。 “原则上是这样的,但是要看具体情况。不能照搬法条。”方轶道。 杨总心中开了锅,本来他已经准备聘请之前那位律师了,这次过来只是想咨询下,可听方轶说完,他心中所想有了变化。之前那位律师判断杨总的儿子构成强奸未遂,可现在按照方轶的说法,自己儿子有可能构成强奸罪中止,显然犯罪中止的处罚比犯罪未遂要轻。 “方律师,我想委托您去会见下我儿子,然后再看下案卷,最后判断下我儿子是否会构成犯罪中止。”杨总想了想道。 “可以。不过如果只是会见,您是云总介绍过来的,律师费三千元就可以,但是如果还需要我阅卷,费用就会比较高,需要二万元。 当然如果您最终委托我为您儿子提供辩护,这笔费用会计入律师费。”方轶道。 如果只是会见,方轶的工作量要少很多,费用自然也便宜。但是如果需要阅卷,再出分析报告,工作量会翻几番,当然律师对案件分析的准确性也会高很多。甚至当事人可以直接从路边找个小律师,拿着分析报告出庭辩护了。如此一来律师费自然也会高很多。 “嗯,钱不是问题。今天能签协议吗?会见和阅卷都要。”杨总道。 “好,我马上让助理准备文件。您两位稍等。”方轶道。 “我想再问下,如果这个案子委托您办理,律师费需要多少钱?”杨总问道。 “您是云总的朋友,我给您打个折扣,如果委托我辩护,全部费用为叁万元。如果有二审,再加两万。”方轶道。 本来他想要五万,但是有云总在场,他不知道云总与对方是什么关系,万一要多了,云总心里觉得不爽,以后说不定云总这条线就断了。不过好在杨总儿子的案子不复杂,叁万元律师费可以做。 第327章 仅在一念之间! “嗯,您不如起草一份委托辩护的协议,前期我支付两万元,您帮我出案件分析报告,后期如果我在开庭前支付剩下的一万元,您再帮我儿子提供辩护,如果我不付费用,视为双方解除协议。你看怎么样?”杨总道。 “可以,不过我需要提示您,即便我出了分析报告,也有可能法院的判决超出的我的分析,与我的最终判断不一致,我的分析报告并不能向您保证什么。”方轶道。 方轶可不想自己出的案件分析报告,被当事人拿在手里成为投诉自己或者要求退款的依据。 “这个您放心,我是生意人,明白其中的风险,而且您也不用出纸面报告,只需要告诉我最终您的判断就行。这样可以吧!”杨总微笑道。 “您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糊弄您?”方轶一怔,随即微笑道。 “我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云总向我推荐您,我虽然不了解您,但是我信任云总。”杨总说完,看向云梅。 其实早在云梅向杨总推荐方轶时,杨总便安排人查过方轶的资料了,应该说他对方轶专业能力和口碑还是有所了解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 “谢谢杨总对我的信任。”云梅微笑道。 “好的,您两位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下。”方轶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二十分钟后,周颖配合方轶完成了签约,并复印了案件材料,方轶将杨总和云梅送下了楼。方轶回到工位,周颖将案件委托代理合同给他送了过来。 律师本色 第144节 看着委托协议上的律师费,方轶琢磨着,一个月能捞到两个案子也行,扣除各种税费和律所的扣点,至少有两万多的收入进账,比坐班强多了。 下班前,方轶分别给看守所和法院打了电话,预约会见和阅卷。 次日一早,方轶直奔区法院阅卷,十点半的时候,方轶回到了律所,坐下来开始仔细研读案卷。 下午时,方轶接到了县法院的电话,法官通知他周光故意伤害案将于隔周的周三开庭,传票已经邮寄出来了。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看守所。 坐在方轶对面的是一位二十多岁,长相有些小帅的年轻人。 “杨旭(杨总的儿子),能说下整个事情的经过吗?”方轶问道。 “嗯,我当天去常去的那家酒吧喝酒,碰到一个女孩子,挺漂亮的,我请她喝了一杯,她没有拒绝……”杨旭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当天杨旭去酒吧喝酒,碰到个漂亮妹子随后便动了心,请对方喝了几杯鸡尾酒后,两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后来杨旭提出一起出去玩玩,漂亮妹子跟着他出了酒吧。 两人打车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漂亮妹子跟着杨旭进了酒店。 关上门后,杨旭欲行不轨,但是漂亮妹子突然反悔了,死活不依。其实两人心知肚明进屋要干什么,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室,不是为了干那事,难道是为了躺在被窝里谈理想,谈人生的抱负?别扯了! 杨旭以为漂亮妹子是在故作姿态,欲擒故纵,一下来了兴趣,施强(此处省略几百字,以免被404),漂亮妹子的上衣被扔在了地上。漂亮妹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无力反抗,当运动短裤的裤绳被拉开时。杨旭再次问漂亮妹子是否愿意与他xx,对方再次拒绝了他。 此时的杨旭酒劲未过,头晕的厉害,觉得没有意思,便没有再继续,沉沉睡去。女孩半夜酒醒后,下床穿好衣服,偷偷溜走,出了酒店后报了警。当天晚上,正在酒店床上呼呼大睡的杨旭被警察抓捕。 “我真是冤枉的,我没碰她,我真的没碰她,运动短裤都没脱,怎么可能强奸呢。”杨旭喊冤道。 “之前她身上的衣服是谁扒下来的?”方轶问道。 “是我脱的,当时我以为她嘴里喊不要,其实心里想要呢,女孩子很多时候都这样!然后我就把她推倒在床上。”杨旭解释道。 “你跟警察和检察院也是这么说的?”方轶问道。 “嗯,他们说我这是小事,没关系的,办了就认,没有那么严重,然后我就认了。”杨旭点头道。 方轶一阵无语,这不就是采用暴力手段欲行不轨行为嘛!如果女方配合那就是两情相悦,如果女方拒绝,那就是违反女性意志,构成强奸罪。而杨旭的想法就是与漂亮妹子发生关系,估计一开始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关键是对方虽然跟他进了酒店的房间,却临时反悔了,又不想干那事了。 走出看守所,方轶坐在车里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案子构成强奸罪,但是案卷上记载的被告人和被害人对事情的经过的自述不一致,检察员和警方都采信了被害人的说法,方毅觉得这个点可以发挥,往左偏构成未遂,往右偏构成中止,而最后的结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仅在一念之间! 吃过午饭后,方轶回到了律所,再次翻看案卷,对比今天杨旭所说,开始研究案件。 晚上下班后,方轶刚想回去,万可法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您有事?”方轶看向胖老头。 “咱喝一杯,我弄了两瓶茅台。”万可法笑的有点贼,好像偷到了腥的猫一般。 “去哪喝?”老板约喝酒这事得去,不给老板面子可不好。 “办公室,我让小周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万可法说完,给方轶递了一个眼色:“我先过去,你收拾下快点过来。注意保密!” 方轶突然觉得老板的眼神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这胖老头有点意思。 万可法刚走,黄律师凑了过来,贼兮兮道:“老板约你喝酒,你还不快点。” “哦,你怎么知道的?”方轶吃惊道。 “这还不简单,我一看老板那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喝酒。”黄律师嘿嘿一笑道。 “老板总在办公室请喝酒吗?”方轶疑惑的看向黄律师。 “分人,你是第五个被请进办公室喝酒的。”黄律师神秘兮兮道:“之前我进去过一次,那次喝的是烧刀子,劲太大,一杯下肚我就被放倒了,从此失去了进办公室喝酒的资格。” 第328章 下里巴人 “咱老板回家喝酒吗?”方轶顺嘴问道。 “他敢!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家里喝啊!” 说完,黄律师一缩脖子,向主任办公室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一家人看着他,严格限制他饮酒,因为他有三高,就连咱们所里都有老板娘的眼线。这话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知道就行了,注意保密。 你也不想想,以咱们老板的身份,家里人要是不管着点,那还不天天醉生梦死,还能请你进办公室喝酒?” “老板在办公室喝完,就不怕回家被发现?”方轶疑惑道。 “没办法,鱼和熊掌之间总得选一样吧,有得必有失!”黄律师耸了耸肩膀走开了。 办公室的茶几上,酒已摆上,周颖从外面的餐馆买了些猪头肉、熟牛肉、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正在摆盘。 “方律师,想当年在乡下,我们几个青年人最喜欢的就是过节,偷偷弄点散装白酒,再整点猪头肉、油炸花生米,那滋味……给只龙虾都不换。”万可法微闭双眼,一脸的回味,片刻后睁开眼:“那是一个令人难忘,却又不堪回首的年代。来,倒酒!” 方轶坐在他对面,略显拘束的拿起酒瓶,给老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万律师,我敬您!” “关起门来喝酒,没有律师,只有酒友。喝酒的时候,我是老万,你是小方,听到没!”万可法把脸一沉,说完随即笑了笑:“来干一杯。” 两人对面而饮,很快便下去了半瓶酒,酒菜虽然简单,但是气氛却越来越轻松,万可法讲起当年下乡的往事,滔滔不绝。方轶边喝酒边听故事,觉得眼前的胖老头其实挺不容易的。 “加入诉讼部后,感觉怎么样?”万可法喝干了杯中酒,方轶又给他倒了一杯。 “挺好的,其实诉讼部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冰冰,一盘散沙!大家在群里交流还是挺多的。”方轶微笑道。 “嗯,考核这主意是我出的,既然组建团队,肯定需要一定的标准,咱不能赞鸡毛凑单子,冲人数,那没有意义。 我当初定的标准很简单,第一,专业能力一定要强,专业能力不强,做不了律师;第二,人品要过得去,我不要求人品多么的好,但是必须得有底线。不能什么钱都要,什么钱都拿。人非圣贤谁能无缺点,所以我说人品过得去,有底线就行。 这么多年,团队的律师来来往往,走了不少,也留下了不少。能留下的大家同舟共济,都将成为团队的底蕴。 不愿留下,或者不能留下的,我也不挽留,毕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各有各的活法。我不阻碍大家的发展。”万可法喝点酒,话也多了起来。 “嗯,您做的对,强有的瓜不甜。”方轶点头道。 “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忙案子,有什么困难尽管张嘴,我能帮的一定帮。”万可法道。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接了一个案子,是个强奸的案子,有些点还没想透。”方轶放下酒杯道。 “哦?说来听听。 我跟你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可见喝酒可以激发灵感,咱们律师应该多喝酒,只有这样才能有灵感。说不定这顿酒喝完,你再看案卷,立刻就通透了!”万可法煞有介事道。 方轶心中好笑:对,多喝酒,到时候吐个通透。脑袋都不转了,去哪找灵感啊! 方轶趁着两人清醒,将杨旭的案子讲了一遍:“这案子我想来想去,想做罪轻辩护,往犯罪中止的方向走。这样可以让当事人利益最大化。” “嗯,我当年也做过一个类似的刑事案件,被害人和被告人各说各的,都没有证据,事发地点在荒郊野外,公诉人也提不出更多的证据。 最后你才我是怎么办的?”万可法一脸神秘道。 “怎么办的?喝酒喝出灵感了?”方轶瞪着眼睛看向对面的胖老头。 “没,那时候我赚钱少,要养家,舍不得喝酒。我是运用的生活经验。越是在纷乱复杂的案件中,生活经验越重要。 法律不应该,也不是阳春白雪,它是下里巴人,生活经验、道德水平和行业惯例都会被融入进去,虽然有时候它发展缓慢,甚至阻碍经济的发展,但是它终究会一步步走向完善。 法律是冰冷的,也是有温度的,如果法律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那不是法律的过错,是人之错!”万可法端着酒杯,一边晃动酒杯,一边盯着杯中酒淡淡道。 “生活经验?!嗯,我明白了。”之前方轶一直想不通,总感觉有层隔膜挡着,现在拨开云雾见日出,豁然开朗。他觉得面前的胖老头说的对。 “看,我说的对吧,多喝两杯灵感立现。”万可法说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桌上的熟食已经所剩无几,两瓶茅台已经倒不出酒了,再看方轶油腻的中年脸上红扑扑的,越喝越精神。万可法喝的很开心。 “第五个!你是第五个!你比那帮小子强多了,那帮家伙喝完酒,还得我收拾桌子。 好了,天不早啦!不喝了,你把桌子收拾下,咱们聊会,喝喝茶,我得去去身上的酒气。”万可法笑道。 方轶答应一声,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点诉讼部应该已经没人了。方轶一顿忙活,心中自嘲道:“陪吃、陪喝,最后还得陪聊,这服务行业做的!” 次日下午,杨总再次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会议室内,杨总和方轶相对而坐。杨总一脸期待的问道:“方律师,有结果了吗?” “我已经看过案卷了,也见了您儿子杨旭。公诉人指控他犯强奸罪,强奸未遂。但是我认为,杨旭不构成强奸未遂,属于强奸中止。”方轶道。 “方律师,您有几分把握?”杨总听方轶说完,立刻坐不住了,不自觉的身子前倾,问道。 “五五开!您知道任何事都存在风险。”方轶道。 五五开!杨总心里琢磨着,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总不妨事,反正也这样了:“好,方律师,我儿子的案子就委托您了。明天我把后续的律师费打过来。” 第329章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方轶送走杨总后,刚想回工位,手机突然想了起来,是村里的生子打来的。 “生子,有事?”方轶接通电话后问道。 “嗯,有点事,我……我想借点钱!”生子吞吞吐吐道。 “借钱?借多少?是不是租的那块地开工了?”方轶一怔,随即问道。 “嗯,我想把周围的铁丝网补齐了,再把房子整一整,五万就够了!”生子道。 过完春节后,生子找了几个人帮忙,开始去隔壁村收拾租的房子和土地,本以为买点木料,装上门窗就行了,可谁知道越弄活儿越多。 虽然大家知道他不容易,管顿饭就行,不要工钱,可原材料的采购需要钱,村里的借款一直没还,他没脸再开口,所以没敢告诉方冒。生子思来想去只能找方轶帮忙。 “行,你给我个账号,我给你转过去。”方轶立马答应道。收到短息后,他去楼下的银行,给生子的账户转了五万元。 周光故意伤害案终于开庭了。方轶坐在审判庭内,对面坐着两位检察员,这次周光的案子是一位法官独任审理,法官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脸上挂着霜。 坐在被告人席上的周光,仿佛又苍老了不少,眉头皱的更紧了,坐在法庭上有些不知所措,两只脚不由自主的踩来踩去,嘴唇也有些微微颤抖。 旁听席上坐着周主任、周俊山,还有不少村里来的乡亲。 “……我们认为,被告人周光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并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依法应予惩处。 被告人周光虽未及时投案,但积极配合公安机关侦查,如实供述犯罪行为,认罪、悔罪,具有坦白情节,依法可从轻处罚。 另查,案发时被告人周光未满七十五周岁,不属于刑法第十七条之一规定的老年人犯罪。 但考虑到被害人周俊水存在过错,我们建议,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六年。完毕!”检察员说完,放下了手中的起诉书。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在方轶看来,检察员建议法院判处周光六年有期徒刑,已经低于最低法定刑(十年)很多了,但是在他看来六年有期徒刑还是有点多。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女法官问道。 “听清楚了,没有异议。”在周光看来,检察院的同志已经对他网开一面了。之前有人告诉过他,他犯的罪起码要被判十年以上。 律师本色 第145节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女法官道。 “好的,审判员。被告人周光,你为什么刺伤周俊水,进而导致其死亡的?”检察员问道。 “周俊水是我二儿子,当天他喝了酒见我们老两口不顺眼,抄起地上的板凳砸在我老伴的腰上,我老伴被他砸倒,痛的哎呦哎呦直叫。 我一生气就骂了他几句,想去搀扶我老伴进屋,他却冲过来揪住我的衣服领子,一下把我抡到了一边,倒在地上……”周光将以往之事诉说了一遍,眼中露出了泪光。 不知道是为他老伴的受伤流泪,还是为自己生了一个造孽的儿子而流泪。 “被害人周俊水平时在村里也这样吗?我是指他对村里人和对家人平时是否也非打即骂?”检察员问道。 “是的,我儿子周俊水在村里坏事没少做,全村人都恨他,但是又拿他没办法。在家里平时对我们老两口也是骂骂咧咧的,喝点酒就动手打人。”周光道。 “我问完了!”检察员道。 方轶明白,检察员这么问是出于善意,只有让法官充分了解案发时的情况和村里人对被害人的评价,才能在没有法定理由的情况下,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的刑期。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女法官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后看向周光:“被告人周光,既然你当时那么气愤,为什么选择用刀刺被害人的腿部,而不是刺其要害?” “我……他是我亲儿子!我下不去手……”周光说完,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你刺他的大腿,本意是什么?”片刻后,见周光情绪缓和了些,方轶继续问道。 “我只是想教训他下,让他不要那么猖狂。”周光抹了把眼泪道。 是啊!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做事与做人,千万别太过!方轶心中不由的感慨。 “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女法官道。 “……被害人周俊水常年酗酒,酒后对至亲之人实施家庭暴力;案发当日上午周俊水饮酒后,再次因琐事辱骂殴打其父母,在案件起因上具有明显过错。 被害人周俊水的行为与尊老爱幼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背道而驰。被告人周光系在遭受被害人周俊水殴打后,一时激愤从厨房拿刀追赶周俊水,后捅刺其腿部一刀。 从凶器来源及捅刺部位、次数分析,被告人周光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节制,犯罪情节、手段一般,主观恶性不深,属临时起意的激情犯罪,可酌情从轻处罚。 本院认为,虽然被告人周光不存在法定减轻处罚的法定条件。但本案性质极其特殊,属于没有法定减轻情节但需要在法定刑以下量刑的案件,我们建议依法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周光有期徒刑六年。”检察员道。 “被告人自行辩护。”女法官道。 “我认罪认罚,希望法院宽大处理……”周光说着再次流下了眼泪。 第330章 有心无胆 “请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女法官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属于没有法定减轻情节,但需要在法定刑以下量刑并可适用缓刑的案件。理由如下: 第一,被害人周俊水有严重过错,周俊水长期酗酒后辱骂、殴打、虐待其父母,为村民所共知。 经村委会多次调解,周俊水仍不知悔改,及至案发时仍在辱骂、殴打其父母。被害人周俊水的忤逆行为与尊老敬老的中华传统伦理相悖,不利于树立孝敬父母的道德风尚,对当代社会风气有着恶劣影响。周俊水的行为与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目前弘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悖。 第二,本案属于激情犯罪,手段一般。 虽然案发当时被告人周光有追击被害人周俊水的情节,但是公诉人提供的证据证实被害人周俊水在大门口反复辱骂周光,周俊水有反复挑衅的情节。被告人周光追出后虽有伤害行为,但从刺伤部位和刺击次数上看,周光捅刺周俊水右侧大腿仅一刀,有明显克制,犯罪情节一般。 第三,本案应宽大处理,适用缓刑。 被害人周俊水虐待父母的行为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当地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这也是该村三百余名村民及村三委集体请求对被告人周光进行宽大处理的原因。 考虑到被害人周俊水长期以来对父母不孝,而且在抢救过程当中,周光虽然没有到医院,但积极筹集资金,参与救治,事后又得到了亲属和村民的谅解。 同时考虑其家庭,被害人周俊水亲属认为周俊水有重大过错,并请求减轻对周光的处罚,现被告人周光妻子疾病缠身无人照顾,周光本身年龄较大,辩护人认为,检察机关建议的六年有期徒刑过重,有违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建议法院对被告人周光适用缓刑。 辩护意见发表完毕!”方轶道。 …… 可能是考虑到要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法,法官没有当庭宣判,休庭后,方轶签完笔录,刚走出法院大门便被周庄村的人围住了。 “方律师,法官这是啥意思啊?检察院都建议六年了,难道他们不同意?”周主任问道。 “就是,法官是不是想重判光叔?”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道。 “大家听我说下,大家听我说。”方轶挥手示意道。 “大家别吵吵了,都听方律师的。”周主任嚷嚷道,很快四周安静下来。 “这个案子检察员建议判处周光六年有期徒刑,大家都听到了。我建议给予周光缓刑,就是不用蹲大牢。 现在法院要综合整个案情,做出判决。我推断这个案子极有可能在法定刑(10年)以下判处刑法,法官之所以没有宣判,可能是需要征求下庭里甚至院里的意见。 大家不要着急,回去等信儿吧,有消息我会告诉大家的。”方轶解释道。 周俊山是个没主意的人,全凭周主任做主,周主任见已经如此,只能回去等信儿,便打发众人回村去了。 周主任和周俊山见时间不早,请方轶吃了中午饭后,才回村。在回去的路上,方轶接到了区法院的电话,杨旭的案子将在半个月后开庭,方轶将车停在路旁,拿出笔和本,做完记录后继续往回走。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律师有时候事情特别多,一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所以有事不记在本子上,很容易忘记,误事。这也是方轶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当方轶回到律所时,黄援朝和马义这两货正在嘀嘀咕咕的,抬头正好看到方轶。 “老方!”黄援朝冲方轶招了招手。 “什么事?”方轶走了过去。 “我从老板哪弄了三张辉煌的优惠券,打七五折。晚上去潇洒下,如何?”黄援朝眨巴着双眼,望向方轶。 “我是没问题,马律师估计也没问题,不过老黄你能在外留宿吗?我深表怀疑!”方轶笑呵呵道。 “就是,我也深表怀疑!”马义附和道。 “你们啊!待不了一宿,半宿总行吧!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跟媳妇说了,今天晚上新来的方律师请客,所以晚点回去。”黄援朝嘿嘿笑道。 “老黄,不待这样的,总拿我当挡箭牌,小心哪天穿帮。”方轶故作一脸不爽道。 “这话说的,……一共才两次,上次是去希尔顿吃自助餐。我这人很实在的好不好。你去不去吧?”黄援朝道。 “好,没问题。下班一起走。”方轶笑道。 正好他也想去辉煌泡泡澡,今天去县法院一来一去开了四个来小时的车,又开了二个多小时的庭,真挺累的。 晚上八点半,方轶三人吃过饭后,走出餐厅,向浴室走去。别看马义和黄援朝平时口无遮拦,真到了辉煌,两人老老实实的洗素澡,一点荤腥不敢沾,纯粹的有心无胆,也就快活快活嘴。 三人正在泡澡聊天之时,李书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老方,你也不给介绍下。”李书明下了池子,坐到一旁笑呵呵道。 “这是我们诉讼部的马律师和黄律师。马律师、黄律师,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李总。”方轶笑道。 他知道李书明不喜欢在人前臭显摆,便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下,没提辉煌的事。 马、黄二人跟李书明寒暄了几句,就听李书明道:“三位,我请教个问题,我有个体制内的朋友,快四十了,不想再混下去了,想出来做律师。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您这位朋友考过司法考试了吗?”马义问道。 “过了,去年过得,要是考不过他也就不纠结了!”李书明道。 “嗯,这事老黄最有发言权。黄律师,跟李总聊聊这事。”马义冲黄援朝道。 “黄律师之前也在体制内?”李书明看向黄援朝道。 “嗯,在里面混了几年,后来升了正科,觉得没意思就出来当律师了。我觉得吧,其实不在年龄,而在您朋友的性格是否适合做律师。 如果您朋友属于那种比较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再有点资源,我觉得即便五十岁出来做律师也没问题。 之前我们律所就有一位,六十岁从公安机关退休,到了我们律所做实习律师。当然人家有经验有人脉,做实习律师也就走个形式,很多案子都是他跟团队老大合作。赚的比退休前多多了。”黄援朝道。 第331章 反对! “哦,我明白了,看来律师这行业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人脉,更重要的是人的性格,就看祖师爷赏不赏饭了。”李书明一脸了然之色。 “嗯,之前我读博士时,有个同学权衡再三还是去了学校当老师,他就是那种比较闷的性格,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做不了律师。”方轶插嘴道。 “嗯,你们泡着,我就不打扰了。”李书明起身离开了浴室。 “老黄,当年你要是不出来,是不是现在也能混个正处?你那帮同事都应该升上去了吧!”马义闲聊道。 “嗯,有不少人都升上去了,最高的到厅级。”黄援朝道。 “行啊你,老黄。有这么硬的路子从来没听你说过啊!哪天约一约,咱认识下。”马义推了一把黄援朝道。 “这事可不好办。”黄援朝砸吧砸吧嘴,装腔作势道。 “有什么难办的,市里的饭店你随便挑。我来预定,我还就不信了……”马义一脸不服输道。 “他们到是想出来,但是监狱管理局不同意啊!”黄援朝斜了一眼马义道。 “监狱管理局……”马义愣住了。 “当年我要是不出来做律师,估计现在我也得在里面蹲着。国家反腐,一抓一条线,一个也跑不了!”黄援朝说完,将头没入了水中。 “窝草,高风险行业啊!”马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方轶。 十点多时,黄援朝穿上衣服回家,到前台结账时,被告知李总付过账了。李书明觉得黄援朝和马义挺有意思,解答问题也挺热心,便跟前台小姑娘打了招呼,给方轶的两个朋友免了单。 没过多久,周光的案子判决下来了,方轶开车去县法院取了判决书后,将判决书送到了周庄村,交给了周俊山。 “方律师,法院判我父亲有期徒刑六年。是不是我爸现在要被送去监狱了?现在我能去看他吗?”周俊山问道。 “目前判决书还没有生效,按照法律规定,您父亲的刑事判决书需要逐级上报最高院核准。等被核准后您父亲才会被送去监狱。 不过我觉得六年有期徒刑还是有点长,你们是否考虑上诉?”方轶道。 “上诉得再花多少钱?”周俊山沉默片刻后,问道。 “二审律师费一万元。”方轶道。 周俊山一听要一万元,心里没了主意,看向一旁的周主任。 一万元不是小数,周俊山家虽然吃喝不愁,但是真金白银的往出掏钱,恐怕有点难。他母亲还在医院住院呢,刚交完第二笔住院费。 “方律师,我们商量下,然后再给您信儿。咱们先吃饭吧。”周主任道。 律师本色 第146节 方轶理解方家的苦衷,也只能先这样了。 上诉期最后一天,方轶打电话给法官,法官告诉方轶,检察院没有抗诉,被告人也没有提起上诉,法院已经准备逐级上报最高院了。 说实话,方轶真心觉得县法院对周光的判决有些过重,但是当事人不想上诉,他也没办法。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了,曹晓慧越来越忙,根本没时间管儿子方安志,方轶没事时喜欢带着小志回村里,村里的空气好,气温也低一些,住着舒服。 这一日,方轶来到区法院第十审判庭,今天是杨旭强奸案开庭的日子。杨旭的父亲杨宝山没有来旁听,不是他不关心儿子,而是因为这是强奸案,涉及个人隐私,法院不公开审理。坐在方轶对面的是两位年轻的女检察员。 “……我们认为,被告人杨旭将被害人许敏带到酒店,意欲违背被害人的意志与其发生x关系,但被害人捂住下体反抗,致使被告人杨旭未能如愿。被告人杨旭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构成强奸罪。 鉴于被告人强奸未遂,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我们建议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三年。完毕!”女检察员道。 (《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刑法》第二十三条,“已经着手实行犯罪,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是犯罪未遂。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之前方轶曾去检察院与检察员沟通过案情,虽然检察员认可方轶的大部分意见,但是双方就杨旭的行为到底是未遂还是中止,看法不一致。检察员坚持杨旭的行为是未遂,所以起诉书是按照未遂建议的刑期。 “被告人杨旭,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听清楚了,有异议。我不是强奸未遂,是我自愿放弃的,我的行为应该属于犯罪中止。”杨旭辩解道。 之前方轶在会见时,给他解答了强奸未遂和强奸中止的区别,同时也说了辩护方案,杨旭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方轶特别说什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被告人杨旭,被害人许敏是否是你带去酒店的?”女检察员问道。 “是。”杨旭道。 “你们两人当时是什么状态?”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们在酒吧喝了不少酒,但是意识还算清晰。”杨旭道。 “进入酒店房间后,你们做了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我想跟她亲热,但是她拒接了,后来我强行把她推倒,扑了上去……(此处省略百字)”杨旭将当时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与之前他对方轶讲的没有差别。 “你再回忆下,是不是她先护住了身体下部,你无法施强,所以才放弃的?”女检察员问道。 “反对!审判长,公诉人的问题存在诱导性,被告人有权拒绝回答。”方轶不待杨旭开口,立刻道。 “公诉人注意你的提问方式。被告人有权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审判长皱了下眉头道。 “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女检察员一脸的不服气,瞟了方轶一眼。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需要发问。”方轶道。 第332章 能吗? “被告人杨旭,你们去的是什么等级的酒店?”方轶问道。 “五星级酒店。里面装修的很好。”杨旭道。 “隔音效果怎样?”方轶问道。 “隔音非常好,之前我去过多次,即便房间内电视声音放的很大,也不会影响到隔壁。”杨旭道。 “刚才你说你们都喝了酒,喝到什么程度?”方轶问道。 “喝了不少,具体有多少杯我也记不得了。我当时头有点晕,但是头脑依然清晰,她也差不多。去酒店房间时,她是自己走进去的,虽然走路有些不稳,但是意识清醒。”杨旭回忆道。 杨旭所说与当时的情况出入不大,这一点从公诉人提供的酒吧和酒店楼道的监控录像就可以看出来。 方轶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告诉法官被告人和被害人当时都喝了酒,而且酒后头脑清醒,被害人是自愿去的酒店房间,进房间干什么,两人心知肚明。至于之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可以自行脑补,可以存疑!反正双方各说各的理,都没有证据。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除现有证据外,双方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道。 “没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双方均道。 “下面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第一份证据,酒吧和酒店的监控录像记录,证明被害人是被告人带去酒店的。”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杨旭,你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当天确实是我带她(被害人)去的酒店。她是自愿跟我去的,我没有强迫她。”杨旭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该证据可以证明,当时被告人和被害人都是清醒的,被害人是自愿跟着被告人出的酒吧,也是自愿跟着被告人进入的酒店房间。从监控录像可以看出,两人偶有亲密举动,酷似情侣。”方轶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道。 “第二份证据,被告人供述,证明被告人带被害人进酒店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进入酒店房间后,被告人在被害人强烈反抗的情况下,违背其意愿,采用了暴力手段试图与其发生x关系。”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杨旭,你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当时我以为她不是真的拒绝,是在逗我,所以……”杨旭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之前被告人请被害人在酒吧喝酒,随后被害人又自愿跟随被告人到酒店房间,在整个过程中,两人之间有亲密的举动。 随后被害人拒绝与被告人发生关系,被害人的拒绝行为到底是半推半就,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拒绝发生关系,辩护人认为存疑。” 方轶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是没有证据,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被害人的行为存疑,至少让法官觉得她的行为存在不确定性,容易让人误解,绝不能被检察员牵着鼻子走。 “请公诉人出示第三份证据。”审判长道。 “第三份证据,被害人的陈述,证明被害人在明确拒绝与被告人发生x关系后,被告人采用了暴力手段将被害人控制,然后退去衣裤。最后因被害人激烈反抗,被告人未能得逞。”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杨旭,你对这份证据有异议吗?”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当时根本没脱裤子,她也穿着运动短裤,我只是解开了裤绳,根本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触碰她。”这次杨旭的反应比较大,不像作假。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这份证据有什么异议吗?”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该被害人陈述与之前被告人的供述存在矛盾。根据被告人的供述,其仅仅是将被害人推到在床上,并未脱裤子,也没有后面的动作,后来被告人觉得没意思,自己主动中止了犯罪。 而在被害人的陈述中,则声称被告人脱去了裤子,她的运动短裤也被退去。最后是因为被害人的坚持和反抗,才导致的被告人未能得逞。 从公诉人提供的证据看,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被告人和被害人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谎话。当然从同情弱者的角度讲,很多人会偏向于相信被害人的话。 但是,我要提醒审判长、审判员注意,被告人身高一米七八,经常健身,身体非常健硕,而被害人身高仅一米六,身材纤瘦,是个艺术系大二的学生。 在一个密闭性非常强,隔音效果非常好的酒店房间内,如果健硕的被告人想要强奸被害人,即便被害人激烈的反抗,她能挡得住吗?从常理推断,答案是很明确的,她挡不住,更何况她还喝了酒,已经脚步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身材健硕的被告人杨旭有条件继续强迫被害人,进而发生x关系,但杨旭并未继续,能为而不为,原因何在? 根据被告人供述,其是在得知被害人不愿与其发生x关系的情况下,感觉没意思,其主观心态发生变化,主动放弃了强行与被害人发生关系的想法和行为。 该种放弃是被告人杨旭主动停止,并非如起诉书所述被害人用手捂住下体,强烈反抗,致使杨旭未能得逞。 以上是辩护人根据案件情况和现有证据,对案发现场的情况进行的分析。根据上述分析,并结合生活经验判断,被告人的供述比被害人的陈述更合理,也更可信。完毕!”方轶道。 方轶的一番说辞,两位检察员听的清清楚楚,他们也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从常理上判断是这样的。但是他们仍然认为事情总会有例外,被害人有可能真的是靠一己之力扛住了被告人的攻击(万一练过九阴真经呢,呵呵),可是他们真的没有证据。 一个身材苗条,胳膊腿纤细,手无缚鸡之力的艺术系女学生,硬杠壮硕肌肉男,能吗?答案就摆在哪!但在检察员看来,被告人构成强奸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女人是最痛恨这种事的,所以这种事要严办。 第333章 方律师,我爸的案子出问题了! “请公诉人出示第四份证据。”审判长道。 “第四份证据,案发现场的勘验报告,证明被告人与被害人确实没有发生x关系。被告人的行为构成强奸未遂。”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杨旭,你对第四份证据有什么异议吗?”审判长翻着眼皮,问道。 “没有异议。”杨旭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吗?”审判长问道。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认可。案发现场的勘验报告显示,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被告人杨旭的ym、分泌物等足可以证明杨旭曾脱掉裤子的证据,从而证实起诉书认定杨旭脱去裤子想强行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的事实是错误的,被害人的陈述内容也不可信,被告人杨旭对被害人的x权利危害较小。”方轶道。 “请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一边听,手里的笔一边飞快的写着什么。 …… “……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杨旭涉嫌强奸罪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评议后,进行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审判长说完,法槌落下,合议庭人员退出了法庭。 十分钟后,合议庭法官再次走进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判决如下:被告人杨旭构成强奸罪,鉴于其主动中止犯罪行为,判处被告人杨旭有期徒刑六个月。”审判长道。 宣判后,方轶见杨旭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感觉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份判决,六个月的有期徒刑,杨旭已经在看守所蹲了三个多月了,折抵后,再有二个多月便可出狱了。 走出法院后,方轶坐在车里掏出手机给杨总拨了过去,将判决结果告诉了他。 “方律师,太感谢了。六个月!再有两个多月我儿子就能出来了。谢谢!万分感谢!” 杨总虽然疼爱儿子,但也是明事理的人,儿子构成强奸罪,想要一天牢不坐就出来,那不可能,法院判决杨旭六个月的有期徒刑,在他可接受的期限内,所以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好的,过几天法院的刑事判决书出来,我给你打电话。不过这是一审判决,还要看检察院会不会抗诉,如果不抗诉,过了上诉期判决生效,二个多月后杨旭就能出来了。”解释完,方轶长出一口气,这案子总算是结了。 就在方轶准备回律所,继续在业务群里抢案子时,周俊山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我爸的案子出问题了!”电话接通后,周俊山语气急促道。 “啊!出啥事了?”方轶心里咯噔一下。 “法官说我爸的案子上报到省高院后,未被批准,被打回来了。”周俊山焦急道。 “哦?您别急,我给法官打电话问下哈。”方轶道。 “方律师,您明天在所里吗?我和周主任过去找您。”周俊山问道。 “我在,明天没安排,你们过来吧。”方轶道。 次日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周俊山和周主任再次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我爸的案子被省高院发回到中院重审了。会不会对我爸不利啊!”周俊山看向对面的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147节 说实话,方轶也没想到周光的案子会被发回重审,所以在他接到周俊山电话后,立刻就给县法院打了电话。晚上快下班时,电话终于接通了,法官告诉方轶经逐级层报复核,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刑事裁定,指定市中院按照第一审程序重新审判该案,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太清楚,案卷已经移送市中院了。 “您父亲的案子,检察院没有抗诉,您父亲也没有上诉,按照常理来说省高院一般不会发回重审。 我推测可能是省高院对这案子有想法,感觉积极面要多于消极面,说不定是好事。既然省高院已经指定中院按照一审程序重审了,我觉得您也没必要着急,先等中院通知,然后沟通下看看他们怎么说。”方轶安抚道。 “方律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再委托您为我父亲提供辩护。这案子您知根知底,我还是更相信您。”周俊山与周主任用眼神交流了下,然后说道。 “没问题。我马上去准备委托手续。”方轶道。 “方律师,这律师费……”周主任见周俊山没提律师费的事,心里着急,说道。 “嗯,我们团队最低收费一万元,周先生家里困难,我去找主任沟通下,看看能不能给打个折,您两位稍等下哈。”方轶说完,出了会议室下楼去了。 “俊山,你刚才咋不提律师费的事?这要是方律师把合同拿过来,你签不签?”周主任一脸郁闷的责怪道。 周俊山尴尬的笑了笑:“我刚才谈着谈着,把这事给忘了。” 楼下万可法的办公室内,方轶将周俊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这案子咱能打折吗?” 周光的案子如果是方轶自己的案源,他完全可以做主,打几折都可以。但是这案子是所里的案源,方轶做不了主,所以要不要打折,打多少折扣,必须征求老板的意见。 万可法喝了一口茶水道:“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周家确实比较困难,这次又是按照一审程序从新审理,案情我都了解,又是在市里开庭,要不咱们收五千元律师费?”方轶试探着问道。 “嗯,可以,就这样办吧。你让周颖在系统上走程序吧,她知道怎么做。不过如此一来,你的提成就只能以五千元为基数了!”万可法道。 如果团队在谈案签单时律师费低于一万元,团队会按照一万元的标准给承办律师提成,当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绝大部分情况是为了维护老客户,团队会在为老客户提供的其他服务中会把亏损弥补回来,整体算下来不会亏。 第334章 这不是瞎折腾吗! 但如果是方轶这种情况,团队是不会往里搭钱的,收多少律师费,承办律师的提成基数就是多少。这一点方轶是知道的。不过他想知道市中院如何看待周光的案子,再加上之前的一审是他办的,这次开庭不费力,所以律师费低些他也能接受。 方轶快步回到会议室。 “我跟主任商量了下,鉴于您家的情况,我们给您走个绿色通道,收您五千元律师费,您看怎么样?”方轶看向周俊山和周主任。 “可以,现在能签合同吗?”方轶的报价显然与周俊山的预期差不多,周俊山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十分钟后,周颖拿着合同走进了会议室,协助周俊山签字、缴费,办完了委托手续。 事有凑巧,刚办完手续,周俊山就接到了市中院的电话,通知他周光的案子本月中旬开庭,随后方轶接过了电话与法官简单的进行了沟通。 周末的时候,方安志要补课,没时间跟方轶回村,方轶带着儿子小志去希尔顿酒店吃了一顿自助餐。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方轶看着对面的儿子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桌上大虾、三文鱼、烤肉等等摆了四大盘,心里不由得心疼起儿子来。 “小志,你们学校的伙食是不是不怎么样?”方轶问道。 “还行,但是没有这里的好吃。”方安志抬起头,含混不清的说道。 呃……这里是自助餐厅好不好,如果自助餐厅的东西跟学校食堂的一样,谁还来啊!方轶一阵无语。 一开始方轶还怕他吃的太多消化不良,但是又一想,现在儿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消化的也快,自从上初中以后,儿子的个头确实长了不少。 “对了,爸,我妈说租房不合算,打算在学校旁边买套二手房,写我的名。”方安志用力咽下口中的烤肉,喝了口饮料,说道。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凑点。还差多少钱?”听说曹晓慧要给儿子买房,方轶一怔,问道。 “不用,我妈说你也赚不了几个钱,不用你出钱。”方安志顺嘴道,之后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我妈的意思是她有钱,够了!” 方轶明白这是曹晓慧看不起自己,没办法,谁叫人家腰包鼓,赚的比自己多呢。他心里突然充满了无力感和挫折感,自己赚的这点钱,吃喝足够,但是买房确实差很多。 曹晓慧要给儿子买的是实验中学附近的二手房,那可是学区房,市面价比其他区域要高不少。 “你妈是不是准备向银行申请购房贷款?”方轶夹起一块三文鱼沾了沾蘸料,问道。 “没,我妈说她去年底发的奖金不少,等今年的半年奖再发下来,全款买个七八十平的小房子应该问题不大,不用贷款。”方安志说道。 方轶一怔,右手筷子上夹着的三文鱼刚要往嘴里送,“啪叽”一声掉在了桌子上。财务总监有这么赚钱吗?不会是挪用的公款吧?出于职业习惯,方轶不由自主的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哎!算啦,已经分道扬镳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方轶无奈一笑,继续陪着儿子吃喝。 周六回村后,方轶去了一趟隔壁村。 只见生子正在带着几个人收拾周围的围栏和铁丝网,之前的炸药库被改造成了仓库。值班的房子装上了门窗,房顶也修补过了,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粉刷一新,里屋搭了一个大土炕,外屋堆着些生活用品,看样子生子准备搬家了。 屋外有一个简易棚子,棚子里砌了两个灶台,上面放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旁边放着调味料。 院子里靠着石头墙边有个用木头围起来的大羊圈,羊圈内靠墙搭了一个棚子,可以遮风避雨。大大小小五十来只羊正站在羊圈内,抬头看着方轶,咩咩的叫着,羊骚味有但是不大。旁边一条铁链子拴着一条大土狗,冲着方轶汪汪的叫着。 “轶哥,你怎么来了。看这地方乱的,快坐。”生子快步走过来,递给方轶一个板凳。 “可以啊,已经初见规模了。这地方比别墅住着都舒服。”方轶放眼四望,说道。 “这荒郊野外的,要不是村里养不了羊,我也不会跑这儿来,您就别取笑我了。”生子一年无奈道。 “哪住时间长了,哪好。坏事也可以变好事。”方轶拍了拍生子的肩膀道:“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快了!六月一差不多就能搬过来了。 趁着还没进入雨季,我得把排水弄好。把四周的护栏再加固下,石头墙再加高些。冒哥说这地方离村子比较远,回头他再帮我弄条大狗看家,再养点大鹅。”生子搓着手道。 “嗯,挺好的,用不了两年就能干起来。外围可以再种植些花椒树,路边和地边花椒树很多,有空刨点种上就行,既可以驱蚊,又可以防护羊圈。”方轶道。 “嗯,这主意好。我回头弄点种上。中午别走了,尝尝我们的大锅饭。前两天我去东边的山上下套子抓野兔,发现一头从断崖上掉下来摔死的野猪,一会儿我给你炖点,你尝尝。”说完,生子去棚子下生火,炖野猪了。 方轶知道这是生子的心意,不好拒绝,便帮着生子生火做饭。 吃过饭后,方轶又转了一圈便回去了。 周一的时候,方轶跟着黄援朝去吃中午饭,正在吃饭之时,马义提着包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马义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一份盖浇饭。 “你不是去开庭了吗?我还以为你赶不上吃午饭了呢。”黄援朝道。 “哎!别提了,两口子闹离婚,开庭成了诉苦大会,法官愁的直挠头。”马义喝了一杯大麦茶道。 “最后怎么样了?”黄援朝道。 “双方经过一顿诉苦,各诉心中事,原来是一场误会。我和对方律师自始至终没插上几句话,法官的法槌敲的当当响,最后两口子不离了,手牵手出来法庭。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吗!”马义抱怨道。 第335章 不回头! “哦,那女当事人是不是挺漂亮的?”黄援朝眨巴眨巴眼,问道。 “嗯,有点姿色。”马义点头顺嘴说道。 黄援朝看向方轶,一脸坏笑道:“我知道马律师为什么这么郁闷了,情感咨询工作没做成,人家两口子和好如初了!” “嗨!老黄!老黄!嘴下留德。”马义急忙四望,还好周围没有同事。 “你们听说没,新来的非诉团队那个顾律师,就是去华主任团队的那个方律师原来的老大,酒驾被抓了!”马义转移话题道。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方轶一怔,急忙问道。 “上周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听说现在人还在看守所呢。”马义道。 方轶将信将疑道:“这事靠谱吗?” “绝对靠谱,我认识他们非诉团队的人……,那个是不是你的同事?问下就知道了。”马义说着,冲方轶身后努了努嘴道。 方轶回头一看,正巧看到梅小婷走进饭馆,正在点餐。 “小梅,这边!”方轶挥手招呼道。梅小婷冲他点了点头,片刻后端着面条走了过来。 马义急忙提起旁边座位上的公文包,笑道:“坐这儿。” 黄援朝与马义经常一起混,刚才见马义的眼中冒光,顿时心头一片清明:这小子不会是…… 梅小婷坐下后,方轶迫不及待的问道:“小梅,顾律师是不是酒驾被抓了?” 梅小婷点了点头,叹了声气:“当天顾律师宴请客户,吃饭的地方比较偏,双方都喝了不少酒。直到后半夜才散。 因为地方太偏,叫不到代驾,他就自己开车往回走,觉得都后半夜了,警察都应该回家洗洗睡了,没有查酒驾的。 结果他的车刚进市区就遇到了设卡查酒驾的,前有警察,后面堵了一串车,旁边又修路,根本调不了头。结果他就被抓了。” “这也太巧了吧!”马义搭话道。 “谁说不是呢!”梅小婷顺嘴搭腔道。 “来美女加个微信!”马义掏出手机,伸了过去。 “好……,哎……你谁呀?加微信!”梅小婷瞬间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马律师。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同事,诉讼部的马义马律师。这位是黄律师。咱们都是一个律所的。”方轶见马义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立刻介绍道。 “哦,是马律师。您好。”梅小婷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加了马、黄的微信。 “这次顾律师酒驾被抓估计律师证悬了!”方轶道。 “前几天华律师团队诉讼部的律师去会见了,估计没什么希望,不过华律师已经为他想好了退路,听说等顾律师出来后,会聘请他作为团队非诉部的顾问,负责督导非诉项目,衔接项目。 虽然律师证保不住,但是顾律师的专业技术还是在的,只不过身份变了,不能签字了而已,客户也能理解。”梅小婷道。 “嗯,反正顾律师也五十多了,这回算是彻底退居二线了。”方轶点头道。 月中时周光的案子市中院按照一审程序开庭,方轶参与了庭审。这次庭审与之前县法院的一审差不多,法官针对被害人周俊水的日常恶行问了很多,比一审法院问的更细。 方轶依旧坚持,公诉人建议的刑期过长,建议法院判处周光缓刑,经过二个多小时的庭审,最终市中院当庭宣判,被告人周光犯故意伤害罪,依法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 宣判后,检察院没有抗诉,周光也没有上诉。中院逐级报请至最高人民法院复核。没多久,最高人民法院做出裁定,核准了中院的判决。 周光出狱哪天,方轶也应邀去了看守所。 看守所大铁门上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名老警察将周光送了出来。 “别回头,一直往前走。”老警察站在门内,看着他的背影,大声的喊道。 出了铁门的周光,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显得比之前苍老了很多,腰身更弯了,精神尚可。 听到老警察的声音,周光没有回头,颤颤巍巍道:“哎!知道了!不回头!” 周俊山快步走过来,扶住了周光:“爸,咱们回家,妈在家等你呢。” 方轶站在车旁,看向周光。 律师本色 第148节 “光叔,这是方律师,你的案子多亏了他。”周光来到车旁,周主任介绍道。 “方律师,谢谢啦!”周光给方轶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方轶立刻走上前去扶起周光。 “走吧,回去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村里的乡亲们都等着呢。”周主任道。 随后众人上车,一进村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如过节一般,村里人对方轶非常尊重,在村里热闹了一番后,方轶带着满满的成就感与他们道别,回了市里。 周光的案子圆满的划上了句号。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此时的曹月山站在新建的楼盘前面心情不错,今天是高家庄村新民居建设项目完工验收的日子。 虽然到嘴的肥肉被盛丰集团咬去了一大半,但总的来说曹月山还是赚了些钱的,今天验收完,他的工作基本上就结束了,一会儿他要去找于满堂结算自己的那份收益。 就在此时,一辆崭新的奔驰车开进了楼盘,停在了空地上。于满堂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墨镜,大模大样的下了车。 “于总,您怎么过来了?”曹月山见于满堂下车,快步跑了过来。 “老曹,咱们都是朋友,别于总、于总的叫,多见外啊!”于满堂煞有介事道。 “好,好。”曹月山嘴上说着好,但是心里却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想当初趁人之危抢项目的时候,你咋不提朋友的事啊! “老曹,验收完成了吗?”于满堂背着双手,看向崭新的楼盘,问道。 “差不多了,咱盛丰集团干的活绝对没问题,验收不过是走个程序,我都打点好了。”曹月山笑道。 “好。你辛苦啦!”于满堂道。 “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于哥,您看现在项目也做完了,咱们是不是该话付前言,支付我剩下的费用了。”曹月山道。 第336章 许下的愿,总要还的! “那是自然。我老于肯定不能坑你。我记得还差你二百八十万,对吧?”于满堂大咧咧道。 “对,之前我已经跟盛丰集团的财务对过账了。”曹月山道。 “行!一会儿我跟财务打声招呼,你到财务部去签字划款。”于满堂道。 “谢谢于哥。”曹月山道。 “不过,有笔费用你似乎忘了?”于满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费用?什么费用?”曹月山一头雾水,这老王八蛋不会是想扣我的钱吧! “你忘了你是怎么从看守所里出来的了?人家方律师可是出了大力的!你们两口子当初托我媳妇跟方轶商量后期二十万费用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于满堂道。 曹月山一怔,脸色有些不好看,说实话他还真不想给这笔钱。当初他媳妇钱琳琳答应给方轶二十万律师费时,他被关在看守所,尚未被放出来。本来想着拖上几年,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算了,可没想到今天于满堂把这事又提出来了。 “当初为了救你,我媳妇介绍方律师给你媳妇认识,双方都谈好了的,若是你能被放出来再给二十万。方律师看我媳妇的面子答应的这事。老曹,你不会让我媳妇为难吧?”于满堂拍了拍曹月山的肩膀道。 曹月山可不傻,听于满堂的语气,今天那二十万律师费要是不解决,他的二百多万后期费用恐怕也别想提出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了吧!谁叫自己媳妇答应了人家呢。 “哪能啊!于哥,你放心,我拿到钱立刻就去找方律师。”曹月山略一思索道。 “这样吧,方律师已经换律师事务所了,你想找他不太容易,不如由我代劳。 不是一共二百八十万元尾款嘛,我让会计给你转二百六十万,剩下二十万,给你现金,你拿到现金直接给我媳妇送过去,你欠方律师那二十万律师费就清了,咋样?”于满堂看着曹月山道。 “好,没问题。那就辛苦于哥了!”曹月山心里再不愿意,也得点头。许下的愿,总要还的。 最近这段时间,方轶在黄援朝和马义的指导下,终于在高手如云的诉讼部业务群里抢到了一个工伤的案子,当事人需要律师陪同去公司谈判。 方轶对工伤案件不是太精通,跟黄援朝请教了一番后,早上陪着当事人去公司谈赔偿,原本以为不过是走走形式,根本谈不成。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谈判比预想的要顺利。公司老板刚开始做建筑工程业务,没经历过工地死人的事,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找律师计算了赔偿费用,双方一见面很快便达成了一致,签了赔偿协议,下午赔偿款便到账了,当事人对方轶十分感激。 回到所里方轶感慨这律师费赚的,比自己做刑事案子容易多了。黄援朝听后,一撇嘴告诉方轶,这案子算是赶上了,很多案子根本就谈不拢,打完一审打二审,打完二审申请强制执行,没有一年半载的根本拿不到钱,哪有这么顺利!钱难赚,屎难吃! 这一天,方轶正在盯着业务群抢案件,突然收到了德发建筑欧阳总的微信,说他儿子欧阳杰有事要咨询。 欧阳总现在德发建筑就是个摆设,负责后勤及工会的事务,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状态,逢年过节他会给方轶打电话联络下感情。 收到欧阳总的微信后,方轶的第一反应是欧阳杰又惹祸了。 半个小时后,欧阳杰给方轶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我是欧阳杰。您下午方便吗?”欧阳杰说话很客气,之前他的案子就是方轶办的,他对方轶很尊敬。 “方便,什么事?”方轶问道。 “我有个朋友他出了点事,下午我过去找您面聊。”欧阳杰道。 方轶刚挂掉手机,就听黄援朝道:“老方,刚才有个刑事案子,叁万元的律师费,最后被老宋领走了。可惜啦!” “没事,又不只有这一个刑事案子,总有机会。”方轶一笑。 来了几个月了,方轶已经适应了团队的节奏,案子差不多天天有,大家领的案子基本上都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除非实在没案子做,否则大家不会领自己不擅长领域的案子。 下午两点半,染着一头黄发的欧阳杰走进了会议室,等了没几分钟,方轶也走了进来。 “方律师,又来麻烦您了!”欧阳杰见方轶进来,立刻起身道。 “不麻烦!什么事?”方轶心道,律师不就是等着当事人来麻烦的嘛。 其实律师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群体,自己的事总是嫌麻烦,能省则省,能懒则懒,但别人的事再麻烦也不会嫌麻烦,当然前提是律师费给到位。 “我有一个平时玩得不错的朋友,经常一起泡酒吧,前段时间他邀我去常去的酒吧喝酒把妹。但是哪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肚子,上吐下泻的,跑到医院去挂了瓶水才转好,所以就没去。 次日我听说他因为故意伤害罪被抓了,后来他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接下了他的案子。前两天我听说中院判下来了,认定他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欧阳杰道。 “然后呢?”方轶不知道欧阳杰什么意思,既然人家都请了律师了,而且是自家公司的法律顾问,他觉得这案子二审大概率不会换律师的。 “前两天,他妈突然找到我,问我之前的刑事案子是谁代理的。我听她的意思对之前那位律师不是很满意,有换律师的意思,就把您的名字报给了她,她让我搭个桥,约您见面。您看……”欧阳杰看向方轶,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没问题,她什么时候过来,你提前给我打电话就行。”方轶道。有客户上门咨询这是好事,方轶没有理由拒绝。 “改日不如撞日,我跟她联系下,先跟您定明天,具体时间我跟她沟通后,给您信儿。”欧阳杰道。 “好。”方轶心里有点不明白,就为这事跑一趟?打电话不行吗? “方律师,还有个事我想跟您请教下。”欧阳杰非常认真道。 “你说。”方轶心中一动,重点来了。 第337章 这方律师太实在了! “方律师,您也知道,我没有一技之长,整天在社会上混,我爸妈虽然不唠叨我,但是总背着我叹气,我知道他们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又拿我没办法。 之前那场事故让我在icu住了好几天,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人生一世,总这么浑浑噩噩的瞎混,其实没啥意思。我不想让我爸妈整天叹气,也不想总这样像个寄生虫似得活着。 所以我想找点事做,后来我爸把我弄进了德发建筑,做了个闲职。但是说实话我还是感觉自己像是个寄生虫,只不过这次寄生到了公司,于是闲着无聊,我跟着几个朋友做了些业务,但是一直亏钱,也没找到好的方向。 直到前几天我朋友的母亲来找我问案子的事,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交友还是挺广泛的,而且很多人都有法律需求,我又有亲身经历,简直一个活广告!于是我就想自己开个法律公司,专门为一些高净值客户介绍律师。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欧阳杰道。 看着欧阳杰认真的眼神,一丝不苟的态度,方轶知道眼前这个染着黄毛的小子是来真的,不像是说说而已。 “其实法律公司现在有很多人在做,法院门口有,高楼大厦里也有,以深市和粤省居多,因为那边的企业多。 大部分法律服务公司都是以开发企业客户为主,因为个人诉讼业务他们做不了。不过你的思路挺好,开一家法律服务公司专攻高端个人客户,也就是有钱人,当然主要还是看你的人脉资源情况和你开拓人脉的能力。 这个市场竞争还是挺大的,往下走,有多如牛毛的法律服务公司和小律所跟您竞争;往上走,有很多巨无霸型的老牌律所,比如我们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和新型的大型律所跟你对抗,这条路不好走,你要想好。”方轶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这些之前我有考虑,我想试试看,但是我没有对接的律师,律师圈我只信得过您。”欧阳杰道。 “这个好解决,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家大律所,做什么业务的律师都有,到时候你真有业务了,我可以帮你介绍律师。但是我们所要扣百分之三十的律师费,律师只能拿到百分之七十,不知道你能让多少点。或者一事一议,到时候你与承办律师单独商量。”方轶道。 他觉得年轻人想走正路,踏踏实实的做事,这是好事,应该鼓励。只不过方轶不知道欧阳杰能不能坚持的下去,能不能做的起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创业初期最主要的是打响名气,建立口碑。所以提成这块我可以少拿些。先一事一议吧!”欧阳杰道。 晚上快下班时,方轶接到了欧阳杰的微信,次日上午十点他会陪着当事人来见方轶。 次日上午十点钟,欧阳杰陪着一位很有气质,浑身珠光宝气的五十多岁的贵妇人,走进了万华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方轶放下手中的刑事判决书后,看向对面的贵妇人:“赵女士,从法院认定的事实上看,您儿子吕晨构成故意伤害罪,并且有致人死亡的严重后果。但是判决书对事实情况的描述并不是很清晰。没有了解到案件的详细情况,我不好发表意见。您是否知道详细的情况?”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都是听律师说的。”贵妇人愁眉不展道:“方律师,我看过您的介绍,知道您办过不少的刑事案件,有丰富的办案经验。所以我想请您对整个案件进行分析,看看能否做无罪辩护。” “嗯,可以,没问题。但是因为案子的一审不是我办的,所以律师费会比较高。您委托我后,不知道现在您儿子的那位辩护律师能够把阅卷分享给我?”方轶道。 “这……”贵妇人犹豫了下,看向一旁的欧阳杰。 “方律师,事情是这样的,阿姨不想让那位律师知道她又委托了您,至少现阶段不想让那位律师知道。”欧阳杰道。 “嗯,理解。不过我去看守所会见,去法院阅卷可能瞒不了对方太久。”方轶道。 “这个没关系。那位律师是我老公公司的法律顾问,据我了解他根本就没怎么办过刑事案子,主要擅长公司业务。这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老公说的,我老公就把案子委托给他了。 不让他知道是给他面子,这也是我老公的主意,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早就换律师了。方律师,您说吧,需要多少律师费?”贵妇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霸道的气势,更散发出一阵金钱的味道。 “嗯,律师费五万元。这不是出庭的费用,只是出案件分析报告的费用。”方轶犹豫了下道。 昨天晚上欧阳杰特意给方轶打电话,告诉他当事人家里不差钱,之前那位律师收了十万的律师费,结果却差强人意,如果这个案子确实有机会,律师费方轶尽管提。 方轶一琢磨,当事人家里不差钱,儿子一审又被判了十五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五年啊,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蹲完大牢再出来四十来岁了,连下一代都耽误了,当事人父母肯定不能接受。这案子律师费应该好谈,而且不能谈低了!如果要的太低,说不定人家会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正所谓便宜没好货! “没问题,您准备合同吧,我现在就可以给您打款。”贵妇人二话不说当场拍板。 方轶一愣,心道:你不讨价还价啊!是不是律师费要低了! 欧阳杰外表如常,心里却在嘀咕:这方律师太实在了! 出个刑事案件的分析报告就要五万元律师费,着实不少,但是贵妇人却完全可以接受,第一,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省内最大的老牌律所,连续五六年了一直排名第一,收费自然低不了;第二,不管是学历还是刑事案件方面的成功案例,方轶都要比她老公给儿子请的那位律师强;第三,儿子一审被判了十五年,要是能把儿子弄出来或者少让儿子在里面受几年罪,不要说五万,就是五十万,她也眼都不会眨一下;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不差钱! 第338章 出来混,早晚要出事! 办完委托手续后,贵妇人立刻刷了五万元。然后在欧阳杰的陪同下离开了律所。 因为一审是市中院审理的,所以二审由省高院审理,贵妇人儿子吕晨的庇护律师已经向高院申请了上诉,案卷早已被移送去了省高院。 次日一早,方轶分别给看守所和高院打去电话,约了会见和阅卷的时间。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这事方轶可不含糊。 律师本色 第149节 看守所内,方轶等了十多分钟,警察带着一名理着寸头,身材瘦高,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吕晨,你认识赵兰兰吗?”方轶看向对面坐下后一直低着头的年轻人问道。 “认识,她是我妈妈。”吕晨抬头看了方轶一眼,说道。 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声音有些消沉!正值青春年少,结果一审被判十五年,精神不受打击才怪。 “你母亲委托我来会见……”方轶道。 吕晨一怔,显然有些发蒙:“之前我爸已经为我请了一位律师,你确定是我妈请你来为我提供辩护的?” 吕晨有些不解,家里已经为自己请了律师,怎么母亲又为自己请律师,难道之前的那位律师被换掉了? “我不是你的辩护律师,当然后期有可能会成为你的辩护律师,这次我受你母亲的委托来会见,主要是了解下案发当时的情况,并对案件进行分析。”方轶解释道。 “明白了。”吕晨打量着方轶道。 在他看来,眼前的中年男律师看起来比自己的辩护律师更实在些,身上的穿戴很上档次,应该钱没少赚,这样的人专业能力应该也不会差。不得不说吕晨天天混迹在各种圈子里,虽然不学无术,但是眼力还是有的。 “现在能说说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案发当天,我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吕晨想了下,将事发当天之事说了一遍。 事发当天晚上七点多,吕晨带着四个朋友在市里的一家常去的酒吧喝酒把妹,恰巧遇到了之前谈过一段时间恋爱,后来成了朋友的余晶晶。 余晶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追求者洪方舟。当天余晶晶被洪方舟纠缠的非常不愉快,想让他吃醋生气,便坐到了不知内情的吕晨身旁,跟他有说有笑,还故意用小眼神挑拨吕晨。 洪方舟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醋意大发,便走过去故意撞了吕晨一下,吕晨杯中的酒洒了一身,立时心中不爽。洪方舟正要离开,被吕晨回身一把揪住。 吕晨对他道:“嗨,小子,你刚才撞到我了。” 洪方舟见有四个汉子围过来,立刻好汉不吃眼前亏,认怂道:“不好意思哈,喝多了,实在对不住。” 吕晨见对方认怂,也就没在追究,让他走路看着点,然后继续与余晶晶喝酒聊天。余晶晶则偷偷给了洪方舟一个蔑视的眼神,这让洪方舟感觉很没面子。 不过吕晨觉得洪方舟眼神不太对劲,有点像毒蛇,让人浑身不自在。为防身,他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回车里取了一把弹簧刀放在了裤兜里。 洪方舟坐在角落里眼睛盯着余吕二人,越想越窝火,想冲上去暴打吕晨但是看看自己的小体格,最终没敢动手。 虽然自己不敢动手,但是他可以雇人动手,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发小邹明龙,邹明龙一直学习不怎么样,后来上到初中后便辍学了,整天跟着一帮人瞎混,只要钱给到位,除了掉脑袋的活儿,什么都敢干。 很快洪方舟与邹明龙谈好了价格,一个小时后邹明龙来到酒吧,洪方舟向邹明龙指认了吕晨,并指使邹明龙带人在酒吧外伺机动手,最好不要让余晶晶看到。 当日凌晨二点许,吕晨带人离开酒吧时,余晶晶早已离开了酒吧,洪方舟也跟她离去。 吕晨等人离开酒吧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饭店吃夜宵。就在吕晨众人边抽烟边有说有笑的下车,走向饭馆之时,邹明龙带人赶到,随即持棍棒对吕晨等人进行殴打。 吕晨身旁的一位朋友当即被打倒,吕晨等人随即进行反击。在互殴的过程中,邹明龙一直追着吕晨打。 因为邹明龙比吕晨的身材高大,又敢下狠手,吕晨一时间被打蒙了,后来他被邹明龙一脚踹倒在地,吕晨无意中摸到了裤兜里的弹簧刀。 当邹明龙的脚再次踢来时,吕晨一下抱住了他的脚,随即右手抽出裤兜里的弹簧刀,向他的小腿、大腿和胸部连刺数刀。 邹明龙被刺伤后跌倒在地,疼痛难忍,当他看到吕晨手中的弹簧刀后,强忍疼痛拖着伤腿想逃走,此时吕晨已经被打红了眼,站起身后追了出去,对着邹明龙又是一顿拳脚。 邹明龙带来的人见领头的被刺倒,吕晨握着弹簧刀一副拼命的架势,立刻四散逃窜。现场一片混乱。 当急救车来到现场时,邹明龙已经没了呼吸,后经医生诊断,邹明龙因被刺伤胸部,伤及肺脏、心脏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吕晨当场被抓获。 “当时我以为是有人看上了我家的资产,想绑架我勒索钱财,直到庭审时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余晶晶。 如果当日她不出现在酒吧,不用我来气洪方舟,洪方舟也不会找人报复我,我也不会摊上这事。”吕晨后悔道。 方轶猜测,他现在最恨的人应该不是洪方舟,而是余晶晶,红颜祸水! “当时邹明龙追打你时,他手里有没有拿武器?比如棍棒或者刀之类的?”方轶问道。 “没有,他赤手空拳,我怀疑之前他练过散打,脚上和手上都很有劲,而且身体灵活,我几次想反击都被他巧妙的躲过了。 如果我不带着弹簧刀,估计我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吕晨说话之时显得很镇定。 其实吕晨不知道,邹明龙没学过散打,他的身手都是在街头打架斗殴中磨练出来的,不过沙包之类的确实没少打。在街面上混,光弄个酷酷的发型,是不行的,总得有点保命的本事才靠谱。如果不是一时大意,邹明龙根本不会被吕晨刺伤进而毙命。 这也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出来混,早晚要出事! 第339章 这案子八成是飞啦! “方律师,我算不算是正当防卫?”吕晨问道。 “嗯,是正当防卫,但是属于防卫过当。如果当时你只是刺了他的腿部,在他逃走时没有追击刺伤他的胸部。那么你就是正当防卫,根本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方轶道。 “可是张律师说我的行为就是正当防卫,我应该是无罪的。”吕晨不解道。 “这是律师个人对案件的理解问题,我个人认为你属于防卫过当,法院判刑过重,应该减轻处罚。”方轶不想评价其他律师的所作所为,一是容易得罪人,二是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 “嗯,我明白了。”吕晨道。 他愿意相信张律师,因为这符合他的利益,但是法官并没有采纳张律师的观点,这又让他对张律师的信任有些动摇。眼前的中年男律师这么一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两天后,吕晨的母亲赵兰兰再次走进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这次是她和她老公吕弘来一起来的。吕晨的父亲吕弘来长得很气派,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这次欧阳杰没有一起跟来。 “方律师,我儿子的案子……”赵兰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这是我就吕晨的刑事案子起草的法律分析意见书,请您过目。”方轶说着将一份打印装订好的法律分析意见书递给了贵妇人。 赵兰兰接过法律分析意见书后,交给了身旁的吕弘来。 五分钟后,吕弘来看见方轶:“方律师,按照您的意见,我儿子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一定会坐牢!那么二审法院会怎么判?维持原判?” 如果在一审开庭前,方轶这么说,吕弘来肯定抬腿走人,不会跟他浪费唾沫,因为在他的心里,自家儿子被人打,结果将对方反杀,属于正当防卫,怎么能被判有罪呢。 但是现在一审法院判决吕晨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吕晨有期徒刑十五年,他可不敢拿儿子的未来开玩笑。有时候坚持自己的意见是有意义的,但是有些时候坚持己见便是愚蠢,那是死脑筋才会做的事。 吕弘来是商人,而且做的很成功,所以他会审时度势,不会一条道跑到黑。虽然他不希望儿子吕晨蹲大牢,但是现实情况不以他的意见为转移,一审判决书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现在也想听听其他专业人士的意见。 “吕先生,二审会怎么判吕晨我说不准,但是我觉得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有问题,适用的法律也有错误,十五年有期徒刑有些太重了! 如果我是辩护人,我会做罪轻辩护,不会做无罪辩护。我的预期是十年以内,当然刑期越短越好。”方轶道。 “嗯,如果我们委托您为我儿子做辩护,律师费您怎么收?”吕弘来问道。 “如果是我出庭辩护,律师费十万元。”方轶道。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二审法院维持原判呢?”吕弘来问道。 “吕先生,刑事案件不是做买卖,最终法院会怎么判,我做不了主,如果您想将最终的判决结果与律师费挂钩,对不起,这案子您只能找其他律师了。”方轶严肃道。 “好,方律师,我们回去商量下,到时候再与您联系。”吕弘来说完,碰了一下赵兰兰,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方轶觉得这案子八成是飞啦!不过一份刑事案件法律分析意见书卖了五万元,也可以啦!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吕弘来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已经睡下的赵兰兰立刻让保姆端上一碗莲子羹。 “弘来,张律师那边怎么说?”赵兰兰问道。 “张律师的意见是坚持做无罪辩护,但是现在案子到了省高院,他需要钱去走动下。”吕弘来喝了一口莲子羹道。 “又要钱?上次一审时,除了律师费外,他说托关系,又拿走了二十万,结果还不是判了十五年。这次他要多少?”赵兰兰不满道。 “他说省高院那边他接触不到,需要找朋友帮忙,所以先拿十万走动下,跟那边搭上线后,具体需要多少得看那边的意思,估计得一个整数。”吕弘来道。 “啊,这么多!那他能保证咱儿子无罪释放吗?”赵兰兰惊讶道。 “张律师说现在不好说,要看那边的意思。”吕弘来道。 “那就是不能保证呗!弘来,你说张律师会不会是借着这次机会骗咱们钱? 之前一审的时候他在酒桌上说的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他认识中院的法官,跟法官称兄道弟的,拿钱肯定办事,结果怎么样,钱给了,律师费也给了,前后出去了三十万,结果咱儿子还是被判了十五年。”赵兰兰气呼呼道。 吕弘来也觉得窝囊,其实他早就觉察出不对了,但是之前公司的法律顾问张律师确实帮他托人办过事,所以他一直在犹豫。 “要不二审咱委托方律师试试?不是咱不舍得花钱,三十万都扔出去了,也没见有水花,这事咱不能再干了,得吃一堑长一智。 至少人家方律师的钱收在明面上,大律所办事总归还是规矩一些的,不像张律师那个皮包公司似的小律所。 而且我都查过了,方律师做过不少刑事案件,而且在业内非常有名,当年‘刀下留人’的案子就是他办的。 再看看张律师,整天夹着个包东游西窜的,根本就没有几个能拿得出的案子,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片刻后,赵兰兰道。 吕弘来看了一眼赵兰兰,想告诉她现在这社会就是这种人吃香,家里、公司里、甚至那什么里不都是这样吗?老实巴交干活的根本不受重用。 但是他又仔细琢磨了下自家媳妇的话,说的有一定道理,这种蹲到牢的事还真不能找耍嘴皮子的,还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让人放心。 其实此时的吕弘来对张律师口中的关系已经没那么多期盼了,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而已,此时此刻被媳妇这么一说,他的心也动了。 “行,要不就委托方律师试试。张律师那边就先不回话了。上诉状是张律师写的,回头你拿给方律师看看,尽快把委托手续办妥了,让方律师为开庭做准备。”吕弘来“啪”的一拍椅子扶手,把事定了下来。 第340章 万可法的苦恼 这一日,早上方轶刚到律所就收到了万可法的微信,让他火速到办公室把办公室书柜下面第三个门打开,将里面的四瓶茅台酒拿到他的工位下藏起来。 方轶看过微信后一脸懵逼,这胖老头是演的哪出啊! 不管胖老头想干什么,既然老板吩咐了就得照办,方轶招呼小周一同去了主任办公室。之所以招呼小周一起进去,是怕落下嫌疑,两人相互监督,或者叫相互作证,方便些。 方轶和周颖刚将四瓶茅台放到工位下面,胖老头就到了,方轶注意到在老板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太太,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这是啥情况啊! “临检!也就是临时检查!”周颖悄悄道。 “啊!还有人临检老板?”方轶的下巴直接砸到了地上。 答案是肯定、一定以及确定的,周颖告诉方轶,跟在老板身后的老太太是老板的老伴,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是老板的小女儿。估计是最近老板回家总是一身酒气,老太太发威了。 “我还纳闷呢,你刚才为什么建议我用垃圾袋将酒瓶子罩起来,然后放垃圾筐里拿出来,原来是怕……”方轶突然醒悟道。 “嘘!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咱们团队里有老太太的耳目,不过坐的距离老板办公室比较远,……安全第一!”周颖低声道。 清了清嗓子,周颖接着低声道:“该我上场了!” “你?!”方轶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迟疑。 “对呀,别以为就你有微信,我也有!我要是不进去,老板怎么出来啊!”周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压低声音道。 方轶嘴巴半张着,直勾勾的看着周颖迈开小碎步,风一般的向主任办公室而去。不出五分钟,万可法一脸严肃的出了办公室,向楼上而去,后面跟着周颖。透过办公室敞开的门,方轶看到了一脸无奈的老太太和一脸气愤的老板小女儿。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中午吃过午饭后,方轶正在昏昏欲睡,突然接到了赵兰兰的来电,她下午要过来签约,而且马上就到楼下。 方轶接完电话后,急忙让周颖准备委托手续。二十多分钟后,赵兰兰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在周颖的帮助下签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十万元律师费。 律师本色 第150节 方轶送走赵兰兰后,将签约的情况告知了欧阳杰,并开始着手准备二审庭审文件。 案子是欧阳杰介绍过来的,按照行规要给人家百分之二十的介绍费,这样算下来,赵兰兰一共给了两笔费用,共计十五万元,律所扣百分之三十,再给欧阳杰百分之二十,实际上方轶只能拿到百分之五十的律师费,他还得缴纳个税。看着收入不少,东扣西扣的,其实也剩不下太多。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万可法将方轶叫进了办公室。 “我把酒给您拿过来了。”说着,方轶将两个黑色的垃圾袋放在了茶几上。 “今天真是好悬啊!差点把库存都搜走。”万可法看着桌上黑色垃圾袋内的茅台酒,说道。 “万律师,其实我觉得您老伴也是为了您好,实在不行,就妥协了吧,这么躲来躲去的,不太好!”方轶真心不想参与老板的家庭游戏,太累! “哎!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就是戒不了。”万可法说着,坐在了沙发上,眼神有些发直:“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轻度的酒精依赖,让我控制饮酒,最好戒掉。我老了,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喜欢喝两口…… 但是总这么喝下去,我怕那一天自己突然就变糊涂了,不认识大家,就像是个傻子,坐在轮椅上,流着哈喇子……” 方轶突然发现眼前的胖老头看起来挺风光,其实挺可怜的,此时的他的表情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可能老小孩就是这样吧! 方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这段时间他跟万可法没少对饮,两人已经成了酒友,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老板有酒精依赖的毛病,肯定会拒绝跟万主任喝酒。 方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尴尬的地步,不喝酒吧,看着胖老头馋酒的样子,于心不忍;继续喝吧,不定那天老板娘就会找上门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胖老头真有个三场两度,良心上过不去! “酒精依赖……有办法治疗吗?”方轶问道。他可不想在不久的将来换老板。 “医生建议戒酒。”万可法抬头看向方轶道。 这玩意谁能控制得住,嘴长在老板的身上,他自制力又那么差,当面不喝,背后喝谁能看的到啊!方轶挠挠头,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几日后,方轶刚要下班,主任助理冯天竹走到他身边:“有空吗?聊聊?” 方轶一愣,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好啊!” “下班后,我请你喝咖啡,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冯天竹严肃道。 律所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内,方轶对面坐着一老一少,正是老板娘和老板小女儿,冯天竹坐在一旁陪着。 “方律师,您刚进入团队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万可法的爱人,这位是我女儿。我们想跟您谈谈。”老太太喝了口咖啡,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 “嗯,您说。”方轶显得很诚恳。 “我听说您经常跟我家老万一起喝酒,当然下班后喝两口,是您的私事,可这事牵扯到我们家老万,我不得不找您谈谈。”老太太说的很客气。 老板的小女儿想要开口,被老太太拦住了。 “嗯,是不是万主任戒酒的事?”方轶道。 “你已经知道了?”老太太一挑眉毛道。 “不好意思,我才知道,上次您去办公室,走后万主任跟我说的。”方轶认真道。 “嗯,老万有三高,不能总饮酒,请您体谅。”老太太依旧很客气。但方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快。 “请您放心,以后我会拒绝跟主任喝酒。 另外,我觉得有个事得告诉您,万主任存在酒精依赖!我建议您带他去医院检查下。我也是才知道。”方轶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方轶总不能装聋作哑吧,表明态度是必须的。 “酒精依赖?”万可法的小女儿惊讶道。 第341章 扯淡的互殴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太太依然很沉稳,但眼神却有很大的波动,充满了疑惑。 “是万主任亲口告诉我的,他其实也想戒酒,但是忍不住……”方轶道。 “谢谢!”老太太点了点头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方轶觉得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于是他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吕晨故意伤害的案子二审终于开庭了。旁听席上坐着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吕晨的朋友,吕晨的父母也在其中。 省高院派出三名男法官组成合议庭,负责审理吕晨故意伤害案的二审。前面的程序走完后,审判长开始法庭调查。 “下面由上诉人吕晨先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我和朋友在去饭馆吃饭的路上,突然遭到一伙人的殴打,我们完全是为了自保,才实施的反击。我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一审法院对我量刑过重,请求法院对我从轻处罚。”吕晨情绪有些低落,说话时声音不高。 在开庭前,方轶又去了一趟看守所,把辩护方案告诉了吕晨。吕晨想让方轶为他做无罪辩护,但是方轶不同意,只同意做罪轻辩护。 吕晨虽然不想坐牢,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前一审法院判了他十五年,他也明白,二审无罪释放的可能性不大,思来想去最后他同意了方轶的辩护意见。 “下面由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判决事实不清,适用法律不当。 上诉人吕晨是为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故意伤害被害人邹明龙的身体,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其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但依法应予减轻处罚……”方轶道。 “上诉人吕晨,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罪名无异议,但是对认定的事实有异议。我的行为是防卫过当,但是一审法院认定我们双方是互殴,不符合实际情况。”吕晨道。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男检察员看向吕晨:“上诉人吕晨,你是用什么将别害人邹明龙刺伤的?” “弹簧刀。”吕晨道。 “你平时有带弹簧刀的习惯吗?”男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没有。”吕晨答道。 “既然你没有带弹簧刀的习惯,为什么案发当晚身上会带着弹簧刀?”男检察员追问道。 “我是为了防万一。”吕晨道。 “防万一?防谁?”男检察员问道。 “是为了防洪方舟,之前我跟他在酒吧有些矛盾。我怕他报复我。”吕晨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男检察员道。 “上诉人吕晨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上诉人吕晨,你认识被害人邹明龙吗?”方轶问道。 “不认识。”吕晨道。 “你知道邹明龙为什么带人殴打你们吗?”方轶问道。 “之前不知道,后来一审时才知道,邹明龙是受洪方舟的指使对我进行报复。”吕晨道。 “案发当时是什么情况?”方轶问道。 “当时大约凌晨两点多,我和几个朋友从酒吧出来,去饭馆吃夜宵。结果刚下车就有一帮人挥舞着棍棒打我们。当时我身边的一个朋友被对方一棍子打倒在地,我们都蒙了,后来我们双方就打在了一起……”吕晨将当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是被害人邹明龙带人先动的手,你们的目的是去吃夜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你的同伴就被打倒了,对吗?” “是的。”吕晨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方轶的提问很明确,就是在告诉审判人员,上诉人吕晨是在唱着歌,聊着天去吃夜宵的路上,被一帮不认识的人突然袭击后,实施的自卫反击,从而造成被害人死亡。这本质上就是防卫过当,根本就不是什么扯淡的互殴。 “下面进行法庭举证和质证,控辩双方和上诉人有新证据要提交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回答。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我的行为是防卫过当,一审法院判我十五年,量刑过重,请求法院依法改判……”吕晨道。 “上诉人吕晨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请允许我对被害人表示沉痛的哀悼(毕竟死者为大,又是公开审理,必要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以免拉仇恨)。 根据一审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上诉人在去饭馆吃夜宵的路上,突然遭到不明身份人员的攻击,为了自保,不得不反击,从而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惨剧。 但就事论事,上诉人的行为确实是为了自保,不是有意与对方发生冲突。所以上诉人的行为应属于防卫过当,而不是有预谋的互殴。辩护人建议对上诉人吕晨判处缓刑。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正当防卫成立的要件之一,即防卫行为的直接目的是制止不法侵害,不法侵害被制止后不能继续实施防卫行为。 而上诉人吕晨持刀连续刺扎被害人胸部数刀,在被害人逃走后还对其进行追打,故吕晨具有明显伤害他人的故意,其行为符合故意伤害罪的犯罪构成,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量刑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男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我们认为,吕晨在酒吧与洪方舟发生矛盾后,返回车内取弹簧刀带在身上,然后回到酒吧,其行为有明显的伤害他人的意图。其后,吕晨等人与受洪方舟指使的邹明龙等人发生冲突,吕晨拔刀刺扎被害人邹明龙,其行为不成立正当防卫,应为互殴。所以吕晨的行为不构成防卫过当。”男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第342章 大脑处于断线状态 “审判长、审判员: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上诉人吕晨预先携带刀具,是在察觉到洪方舟可能对其侵害的情况下所采取的防卫准备。上诉人吕晨只有防卫的意图,而无伤害他人的故意,其预先携带防范性工具,在遭遇不法侵害时使用该工具展开防卫的行为,仍成立正当防卫。具体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吕晨携带刀具,其目的也是为了防卫。 《刑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刑法规定正当防卫的目的在于抵制正在发生的不法侵害,保护合法权益。本案上诉人吕晨在酒吧与他人发生摩擦后,为防对方报复,返回车内携带刀具防身,这是一种预防措施,是行为人为了防范自己的合法权益遭受不法侵害,在侵害发生之前作防范的准备,预先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其目的也是为了防卫。 但这种预防措施并不是针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是‘可能发生的不法侵害’,与刑法所规定的正当防卫的产生条件并不完全一致,但其目的依然是为了防卫。 在案发时,上诉人使用弹簧刀反击不法侵害,其行为及结果均表明他携带刀具的目的是抵御不法侵害,而不是针对某一特定人。因此,不能因为上诉人违法携带管制刀具,就否定其行为的防卫性质。 所以,本案上诉人吕晨为预防不法侵害的发生携带防范性刀具,不能阻却其在遭遇不法侵害时运用该刀具实施的防卫行为成立正当防卫。 只要其行为对不法侵害者所造成的损害与其保护的合法权益的价值之间不明显失衡,且防卫的效果又是针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就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 二、上诉人吕晨与被害人邹明龙之间不构成互殴。 辩护人认为,正当防卫和互殴的关键在于有无防卫意图。防卫意图又称‘防卫目的’,也就是防卫人主观上实施防卫的目的。正当防卫中防卫意图是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在互相斗殴中,斗殴双方都具有伤害对方的故意,双方都以侵害对方为目的的,并在此意图支配下积极实施侵害对方的行为,根本不存在正当防卫所要求的防卫意图。 律师本色 第151节 实践中,互殴行为一般具有预谋性,行为人对互殴的时间、地点、相对人比较明确,有相对具体的计划,往往为之做出充分准备,并很可能携带互殴所需凶器等。 而正当防卫行为一般多具有突发性,侵害事件突然发生,行为人对该侵害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相对人事先往往并不明知,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被迫采取措施进行抵御或者反击。 回到本案,上诉人吕晨在酒吧与洪方舟发生冲突后,去车上取刀并再次回到酒吧,但既未主动伤害洪方舟,也未对在场的朋友讲述曾与洪方舟有过冲突一事,可见其取刀的主观目的与其所说一致,是在察觉到洪方舟可能对其侵害的情况下所采取的防卫准备,其主观上并无非法侵害他人的意图,而且其事先对此后所发生的事件也不知,因此,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互殴。 被害人邹明龙等人在洪方舟的指使下,尾随至饭馆门口,见吕晨等人下车,随即对吕晨等人进行殴打,当即将一人打倒在地,又殴打吕晨等人,邹明龙等人的行为属于对公民身体健康所实施的不法侵害。 吕晨在突遭他人攻击的情况下,为保护自身合法权益,被动地加入到反击之中,在吕晨使用所携带的弹簧刀展开防卫之时,邹明龙正在对其实施殴打,其同伙正在对吕晨的朋友进行殴打,此时此刻不法侵害正在进行。 邹明龙受致命伤为刀伤,此伤是吕晨在进行防卫的过程中造成的。因此,依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二款的规定,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正当防卫。 但是,邹明龙在对吕晨实施殴打时,并没有持凶器,而是徒手进行,吕晨却用弹簧刀对邹明龙连刺数刀,并在邹明龙停止侵害且受伤逃走的情况下,继续追赶并踢打邹明龙,其行为明显超过了制止不法侵害所需要的必要限度,并最终直接造成邹明龙死亡的严重后果。 因此,吕晨的行为应该属于防卫过当,依照刑法的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应当减轻处罚。一审法院判处其十五年有期徒刑,明显量刑过重,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 经过两轮法庭辩护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宣判。 方轶拿出公文包中装的矿泉水,喝了几大口,然后瘫坐在椅子上不想说话,不想动,大脑处于断线状态。 旁听席上的人看着方轶坐在辩护席上,唇枪舌战的发表意见,好像不怎么费力,可他们怎么知道方轶庭前查了多少资料,修改了多少版的辩护意见,又怎么能知道在庭审过程中,方轶大脑不断的飞速旋转,回应公诉人的指控意见。当审判长敲下休庭的法槌之时,方轶感觉浑身一松,疲惫感立刻涌了上来。 十分钟一闪而过,合议庭的三位法官走进法庭,审判长说道:“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吕晨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吕晨为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故意伤害不法侵害者的身体,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其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的重大损害后果,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依法应予减轻处罚。 吕晨及其辩护人所提吕晨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原判对其量刑过重的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成立,予以采纳。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二十条第二款、第六十一条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市中院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吕晨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第343章 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五年有期徒刑,虽然与方轶建议的缓刑相差甚远,但是也在方轶的预料之内(毕竟防卫过当,死了人了),就是不知道吕晨的父母怎么想。 听到审判长宣布改判五年有期徒刑后,吕晨的面色一松,五年有期徒刑相比十五年有期徒刑来说,好太多了。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减刑,过不了几年就能出来。 旁听席上的吕弘来和赵兰兰眼看着儿子要坐牢,心如刀绞,但五年有期徒刑总比十五年有气徒刑要少很多。吕弘来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后期怎么运作让儿子尽快出狱了。 在法院大门口与吕晨父母分别后,方轶给欧阳杰打去电话,约他晚上吃饭。吕晨的案子结了,律师费方轶已经提出来了,案件介绍费也该给欧阳杰了。 当银色的月光撒落大地之时,一家私房菜馆内,两个男人正在推杯换盏,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四菜一汤。 “欧阳,按照圈里的规矩,介绍案子是有提成的,之前吕晨那案子,我一共收了赵兰兰十五万元,给你提了百分之二十。别嫌少哈!”方轶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建设银行的信封递给了欧阳杰。 “方律师,您客气了。这钱我不能拿,这单业务就算是我送您的。后面还会有业务,以后只要是您办我推荐的案子,不用给百分之二十,您给我提百分之十就够了。” 说完,欧阳杰将方轶递过来的信封又退了回去,接着说道:“虽然我在德发集团任个闲职赚不了太多,但是说实话我不缺钱。之前我妈每个月都会给我五万零花钱,那时候我花钱就跟流水似得,总不够,都不知道钱花到什么地方了。现在德发集团每个月给我发一万元工资,我居然能花到月底。 说实话,上次您跟我说完法律行业的事后,我也琢磨了下。德发集团的工作反正比较清闲,每天也就点个卯,没人管。 所以我打算利用空余时间,先试试,把人脉关系拓展出来。我的一帮朋友,再加上我父母的关系。我觉得问题不大。 可能最大的问题在律师端,方律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相信在您身边肯定有不少专业能力非常强的律师。到时候咱们可得多多合作。” 欧阳总经常教育欧阳杰,做人做事不能仅看眼前利益,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在法律服务这块,欧阳杰很好的贯彻了父亲的教导。 说着欧阳杰端起了酒杯。 方轶见状也端起杯:“好说,只要你有业务,我会把身边的律师介绍给你,但是具体怎么谈就靠你自己了。” 这一日,曹晓慧正琢磨着周末去哪做个头发,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二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向总经理办公室快步走去。 “金总,什么事?这么急?”曹晓慧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后,看向坐在老板椅上三十岁出头,头发油光锃亮的公司老总金全宝。 “慧姐,月初的时候省互联网金融协会发文,要组织省内所有的p2p企业高管参加‘走进监狱风险教育活动’。这是文件。” 说着,金全宝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曹晓慧,随后道:“这次是上面安排的,司法和监狱协办。咱们公司的五位高管都要去。” “嗯,之前我看过这份文件。”曹晓慧点头道。 “通知下其他人,明天咱们五个高管来公司聚齐,然后去监狱参观。”金全宝道。 曹晓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眉头紧皱,她虽然爱钱,但是不傻。上面组织p2p企业高管参观监狱,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公司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现在的公司是十口缸九个盖子,这个需要了就盖这个,那个需要了就盖那个,总有一口缸是没有盖子的,可这九个盖子也不全是完好的,这让曹晓慧总是忧心忡忡。 平日里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金总,其实也难,早期的野蛮发展,迅速扩张带来的隐患迟早会爆发。曹晓慧对此心知肚明。 她不是没想过退出,但是她舍不得这光鲜亮丽的生活,之前穷怕了,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再说了,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抛头露面风风光光,想退就能退吗?洗的白吗? 曹晓慧只能心存侥幸! 次日一早,六十多位p2p企业高管走进了监狱,曹晓慧也在其中。走进去后,她立刻感受到一股“不自由”的气氛迎面扑来。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迎接他们的狱警一脸严肃,迎接仪式没有领导讲话,也没有彩旗和掌声。六十多名高管被狱警要求列队,立正、向右看、稍息,口令传来高管们有的做的像模像样,有的做的不堪入目。突然要听别人的口令行事,让众人有些不习惯。 随后狱警开始发放参观牌,紧跟着曹晓慧等人被狱警要求齐步走,进入监狱正式开始参观。 虽然狱警对高管们表现的很客气,但曹晓慧还是感受到了明显的违和,在狱警们的眼神中,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是来参观的高管,而是被捕入狱的犯人。她边走边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是自己太敏感了。 高管们随着狱警的口令走进监狱,迎接他们的,是一道道铁门和无处不在的铁栅栏、铁丝网。 就在此时,有位女高管想去厕所,刚走出队伍,立刻被喝止了。狱警要求所有高管上厕所前必须报告,得到允许后才能去。 可能是所处环境的缘故,那位想去厕所的女高管此时在众人的面前,表现的特别老实,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被老师训斥一般。 监狱内“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这种感受是实实在在的,深入骨髓的,所有人的感觉都一样。 曹晓慧跟着众人向里走,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就是个罪犯,随后经过了七道铁门到了监仓。 曹晓慧一路走,一路看。一进监狱区,先过两道铁门,进入高墙内,需要再过一道铁门,进入监舍楼又是一道铁门,进入监舍一楼的小厅,上了二楼,还需要再过两道铁门,才能到达犯人们住的“格子间”门口。 第344章 震撼 在经过一楼时,曹晓慧等人遇到了一队犯人,当犯人看到排队走来的高管后,齐齐的蹲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当高管们走远后,他们才被允许站起来。 前面一位好奇心浓郁的大光头一脸堆笑的问旁边的狱警:“您好,这些犯人是不是遇到谁都这样?” 狱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光头只感觉后脊背冒寒气,随后狱警皮笑肉不笑道:“这里的犯人遇到狱警和外来者,必须蹲在地上,这是监狱雷打不动的规矩。还有问题吗?” 狱警的话,众人听在耳中,这次再没人提问。 又走了一段,狱警开始向高管们介绍监狱的情况,目前这座监狱内关押着五千多名罪犯,除了少部分犯人外,大部分犯人都在工位上劳作。 有高管问是否会带大家去参观劳作的工位,狱警摇了摇头,告诉大家今天的参观没有安排这个项目,就算是安排,也决不会让女士前往。 随后高管们开始进入监舍,曹晓慧发现,监舍内铁栅栏和铁丝网特别多。监舍楼呈回字形,中间有个小天井,约有一个平方。 同时,她注意到铁栅栏从一楼直通楼顶,从天井往上看,密密麻麻的都是铁丝网。 重重的铁门、铁栅栏和层层的铁丝网,给了曹晓慧很大的视觉冲击,让她印象深刻。 每个监舍都是十二人间,六张高低床,左右各三张,有两个卫生间。监舍有窗,还有一样电器——小风扇,没有纱窗,没有蚊帐,因为监狱要求监舍内不能有任何遮挡,所以曹晓慧站在监舍前能够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 这里不仅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更没有隐私! 监舍内打扫得很干净,豆腐块般的被子放在床头。监舍里的东西非常少,但摆放的非常整齐,连方向都是一样的。 一位高个子的狱警见高管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往监舍内看,“贴心”的介绍道:“这里的犯人百分之八十五都没怎么上过学,初中学历已经算是高的了。而且大部分犯人都是因为暴力犯罪被关进来的。 如果你们不幸被关进来,大概率会是这种情况:你们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讲的你们又不想听,觉得庸俗、低趣味,但是你们要在一个监舍内同住很长一段时间。” 众高管听完沉默了,曹晓慧心中一阵阵恐惧袭来,她相信在场的高管也一定有同感。 结束参观,众人在大铁门前列队,带队的狱警看向众人,然后严肃的说道:“我们这里有个规矩,走出这道大铁门,你们不要回头看,我们也不希望见到你们。” 曹晓慧尊重监狱的规矩,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上车后,金总向身旁的副总要了一根香烟,曹晓慧发现金总点烟时手在颤抖,整个人显得很沉闷。 金总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后,心有余悸道:“这监狱从外面看没什么感觉,只有真正的走进去才能感觉到那种阴森,才会身临其境地体会到那种残酷。” 车内没人接他的话茬,因为他们的心里所想跟金总差不多。如果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震撼”! “慧姐,上次说的那家国企的事,你再联系下,如果能让他们入股咱们公司,我可以让出一部分利益。办完这事,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金总幽幽道。 曹晓慧没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俗话说的好,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上次去私房菜馆与方轶吃过饭后不久,欧阳杰开张了。 这一日早上,太阳当空照,花儿在微笑,方轶的心情不错,他刚办成一个看守所会见的案子,虽然只有三千元律师费,但贵在案子简单,办起来短平快,仅需会见一次。 这段时间,他在业务群里连续领了两个会见的案子,虽然大钱赚不到,但是小钱还是有的。 他刚发动车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欧阳杰打来的,欧阳杰已经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楼下,他手上又有案子了,而且一下开发了两个。 方轶放下手机,急忙开车往回赶,他知道欧阳杰混的是富贵圈,案子肯定收费不会低。律师费就是动力,电话就是号角,号角已经吹响,动力全部给上,速度自然很快。 会议室内,欧阳杰眉飞色舞的讲述着案件情况。 “方律师,这次我弄了两个案子,第一个案子是刑事案子,一个打工的因为追债被刑拘了,现在案子刚被移送到法院……”欧阳杰双眼唰唰的放着绿光,仿佛饿狼一般。 听欧阳杰这么一说,方轶心里凉了一半,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停!先暂停下!你不是开发的高端客户,混的富贵圈吗?怎么还有打工的?” “您听我说啊,被告是个打工的不假,但是真正出钱请律师的是他背后的老板。说白了,这个打工的是给老板背锅的,是老板手下的兄弟,跟了老板七八年了,所以律师费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们老板是我一朋友,经常一起玩机车,我之前骑的那辆哈雷就是他的。这哥们挺仗义的,当时哈雷被我撞报废了,看我伤的那么重,他也没要我赔钱。”欧阳杰道。 “那这案子收多少律师费合适?我的意思是……”方轶道。 “方律师,我明白您的意思。这案子要是能谈成,我不要提点,您在三万以内报律师费,算是我还那哥们一个人情。怎么样?如果您觉得亏,我补给您。”欧阳杰道。 “这样吧,我先了解下案情,如果案子确实比较简单,律师费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是如果案情过于复杂,我也会给个折扣价,不会让你为难,你看怎么样?”方轶想了想道。 “成交!”欧阳杰信得过方轶的人品,所以他觉得方轶不会坑他。 “第二个是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第二个案子是个离婚案,我一哥们,整天嚷嚷着要孤老终生,结果三个月前在酒吧遇到个女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很快两人就领了结婚证,可小日子没过两天,就过不下去了,说那女的不是他想要的。”欧阳杰道。 第345章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有钱赚最重要! 律师本色 第152节 “然后呢?”方轶问道。 “那女的也干脆,离婚可以,房子归她,一切好谈,否则别想离婚。我那哥们一听就急了,虽然他家里不差钱,但是一套百十来平的房子,也不少钱呢。才一起睡了几个月就想弄套房走,当他是凯子啊! 前天晚上我去酒吧,正赶上他喝多了诉苦,我就跟他说,有困难找‘杰哥’,于是乎我就跟他吹……,不对,是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大通。”欧阳杰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然后呢?”方轶问道。 “然后我们两个都喝醉了,后边的事都忘了!”欧阳杰一摊手道。 “照你这么说,离婚案没戏呀!”方轶道。 感情说了半天都是酒话,没谈成!方轶这个泄气。 “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哪知道昨天下午,我正在上班,那哥们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我帮他打离婚官司,当时我就蒙了,我那是那块料啊! 后来我才弄明白,昨天因为喝多了,他只记得我说能帮他留住房子,于是酒醒后,他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离婚案子您做吗?那哥们家里可有钱了,律师费好商量。”欧阳杰说完,眨巴着眼睛看向方轶。 “我不做离婚案子,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律师,他专门做离婚案子。”方轶听欧阳杰说完,立刻想到了马义。 离婚诉讼方轶不是不能接,但他是真不想听当事人诉苦,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凡有别的案子做,他都不会接这类案子。再说了这是欧阳杰打广告的案子,人家准备靠着前几个案子立口碑呢,方轶怕把握不准干砸锅,那这长期合作的事可就吹了。 “好,没问题。”欧阳杰虽然有点小失落,但是听方轶说可以另外介绍一位做离婚案子的律师,立刻又精神焕发起来。 “这样吧,你跟你那两位朋友约下时间,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来所里面谈,一定要把材料都带上,最好能提前把案卷材料的复印件或者扫描件发一份给我,便于律师准确分析案情。”方轶道。 “好,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说完,欧阳杰信心满满的离开了律所。 方轶回到工位时已经到吃饭点了,正看到马义在与黄援朝嘀嘀咕咕的,便走了过去。 “马律师,给你介绍个离婚案子,你做不做?”方轶微笑道。 “做啊!我就擅长拆对儿,当事人漂亮不?多大岁数?是不是上次咱们看到的那个云总?我跟你说要是云总离婚,我免费给她代理。 老黄看到没,什么是真兄弟,这就是真兄弟,知道最近我手头案子少,立刻给我续上。”马义搂着方轶的肩膀,大言不惭道。 “叭叭叭的,这半天就听你一个人说了,你让方律师把话说完。”黄援朝看不过眼,伸手把方轶从马义的身旁拉开了。 “那什么,咱们代理男方,不是女方。”方轶道。 “没意思!我还以为代理女方呢。”听方轶说完,马义的眼神立刻暗淡下来。 “不过这个离婚官司涉及市里的一套房产,而且当事人家里很有钱。”方轶补充道。 马义一听立刻又来了精神,伸手抱住方轶的肩膀,嘿嘿一笑道:“你早说啊!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有钱赚才最重要。这案子我接了,当事人什么时候来所里?” “正在约,不过这案子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他可是要收费的。”方轶道。 “收费?!当然了,人家介绍案子收费天经地义,我不排斥,他要收多少?”马义直勾勾的看向方轶。 以前也有朋友介绍案子给他,他也给过渠道费,所以对于这种事心知肚明,即便方轶不提,他也会说。 “具体得你跟他自己商量,不过他是混富豪圈的,之前他跟我提过,可以长期合作。”方轶道。 “这人靠谱吗?”马义追问道。 “我觉得还行!”方轶道。 “嗯,如果能长期合作,我可以给他多让点利。”马义眼珠转了转道。 “小马呀!你都快钻钱眼里去了。方律师,你看见没,只要一提到钱,咱们的马律师立刻精神焕发。女人都可以扔一边去。”黄援朝笑道。 “老黄,不要跟钱过不去,做律师不为赚钱,做着还有什么意思啊!”马义语重心长道。 “切!方律师你可不能听他的,眼里只有钱。那什么,如果有公司类的诉讼业务也给我介绍下,最近我媳妇看的严,小金库出现赤字了!”黄援朝一本正经道,一点都不显得尴尬。 方轶和马义四只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老黄。 “我说老黄,刚才你还说我掉钱眼里呢,你也不咋样啊!”马义讽刺道。 “小马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这是在帮当事人排忧解难,顺便收几个小钱而已。 相当年唐三藏带着三个徒弟去西天取经,求取真经的时候不是也拿出紫金钵盂行贿吗。佛祖给真经都要收钱,我收点小钱不妨事的!”黄援朝道。 看着黄援朝一脸正经的教育马义,方轶突然意识到,老黄这脸皮比马义差不了多少!半斤对八两! 欧阳杰还是很能干的,次日一早便将那位要离婚的朋友拉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方轶将马义介绍给了欧阳杰后,便退出了会议室。 一个多小时后,工位上的方轶眼见着周颖拿着委托手续上楼去了,二十分钟后马义走下楼来。 “咋样?谈成了?”老黄见马义一脸喜色,问道。 “嗯,十五万律师费!明天付款。”马义一脸得意道,随后他来到了方轶面前,笑道:“老方,你功不可没,明天钱入账后,我请客,地点随你挑。老黄作陪。” “好。你跟欧阳杰谈好了?”方轶问道。 “我加了他微信,当事人在场我们不好谈,晚上我请他吃饭,到时候再聊分成的事。 对了,欧阳杰说明天那个刑事案子的当事人会来所里,晚上他跟你确定时间。”马义道。 第346章 心里不嘀咕才怪 次日下午二点半,欧阳杰带着一位头戴墨镜,头抹发蜡,穿着高档西装的三十多岁男人,走进了律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这位是我朋友,白海。白海,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轶方律师。”欧阳杰介绍道。 白海与方轶起身握手后,再次落座。 “方律师,我跟欧阳是朋友。欧阳既然信得过您,我就实话实说。被抓的程武是我的手下,帮我管着一家公司,之前因为公司的一笔欠款总是收不回来,是我让程武去催收的。 程武这家伙跟着我有八年了,平时做事很有分寸的,这次公司需要资金周转,否则他也不会逼对方这么紧,最后导致华成出事。”白海道。 “嗯,白总,您能详细介绍下案子的情况吗?”方轶问道。 “我了解到的情况也不多,只知道检察院以非法拘禁罪起诉的程武,现在案子已经移送去法院了。 之前我找律师去会见过程武,据说为了讨债,程武只是与华成同吃、同住、同行,并没有限制华成的人身自由。”白海道。 “如果真如您所说,我觉得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是有问题的。不过因为我没有会见过陈武,也没有阅卷,目前知道的案件信息太少,所以我不好做判断。”方轶道。 “方律师,这案子要是委托您办,需要多少律师费?”白海问道。 “一审律师费一万五千元,如果有二审,再加一万元。”方轶道。 “哦!一万五千元。”白海点头,觉得价格还是可以的,比之前那位律师的报价便宜不少。 方律师身在省内排名第一的大型律所,又有那么多成功案例,收费怎么会这么便宜?会不会是……,白海不由得看了一眼欧阳杰。 有时候律师费要低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当事人很可能会怀疑律师的执业水平。特别是在见过几位要高价的律师后,当事人更容易产生怀疑。 这就好比去菜市场买菜,问了几家土豆都是十块钱五斤,走到最里面的摊位,一看土豆十块钱八斤,就问你心里会不会产生疑虑?是不是土豆不好?又或者称有问题?反正多多少少肯定会有点想法,心里不嘀咕才怪。 方轶瞧出了白总的心思,解释道:“其实按照正常的收费水平,您说的这案子我最少要收三至五万元,如果案情复杂,我还会增加费用。 但您是欧阳的朋友,而且欧阳说您跟他关系不错,所以我就给您直接报了一万五千元。”方轶道。 “这样啊!谢谢,谢谢方律师。方律师,您让我考虑下,这一两天就给您信儿,我也需要跟程武的家人沟通下。听听他媳妇的意见。”白海立刻微笑道,这个案子要是委托给方轶,欧阳杰的人情他必须得接着。 欧阳杰也是面露喜色,暗暗给方轶点了一个赞。本来他想替白海出律师费的,但是欧阳杰知道白海是个要面子的人,肯定会拒绝,所以才让方轶降价,让白海承自己一个人情。 “好,我等您消息。”方轶微笑道。 欧阳杰和白海走出写字楼后,见白海皱着眉头,欧阳杰想了下道:“白哥,你别为难,如果不太满意方律师,我也可以给你介绍其他律师。委不委托的真的没关系。” “欧阳,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混日子,想踏踏实实做点事。我看过方律师的资料,对他很满意。 不过我不想你总是觉得亏欠我,一辆哈雷而已,你真的没必要总放在心上。咱们父辈都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又是邻居,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让方律师故意降低律师费。”白海拍着欧阳杰的肩膀道。 在白海看来,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生意里掺杂进人情,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觉得欧阳杰这样做破坏了金钱交易的纯洁性。 “白哥,我知道了。”欧阳杰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很尴尬。他没想到白海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行啦!刑事案子请律师,在律师费上不能太抠,万一到时候律师心里不爽,开庭不用心,可就不好了。记住钱要花在刀刃上,下不为例!”白海道。 “嗯。”欧阳杰点头道。 “好了,程武的事不能再拖了,我晚上给程武媳妇打电话说下,征求下她的意见。”白海道。 白海考虑再三,最终让他下定决心委托方轶的不是律师费,而是方轶的过往案例和欧阳杰的面子。 白海的话还是很好使的,次日下午,程武媳妇便心急如焚的赶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找到方轶签了委托手续。 好家伙!能不着急吗,自家老爷们被关在里面,案子已经到法院了,要不是信任白海,她早就与之前那位律师签约了。 方轶送走程武媳妇后,便给看守所和法院打去电话,预约了会见和阅卷的时间。 次日一早,方轶驱车去了看守所,递交手续后,坐在不锈钢隔栏外等着会见程武。 不久之后,里面的铁门被打开,一位寸头,身材略显消瘦,眼神阴冷,身穿看守所马甲的汉子被警察带到了方轶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程武?”方轶问道。 “是的。”对面的程武冷冷的看着方轶。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李华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媳妇。”程武面无表情道。 “李华委托我为你提供辩护,这是委托手续,你要是同意,在上面签个字。”方轶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程武接过委托手续后,看了眼,然后在上面签上了名字,递给了方轶。 “我这次来一是想问问你,案发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二是看看你有什么需求没有。”方轶道。 “白总是不是找过你?”程武突然道。 “嗯,你的律师费是白总支付的。”方轶点头道。 程武长出一口气,眼神有了一丝颜色:“我没有什么需求。之前我媳妇给我充了费用了。” 第347章 非法拘禁vs寻衅滋事 停顿片刻后,程武说道:“我和华成,也就是债务人,早就认识。 四年前华成找到我,想跟我们公司借五百万,他跟我说厂里又接了两笔大订单,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最多一年就能把借款还了。 华成在圈里一直口碑不凑,后来我就把钱借给他了。他把厂房、土地和设备押给了我们公司。 律师本色 第153节 后来借款快到期了,我打电话给他,他总是支支吾吾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后来我在他朋友哪得知,华成之前借钱是去做钢贸了。 结果二零一二年钢贸崩盘,很多钢贸企业资金链断裂,钢贸商破产比比皆是,华成投到钢贸上的资金血本无归。哎!只能赖他运气不好!” “后来他躲了?”方轶问道。 “没有,这小子还算是有尿性,为了不让债权人打扰家里人,自己一个人住在厂里,谁来都见,求大家给他一个机会。 后来,债权人去的多了,他也疲了,所幸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滴咋滴。我琢磨着要不出钱来,那就去法院起诉吧。 法院通知他去开庭,他也不去,从立案开始,半年多我才拿到判决书。后来我们公司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执行法官愁的直挠头,告诉我有不少人告了华成,实在是没有财产可执行。 我就问法官,他不是有厂子和土地吗?法官告诉我,厂房和土地早就被他抵押给银行了,正在等着拍卖,不过那块土地是工业地,厂房面积不大,拍不了多少钱。银行有优先受偿权。” “华成当初向你们公司借款时,没办土地和房产抵押手续吗?”方轶问道。 “五百万借款,不是小数,怎么可能不办呢,但是我们是二抵,不是首抵,拍卖的钱要先还银行,然后才轮到我们。 后来房产和土地被拍卖了,我们分到了二十多万,这点钱连利息都不够。实在没办法,从过春节开始,我就带人,轮班的跟着他,同吃同住。 厂子的土地和房产被拍卖了,华成搬去了县郊的分厂,那家分厂是多年前他跟村里租地建的,当时一下付了十年的租金,因为资金链断裂早就停产了。设备早就都处理了。 向华成出借资金的事是我给办的,公司责令我尽快收回欠款,我立下军令状,收不回钱,就不回公司。 后来我把人都调了回去,一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华成,天天催他筹钱还债。”程武道。 “你这么做,华成有什么反应?他没报警?”方轶问道。 “怎么可能不报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但是警察来了见我只是跟着他讨债,估计是见多了,所以也没将我怎么样。只是警告我不得限制华成的人身自由。 后来我继续跟着华成,那段时间我也非常煎熬,整天对他骂骂咧咧的,在三月底的时候,我吃午饭时喝了点酒,跑到华成面前对他一顿大骂,然后把他睡觉的办公室内的电暖气、茶具、桌子、水壶等全给砸了。最后把他睡觉的钢丝床也扔到了路边。 当时华成出奇的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只是一个人蹲在墙角发呆。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可能他就有了自杀的念头,只是我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而已。 第二天一早,我去办公室找华成,结果一进门看都他吊死在了屋里的吊扇上,我当时就蒙了!然后报了警。后来警察说我涉嫌非法拘禁就把我关进来了。”程武道。 “嗯,案发前一晚,你有没有动手打华成?”方轶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他是因为心里受不了破产的影响,所以才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方律师,您说我构成犯罪吗?之前来会见的高律师,说我不构成犯罪。”程武道。 “根据你刚才所说,我个人觉得你构成犯罪,但并不构成非法拘禁罪,有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方轶道。 “啊!我是合法讨债,有法院的判决,怎么会构成寻衅滋事罪呢?”程武迟疑的问道。 “你是限制了华成的自由,并非非法剥夺他的人身自由,所以不构成非法拘禁罪。但是你追债采用的方式有些极端,华成的死与你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可能会构成寻隙滋事罪。”方轶道。 此时,程武的心中有些不满,遇事人都会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去想,程武也不例外,之前那位律师说他不够成犯罪,现在方轶告诉他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程武自然会倾向于前面那位律师。 虽然程武未说,但是方轶从他的眼神变化中,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 会见后,方轶去了县法院阅卷。 次日,白海和程武的媳妇李华来见方轶。 “方律师,检察院指控程武非法拘禁罪,您说他不构成非法拘禁罪,有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可之前那位高律师却说程武不构成犯罪。这……”李华看向方轶,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李女士,我是基于程武所说和公诉机关提交的案卷资料,做出的分析,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但是做无罪辩护,我觉得风险太大。”方轶道。 “方律师,非法拘禁罪和寻衅滋事罪,在判决的刑期上有什么区别吗?”一直未说话的白海突然问道。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之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存在下列寻衅滋事行为之一,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二)追逐、拦截、辱骂、恐吓他人,情节恶劣的。 纠集他人多次实施前款行为,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并处罚金。”方轶道。 “如果是非法拘禁,致人死亡,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是寻衅滋事罪,最多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说着,白海看向李华。 李华眼神游离不定,显然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348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严重,程武并未拘禁华成,只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再加上口头上的恐吓,要求对方还钱,但是他打砸办公室内的物品,给华成施压,有可能法院在量刑时会有所考虑。 程武没有前科,也没有其他加重处罚的情形,很可能会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方轶道。 “嗯,方律师,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跟您沟通。”李华和白海沉默片刻后,白海起身道。 送走白海和李华后,方轶回到了工位,开始为开庭做准备。 当天下午欧阳杰给方轶打来了电话,约他吃饭,还是在上次的那家私房菜馆。方轶以为欧阳杰又有案子了,便很痛快的答应来了。 “方律师,我敬您一杯。”欧阳杰说完,与方轶碰杯后喝了下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欧阳杰吃的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欲言又止,让方轶感觉很别扭。 “欧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方轶放下酒杯问道。 “方律师,我也不瞒您,程武那个案子,他媳妇李华给我打电话想再委托一位律师,和您一起给程武辩护。”欧阳杰看向方轶说道。 “是不是之前她委托会见的那位高律师?”方轶想了想问道。 欧阳杰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了。那位高律师和我的辩护方案可能不一样,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辩护人之间如果不能统一辩护意见,对当事人不利。 这样吧,我退出辩护,这个案子让给高律师。你跟李华说下,让她这两天找我办下解除委托的手续。”方轶道。 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人家家属不满意自己的分析,打算请另外一位做无罪辩护的律师办这案子。方轶没有什么好说的,退出就是了。买卖不成仁义在。 让两个辩护意见不一样的律师共同办一个案子,人家这是在告诉方轶,这案子要做无罪辩护,你要是同意就一起做,不同意就算了。这也算是给方轶一个面子,让他主动退出。方轶怎么会不明白。 “方律师,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杰急忙辩解道。 “你不用解释,我懂!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那位高律师认为程武不构成犯罪,但是我觉得他构成寻衅滋事罪,这是律师个人判断的问题。既然李华想要请高律师办这案子,为当事人考虑,我还是退出的好!”方轶解释道。 “这事都是李华找白海说的,毕竟人家是正主,白海不得不考虑下家属的意见,所以就……”欧阳杰道。 他没提李华找白海要求换掉方轶的事,白海觉得左边是跟了自己八年的兄弟,右边是欧阳杰,太生硬拒绝不好,于是便想出了个委托两位律师辩护的主意。白海相信以方轶的智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欧阳,你不要多想。解除委托这种事在律师圈太正常了,我回头把律师费原路退给白海。”方轶道。 解除委托是他提出来的,律师费自然不好不退,这里面搭着人情,他也懒得讨价还价。 “律师费不用全退,毕竟您也做了工作了……”欧阳杰觉得律师费都退了太亏,劝说道。 “别!这案子如果不牵扯到你,我肯定不会主动退出,律师费也不会退。你创业不容易,我也不想惹麻烦。咱是长期合作,挣钱的机会多着呢,不用纠结这点律师费。 说不定以后咱们和白海还有合作机会,为一个案子闹得双方脸面上都不好看,那就没意思了。”方轶道。 “得,就冲你这话,以后我再给你开发几个,把这次的亏损补回来。”欧阳杰拍着胸脯道。 次日,李华来到律所找方轶办了解除委托的手续。本来她不想来的,觉得尴尬,但是方轶已经提出来解除委托了,她不签字办不了手续,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律所。 最近一段时间,业务群里发布的刑事案子不少,但多是些去看守所会见的案子,有两个复杂的刑事案子被老宋等几个刑事律师领走了,方轶每次都差一点,就跟抢红包似得,手总慢一步。 做诉讼业务就是这样,猫三年狗三年,忙时忙死,闲时闲死!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案子是什么案子。 胖老头万可法终于被家人说服去医院戒酒了,据老黄说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回来,这期间会由冯助理等几人负责团队的运营。其实万可法在律所时,基本上也不管什么事,他完全放权给几个助理,一旦有事由冯天竹等几个助理商量着办,实在商量不妥,他们会打电话给老板。 周五的时候,方轶闲来无事,正在翻看业务群和“家”群信息,久未见面的县刑警队副队长李斌给他打来了电话,约他周六晚上吃饭。 放下手机后,方轶心中犯嘀咕,李斌一直在县里忙案子,怎么突然会约自己吃饭。 不管怎么说,李斌人不错,曾帮过方轶的忙,而且以后双方说不定还会有交集,多跟这样的人打打交道没什么坏处。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方安志一直忙着复习,没时间回村里撒花,周末曹晓慧又给小志请了家教补习功课,方轶不好打扰孩子学习,便没给方安志打电话。 周六白天没什么事,一觉睡到自然醒后,方轶下楼去门口的包子铺吃完早餐回到了住处,打开电脑玩起了三国群英传(单机版)。 晚上的时候,方轶应邀到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餐厅。李斌坐在里面朝着站在门口放眼四望的方轶挥了挥手。 “这地方环境不错。”方轶坐下后,微笑道。 “嗯,一个朋友开的。之前我很少过来。转所到市里后感觉怎么样?”李斌边说边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 “谢谢!”方轶接过茶后,微笑道:“还行,市里的业务比县里多,而且案子收费也高。糊口不成问题。” 第349章 个人犯罪vs公司犯罪 “我说,你就不能实在点,别一天到晚的总念叨糊口,我又不朝你借钱。你要是糊口,我们这些人就是挣扎在贫困线上。”李斌笑道。 “李哥,瞧您这话说的,你们背后有支撑,我们都得靠自己,不一样的。今天有饭吃,明天能不能接到案子,只有老天爷知道,说实话跟要饭的差不多!”方轶自嘲道。 “行啦,别自谦了!来先点菜。”李斌说着打开菜单递给了方轶。方轶也不客气,点了两个菜后又将菜单给了李斌。 不一会儿,四菜一汤端上,李斌打开了一瓶扳倒井给方轶倒了一杯:“来,好几不见,先干一杯。” 方轶看出来李斌有话说,但是对方不提,自己也不好问,便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两人吃吃喝喝,半个小时后,李斌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摸出一根烟递给了方轶,然后自己点上一根道:“我有个事找你帮忙。” 方轶知道今晚的重点来了:“李哥,您说。” “我有个表姐叫钟兰英,在隔壁市做玩具生意,去年十一月份她公司接了一个订单,然后她就开始找材料商和加工方商量进行加工。 一切都挺顺利的,加工的商品也都卖了,但是收回款子后,她不给材料商和加工方钱,眼看就要过春节了,一直不给钱,人家找律师给她公司发了好几份律师函。 后来人家报警说她合同诈骗,再后来警方立案,案子移送去了检察员,现在据说案件已经移送法院了。 我这个表姐平时很少跟我家来往,老一辈有些矛盾,所以她家人从来没找过我帮忙。这案子被移送法院后,他们慌了神,前几天,我外甥女跑来找我。我才知道这事。 我虽然在公安机关任职,但我表姐是在隔壁市出的事,那边的事我伸不上手,想打听案件情况都找不到靠谱的人,你也知道现在上面查的紧,我不好出面。后来外甥女让我帮忙介绍位靠谱的律师,我就想起你来了。”李斌右手夹着香烟,说道。 “没问题,您让她到律所直接找我就行。”方轶道。 “嗯,律师费你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不用看我的面子。我们两家关系一般。”李斌怕方轶误会,急忙道。 方轶点了点头。 几日后,李斌的表姐钟兰英的丈夫刘华山,带着女儿刘珊珊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刘珊珊二十来岁,身材有些微胖,圆脸盘,长的很像她父亲,一看就知道涉世未深,应该刚毕业没多久。 她父亲刘华山,大圆脸,厚嘴唇,一对大铃铛眼,一脸的憨厚,人到中年身体发福的厉害,裤腰带之上,肥肉堆起,跟套了个自行车车胎似的。 律师本色 第154节 “……方律师,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之前请的那位律师去会见我母亲,问的情况也不是太细,我只知道这么多。”刘珊珊紧皱眉头道。 刘珊珊给的信息不比李斌多多少,方轶暂时无法做出判断。 “您母亲将资金用到什么地方了?一共有多少钱?”方轶问道。 “上次那个律师说我母亲将资金都转到个人账户上了。一共有九十多万。”刘珊珊道。 “这些资金是用掉了,还是仅仅藏匿在您母亲的银行账户内?”方轶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珊珊一脸的茫然。 “应该还在银行账户内,没花。我们家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没有什么大的消费,不可能花了。公司的事一直是她母亲在管,我们不参与,所以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刘华山道。 “嗯,这案子是否构成合同诈骗罪,是个人犯罪,还是公司犯罪,我现在还不好确定。需要进一步了解案情才能给出判断。”方轶道。 “方律师,您刚才说个人犯罪和公司犯罪,如果是公司犯罪,她妈是不是就不会被判刑?是这样吗?”刘华山不解道。 “不是,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如果是公司犯罪,作为法定代表人和实际控制人,您爱人依然要承担法律责任。但是在量刑上是有区别的。 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条之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骗取对方当事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这是针对个人犯罪的。 第二百三十一条规定,单位犯第二百二十四条规定之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本节各该条的规定处罚。这条是针对公司犯罪的。 根据你们介绍的情况,涉案金额有九十多万,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如果是个人犯罪,将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方轶道。 方轶一席话说的父女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刘家是典型的阴盛阳衰,之前家里的收入全部来自于钟兰英经营的公司,如果法院真判钟兰英十年以上,家里的日子咋过呀! “如果是单位犯罪呢?”刘华山直勾勾的盯着方轶问道。 “单位犯罪以采用双罚制为原则,以单罚制为例外;而个人犯罪只处罚个人。一般情况下单位犯罪对个人的处罚比自然人犯罪处罚要轻很多。这就是最大的区别。”方轶道。 “能轻多少?”刘华山追问道。 “这个……要看具体案情,活动的范围比较大,不好一概而论。”方轶道。 这特么问题就跟问大海里有多少滴水似的,自主裁判权在法官的手里,可判的刑期范围又那么大,谁知道会判多轻啊! “方律师,如果这案子委托您办,需要多少律师费?”刘珊珊问道。 在她看来,眼前的中年律师比之前请去会见的年轻律师要专业的多,至少人家不用翻法条就能把问题说的头头是道。 而那位年轻律师,除了长得比眼前的方律师年轻、帅气、好看外,好像没有其他优点。刑事案子,她觉得还是眼前的这种律师靠谱。 第350章 败家老娘们 刘华山的想法跟女儿差不多,之前虽然他反对委托那位年轻律师去会见,觉得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那位律师是女儿同学的哥哥,刘珊珊一见面便敲定了委托的事,结果钱没少给,事情却办的稀里糊涂。 他心里不由得感叹:女人啊!头发长见识短,干不了大事,清朝不就毁在那个败家老娘们手里嘛!但这话他只能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否则后果很严重。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律师费五万元,因为不在本市,需要另外支付三千元的差旅费。”方轶道。 之前李斌跟他说完钟兰英的案子后,方轶查了下隔壁市法院、检察院和看守所的位置,坐车肯定不方便,开车的话三千元的差旅费绝对够了,虽然燃油费有人报销(盛丰集团统一发油卡),但是这笔费用方轶不想免掉。 “可以,今天能签约吗?”刘珊珊继续发扬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整片天的精神,直接敲定了委托的事,虽然她父亲有些许的犹豫。 二十多分钟后,周颖拿着委托手续来到会议室,协助父女二人签订了委托手续。随后,财务人员拿来了pos机,刘珊珊刷卡缴纳了律师费。 此后,刘珊珊又给方轶转了三千元的差旅费,这笔费用是不计入律师费的,也不在开票的范围内。 送走刘家父女后,方轶下楼回到工位,路过马义的工位时,只见马义双手在飞快的打着字,脸上挂着傻笑。 “老黄,这什么情况?中彩票了?”方轶低声问一旁的黄援朝。 “跟你那个小同事,梅小婷聊上了!”黄援朝凑近方轶,神秘兮兮道。 “这才认识没几天啊,这么快就有进展了?”方轶吃惊道。 “嗯呢!要不怎么说是咱部门第一帅哥呢,这就叫那啥速度!不懂了吧!不过看他整天傻笑,我真怕他哪天开庭智商不在线,被客户投诉。”黄援朝摸着下巴,眼神看向傻乎乎的马义,故作担忧道。 “不至于吧!我倒是有点好奇,两口子要都是律师,回家聊点啥?看电影聊点啥?谈恋爱是不是聊的全是业务的事?万一要是意见不和,会不会跟开庭似的,在被窝里来场辩论?”方轶好奇道。 “嗯!这事还真不好说!”黄援朝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 接受委托后,方轶将去看守所会见的时间和去法院阅卷的时间安排在了一天,然后凌晨五点起床,驱车去了隔壁市。 清晨,当阳光铺满大地,看守所的大门打开时,有不少提着包(或者背着包),一脸疲惫的律师走了过去,看守所大门前瞬间便站了不少人。 还有几个年轻人晃来晃去,向来此的律师或者犯罪嫌疑人家属塞小卡片,兜售着法律服务。 办完会见手续后,方轶坐在隔栏前,等着会见钟兰英。 随着里面的铁门被打开,一位女警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五十多岁,身体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 坐下后,钟兰英向上推了下眼镜,看向方轶,等待他说话。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您是钟兰英吗?”方轶问道。 “是,我是钟兰英。”钟兰英道。 “你认识刘华山吗?”方轶按部就班的问道。 “认识,他是我老公,是他委托你来见我的?”钟兰英问道。 “嗯,这是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没意见请签字。”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了过去。 “你不是我们市里律所的律师,我老公怎么找到你的?”钟兰英边签字边问道。 “是的,我是隔壁市律所的律师。有人把我推荐给了你女儿刘珊珊,你老公刘华山和你女儿刘珊珊到我们律所找我咨询后,办的委托手续。”方轶道。 因为李斌的身份特殊,方轶没有提他,以免给他招来麻烦。 “嗯,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钟兰英面无表情的看向方轶,平静的说道。 “我需要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方轶道。 “这事得从去年年底说起……”钟兰英语气平静的将以往之事讲述了一遍。 去年十月份时,有一家老客户联系她,需要一批玩具,在元旦前要运到国外销售。谈好价格签订合同,客户交了定金后,钟兰英找了几个材料供应商和加工方,开始加工玩具,并约定交货后一个月内付清款项。 随后加工方开足马力开工,材料供应商也备齐了货,一批批的送往加工方。很快钟兰英的兰英公司如期交货,并拿到了货款。 就在此时,钟兰英的朋友找到她,想借一百万周转,期限一个月,并给出了一个诱人的高息。 钟兰英盘算着材料商和加工方的钱晚给一两个月应该问题不大,便对来追讨货款的加工方和材料商谎称货款还没结算回来,让他们再等段日子,等款项回来了,告诉他们。 然后她将收回来的货款中的一百万转给了朋友,一个月后,那位朋友如约还款,钟兰英拿到了一笔高息,这让她眼前一亮。 她突然发现放贷这生意比做实业来钱快多了,而且还轻松,要不银行都喜欢放贷呢,原来如此。 此后,材料商和加工方不断来兰英公司要债,钟兰英各种托,就是不给钱。后来,为了防止债权人起诉查封公司的银行账户,她将兰英公司账上资金通过财务做账和报销差旅费的方式挪到了自己的银行账户上,隐匿公司财产。 可哪知道材料商和加工方没去法院,而是跑去了公安机关报案,告她合同诈骗。公安机关立案后找到兰英公司,查封了银行账户,将钟兰英也抓了起来。此后检察院正式批捕钟兰英,并以合同诈骗罪,将她起诉到了区法院。 “资金还在你的银行账户上吗?还有多少欠款?”方轶问道。 “嗯,应该在。案发时,我用账户里的钱偿还了一部分欠款,剩下的钱都在账户内,被公安机关查封了。现在还欠材料商和加工方一共八十二万左右。”钟兰英道。 第351章 只动嘴皮子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你将公司的资金转到个人账户上后,有没有使用?”方轶问道。 “没使用,我就是想转移下公司的资金,避免被上门讨债的债权人发现。”钟兰英道。 “你们公司的财物是独立的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家里平时需要花费时,或者你个人消费时,有没有直接从公司的银行账户支取资金?”方轶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公司的财物是公司的,我们家的财物是我们家的,分的很清楚的。我明白您的意思,绝对没有混在一起的情况。我做了几十年企业了,这点风险还是知道的。”钟兰英道。 “嗯,我明白了。”方轶记完最后一笔后,收起了笔和纸:“我会去法院阅卷,后期辩护方案定好后,我会再来会见。”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发现有个未接来电,是刘珊珊打来的,他回了过去,刘珊珊盛情约他到市里的一家饭店吃饭,边吃边谈。方轶看了看时间,赶了过去。 方轶进入饭店时,刘华山眉头紧锁和刘珊珊正在说着什么。 “方律师,我母亲情况怎么样?”众人点完菜,刘珊珊问道。 “你母亲精神状态挺好的,根据她所讲,现在兰英公司仍然拖欠材料商和加工方八十二万元左右。”方轶道。 “这钱,我们要是帮我妈还上,法院会不会考虑下,少判我妈几年?”刘珊珊问道。 “如果把债务都偿还了,尽最大力量减少债权人的损失,法院在量刑时是会考虑的。如果债权人能出具谅解书,效果会更好。”方轶道。 “好,这事我们来想办法。”刘华山听说还清债务对媳妇的案子有利,急忙道。 “下午我会去法院阅卷,过几天我会联系你们,告诉你们最后的辩护方案。”方轶道。 当方轶从隔壁市回到律所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回来后,趁着脑中会见的内容尚有印象,方轶开始加班一边翻看案卷一边回忆在看守所会见时钟兰英所说内容,找出其中的差异,进行分析和确认。 办案子时当事人说的话是不能全信的,他们说的话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主观性很强,而实际上很多内容会与事实有出入,这需要律师利用生活常识和案卷中的证据去验证和比对。 当然在公诉机关没有证据,当事人也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方轶是很愿意相信当事人的话的,而且也会尽全力为当事人开拓。毕竟律师的辩护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或者说的直白点,是为了让当事人免于牢狱之灾,既然都没有证据,那么法院就不应该处罚当事人,只动嘴皮子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四天后,刘珊珊和刘华山再次走进律所会议室,今天是方轶约他们过来的,这几天方轶已经捋清了整个事情的脉络,也查了相关资料,并确定了辩护方案。 “方律师,事情怎么样?”方轶一进会议室,刘珊珊急切的问道。 “我已经看了公诉机关提供的案卷材料,初步判断,检察院指控您母亲的罪名(合同诈骗罪,个人犯罪)不能成立。但是您母亲的兰英公司构成合同诈骗罪,您母亲钟兰英作为实际控制人和法定代表人,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方轶道。 “方律师,这是不是之前您说的那个公司犯罪?”刘华山问道。 “是的,我认为该案属于公司犯罪,不属于个人犯罪。”方轶道。 “那我妈妈会被判几年?”刘珊珊问道。 “具体量刑还要看法官怎么看待这个案子。前几天我想去检察院跟负责本案的检察员沟通下案情,但是检察员说他很忙,要出差,没时间接待。让我把律师意见邮寄给他。 您看这是我的通话记录,我录了音。可以放给你们听下。”方轶说着就要放录音。 “方律师,不用了,我们相信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华山一笑道。 方轶录音不是为了对付检察员,而是为了向当事人展示所做工作,以免当事人觉得律师拿钱不办事。 “那好吧,律师意见我已经邮寄给检察员了。不过我估计检察院不会采纳我的意见,否则他们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对了,欠款的偿还情况怎么样了?”方轶收起手机道。 “我们已经筹集了不少款项,还有一点资金缺口,下周应该就能全部凑齐还给材料商和加工方。之前我们跟对方沟通过来,对方说如果赔偿他们的全部损失,可以考虑出具谅解书。”刘珊珊道。 “嗯,一周后开庭,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在开庭前还清全部欠款。”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55节 方轶刚回到工位,欧阳杰便打来了电话,让方轶帮他找一位做非诉的律师,他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拿到了一个法律尽调项目,费用十万元,在外省。 方轶想起了司马君律师,要说专业能力司马律师肯定是没的说,就是一张扑克牌脸,让人感觉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些不太适应。方轶试着给她发了微信,不一会儿,司马君给他回信:可以接,需面谈。 方轶将司马君介绍给欧阳杰后没两天,欧阳杰传来消息,合作谈成了。随后在电话中欧阳杰问方轶:“司马律师的脸部肌肉是不是受过伤,动过手术?” 方轶一头雾水道:“怎么啦?” “我跟她谈了一个多小时,她那张脸就跟带了面具似的,压根就没感情变化,我都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满。 我弱弱的问一句,司马律师会笑吗?”欧阳杰问道。 方轶没想到欧阳杰会这么八卦。是啊!司马君律师会笑吗?方轶突然想起好像见她笑过,挺好看的! 很快,钟兰英的案子开庭了,开庭地点:隔壁市的区法院,第十八法庭,时间早上九点半。 上面坐着一位戴眼镜,身材消瘦的男法官,该案由他独任审理,检察员是两位女性。旁听席上有十来个人,刘家父女坐在当中。 被告人钟兰英坐在被告席上,显得很淡定,面无表情的听着检察员宣读起诉书。 “……被害单位多次上门催讨拖欠的款项,钟兰英以尚未收到货款为由拒不支付各被害单位合计价值人民币九十余万元的原材料货款及加工费等款项。 随后,被告人钟兰英将兰英公司账户内的资金分批转入个人账户,或以差旅费等名义提取现金,利用上述方式转移公司财产。 案发后,钟兰英支付部分货款后仍造成被害单位直接经济损失合计八十二万余元。在本案开庭前,钟兰英的家属积极筹款八十二万四千元退赔了被害单位的经济损失。 我们认为,被告人钟兰英构成合同诈骗罪,综合考虑她的犯罪事实、情节、犯罪数额、危害后果、认罪悔罪态度、退赔经济损失等情况,建议判处被告人钟兰英十年有期徒刑。完毕。”说完,女检察员放下了起诉书。 “被告人钟兰英,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男法官问道。 “我对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对罪名有异议,我本人没有犯罪的故意,合同是公司签署的,我只是公司的股东及实际负责人,我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钟兰英淡定道。 毕竟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年岁大了,经得多见的也多,心里素质好。虽然不想坐牢,但事已至此,坐在法庭上,她也只能接受法律的惩罚,只盼法院少判几年。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男法官道。 “被告人钟兰英,在被害单位上门找你所要拖欠的加工费和材料款时,兰英公司是否已经收到货款?”女检察员问道。 “收到了。”钟兰英道。 “既然收到了货款,为什么不支付被害单位。”女检察员问道。 “因为,过年前这段时间很多单位需要过桥资金,我想趁这段时间让兰英公司多赚点钱。”钟兰英道。 “你是怎么隐匿兰英公司资金的?”女检察员问道。 “我通过做假账的方式将兰英公司的资金转到自己账户上,又通过报销差旅费的方式支取了一部分现金。”钟兰英道。 “报销的费用有多少?”女检察员问道。 “很少,大约有一两万的样子,我记不清了。”钟兰英想了想道。 “兰英公司有几个股东?平时谁负责经营?”女检察员问道。 “兰英公司是一人有限公司,只有我一个股东,由我任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公司我说了算。”钟兰英道。 “审判员,我问完了!”女检察员道。 “下面由被告人钟兰英的辩护人向被告人发问。”男法官道。 “被告人钟兰英,你公司是否有相应的财物制度?”方轶问道。 “有,我们每年按时向税务机关报税,有两名财物人员,平时都是按照要求进行的财务管理。”钟兰英道。 “是否经常有股东或者高管向公司借款?”方轶问道。 “兰英公司有报销和借款制度,平时很少有高管向公司借款,员工出差时有提前支取费用的情况。但是后期会提交相应的发票进行财务处理。”钟兰英道。 “你把兰英公司的资金转到个人账户上后,是否存在支付情况?有没有利用这笔资金进行消费?”方轶问道。 钟兰英通过报销差旅费的方式支取的现金仅有一两万,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方轶把重点放在了银行账户的资金上。 “没有,这年头实体企业不好做,我们公司赚点钱除了发员工工资和付房租外,其实剩下不了多少钱。所以这笔资金虽然进入了我个人的银行账户,但是我没敢动用。”钟兰英道。 “你刚才说想趁着年底以兰英公司的名义将这笔钱放出去,作过桥资金赚钱,实际上有没有做?”方轶问 “没有,因为很多资金需求方我都不了解,不敢放款。”钟兰英道。 “你放款为什么要以公司的名义做?”方轶问道。 “因为资金是公司的,公司还有不少员工等着发工资过年呢,后期我要将资金再转回公司去做业务,运营公司。”钟兰英道。 检察员问问题是为了证明钟兰英存在合同诈骗的行为,方轶问问题是为了告诉法官,公司是公司,个人是个人,钟兰英自始至终没有使用过这笔钱。她转移公司资产的目的不是为了侵吞公司资产,而是为了公司的利益。 当然从目前的情况看,确实如此,但是如果钟兰英没有被抓,她会怎么安排这笔资金可就不好说了。不过那不是方轶要考虑的事,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没发生的事他不想多费心思去考虑,也没必要深究。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男法官道。 “经查,兰英公司为一人有限责任公司,我们认为,被告人钟兰英身为兰英公司的股东和实际控制人,在本单位与被害单位发生货物买卖和加工合同业务并收受被害单位交付的数额巨大的货物后,为一己私利,转移兰英公司财产并隐匿,据为己有,其行为已触犯刑律,构成合同诈骗罪。请法院依法裁判。”女检察员道。 “下面由被告人钟兰英自行辩护。”男法官道。 “我并没有侵吞公司财产的想法,之所以转移财产是为了公司利益,并非为我个人利益……”钟兰英手拿a4纸,说话不紧不慢,很有条理。 她所说的内容,是在方轶与她最后一次会见沟通辩护方案后,她自己总结的内容。 “请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男法官道。 “……兰英公司虽为一人有限公司,但其有完整的治理结构,财务独立于实控人。公诉机关指控钟兰英构成合同诈骗罪,但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钟兰英在收取货款后系用于其个人开支,因此,公诉机关指控钟兰英系个人犯罪的证据不足。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钟兰英的行为完全是为了公司利益,符合单位犯罪的特征,应属单位犯罪。鉴于被告人及其家属积极筹措资金,赔偿被害单位的损失,被告人认罪悔罪态度诚恳,请法院酌情减轻对被告人的刑事处罚。 辩护人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钟兰英缓刑。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发表的辩护意见。”男法官道。 “公诉人认为,兰英公司系一人有限公司,实质上与公司股东及实际控制人钟兰英个人,在人格、意志、利益上均无法进行有效区分。 一人有限公司顾名思义只有一个股东,出资和经营均由该股东一人所为,利益也归属于该特定股东,没有公司独立的利益,不能区分公司财产和股东个人财产。 兰英公司系一人有限公司,股东钟兰英一人控制着公司的全部经营活动,公司的意志和股东的意志无法区分,公司没有独立的意志。 这与《刑法》规定的单位犯罪主体特征不符,所以一人有限公司实施的犯罪只能按个人犯罪论处,而不可能构成单位犯罪。完毕!”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钟兰英的辩护人可以对公诉人的意见进行回应。”男法官道。 “好的。辩护人对公诉人就一人有限公司独立性所发表的上述言论不敢苟同。 根据《公司法》的规定,一人有限公司是指股东仅为一人(自然人或法人)并由该股东持有公司全部出资的有限责任公司。 一人有限公司完全有可能具有独立的法人人格,其与传统的有限责任公司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股东的个数不同。而股东的个数及身份又与单位犯罪的成立毫无关系,一人有限公司完全有可能构成单位犯罪。 辩护人不否认,一人有限公司因其特殊性,出资人与公司之间很容易产生关联交易而导致人格混同,一人有限公司的人格因为其股东的单一性而具有不稳定性。但是不能因此而否认了一人有限公司的独立性。 辩护人认为,判断具体犯罪行为中的一人有限公司是否具有独立人格,应当根据以下几项标准: 一、是否具有独立的财产利益。 公司的财产和出资人的财产必须能够分离,公司的财产状况必须是独立的。如果公司财产不能持续地独立于股东财产,二者之间发生混同,那么公司就将丧失独立人格,公司财产成为股东的个人财产,以公司名义进行的犯罪行为也只能是股东的个人行为,而不是单位犯罪。 就本案而言,从目前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来看,没有证据证明钟兰英的个人财产已经与兰英公司发生了混同。因此,兰英公司的财产是独立的。 二、一人有限公司是否具有独立的意志。 一人有限公司的意志是否独立是判断其是否具备单位犯罪主体适格性的实质要件。兰英公司的股东与管理者同为一人,一人有限公司的意志虽然来源于唯一股东钟兰英,却与自然人意志不可混为一谈。 兰英公司与被害单位签署材料供应合同和加工合同,系股东钟兰英为了公司利益在法律及公司章程规定的职权范围内实施的特定行为,钟兰英的行为应当被视为兰英公司的决策,而不是钟兰英的个人意志。 当然,还要看权利是否被滥用,如果一人有限公司的股东为了偿还个人债务,以公司的名义实施合同诈骗,好处归个人所有,则公司成为个人犯罪的工具,显然不能当作单位犯罪来处理。在本案中,钟兰英签署的业务合同,所得利益全部归公司所有,其虽有转移资金的情况,但也是为了公司利益,其个人未使用相关资金。 所以,兰英公司虽然是一人有限公司,但是具有独立意志。 三、兰英公司是否具有《公司法》所要求的法人治理结构。 依照法律规定,具有独立人格的公司必须要有一定的场所、人员和组织机构,股东行使公司法所规定的职权时必须以书面形式作出,并置于公司备案。 根据现有证据判断,兰英公司符合《公司法》的规定,具有完整的法人治理结构。 钟兰英的行为是以公司名义实施的,而且其目的是追求公司利益或履行公司职责,应当被视为兰英公司行为。 四、兰英公司是否依照公司章程经营。 具有独立人格的一人有限公司应当有自己的章程和特定宗旨,公司的章程、宗旨等还要符合法律规定。 兰英公司系在工商部门依法注册的有限公司,其公司的章程符合《公司法》的规定。从目前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材料来看,兰英公司的公司章程不存在违法的情况。兰英公司一直在按照公司章程经营运转。 五、兰英公司是否依照法定的条件和程序成立。 首先,兰英公司系依法成立,经过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登记注册的企业,其依法取得了法人地位。 其次,兰英公司符合《公司法》规定的最低注册资本数,而且一次性缴足了注册资金。(二零一四年三月以后注册的公司,注册资本为认缴制,之前注册的公司为实缴制) 本案中,兰英公司系依法注册成立,被告人钟兰英是该公司唯一股东和法定代表人及实际控制人。 兰英公司成立之后依照章程规定的营利宗旨进行运转,公司在经营中相对独立,具备《公司法》要求的治理结构,被告人钟兰英作为法定代表人为了公司利益实施合同诈骗行为,应当被视为公司的独立意志。 兰英公司具有独立的财务状况,可以与钟兰英的个人财产明确区分,虽然进行了合同诈骗行为,但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钟兰英在收取货款后系用于其个人开支。 综上,兰英公司具备独立的法人人格,具有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钟兰英作为公司法定代表人为了公司利益而实施合同诈骗行为,应当被视为兰英公司的行为,所以本案应构成单位犯罪。而钟兰英作为兰英公司实际控制人,仅应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完毕。”方轶道。 方轶这一番长篇大论,说的对面的两名检察员直皱眉头,法官也是时不时的记录几笔。旁听的刘家父女听得云山雾罩,虽然大脑有点不够使,但是感觉方轶挺能白活的。 最难受的是书记员,向来以速记自傲的书记员,这次傻了眼,方轶讲话的速度稍微有点快,书记员的双手不住的敲打键盘但还是跟不上,只能郁闷的坐在哪听,等着休庭后跟方轶要辩护词。 …… 第352章 临阵换将 随着男法官手中的法槌落下,庭审结束了。法官并未当庭宣布判决结果。 一场唇枪舌战,使得方轶已经筋疲力尽。庭审中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他忘了口渴,忘了疲劳,当法槌敲响那一刻,他的精神和身体猛然间松了下来,此时的他仿佛被榨干了一般,无力的拿出矿泉水连续喝了好几大口,用以湿润干的咽不下唾液的嗓子。 “方律师,您看这案子……”当方轶提着公文包疲惫的走出法庭时,刘华山和刘珊珊走了过来,刘华山问道。 “法官没当庭宣判,这也许是好事,先回去等消息吧。判决下来后,我会给您打电话。”方轶有气无力道。 “方律师,这都一点多了,咱一起吃个饭,您再回去吧!”刘华山看着方轶道。 “对,方律师,我们请您吃个饭吧。”方轶的当庭表现刘珊珊全都看在眼里,平心而论她对方轶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当然也仅仅是庭审表现满意而已,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依旧会背后骂人。 律师本色 第156节 “不用了,我得赶回去。下午在所里约了当事人,时间有点紧张,下次吧。”方轶客气道。 所里约了当事人是假,没有胃口吃饭是真,唇枪舌战了一上午,他太累了,累的没有一丝食欲。 将车子开出一段路后,方轶靠边停车,就着矿泉水,将早上吃剩下的面包强行咽了下,然后躺在车座上缓了一会,刚想起来继续赶路,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方律师,是我欧阳杰。您在律所吗?”电话中传来了欧阳杰的声音。 “没有,我早上来隔壁市开庭了,正在往回赶。咋啦?”方轶坐直了身子,问道。 “有点事想找您……,晚上再说吧,晚上我请您吃饭,老地方。晚上七点您能赶回来吗?”欧阳杰问道。 “没问题。”方轶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哈。不见不散!”欧阳杰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轶收起手机后,突然笑了,暗道:我这嘴是开过光还是咋滴?刚跟刘华山说下午约了人,结果半路上欧阳杰就打电话过来了,……看来以后说话得注意点。 市内,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一些,但是依旧有些闷热,私家菜馆的包间内开着空调,冷风嗖嗖的吹着,方轶一进门立刻感觉一阵凉气袭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方轶感到意外的是,包厢内坐着两人,两个熟人,一个是欧阳杰,一个是白海,他没想到白海也在。 见方轶进门,欧阳杰起身笑道:“方律师,您跟白哥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咱们聚一聚。” 白海起身后微笑着与方轶打了招呼,只不过笑的有点尴尬,方轶猜测可能是因为程武的案子的缘故。 “白总,您好。让二位久等了,今天去隔壁市开了半天庭,欧阳打电话时,我刚往回走。”方轶进门后解释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急事,大家聚聚。”白海说着看了欧阳杰一眼。 “方律师,咱们先点菜,我把我爸珍藏了十多年的茅台偷偷拿出来了,给您两位尝尝。”说着,欧阳杰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两瓶茅台,摆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酒菜摆上,三人东拉西扯心不在焉的聊了一阵,方轶等着对方说正题,欧阳杰一个劲的看白海,白海又喝了一杯后,认真道:“方律师,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这次是我让欧阳请您出来吃饭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对之前的事表示歉意,李华其实也不想这样,她也是被人忽悠了。一心想让程武尽快出来,免受牢狱之苦。” “没事,当事人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案子是我先提出退出的,其实也不能怪她。这事之前我也跟欧阳说过,如果两个辩护律师的意见不统一,对当事人是非常不利的。”方轶道。 “谢谢您能理解!今天约您出来的第二个目的是想再跟您咨询下程武的案子。”白海说着拿出了一份刑事判决书。 “程武的案子这么快就判下来了?”方轶接过判决书扫了一眼后,惊讶道。 “嗯,法院认为,程武为索取债务,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最后认定他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您给看看,这案子二审还有没有希望翻过来?”白海说完看向方轶。 “这案子我还是以前的意见,程武不构成非法拘禁罪,构成寻衅滋事罪,我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方轶看完判决书后,说道。 之前他会见过程武也看过案卷,所以他才敢这么下结论。 “如果按照您说的罪名,程武会被判几年?”对于白海来说,什么罪名不重要,重要的多久才能出来。 “这个我不好说,一审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如果检察院不抗诉,只是程武上诉的话,根据上诉不加刑原则,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维持原判。”方轶想了想道。 具体能判几年律师说了不算,律师所能做的仅仅是将有利于当事人的案件事实和应当适用的法律法规阐述给合议庭,然后给出建议刑期。合议庭会怎么认定,如何量刑就只能看法官的了。 “之前那位高律师怎么说?”方轶突然问道。 “一审判下来后,高律师说程武这案子应该判无罪,二审坚持做无罪辩护。”白海道。 但是从内心里白海是不信任那位高律师的,程武的媳妇李华信任那位高律师,是因为对方说程武不涉及犯罪,应该无罪释放。 但是一审法院的判决下来后,高律师很尴尬,他表示可以继续代理案件的二审,他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一定会还程武一个公道。 法律公不公正李华不知道,但是否会如高律师所言,还程武一个公道,她没有信心,因为她对高律师已经失去了信心,已经有了临阵换将之心。 其实这也正常,得到信任不容易,但失去信任却很容易! “嗯,如果当事人家属想试试,也可以!”方轶还能说什么呢,有钱难买人家乐意。 第353章 良心都让狗给吃了! “方律师,我的意思是您能否代理程武案子的二审?这也是程武媳妇李华的意思。她觉得有点尴尬,所以……”白海说完,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一审判决下来后,李华也曾找过几位律师咨询,但是那几位律师不是跟高律师一样坚持无罪辩护,就是认为法院的判决正确,觉得二审没什么希望。 想来想去,李华兜了一个圈子又找了回来,觉得或许方轶可以帮到程武。但是她觉得没脸找方轶说这事,便托白海出来说和。白海也真是服了,要不是为了跟了自己八年的老兄弟程武,早就闭门谢客了。 “可以,但是我不能给你们任何保证,只能试试看。”方轶本不想接这活儿,但是又一想犯不着跟钱过不去,而且他也想验证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好嘞,我都明白! 我听别的律师说过,一审和二审如果不是同一个律师代理的,二审律师费不比一审少,有时候还会更多。 这样吧,您也不用看欧阳的面子,咱们就事论事,我给您交个底儿,一审时高律师收了三万律师费,我也给您三万元律师费,您看怎么样?要是不够,咱们再商量。”白海道。 他可不想买卖里面再掺杂人情关系,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 “没问题,律师费叁万元,您明天让李华到律所签委托手续。对了,程武提交上诉状了吗?”方轶问道。 “没有,判决书是三天前收到的,还没过上诉期限。”白海道。 “好,您让她明天上午过来吧,办完手续我好准备上诉材料,尽快提交法院。”方轶道。 次日,李华来见方轶办手续的时候,方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嘲讽之色,反而安慰她,不要太急,万事多往好处想,做最坏的打算,宛如第一次来签委托手续一般。 送走李华后,周颖拿着委托手续跟在方轶身后下了楼。 “方律师,这当事人真是的,之前委托了,又解除委托关系。现在又来委托,后期不会再来这么一出吧。”周颖抱怨道。 “哎!都不容易,当事人自然有她的想法,咱们不好评论,有钱赚就行了。 我记得灵隐寺有一副对联是这样写的: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这个‘半’字用的好啊,用的太精妙了。 人生哪有百分之百的圆满,总会留下无尽的遗憾。万事只求‘半称心’,少一些盲目多一点自醒,才能更坦然地面对人生。这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智慧。 对待当事人也是这样,你来我招待,你委托我有钱赚,你不愿意委托,那是你的自由,我无话可说。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啦,不用管那么多。想的太多,太累!”方轶笑呵呵的看向周颖。 周颖歪着脑袋看向走在前面的方轶,心中琢磨着方轶的话,突然觉得这个方律师有点意思,跟其他律师有点不一样。 隔日的上午,方轶拿着委托手续去法院,提交了程武案的上诉状。接下来就等着法院移送案卷给中院,等待法院通知开庭了。 周末无事,周五下午方轶买了很多老年奶粉和补钙的营养品,次日一早开车回了村。到村里时正值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天气热的人不想动。 村口的杨树林旁,大石台上,坐着十来个村里的乡亲,正在打屁聊天。 “刚才过去的是谁家的车?”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敞着怀,扇着大蒲扇问道。 “有财叔家的。之前方轶经常开着来回走,你没见过?”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道。 “是呀!方轶挺能干的!”三十多岁的汉子道。 “你们几个得好好跟人家学学,三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还天天舔着脸在家啃老。 我就纳了闷了,人家城里人啃老,是因为家里老人有退休金,有钱拿。你们呢,家里父母有个啥?穷的都屁眼子朝天,也不知道出去打工赚钱,脸是真大。”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左手拿着鞋垫,右手拿着穿着线的钢针,在头上蹭了蹭后,看着一众老爷们讽刺道。 “三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们家我三叔到是出去打工了,年底也没见拿回钱来啊!还不是被老板坑了。”女人说完,立刻有人搭腔道。 “就是,我们只要不出去打工,那帮黑心老板就坑不了我们,你们说是不是。”又有人起哄道。 “你们啊!多跟人家方轶学学,涨点出息吧!”三婶被说的气短,只得把方轶抬出来说事。 “算了吧!三婶。方轶现在也单着呢,结婚了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离婚,要我说是咱村儿风水不好,不如您找村委会说说,把县城的张铁嘴请来给看看,说不定他一顿叨咕,能给我们每个人分一个大姑娘当媳妇呢。”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三婶气的白了众人一眼,收起了针线,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土,一撅一撅的气呼呼回家去了。 方轶吃过午饭后,收拾完碗筷,走到父亲跟前坐了下来。 “爸,小志快考完试了,等他期末考完试,我带他回来。”方轶见父亲方有财吧嗒吧嗒的抽旱烟,不怎么说话,知道他想孙子了。 “学习要紧,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等放假回来看看,我就知足了。”方有财闷声道。 “对了,爸,我回来时看到村口坐着好多人,村西头我三大爷家的二蛋也在里面,他没去打工啊?”方轶转移话题道。 “别提了,去年他跟着大伙一起去工地打工,到现在了工钱都没结回来。过完年就没再出去,整天在村里混,村委会有什么事就叫他去帮个忙,也没个正经事做。 这年头,人心都坏了,干活不给钱,良心都让狗给吃了!”方有财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二蛋今年有三十五了吧!结婚了吗?”方轶问道。 “结婚,他跟谁结去?咱们村不富裕,现如今像二蛋这样的后生,咱们村里不下七八个,都三十多岁快四十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父母急也没用,家里没钱。 有几个想学生子,在附近几个村找二婚的女人或者死了男人的寡妇做老婆,觉得便宜。但是一打听才知道,钱也不少花,娶不起啊!”方有财将烟袋嘴从被胡子包围的嘴上拿开后,说道。 第354章 叛徒是可耻的! “现如今咱村里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方轶不解道。 在他的印象里,村里有吃有喝,娶个媳妇应该不难,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多少钱,这个不好说。要是黄花大闺女,那彩礼至少得二十万起步,要是对方模样长得俊俏,有点文化,彩礼还得高。 二婚或者没了男人的,彩礼会便宜点,但是一般也得七八万元起步。要是赶上看对眼了,花个几万元彩礼把媳妇娶进门,那就偷着烧高香去吧。 现在都实行在饭馆办事,饭菜好坏不提,一听是办婚礼一桌子菜怎么也得六百六、八百八、一千零一,还有更高的,反正都是吉利数。五百元以下的饭菜,娘家人来了肯定得骂人。 再加上请个司仪,雇个车队,举办婚礼请人吃饭等等,一场婚礼办下来至少也得十几万。越穷越折腾! 这还不算房子钱!”方有财不紧不慢道。 “家里不是有房吗?怎么还要房?”方轶不解的看向父亲。 “现如今不比你结婚那会儿,结婚前女方先问家里有没有楼房,至少在县里要买套房,这都算是低配了,住不住的也得有。还要有车,夏利和力帆那种小车还不行,车必须得够大够宽敞。 现如今附近几个村子买车的,多是为了晃媳妇,就跟栽梧桐树引凤凰来一个道理。”方有财道。 “我的天,照这样算下来,娶个媳妇不得一百多万啊!”方轶眨眨眼道。 “那可不,村里人出个二十、五十的份子钱,恨不得把全家老少都带去,收的份子钱都不够办酒席的。 要不然咱村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光棍娶不上媳妇!还不光娶媳妇难,现如今村里人都想得开,结了婚,过不到一块去就离婚。 村东头地雷(村民绰号)家的二小子,去年初结的婚,孩子刚三个多月,两口子就离婚了。结婚时借的外债都没还清呢,两口子散了。 过去村里人都顾及脸面,过不下去也得凑合着过,就怕别人背后戳脊梁骨,很少有离婚的。当初你离婚时,村里人还在背后说闲话呢,对咱家指指点点的。 这才几年啊,现如今村里人对离婚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那年附近村里不得有几个离婚的,都习以为常了。”方有财磕了磕烟袋,说道。 律师本色 第157节 父亲的一席话说的方轶目瞪口呆,村里如今都成这样了?!怪不得有那么多光棍和单身汉。 周一早上,方轶从老家回到律所,刚一进门,周颖便将一份法院的ems快递递给了他,是隔壁市区法院邮寄过来的。 方轶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钟兰英合同诈骗案的判决书,撕开快递后,里面果然放着两份一样的法院刑事判决书。 法院认为,被告人钟兰英,在兰英公司与被害单位发生货物买卖和加工合同业务,并收受被害单位交付的数额巨大的货物后,转移本单位财产并隐匿,其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 但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钟兰英在收取货款后用于个人开支,因此,公诉机关指控钟兰英系个人犯罪的证据不足。 法院认为被告人钟兰英的行为符合单位犯罪的特征,属单位犯罪。综合考虑钟兰英的犯罪事实、危害后果、认罪悔罪态度、退赔经济损失等情况后,判决被告人钟兰英犯合同诈骗罪,判处三年,宣告缓刑五年,并处罚款四十二万元;被告人钟兰英的犯罪所得予以追缴并发还被害单位。 当日下午,接到电话的刘华山和刘珊珊赶到了律所。 “方律师,谢谢,太谢谢您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接她妈了?”刘华山看完判决书后问道。 刘珊珊也兴奋的看向方轶。 “现在还不行,判决还没有生效,如果检察院在十日内不抗诉,判决生效后,你们就可以去看守所接您爱人钟兰英了。”方轶道。 “方律师,我妈被判处三年,宣告缓刑五年,这是什么意思?五年后我妈还要坐牢吗?”刘珊珊看着判决书不解道。 “说的直白点,就是您母亲虽然被判了有期徒刑三年但不立即执行,给予五年的考验期(不用坐牢),在考验期内,如果您母亲没有新的违法犯罪行为,三年的有期徒刑就不执行了;如果五年内您母亲再次犯法,就会被抓回去执行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缓刑!”方轶介绍道。 “哦,明白了。谢谢您,方律师。”刘珊珊点头道。 刘家的案子解决了,方轶手里只剩下了一个待开庭的程武的刑事案子。由于法院一直没通知什么时候开庭,这段时间没别的事,方轶又开始了盯着业务群,领案子的状态。不够可惜他手速慢,只能领到些会见的小业务。 这一天上午,方轶正在低头查看业务群,就听身旁有人低声道:“叛徒是可耻的!” 方轶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胖老头正盯着他,对方眼中没有怨恨,更多的是恶作剧的味道。 “老板,您咋来了?”方轶一脸诧异的问道。 在说话前他回忆了下,好像万可法被带去医院戒酒,到目前为止,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回来了呢? “这话说的,这家律所是我办的,我是创始合伙人,又是团队的老板,为什么不能来。倒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万可法故作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 “好吧,我承认,是我跟您爱人说的酒精依赖的事。”方轶起身低声道。 “叛徒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万可法故意停顿了下,看着方轶。 不远处的老黄和马义有些紧张的盯着他们二人,虽然听不到老板和方轶在说什么,但是老板的表情告诉他们,方轶这次可能不妙! “所以什么?开除我?”方轶眨眨眼,低声问道。反正也这样了,方轶豁出去了,大不了换家律所。 “不!那样就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继续在我的团队里赎罪。”说着万可法笑了,笑的很天真,很灿烂:“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律师,我看好你。好好干!” 说完,万可法拍了拍方轶的臂膀,向办公室走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方轶,这胖老头,什么情况?! 马义和老黄凑了过来,老黄低声问道:“老方,老板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的,要干嘛?” “他要让我赎罪!”说完,方轶拿着茶杯向茶水间走去。 “赎罪?!赎什么罪?”马义和老黄四目相望,感到莫名其妙。 第355章 也不怕甜死! 中午时分,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上热浪翻滚,路边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卷着,方轶快步走在路上,身上的汗水一出来就干了,整个人被晒得昏昏沉沉。 吃午饭回来,一踏入写字楼,中央空调送出的冷风,立刻吹得方轶无比舒畅,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下来。 后面的马义小心翼翼的撑着太阳伞,伞下的梅小婷走的不紧不慢,进了写字楼后,马义边收太阳伞边抱怨道:“我靠,这天怎么这么热啊!跟下火似的。” 现如今马义和梅小婷的关系随着气温的升高,变得越来亲密。只要梅小婷在律所,每次中午吃饭,马义肯定等她。最可气的是马义还非要拉着黄、方二人一起吃午饭,在他们两人面前大秀恩爱,让老黄和方轶不住的皱眉、撇嘴。 “某些人整天享受着爱河的滋润,怎么能喊热呢。是不是小梅?!”老黄冲着梅小婷坏笑道。 “老黄,看我的嘴型:做人要厚道!”马义听黄援朝说完,立刻看向他,露出不友好的眼神。 “那个,马义……,我想吃冰激凌!”梅小婷露出撒娇的小眼神。 “好,我马上去前面的超市给你买!”马义含情脉脉的看向梅小婷。 只见梅小婷眼神一变,立刻凌厉起来:“人家不喜欢写字楼里的冰激凌,就喜欢斜对面冷饮店的。”话说的很温柔,可那表情却酷似容嬷嬷。 方轶和老黄憋着笑,转过身去。 “行啦!老两位,想笑就笑吧,也不怕憋出内伤来!”马义斜了方轶和老黄一眼。 “那什么,马律师,反正你也得跑一趟,我和方轶也给你捧捧场,一人要一个冰激凌,我要巧克力的。”黄援朝嘿嘿笑道。 “我不挑,只要是哈根达斯的就行。”方轶也跟着起哄道。 “两个大老爷们吃什么冰激凌啊,也不怕甜死!”马义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小马请客,算我一个,我也要个哈格达斯的。记得送到我办公室来哈。方轶来下,我有事跟你说。”背后传来了万可法的声音。 “老板,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挑一个最好吃的,一准给您送办公室去。”马义飞快的转过身,立刻献上了一个媚笑。老板的声音他可是很熟悉的。 方轶心中一怔,答应一声,跟着万可法上楼去了。 黄援朝学着老板的口气道:“小马,记得把冰激凌送到我工位上哈!抓紧点时间。”说完,他也溜了。气的马义直瞪眼。 “小梅,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马义换了一副笑脸道。 “算了吧,团队里那么多人,你给我一个人送还是给所有人都送啊!你这脑子!我在大厅等你。”梅小婷抿着嘴抱怨道。 “哎!还是我们家小梅关心我,不像那三个趁火打劫的家伙。”马义说完,屁颠屁颠的出门,去对面冷饮店了。 “下午你有安排吗?”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看向方轶问道。 “没有,您有事?”方轶疑惑道。 “嗯,华律师的团队有个刑事案子,下午两点要进行内部研讨,请我过去观摩!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没有费用,茶水管够。”万可法笑呵呵道。 “是华连成律师的团队?”方轶问道。 “对,老华总是对咱们团队不服气,我本来想带老宋过去,但是老宋出去开庭,所以这个震慑八方的机会给你了。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老华看扁了。”万可法一本正经道。 方轶瞬间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当枪使啊!难怪宋律师早上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跑了,原来如此。 下午一点四十分,方轶跟在万可法身后,去了一号会议室。一号会议室在最里面,是所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大约能容纳五十多人的样子,一般都是迎接领导视察和所内团队开会时使用。 方轶和万可法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看的出来,华律师团队对这次研讨比较重视,请来了一位本地院校教授法学的老教授,这位老教授五十多岁的样子,方轶对他有些印象,当年他在高校任职时好像跟他一起去参加过几次学术研讨会。 方轶挨着万可法坐在了会议桌旁。 “那个老白毛,是华律师的朋友,每次来都装模作样的感觉自己很牛,其实没怎么做过刑事案子,纯粹是靠熬资历,请客送礼评上的教授。”万可法冲着斜对面的老教授含笑点了点头,然后一歪身子在方轶耳边低声说道。 方轶一愣,看了自家老板一眼,暗道:这算不算是笑面虎啊!看来自家老板很瞧不上对面那位老学究! 不一会儿,只见会议室的门一开,一位六十岁,长得干瘦,略微有些鹰钩鼻子的白发老者走了进来,老者个头不高,但是很有气势。进来的正是华连成,万华律师事务所的“华”字就是指的他。 “万主任亲临指导,我们团队感到很荣幸啊!”华连成满脸堆笑的来到万可法近前笑道。 “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尚教授又是你的老朋友。你就别作揖下跪的了,一切从简!快点开始吧!”万可法满不在乎道。 听万可法说完,方轶顿时感觉脸上有些不自然,这是要掐架还是怎么滴!生怼啊!这可是人家的主场,万大爷! 再看华连成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忽略了万可法的话,一笑之后转过头看向方轶:“咦!换人啦!这位律师看着眼生啊!是不是宋律师怕跟着你丢人,躲了!” 方轶眨巴着双眼,无语了!这两个老头嘴一个比一个损,咋还不开打啊!旁边的律师似乎没听到一般,各忙各的,似乎早就习惯了。尚教授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根本没往这边看。 “少废话,你既不管饭,也不给律师费,宋律师下午有案子要开庭,自然先赚钱了。这位是我们团队的方轶律师,赶紧开始吧!”万可法皱着眉头道。 “赵律师,开始吧!”华连成看向一位胖呼呼,长得很有人缘的男律师,说道。 第356章 投毒案 “好的,华主任。万主任、尚教授,欢迎两位前辈莅临本次研讨会。另外也欢迎万主任团队的方律师参会,我话不多说,研讨会现在正式开始。 最近我们接了一个投放危险物质罪的刑事案子,这个案子在我们团队内部有很大的争议,所以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下,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也请各位律师和专家不吝赐教。 下面我介绍下案子的基本情况,请看大屏幕……”会议室内的灯光立时暗了下来,赵律师手持激光笔,开始介绍案情。 赵律师拿来研讨的刑事案子就发生在本市某县下面的村里,距离方轶老家不是太远。 具体案情是这样的,被告人周月娥家与被害人汪秀琴家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周月娥四十多岁,是个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性格。汪秀琴五十多岁,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两人在村里都是挂了号的难缠,连村委会主任见了她们都得绕着走。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这两家明显是个例外,两家人死活看不对眼,隔段时间就会来次口水大战。 去年年初时,汪秀琴家修大门口,周月娥指责汪秀琴家的大门口台阶占道,致使他家的拖拉机进不了门,周月娥和汪秀琴站在大街上骂了一整天,来帮工的乡亲们只能停工。后来两家人吵到了村委会,汪秀琴家最后拆了一级台阶才了事。 去年夏天雨水大,经常下雨,周月娥家院子中的雨水灌入了汪秀琴家,两人又各自站在院子里打伞骂了一天,把天都骂晴了,两人仍未消气。 就这样两家人大事骂,小事吵,一年到头嘴不闲着。周月娥没有汪秀琴骂的花哨,这些年两人相互骂架,汪秀琴从来没输过,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长年累月下来,周月娥对汪秀琴的恨越来越深,决定找机会报复汪秀琴。 入秋的时候,周月娥见自家孩子拿着一支一次性的注射器,吸水滋着玩,她眼珠一转一把将注射器抢过来,收了起来。 后来趁着家里没人,她从存放杂物的厢房内找出一瓶甲胺磷农药,用注射器抽出了多半筒甲胺磷农药,随后将注射器装在兜里出了门。 汪秀琴家院子旁边有个菜园子,大约有二三分地大小,菜园子周围用山上的荆条扎成一道矮矮的围栏,主要是为了防止村里的鸡鸭跑进去啄食园内的青菜,菜园边上有个小门,上面没有锁,平时汪秀琴家人都是通过小门进出菜园采摘蔬菜。 其实村里人每家都有菜园子,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去菜园采摘青菜,不用打招呼。汪秀琴家的菜园子也不例外,总有周围的邻居光顾,汪秀琴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反正菜园子大,种的蔬菜又多,汪秀琴家也吃不过来。 周月娥揣着注射器走到汪秀琴家门口,见铁将军把门,便放下心来,直奔汪秀琴家的菜园。偷偷溜进菜园后,见有个丝瓜架,周月娥拿出注射器,装上针头,将农药打入了丝瓜架上垂下的十多条丝瓜内。 次日傍晚,汪秀琴去菜园子摘了几条丝瓜和一些叶子菜,晚上炒了和孙女一起吃,她丈夫去村里帮工晚上没在家吃饭,结果当晚汪秀琴和其孙女便出现上吐下泻的中毒症状。 汪秀琴的丈夫见状,急忙找车将二人送去了医院。汪秀琴的孙女经抢救后脱险,汪秀琴在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因甲胺磷农药中毒引发糖尿病高渗性昏迷低钾血症,县里的医院对此诊断不当,而仅以糖尿病进行救治,最终汪秀琴因抢救无效于次日凌晨死亡。 汪秀琴死后,家里办丧事,在菜园的丝瓜架下支大锅做饭,招待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结果来帮忙的村民无意中发现未采摘的丝瓜中有的有小黑斑,遂将此事告诉了汪秀琴的儿子,众人看后怀疑有人投毒,便向公安机关报案。 公安机关将丝瓜摘走后,经过化验发现丝瓜内有高毒农药甲胺磷残存,后经侦查人员在村里摸排,发现周月娥嫌疑最大,后来将她叫去派出所进行询问。 周月娥以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在被警察询问之时变颜变色的,没一会儿便全招了。 目前案件已经移送到了中院,等待开庭审理。周月娥的家人跑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委托了案件。 “以上就是案件的基本情况,目前我们内部存在的争议主要有以下两点: 一、被告人周月娥的行为与被害人汪秀琴的死亡结果之间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二、对被告人周月娥往被害人菜园里种植的丝瓜中注射农药,应当如何定性?”赵律师道。 见众人不说话,赵律师接着说道。“我先抛转引玉,说下我的想法,我认为被害人汪秀琴的死亡不能完全归因于被告人周月娥,理由如下: 律师本色 第158节 被告人周月娥使用一次性注射器向数条丝瓜中注射农药,其毒性有限,被害人汪秀琴因食用存在农药的丝瓜中毒,进而诱发其自身患有的糖尿病,引起高渗性昏迷低钾综合症。 而在送医院急救过程中,县医院诊断不准,贻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所以我认为被告人的投毒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并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被害人的死亡应由县医院承担主要责任。” 赵律师话音落下后,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律师站了起来,接过话筒道:“我是华律师团队的邢斌律师,刚才听了赵律师的发言,我想说下我的想法。 被害人汪秀琴系因农药中毒,进而诱发的高渗性昏迷低钾血症,我认为没有被告人的投毒行为在前,就不会发生被害人汪秀琴的死亡结果。 因此,被告人的投毒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随后又有几位律师发言,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方轶听着众人的发言,心里明白,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之间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将对被告人的量刑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可以说决定着被告人的生死。这也是赵律师将该问题抛出来,首先进行讨论的原因所在。 如果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则被告人应当对被害人的死亡结果承担刑事责任,被告人的一个行为触犯了两个罪名,即投放危险物质罪(结果加重犯)和故意杀人罪(既遂)的想象竞合,依照‘从一重罪处断’的原则,就应当对被告人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论处,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刑度内,适用刑罚。大概率会被判处死定! 相反,如果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之间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则意味着被告人不需要对被害人的死亡承担刑事责任。被告人的行为仅仅触犯了投放危险物质罪的危险犯与故意杀人罪(未遂)的想象竞合,依照‘从一重罪处断’的原则,可能对被告人以故意杀人罪(未遂)论处,应当同时适用刑法总则有关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规定。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方轶思索之时,华连成一歪头,看到了万可法,他本想让万可法发表下意见,但是又怕胖老头作妖,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胖老头身旁的方轶身上。 “那位……新来的律师,你也发表下看法吧。既然来了,就不要怕说错,我们还是很开放的,愿意听到更多不同的声音。”华连成微笑道。 别看华连成说的客气,但是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傲气,当然作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副主任,他有底气这么说。 万可法自信的笑了笑,看向方轶道:“方律师,说说你的意见。” 方轶一怔,回过神来道:“谢谢!谢谢华律师。那我就献丑了。我认为,本案让在座律师产生分歧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被害人自身患有糖尿病,正是因为这一疾病,才导致其在食用有毒丝瓜后诱发高渗性昏迷低钾血症。 二、被害人中毒后被送到医院救治,在救治过程中县医院未能正确诊断出其真实病因,仅以糖尿病进行救治,结果导致被告人死亡。 上述两个点是否能够阻断被告人投毒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是本案的关键,不知道大家是否同意我的观点?” 谈论专业问题,方轶既有实践经验又有理论功底,根本不怵。 片刻后,尚教授点头道:“我个人觉得方律师提的这两个点很重要。也是造成很多律师困惑的主要原因,这两个问题讨论清楚了,基本上这个案子的大部分问题就解决了。” “对,我同意方律师和尚教授的看法。方律师,请继续。”赵律师道。 虽然两个团队的老板见面就掐,但是两个团队的律师之间还是很融洽的,大家不会管两个老顽童怎么说,开会的目的是探讨案情,不是来气人的! “好,我继续。先说第一个问题。 我认为,被害人患糖尿病的事实,并不能成为阻碍被告人投毒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结果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的事由。 我举个例子,也许更有说服力。比如,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案例:a造成b轻伤,b因流血不止而死亡。后经查b是血友病患者。大家是不是觉得这个例子很眼熟?! 如果不考虑本案中的医院误诊,则本案与上述案例十分相似。而对于上述案例,司法实践中一般认为,b的特异体质并不影响a的轻伤行为与b死亡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的成立。 因此,我认为,被告人的投毒行为与被害人死亡结果之间所存在的因果联系,并不因被害人患有糖尿病而被阻断。” 说完后,方轶看向在场众人。 “嗯,我觉得有道理,一种行为能引起什么样的结果,取决于行为时的具体条件,并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模式。”尚教授点头道。 “嗯,我觉得方律师说的有道理,血友病的案例,在很多刑法学著作中都有出现。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个案例。”邢律师道。 “方律师,请继续。”赵律师虽然不是完全同意,但暂时找不到更多的理由驳斥方轶,只能让他继续。 “好的,县医院在抢救被害人的过程中存在误诊,这是另外一个介入因素,我认为这个介入因素也不能切断被告人的投毒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 理论上,如果在因果关系发展进程中,介入了其他因素,则应当考察介入因素导致结果发生的可能性大小,进而判断行为与结果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 如果介入因素对结果发生的作用力较小,行为人的行为本身具有导致结果发生的大概率可能性,则行为人的行为与结果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回到本案,一、被害人因被告人投毒行为所诱发的糖尿病高渗性昏迷低钾血症是基于某种外在诱因而引发的,刚才赵律师也提到了这种症状往往比较难正确诊断。当然我不懂医学,这种病症到底有多难诊断,可以再向医院求证下。 如果真的是很难诊断的病症,医院在抢救被害人的过程中,出现误诊有可能是比较难避免的。 二、在本案中,被告人共投放了半针筒甲胺磷农药,剂量不大,而且是向数条丝瓜中分别注射的。被害人在食用有毒丝瓜后,并未出现非常强烈的中毒症状,这也加大了医院准确诊断其病因的难度。 三、被害人中毒后,对其进行施救的是当地的县医院。本地县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大家恐怕都有基本认识,当遇到本案的特殊病症时,能够正确诊断出来的几率有多大,恐怕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出来。 综上,我认为医院诊疗失误这一介入因素对本案因果关系的影响很小。被告人的投毒行为才是导致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因素。 以上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意见,希望对赵律师办案能有一点点帮助。毕竟我对案件的了解不是太多,说的不全或者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方轶说完看向众人。 赵律师坐在前面,一个劲儿的点头,没说话,按照方轶的说法,他之前跟当事人说的会全部被推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方轶的观点有人反对,当然也有人支持,万可法满意的点着头,没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他力挺方轶。 第357章 你搞理论研究屈才了,应该去搞足球! “好了,这个问题先探讨到这儿。大家各抒己见发表各自的观点,这一点很好,下面探讨下一个问题:被告人周月娥向被害人菜园里种植的丝瓜中注射农药,该行为应当如何定性?”华连成不想大家再纠缠第一个问题,便直接转移话题到了第二个问题上。 “老规矩,我先说下我们内部探讨的结果。基本上有两个意见: 第一个意见:被告人为泄私愤投毒杀人,侵害的对象是特定的对象,所侵犯的客体是特定被害人汪秀琴的生命、健康权,因此本案罪名应定性为故意杀人罪。 第二个意见:被告人向被害人菜园中种植的丝瓜中注射农药,起初虽仅以杀害被害人为目的,但因丝瓜生长在户外,极有可能被其亲友或其他村民摘食,造成不特定多数人的伤亡,故被告人的行为威胁到了公共安全,应按照投放危险物质罪定罪。 我赞同第一种意见,按照故意杀人罪(未遂)定性。”赵律师道。这样定性对于当事人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也是赵律师的辩护方案。 “我支持第二种意见。因为村里各家的菜园都是开放式的,村民互相摘取菜园蔬菜的情况十分常见。所以被告人的投毒行为无形中威胁到了不特定人的生命安全,应定性为投放危险物质罪。”邢律师道。 大家都看得出来,赵律师和邢律师的意见是针锋相对的,方轶很好奇,平日里两人碰到一起会不会抬杠。 “我先说下我的看法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三)》第一条、第二条的规定,所谓投放危险物质罪,是指故意投放毒害性、放射性、传染病病原体等物质,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 关于本案……,方律师,你怎么看?”尚教授一脚将球踢给了方轶。 不待这样的,你说你就说呗,怎么还往我这儿推啊!这是几个意思啊!方轶一脸不解的看向尚教授。 “我的意思是你们做律师的实践经验比较丰富,不像我们整天在学校搞理论研究,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尚教授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 “那什么……,在司法实践中,对一些以杀害特定少数人为目的而实施投放危险物质行为的案件的定性确实很容易引起争议,我觉得本案就是这种情况。” 方轶心里对尚教授这个恨,心中暗道:尚教授啊,你搞理论研究屈才了,你应该去搞足球,踢来踢去的多带劲啊。 “我认为如果投放危险物质的行为,除了特定目的(杀害的特定少数人)外,还可能威胁或危害到其他不特定人的生命、健康,而且行为人对此又有认识,则说明行为人存在放任危害公共安全结果发生的心态,那么行为人投放危险物质的行为属于(间接故意)投放危险物质罪与(直接故意)故意杀人罪的想象竞合犯,依照想象竞合犯‘从一重处断’原则,应当对其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论处。 本案被告人和被害人是多年的邻居,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案发的村子距离我的老家不远,村里的村民一般相互往来频繁,各家在户外的自留地、宅基地旁圈上一块菜地,植些瓜果蔬菜,虽主要用于自家食用,但不排除被左邻右舍摘食,或者被用来招待来客的可能,这也是当地的风俗习惯。 被告人在村里住了多年对当地的风俗习惯不可能不知道,她对投毒行为可能造成的危害后果应该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在被告人向丝瓜注射农药之前,就已经对有毒丝瓜可能被其他不特定人食用有相应的认识。 因此,被告人除具有杀害被害人的直接故意外,还有放任危害公共安全结果发生的间接故意,所以本案应定性为投放危险物质罪。”方轶道。 半个小时后,研讨会开完了,方轶回到了工位。万可法哼着小曲回到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华连成追了过来。 “老华,怎么样?我们方律师可以吧!”万可法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 “老万,你从哪淘换来的方律师,让给我吧!你也知道我们团队的刑事部门比较弱,不如你们强……”华连成笑呵呵道。 “不容易啊!老华,终于服软了!方律师可是当初你送我的,当初你们团队兼并金石律师事务所的顾大通的非诉团队,律师满员,你死说活说的,非要把他和另外两名律师塞给我,现在想要回去,嘿嘿,门都没有,我还得留着他赎罪呢。”万可法得意道。 “那我现在收回之前的话,总可以了吧!当初不是没位置嘛,如今我团队又有位置了。”华连成耍赖道。 “禁反言,不懂吗!”万可法一绷脸,怼道。 “你行!……算你狠!刚才那案子赵律师不见得会输,你等着看结果吧!”华连成道。 “好啊,我等着!不送!”万可法皮笑肉不笑道。 周六一早,曹晓慧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陌生人一般,连续数日的失眠和焦虑,让她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神也黯淡无光,眼袋越发的明显,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与国企的谈判失败了,对方一开始把收购股权的价格压的很低,经过不断的磋商(委曲求全),金总终于点头答应了贱卖公司股权,但就在签协议的前一天,上面发话终止了交易。 这一突来的变故,让曹晓慧感到了不安,难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她是财务总监,对公司的财物状况了如指掌,现在公司的坏账率奇高,看着人进人出红红火火的,可其实早已入不敷出,开始拆东墙补西墙了。 虽然金总一直跟她说,已经找好了投资方,正在洽谈,但曹晓慧知道,以公司目前的状况,恐怕没有人会投资或者接盘。九个盖子十个缸,总有盖不住那一天,而曹晓慧推测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第358章 各有各的难 现在曹晓慧与金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退都退不出去,只能与金总同舟共济,虽然这个舟在四处漏水,有沉下去的危险。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在梳妆台前发呆的曹晓慧,是金总打来的,要她去公司开会。 化完妆后,提起驴包,曹晓慧正要出门,睡眼朦胧的方安志从卧室走了出来。 “妈,你又去加班?”方安志站在卧室门口,揉着眼睛问道。 “嗯,公司要开会,最近这段时间妈妈比较忙,一会儿你爸过来接你,去你爷爷家住几天,反正也考完试放假了,你过去散散心也好,记得带上作业,别光顾着傻玩。 妈妈赶时间,早饭在桌子上,别忘了吃哈。”说完,曹晓慧拿着车钥匙下楼去了。 自从他跟母亲曹晓慧搬来市里后,好像母亲就没有闲过,不过收入也是蹭蹭猛涨,他早就习惯了。 上午十点多时,门铃响了,方安志打开房门,方轶出现在了门口。 “小志,你妈又去加班了?”方轶进屋后扫了一眼开着门的主卧,问道。 “嗯,我妈说最近公司比较忙,一早就走了。”方安志一边收拾背包,一边说道。 “之前你妈说要买房,选好了吗?买那个小区的房?”方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道。 “选好了,就在实验中学后面那个小区,有九十多平,大两居。听说是五年前建的,看着挺新的。不过那房子现在租出去了,下个月到期才能交房。我妈交了定金了。”一提起新房,方安志十分兴奋。 “嗯,快点收拾下,咱们出发,爷爷给你做了好吃的,在家等你呢。”方轶微笑道。 进入七月后,天气更加的闷热,程武非法拘禁的案子,二审终于开庭了。 程武的媳妇李华特意跑来旁听,对面的女检察员中年长些的那位姓李,方轶曾找她探讨过案情,但是李检察员坚持认为程武涉嫌非法拘禁,不会改变公诉意见。 …… “下面由上诉人程武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沉着一张大脸道。 “我没有限制被害人华成的人身自由,我跟被害人索要的款项都是经过法院判决的,有合法的手续,我不构成非法拘禁罪。”程武道。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原审法院对案件的定性及法律适用不当。被告人程武的行为并未达到剥夺被害人华成自由的程度,不构成非法拘禁罪……”方轶道。 “上诉人程武,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没有限制被告人的自由,只是跟着他要欠款,他要干什么我从未干涉过。我不认为我构成非法拘禁罪。”程武道。 “下面由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律师本色 第159节 “好的,审判长。上诉人程武,你在追债过程中,采用了什么手段?”李检察员问道。 “我每天跟着他,同吃,同住,出行也跟着他。”程武道。 “讨债期间,你是跟他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吗?”李检察员问道。 “开始是住在一间房内,后来他的厂房被拍卖了,我就跟着他去了分厂那边的办公室。那地方只有一个钢丝床,我一开始在酒店住了几天,后来我让同事拿来了野外帐篷和睡袋,就住在产区里。”程武道。 “在追债过程中,你有没有打过被害人?”李检察员问道。 “没有,只是偶尔气急了会踢他一脚,那不能算是打。”程武道。 “你有没有对他进行语言上的威胁?”李检察员道。 “我只是催促他联系家里人和亲戚朋友,尽快筹集资金还款,没威胁他。”程武理解的威胁怎么也得拿个刀枪棍棒之类的,脸上凶一些吧,赤手空拳的咋能算是威胁呢! “根据出警记录,在春节前,华成曾多次拨打电话报警,称你恐吓、威胁他及他的家人,上面还有你的签字,这个怎么解释?”李检察员问道。 “春节前,公司急用资金,我一着急就说了些气头上的话,但是华成欠我们公司的钱这是事实。我确实没打他,否则警察早拘我了。”程武狡辩道。 “也就是说,你承认春节前曾对被害人华成及其家人进行了多次语言威胁,是不是?”李检察员道。 “我只是对华成说了些气头上的话,欠钱不给谁赶上都会气愤,说些气话应该不算威胁吧,我没对他的家人进行过威胁。”程武道。 “在华成死亡前一天,你为了讨债对他进行了辱骂,然后把他办公室内的电暖气、茶具、桌子、水壶等全给砸了。最后还把他睡觉的钢丝床也扔到了路边。是否属实?”李检察员道。 “有这事!”程武道。 扔钢丝床,砸电暖气、茶具和水壶等生活用品的事,之前程武在一审庭审时都承认过。 “上诉人程武,你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催债的,我指的是采用同吃、同住等方式催债。”李检察员问道。 “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约是从春节前一个月左右开始的,直到过完年后,华成自杀。”程武道。 “过春节期间你也跟着被害人华成吗?”李检察员问道。 “是的,当时我让他回家,他不去,怕我跟去家里,他春节期间一直在厂子里。”程武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李检察员道。 “上诉人程武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程武,被害人拖欠你们公司款项有多久了?”方轶问道。 “有三年多了。”程武道。 “你在讨要欠款的过程中,华成和你的日常费用是谁出的钱?”方轶问道。 “我的日常吃喝都是我自己掏钱,华成的吃喝钱都是他媳妇给的,他媳妇在超市做理货员。有时候我也会买些酒菜,跟他一起吃,聊聊天,催他尽快想办法还钱。”程武道。 “你们公司经营状况如何?”方轶问道。 “这两年业务不好做,公司也在裁人,我实在没办法,要不也不会天天跟着华成,催款。”程武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第359章 罪刑法定,不得逾越 在方轶看来,从道德的角度讲,一边是为了公司拼命的索要合法的欠款,另一边是欠钱不还,已经破产,两边各有难处,所有的矛盾都挤在了一起,最后被害人(债务人)扛不住压力,自杀身亡。这个案子很难区分对与错。 其实逼债这种事自古就有,债务人自杀的也比比皆是,很难有什么办法真正的缓解双方的矛盾,唯有钱可解万千愁苦。 钱!是蜜糖,也是杀人刀。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上诉人程武可以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从未拘禁华成,也没想过要伤害他,只是想要回他拖欠我们的债务。要不是公司实在运营困难,我也不会催债催的那么紧,过春节都回不去家……”说着,程武的眼圈发红,眼睛有些湿润。 “下面由上诉人程武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程武不构成非法拘禁罪,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的规定,非法拘禁罪,是指以非法拘留、禁闭或者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身体自由权利的行为。 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尚无法证明上诉人程武曾将华成关押,也无法证明程武曾强行阻止华成外出。根据程武的供述,上诉人程武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多次鼓动华成回家或者去找朋友筹集款项。 另外,程武也未强行指定华成的出行路线,而仅仅是跟随华成。华成的人身自由只是受到限制,而没有达到被剥夺的程度。 也就是说,同吃、同住、同行的行为,并未达到剥夺被害人自由的程度。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的行为构成非法拘禁罪,属于案件定性不准,法律适用不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程武构成寻衅滋事罪,不够成非法拘禁罪,鉴于其目的是为了追讨合法债务,社会危害性较小,且有认罪、悔罪表现,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缓刑。完毕。”方轶道。 方轶不想,也不敢去挑战中院法官的智商,人家也是在天天学习的,即便他不提寻衅滋事的事,大概率法官也会这么判,只不过量刑上可能不会那么友好,如此一来反而不利于程武,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如挑明了,往寻衅滋事罪上辩护,让法官在量刑时有所考虑。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上诉人程武为索要欠款,采取同吃同住、跟随出行等手段对被害人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严重限制了被害人的自由及日常生活,进而导致被害人自杀的严重后果。 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李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抬头看向公诉人席。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认为,限制自由和剥夺自由都是被法律所禁止的,而且我们认为可以将严重限制自由扩张解释为剥夺自由。 上诉人程武对被害人华成采用同吃、同住、同行的催款方式长达数月之久,严重限制了华成的自由,所以我们认为被告人程武构成非法拘禁罪。完毕!”李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非法拘禁罪表现为使被害人无法自由行动。比如非法拘留、强行禁闭、非法隔离审查等,但无论哪种手段,其特征都是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换句话说,只有达到剥夺被害人自由的程度,才能认定为非法拘禁罪。 《宪法》第三十七条第三款规定,‘禁止非法拘禁和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或者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 《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第三款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非法剥夺限制其人身自由……’ 从以上规定可以看出,‘剥夺’与‘限制’是并列的关系,说明二者的含义不同。根据罪刑法定原则,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为犯罪行为的,不得定罪处刑。 任何解释都不能突破法律的规定,更不能将限制、严重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与剥夺人身自由等同。 一般来说,非法剥夺人身自由包括两类:一类是直接施加外力于被害人的身体,使其物理上被剥夺身体自由,如被关押在某一房间内,禁止其外出。另一类是控制被害人的心理,使其不能或不敢自由移动。 本案,被害人华成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均未达到被控制而失去自由的程度。因此,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程武的行为不构成非法拘禁罪。 另外,《刑法修正案(八)》在一九九七年《刑法》关于寻衅滋事罪客观行为的规定中增加了‘恐吓’他人的行为。 辩护人认为,程武实施的同吃、同住、同行,并实施轻微暴力和恐吓的行为,属于恐吓他人的寻衅滋事行为,应当以寻滋事罪定罪处罚。理由如下: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显示,上诉人程武长期跟在被害人华成身边,同吃同住,华成的自由受到限制,并且为多人知晓。 华成及其家人都曾报警,在民警出警后多次要求程武正常讨债,停止实施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但程武不听劝阻依旧实施前述行为,导致华成自杀身亡,程武的行为已经对社会秩序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三款规定,行为人因婚恋家庭、邻里、债务等纠纷,实施殴打、辱骂、恐吓他人或者损毁、占用他人财物等行为的,一般不认定为‘寻衅滋事’,但经有关部门批评制止或者处理处罚后,继续实施前列行为,破坏社会秩序的除外。 根据上述解释,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程武构成寻隙滋事罪。 根据上述解释第八条之规定,‘行为人认罪、悔罪,积极赔偿被害人损失或者取得被害人谅解的,可以从轻处罚;犯罪情节轻微的,可以不起诉或者免予刑事处罚。’ 上诉人程武虽然对一审法院认定的罪名不认可,但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给被害人带来的伤害,并愿意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愿意悔过自新,而且上诉人程武此前未受过任何刑事处罚,辩护人建议改判上诉人缓刑!完毕。”方轶道。 第360章 人作孽不可活啊! 在开庭前,就程武的量刑建议,方轶进行了慎重的考虑。如果被害人华成没有死,方轶还可以争取下不起诉或者免于刑事处罚,但是现在被害人华成自杀身亡,程武要想不被判刑已无可能,所以方轶考虑再三,建议法院给予程武缓刑。 …… 休庭后,方轶开始收拾桌上的案卷材料,他的心一直悬着,不知道合议庭会怎么认定。同样心里忐忑不安的还有坐在旁听席上的李华,她心中慌乱一片,不知道法官会不会改判。 十分钟后,合议庭法官走进了法庭。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程武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程武恐吓他人,导致他人自杀身亡,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其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坦白,依法可以从轻处罚。 原审判决认定的事实基本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定性不当,依法予以纠正。根据法律规定,寻衅滋事罪应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综合本案的犯罪事实、后果,以及程武的量刑情节,判决如下: 一、撤销原审法院刑事判决主文:被告人程武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程武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判决的结果虽然与方轶建议的刑期相差较大,但是这也在方轶的预料之中,毕竟被害人的死亡与程武有一定关系,法院不好判缓刑。 旁听席上的李华眼神复杂,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一年六个月…… 这个判决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比一审法院的判决刑期少了一半,也算是没白上诉。 方轶走出法庭时,李华正站在走廊上,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方律师,我听说还有个再审程序,如果申请再审,程武还有没有机会……”李华盯着方轶道。 “我个人认为,申请再审希望不大。 另外,一年半的刑期,扣除之前被羁押的三个多月的时间,还有大约一年三个月的刑期,如果再表现的好点,恐怕再审的结果还没出来,程武已经被放出来了。 当然,这是我的建议,如果你想试试……”方轶想了想道。 听了方轶的话,李华彻底放弃了:“我明白了。谢谢您,方律师。” 坐在车上,方轶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海的电话,将判决结果告诉了他。白海对二审其实没报太大的希望,当得知程武的案子被改判为一年六个月时,他心中一动,在他看来,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被害人死了,不坐牢可能性不大。 七月中旬的一天,华连成正在凉爽的办公室内看文件,万可法走了进来。 “老华,赵律师那个刑事案子结果出来了吧!”万可法笑呵呵道。 华连成不情愿的拿出一份判决书复印件扔给了他:“自己看吧!” “哈哈哈,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掏钱吧老头!”万可法笑眯眯的看向华连成。 “切,寿星老尿炕,老没出息!多大岁数了,还天天盯着钱!给你!”说着,华连成扔出一个信封。 律师本色 第160节 万可法接过信封,笑呵呵的出门去了。 方轶刚去看守所会见回来,便被万可法叫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这是给你的。”万可法将一个红包递给了方轶:“别嫌少,二千元。这是华连成给的案件研讨费。 另外,今天晚上诉讼部去吃自助餐,还是上次那家,都得去哈。”万可法心情很好。 “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您怎么想起来请大家吃自助餐了?”方轶笑道。 “不是我请大家吃自助餐,是华主任请客。记得上次咱们去参加的案件研讨会吗?”万可法问道。 “是那个村里投毒的那个案子吧,判决下来了?”方轶问道。 “嗯,被告人周月娥被判了死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 不提她了,今天华主任心情好,特意出钱请吃饭。”万可法道。 方轶一愣,华主任心情好就乱撒钱吗?这是什么鬼啊!他对胖老头的说法一百个不信,肯定是胖老头给华主任挖了坑,这钱不定是怎么来的呢。 这天早上,方轶正在盯着业务群等着领案子,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彭华雁打来的,自从上次她老公邹强的案子结案后,彭华雁就再没有联系过方轶。这次突然来电,方轶感觉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所为何事。 “您好,彭女士。”方轶接通电话后道。 “您好,方律师。麻烦问下,您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顺便有个事想向您请教。”电话中传出彭华雁温婉柔和的声音。 彭华雁人长得美,那种美不仅是容貌上的漂亮,也不仅是身材上的匀称,而是由内及外的美,那种美是有内涵支撑的,与风尘中的美截然不同,很容易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特别是男人。所以方轶对她的印象很深,不过也仅此而已。 “晚上没有安排。”方轶道。 “那好,咱们晚上七点,国际大厦,谭家菜。不见不散!”彭华雁道。 放下电话后,方轶端起茶杯正要去茶水间,就见主任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周颖快步走了过来。 “方律师,老板有请。”周颖微笑道。 方轶一怔,立刻放下茶杯,跟着周颖去了主任办公室。 “老板,方律师来了。”周颖道。 方轶发现办公室内除了胖老头和小周外,钱律师也在。 钱律师名叫钱文,女,二十七岁,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诉讼部,开始是实习律师,后来转正做了律师,自认为能力有限做不了大案子,也不想承受太大的案件压力,日常工作主要以小案子和法援案子为主。 钱文律师在团队内部小有“名气”,被戏称为“专业致力于”法援案件的律师。像钱律师这样的法援律师,诉讼部还有两位。在万可法看来,大案子要有律师做,小案子也要有律师做,这样团队才能充分的利用自己的资源。 第361章 高收益果然高风险! “方律师,钱律师接到一个法律援助案子,是个刑事案件。我刚才跟钱律师聊了下,当事人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给他请律师。这个案子是中院找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辩护律师,被告人大概率会被判死刑,这活儿落到了咱们团队。 钱律师很少做刑事案子,所以他找到我求援。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估计也就走个程序,律师费只有一千元,交给你了。”万可法道。 “没问题。钱律师,案子的详细情况您了解吗?”方轶道。老板都发话了,正好手上的案子都结了,闲着也是闲着。 “我也仅知道个大概,还没去会见,我想跟您一起办这个案子,您看行吗?律师费我一分不要,权当是学习了。” 钱文表现的很诚恳,兴许是做法援案子做烦了,也可能是最近家里经济压力大,总之钱律师打算扩展下自己的业务领域。 “没问题。这样吧,你来联系看守所和法院,我来把控案件,法援那边就交给您了,各种文书太麻烦,我真做不来。”方轶皱眉道。 这个法援案子才一千元的律师费,要是以前在县里,这活儿肯定大家抢着做,但是到了市里,换了大平台后,方轶有点看不上这种业务,不想在上面浪费太多功夫,所以他把所有杂活都甩给了钱文。 “好,案子交给您,法律文书和法援那边交给我了。看守所我已经约好了,明天早上十点。法院那边是后天上午。”钱文微笑道。 当傍晚的热风吹过被晒了一天,热的烫脚的公路之时,下班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公交车站上挤满了人,写字楼里涌出的白领们,迈着焦急的脚步,拖着一身疲惫,怀揣兴奋或者轻松的心情,奔向回家或者夜生活之路。 为了避免堵车,方轶提前半个小时离开了律所,去了国际大厦的谭家菜。 在他到达国际大厦时,发现大厦前聚着一群人,有背双肩背的,有拉行李箱的,前面几个人拉着横幅,上书:xx金融公司,还我本金! 两辆警车停在路边,七八个警察在人群周围晃荡。 方轶走进大厦后,迎面碰到一位保安:“麻烦问下,前面是什么情况?” “楼上有家p2p金融公司,听说暴雷了,老板卷钱跑国外去了,外面的人都是来维权的。正应了那句话,你图人家的高息,人家图你的本金!”说完,保安向前面快步走去。 方轶回头看向楼外的人群,喃喃道:高收益果然高风险! 差十分钟七点的时候,彭华雁来了,点过菜后,她微笑道:“方律师,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我怕堵车,所以出来的早了点。”方轶微笑道。 两人聊了一阵,菜已上齐,开始吃喝。 “邹总最近怎么样?”方轶问道。 “他挺好的,我有个事想咨询您,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哥的事。”彭华雁放下筷子,给方轶倒了一杯饮料道。 “您说。”方轶停下筷子,看向她。 “我哥在一家公司做车间主任,之前公司效益还是挺不错的,但是后来公司业务开拓受阻,停产了。 很多员工都离开了,但是公司觉得我哥挺能干的,头脑又灵活,就想等恢复生产后接着用我哥,他管理的车间仍由他负责。 前段时间我嫂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我哥被抓了,我当时一下就蒙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检察院指控我哥盗窃罪,说是他把公司的财物偷走了不少,拉到外面卖钱了。 我想跟您咨询下,我哥的案子,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把案子委托给您。”彭华雁皱着眉头,眼神关切的看向方轶。 要说彭华雁两口子认识的律师不少,但是提到刑事案子,被告人又是自己的亲哥哥,她更愿意委托方轶。因为之前邹强的案子就是方轶办的,她很满意。 “没问题,您哥哥被关在那个看守所?”方轶问道。 “不在本省,在鲁省。”彭华雁道。 “嗯,我可以办这案子,但是因为在外省,所以律师费会比较高。”方轶道。 “没关系,去外省的差旅费由我出,律师费您尽管说。”彭华雁道。 “律师费五万元。差旅费实报实销或者包干都可以。”方轶想了想道。 既然彭华雁能找到自己,就说明她认可自己的专业能力,这样的客户只要案子做好了,后期说不定还会有案子推荐过来。所以,方轶不想做一锤子买卖,律师费没要太高。 “没问题,差旅费我给您五千元,包干,您看如何?”彭华雁道。 从本市到她哥哥所在的鲁省某市,火车票不过百十来元,车很多,即便加上住宿费用,多跑几次,她觉得也应该够了。 “好,没问题。”方轶点头道。 “这两天我会带我嫂子过去找您,办委托手续。届时我提前给您打电话。”彭华雁与方轶又聊了一阵,便散了。 次日一早,太阳虽然已经升起,但是气温尚未升上来,不是很热。方轶将车停在律所的楼下,落下了车窗,冲着站在路边提着公文包东张西望的钱文招了招手:“钱律师,这边!” 钱文凝神向丰田车看去,见是方轶,快步跑了过去,一脸惊讶道:“方律师,这是您的车?” “不是,是朋友公司的。”说着,方轶开车上路,奔看守所而去。 “有车就是方便。我每次去开庭都是坐公交车,等把车本考下来,我也得买辆车。”钱文坐在车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方轶聊着天。 “咱这儿不像京城,要摇号。只要经济实力允许,可以随便买。就是停车有点困难。”方轶道。 “您说的还真是,我家住的是老旧小区,没有车位。这要是真买了车,停车还真是问题。”钱文道。 很快二人来到了看守所,递交了委托手续后,走了进去。钱文显得有些不太适应,左顾右盼的跟在方轶的身后,之后挨着方轶坐在了不锈钢隔栏前。 不一会儿,警察带过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只见老者体型有些消瘦,眼神中带着绝望,坐在了方轶和钱文的面前。 第362章 都是直播惹的祸 “你好,你是肖旺吗?”方轶透过不锈钢隔栏看向对面的老者。 “我是肖旺。”老者道。 “我们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和钱文律师,我们将为你提供法律援助。你能否说下事情的经过?”方轶问道。 老者撩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后,然后慢慢仰起头,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我亲手杀了我的老伴……” 方轶和钱文并未感到惊讶,因为之前他们就知道了这个信息,此时二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等他讲述案发经过。 肖旺六十三岁,是位粮库的退休职工,虽然退休工资不算太高,但足够日常吃喝。他的老伴赵英,五十七岁,也是退休职工。 时间回到二零一三年五月,忙碌了一辈子的赵英退休后,无事可做,女儿在京城工作,只有节假日才能回来。老伴肖旺吃饱饭后就出去遛弯,或者去公园找棋友下棋,很少在家里待着。 那几年正值直播火爆之时,赵英在家无事,慢慢迷上了看直播,每日靠着看直播消磨时间。一日她在家中浏览网页的时候,无意中点进了一个直播房间,里面是一个叫作“老鼠爱大米”的年轻帅气男主播,正在唱一首老歌。 赵英虽然已经退休,但是那颗少女之心仍在,立刻就被直播间里的帅气男主播迷住了,帅气男主播的形象与赵英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形象不谋而合,在赵英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意。 此后她通过百度自学,注册了登录账号,并得知只要送礼物给主播就会得到主播的关注。 在“老鼠爱大米”直播的时候,赵英为了让她中意的男人注意到自己,学会了充钱送礼物,之后在帅气男主播一声又一声的“姐姐”中,她慢慢迷失了自我。 后来赵英支付了一笔“巨款”加入了“老鼠爱大米”的粉丝团,此后她又砸下了一笔大资金不断的刷福利,最终拿到了主播的联系方式。 由于赵英舍得花钱,以至于“老鼠爱大米”的团队都把她当成了土豪、贵妇,并将她作为“vip客户”对待。 为了增加客户粘稠度,“老鼠爱大米”使出了杀手锏,将他的身材照以及一些让女士兴奋到尖叫的照片发给了赵英。 “老鼠爱大米”的这一招无疑是非常好用的,赵英看到照片后,越陷越深,礼物刷的越来越贵重,从最开始的一晚几百元,到后来的几千甚至上万元,在几年里赵英逢“老鼠爱大米”直播必看,看时必刷礼物。偶尔有事无法看直播,她还会跟“老鼠爱大米”“请假”。 直到案发前,赵英陆续打赏出去了五十余万,后来赵英向“老鼠爱大米”提出了见面的要求。 vip客户提出的要求,帅气男主播自然是有求必应,随后两人便约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赵英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真人,两人逛街吃东西,后来赵英甚至出巨资给对方买奢侈品。 vip客户花了这么多钱,帅气男主播怎么也得表示下,就在赵英将其送回酒店房间之时,男主播使出杀手锏,在他的诱引下,赵英与他发生了关系。 赵英是过来人,又这么大岁数了,觉得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因此在次日早上的时候,她为了补偿男主播,又给对方转了五万元。 可能是得意忘形,也可能是上天安排,在酒店的大门外,两人分手的时候,赵英与男主播之间的亲密举动,无意中被肖旺的一位老棋友发现了。这位老棋友不是个爱传闲话的人,但是他觉得这种事有必要提醒下肖旺。 肖旺与老伴赵英过了半辈子,还是很信任她的,于是在老伴当天回家后,他并没有向老伴发难,而是选择了暗中观察。 肖旺发现老伴很在意手机,琢磨着老伴的秘密有可能在手机里,于是,他趁着老伴晚上洗澡的功夫,偷偷将她的手机拿到了手里。 打开后他查看了聊天软件,赵英的联系人很少,一共就十几个,而且有很多都很少联系,经常跟她联系的只有最上面的几个人。 而最上面的一个好友,被她标注成了“亲爱的”,肖旺的名字在这个好友的下面,于是他好奇的打开了聊天记录。 肖旺看到聊天内容全是爱啊、情啊之类的缠绵的话,露骨的很,他脑袋顿时嗡嗡的,心里一股怒火涌了上来,这还用说吗,老伴背着自己在外面有人了。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不少的微信转账记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他跑去一查手机银行,好家伙,家里辛辛苦苦攒下的五十多万养老钱,全没了,都被老伴转给了一个陌生人。 律师本色 第161节 肖旺无法接受人(老伴在外有人)财(五十余万存款)两空的打击,气血上涌,失去理智的他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剔骨刀,冲向卫生间内洗完澡,正准备出来的赵英。 赵英面对丈夫的指责无言以对,本想等丈夫冷静下来在解决,哪知道气急败坏的肖旺挥刀便捅,几声尖叫后,很快赵英没有了呼吸。 邻居听到了尖叫声后,报了警。警察以为是家庭暴力,可当看到浴室内的赵英后,顿时一惊,将肖旺控制起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邻居们听说了肖旺家的事后,在纷纷指责赵英不道德的同时,也为肖旺觉得不值。 警方以故意杀人罪将肖旺带走,现在案件已经移送检察院了。 “你后悔吗?”沉默片刻后,方轶问道。 “后悔有用吗?只怪我当时太冲动了。”肖旺倔强的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其实你老伴的打赏侵犯了你的财产,属于你的那部分是可以通过诉讼要回来的。”方轶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盼着女儿能原谅我。”肖旺平静的说道。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需要我们为你做点什么吗?”方轶问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在死之前见我女儿一面。”肖旺抱着一颗必死之心,说道。 “你有你女儿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只能试试。”方轶道。 “嗯,我明白。”肖旺点了点头。 第363章 道道挺多啊! 走出看守所,钱文沉默了,只是默默的跟在方轶身后。 “我挺同情肖旺的。”上车后,钱文突然道。 “嗯,有同情心说明你还没有麻木,会是个好律师。”方轶发动车子后,看了一眼钱文。 其实他的话只说了半句,心里的后半句是:不过同情心泛滥对于一名律师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刑事律师,因为同情心会让你失去判断力,扰乱你的逻辑思维能力。 如果旁边坐着的是王德友或者梅小婷,方轶一定会把话说全,至于钱文,他只能点到为止。 对于这么一个既需要洞察人性,又需要有丰富经验,更要防止自我迷失的职业来说,钱文还是太年轻了,社会太复杂了! “嗯,谢谢!”钱文点了点头:“方律师,您说肖旺会被判死刑吗?我的意思是归案后他配合警方调查,咱们能不能把这个作为突破口,请求法院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这是钱文做的第一个刑事案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想只是走程序,看着当事人被判死刑,说的直白点就是想支棱下,不想当个看客。 “咱可以这么辩护,但是根据案件情况看,法院大概率不会采纳,还是会判他死刑。”方轶道。 “为什么?”钱文转头看向方轶。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有没有发现《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是按照从重刑到轻刑的顺序列举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方轶问道。 钱文一脸的迷茫,摇摇头道:“不知道。” “这意味着故意杀人罪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犯罪,必须予以严厉打击,所以在司法实践中,对于犯故意杀人罪的罪犯,在量刑时法院会首先考虑重刑,在不适用重刑时,才会退而求其次选用轻刑。所以我推测,法院大概率会判肖旺死刑。”方轶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钱文如醍醐灌顶一般,随后又不解道:“这会不会导致对法律的生搬硬套,这可是一条人命!而且被害人有过错在先。”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确实有些法官就是这么生搬硬套的机械的判案,但并不是所有的法官都这样。 霍姆斯,你知道这个人吗?”方轶问道。 钱文摇摇头:“我上大学时看的全是法条和教科书,除此之外基本上不读有关专业方面的东西。当然写毕业论文时例外。” “嗯,我在读研究生时看过霍姆斯的《法律之路》,对我很有启发。霍姆斯说,律师应该从‘坏人’的视角出发,钻研法律,揣摩法官,然后指导客户如何避免法律的惩罚。 当然这里的‘坏人’是合法的坏人,是在法律红线边缘游走的坏人,他们的‘坏’是在道德上。其实如果你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坏人。 不仅如此,《法律之道》还将迷信逻辑的形式主义法律思维贬低的一无是处。”方轶闲聊道。 “您说的形式主义是咱们常在网上见到的那种形式主义吗?其实上面也反对形式主义。”钱文没有明说,但是方轶明白她口中的形式主义指的是什么。 “霍姆斯所说的法律上的形式主义可不仅仅是只做表面文章的形式主义,还包括把法律当成欧洲几何那样的封闭的演绎系统。 其实我认为法律是建立在共同认知之上的规则,随着时间的变迁,人们的共同认知发生了变化,那么法律就应该随着时代的不同进行修改,这种事绝对不是几个法学专家就能搞定的,还要考虑公信力和社会的发展。 不过对于咱们律师来说,我觉得霍姆斯关于律师的说法还是很实用的。咱们律师要想站稳脚跟,绝对不是拿个证,或者背诵法条那么简单。我可以忘记学校书本上的一切,但我不敢停止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因为解决问题的能力才是律师的核心竞争力。”方轶道。 “那法律和道德之间发生矛盾时,怎么处理?”钱文疑惑的看向方轶,想听听他的高见。 “合法的不一定符合道德标准,合乎道德标准的也一定合法。 咱们举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你可以看到很多中外小说中都有男主为母或者为父报仇的情节,但是没有读者会说男主做的不对,会称他有血性,甚至被人敬仰,比如张扣扣案。 这就是大众心中的道德标准。但是这种行为合法吗?从法律的角度看,是不合法的。 所以律师没必要去管什么法律和道德的关系,我觉得作为律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当事人免于法律的惩罚或者减轻惩罚。 至于道德,你可用它为当事人辩护,但是不要寄希望于它,有可能法官也认同辩护人所说的道德标准,但是法官不会拿道德作为判案的依据。”方轶道。 钱文没想到方轶的头脑里会有这么多道道,看来自己不太适合做刑事案子,有机会还是跟着马义或者老黄做民事案子吧,至少风险少些。 “我只是说下我的意见,不过该辩护的咱们还是要辩护的,万一法官有其他想法呢,说不定能保住肖旺的命。”方轶鼓励道。 次日上午,方轶带着钱文从法院阅卷回来后没多久,彭华雁便带着她嫂子刘芳芝来到了律所。 彭华雁的哥哥平时很少跟媳妇刘芳芝聊工作上的事,所以刘芳芝了解的案情有限,之前她曾找当地律师去看守所会见过,彭华雁知道的信息就是她听律师说的,案子很快被移送到了法院,刘芳芝是个没主见的人,此时早已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向小姑子彭华雁求助。 在周颖的协助下刘芳芝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将二人送出了律所。 肖旺的案子交给钱文盯着,方轶省去了不少精力,腾出时间来他开始约鲁省看守所的会见,然后约检察员沟通案情,约法院阅卷的时间。 第364章 赤裸裸的羞辱! 一日后,鲁省看守所内,一位中年男律师与一位四十多岁胡子拉碴,寸头,戴眼镜,一脸沧桑的男子相对而坐。 中年男律师是方轶,一脸沧桑的男子是彭华雁的哥哥彭华楠,此时的彭华楠看过委托手续,在上面签完字后,将其还给了方轶。 “方律师,您的律师费得多少钱?”彭华楠推了下鼻梁子上的眼睛,问道。 家里的对外事务都是由他处理,媳妇刘芳芝除了上班就是追剧,实在烦了会跟几个不着调的老娘们去逛街,根本不会讨价还价,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媳妇会舍近求远,去外省请律师来为自己辩护,难道自家媳妇被律师忽悠了?! “律师费五万元。你不用担心,彭华雁女士已经为您支付过来。是彭女士找的我。” 方轶见彭华楠的眼珠转动,又听他问律师费的事,对他的心里活动已经猜出了十之七八,便将他妹妹彭华雁的名字说了出来,以防他有戒心,不利于沟通案情。 “哦,是我妹妹找的您。方律师,我家里人还好吧!”彭华楠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妹妹彭华雁是个讲究人,而且精明的很,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妹妹被眼前的中年男律师忽悠。 “你家里人都挺好的。咱们时间有限,您能不能跟我说下案发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轶问答。 彭华楠答应一声,沉默片刻后,讲了起来…… 大学毕业后,彭华楠像很多同学一样校招进了公司,开始了迈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他在第一个家公司干了多年后,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然后跳槽来到现在的科技公司,因为有技术又有经验,头脑又够灵活,很快他便被公司看中,成了被重点培养的技术人员。 在二零零八年六月,彭华楠被科技公司提拔为机加工车间副主任,半年后主任退休,他接替了主任的工作。 二零一三年六月,因生产设备落后,公司准备引进投资方,升级机械设备,所以暂停了生产。但是投资方的引进却并不顺利,因此复工的时间一再推延,科技公司也没有与彭华楠续签劳动合同。 二零一三年八月,科技公司与彭华楠签订的劳动合同到期后未再续期,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找彭华楠谈话,打算在恢复生产后让他继续担任车间主任,所以没收回他手中的车间及仓库的钥匙,彭华楠因为暂时没找到下家,便答应了。 彭华楠掌管的机加工车间大门及车间内的仓库大门均挂有两把大锁,只有两把锁同时打开,才能开启大门。彭华楠和车间副主任分别保管每扇门上其中一把大锁的钥匙。 车间副主任手里的钥匙科技公司也没有收上去,此后不久,副主任去了朋友开的厂子上班。 二零一四年十月上旬,彭华楠仍未找到合适的工作,眼见着科技公司复工无望,钱包瘪了下去,无法保证家里的生活质量,他便打起了车间仓库里存放的物品的主意。于是他趁着公司停产,车间无人、车间副主任到其他厂家上班之机,将车间大门上由副主任保管钥匙的大锁撬开,换上了一把新锁。 月底的时候,彭华楠见无人发现大锁被换,便故技重施用钥匙打开车间大门,再用自己保管的仓库钥匙打开仓库门上的一把大锁,并撬开另一把大锁,换上了自己购买的大锁。 此后,彭华楠先后六次进入仓库,窃取仓库内的半成品及阀门、进口螺母、安全阀等物品上千件,并用自家的面包车将赃物运到了外面进行兜售。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科技公司发现车间和仓库的大锁被换,便派人去仓库进行清点,彭华楠见事情盖不住了,便找到总经理认错、求饶,此后彭华楠被公安机关以盗窃罪抓捕。 经核查,彭华楠盗取的赃物价值,共计人民币五万三千八佰余元,彭华楠销赃得款仅为人民币三千三百元。 “按照你的说法,公司停产后,你的劳动合同到期,但是你仍然保管者车间和仓库的大门钥匙,科技公司从来没找你要过,是吗?”方轶问道。 “是这样。总经理曾找过我,想复工后,让我继续管理车间,因为车间内的员工都走了,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总经理也没提钥匙的事。我理解他是想让我继续保管钥匙,管理车间和仓库,省的复工后再交接了。”彭华楠道。 “停工期间,你没想过先凑合找个工作,过渡下吗?”方轶问道。 “怎么可能不想,但是我之前是做车间主任的,去了几家公司后,发现没有合适我的职位,都得从技术员做起,我这心里……落差,你理解吗?”彭华楠面露尴尬道。 方轶点了点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呗! 下午的时候,方轶去了法院阅卷。因为约了次日见检察员,所以方轶在当地住了一宿。 次日上午,方轶在检察院门口等了约有二十多分钟,主办彭华楠盗窃案的男检察员才一脸不耐烦的走出来。 “您好,高检察员,这是我撰写的关于彭华楠盗窃案的律师意见。您看能否去您办公室,咱们探讨下案情?”方轶见高检察员没有让自己进门的意思,于是问道。 “我觉得这案子挺简单的,人赃俱获,没必要去办公室,就在这儿聊两句吧。”高检察员接过律师意见,皱了皱眉头道。 方轶尴尬的笑了笑:“也好,我看过案卷了,认为彭华楠不够成盗窃罪。他还在履行着工作职责,定性为职务侵占罪更恰当……” 不待方轶说完,高检察员便打断了他:“科技公司与他的劳动合同早就到期了,既然双方没有了劳动关系,怎么能定性为职务侵占罪呢?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再查查这两个罪名的构成条件,作为一名律师,一定要专业。好了,我还要回去开会,先聊到这儿吧。你的律师意见我会看的。”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第365章 情况不容乐观 说完,高检察员转身拿着方轶提交的律师意见走进了检察院的大门。对方的意思很明确,你方律师不够专业,应该回炉再去练练,我没工夫搭理你。方轶站在原地,虽然心中有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没办法,人家是系统内的人,自己不过是个替人打官司的律师,本身所处的地位就不平等。只能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等着吧,我会在法庭上让你知道什么是律师。 次日上午,当灼热的阳光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照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会议室时,会议室内的冷气猛扑过去,与之陷入了胶着。 会议室内,方轶将这一趟去鲁省的情况告诉了对面的彭华雁。 “方律师,我哥哥的案子,您怎么看?”彭华雁眼神中闪烁着关切。 “从现有案卷和会见的情况来看,我认为您哥哥彭华楠构成犯罪,但是不构成检察院指控的盗窃罪,而是有可能构成职务侵占罪。”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62节 “这两个罪名有什么区别吗?我的意思是这两个罪名,那个判的会重一些,那个会判的轻一些? 方律师,如果我哥哥确实犯了罪,其实相对于罪名来说,我更关心我哥哥会被判多少年。”彭华雁把她的真实想法告诉了方轶。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根据第二百七十一条关于职务侵占罪的规定,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巨大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方轶说道。 (上述第二百七十一条为2015年11月1日起施行的《刑法》,现行有效的《刑法》已将第二百七十一条修改为: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 “方律师,您刚才说的把我弄糊涂了,职务侵占罪分五年以上和五年以下,盗窃罪判刑分三个挡,应该怎么适用?”不待方轶说完,彭华雁不解的看向方轶道。 “您听我给您解释完就明白了。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13年4月4日起施行),第一条盗窃公私财物价值一千元至三千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三十万元至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违反公司法受贿、侵占、挪用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发[1995]23号,二零一三年失效)的第二条,侵占公司、企业财物五千元至二万元以上的,属于“数额较大”;侵占公司、企业财物十万元以上的,属于“数额巨大”。 虽然该23号解释已经于二零一三年一月被废止,但是在新的司法解释出台前,该司法解释在司法实践中仍然具有参考价值。 您哥哥盗取了价值五万三千八佰余元的公司财物,如果按照盗窃罪量刑,根据当地的经济情况,您哥哥盗取的财物数额大概率会被认定为‘数额巨大’,将被法院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具体判多少年刑期,法官是有自由裁量权,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按照职务侵占罪量刑,根据您哥哥盗取的公司财物价值属于‘数额较大’,应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相比较而言,同样的犯罪数额,职务侵占罪会比盗窃罪判的轻很多,刑期也短很多。”方轶解释道。 (二零一六年三月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通过了《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该解释于二零一六年四月十八日起施行。 该解释第一条之规定,贪污或者受贿数额在三万元以上不满二十万元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条第一款规定的“数额较大”,依法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 该解释第十一条之规定,刑法第一百六十三条规定的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第二百七十一条规定的职务侵占罪中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的数额起点,按照本解释关于受贿罪、贪污罪相对应的数额标准规定的二倍、五倍执行。 该司法解释对职务侵占罪的量刑数额进行了重新确认) 彭华雁不仅人长得漂亮,头脑也非常好使,一边是数额巨大,处三年至十年有期徒刑,另一边是数额较大,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她已经明白了方轶的意思。 “方律师,我哥哥的案子您有几成把握?”彭华雁问道。 “五成!”方轶道。他可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庭审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嗯,我哥哥的案子就拜托您了。”彭华雁道。 送走了彭华雁,方轶下楼回到了工位。就在这时,钱文跑了过来。 “方律师,我跟肖旺的女儿联系过了,但是对方不愿意见肖旺。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钱文紧锁眉头道。 “哎!她就是现在想见也见不到,案子还没判,只能律师见,家属见不到人。这样,你跟他女儿说,肖旺极有可能被判处死刑,要不要见她父亲最后一面,让她自己决定。跟她要个地址,判决书下来后,你邮寄给她。”方轶道。 第366章 小样吧,我就不信辩不倒你! “万一没被判死刑呢?”钱文道。 “那更好!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他们父女之间的伤痛如果连时间都解决不了,咱们律师就更解决不了了。把话说到位,尽到咱们律师的职责就行啦!”方轶看向钱文道。 “嗯,我明白了。”钱文若有所思的向工位走去。 “哎!老方,开始带徒弟了?”钱文走后,黄援朝笑呵呵的凑了过来。 “别瞎说。我不过是跟钱律师合作。”方轶瞟了一眼黄援朝道。 “钱律师其实挺好的,对待客户特别有耐心,就是身上少了一点气势,抗压能力有点差,遇到大客户恐怕压不住,不太适合做大案子。”黄援朝低声道。 “这事吧……,其实看祖师爷赏不赏饭,如果祖师爷赏饭,一两年就能练出来。”方轶犹豫了下道。 “我看悬!对了,跟你商量个正事。”黄援朝压低声音道。 “啥事?”方轶认真道。 “我过段时间要去谈个法律顾问单位,是个大客户,到时候你和马义跟我一起去一趟,你们就说跟我是一个团队的。算是,帮我撑撑场子。”黄援朝嘿嘿一笑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啊,没问题。”方轶痛快答应道:“不过你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 “欧拉!”黄援朝伸出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后,转身回工位去了。 一周后,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中午,吃过午饭的方轶和钱文,从法院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走了出来。 “钱律师,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在纠结了。”方轶看了一眼身旁低着头,无精打采的钱文规劝道。 今天上午十点半,肖旺杀人案开庭,庭审过程很简单,钱文在方轶的鼓励下,做了最后的辩护发言,当然辩护词是钱文起草,方轶把关修改过的。 法庭旁听席上,长枪短炮的来了不少媒体记者,准备将今天的杀人案作为反面教材,用以警示大众,冲动是魔鬼。相关部门也准备借此机会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净化直播行动。 庭审现场呈现一边倒的局势,检察员滔滔不绝的指控肖旺犯下的恶行,把他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凶犯,社会危害性极大。可能是公开审理,下面有媒体记者的缘故,检察员的表演欲极强,现场效果也很不错。 方轶据理力争,将过往之事提了出来,把肖旺说成了武大郎一般头戴绿帽,钱财两空的受害者,把罪恶的根源指向了直播。 钱文的最后辩护意见更是将被害人的过错和被告人归案后配合调查等对被告人量刑有利的情况诉说一遍,把肖旺的行为归为激情杀人。 听得检察员一阵阵的不爽,法院指定律师提供法援服务,走走过场配合下就行,怎么还说起来没完了! 法官也直皱眉,这么简单的案情,这么严重的事件,杀人案啊!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老伴……,社会危害性这么大,有必要费这么多口舌吗?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旁听席上的媒体记者没的写。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当庭宣判,肖旺死刑,立即执行! “哎!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还真让您说中了!”钱文眯着眼望了望天,叹了口气道。 “肖旺女儿那边有信儿吗?”方轶问道。 “前两天我就把开庭时间告诉她了,但是她没给我回信儿,也不知道今天来没来。”钱文道。 旁听席上倒是坐了不少群众,还有媒体记者,她不认识肖旺的女儿,因此也不知道肖旺的女儿在不在旁听席上。 “嗯,等判决书下来,直接邮寄给她。记得多跟法官要一份判决书,订卷用。”方轶对于后续的事情不感兴趣,于是便将剩下的活儿都抛给了钱文。 隔周,方轶乘坐火车到了鲁省,他选择的酒店距离区法院不远,走路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因为明天早上九点,彭华楠盗窃案将在区法院开庭。 夏日的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人身上不是很舒服,区法院的大门打开后,方轶和彭华楠的媳妇刘芳芝走进了法院的审判庭。 虽然是公开审理,但是旁听席上人不多,刘芳芝神色紧张的听着检察员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彭华楠与被害单位科技公司解除劳动合同后,仍然留存车间和仓库的钥匙,并借机窃取被害单位仓库内的财物,变卖后将赃款据为己有。经核查,被窃财物价值共计人民币五万三千八佰余元。 公诉人认为,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高检察员语气冷的像个冰坨子。 “被告人彭华楠,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是位四方脸,身材高大的汉子。 “听清楚了,我对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对罪名有异议。车间和仓库的钥匙是公司给我的,公司停产期间车间事务仍由我负责,而且总经理也找过,告诉我待公司复工后,仍由我担任车间主任。 直至案发之时,公司也未收回我手中的车间和仓库钥匙,还几次找我开门去车间查看机械设备情况,变卖老设备。实际上劳动合同到期后,我仍然在管理着车间和仓库,所以我不构成盗窃罪。”彭华楠辩解道。 前几天,方轶去看守所会见彭华楠时,向他告知了辩护方案,并解答了他的咨询。彭华楠是个聪明人,不用方轶提醒,自然知道庭审时该怎么说。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高检察员转头看向被告席上的彭华楠,问道:“被告人彭华楠,被害单位停产前,你在被害单位担任什么职务?” “担任车间主任。”彭华楠道。 “被害单位停产后,你车间的工人是怎么安置的?”高检察员问道。 “都放长假了!后来陆续提出了离职,基本上都走了。”彭华楠道。 “劳动合同到期后,你是否向公司提过续签劳动合同?”高检察员问道。 “没有,当时公司半死不活的,所以我没提续签的事。”彭华楠道。 “你之前提到,总经理有意待复工后继续让你做车间主任,那么公司是否跟你提过续签劳动合同的事?”高检察员问道。 “没提过,但是……”彭华楠道。 “被告人彭华楠,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需要你辩解,明白吗?”高检察员打断了彭华楠的话。 “明白!”彭华楠道。 “劳动合同到期后,公司是否仍然给你缴纳社保,发放工资?”高检察员问道。 “当时劳动合同到期后,社保就停了!停工期间发的是生活费,没给工资,后来劳动合同到期,生活费也停了。”彭华楠道。 “车间和仓库的大门锁一共有几把?是否被换过?”高检察员问道 “一共有四把锁,有两把被更换过。”彭华楠道。 “谁更换的?”高检察员问道。 “是我换的。”彭华楠道。 “你更换大门和仓库的门锁的动机是什么?”高检察员追问道。 “当时我没有收入,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我想用仓库里的东西换点钱,贴补家用。”彭华楠面露羞愧。 “你将仓库内的物品拿出去,卖了换钱,是在劳动合同到期前还是在到期后?”高检察员继续问道。 “是在劳动合同到期后。”彭华楠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高检察员道。 “被告人彭华楠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需要发问。”方轶道。 “被告人彭华楠,车间和仓库的大门钥匙都谁有?”方轶问道。 “车间和仓库的大门上各有两把大锁,一把车间钥匙和一把仓库钥匙算是一套,一共有两套,我和副主任各拿一套。”彭华楠道。 “公司停工期间,你与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到期前,你的主要工作是什么?”方轶问道。 “公司停工期间车间里的工人都走了,我和副主任轮着值班,负责车间和仓库的管理,公司有时候会带投资人过来查看车间的情况。我们负责配合。”彭华楠道。 “劳动合同到期后呢?你还在车间留守吗?”方轶道。 “劳动合同到期后,因为公司不再给我发生活费,也不给缴社保了,所以平时没事我就在家,偶尔会去车间转转,有事公司会给我打电话。”彭华楠道。 “劳动合同到期后,公司给你打过电话吗?我的意思是你在家这段时间?”方轶问道。 “最初公司给我和副主任打过一次电话,让我们过去配合投资方派来的律师和会计师清点车间财物,后来就没有了。 再后来副主任去了朋友的公司任职,我看公司复工无期,就动了邪念……”彭华楠道。 “公司有没有要求你将车间和仓库的钥匙上交?”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我手里有车间和仓库的钥匙,公司管理层都知道。我的劳动合同到期后,公司从来就没提过让我上交钥匙的事。”彭华楠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63节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和被告人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道。 “下面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 方轶和彭华楠对于公诉人提出的证据没有异议,彭华楠对窃取公司财物的事实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都认。本案控辩双方争议的焦点是案件的定性问题,也就是罪名。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下面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彭华楠劳动合同到期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窃取被害单位科技公司的财物,并进行变卖,将所得赃款据为己有,其行为已经构成盗窃罪,而且数额巨大,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彭华楠判处有期徒刑六年。请法院依法裁判。完毕!”高检察员道。 “被告人彭华楠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没有与科技公司续签劳动合同,是因为当时科技公司停产,总经理告诉我复工后仍由我担任车间主任,就是打算在恢复生产后与我续签劳动合同。 我承认窃取了公司的财物,但我是利用了掌管车间和仓库大门钥匙的便利条件,应该属于职务侵占……”彭华楠辩解道。 “下面由被告人彭华楠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 辩护人认为,刑事案件的定性应该注重实质,而不是形式,评判一个人是否为单位工作人员,实质性的依据是其是否在单位中具有一定工作职责或者承担一定业务活动,至于是否与用工单位签订了用工合同,以及是否在用工合同期内,只是属于审查判断其主体身份的形式考察内容。 换句话说,被告人彭华楠是否构成职务侵占罪,应当考察其在被害单位是否实际担负一定的“职责”,并利用其职责便利非法侵占被害单位的财物。 回到本案,被告人彭华楠的犯罪行为虽然发生在劳动合同到期之后,但当时彭华楠仍在实际行使管理职责,对车间和仓库具有管理职权,符合职务侵占罪的条件。 因此,辩护人认为彭华楠的行为构成职务侵占罪,鉴于其犯罪数额不高,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具有减轻处罚的情节,建议给予被告人彭华楠缓刑。完毕。”方轶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公诉人认为,彭华楠的犯罪行为发生在其与被害单位科技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到期后,而且双方未续签劳动合同,此时彭华楠已不是科技公司的员工,加之科技公司当时正处于停工状态,彭华楠也无‘职务’可行使,因此,彭华楠不符合职务侵占罪的主体要件,应以盗窃罪处罚。完毕。”高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针对检察员的意见进行回应。”审判长道。 “好的,辩护人针对检察员的意见及回应,发表以下意见: 被告人彭华楠作为车间主任,与副主任共同负责保管车间和仓库的大门钥匙,其对仓库财物负有保管职责。 虽然彭华楠与科技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已到期,但根据公诉人提交的证据材料,科技公司总经理及彭华楠均证实,科技公司准备在复工后继续聘请被告人彭华楠担任车间主任。 科技公司是知道车间和仓库钥匙的重要性的,如果不想让彭华楠继续从事车间主任的职责完全可以收回钥匙,但事实上科技公司从未提出过收回钥匙的要求,在劳动合同到期后,彭华楠依旧履行着对仓库财物的保管职责,因此双方存在事实劳动关系。 因此,没有续签劳动合同,并不影响彭华楠与科技公司之间的劳动关系,彭华楠仍然符合职务侵占罪主体的要求。完毕。”方轶道。 “检察员是否需要继续对辩护人进行回应?”审判长问道。 “需要回应。”高检察员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我们认为,被告人彭华楠对所侵占的财物并无独立管理权,其单独利用共同管理权窃取本单位财物的行为,仍应该定性为盗窃罪,不能认定为利用职务的便利。”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检察员的意见,辩护人回应如下: 辩护人认为,成立职务侵占罪客观方面要求必须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即被告人彭华楠利用自己管理单位财物的便利条件,将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 我们讲的“管理”,是指行为人对单位财物直接负有保管、处理、使用的职责,亦对单位财物具有一定的处置权。 实践中,为了实现相互制约、相互监督的公司管理要求,单位财物的支配权、处置权及管理权往往由多人共同行使,比如财务部门,既有财务又有出纳,就是为了相互制约,相互监督。 因此,劳动合同到期后,被告人彭华楠对被害单位科技公司的管理权限仍及于其在任(车间主任)时职责范围的全部,其因该管理权而产生的便利,不会因为存在其他共同管理人而受到影响,其利用管理权的便利窃取被害单位财物的行为并不影响“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的认定。 本案中,科技公司车间及仓库大门的钥匙分别由被告人彭华楠和车间副主任保管。虽然管理权由车间主任和副主任共同行使,但彭华楠对车间仓库财物的管理权限,并不因存在共同管理人而降低。所以被告人彭华楠应构成职务侵占罪。”方轶道。 审判长本想就此打住,但见高检察员那意思好像还有话要说,便继续道:“检察员可以继续回应辩护人的意见。” “好的,审判长。我们认为,在本案中,被告人彭华楠采用了盗窃犯罪中最常用的方式—撬锁,这恰恰说明被告人彭华楠窃取仓库财物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利用职务便利’的范围,进而导致案件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所以本案应定性为盗窃罪。”高检察员心中不服,小样吧,我就不信辩不倒你。 “辩护人可以继续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觉得二人的辩论挺有意思,理不辩不明,辩论的通透了,后面写判决方便。 “好的,审判长。方才公诉人所说正是本案的特殊之处。 被告人彭华楠采取了用自己保管的两把钥匙打开大锁,同时撬开另外两把大锁的方式,窃取被害单位科技公司仓库的财物。 辩护人认为,车间和仓库共有四把锁,在窃取财物的过程中,被告人彭华楠利用自身负责保管的两把钥匙打开两把锁,又借助一般盗窃的撬锁方式最终进入仓库窃得财物,看起来好像撬锁行为起了主要作用,但是从整个实施过程来看,被告人彭华楠能够顺利实现非法占有单位财物的目的关键还是利用了其作为车间主任的职务便利。 说的直白点,如果被告人彭华楠没有利用职务便利,其犯罪行为不可能顺利得逞。因为案发之时车间处于停产状态,非本单位人员进出厂区是被门卫限制的,而恰恰是因为被告人彭华楠曾经担任过车间主任,持有车间和仓库钥匙,在他劳动合同到期后,仍然在履行着车间主任的职责,所以他才可以在此后多次驾车进出厂区并实施犯罪行为。这与盗窃罪中的行为人踩点,熟悉作案环境等是有本质区别的。 由此可见,被告人彭华楠所具有的职务便利才是其犯罪得逞的主要因素,这一点也决定了其与那些普通的撬锁盗窃行为具有本质区别。所以被告人彭华楠的行为仍应为职务侵占。”方轶道。 “检察员是否需要继续回应辩护人的意见?”审判长看向高检察员。 “谢谢审判长,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关于职务侵占罪的描述为:‘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 该法条并未列明职务侵占罪的具体行为方式,我们认为,该条所描述的职务侵占罪的行为方式中不应包括盗窃的行为方式。因此被告人彭华楠的行为仍应定性为盗窃罪。”高检察员已经有点黔驴技穷了,心中虽然不爽但是又实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更好的点。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不管检察员怎么想,反正他听的津津有味,觉得挺有意思的。 “辩护人认为,秘密窃取的方法也是职务侵占罪的侵占行为方式之一。虽然《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对职务侵占罪的行为手段没有进行详细规定,但并不妨碍我们得出上述结论。理由如下: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一九九五年发布的《关于办理违反公司法受贿、侵占、挪用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对“侵占”一词作了明确,是指行为人以侵吞、盗窃、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本公司、企业财物的行为。 虽然上述解释于二零一三年一月被废止,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中看出最高院对职务侵占罪中的‘侵占’一词的理解。 另外,职务侵占罪与盗窃、诈骗等普通侵财类犯罪相比,特殊之处就在于利用了职务便利,不但侵犯了被害单位的财产权,还违背了用人单位对行为人的勤勉尽责的要求,至于具体的实施手段,我认为,只要是利用了职务便利实施了侵财行为,无论是秘密窃取,还是骗取,又或其他手段均不影响行为人对被害单位财产权侵害的认定,这也是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未对具体行为方式进行列举说明的原因之一。 职务侵占罪的侵占行为方式多种多样,根本没有必要对行为人具体实施的行为方法进行限制,只要行为人利用了职务便利,将被害单位的财物据为己有,便是职务侵占罪的行为方式。 因此,本案被告人以秘密窃取方法侵占单位财物的行为应当认定为职务侵占行为。完毕。”方轶道。 …… 第367章 有那么邪乎吗?!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彭华楠利用其担任车间主任,保管仓库财物的职务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职务侵占罪。 公诉人认定被告人彭华楠盗窃本单位财物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予以采纳,但认为被告人彭华楠的行为构成盗窃罪不当,予以纠正。 被告人彭华楠及其辩护人关于其行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辩解意见,与事实和法律规定相符,予以采纳。 被告人彭华楠归案后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可酌情从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彭华楠犯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二万元。 二、追缴被告人彭华楠违法所得人民币三千三百元,上缴国库。”审判长宣判道。 旁听席上,刘芳芝眼泪汪汪,虽然知道丈夫彭华楠肯定会被判刑,但是当审判长宣判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忽悠一下,仿佛天都塌了,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她心里一片茫然。 “方律师,如果上诉……我老公的刑期能减下来吗?”法院大门外,刘芳芝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这个我没有把握,如果上诉……我觉得大概率会被驳回。”方轶犹豫了下道。 “嗯,我明白了。”刘芳芝点头道。 “等判决书下来,我邮寄给您。”方轶道。 “嗯,有劳您了。”刘芳芝道。 开了一上午的庭,下午两点半才宣判,方轶早已饿过劲儿了。之前预定了四点一刻的返程火车,此时他站在法院大门口看了下表,距离开车还有一个来小时,来不及吃饭,方轶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面包、香肠和矿泉水,急急忙忙的打车奔火车站而去。 坐上火车后,方轶吃了半个面包喝了半瓶矿泉水后,才掏出手机,把判决结果告诉了彭华雁,法院判决的刑期彭华雁觉得可以接受,钱的事她会帮哥哥解决,就是不知道检察院那边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抗诉。 当出租车平稳的停在辉煌门口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山尖上,天色未黑,辉煌早已人气爆棚。 方轶走进辉煌大门时,李书明身穿高档西装,满脸堆笑的刚将一波贵客送出门。 “这是去哪了?背着双肩背,一身征尘,满脸疲惫!要不要我叫两姑娘给你按摩下?”李书明嘿嘿坏笑道。 “既然看出是征尘,那还用问吗?刚从外地开庭回来。吧吧的在法庭上说了一上午,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你看我这嘴唇,干的都快起皮了!”方轶手里提着双肩背,诉苦道。 “先去吃点东西泡个澡,我让人在楼上给你开个单间,咱们喝一杯。我有事跟你说。”李书明说完,拍了拍方轶的肩膀,转身忙去了。 方轶换好衣服,来到餐厅胡吃海喝一顿后,去了浴池。当他来到楼上的单间时,屋内一张小桌上摆着四个酒菜,两个酒杯,桌子旁放着两打青岛啤酒。 “来尝尝,这可是我去青岛考察时,特意去青岛啤酒一厂弄来的。你喝过青岛原浆吗?”李书明神秘兮兮的问道。 方轶摇了摇头,他平时喝白酒多,啤酒大多是跟李书明对饮或者吃大排档时喝。 “我去,那滋味,有点像苹果汁兑了啤酒,味道非常甘甜,比咱们之前喝的啤酒都好喝。不过就有一个缺点。”李书明说着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什么缺点?”方轶问道。 “保质期太短,只有七天!所以如果日后你去青岛办案子,可以去二厂门口的饭店尝尝原浆,回味无穷。”李书明一脸回味的说道。 “有那么邪乎吗?”方轶不以为然,抓起一听啤酒,打开倒了一杯。 “我说什么不重要,你试试看。”李书明嚼着花生米,笑咪咪的看着方轶,等着他对面前的啤酒进行点评。 方轶端起酒杯,观察道:“气泡很细密、持续性很强,不错。”说着,他喝了一口,片刻后接着道:“入口甘甜,很舒服,入喉柔顺。你还别说,是跟之前喝的啤酒味道不一样,很爽!” “对吧!当地人有句顺口溜:一厂真,二厂晕,三厂假,四厂顺,五厂亲。这几家厂子我只喝过一厂和二厂的啤酒,据说一厂的啤酒是出口的,所以质量最好;二厂销往周边,味道也不错。 我感觉一厂和二厂的啤酒在味道上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是感觉差别不是太大,其他几个厂子的没喝过,不知道咋样。有机会再试试。”李书明侃侃而谈。 “老李,你是准备改行卖酒,还是咋滴?”方轶微笑道。 “切!你见过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卖酒吗?谁家卖酒不得找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啊!前段时间有个青岛啤酒的代理商来找我,他知道辉煌用酒量大,想让我从他哪进酒,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增进了解,特意带我去了趟青岛,跟厂家聊了聊。”李书明道。 “我去,我算是见识了,用塑料袋装啤酒,这种‘奇观’我敢说在全中国,恐怕只有青岛才有!就问你牛不牛?”李书明又喝了一口啤酒,感叹道。 “牛!对了,你之前说有事,不会是想让我跟着你一起弄啤酒吧!”方轶放下杯子道。 “少扯,我找你是有正事。”李书明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摸出一支烟,点然后继续道:“杜希你还记得不?我们辉煌六个部门经理中的一个,之前你替他父亲打过官司。” “是不是因为征地索要补偿款,被检察院以敲诈勒索罪起诉的那个案子?”方轶想了想道。 “对,就是那个案子。杜希手下有个兄弟,前几天那哥们的哥哥因为盗窃罪被抓了。杜希带着他来找我,想让我帮忙,把你介绍给他。”李书明道。 “哦,没问题。这是好事啊。”方轶道。 第368章 这小词整的一套一套的,挺有文化啊!! “不过,我得提前给拟打打预防针,那哥们家里可不富裕。否则他哥也不至于沦落成三只手。”李书明道。 律师本色 第164节 “放心吧,你们辉煌的员工,我都打折,按照最低标准收律师费,可以吧!”方轶笑道。 “那倒不用,那哥们跟我非亲非故的,你不用看我的面子。我是怕你要价太高把人给吓跑了。三万以内,我感觉问题不大。”李书明解释道。 “好,我先问问案情。”方轶点头道。 “嗯,我明天让他去律所找你。来,再干一杯。”李书明拿过啤酒,一边倒酒一边道:“今天不喝完不准睡觉哈!” 次日一早,方轶正在整理彭华楠的案卷,准备判决书下来后,装订案卷存档。就在此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手机号。 “您好,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接通电话后问道。 “您好方律师,我是辉煌的冯小佳,是李总让我给您打电话的,我哥因为盗窃罪被抓了,我想找您咨询下。”对方道。 “嗯,你们李总昨天跟我说了,你过来吧,我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你来了直接告诉前台跟我约好了就行。”方轶道。 “好的,我大约十点半到,麻烦您了!”冯小佳挂断电话后,方轶向所里预定了一间小会议室。 十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方轶来到了会议室,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穿着衬衫西裤,长相有些小帅的大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方律师,您好,我是冯小佳,之前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冯小佳非常礼貌说道。 “您好,您哥哥的情况,您都了解吗?”方轶没有过多客气,直奔主题道。 “说实话,我只知道他是因为盗窃被抓的,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冯小佳面色忧虑道。 “您哥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方轶问道。 “有将近一个月了。当时我找了县里的律师去会见,问了问情况,那位律师说他是入室盗窃,被人抓了现行,一共偷了二千一百元,其他的什么都没说。现在案子已经到法院了。 方律师,杜哥父亲的案子是您办的,非常成功,这事我们都知道。我想把我哥的案子也委托给您,您看……”冯小佳的眼神中露出渴望。 “没问题。我跟您们老板是朋友,既然你是辉煌的员工,这案子我接了。”方轶道。 “那这律师费?” 从冯小佳走进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时起,他的心就一直在敲鼓,这么高档、大气的办公环境,这么大的律师事务所,收费一定低不了,不知道方律师会要多少律师费。 “昨天你们李总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你也不容易,我按照我们团队最低的收费标准一万元收取律师费,你看怎么样?”方轶想了想道。 他不想让冯小佳领自己的情,因为那没有意义,但是让他领李书明的情,可是很有意义的,至少能让冯小佳对李书明感恩,踏踏实实的工作。 最主要的是,方轶听冯小佳说完案情后,他觉得这种案子不复杂,大概率也就走个程序,如果能让被告人少在里面蹲几天,那就是胜利。 “好,没问题,我现在就交费。”冯小佳急忙点头,边说边往外掏银行卡,生怕方轶反悔似的。 其实这也不怪他,之前他请的那位县里的律师一张嘴就要二万元,本来他以为方轶会要的更多,没想到只要一万元。一个是县里的不知名小律所的律师,一个是市里知名的大律所的律师,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选大律所的律师,更何况律师费还那么便宜。最主要的是在杜希的游说下,冯小佳对方轶的信任大增。 要知道在法律圈,当事人和律师是很难建立真正的信任关系的,但是一旦建立起信任关系,那必将非常牢靠,只要律师自己不拉胯,信任就不会塌方。 不一会儿,周颖拿着委托手续跑了上来,协助冯小佳办理了委托手续,交完律师费后,方轶将冯小佳送到了电梯间,让他回去等消息。 “方律师,您可以啊,月月都有自己的案子。”周颖抱着委托手续,跟在方轶身侧,双眼硕硕放光道。 “都是些小案子,挣点辛苦钱。就拿刚才这个案子说吧,一共才一万元律师费,理论上我能拿七千,但是还有个税呢,再加上办案的费用,其实到手没多少。 这个案子的被告人在下面县里的看守所,那个县又比较远,单程将近百十来公里,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方轶咧嘴道。 二人正说着,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云梅打来的,下午要过来找他谈事。 方轶挂掉电话后,预约楼上的会议室,但是楼上的小助理告诉他,只剩下两个茶室了,会议室下午都约出去了。方轶不禁感叹:律师们真忙啊!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云梅来到了律所,茶室内方轶一边沏茶一边闲聊道:“云总,最近生意如何?” “挺好的,方律师,前段时间我去南边武夷山采购茶叶时,弄了点大红袍,别看包装简单,但是很正宗,您回头品品。”说着,云梅拿出了两个陶瓷茶叶罐放到了方轶面前。 “能被云总看上的茶叶必是好茶叶,肯定正宗。我这沏茶的手艺在您面前就是班门弄斧,您别笑话哈。”方轶笑呵呵的将一杯茶水递到了云梅面前。 “哪有!您泡茶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改日我送您一套茶具,没事喝喝茶,聊聊天还是很惬意的,即便一人无事也可以独饮! 茶中亚圣卢仝的《七碗茶歌》有云: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可见饮茶对人有百利,是个好习惯。”云梅微笑道。 “云总说的对,以后我得多饮茶,可以轻身健体。谢谢云总!茶叶我收下了。 对了,您这次过来找我什么事?”方轶将茶罐收起放到了一旁,心道:没看出来呀,云总还挺好文雅的。 “我有一笔货款,已经好多年了,一直收不回来。我知道您办法多,想请您帮催收下,如果催不回来,就直接起诉对方。”云梅正色道。 “拖欠的货款有多少钱?几年了?”方轶问道。 “一共是一百五十万元,有四年多了。当初对方要开茶庄,找我提供茶叶,结果我的货运过去了,对方的茶庄开了不到一年就倒闭了。 后来我跟对方对了下账,最后他欠我一百五十八万元货款,当时只支付了八万元,还有一百五十万,他说缓两年再给我,结果到现在也没给。 基本上每年我都会派人去催款,他每次都说缓一缓,没办法我只能让他一次次签字确认债务,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这几年他生意做的挺好,开着采摘园,坐着豪车,可就是不还钱……”云梅道。 方轶一边听一边盘算着,看来这壹佰伍拾万对方是不想给,走正常途径恐怕只能起诉,然后申请执行,钱应该能拿回来,可是时间会比较长。 “我可以代表您去找对方谈下,但是能不能成不好说。”方轶暗道:债主亲自上门都要不回来,律师接受您的委托依法上门催债,对方就会痛痛快快的给钱?可能吗? 不过云梅既然张了口,方轶怎么也得去试试,实在不行再走诉讼程序。 “方律师,我明白您的意思,这笔债务太难要,您要是能催回来,我跟你百分之三十的佣金,即便是催不回来,我也会委托您打这个官司。”云梅道。 “好,你把相关材料给我看下。”方轶点头道。 壹佰伍拾万的百分之三十,那可是四十五万呢,即便只能提走百分之七十的律师费,也有三十多万呢,很值得试试。虽然方轶心里明白,这事九成九的够呛,但是后面打官司的律师费还是可以期待的。 二十多分钟后,周颖拿着委托手续,走进了茶室。云梅签完委托手续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去等信儿了。 方轶回到工位看着云梅的授权委托书,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催债。黄援朝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可以啊,老方,上午一个案子,下午一个案子,财源滚滚啊!”黄援朝笑呵呵道。 方轶一笑:“挣点辛苦钱而已。你那个大客户咋样了?什么时候去?” “客户的老娘住院了,这段时间一直在icu,恐怕得过段时间了。到时候我通知你。”黄援朝道。 “这几天怎么没见老板?”方轶突然问道。 “之前的酒精依赖没治疗完,又去治疗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咱们三个找个时间一起去医院看看他呗!”黄援朝道。 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显然老黄比方轶和马义都上心。同在一个团队,人家又是老板,住院来了不去看看好像不太合适,况且当初还是方轶“告的密”,于是方轶便点头答应下来。 次日一早,方轶驱车去了看守所会见冯小佳的哥哥冯小飞。 坐在方轶对面的冯小飞身材瘦小干枯,枣核脑袋上下尖,中间宽,一双小黄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头顶的头发像秋天的蒿草。 透过隔栏,方轶看向对面的冯小飞,心中不由得狐疑:这冯小佳和冯小飞是亲兄弟吗?咋一根藤上结的瓜差这么多,一个身材高大,帅气,一个身材枯瘦,猥琐,该不会是从医院出来时抱错了吧! “请你详细说下案发经过。”方轶拿出笔和纸,看向冯小飞说道。 “去年六月份,我吃饱了饭没事干,去公园遛弯,在公园的长椅下捡到了一串钥匙。我知道那钥匙是旁边一个小区的房间钥匙……”冯小飞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旁边小区的房间钥匙?”方式停下笔问道。 “那串钥匙下面有个吊牌,上面用白胶布裹着,在白胶布上简写着‘望海’和‘一三一五’。 虽然是简写,但县里的小区就那么几个,名字一个起的比一个洋气,什么欧洲小镇、帝王花园、望海阁等等,其实就是个普通住宅区,里面的保安平均年龄没有七十也得有六十五,牙都快掉光了。 那个‘望海’就是望海阁,‘一三一五’就是1315号房间。很好猜!”冯小飞不屑一顾道。 “然后呢?”方轶问道。 “我家里穷,学习又不争气,初中都没上就出来混社会,后来跟着一帮人学了‘钳工’。”说着,冯小飞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夹东西的动作。 “最开始的时候,我在长途车站干活儿,挨过打,也被公安处理过,后来科技发展了,大家出门都不带钱包,改拿手机了,最可气的是手机不离眼,一看就是一路,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再后来,网约车出来了,黑车满大街跑,长途车站的人少了很多。捞不到现金,手机又被大家看的紧紧的,没办法我这‘钳工’失业了……”冯小飞苦着脸道。 “咱们时间有限,我的意思是让你讲述下案发经过,不是过往履历!”方轶打断他道。 “你听我说呀,我得把我的犯罪动机给您说明白了,要不你不能理解我的行为。”冯小飞一本正经道。 “好,你继续说。”方轶心道:还犯罪动机……,这小词整的一套一套的,挺有文化啊! “您想啊,我可是多年的老‘钳工’,突然捡到房门钥匙自然手痒的不行。像我这样的人,捡东西交警察的事压根就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后来我就拿着捡来的钥匙去了望海阁小区,那个小区一共有三座高塔楼,我虽然猜到了房间号,但是不知道是那个楼的,没办法我只能一栋一栋的试,好在我运气不差,第二次就试对了。 然后我趁着大家都去上班,拿着钥匙开门进去翻了一顿,那屋子的住户也是个穷鬼,一共才找到五百多元。 后来我就观察,那家住户一共三个人,我偷完后他们并没有报警,继续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 于是一个月后,我又去了一次,这次偷了八佰多元。后来我又陆续去了四次,一共偷了二千一百元。 后来,我又拿着钥匙偷偷摸摸的进房间偷钱,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我再想开门逃走已经来不及,想从窗子跳出去,十三层太高,我没敢。 门一开一下进来了三个大老爷们,把我一顿臭揍,这都一个来月了,您看我这胳膊和脸上还有淤青呢。 最可气的是这帮人不仅打我,还让我替他们刷盘子洗碗,清理卫生间,厨房水池里的碗筷都长绿毛了,卫生间味儿大的直熏眼,这叫一个恶心。”冯小飞说着,不由得心里一阵膈应,眼泪都快下来了。 第369章 无耻!无耻至极! “后来呢?”方轶问道。 “后来他们就把我交给了警察。”冯小飞道。 “你一共被处理过几次,我是指法院判刑。”方轶这么问,是想判断下冯小飞是否构成累犯,累犯可是要从重处罚的。 “一共有两次,一次是因为偷钱包,被警察抓住了,判了拘役一个月。后来是因为拦路抢劫被判了三年。”冯小飞道。 “你不是‘钳工’吗?技术工种!怎么又去搞拦路抢劫那一套了?”方轶不解道。 “这不能怪我,科技发展了,我们失业了,没办法只好改行。可谁知道刚改行,第一桩买卖就做到了县刑警队的头上。 当天我被两个小子拉去凑数,结果谁知道劫的第一辆车上居然全是刑警大队的便衣,大早上的他们去执行抓捕任务,结果我们撞到了枪口上。”冯小飞一脸晦气道。 “然后呢?”方轶问道。 “然后我们全军覆没,我被定性为从犯,被判了三年。”冯小飞苦着脸道。 律师本色 第165节 “是最近五年的事吗?”方轶问道。 “不是,我被放出来都有七八年了,这些年我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同志。不信您到公安部门问问去。”冯小飞一本正经道。 “嗯,我知道了。”方轶道。 好同志!好同志能干这事? “方律师,您说我这事得判几年?”冯小飞问道。 “偷的钱你是怎么处理的?”方轶没有回答冯小飞的问题,反问道。 “偷的钱我都花了。后来我听检察院的人说,我弟弟帮我赔了钱。”冯小飞道。 “嗯,你的盗窃数额不足三千,属于数额较大,应该被判处三年以下、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单处罚金。”方轶道。 从看守所出来,方轶打电话给冯小佳,跟他说了会见的情况。然后去了县法院阅卷。 冯小飞的案子比较简单,法院安排在一周后的周二早上九点开庭。 从县里回来后,方轶见时间尚早,便给云梅的债务人金牛打了电话。 “您好,是金牛金总吗?”接通电话后,方轶道。 “我是,你谁呀?”对方扯着嗓子,一副六亲不认的语气道。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律师,云梅委托我找您谈下之前拖欠的货款偿还事宜,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您来我们律所,或者我去找您都可以。”方轶道。 “哦!我这一天到晚忙的跟什么是的,哪有时间找你呀。你要是想谈明天下午来我家吧,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随后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方轶收到一条短信,地址是市郊的一个采摘园。 方轶长出一口气,看来对方是真没有要还钱的意思啊!既然已经跟对方约了明天下午,怎么也得跑一趟,成不成的总得给云总一个交代。 次日上午,方轶将手里的事安排了下,吃过午饭后驱车去了市郊的采摘园。当太阳光变得不那么刺眼之时,丰田车停在了采摘园的门口。 “樱桃都采摘光了,桃还得等半个月才能采摘!换个地方吧。”采摘园门口的蓝顶简易房屋内走出来一位六十多岁,身穿迷彩服的老大爷,站在门口的铁栅栏后面冲着方轶大声道。 “大爷,我不是来采摘的,是金牛金总让我过来的。”方轶放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大声道。 “哦,是讨债的吧!”老者说着打开了铁栅栏上铁链子,打开了大门:“一直往前开,不远就是。” “大爷,是不是经常有人来找金总要债?”丰田车开到老者身旁时,方轶问道。 “差不多吧,每年总有几批要债的,但是谁也拿不走钱。”老者挠挠头,想了下道。 “为啥?”方轶问道。 “不给呗!他欠他亲二舅的几万块钱都不给,还能给外人?!要我说你来也白来。”老者道。 方轶彻底无语了,看来今天这一趟注定是要白跑了。 丰田车开过一段石子路后,在采摘园的尽头有一排砖瓦房,房子前面的走廊都镶嵌着大玻璃。院子边上用大锁链子拴着一条大狼狗,见有陌生车驶入,狼狗狂吠不止,拽的铁链子哗啦哗啦响,看着有点吓人。 狼狗的叫声惊动了屋内的人,不一会儿房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大花裤衩,光大膀子的胖子,冲着从车上下来的方轶喊道:“进来吧,狗拴着呢,不咬人。” 方轶提着公文包快步上台阶进了走廊,随后跟着胖子进了屋。屋内放着沙发和茶几,沙发的对面是一台大电视。 方轶进屋后,沙发上瘫坐着的一百七八十斤的贵妇,斜了他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继续抱着泰迪看电视。 泰迪似乎比胖女人懂礼貌,冲着方轶呲牙使劲的叫着,好像在宣示主权。 “您就是金牛金总吧,我是方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方轶微笑着掏出名片递了过去。 胖子一指沙发道:“坐吧,是云梅让你来找我的?她怎么没来?”他看了一眼名片后,将名片仍在了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旁。 “云总比较忙,所以这次由我代表他找您谈下货款的事。您看欠云总的那一百五十万什么时候能还?”方轶坐下后问道。 “这事简单,不就一百五十万嘛,你让云梅那小娘们来,你不行。她要是陪我的大客户吃顿饭,别说一百五十万,就是五百万,我都给她,但是如果她不来,对不起,我没钱! 兄弟,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的钱也收不回来,这是三角债,懂吗?三角债,云梅要是肯出来陪我的客户吃顿饭,马上全都搞定,大家都ok,多好啊!”金牛靠在沙发上,拍着草包肚子,笑呵呵道。 方轶从他的眼神中觉察到这家伙不怀好意,吃顿饭,这是吃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吗?再说了,你是债务人,凭什么要求债权人做这做那啊!无耻!无耻至极! 方轶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您不还钱,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您得在这张欠条上签字按手印。”说着,方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欠条,递给了金牛。 金牛叼着香烟,接过欠条后,斜了一眼,然后放在了茶几上:“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云梅来,我签字,你来不好使。” 方轶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个无赖! 第370章 闭嘴!一、二……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犬吠声传来,方轶一扭头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院中,金总起身向窗外看去,嘴里叨咕着:“这又谁来了!” 只见车上下来三个男人,很快进了屋。 “赵结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么,我现在没钱。”金牛冲着走在前面的一个矮胖男人怒道。 “大……大哥,就……就是他,拖……拖欠咱们……三百万装修款。”被称作赵结巴的矮胖男人,指着金牛,冲着身后一脸横肉的大个子说道。 一脸横肉的大个子看了金牛一眼,金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嚷嚷道:“呦呵,叫人来了,赵结巴你能耐了,叫人也没钱,有本事你弄死我!” 贵妇人斜着肉包子眼看了眼进来的三人,伸手掏出手机。跟着赵结巴一同进来的瘦男人冷笑道:“别打了,没信号。” 方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估计是用了信号干扰器之类的设备。 贵妇人一下紧张起来,看向金牛。金牛脸上的胖肉蹦了几下:“几位兄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就欠两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改日我摆一桌请您几位,怎么样?” 他知道今天算是碰到茬子上了,既然对方事先有准备肯定没打算空手回去,这事不可能善了。 贵妇人手中抱着的泰迪“嗖”一下跳了下来,直奔赵结巴三人,汪汪的叫着,将狗仗人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可惜它错打了算盘,这次主人的势力有点弱。 一脸横肉蹲下身,看向泰迪:“闭嘴!一、二、三……” 当他数到三时,猛地伸出大手一下掐住了泰迪的脖子,不待泰迪反应,便向一旁的白墙上用力甩去。 “啪”的一声,随后从墙上反弹回地面的泰迪抽搐了几下,不再动了,嘴里溜出一滩血红。 “看……见没,这……就是遛……遛狗,不栓绳的后果。”赵结巴得意的解释道。 “啊!……儿子!”反应过来的贵妇人一声惊叫,冲向地上的泰迪。 “闭嘴!一、二……”一脸横肉再次蹲下身,狠狠的看向贵妇人。 贵妇人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一脸横肉吓得心惊肉跳,捂着嘴,不断的点头。狠人她不是没见过,自家老爷们金牛便是一位,可这位一上来就往死里干,这谁受得了啊! “别误会,不就是钱吗!好说。”金牛见对方不是善茬,立刻认怂。 俗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可不敢跟对方硬杠,对方三个人,自己一男一女(女的已经趴窝了),屋里还有一个来要账的,此时不知所措的中年男律师……,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说,把钱拿出来吧!”一脸横肉道。 “兄弟我手里真没钱,容我几天如何?”金牛卖惨道:“您瞧,这位也是来要债的,还是位律师呢。他可以作证。” 一脸横肉三人看向方轶。 “我是来要账的不假,可金总有没有钱我真不知道。您看这是我的委托手续。”此时的方轶可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纠纷中去,更怕对方把自己当成是金牛的人。 “方……律师,他……他欠你……多少钱?”赵结巴费力的问道。 “他一共拖欠云总一百五十万元货款,我是代云总来要账的。”方轶解释道。 “云总?是不是……云……云……”听赵结巴说话实在费力,方轶直接接过话茬道:“就是云雾茶庄的云梅云总。” “哦,那……我知道了。”赵结巴道,说完,他转回头看向一脸横肉:“大……哥,他……他……”他指向方轶。 “我知道了,他也是来要债的。”一脸横肉道:“既然你也是来要债的,那咱们就是一头的,今天姓金的不给钱,咱谁都别走。” 啊!方轶还指望澄清事实后,脚底下抹油开溜呢,结果被一脸横肉一句话给按死在这儿了。 “姓金的,你没钱是吧?!”一脸横肉走到金牛身旁,抱着他的胖肩膀冷冷道。 金牛感觉他的眼神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在自己脸上扫过时好像是在刮肉一般。 “啊!”金牛下意识的答应道,不知道一脸横肉要做什么。 “这样吧,天已经快黑了,屋里有点闷,咱们去院里坐坐如何?院里凉快。”一脸横肉道。 “不……不……,有什么话还是在屋里谈吧,屋里有空调。”金牛拒绝道。 他可不想出去,万一对方在采摘园里下家伙,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咋办。目测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放心吧,就在外面灯下坐坐,这人啊,总吹空调对身体不好。”一脸横肉冷冷的看着金牛。 双方僵持了几秒钟后,金牛妥协了,他跟着一脸横肉走出了屋子,瘦男人也跟了出去,赵结巴则留在屋里看着贵妇人和方轶。 透过玻璃窗,方轶看到金牛被一脸横肉带到了地头的路灯下,在那里有个用小拇指般粗细的铁条焊接而成的大铁笼子,不知道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里面蹲着几只鸡。 一脸横肉让金牛钻笼子,金牛有些犹豫,结果被一脸横肉一脚踹倒在笼子前。最后金牛被一脸横肉和瘦子逼着钻了进去,几只鸡扑棱着翅膀,尖叫着被赶出了笼子。 一旁的狼狗狂吠着,只见一脸横肉走过去,冲着狼狗叫道:“闭嘴!一、二……”,不知道一脸横肉用了什么手段,狼狗立刻停止了狂吠,夹着尾巴钻进了狗窝,只露出脑袋盯着院中的动静。 “赵经理,您这位大哥够牛的。”方轶低声道。 “那……那是,再……厉害的狗……到了他……他身边,也得认怂。他……他家里光藏獒……獒……就养着四只,整天跟狗在一起……,身上……他身上都……都是狗味儿。”赵结巴道。 金牛钻进笼子后,一脸横肉和瘦男人用铁丝将笼子门缠上,回到了屋里,透过窗子盯着外面,不管金牛如何求饶就是不动地方的看着他。 贵妇人缩在墙角,偷偷的看着蹲在外面笼中的丈夫,心中慌成一片。 第371章 方律师真能喷啊! 采摘园中的时间好像比外面过的慢很多,方轶看了看表才过去一个来小时,可感觉跟过了半个世纪似得,煎熬啊! 耳边还时不时的响起嗡嗡声,方轶虽然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可依然被叮了几口,痒得不行,伸手一拍居然是黑色的蚊子,这种蚊子最是厉害,比家里的寻常蚊子更凶狠,桌上的电蚊香片都不管用。 不仅方轶如此,赵结巴等人也没好多少,不断的传来啪啪的拍打蚊子的声音。 院子中,金牛在笼中不断的折腾着,嘴中叫嚷着“咬死了”。要知道这可是郊区,采摘园周围全是玉米地,黑蚊子跟小轰炸机似得,嗡嗡的在金牛耳边叫个不停,落在身上就是一个大包。金牛只穿着一件大花裤衩,没遮没挡的,只能蹲在笼子中挨蚊子咬。 可能是觉得肚饿,一脸横肉让瘦子去厨房搜罗来了半只烤鸡和几桶方便面,还有各种水果。 看着三人秃噜秃噜的吃着方便面和烤鸡,方轶的肚中也咕噜噜的敲起鼓来。 “来……来一桶!”赵结巴递给方轶一桶方便面:“都……都是让……让他害的。咱们,同……同是……天……” “同是天涯沦落人!”方轶接过桶面后,说道。 “对,就……就是这个意……思。”赵结巴道。 律师本色 第166节 瘦男人出去了一趟后回来在一脸横肉耳边嘀咕了几句,一脸横肉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夜已经深了,一脸横肉和瘦子来到笼子旁。 “怎么样?有钱了吧?”一脸横肉从嘴里拿出牙签,问道。 “没,真没钱!”金牛一边拍蚊子,一边苦着脸道。 一脸横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瘦子跟着他回到了屋里。 此时采摘园的门口,老大爷正在简易房内听着广播,开着电磁炉做饭,他眼神好,但是耳朵不太灵光,距离又比较远,所以金牛的哀求声他根本就没听到。 之前金牛跟他说在采摘园看门一个月五百元,管吃管住,但是金牛已经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天天给他画大饼,他心里也有气,现在除了开门关门基本上其他的一概不管。 直到凌晨一点多,方轶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一脸横肉和瘦男人才慢悠悠的走出门。 “大哥、爷爷、祖宗,我给钱,我给你们钱……”笼中的金牛见二人出来,痛哭流涕道。 “草,我还以为你得到天亮才招,怂货!”瘦男人骂了一句。 金牛心道:天亮!……我非被蚊子吸成人干不可。 之前他就听说当年土匪把地主老才扒光了绑在树上喂蚊子,逼问家财,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他就琢磨着一个小蚊子能有多大作用,现如今他服了,一个蚊子没什么,一群蚊子……那就跟吸血鬼没什么两样了! 黑蚊子乌央乌央的,就跟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似得,喝饱了一批换一批,拍不绝,打不跑,照这样下去,不成人干才怪。蚊子多了咬死人真不是闹着玩的! “大哥,您这招我服了,这钱给的不冤枉。只要您放我出来,我回屋马上给您们转账。”一身鸡毛和蚊子血的金牛道。 眼见着金牛进屋转账,方轶也来了精神,站起身弱弱道:“金总,是不是将云总的钱也一块还了!” “哎!还,我连本带息都还你们!”金牛一边呲牙咧嘴的挠着浑身的包,一边点头道,心里这叫一个憋屈。 “姓金的,你……你不是说……说……没钱吗?妈的!让……让老子白……白跑那么多回……”赵结巴抱怨道。 “我和我媳妇银行账户里确实没钱,但是我老丈人有钱,我可以跟他借。”金牛咧嘴道。 “那……那你什么时候给……给钱?”赵结巴一听就不干了,以为他要去找他老丈人借钱。 “马上!马上就转。我有老丈人的银行账号和密码。”金牛说完,冲着贵妇人道:“媳妇,把咱爸的银行账号和密码给我下。” “慢!”方轶突然道。 “咋……咋啦!方律师。”赵结巴三人和金牛都看向方轶。 “钱是你金总欠的,却从你老丈人的银行账户中转过去,万一日后你老丈人起诉赵经理不当得利,怎么办?”方轶道。 “啊!对……对呀!起……起诉我,咋办?”赵结巴虽然不太懂法,但是既然律师这么说,这事八成有风险。 “那咋办?我老丈人在老家呢,挺远的,就算是临时签协议,叫他过来,也来不及啊!”金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 “咋办?”赵结巴看向方轶。 “这事好办,资金必须从金总的银行账户转出来,这样才有理有据。麻烦金总先把资金从您老丈人的银行账户转到自己的账户上,然后再转给我们。”方轶道。 “啪”,赵结巴一拍巴掌:“好,这个办法……好。” 一脸横肉见谈妥了,冲着瘦子一使眼色,后者点头出门去了,不一会儿手机有了信号,网络也有了。 “那行,我按你说的办。”金牛老大不情愿的拿过笔记本电脑,开始转款。 趁着金总给赵结巴转账的功夫,方轶冲着赵结巴道:“赵经理,我给云总打个电话,要个银行账号。” “打……打吧!”赵结巴道。 睡梦中的云梅被电话声惊醒,她以为是茶叶店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是方轶打来的。她心中纳闷,这大半夜的方律师有什么要紧事不能天亮再说,非得扰人清梦。 可当她得知金牛马上要还款后,立刻来了精神,将银行卡信息发给了方轶。 发完信息后,云梅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半个小时后,手机短信提示,一百五十万元到账,另外还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给了资金占用费(利息),银行同行转款资金到账还是很快的。 云梅不由得暗自吃惊:这方律师可真是个人才,下午过去找金总,一直说到现在……,欠了四年的货款就这么解决了,还给了十多万利息,方律师真能喷啊! 当方轶和赵结巴等人离开后,金牛瘫坐在沙发上,他媳妇那位贵妇人凑了过来,一边给他身上涂抹花露水,一边道:“老金,咱不是有监控嘛,报警,就说他们抢劫!” 第372章 碰瓷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贵妇人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金牛快步走出屋,去了旁边的房间,二十分钟后,他表情木讷的走了回来。 “怎么啦,老金!”贵妇人见他表情不对,问道。 “之前的监控被那帮王八蛋给删除了,电源也给断了。”金牛看着自家老婆道。 “啊!”贵妇人跌坐在了沙发上。 昨夜回到住处时,东方已经蒙蒙发亮,太阳都快出来了,方轶倒头便睡,一直到了中午才起来。方轶刚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电话响了起来。 “老方,你今天还过来吗?”电话中传出黄援朝的声音。 “去,马上就到律所。咋啦?”方轶问道。 “下午咱们去医院看老板,你忘了?我昨天发微信给你说的。”黄援朝道。 “哦,我差点给忘了,马上到。”方轶说完,急忙向门外走去。 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单间内,万可法将鼻子凑近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使劲的嗅了嗅,然后又抿了一小口,微闭双目,脸上顿时出现了满足感。 白色小药瓶是他从护士站顺的,里面的药片已经被倒空了,装上了万可法爱喝的白酒,虽然有点少,但是没事时偷偷拿出来闻一闻,喝上一小口,对于被关在医院病房内的万可法来说,却是最幸福的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随即黄援朝三人走了进来。万可法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收起白色小药瓶,动作有点大,里面的白酒差点撒出来。 “老板,我们来看您了。”黄援朝笑呵呵的提着果篮,来到了病床前。 “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医生查房呢。你们怎么过来了!”万可法松了一口气道。 黄援朝提鼻子一闻,嘿嘿一笑:“老板,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胡说!那是消毒酒精的味道。”万可法板起脸来道。 “嗯,对,老板说的对,是消毒酒精,而且还是名牌的消毒酒精,不便宜呢。”马义微笑道。 “那个……方律师,我沙发边上有水果,茶几上有盘子,你去水房洗几个大家吃。”万可法看向方轶道。 “好嘞!”方轶也没多想,见沙发边上放着好几箱水果,有葡萄、有苹果、香蕉,便挑了几样,放入盘中,出门去水房了。 “我让你带来的东西,你拿了吗?”万可法见方轶出门去了,急忙低声问道。 “拿了,您让我办的事那次不是妥妥的。”黄援朝贼兮兮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酒壶,递了过去。 “这酒壶也太小了,有一百毫升?!”万可法看着手中的酒壶,皱起了眉头。 “老板,您就知足吧,我们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给您送来的。”马义低声道:“再说了,医生现在不让你喝酒……” “不对啊!这酒壶怎么是空的?”万可法盯着大眼睛看向黄援朝。 “是啊,您让我买酒壶可没说让我给您装满酒啊!我还以为您有自己的门道呢。”黄援朝辩解道。 “我……我要是有酒还找你干嘛?”万可法气的直翻白眼。 “嘿嘿,老板,我有个建议,您把手里那个小瓶里的酒倒入这个酒壶里,想喝了,就拿出来闻一闻,这个酒壶密封好,估计酒味儿能存很长时间。”马义笑道。 之前他和老黄收到了万可法的微信,让他们帮忙买个便于携带和隐藏的酒壶,送医院来,并提醒他们别让方轶知道。 黄援朝有心拒绝,但是又不想被胖老头说是“叛徒”,就跟马义一商量,买了个容量最小的酒壶,反正老板也没说让装酒,送酒壶就送酒壶呗。即便事后被老板娘知道了,也无妨。 就在此时,方轶手里托着一盘子水果走了进来。万可法当着方轶不好再说什么,气的一边吃水果一般唉声叹气。 三人在万可法的房间吃了一顿水果后,告辞离开。结果刚走到大厅,就听见有人在争吵。黄援朝三人心中好奇,寻着声音看去,方轶居然看到一位熟人。 医院一层的大厅内,曹晓雪与一对中年夫妇争的面红耳赤,方轶见是熟人便凑了过去。黄援朝和马义也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方轶来到曹晓雪近前问道。 “我在路上看有个老太太倒在地上,便过去扶她,然后打电话叫了妖二零将老太太送到了医院。 医院说老太太腿摔坏了,要做手术,需要缴纳费用,老太太的家人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就先给垫上了。 结果老太太的儿子来了不依不饶的,儿媳妇拽着我不让走,还让我赔偿老太太的住院费和营养费,我看他们就是碰瓷。”曹晓雪正气的不行,见是方轶,便竹筒倒豆子,把之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你别听她的,她那是贼喊捉贼。我婆婆就是她撞倒的。撞完人,送医院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对面的中年女人一拉方轶,不依不饶道。 “我妈是个农村老太太,现在跟我们一起住在市里。让您说,一个农村老太太懂得什么叫碰瓷吗?又怎会去找一个年轻姑娘碰瓷?”中年男人也跟着道。 “您两位稍安勿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事情弄清楚,老太太现在清醒吗?她怎么说?”方轶看向中年男人,问道。 “我都问过了,我妈说就是这女的走路不小心撞的。我妈被撞倒后,她又过去扶我妈,然后打电话送到了医院。”中年男人道。 “你确定你妈没有认错人吗?”方轶道。 “绝对没有认错人。如果不是她撞的,当时她为什么要打妖二零?就算打妖二零是做好事,那为什么到医院后,又给我妈交诊疗费? 不是她撞的,为什么要给医院交钱?当时也没有人要她给钱啊!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她要钱啊。碰瓷会是这样吗?”中年妇女扯着嗓子道。 “你们现在想怎么解决?”见两边各持一词,方轶问道。 “没别的说的,医生说,我妈必须手术,手术费要九千元,另外还有日后的康复和营养费,我们也不多要,她给一万二千元,这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中年妇女摆出一副不给钱这事没完的架势,看向方轶和曹晓雪。 第373章 浑身都是刺! “方轶,这事你别管,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去查看监控了,一会儿就到。”曹晓雪被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直喘粗气。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等,双方都不要走。等警察来解决。”方轶道。 “对,等警察来,看谁占理。”中年妇女大声道:“我就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 就在此时,听周围围观的人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警察走了过来,老警察问道:“你们谁报的警?” “是我!”曹晓雪道。 “谁是老太太的家属?”老警察问道。 “我们是。我妈就是被她撞倒的。这是我媳妇。”中年男人道。 “那段路的监控录像我们已经调取过了,通过监控,我看到是老太太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是这姑娘撞的。这是监控录像,你们看下。”老警察说完,年轻警察拿出一个ipda,调出了监控录像画面。 “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待家属看完监控录像,老警察问道。 年轻警察拿出了监控录像,录像中的老太太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一脸的尴尬,张口结舌。 律师本色 第167节 中年妇女见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那什么,误会!这是一场误会!我代表我婆婆及全家向这位大妹子道歉。刚才我们也是着急,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 方轶等人一见不由得暗道:这娘们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啊! 见曹晓雪仍然一脸的愤怒,中年妇女立刻从兜里拿出了一叠钞票,塞到了她的手中:“大姐今天没带多少钱,这点钱您拿着,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曹晓雪直接将钱塞回到了中年妇女的手中:“误会?!如果今天警察不拿出监控,如果当时那个路段没有监控,我不就成了替罪羊了!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完不了,我要去法院告你们,把你们家老太太一起告,让大家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要赔偿我精神损害赔偿金五万元。另外还有我之前垫付的款项加上我的误工费。 这事咱没完!我就是要治治你们这歪风邪气!” 以方轶对曹晓雪的了解,如果就这么忍气吞声的收下钱,那她就不是曹晓雪了,所以他对曹晓雪的话并不吃惊。 “对,这种人就该被惩治!妹子,这官司我帮你打,不收钱我也帮你打,社会需要正能量,我们需要好人,不能让好人受屈!”一旁看热闹的马义突然慷慨激昂道。 黄援朝看向马义的眼神立刻充满了疑惑。 别人可能不了解马义,但是黄援朝对他却知根知底,这家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这么积极的替人家打官司肯定是看人家大姑娘长的漂亮,想往上贴。 如果马义这一番话是在警察没来之前说出来,曹晓雪肯定会感激他,但是现在真想大白于天下,围观的群众都在对那对中年夫妇指指点点,马义的话就有些锦上添花的味道了,曹晓雪虽然对他的话没什么感觉,但是也不会排斥。 见马义跟方轶站在一起,曹晓雪用眼神询问方轶:这二货谁呀? “这位是我同事,马义马律师。”方轶立刻领会了曹晓雪的意思,介绍道。 “鄙人马义,这是我的名片,这官司我帮你打了!”马义大包大揽道。 就在此时,对面的中年男人不干了:“警官,您看,这女的让我们赔偿她五万元,这不是讹人吗?这是敲诈勒索,你们得管!” “人家不是说了嘛,要去法院告你们,你们之间属于民事纠纷,又不涉及犯罪,我们管不了,你们自己去法院解决吧!”年轻警察对中年夫妇也有些看不过眼,不冷不热道。 “行啦,你们也别吵吵了,都过来在出警记录上签个字,这次的事就处理完了。至于要不要去法院,你们自己决定。”老警察沉着脸道。 方轶三人和曹晓雪走出了医院的大厅。 “方律师,刚才的事谢谢你。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曹晓雪问道。 “有个同事在这边住院,我们是过来看他的,正巧碰到了你。你开车了吗?我送你?”方轶道。 “不用了,我同事已经开车过来了。你们先走吧!”曹晓雪难得笑了笑道。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方轶说完,三人向停车场走去。 “这女的谁呀?”走出一段距离后,马义回头看了一眼曹晓雪,用胳膊碰了下方轶,低声问道。 “检察院的检察员,之前办案子认识的。我可提醒你,她可不好惹,浑身都是刺!”方轶看了一眼马义道。 “老方,你可以啊,怎么认识这么多美女啊!之前有个云总,现在又出来一位漂亮检察官,佩服!兄弟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马义嘿嘿笑道。 “哎呀!你一提云总我突然想起来了,她说今天付律师费,也不知道到账没有。”方轶急忙掏出手机给周颖发去了微信。 不一会儿,周颖给方轶回了微信:云总的律师费已收。 方轶看后心中高兴,看来云总还是很讲信用的。 三人上了方轶的车,向律所开去。 县里的一家饭馆内,冯小佳请三位男子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拿出来方轶给他起草的谅解书,递到了三人面前。 “三位哥哥,我替我哥冯小飞,给您三位赔个不是,这杯酒我干了!”说着,冯小佳一口将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好!兄弟,其实我们也没多少损失,你已经替你哥赔偿我们了。就冲你这么够意思,这字我们签了。”一位喝的满脸通红的四方大脸男子,拿过笔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见有人带头,另外两人也签了字。三人签完字后,冯小佳将谅解书收了起来,之后四人继续开怀痛饮。 之前方轶给冯小佳出主意,光退赔被害人的损失还不够,最好能让三人出一份谅解书,对冯小飞的量刑有好处。 此后,冯小佳特意向辉煌请了几天假,跑到县里去见三人,一开始三人不搭理他,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且每次上门冯小佳都不空着手,三人年纪比冯小佳大不了多少,觉得冯小佳够意思,便松了口。 冯小佳请客便是想最后敲定此事,让三人把谅解书签了。次日一早,冯小佳联系了法官,将谅解书提交给了法院。 第374章 云梅“还愿”! 这一日,方轶六点起床,梳洗已毕后,开车去了县法院。今天冯小飞盗窃案在将在早上九点开庭。 冯小飞的案子很简单,法院派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法官独任审理,检察员按部就班的宣读起诉书,法官开庭走程序。 冯小飞对案件的事实和罪名全都认可(被人抓了现行,不认可也不行),方轶为冯小飞做了罪轻辩护。 鉴于:一、被告人认罪态度较好,可酌定从轻处罚;二、被告人家属已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三、被害人出具了谅解书;四、被告人对社会危害性小等理由,方轶最后建议给予冯小飞二个月的拘役处罚。 为什么建议拘役两个月呢?原因很简单,冯小飞已经在看守所里蹲了超过一个半月了,再有不到半个月人就能出来了,这样对被告人冯小飞来说最有利。 法官最后采纳了方轶的量刑建议,判决:被告人冯小飞犯盗窃罪,判处拘役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元。 钱,冯小飞自然没有,肯定要由他弟弟冯小佳代为支付。 方轶从法庭出来后,打电话将判决的情况告诉了冯小佳,后者对方轶千恩万谢,嚷嚷着等他哥出来后摆酒,请方轶吃饭,以示感谢,却被方轶婉拒了。大家都不容易,方轶不想让冯小佳再额外花费。 此后检察院没有抗诉,冯小飞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的提起上诉,冯小飞盗窃案算是结了。 刚刚立秋,天气依然炎热,八月的烈日一点都不比七月差,只是一早一晚稍微凉了些。 自从冯小飞的案子结了后,方轶一直没有接到什么像样的刑事案子,二三千元一次的看守所会见倒是接了四五个,总算是没闲出毛来。 欧阳杰那边也没给方轶推刑事案子,听黄援朝说这段时间马义从欧阳杰手里又接了三个离婚的案子,标的都不小,最近马义忙的脚打后脑勺。方轶琢磨着可能欧阳杰觉得离婚案子赚钱,把发掘的重点放到了离婚案上。 方轶不由得感叹:以前讲的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劝和不劝离,亲情大过一切。现如今讲的是活的潇洒,活的舒服,过不下去就离!去民政局离个婚都得排队。不知道马义三十多了不结婚是不是办离婚案子办久了,落的报应! 云雾茶庄市内总店的二楼办公室内,云梅放下手中的电话,心里有些纠结。思索片刻后,最终她还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拨了出去。 方轶正坐在工位上胡思乱想,突然云梅打电话过来了,问他是否在所里。方轶如实回答,云梅称一会儿过来找他。 自从上次方轶用过律所的茶室后,只要是老客户,他一般都会预约茶室,一边喝茶一边谈事,可以多几分人情味,少几分刻板。这次云梅来访,也不例外。 一个多小时后,云梅被律师助理带进了律所的茶室。方轶走进茶室的时候,云梅刚坐下不久。 “方律师,我又来打扰您了。”见方轶进门,云梅起身微笑道。 “不打扰!您客气了。”方轶微笑道。 “上次我不是说要送您一套茶具嘛,前段时间我去南边,特意去了宜兴一趟,我在那边有个合作方,姓朱,他家世代专做紫砂壶,用的是正宗宜兴当地料。 我去的时候朱老师正好刚做出来一套紫砂茶具,结果被我要来了,正好送给您,算是‘还愿’了!”云梅说着,双手托着一个精美的礼盒递了过去。 紫砂茶具出自宜兴没错,用的料也确实是宜兴当地的紫砂料,制作紫砂茶具的朱老师也确实是紫砂世家,在当地很有名气,而且也确实是云梅去宜兴时淘换来的,但是她却不是前段时间去的宜兴,而是去年年初时去的。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方轶觉得她对“还愿”的事很重视,特意跑去宜兴买的紫砂茶具,所以才隔了这么久才过来‘还愿’。 这一套茶具,当时朱老师要价一万五千元,云梅讨价还价最后一万二千元拿下,后来云梅将这套茶具一直放在办公室没用,这次算是派上用场了。 云梅之所以出手如此大方,是因为方轶不仅帮她将拖欠了四年的货款要了回来,还多要了十多万元的利息。既然之前已经说了要送一套茶具,怎么也得送套好的,不能糊弄人,于是她便想起了这套茶具。 “这怎么好意思!您费心了。”见云梅已经将礼盒递到了面前,方轶急忙伸手去接。 他虽然不懂紫砂,也没买过紫砂茶具,但是听云梅如此一说,琢磨着这套茶具价值肯定不菲。 收下紫砂茶具后,方轶泡茶,给云梅倒了一杯:“您喝茶!” “方律师,最近忙吗?”云梅端起茶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怎么说呢,我们做诉讼业务的律师,案子多时忙的七乘二十四小时不闲着,案子少时,又闲的无聊透顶。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方轶自嘲道。 “都一样,我们也是,没事时整天坐在屋里喝茶聊天,事情多时一天到晚连口水都喝不上。 方律师,不知道您最近方不方便。我三叔家的大哥在老家出了点事,上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帮他们推荐位刑事律师。”云梅道。 “没问题,我暂时没有要开庭的案子。您大哥出什么事了?”方轶道。 云梅可是大客户,这几年没少给方轶介绍业务,而且人家出手大方,之前方轶跟她提过案件介绍费的事,但是被她婉拒了,她的意思很明确,不是为了赚钱才帮方轶介绍案子,而是看中方轶的专业能力。 介绍案子这事云梅想的很明白,从表面上看是她在帮方轶介绍案子,让方轶有收入,可实际上是她在利用方轶的专业能力,帮自己攒人脉。 为什么这么说呢?至今为止云梅给方轶介绍的案件,不是云雾茶庄的员工就是茶叶协会的会员。 为员工出钱打官司是为了笼络人心,让员工得实惠,踏踏实实的在云雾茶庄干活,认可她这个老板;介绍方轶为茶叶协会的会员解决问题,是为让茶协的会员认可她的为人,让人觉得她靠谱,有事愿意找她帮忙,拓展人脉。 第375章 这人情可大了! 云梅与方轶之间的合作,算是各取所需,作为云雾茶庄的创始人,茶协的秘书长,云梅其实不缺钱,她需要的是稳固人脉,广交朋友。毕竟只有朋友多了,路才好走!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是因为挪用公款被抓的,您要是方便跟我去一趟,问下具体情况,就在隔壁晋省。 您放心,食宿我来安排,另外再给您五千元辛苦费。这五千元不用走律所账,算是您的车马费。”云梅道。 “嗯,刑事案子,与其他案件不同,我这么过去,是见不到当事人的。需要有委托手续我才能去看守所会见,了解具体案情。 我看不如这样,您跟您三叔商量下,可以先委托我去会见下,问问情况,然后再谈委托辩护的事,您看怎样?”方轶想了下道。 云梅觉得方轶说的在理,只好如此。 “我记得上次您提起过,您老家在南边,您三叔家怎么在晋省?”闲聊中,方轶问道。 “我父亲是晋省人,他早年去南方做生意,后来认识了我母亲,再后来就留在了南方发展。 说实话,我家与我三叔家关系一般,平时联系也不多,也就逢年过节走动下。这次如果不是我父亲让我帮忙,我是不会管这事的。这案子如果能做,该收多少律师费您就收多少,不用考虑我。”云梅道。 方轶看得出来云梅对他三叔一家不太感冒,家族内部纠纷他不方便多问,便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一阵,云梅离开了律所。 方轶托着礼盒回工位,路过黄援朝的工位时,见他正在拿着紫砂小壶优哉游哉的喝茶,便笑道:“老黄,有空没?帮我掌掌眼,看看这个怎么样?” 方轶知道老黄平时爱喝茶,而且对紫砂壶也很有研究,虽然称不上专家(貌似“专家”在现代也不是什么好词),但是真紫砂还是假紫砂,是机车壶还是灌浆壶他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方轶还是很厚道的,他想知道云梅送自己的紫砂茶具的价值,也好日后合作时心里有数,别亏了人家。 “啥宝贝?!不会是紫砂壶吧?”黄援朝说着,眼睛已经死死的盯在了方轶手中的礼盒上。 “过来瞧!客户送的,我也没看。”方轶神秘一笑,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黄援朝就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老狼狗,一路跟了过去。 “嗯,这把壶是大红袍西施壶,砂质分布均匀,手工痕迹也非常细腻,是一把难得的好壶。 紫砂壶的根本是泥料,好泥料的紫砂壶,光泽自然、含蓄具有‘黯然之光’,紫砂壶看起来一定要‘润’,水色要足。 律师本色 第168节 这把壶看上去表面有颗粒感,凹凸不平,但是手摸上去却很光润,很顺畅,砂质均匀。这把壶用的是好泥料,只有好泥料才能做出好的紫砂壶。 另外,紫砂壶应该是无味的,或有土味、窑烧味,绝对不应该有化工味。这套茶具的用料还是很讲究的,用开水烫下就能用。 用这把壶泡茶放上一宿,第二天茶水应该不会臭,这也是好紫砂壶才有的效果。其他壶不行,隔夜茶都得倒掉。”黄援朝端着紫砂壶闻了闻,然后左右上下的看来半天,说道。 “这紫砂壶能值多少钱?”方轶问道。 “这个基本上很难,我这水平……吃不准。这紫砂壶是一位姓朱的老师做的,我对此人不了解,如果不考虑人的因素,只看工艺……”黄援朝皱着眉头,盯着紫砂壶道。 “怎么样?值多少钱?”方轶追问道。 “吃不准……”黄援朝摇摇头道。 “得,我白问了。”方轶一脸失望道:“那大概价格呢,一千元能拿下不?” 在方轶的意识里,一千元买把紫砂壶已经很贵了,反正他是不会买。 “一千元?这样的紫砂壶,你有多少我要多少!我那把小紫砂壶还二千呢。”黄援朝看向方轶,瞪眼道:“这种品质的紫砂壶都得五千起步,还不讲价,搞不好要上万元。” “啊!这么贵?”咕噜,方轶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发直:“这人情可大了!” “你这客户可真够大方的,出手就是高档货。你要是不想要,我收!就冲咱这关系,五千怎么样?不行我再给你加点……”黄援朝见方轶要往回收壶,急忙道。 “拉倒吧!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家里正好少个泡茶的工具,这个留着我喝茶用。”方轶接过紫砂壶放入了礼盒内,然后收了起来。 “哎!你用这壶糟蹋了,再说了你也不会保养啊!这壶可不能什么茶都沏,最好是只泡一种茶,时间长了以后,茶香会非常浓郁……”黄援朝唠叨道。 “知道了!”方轶道。 “你手上也没什么好茶叶,不如给我,我家里毛尖、碧螺春、铁观音、紫笋等等有好几种茶,我帮你养一养……”黄援朝贼心不死,继续唠叨道。 “我回去就买十斤大红袍,给它泡上,这总行了吧!”方轶无奈的打断了他的话。 黄援朝一怔,耸了耸肩膀,一摊手:“你高兴就好!”然后转身回了工位。 隔了两日,云梅带着她三叔再次造访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第一次见客户,这次方轶没有预约茶室,而是要了一间会议室。 “三叔,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的方律师,方律师专业能力很强,办过很多刑事案件。”云梅转过头看向方轶继续介绍道:“方律师,这位就是我三叔,云振兴。” 云振兴有六十多岁的样子,是一个干巴瘦,但是很精神的老头,双眼很有神采,眼珠时不时的转动一下,显得很精明的样子。 “您好,云先生。”方轶与对方握手后坐了下来。 “您好方律师,案件的材料我都带来了。您先看看。”云振兴说着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递给了方轶。 “您是坐火车过来的?”方轶接过文件袋,随口问道。 “没有,我开车过来的。咱们两个省挨得近,我们老家距离这里不是太远,也就百十来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云振兴道。 第376章 只手遮天 “被告人云齐是您儿子?”方轶看到一份刑事判决书,问道。 “是,之前我在本地找了一位律师,结果一审法院判决我儿子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我们打算请律师上诉。”云振兴道。 “具体的案情您了解吗?”方轶翻看着判决书,问道。 “不是太了解,我儿子是村里的支书,他干什么事很少跟我说。”云振兴道。 “嗯,您拿到判决书有几天了?”方轶问道。 “有五天了。”云振兴道。 “上诉期只有十天,从您收到刑事判决书的次日起算,您提上诉了吗?”方轶一怔,急忙问道。 如果对方没提上诉,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只有五天了,必须尽快启动上诉程序,否则一审判决就生效了。 “已经提了,是之前那位律师给免费写的上诉状,最后一份材料就是上诉状。那位律师说二审希望不大,所以我想再找个律师为我儿子辩护。”云振兴道。 方轶翻出上诉状,看了一眼,上诉理由写的很简单“原判量刑过重”,虽然写的比较糙,但是启动二审程序足够了。 “云先生,从现有的材料来看,我了解到的案件信息有限。我想先去会见下您儿子,再去法院阅卷,如果确定这案子有突破口,我再跟您谈委托的事,您看怎么样?”方轶问道。 方轶可不敢大包大揽,收了钱,搞到最后事情办不了,不仅毁了名声、还得退钱,他可不想得罪了云梅。 “没问题。您什么时候能去会见?”云振兴心里着急,恨不得今天签完协议,下午就让方轶去会见。 “咱们今天先办手续,这两天我跟看守所和法院约好了就过去,不过一审的案卷移送到二审法院需要段时间,您别急,过去之前我会给您打电话。律师费一万元。如果后期委托案件,可以把这笔费用算入律师费。 当然差旅费得单算,我开车过去应该也花不了什么钱。”方轶道。 “好,吃饭我来安排,如果需要住宿,您告诉我,我来给您预定宾馆。”云振兴点头道:“现在能签合同吗?” 云振兴是出于对云梅的信任,所以才会这么痛快答应方轶的要求。在他看来,云梅在外面开公司赚大钱,认识的人多,人又比较靠谱,肯定认识不少靠谱的律师,既然侄女推荐眼前的中年男律师,那就说明此人可信。 半个小时后,周颖拿着签好的委托手续,跟着方轶送走了云振兴和云梅。送走云梅后,方轶开始联系二审法院和看守所预约时间。 跨省开车来回跑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能一趟办妥最好不要跑两趟,这是方轶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先给二审法院打了电话,查看案卷的移送情况。如果时间太久,他也不介意先去看守所会见。 三日后,晋省yq市下面一个小县城的看守所内,方轶看着对面穿看守所马甲的寸头男子,此人正是云梅的哥哥,云振兴的儿子云齐。 云齐长得高高大大的,身材很魁梧,啤酒肚挺挺着,像是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即便是被关进了看守所,方轶依然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霸道的气势,一看面相就知道他不是好说话的主。 “你是云齐?”方轶问道。 “对,你是哪位?”云齐问道。 方轶从公文包中拿出委托手续,递了过去:“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云振兴,你认识吧?” “嗯,他的我爸。”云齐道。 “是云振兴委托我来会见的。这是委托手续,如果你没有意见,请签字。”方轶道。 “你是冀省的律师,是我爸找的你?”云齐签完字,将委托手续递了回来,疑惑的看向方轶。 “是云梅先找的我,后来我见了你父亲后,做的委托。”方轶解释道。 “嗯,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会帮我。”云齐沉默片刻后道:“都是老一辈的事了,早就该过去了。方律师,您帮我给她带个话,就说当年我出手打她父亲,是我不对。我给她道歉!等我出去后,再去她家登门道歉。” “好,话我一定带到。咱们时间有限,你把案发的经过说下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二审法院就会安排开庭。”方轶道 “嗯,这事得从二零一零年六月说起……”云齐酝酿了下,将以往之事说了一遍。 二零一零年时,云齐正在担任村里的支书,此时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当年六月,在他的运作下,村委会将村里的荒地以二十五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了来本地投资的赵亭玉。村里向村民支付补偿款后,剩余的十五万三千元。 二零一二年一月,村会计在云齐的指示下,将上述转让荒地所得款项中的十五万元以云齐的名义入股当地的一家小煤窑。当时云齐在村里只手遮天,他动用这笔钱的事虽然村委中有人知道,但是却没人敢说什么。 二零一三年三月,云齐从小煤窑拿到了第一笔分红一万元,本来他想继续赚分红,但是马上要进行换届选举,他突然听闻有人要拿他挪用公款的事整他,将他赶下台。 于是在二零一三年十月,云齐将村委会成员召集在一起,以会议记录的形式将自己入股小煤窑的股份划给了村集体,但却迟迟未办理股权变更手续,企图蒙混过关。 去年在换届选举前夕,突然有人向公安机关举报云齐挪用村集体资金,公安机关立完案后,便派人到村里查账,村里的会计将已经准备妥当的账目提供给了公安机关。 云齐挪用资金的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只不过云齐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爆出来。他自以为给了村委会委员不少好处,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知道事情偏偏坏在了他最信任的村会计身上。 被关押了三个多月后,县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最终认定云齐挪用资金,数额较大不退还,构成挪用资金罪,判决: 一、被告人云齐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二、责令被告人云齐退赔村集体被挪用的集体资金十五万,限判决生效后三十日内履行; 三、对被告人云齐的违法所得一万元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第377章 这是内讧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云齐及其家人自然不服,于是便有了上诉的想法,云齐想的很简单,挪用公款的事他认,归还挪用的款项,罚没分红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一审法院判他三年有期徒刑,他觉得太重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们村委那帮人就是一群白眼狼,我当初对他们多好啊,这帮家伙不想着怎么报答我,居然整天琢磨着整死我,取而代之。 还有那个没良心的会计,他可是我本家,要不是我提拔他,让他在职学习财务,考取会计证,他现在最多也就是个臭开车的。 好吗!趁着换届选举的机会,居然背后捅刀子,把我送进来了。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云齐气呼呼大骂道。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过来,云齐急忙点头哈腰:“我知道,一定小声点。您放心!” 小警察警告了他两句后,离开了。 “现在村里谁是书记?”方轶问道。 “还能是谁,我本家,那个臭不要脸的会计!”云齐气呼呼道。现在的他只能蹲在这里生闷气,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方轶算是明白了,这是内讧啊! “方律师,您说我这案子,二审能减刑吗?”云齐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下午要去中院阅卷,等看过案卷后才能做判断。另外,还要看检察院是否会提出抗诉,如果检察院抗诉,你这案子结果就更难说了。”方轶道。 “嗯,之前那位律师我见过,是我们本地县里的律师,他说我这案子二审减刑的希望不大……那就麻烦您了!”云齐看向方轶,犹豫道。 方轶离开看守所后,觉得这次自己开车过来就对了,如果做火车过来,更费力,不方便不说,花的时间会更长。 中午的时候,云振兴请方轶吃饭,了解了儿子云齐在里面的情况。因为下午要去中院阅卷,方轶中午没敢喝酒。吃过饭后,休息了一阵,云振兴开车在前带路,方轶驱车在后,直奔中院。 下午去中院阅卷后,云振兴本想让方轶住一宿,晚上宴请他,但是方轶见时间尚早,便婉拒了云振兴,当天驱车返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方轶没去律所,一直窝在家里根据案卷材料和会见得知的情况,对案情进行分析。反反复复的看了不下三遍案卷,头发被闹的跟鸡窝似的,房间内桌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满屋子都是烟味。 方轶发现,云齐所说的事实与检察院提供的证据和指控的罪名完全一致,不过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方轶捋出了案件的争议点。 案件的事实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一审法院和检察院对挪用资金罪相关法条规定的“数额较大不退还”中的“数额较大”的理解上。 《刑法》(2015年修正版)第二百七十一条挪用资金罪规定,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本单位资金归个人使用或者借贷给他人,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或者虽未超过三个月,但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进行非法活动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挪用本单位资金数额巨大的,或者数额较大不退还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上述法条规定的挪用资金罪中分两个刑挡,第一个刑挡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第二个刑挡是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般而言,根据刑法用语的统一性要求,同一法条中的同一用语一般应作相同解释。 如此一来一审法院认定,第二个刑档中,作为法定刑升格条件的“数额较大不退还”中的“数额较大”与第一刑档中的“数额较大”应该是一致的。 方轶推定,一审法院正是持这种观点,从而认定挪用资金罪两个刑档中的“数额较大”应当一致。 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和第十一条之规定,“数额较大”为十万元以上。 云齐挪用的资金数额是十五万元,直到案发一直未归还,因此,一审法院适用了第二刑档中的刑期,最终判决云齐三年有期徒刑。 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经过不懈的努力,方轶终于找到了案件的关键点,突破这个关键点,云齐的案子将被改判,刑期大概率会缩短。 律师本色 第169节 坏消息是在法律实践中,同一个地区的法院,特别是基层法院和对应的中院之间,一般对待同一个法律问题的态度是相同的或者说相类似。 眼下一审法院的量刑态度,极有可能代表了当地的法院的态度。如果是这样的话,基本上这个案子二审就没什么改判的希望了。 方轶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突然右手食指和中指传来一阵灼痛,他急忙甩了甩手,已经燃烧到了烟屁的红梅香烟被扔到了地上。 方轶起身,用脚尖踩灭了烟头,叹了口气,只能赌一把了。当然还得看当事人愿不愿。 在方轶看来,《刑法》(2015版)第二百七十一条的规定,属于刑法在制定过程中出现的语言表述不严谨问题(这么重要的法律实在是不应该),所有的法律都是人制定的,限于制定者的语言能力所限(估计是外语老师教的),难免会出现些或大或小的语言表述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却给司法实践带来了很多难题,最高院和最高检只能一个补丁接一个补丁的补过去。 (《刑法》(2020年修正)将挪用资金罪量刑的表述修改为: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本单位资金归个人使用或者借贷给他人,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或者虽未超过三个月,但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进行非法活动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挪用本单位资金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特别巨大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次修正后,有效的避免了本案中针对“数额较大”各地法院理解不一致的问题,有利于统一裁判口径,但本案发生时挪用资金罪的法条尚未进行上述修改) 第378章 赌一把! 次日,云振兴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他听完方轶的分析后,也犹豫了起来。 “方律师,按照您的意思,我儿子的案子二审是不是希望不大?”云振兴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不能说一点希望都没有,对于一些有争议的法条,各地法院本就理解不一,裁判的结果也不尽相同,我刚才所说只是推测,是最坏的结果。”方轶道。 “那您有几成把握?”云振兴沉默片刻问道。 “五五分,这种事只能赌一把,如果二审法院对挪用资金罪的理解跟我的理解一致,或者我说服了二审法院的合议庭法官,二审肯定会改判,云齐的刑期肯定会在三年以下。 现在他已经被羁押了四个多月,再加上审判和出判决的时间,我准备建议法院判处他六个月的有期徒刑。如果成功,用不了多久云齐就能出来了。”方轶道。 “嗯,如果这个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云振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沉思片刻后便做出了决定,赌一把! “律师费五万元,之前您已经给了一万,再交四万就行。另外差旅费需要单算,可以包干,也可以实报实销。”方轶道。 “好,我同意。差旅费包干吧,您跑来跑去的也挺辛苦的,我给您三千元差旅费。如果我儿子的刑期能减下来,我会再给您一个大红包,绝对不让您吃亏。”云振兴斩钉截铁道。 周颖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半个小时后签完委托手续,支付了律师费后,云振兴离开了律所。 云齐的案子很快开庭了,在开庭前,方轶又去了一趟看守所会见云齐,将自己的辩护方案告诉了他,既然已经提起了上诉,律师费也已经缴纳了,他只能跟着方轶的节奏走,赌一把了! 开庭当天,方轶趁着审判长走前面程序的功夫,移动视线扫过旁听席,看到了云振兴,在他身旁坐着十来个人,都抻着脖子,支棱着耳朵听着,看起来像是云家的亲戚朋友。 当合议庭的法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上诉人云齐读完上诉状后,审判长道:“请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针对上诉人云齐挪用资金十五万元未退还的行为,一审法院认为“数额较大不退还”属于加重处罚情节,应使用挪用资金罪的第二刑档,即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选择量刑,是对挪用资金罪数额标准的误读。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云齐挪用的资金数额较小,达不到适用第二刑档的条件,应适用第一刑挡,即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云齐,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一审认定的事实和罪名没有异议,但是对量刑有异议,我觉得一审法院量刑过重。”云齐道。 “下面由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云齐对一审认定的事实没有任何异议,之所以审判长让检察员发问,是为了走程序,程序正义是诉讼过程的正义,实体正义是诉讼结果的正义,两者都不可或缺。 为首的男检察员手里拿着一审时县检察员提交的证据材料,围绕着案件的事实进行了提问,其实大家都知道,检察员不过是再确认下案件事实,走个程序,云齐很配合。 轮到方轶发问时,更简单,捡有利于上诉人云齐的问题,问了两个,便结束了发问。案件的争议焦点不再事实上,而在于法律的适用上,因此方轶不想在事实上耽误时间。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和上诉人有没有新证据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首先由上诉人云齐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可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和罪名,但是我认为一审法院判我三年有期徒刑过重……,最后我恳请法院对一审法院判决进行改判。”云齐啰里啰嗦的说了一顿。 “上诉人云齐的辩护人进行发言。”审判长沉着脸道。 “好的,审判长。” 说完,方轶酝酿了下,接着说道:“辩护人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第十一条之规定,挪用资金罪“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数额标准为十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 根据上述解释第六条之规定,挪用公款不退还,数额在一百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的,属于“情节严重”,即“挪用公款不退还”的法定刑升格(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标准为一百万元。 挪用公款罪相较于挪用资金罪而言是重罪,根据上述解释之规定,重罪法定刑升格数额标准为一百万元,作为轻罪的挪用资金罪法定刑升格数额标准却只有十万元,这显然不符合罪刑相适应原则,也无法做到罚当其罪。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立法本意,并参照挪用公款罪的数额标准,挪用资金罪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数额标准,应为二百万元以上。 本案中,上诉人云齐挪用村委会的资金总额为十五万元,不符合挪用资金罪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数额标准,仅符合“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标准,故对上诉人云齐的挪用资金行为应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一审法院对上诉人云齐的挪用资金行为处以三年有期徒刑,属于适用法律错误,量刑不当,请法院依法改判。辩护人建议对上诉人处以六个月有期徒刑的刑罚。完毕。”方轶道。 第379章 当事人的话还真不能全信!!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转动大眼睛,看向公诉人席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足,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男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认为,根据刑法用语的统一性要求,同一法条中的同一用语一般应做出同一解释。 挪用资金罪的两个刑档中的“数额较大”均处于同一罪名同一条款中,应当作同一解释。 既然“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与“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中“数额较大”的起点都是十万元,那么同一罪名中的“数额较大不退还”中的“数额较大”也应当以十万元为量刑的起点。 因此,我们认为,上诉人云齐挪用资金十五万元用于投资,至今未能退还挪用的资金,其行为被认定为“数额较大不退还”与事实相符,应当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判处有期徒刑。故一审量刑适当。”男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挪用资金罪两个刑档中的“数额较大”不应作同一解释,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2015修正)第二百七十一条之规定,挪用资金罪分为两个量刑档次。 第一个量刑档次为:挪用本单位资金归个人使用或者借贷给他人,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或者虽未超过三个月,但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进行非法活动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第二个量刑档次为:挪用本单位资金数额巨大的,或者数额较大不退还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以下简称《解释》)第十一条之规定,挪用资金罪中的‘数额较大’情形的数额起点,按照本解释关于挪用公款罪‘数额较大’数额标准规定的二倍执行。 该《解释》第六条规定,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进行营利活动或者超过三个月未还,数额在五万元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规定的‘数额较大’。 根据该《解释》的规定,在挪用资金罪的第一个量刑档次中,无论是‘挪用资金归个人使用或者借贷给他人,数额较大’还是‘挪用资金进行营利活动,数额较大’,这里的‘数额较大’起点标准均是挪用公款罪‘数额较大’数额标准的二倍,即五万元乘以二,也就是十万元。 一般来说,根据刑法用语的统一性要求,同一法条中的同一用语确实应该做出同一解释。但对于挪用资金罪而言,辩护人认为,如果两个量刑档次中‘数额较大’做同一解释,不仅违背了罪刑相适应原则,同时也违背了上述《解释》的本意。 根据《解释》第六条的规定,‘挪用公款不退还,数额在一百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的’,应当被认定为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挪用公款罪)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也就是法定刑的升格条件。 辩护人认为,‘挪用资金罪’与‘挪用公款罪’相比较,前者为轻罪,后者为重罪。‘挪用不退还’的情形在上述两个罪名中均为量刑档次的升格条件,所以‘挪用资金罪’中‘挪用不退还’的升格条件理应适用更高的金额标准,应按照上述《解释》第六条规定的‘数额在一百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的二倍计算升格标准,即为二百万元以上不满四百万元。 如果将挪用资金罪中,作为刑档升格条件的‘数额较大不退还’,按照第一刑档中的“数额较大”(即十万元)进行认定,将导致挪用资金罪的法定刑升格标准为十万元,而挪用公款罪的法定刑升格标准(挪用不退还)却为一百万元的情形,罪刑明显不相适应,而且也违背了从严治吏的立法本意。 另外,对《刑法》条款中同一用语作不同解释的现象在司法实践中并不奇怪。以《刑法》中频频出现的“暴力”用语为例,“暴力”包括致人死亡、重伤的暴力,致人轻伤、轻微伤的暴力,以及日常生活中只是造成肉体的暂时痛苦而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暴力。 但是在对具体犯罪行为中的‘暴力’进行量刑时,仍应当根据罪刑相适应原则,将‘暴力’的危害程度与相应的法定刑合理的对应起来。 同理,在挪用资金罪当中,由于“数额较大”分别处于两个量刑档次当中,按照同一解释所得出的结论必将导致罪刑不相适应,违背立法的初衷。 本案中,上诉人云齐挪用资金为十五万元,且未退还,一审法院认定为“数额较大不退还”,在第二刑档即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选择量刑,是对挪用资金罪数额标准的不正确解读。 辩护人认为,云齐挪用资金十五万元不符合第二刑档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标准,应在第一刑档中进行量刑。 综上,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云齐有期徒刑六个月。完毕!”方轶道。 …… 该走的程序都走了,法庭上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方轶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是什么样,除了合议庭的法官,谁都不知道。 休庭十分钟,法庭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云振兴想过来找方轶问问情况,但是见众人都坐着不动,又有法警来回晃悠,他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旁听席。 辩护席对面的公诉人席,两名检察员在低头低声嘀咕着什么,距离太远,方轶听不到。 很快,十分钟过去了,三位法官走进了法庭。 “……请法警把上诉人云齐带上法庭。”见云齐被法警带入法庭,审判长底气十足的说道:“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案上诉人云齐挪用本单位资金十五万元,不符合挪用资金罪中“数额较大不退还”的数额标准,仅符合“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标准,故对该行为应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幅度内量刑。 原判对该行为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量刑属适用法律错误,量刑不当,应予纠正。判决如下: 一、维持原判关于追缴违法所得的判项; 二、撤销关于上诉人云齐量刑及退赔的判项; 三、上诉人云齐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四、责令退赔所挪用资金(已退赔)。” 听到最后改判的刑期后,站在下面的云齐脸上一松,有期徒刑六个月,折抵之前已经被羁押的时间,再有一个来月就可以出去了,云齐怎能不放松。 云振兴也长处了一口气,儿子的刑期由三年改判为六个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改判无罪吗?他是个明白人,自己儿子犯了罪是不可能无罪释放的。 方轶却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法院真的采纳了自己的量刑建议,改判云齐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其实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云齐的家人积极退赔了挪用的资金,而且云齐归案后积极配合调查,一审法院按照第二档(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中的最低刑期三年对云齐进行处罚,二审法院考虑到案情,也会考虑适用第一档(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中的低档的刑期,但是云齐已经被羁押了四个多月了,适用拘役(一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显得太宽松了,期限也不合适,所以适用有期徒刑中的最低刑期(六个月)反而是最合适的。 判决后,为表示感谢,云振兴特意请方轶在市里最好的馆子吃了顿饭,众人作陪。方轶盛情难却,考虑到下午还要开车回去,便没喝酒。 直到方轶开车离开饭店,踏上返程之路,云振兴承诺的大红包也没有兑现,方轶不由得叹息:当事人的话还真不能全信!! 当黎明的曙光铺满大地之时,窗外清爽的空气不断的通过敞开的窗子涌入室内,让躺在大木床上正在酣睡的方轶感到了一丝清凉,睁开眼扫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五点四十分。方轶伸了个懒腰,然后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人到中年体力还真是大不如前。 昨天开车回到家时,尚未到晚饭时间,累了一天的方轶换上大裤衩大背心,洗了把脸,然后去楼下门口的小饭店吃了个盖饭。回到住处,他本想看会儿书,但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眼皮越来越沉,很快打起了呼噜。 腹中咕噜噜的响动打断了方轶的发呆。 早上方轶来到律所,端着茶杯准备去泡茶之时,黄援朝快步走了过来。 “老方,明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黄援朝问道。 “我看下哈!”方轶放下茶杯,翻了下日历:“没事,没有安排。咋啦?”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客户的事,有眉目了,就这一两天,你和马义跟我去趟东北,两三天就回来。”黄援朝道。 律师本色 第170节 “你客户在东北?”方轶一怔道。 “不是,他公司在市里,但是他老家在东北,之前他母亲住icu了,这不是前几天人没了嘛,要在老家办事,我那客户回老家去了。我准备过去一趟,借此机会联络下感情。”黄援朝道。 “老黄,这种时候去合适吗?”方轶有些犹豫,心道:人家办白事,你老黄凑什么热闹啊! “这年头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听说有几家律所早就派人去东北了,我这都算是晚的了。”黄援朝煞有介事道。 “啊!这么邪乎!这得是多大个客户啊!”方轶惊愕道。 当年德发集团老总的老娘去世,他跟着孙正义去参加葬礼,拉过业务,只不过没干成功,没见到正主便出来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方轶认识的周慎。 这次老黄提出去东北参加葬礼拉业务,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可要不少钱,万一正主避而不见,白跑一趟,这脸可就丢到外省去了! “这么说吧,他们公司外聘的常年法律顾问,一年律师费不高也就十万元,但是非诉项目比较多,诉讼项目也有些,这家公司属于那种非常有潜力,发展非常快的科技公司。 之前关系都打的差不多了,这是我个人开发的业务,我跟老板说好了,如果能签下来,交给团队的常法团队维护,但是这家公司产生的业务全部都要归到我这儿,律师费算我一份儿! 马上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就要到期了,就差这临门一脚!”黄援朝嘿嘿笑道。 “嗯!值得去一趟,那我们去都干什么?”方轶眼睛一亮,问道。 如果真能签下这家集团公司,说不定日后会出刑事案件,以自己跟老黄的关系,刑事案件肯定会优先分给自己。方轶估计马义的想法跟自己也差不多,公司的高管里不得有几个道德败坏要离婚的,一年捞上一两个案子就能收不少钱。 “当然是大活儿了。你们给我撑腰,捧场就行,其他的都听我的。差旅费我都包了,好吃好喝,你们权当是旅游了。最多三天!”黄援朝笑道。 “我和马义就是哼哈二将呗!”方轶道。 “嗯呢!就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一个人去底气不足,有不少律所盯着呢。人多了办事方便。”黄援朝点头道。 当天下午,黄援朝给方轶和马义订了票,次日一早,三人打车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去东北的火车。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坐着火车一路向北,越走天气越凉爽。三人走出哈市火车站时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在西边散发着柔和的光,一出火车站,秋风吹过,方轶顿感凉飕飕,随即穿上了休闲外套。 第380章 不爽 “老黄,还有多远?”在嗖嗖的凉风中,马义缩着脖子,拉着旅行箱,帅哥的形象完全不在线。 “咱们一会儿打辆出租车,再走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韩总老家在下面的村里,咱们先去小县城住下,再过去就不远了,我在县里租了一辆车。”黄援朝放眼四望道。 一辆出租车停在三人近前,老黄跟出租司机聊起了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三人上了车。 出租司机是本地人,很能聊天,而且口音很重,很幽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跟说小品似得,三人一路上挺乐呵。 “三位,到站了。您看我在火车站等了半天也挺辛苦的,你们是不是多给点。”出租司机看向黄援朝。 “咱们不是说好了一百五十元吗?怎么还带加价的呢?”黄援朝当时就急眼了。 “不是,您看我也不容易,大老远的把你们送过来,加点,稍微加点,二十,就二十!”出租司机道。 此时方轶和马义下车取了行李,等在车外,不一会儿黄援朝气呼呼的下了车,提着行李往一旁的宾馆走去,嘴里嘀咕着:“真操蛋,又多给了十块钱。” 黄援朝订了三个单间,不是他大方,主要是宾馆里只有双人间,没有三人间,再怎么节省开支,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住单间,给马义和方轶预订双人间。否则方轶不用开口,马义就会损的他一晚上睡不了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三人在宾馆吃了早饭。黄援朝出门去租赁公司提车,半个多小时后黄援朝开着一辆奥迪a8停到了宾馆前。 “老黄,可以啊,真舍得花钱啊,奥迪a8!”马义冲着坐在驾驶位上的老黄,惊讶道。 “快上车,出发了。”黄援朝得意道:“其实这车租金不贵,只是很少有人租。这种车很多都是抵债的,停在车库里,根本就卖不上价。” “为啥?”方轶坐进后排,问道。 “耗油呗!县里路况不好,跑不起来,这车4.2的排量,就是个大油耗子,不为了充门面,谁也不会买这车,也不会用这车。 之前我朋友手里有一辆,抵债来的,后来想出手但是压价压的非常厉害,最后只能留在手里自用。 刚才我进去租车,租赁公司老板跟我说,这车气派,最适合我这样的人用。其实是很久没人租,他怕放废了。所以便宜租给我了。”黄援朝撇嘴道。 三人上车,跟着导航驱车出了县城,越走周围的楼房越少,四周围全是黑黝黝的土地,地里有人忙碌着。 四十分钟后,奥迪a8进入了一个村子,三人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哀乐之声,街上的村民见有车过来,躲到两旁,看着车里的三人。 “老黄,你知道地方吗?”马义担心的问道:“别走错了。白事不比红事,红事坐下就吃,反正都是喜事没人会说什么,白事可不行!” “韩总的秘书是我的内线,给我发定位了。放心吧,走不错。”黄援朝得意道。 三人走进办白事的院子后,只见院内搭着灵棚,不少人忙碌着,黄援朝快步向一位长相清修的中年人走去:“韩总,老太太过世,您要节哀顺变!” “黄律师,您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这大老远的,我寻思着就别打扰大家了……这两位是?”被称作韩总的中年人穿着白布孝衣。 “这是我的同事,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这次正好过来办点事,听闻老太太过世,顺便过来吊唁下。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您尽管开口。接个人送个人什么的,都行。”黄援朝虽然岁数比对方大,但是姿态放的很低,谁叫人家是金主呢。 “也没没什么事,您三位进屋喝茶,我三个哥哥把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韩总说着,带着三人向屋里走去。 “这是一点小意思,您收下,我就不上账了。”黄援朝拿出一个黑色的皮手包,鼓鼓囊囊的,塞进了韩总的手里。 “这怎么行!你们能来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韩总推脱道。 “您听我的,收下,一定要手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着话,四人进了屋。 屋里坐着几个村里人,见韩总带人进屋,很自觉的起屁股出了门。 “老家条件比价差,你们别嫌弃哈。这两位律师看着面生……”韩总说着,有人进门给三人倒茶。 “是,这位是马义律师,擅长公司业务,这位是方轶律师,专攻刑事业务。”黄援朝道。 既然想做人家公司的法律顾问,自然要把马义和方轶的擅长领域与对方的公司扯上边,方轶擅长刑事领域,公司用得上,但是马义的婚姻家庭业务纯属个人业务,黄援朝不好介绍,只能说擅长公司业务。万一韩总问起来,有他顶着,也不怕露怯。 “方轶?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韩总若有所思道,突然眼神一闪,问道:“胡维军诈骗案是不是您代理的?” “是,是我代理的。”方轶道。 黄援朝一脸的懵逼不知道二人是什么意思,他不了解方轶都做过什么案子,只是曾听万可法提过一嘴,说方轶专业能力很强,做过不少知名的案子。现在看来,不仅案子知名,人也知名,韩总这样的企业家能够记得的案子,肯定影响不小。 “我就说听着耳熟嘛,当年胡维军诈骗案,我也关注过,还特意研究过您的辩护意见。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您。 说实话,干企业的哪有不贷款,不借贷的,胡维军要是真被判了,我们这些搞企业的可就危险了。”韩总感叹道。 就在此时,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韩总,东西我们都买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进门后看向韩总为难道:“老四,你看,我不让高律师帮忙,他非要跟着去,太麻烦人家了……” “高律师是个热心肠。麻烦您了,高律师。”韩总微笑道。 “不麻烦!韩总您这么说就客气了。呦!老黄,你怎么来了?”高律师一眼看到了黄援朝,惊讶道。同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爽。 第381章 都卷成这样了吗? “老高,你也在啊!我到这边办事,听闻韩总母亲过世,特意过来看看。”黄援朝微笑道,然后看向韩总,起身道:“韩总,您忙,我就不打扰了。我们要在这边待上一两天,明天我们再过来。” “吃过午饭再走吧!”韩总起身道。 “不了,您这儿也挺忙的,我们就不给您添乱了。”说着黄援朝三人向外走,韩总将三人送了出来。 三人上车后,马义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不跟韩总联络下感情,喝两杯再走?” “不急于一时,刚才一进门我就发现,院子里至少有二个是律所的人,这帮人不定来了多久了。韩总家里人估计早就烦了。咱们最好别掺和,招人烦!”黄援朝正色道。 好家伙,还知道招人烦呢!看来老黄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现在律师开拓业务都卷成这样了吗?”马义惊愕道。 “那咋办!刚才那个高律师是一家中型律所的律师,其实那家中型律师事务所还是很不错的,之前曾排进咱们省的前五十名。 后来那家中型律所的几个合伙人不和,有两个能力非常强的合伙人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从此以后那家律所的业务和人员开始萎缩。 这一两年,韩总对他们的服务很不满意,要不然也不会放话出去,要更换律所。那个姓高的律师想趁着这次给老太太办丧事的机会,表现下,打打感情牌,不过看那意思似乎韩总不怎么待见他。” “那院里那几位呢?”马义接着问道。 “有一位是另一家律所的律师助理,我之前曾经见过,估计是被合伙人派过来帮忙的,还有一个估计也是团队派来的,不过跟咱们比还是差了一点。”黄援朝道。 “老黄,僧多肉少,情况不容乐观啊!”方轶听后感叹道。 “是呀!这年头具备成长性的科技公司太少,很多科技企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不是搞组装的,就是骗补贴的,根本没有自己的技术。 所以对这种成长潜力巨大的公司,不管是资本方,还是服务方都盯的很紧。听闻有京城的开发园区跟韩总接触过,不过韩总考虑到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大部分都在本地买了房,如果真把公司挪去京城,不仅会给员工增加生活成本,搞不好还会造成人员流失,得不偿失。所以最后没去。 据说京城的几家律所一直在跟韩总联系。但是他们太远了,提供服务的及时性不能保证,所以韩总还是更倾向于与本地的律所合作,具体花落谁家,现在还不好说,咱们还是有机会的。”黄援朝说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黄援朝去昨天谈好价格的殡葬用品店,采购了三个大花圈,又花钱让店里派人开车跟着自己的车送去了村里。 方轶等人再次走进韩总家时,院子的灵堂内摆满了花圈,就在三人与韩总寒暄之时,主持白事的本家韩二爷走了过来。 “老四,有个事跟你说下。”韩二爷将韩总叫到了一旁。 “怎么了?二爷。”韩总问道。 “咱们之前联系的干哭活的,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感冒了嗓子疼,来不了了。”韩二爷道。 “啊!那咋办?能找到其他人不?”韩总脸色焦急道。 “我找人问过了,这十里八乡的肯定找不到,你看这事闹的,咱村里挺讲究这个的,你朋友多,想想办法。”韩二爷道。 “这时候现托关系找人,也来不及啊!”韩总皱着眉头道。 “韩总!韩总!”黄援朝走过来,叫道。 “啊!啥事?”韩总一怔,问道。 “我能找到干哭活儿的。”黄援朝一本正经道。 “你能?!黄律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真能找到?”韩总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我媳妇老家就是咱们哈市的,她本家的表侄女就是干哭活儿的。”黄援朝道。 “能唱《哭七关》不?”一旁的韩二爷突然问道。 “咋不能!太能了!当年我还见过她唱过呢。在当地可有名了。”黄援朝自信满满道。 “那行,您感觉把她请来吧!来得及不?”韩总急忙问道。 “我问下哈,应该问题不大。”说着,黄援朝掏出手机向远处走去。 方轶和马义四目相视,都看到对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啥时候老黄媳妇的表侄女成干哭活儿的了?从来没听他说过呀! 十多分钟后,黄援朝笑呵呵的快步走了回来:“搞定了,她正好要来县里找我。一个小时内准到。来得及不?要不我去接一趟!” 律师本色 第171节 “最好您去接一趟,时间不等人啊!”韩二爷道。 “黄律师,麻烦您了!”韩总也附和道。 “瞧您说的,这不叫事。我马上就去。”黄援朝屁颠屁颠的冲着奥迪a8跑去。 要说黄援朝的速度还真不是吹的,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奥迪a8屁股后面带着一溜尘土,开了回来,随后黄援朝带着一位四十多岁女人进了院。 黄援朝将带来的女人引荐给韩二爷后,跟没事人一样,与方轶和马义站在灵堂前。 村里的白事程序还真是多,院子里挤满了人,连院墙上都趴着人,都是来听哭活儿的,仿佛院中不是在办白事,而是在开演唱会一般。 黄援朝媳妇的表侄女还真不怯场,坐在灵堂内的棺材前,先来了一顿道白: 一呀啊一住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纸钱二门挂白帆,老妈妈归天去女儿唱段哭七关。 紧跟着她开嗓唱了起来:一呀啊一住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纸钱二门挂白帆,妈妈归天去呀啊女儿跪下边,为给您老免去灾难,跪在灵前哭七关,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一七关;一七关是望乡关…… 老黄媳妇的表侄女声情并茂,那小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经常干哭活的老手。 一曲哭七关,看的周围村里的乡亲们无比动容,有感情丰富的,甚至跟着抹起了眼泪。 方轶扫了眼众人的表情,看来老黄媳妇的表侄女唱的很成功。一旁的黄援朝虽然表情悲痛万分,但是方轶从他的眼神中却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第382章 盗窃个电瓶怎么就成抢劫罪了? 晚上回到宾馆后,马义将老黄拉进了方轶的房间,开始“严刑拷问”。 “老黄,老实交代,那个唱哭活的是不是你安排的?”马义盯着黄援朝问道。 “当然啦,那是我媳妇的表侄女……”黄援朝嘴上说的硬,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狡猾。 “别扯那没用的表侄女。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说实话。”马义不听他那套,继续逼问道。 “好吧!我承认,人是我安排的。”黄援朝一笑道:“别的律所又出人,又出力的。咱来的晚,不占优势,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点子。这年头想赚钱,不使点手段那行啊!” “嗯,老黄说的不假,这年头老实人赚不到钱。老黄,你请这位干哭活儿的花了不少钱吧?”方轶道。 “那肯定啊!”黄援朝道。 “别啃腚,屁股多脏啊!啃啃啃的,也不怕啃出一嘴屎来,说数!”马义开玩笑道。 “之前韩家请的那位干哭活儿的我没让她去,给了双份的钱。后来我请这位在当地很有名,干了十来年了,我出了五千多才请动,再加上吃喝和住宾馆的钱。两个干哭活的,全加上,一共花了一万多。”黄援朝心疼道。 “效果怎么样?韩总有没有吐口?”方轶问道。 “咱们吃完饭后,韩总把我叫住了,你才他跟我说了什么?”黄援朝神秘兮兮道。 “说了什么?不会是让你现在打印合同签字盖章吧?”马义瞪大眼睛道。 “切!他给我请人的钱,我没要。后来他让我等他电话。”黄援朝得意道。 “听这意思问题不大!该做的事都做了,咱们可以踏踏实实的回去了。”方轶听完,长出一口气。总算这一趟没白跑。 次日一早,三人打车去了火车站,一脸轻松的蹬上了回去的火车。 眼看着就要到九月了,学校开学在即,方安志野了一夏天,也该收收心了方轶开车回到老家将儿子方安志接回了市里。 最近公司一直在拆了东墙补西墙,曹晓慧整天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在公司里她还得硬撑着,强颜欢笑,碰到老客户或者同事问起来,她只能说最近减肥。被问起减肥秘方,她只能报以微笑:保密! 其实她哪有什么减肥秘方,不过是愁的没胃口,吃不下饭而已! 方轶见她身形消瘦,精神不是太好,本想问一问她的近况,但见她一脸的冷傲,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既然已经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又何必相互打扰! 这一天,方轶盯着业务群,终于在月尾的倒数第二天领到了一个二审的刑事案子,这是个抢劫案,律师费二万元。 次日上午,九点半,抢劫案被告人沈虎的父亲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一位五短身材,四十多岁的圆脸男人,正坐在里面,双手交叉搭在桌上,眼神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您儿子的案子由我来承办。”方轶走进会议室,坐下后说道。 “您好,方律师。我叫沈贵林,是沈虎的父亲。”沈贵林起身与方轶握手道。 “沈先生,我看过之前的接案笔录,记录的案件情况不是太清晰,您是否知道案件的细节?”方轶问道。 “细节我还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上班,结果公安部门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因为抢劫被抓了。 后来我请律师去会见,律师告诉我,我儿子是在火车站旁边的停车场内,偷电动车电瓶时被抓的。 后来法院判我儿子构成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还罚了三千元。我觉得处罚太重了。 一个电动自行车电瓶才一百多块钱,而且我已经赔偿被害人了!咋还判这么重啊!”沈贵林一脸的无助,说道。 “您怎么知道的电动自行车电瓶价值一百多元?”方轶问道。 “我是听律师说的,公安部门确认的价格。”沈贵林道。 “您儿子去偷电动自行车电瓶,怎么又成抢劫罪了?”方轶问道。 “据律师说我儿子在偷电瓶的过程中被保安发现了,然后我儿子把保安给打了,是在逃跑过程中被巡逻的警察抓获的。”沈贵林解释道。 “嗯,我明白了。您儿子属于由盗窃转化为抢劫罪。按照您刚才所说,一个电动自行车电瓶一百多元,如果没有发生后面打保安的事,恐怕也就是拘留几天,就出来了,很可能构不成犯罪。”方轶道。 “转化抢劫罪?什么意思?就因为打保安就构成抢劫罪了?”沈贵林疑惑的问道。 “我给您解释下哈,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一般盗窃公私财物的,只有数额较大的,才构成盗窃罪。 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二零一三年四月四日起施行)第一条之规定,盗窃‘数额较大’的起点标准为一千元至三千元。 也就是说只有盗窃金额或者财产价值达到一千元以上时,才构成盗窃罪。如果您儿子不打伤保安,是根本构不成盗窃罪的,因为盗窃的电动车电瓶价值比较低,不够立案标准。”方轶解释道。 “那……我儿子也没把保安打怎么样啊,据说只是轻微伤。怎么就转化成抢劫了呢?”沈贵林问道。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法发[2005]8号,俗称‘两抢意见’)第五条之规定,行为人实施盗窃、诈骗、抢夺行为,未达到“数额较大”,为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当场使用暴力,致人轻微伤以上后果的,可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规定,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您刚才也说了,被您儿子打的保安是轻微伤,所以沈虎由盗窃转化为了抢劫罪。”方轶解释道。 “要是按照您的说法,我儿子沈虎肯定是构成抢劫罪了,那这案子还有希望吗?”沈贵林神情紧张道。 第383章 见财起意 沈贵林听方轶说完,觉得眼前的中年男律师确实比之前自己请的那位律师专业,解释的也很清楚,但是他的心却凉了半截,感觉儿子的案子二审悬了,甚至有了打消委托的念头。 “我看了一审的判决书,一审法院没提您儿子是属于犯罪既遂还是未遂,一审法院应该是统一按照既遂处理的,所以这案子还是有机会的。”方轶道。 “未遂和既遂是啥意思?”沈贵林一脸迷茫的问道。 方轶说的好多专业词汇,他都是第一次听到,感觉就跟听天书似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您儿子最后拿走电动车的电瓶没有,拿走了就是既遂,没拿走就是未遂。”方轶想了想道。 对于沈贵林的疑问,方轶只能用最简单,最直白,最不法言法语的方式回答,因为只有这样沈贵林才能听懂。 方轶知道,很多律师在与当事人沟通时,喜欢故弄玄虚,说一些法言法语,让当事人感觉很专业、很高深的样子,其实对于当事人来说,律师的解答如同鸡同鸭讲,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浪费了半天时间,搞的当事人晕头转向。 其实这样的沟通效率很低,方轶是很抵触这样与当事人交流的,律师遇到的当事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圈内人,也有仅仅上过几天“扫盲班”的老年人。 在方轶看来,进行有效沟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解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即便说大白话也无所谓,因为一切的目标是让当事人听得懂,听得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花费最少的沟通成本,达到最佳的沟通效果。 说的直白点,就是律师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绝对不是贬义,反而说明律师很有沟通技巧,能与各种当事人同频。 “我儿子绝对没拿走电动自行车的电瓶。法院判决书上也有写。”沈贵林听明白了方轶的意思后,急忙道。 “所以我说您儿子二审有希望,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我可以为沈虎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那我儿子会被判几年?”沈贵林问道。 “这个我不好说,但是如果辩护成功,一定会比现在的刑期短。但是您儿子构成抢劫罪,这是改不了的。”方轶道。 “嗯,我明白了。少蹲几年算几年吧!谁叫他自己不争气,去偷人家呢。方律师,我儿子就靠您了。”沈贵林道。 “嗯,我会尽全力的。委托手续上的签字和手印都是您的吧?”方轶问道。这是他的习惯,只要不是当着他面签的委托手续,他都会问上一嘴。 刑事案子不比民事案子,风险大,委托手续是律师办理刑事案件的依据,马虎不得,曾经就有律师在刑事案件的委托手续签字上栽过跟头,这都是同行们血和泪换来的经验。 “是我签的,手印也是我按的。”沈贵林确认道。 送走沈贵林后,方轶开始约看守所和法院的时间,他要去会见沈虎,然后在去法院阅卷,核实案情,当事人怎么说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更不能被误导。 隔日的早上,方轶去了看守所,沈虎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身体很壮实,二十郎当岁,跟他父亲沈贵林一样也是五短身材,手指头跟小棒槌似得。 “沈虎,你把案发当时的情况说下,说的越细越好。”方轶拿起笔,说道。 “嗯,我当天晚上跟一帮朋友吃饭,吃完饭后,我发现电动自行车的电瓶快没电了……”沈虎将当晚的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当晚,沈虎骑了一段路后,发现电瓶快没电了,放眼四望,看到火车站旁边的自行车停车场,他记得那里有个可以冲电瓶的地方,于是便推着电动车过去充电。 在冲电的过程中,他见周围没什么人看着,见周围一辆辆电动自行车,便打起了歪主意。 他的电动自行车已经买了好几年了,电瓶老化,骑不了多久就得充电,他看到周围有新的电动自行车,就想乘人不备,偷一个电瓶换到自己的电动车上。 他在停车场转了一圈,看中了一辆跟自己电动自行车一样的电动车的电瓶,此时夜已经深了,路上人比较少,来停车场骑车的人也少了。 电瓶充满电后,他骑车去了附近的朋友家,借来了工具,再次来到停车场开始拆卸电瓶。就在他费力将电瓶取下准备放到自己的电动车脚踏板上,逃走之际。一名保安,拎着橡胶棍和对讲机大喊着冲了过来。 原来停车场内是有监控的,刚才值班的保安一直在玩游戏,没看监控,就在沈虎即将成功之际,保安手机没电了,不得不停止游戏,抬头一扫监控,立刻发现了沈虎,于是情急之下,保安提着对讲机和橡胶棒冲了出来。 沈虎见势不妙,骑车就跑,但是保安卡在出口处不放,沈虎挨了一橡胶棒,电动车倒地,他与保安打在一起。 沈虎年轻体壮,情急之下一脚将保安踹倒,电动自行车也不要了,转身就跑。结果刚跑到不远处,便被闻讯而来的巡逻队抓住了。 “哎!我当时喝了点酒,见财起意,脑袋一热就去偷了,早知道有今日,我就老老实实的被保安训一顿,说不定买两条烟就没事了。”沈虎一脸的后悔道。 “你以前有没有被处理过?我的意思是被判刑。”方轶问道。 “没有。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进来。这地方没事谁愿意来啊!整天关在屋里,被人盯着,跟三孙子似得,一点自由没有。”沈虎懊悔的说道。 “你偷得电瓶值多少钱?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知道,警察告诉我了,价值一百五十元。”沈虎道。 “你逃走时,电瓶在什么地方?”方轶问道。 “在我自行车的脚踏板上,当时我只顾着逃走,电动自行车和我偷的电瓶都扔在停车场了。我是翻围栏逃出去的。”沈虎道。 “嗯,有什么需要对你父亲说的吗?我可以转告你父亲。”方轶道。 沈虎眼神闪动,犹豫了片刻道:“没有!” 律师本色 第172节 第384章 爱的代价 几日后,沈贵林再次走进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方轶今天要跟他沟通辩护方案。 “沈先生,一审时您儿子对案件事实和罪名都没有异议,这几天我把案子梳理了下,从现有的案卷材料看,一审法院认定的犯罪事实和罪名都没有问题,唯一的争议点是本案属于抢劫罪未遂,还是既遂? 我去市检察院沟通过案情,负责此案的检察员认为本案是既遂,但我认为是未遂,法律上规定的不是太清楚,就看二审法院怎么认定了。我准备为您儿子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方律师,我在公司里就是个卖苦力的,没多少文化,怎么辩护对我儿子有利,您就怎么来吧。我听您的。”听方轶说完,沈贵林表态道。 “好,我约了明天去看守所会见沈虎,跟他沟通辩护方案的事。下周一上午九点,沈虎的案子开庭。您要是来旁听,记得带上身份证。”方轶道。 沈贵林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律所。 周末的时候,方轶带着儿子方安志去北国商城买了几件秋天和冬天穿的衣服,然后又带着他去吃了顿西餐,晚上去辉煌泡澡,与李书明一起吃了顿饭。 虽然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但是儿子的见识却不能少,方轶尽可能让儿子小志多接触社会,多长见识。避免读书太多,脑子里全是考试,读傻了! 晚上,方轶送儿子回去的路上,方安志犹豫道:“我妈让我从这个学期开始住校。她说我长大了,经过一个学期已经适应新学校了,该独立了!” “你妈是为你好,人总要学着慢慢长大,不能总在爸爸妈妈的身边。记得跟同学搞好关系。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好,饭钱要是不够给我打电话。”方轶手握驾驶盘,看了儿子一眼,微笑道。 此时,车内的收音机传出了李宗盛的一首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是呀!儿子长大了,该独立了!再舍不得,再黯然心碎,也得放手……这就是爱的代价。 方轶心中突然有些酸楚,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已到中年! 车停在楼下,方安志下车,在楼门口回身向方轶挥了挥手,然后上楼去了。楼上,卧室窗帘后站着的曹晓慧,看着方安志从车上下来,她心中突然一痛,如果她不来市里,如果她不贪图钱财,也许就不会陷入泥潭,更不会如此焦虑。 生活仿佛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以前的曹晓慧最羡慕锦衣玉食,名牌满身,挥金似土的生活,但是现在的她却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因为在她的头上正悬着一把达摩克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现在的她正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为了减少对儿子的影响,她只能如此。 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悔恨,但是又无可奈何! 方轶回到住处,点燃一根红梅对窗而坐,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暗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不对呀,以曹晓慧的性格,怎么会让儿子去住校呢。如果她真想让儿子去住校,又为什么在学校附近买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难道…… 周一早上,中院第二十一法庭,沈虎的案子二审开庭。 …… “请上诉人沈虎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沈虎盗窃他人财物,并抗拒抓捕当场使用暴力,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原审法院对其犯罪的定性节并无不当,但未认定本案的抢劫罪系未遂。 鉴于上诉人沈虎系初犯,具有认罪、悔罪情节,其家属已经对被害人作了赔偿,本案为抢劫未遂,请求法院依法改判,减轻对上诉人沈虎的处罚。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沈虎,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沉着脸问道。 “没有异议。我对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和罪名认可。”沈虎低着头不敢直视审判长。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沈虎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沈虎的辩护理由是根据方轶的辩护方案来的,他不懂什么叫法言法语,只会车轱辘话来回说,审判长实在听不下去了,制止了他的发言。 “下面由上诉人沈虎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上诉人沈虎盗窃价值人民币一百五十元的电动自行车电瓶,未达到盗窃罪数额较大的标准,但其在被保安拦截时,为抗拒抓捕,用拳头殴打被害人并致被害人轻微伤,应当认定为抢劫罪,对此辩护人没有异议。 但是上诉人的行为应属于抢劫未遂,原审法院在量刑时对抢劫未遂的情形未进行考虑,因此辩护人认为原审法院量刑过重。 鉴于上述人的家属已经对被害人进行了赔偿,而且上诉人属于初犯,有认罪、悔罪的情节,且属于抢劫未遂,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综上,辩护人建议对上诉人沈虎减轻处罚,处一年有期徒刑,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方轶建议判处沈虎一年有期徒刑,已经低于法定最低刑(三年)了,属于减轻处罚。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沈虎构成抢劫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处罚适当、程序合法。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全部诉讼请求。”检察员道。 第385章 改判!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提出的抢劫未遂的情形,就本案而言,我们认为,本案属于转化型抢劫罪,而在由盗窃转化为抢劫的过程中,只存在此罪向彼罪转与不转的问题,只要上诉人沈虎的行为满足转化的条件,即构成抢劫罪,应当一律为抢劫既遂。换句话说,只要上诉人沈虎实施了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盗窃行为转化为抢劫罪后,即是既遂。根本不存在未遂的情形。”检察员铿锵有力道。 “下面由上诉人沈虎的辩护人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撩起大眼皮,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转化型抢劫罪也是抢劫罪,其犯罪形态也应按照一般抢劫罪的犯罪形态来认定,因此和一般抢劫罪一样也应存在既遂和未遂的形态。理由如下: 一、转化型抢劫罪在理论上存在未遂与既遂之分 本案中,由于上诉人沈虎已实行了盗窃等行为,且具备当场实施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的客观条件(造成保安轻微伤),显然属于“已经着手实行犯罪”,因此,本案不存在犯罪预备形态。 但是转化型抢劫罪从基本犯罪行为(盗窃行为)到实施新行为(暴力拒捕),再到新行为完成(转化为抢劫后得手),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也就使犯罪中止或未遂的存在具有了现实可能性。 二、罪刑相适应原则的适用 抢劫罪区分既遂和未遂,是为了识别犯罪行为对社会造成的危害程度的大小,进而确定相应的刑事责任。 转化型抢劫罪的行为人在犯罪性质转化前一般只具有盗窃、诈骗、抢夺的故意,因而主观恶性程度相对较小。如果对转化型犯罪不加区分,均认定为既遂,极有可能导致量刑偏重,违背罪刑相适的原则。 本案中,上诉人虽然造成了被害人轻微伤,但未取得财物,按照一般抢劫罪的量刑标准,上诉人应属于未遂。 若只因沈虎构成转化型抢劫罪,而不加区分地认定为抢劫既遂,其量刑显然要比一般的抢劫罪还重,很明显罪刑不相适应。 三、《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仅规定了罪名的转化。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仅仅规定,犯盗窃罪,为抗拒抓捕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依照抢劫罪的规定定罪处罚。该条规定仅仅是转化型抢劫罪成立的标志,并未否认既遂、未遂形态的划分,也没有规定转化型抢劫罪统一为犯罪既遂。 辩护人认为,构成转化型抢劫罪的条件与犯罪的形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转化行为只是导致整个行为性质的改变,即由盗窃罪转化为抢劫罪,但不能阻却抢劫罪既遂、未遂形态的划分。因此,在确定盗窃行为转化为抢劫罪后,仍然需要对转化后的抢劫罪的未遂和既遂进行区分。 四、转化型抢劫罪既遂、未遂标准 辩护人认为,转化型抢劫罪与一般的抢劫罪的主要区别在于使用暴力、胁迫手段的先后,转化型抢劫罪占财在先,而使用暴力在后,一般抢劫罪是使用暴力在前,占财在后,两者在犯罪构成上并无实质区别。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的规定,不论是劫取财物还是造成他人轻伤以上后果,均属抢劫既遂。 对于转化型抢劫罪,认定既遂的标准应与上述标准一致,而既未劫取财物,又未造成他人轻伤以上后果的,应当属于未遂。 本案中,上诉人沈虎先盗窃了价值人民币一百五十元的电瓶,为抗拒抓捕而实施暴力造成保安轻微伤,应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上诉人虽然已经将电瓶取下放在了自己的电动自行车上,非法占有了该财物,但是在此后的抗拒抓捕过程中,上诉人沈虎逃离现场时并未将电瓶带走,而是遗留在了现场,未实际拿到电瓶。 辩护人认为,在本案中,上诉人沈虎在盗窃过程中非法占有财物,不能认定为抢劫罪中的已劫取财物,即先行为的既遂不必然导致后行为的既遂。 另外,上诉人的抗拒抓捕过程中仅造成保安轻微伤,没有达到轻伤以上的后果。 综上,本案中上诉人既未劫取财物,也未造成他人轻伤以上后果,原审法院认定上诉人沈虎为抢劫罪,但未适用犯罪未遂的相关规定减轻对上诉人的刑罚,量刑明显存在不当,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沈虎盗窃他人财物,为抗拒抓捕当场使用暴力,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系未遂。 原审法院对其犯罪的定性和认定的从轻处罚情节并无不当,但未认定本案的抢劫犯罪系未遂,应予纠正。判决如下: 维持原审法院对上诉人沈虎定罪的判决,撤销对其量刑的判决,改判沈虎有期徒刑二年。”审判长宣判道。 一审法院判处沈虎三年有期徒刑,方轶建议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结果二审法院取了个中间,改判有期徒刑二年。 方轶听到判决结果后,没有惊讶,因为这样的判决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法院可以采纳律师的辩护意见,但是律师的量刑建议绝大多数时候只是个参考,很少被法院采纳。 旁听席上的沈贵林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法警押出了法庭,父子两个四目相对,眼神复杂。当沈虎的身影消失在法庭门口之时,沈贵林的眼睛湿润了。 “方律师,如果申请再审,我儿子的刑期还能减下来不?”法院大门外,沈贵林看向方轶,问道。 “难!我个人觉得很难。您要申请再审?”方轶问道。 “哎!算了,既然没希望就算了!”沈贵林叹息道。 沈家家底薄,请律师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开庭之前他曾去咨询过其他律师,如果申请再审还得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律师费,沈虎已经在看守所被羁押了四个多月了,再有一年多就出来了。 沈贵林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申请再审,为儿子减刑的想法。 第386章 过了河就想拆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秋老虎过后,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很舒服。 吃过午饭,方轶站在楼下花坛旁与王德友、谢友和及老黄等人边晒太阳,边抽烟闲聊。 “老王,我前段时间签的韩总的科技公司,怎么样?”黄援朝递了一根烟给刚扔掉烟头的王德友。 “那家企业不错,对接的法务部小姑娘虽然刚毕业,但人很聪明,有事一点就透,沟通起来不费力。前两天我帮他们起草了两份律师函,如果对方不打款,估计要走诉讼程序。你可以关注下。”王德友接过香烟说道。 “好事!回头我去找韩总的助理聊聊,看看能不能把案子接下来。”黄援朝嘿嘿一笑道。 “老谢,谈案组那边最近怎么样?”方轶问答。 “别提了,上门的不少,但是成交一般,主要是咱们有最低收费,很多当事人即想要专业的服务,又不舍得花钱,没办法,只能收点咨询费。 案子每天都有签约,但是没有太大的案子。据说很多大客户都跑去京城找律师了,咱们距离京城太近,不占优势。”谢友和吐着烟圈道。 “都说是京津冀协同发展,可这么多年下来,京城发展的挺好,剩下的两家不论是经济还是人才都快被吸干了!跟人家长三角和珠三角没法比,人家才是真的协同发展,咱们这边是各顾各。”黄援朝道。 “咱们律所怎么不在京城弄个分所?”王德友突然问道。 “弄过!后来发展不怎么样,成本又高,又没有律师能撑得起来,再加上竞争激烈,最后撤了。”黄援朝道。 “京城业务多,机会多,但是竞争压力太大,成本也高,最主要的是水更太深。我觉得咱们守住本地市场就挺好,没必要去京城凑热闹。”谢友和说道。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兰姐打来的,让他下午有空过去一趟,有份律师函要起草。 丰田车开进盛丰集团就像回到家一般,进入大门,连检查都省了,地下还有预留的专属停车位,距离电梯很近。 方轶敲门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兰姐正在打电话。 律师本色 第173节 “兄弟,我们一直与中石油有合作,之前帮他们建了一百多个加油站,后续又帮他们做了几十个加油站的改造工程。 项目完工都有五六年了,但是对方就是拖着不给结算。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催款,年年催款年年说在走程序,就是不给结账。今年我想给他们发一封律师函。”兰姐坐到了方轶的对面,说道。 “只要材料齐全,有足够的证据,发律师函没问题,只是能不能催回款来……不好说。您为什么不起诉他们?”方轶道。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现在跟他们还在合作,表面上关系还可以,每年对方都会给我们结一些账,但是项目款一年押一年,我们也有点吃不消。每年我们都会跟他们确认工程量和完工情况。 一旦起诉,我们双方就算是撕破脸了,合作肯定就别想了,他们系统内的一些工程也不会再给我们。没办法,只能先维持着,什么时候我们不跟他们合作,再起诉吧!”兰姐无奈道。 “到现在为止对方拖欠咱们多少工程款?”方轶问道。 “还有八个项目没结算,共计六千多万吧!具体数目一会儿我让会计跟你核对,材料都在财务部。”兰姐道。 “欠这么多钱?”方轶惊讶道。 要是企业账户上没钱拖着不给,也能理解,那么大的央企欠钱不给,就有点步摇碧莲啦!实在让方轶想不通。 “这还多啊!有个给他们提供管道和配件的供应商,被拖欠了一个多亿的材料款,还不是照样每年给他们供货,每年求爷爷告奶奶的结回一点款子,还得感激人家的大恩大德。”兰姐不以为然道。 “嗯,都不容易。”方轶还能说什么呢,民企不容易,做实业的民企更不容易。 不一会儿,财务主管走了进来,将律师函所需的材料的复印件给了方轶一份,与方轶确认完具体工程款项数额后,财务主管离开了办公室。 “兄弟,钱琳琳你还记得吗?”兰姐微笑道。 “钱琳琳?好像有点印象,他老公是不是叫曹月山。”方轶想了想到。 他真不是装糊涂,钱琳琳老公曹月山的案子都过去好久了,方轶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今天听兰姐一说,方轶突然想起来,好像钱琳琳还差自己二十万的律师费呢,不过当时只是口头协议,无凭无据的,后来又托兰姐带话说缓一缓再给,这事就搁下了,方轶知道这钱遥遥无期了,只当没有发生过。 “对!之前我们跟老曹合作了一个项目,分红的时候我跟他提出来差你二十万律师费没给,老曹还有点不乐意呢,后来我跟他说,做人要言而有信。 最后是我强行从他的分成中扣下了二十万,逼他给的律师费。这种人太不地道了,当初你要不是看我的面子,能办他的案子嘛,现在过了河就想拆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这钱要是真不给,姐姐我的脸上都无光。”兰姐义愤填膺道。 “兰姐,别因为我的事坏了你们双方的合作,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方轶急忙规劝道。 “放心吧,就老曹那点势力,他不敢跟我扎刺。二十万律师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兰姐拿出钥匙,从书柜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皮包,递给了方轶。 “兰姐,谢啦!”方轶有点小激动,那可是二十万呢,他做律师一年才能赚多少钱啊! “客气啥,放心吧,跟姐合作,绝对不能让你吃亏!”兰姐大咧咧道。 方轶从盛丰集团出来后,直接去了银行,将二十万现金存了进去。下午回到律所,方轶开始起草律师函。 快下班前,华连成团队的那位长得胖乎乎的赵律师突然找到了他,问他这两天是否方便,想向他请教个刑事案子。 第387章 一个狠毒的计划 之前方轶跟着万可法去参加华连成团队的投毒案研讨会,方轶的意见与赵律师完全相反,当时赵律师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不服气。 其实这也正常,案子尚未开庭,谁都不知道最后的判决结果,作为执业多年的律师,文人相轻那一套早已渗入了骨髓,自信也是有的,不见棺材肯定是不落泪的,不撞南墙也不会回头。更有甚者,即便见了棺材,撞了南墙也不会反省。 后来赵律师去开庭,按照自己的辩护方案为被告人进行辩护,可最后的判决结果却打了他的脸,法官的判决理由与方轶的意见不谋而合,这让他不得不对方轶另眼相看。 后来赵律师查了下方轶的简历,这一查才知道,原来万可法团队新进的中年男律师在本地成功代理过很多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刑事案件,媒体上也多有报道。 这次他又接了一个刑事案件,团队内部的几个律师意见不一,他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打算找方轶请教下。 方轶对于这种内部合作并不排斥,相反他觉得可以借助案件研讨的机会开阔眼界,多认识些做刑事的同行,有时候闭门造车还真不如相互探讨,说不定能碰撞出新的想法。 当然研讨会也有真有假,有几次方轶参加所内同事召集的案件研讨会,发现不对味儿,在座的全是这个领导那个领导,都是一帮外行,所谓的研讨会不过是拉人头拍马屁,一堆的假大空,听着让人脑仁疼。 还有几次研讨会,律师说不上两句话,便有人上来开始推销产品,什么律师专用水杯、律师专用皮带,律师专用公文包,律师专用名片夹,好像律师要是不用他家的产品,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说自己是律师似的。方轶真想问下,有没有律师专用擦屁股纸。 此后再有类似研讨会,方轶一概婉拒。不过像赵律师这样的同行组织的案件研讨会,他还是很愿意参加的,因为知根知底。 这次的案件研讨会不像上次,是赵律师私下里组织的,参会人员也仅有三个,赵律师、高律师(之前研讨会方轶见过),还有方轶,时间是次日下午二点半,案件材料电子版已经发到了方轶的电子邮箱。 上午,方轶将兰姐交代的律师函发了出去,下午二点半他准时到了楼上赵律师预定的会议室。 昨天晚上无事,方轶将赵律师发来的案件材料看了一遍,查了很长时间的资料,直到凌晨才躺下。虽然仅仅是案件研讨,不是开庭,但是方轶对待案件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严谨,该查的该看的,一样都不能少。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赵律师和高律师正在整理案卷材料。 “方律师,快坐。咱们马上开始。前天我去看守所会见,把案情又了解了下,下面我先介绍下案件的事实部分……”赵律师见方轶进门,说道。 赵律师邀请方轶一起讨论的刑事案件是一件交通肇事案,而该案又与一般的交通肇事案有些区别。案发经过是这样的…… 今年夏天的时候,被告人曾宇应邀去县里的同事家做客,吃过晚饭后,大约八点多曾宇骑着电动自行车回家。 当行驶到邻村时,曾宇突然感觉有个小虫子飞进了眼中,随手一抹眼睛,车把晃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他发现电动自行车向着右侧路边一个提着大口袋向前走的行人撞去。 此时的曾宇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车速又比较快,“嘭”的一声,电动自行车将提着大口袋靠右侧向前走的行人撞到了路中间,对方手中的大口袋也飞了出去,落在了对面的车道上,大口袋落地后从里掉出了几个塑料瓶。 与此同时,曾宇连人带车也倒在了地上,摔的他直咧嘴,缓了一会,他才起来,但是他并未去查看被撞人的情况,而是先扶起了自己的电动自行车。 听着被撞倒的路人躺在路中央“哎呦、哎呦”的叫着,曾宇心慌了,他没有报警。 曾宇常听人说,开车撞了人不怕,最怕的是将人撞的半死不活的,到时候妖二零急救车把被撞的一方往医院的icu里一送,那钱就花吧,就算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得花穷了。 曾宇家不富裕,又刚在县里买了楼房,每个月的房贷就占去了家庭收入的一半,这要是再支付伤者的医药费……,他不敢再往下想,一个狠毒的计划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此时天很黑又没有路灯,如果对面有车过来撞死躺在地上的伤者,说不定自己可以躲过一劫,反正人不是自己撞死的,死了总比送icu强。 所以在事故发生后,曾宇没有走,而是躲在路边等着,五分钟后,果然从对面的远方射过来两道车灯,很快对面的车子驶近了,就听“嘭”的一声,紧跟着对面的小轿车来了个急刹车,打着双闪停在了路上。 此时的曾宇心中一惊,心脏咚咚咚的跳成了一个,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真的实现了,就在他心脏狂跳之际小轿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左右看了看,然后冲着他喊道:“兄弟,你刚才看到什么东西没?” “没……没有。”曾宇说完,惊慌失措的骑上电动自行车离开了现场。 由于天黑,那男人没看到他的表情,见到车下有个大口袋,里面有些塑料瓶,以为刚才是撞在了口袋上,便一边咒骂乱扔杂物的王八蛋,一边将大口袋扯了出来,扔在了路边。 上车后,男人的女朋友问他撞到了什么,男人回答是个装塑料瓶的大口袋,并连声说晦气,随后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可车子怎么也开不动,于是便倒车。 可就在此时,他的女朋友一声尖叫,冲他喊车前面倒着个人,男人一惊立刻下车查看,在前车灯的照耀下,公路上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头还在动,证明没死。男人和女朋友立刻拿出电话报警,拨打急救电话。 当警察和医生赶到现场时地上被撞之人已经没了气息。后来经尸检,法医发现死者有两处伤,其中一处伤不是肇事车辆撞的,被害人应该被撞过两次,随后公安机关在事发路段发现了电动车的碎片。 县公安局交警大队调取了相关路段的监控录像,发现曾宇的嫌疑最大,随后在他家中发现了那辆电动自行车,见事情败露,曾宇很快便交代了事发经过。 经县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认定,曾宇承担此事故的主要责任,轿车驾驶员承担此事故的次要责任,被害人无责任。 第388章 为什么?理由呢? “我昨天去事发现场看过了,与案卷记录的一致。道路呈南北走向,沥青路面,道路中心漆划黄虚线,边白实线,属于机非混合道,公路两边没有路灯,标志、标线齐全。 案发后,被告人曾宇的家属东拼西凑支付了赔偿款人民币八万五千元。这就是案件的全部事实情况。”赵律师介绍道。 “哎!良心丧于困境,如果曾宇家没有房贷,没有孩子上学的压力,曾宇可能也不至于有邪念。据说被害人家里也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靠捡废品度日。 一场车祸毁了两个家庭。”高律师感叹道。 “我和高律师接受被告人家属的委托,为曾宇提供辩护,但是现在我们的意见不是太一致,想听听您的意见。”赵律师看向方轶道。 “检察院那边怎么说?”方轶看向赵律师和高律师。 “县人民检察院指控曾宇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构成交通肇事罪。我也认为曾宇属于交通肇事后逃逸,造成被害人死亡,但是高律师与我的意见相反。 我暂时想的不是很透彻,所以想跟您一起探讨下,看看能不能碰出思路来。”赵律师道。 “我先谈谈我的看法。我认为,检察院指控曾宇逃逸致人死亡理由不能成立,曾宇的逃逸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即使被告人曾宇不逃逸,被害人也会死亡。 因为认定交通肇事逃逸必须具备离开事故现场这一客观要件,而被告人曾宇在发生第一次事故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事故现场,被害人也未死亡。 被害人是被轿车撞后死亡的,因此,本案不能认定为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只是一般的交通肇事后逃逸。”高律师道。 说完后,高律师和赵律师看向方轶,等他开口,发表意见。 “之前赵律师把案卷已经发给我了,首先交警认定曾宇负主要责任,这个现在是无法更改的。其次,根据尸检报告和曾宇的供述,他确实撞了人,即便当时没死,也是重伤,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曾宇构成交通肇事罪,不知道您二位是否同意我的看法?”方轶说完,看向赵、高二人。 “嗯,曾宇构成交通肇事罪我们不否认。高律师和我争议的焦点是曾宇算不算是肇事后逃逸导致被害人死亡。这个焦点问题对曾宇很关键。”赵律师道。 “根据《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如果仅仅是构成交通肇事罪,被害人的死亡与曾宇没有关系,则被告人曾宇适用第一档刑期应该在三年以下;如果构成交通肇事逃逸,那么就要适用第二档次刑期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如果肇事逃逸并且导致被害人死亡,曾宇就要面临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了。 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高律师道。 “昨天晚上在看案件材料的时候,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我认为,被告人曾宇构成交通肇事罪中的因逃逸致人死亡。”方轶道。 “为什么?理由呢?”高律师立刻坐直了身体,盯着方轶问道。 “首先,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条规定,‘因逃逸致人死亡’是指行为人在交通肇事后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致使被害人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形。 我理解,‘交通肇事后逃逸’加重处罚的基础是未履行报警、保护现场等义务;而‘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加重处罚基础为未履行救助义务。 根据上述《解释》,认定‘因逃逸致人死亡’的主观和客观条件,我归纳为四个: 一、肇事者的救助义务 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条的规定,肇事者发生交通事故后必须立即停车,保护现场;造成人身伤亡的,应当立即抢救受伤人员,并迅速报告执勤的交通警察或者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 由此可见,保护事故现场、抢救伤员、报警并接受公安机关的处理,是肇事者必须履行的法定义务。除此以外,肇事者还有救助义务。 从本案的案卷材料看,被告人驾驶电动自行车与同向行走的被害人发生碰撞,将被害人撞倒在路中间,同时被告人曾宇连人带车摔倒在路边,随后被告人扶起电动自行车。 此时虽然正值夜里,但该路段来往车辆还是不少的,毕竟是去县里的主路,被告人曾宇完全有机会将被害人搬到路边或者打电话呼救,又或者拦阻过往车辆施救,但其未采取任何救助措施。 由此可见,被告人知道自己撞了人,且当时具有救助能力。 二、被告人逃逸,未履行救助义务 在司法实践中,交通肇事后,常见的情况大体上有三种: 第一种情况是肇事者为逃避法律追究,对被害人的受伤结果不管不问,逃离现场,致被害人因得不到及时救助而死亡,该种情况构成‘因逃逸致人死亡’。 第二种情况是肇事者将被害人送往医院,但是在履行救助义务后,为逃避法律追究,肇事者逃走,被害人因抢救无效而死亡,这种情况一般只能认定肇事者交通肇事逃逸,而不构成‘因逃逸致人死亡’。 第三种情况是肇事者将受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致使被害人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造成严重残疾的,该种情况按照上述《解释》第六条的规定,以故意杀人罪或者故意伤害罪定罪处罚。 本案比较特殊,被告人曾宇在交通事故发生后并未马上离开现场,而在后车发生第二次事故后,隐瞒身份逃离现场,曾宇的行为是否算逃逸,确实不好认定。 我认为,是否构成逃逸,不应机械的理解,还应根据被告人曾宇的主观目的和社会危害性进行评判。 首先,在司法实践中,大多数情形下,逃逸表现为逃离现场,但现实中“逃跑”的手段与形式也是多种多样,主要问题仍在于是否逃避法律的追究。 司法实践中,在事故现场躲藏、在现场谎称不是肇事者或者虽在现场但指使、同意他人冒名顶替等情形,其最终目的是隐瞒肇事者身份、逃避法律的追究,仍然可以构成“逃逸”。 律师本色 第174节 所以在一定条件下肇事者即使没有逃离事故现场,也可以构成交通肇事逃逸。 其次,判断是否构成“逃逸”还应当看肇事者在肇事后是否履行了法定义务。‘因逃逸致人死亡’中的逃逸,应着重于审查肇事者在有救助能力的情况下是否履行了救助义务。 根据被告人的供述及案卷材料显示,当后车的肇事者向曾宇问询时,被告人曾宇隐瞒了自己肇事者的身份,并立刻逃离现场,被告人曾宇的主观意图非常明确,就是为了逃避法律的追究。 曾宇的隐瞒行为从本质上说仍是一种交通肇事后的逃逸行为,人在现场与不在现场没有本质区别,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发现他就是肇事者。他不受被害方或者事故处理人员控制。 因此,可以认定被告人曾宇属于“因逃逸致人死亡”中的“逃逸”。 三、被告人逃逸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 本案中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存在介入因素(第二次碰撞)。被告人撞人后明知受害人受伤不能自救,在晚上的公路上车来车往,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预见被害人随时有被后车碾轧的可能。 如果被告人曾宇在案发后及时履行救助义务,或者保护了现场,第二次碰撞的危害结果便不会发生,但此时被告人选择了逃逸、不作为。 因此,我认为,后车碾压行为的发生和介入是被告人曾宇可以预见的,也是他不履行法定义务的结果,更是他主观上所追求的。 后车的碾压行为虽然介入了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因果关系,但不构成异常介入因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后车事故行为并不能阻断被告人、逃逸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 综上,我认为,被告人曾宇撞倒被害人后,有救助能力和条件,却不履行法定的救助义务,故意隐瞒身份,意图逃避法律追究,由此导致被害人被后车碾轧致死,应当认定被告人的行为属交通肇事后逃逸致人死亡。”方轶道。 “方律师,那被告人有没有可能构成故意杀人罪?”赵律师突然问道。他也是临时起意,想起来的,便顺嘴一问。 “我个人认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规定,行为人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的,可以以故意杀人罪定罪。 根据上述规定,肇事者将被害人隐藏或者抛弃,又或者转移到更危险地带,使被害人得不到救助而死亡或发生再次碾轧事故,致被害人死亡的,肇事者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在本案中,被告人不存在移动被害人身体的行为,不符合上述《解释》第六条的规定。而且根据交通管理部门做出的事故认定,第二次碰撞肇事者承担次要责任,也存在一定过错,因此被告人的逃逸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方轶解释道。 “嗯,虽然被告人曾宇没有明说,但是从整个案发经过来看,他就是在刻意追求第二次事故的发生。想要嫁祸给他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其实我们能想到的,检察员和法官应该也极有可能想到。鉴于被告人曾宇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并且已预缴部分赔偿款,我建议做罪轻辩护。”赵律师说完,看向高律师。 “嗯,我同意赵律师的意见,这个案子做罪轻辩护是最稳妥的。”方轶道。 “好吧,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我保留意见。”高律师微笑道:“方律师,晚上是否方便,我们哥俩请您吃个饭,这案子您费心了。” 这个案子收的律师费不高,又是两个律师合办,所以高律师和赵律师之前合计了下,既然请人家来讨论案子,不给劳务费,怎么也得请顿饭,不能白嫖,否则下次就没法再开口了。 方轶明白二人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下来,喝酒吃饭是最能增进感情的方式,再说了昨天熬到凌晨才睡觉,吃顿饭补偿下不算占便宜。 金九银十,不仅是农业收获的季节,也是大众消费的季节,受到广大人民群众不断升温的消费浪潮影响,律所的业务也多了起来。 方轶每天盯着业务群忙着领案子,马义搭上欧阳杰这条线后,更是忙的不亦乐乎,据欧阳杰的小道消息,马义那帅气、俊朗的外表,为他接业务增加了不少优势,好几位女当事人才见第一面便签了委托手续,而且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不过在方轶看来,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不小,马义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而且大早上的总是打哈气,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据马义说这是每晚给客户做心里咨询的结果。 这一日,方轶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马义颠颠的跑了过来。 “老方,给你一个案子,你做不?”马义嘿嘿笑道。 “啥案子?不会是当事人离婚打架,被刑拘了吧?”方轶开玩笑道。 “没!但是跟离婚确实有关系。走,咱们去老板办公室聊去。”马义一笑道。 可怜的胖老头万可法一直在医院治疗酒精依赖,自从黄援朝和马义给他送去便于隐藏的酒壶后,老万头美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后来老万头得意忘形,酒壶被去看望他的老板娘和他小女儿无意中看到了。 自此后,老万头便坠入了“痛苦”的万丈深渊,一口酒也喝不到了,只能乖乖的在医院配合治疗。 第389章 真搞不懂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万主任不在律所,律所由管委会管理运营,不受影响。万老板的团队由几位助理撑着,运营起来依然顺畅。 天长日久,主任办公室变成了团队内各路诸侯的会议室,但凡有些私密的事要谈,都喜欢往主任办公室钻,后来主任办公室成了大家默认的谈事的地方—公共办公室。 当方轶跟着马义走进主任办公室后,马义摸出一根华子扔给了方轶,坐在沙发上道:“我之前接了一个离婚的案子,我代理的女方。” “是不是因为家暴,所以离婚?”方轶顺嘴问道。 “我靠,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学过麻衣神相吧?”马义表情夸张的惊讶道。 “哪凉快哪待着去!什么麻衣神相啊,这叫职业敏感,懂不懂!”方轶笑骂道。 “你快拉倒吧!什么职业敏感啊,我看你跟女人似得有第六感。 你还别说,之前我还真认识一个律师,因为太能忽悠干不下去了,后来改行给人家看风水、算命了!美其名曰环境咨询师,阴宅、阳宅都看,有时还给人算命,比当律师时赚的还多。 他给人家推算时,我见过一次,满嘴跑火车,整个一个大忽悠,楞没人投诉他。”马义笑道。 “投诉?去哪投诉?找三清祖师去投诉?你这不是瞎扯嘛,咱国家那个部门能管得了他!”方轶撇撇嘴道:“行啦!说正事,你说的案子什么情况?” “这是个本地的案子,女方是我一个哥们的亲戚,这女的家里挺困难的,一共我才收她二千元律师费,就这点钱还是我哥们垫的。 你也别说我黑,做咱们这行的不收费代理案子有风险。容易被律协处罚。”马义道。 马义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就是个笑话,但是方轶有真情实感,之前他就因为律师费的事被人搞过一次,所以他能理解马义。 “女方起诉离婚的原因是男方长期家暴,受不了了。我前段时间去立的案,结果法院那边还没开庭,男方收到传票,知道女方要离婚,在家里又打上了,后来女方拿刀把男方给砍了。 警方认为女方构成故意伤害罪,就这样把女方给抓了。现在案子在公安机关,可能很快就会转给检察院。”马义叹了口气道。 “男方死了还是重伤?”方轶皱了皱眉头道。 “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据说当天就拉医院去了,反正我哥们给我打电话时说是还没死。 这案子肯定挣不到钱,你要是愿意接,我把两千元律师费给你,另外你说多少律师费合适,我给补。如果你觉得有难度,我跟我哥们说,让他另找别人。 我和这哥们从小就一起尿水和泥,放屁崩坑,属于那种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人,当初接这个离婚案时我就想帮他一个忙,结果民事案件转成刑事案件了!可我又不做刑事案子……”马义看向方轶。 “没问题,律师费就那样吧,不用你补。夫妻两一个进医院,一个被关进看守所,这委托手续谁办?女方父母能办吗?”方轶道。 这种刑事案子没那么复杂,搞不好就是走个程序的事。既然马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轶肯定得接。 对于律师来说,当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谈律师费时除了看当事人的经济实力和案件的复杂程度外,被告人的所作所为是否与自己的价值观相吻合,会不会突破律师的道德底线,也可能成为律师收取律师费多少的一个参考。 对于kk那样的,估计即便给不起律师费,律师也会代理,因为律师觉得他爷们,律师也是人,也有同情心。而同样是杀人案,对于穷凶极恶的被告人,如果不是法律援助的话,律师费肯定会很高,因为给恶徒辩护是要遭人骂的,虽然也能出名(骂名),但是精神压力会很大。 当然对于那些本身就没有什么道德标准,或者道德标准比较模糊的律师来说,这都不叫事,只要钱给到位就行,爱咋咋滴。 “我哥们说女方父母可以签字。”马义道。 “好,那你抓紧时间让他们过来办委托手续!”方轶点头道。 几日后,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马义说的离婚案的女方,本案的被告人陈来娣。陈来娣长得很一般,可能是家庭生活压力比较大,二十多岁的人看着像四十多岁。 “请你把案发经过说下,以便我对你的案子进行分析,制定辩护方案。”方轶看着陈来娣道。 陈来娣低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李双喜是我丈夫,他经常打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找家里的亲戚给我介绍了律师,想起诉离婚。 李双喜知道我要跟他离婚后,又打了我一顿,中午吃完饭出门去干活时,他说晚上回家要砍断我的脚。 李双喜说的出来就干的出来,我心里害怕就跑去小卖店买了一把刀。” “什么样的刀?”方轶问道。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刀,有半尺来长。”陈来娣用手比划道。 “嗯,我明白了,你接着说。”方轶道。 “我回家后,把刀藏在了卧室的衣柜里。 当晚,李双喜回家后在屋里喝酒,喝多了就开始打我,打累了,他去厨房拿了菜刀放到饭桌上,继续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嚷嚷着要砍断我的脚。后来在里屋睡觉的孩子被他吵醒,哇哇大哭,我回里屋哄孩子。 李双喜喝完酒后进了里屋,继续打我,嚷嚷着要用菜刀砍断我的双脚,说完就去外屋拿菜刀。 我当时特别害怕,大脑一片空白,就趁他向外走时从衣柜里拿出刀,追了出去,向他身上乱砍。”陈来娣神情有些激动。 “都砍在了哪些部位,你还记得吗?”待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方轶问道。 “当时我只知道疯狂的砍,根本不记得砍了哪。后来警察告诉我李双喜头顶、手臂、腹部等处有刀伤,是我砍的。 后来李双喜夺下我手里的刀,我把他推倒后,跑出了家门。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跑到了隔壁村我姐姐家求助,我姐姐和姐夫正好在家,后来姐夫报了警。”陈来娣道。 “李双喜伤的怎么样,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警察说,他是重伤二级,说我属于轻微伤。我故意伤人,是要被判刑的。”陈来娣抹着眼泪道。 第390章 造孽啊! “方律师,我会被判刑吗?我家还有三岁多的孩子要照顾。”陈来娣抹着眼泪道。 “从你说的情况看,你丈夫对你有家庭暴力行为,你们家的情况左邻右舍都知道吗?”方轶问道。 “知道,村里给调解过好几次,也报过警,派出所的警察也来过,但是李双喜照样打我。”陈来娣道。 “嗯,虽然李双喜说要砍你的双脚,但是你拿刀砍他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虽然你是出于防卫的心里才用刀砍他,但是你毕竟把他砍成了重伤,而你只是轻微伤,你的防卫超过了必要的限度。所以警方说你构成故意伤害,并没有冤枉你。你确实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道。 听方轶说完,陈来娣立刻哭了起来。 “你别急,你这案子与其他故意伤害案件不一样,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首先李双喜对你存在家暴的行为。 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伤?”方轶问道。 “去看过,有一次打得重,我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地。对了,我有医院的医疗本,就在我家衣柜的抽屉里。”陈来娣道。 “嗯,另外警方有没有说你属于自首?”方轶问道。 “说了。说我属于自首。”陈来娣擦着眼泪道。 “嗯,你有自首情节,就算是到了法院,法官在量刑时也会考虑。不会重判你的。放心吧。下午我去检察院阅卷,正好跟检察员谈谈,尽量从轻处罚,建议处缓刑,不用坐牢。”方轶安慰她道。 陈来娣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嗯!”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方轶问道。 “我孩子怎么样?”陈来娣眼神执着的看向方轶。 “孩子很好,你母亲在照顾他。放心吧!”方轶道。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去了检察院。 阅完卷后,方轶与负责案件的陈检察员沟通案情。 “方律师,您说陈来娣属于防卫过当的意见,我同意。 陈来娣面对现实、紧迫的人身危险取刀反击,构成正当防卫,虽事先准备刀具,但不影响防卫的性质。 律师本色 第175节 李双喜徒手殴打陈来娣,实施的是一般暴力行为,虽声称要拿菜刀砍她,但在尚未使用可能危及生命或可能造成重伤的工具或高强度手段时,陈来娣用刀砍李双喜,其防卫手段及损害后果与不法侵害明显失衡,属于防卫过当。 这一点我们与您的看法是一致的。”陈检察员道。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和司法部印发的《关于依法办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见》的通知(法发〔2015〕4号) 为使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权利免受不法侵害,对正在进行的家庭暴力采取制止行为,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的,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施暴人重伤、死亡的,属于防卫过当,应当负刑事责任,但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您看,陈来娣虽然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她属于防卫过当,而且她家里的经条件很差,之前我去了一次李双喜家。 李双喜家一共三口人,现在他重伤,陈来娣被关在里面,李双喜的父母年迈患病,没有劳动能力。 之前李双喜在当地施工队当小工,尚可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被砍伤后家里没有收入,孩子也没人照顾,村里给他家申请了低保补助,现在低保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 为了彰显司法人文关怀,安抚心灵创伤,避免“因案致贫”“因案返贫”,促进家庭、社会和谐稳定……”方轶的话刚说到一半,陈检察员打断了他。 “方律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其实在拿到案卷后,我和助理也去了两次村里,走访了村民和村委会,根据村委会出具的证明和村民的反应,李双喜确实经常酒后对陈来娣实施家暴,还多次殴打亲友、邻居。 村委会、村民和李双喜的父母都认为,陈来娣的行为是反抗家暴,希望我们对其从轻处理。 鉴于本案系因家庭矛盾引发,陈来娣有自首情节,而且李双喜的父母已经原谅了陈来娣,所以我们会从轻处罚,有可能不起诉。下周上会后会出决定。”陈检察员道。 “谢谢,我替当事人谢谢您。陈来娣家实在太不容易了,家里没收入,孩子也没人照顾,您看能不能先办取保候审?”方轶说着将取保候审申请递给了陈检察员。 “我们研究下,我觉得问题不大。您回去等通知吧。”陈检察员接过申请后道。 周五的时候,方轶突然发现一直忙着做业务赚钱,已经好久没有回老家了,他打算周末回老家去看看。 本来他打算带上儿子小志一起回去,正好让儿子调解下,以便松弛有度,但是前妻曹晓慧给小志请了家教,周六上下午都要上课,学习是好事,方轶没有理由不让儿子补习功课,便一个人回了村里。 村里的情况用一句歌词来形容最恰当不过: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碾子是碾子,缸是缸哟,爹是爹来娘是娘。总之还是老样子,只是又多了一个光棍! 方轶照旧给父亲带去了很多补品,不过在父亲方有财看来,方轶带回来的写着洋码子的补品还不如鸡蛋来的实在。 “爸,我看村里的路上有不少白纸钱,是不是谁过世了?”吃过晚饭后,方轶收拾完碗筷,坐在板凳上吸着烟道。 方有财坐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吧嗒吧嗒的吸润着黄铜的烟袋嘴,吐出满口的烟雾后,叹了口气,淡淡道:“是村西头的老李头,你李二叔。” “李二叔?他身体平时不是挺硬朗的吗?怎么就没了?”方轶吃惊道。 “这人啊,难说!老李头隔壁的老疙瘩(村里一位老人的绰号)早五年就一步一喘,跟快断气似得,大家都说他熬不过春节,可这么多年了,还那样。 老李头平时身体壮的跟头牛似得,下地干活就属他利落,可大家谁也没想到他却先走了。连个征兆都没有。村里的老伙计一年比一年少!”方有财道。 “什么时候的事?”方轶问道。 “上周日的事,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要不是他家里传出臭味村里人还不知道呢。”方有财道。 “啊!那李二叔家里人呢?”方轶问道。 第391章 逼格够高的! “家里人?”方有财看了方轶一眼,接着道:“他老伴去年过世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一个在京城的研究所上班,一个在大学当教授。 两人都成家了,听说都是贷款买的房,你李二叔一提起儿子就满脸的欣慰,说儿子即得还房贷,又得忙孙子学习,生活压力大,逢年过节回来一趟他就心满意足了。其实他心里也想儿子、孙子,只是不说而已。 可怜你李二叔走时,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哎!每家都望子成龙,但是真成了龙了,又没人来养老,养儿防老成了一句空话。”方有财说完,继续闷头抽旱烟。 方轶沉默了,是啊!孩子有出息了都不再身边,在身边的孩子又整天被骂没出息,生活不易啊! 周日上午的时候方轶去了生子的“别墅”,生子家的羊圈比之前大了一倍多,里面全是羊,两条大狼狗扥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冲着方轶呲牙狂吠。 如果不是方轶今天过来,生子中午都不回家,哄着羊群一走就是一天。他媳妇带着孩子在灶台旁生火做饭。生子领着方轶在地边转了一圈。 “你家这羊可养了不少啊!”方轶看着羊群道。 “现在有二百三十二只,这羊繁殖快,年底的时候我准备卖掉些,留下一百来只就行。”生子咧着长满胡茬子的嘴笑道。 “这边怎么样?村里的人还好打交道吧!”方轶道。 “挺好的,我在村外,妨碍不到别人,周围这些地都是我种的,现在有吃有喝的,比以前强多了。 村里现在有几户在跟着我养羊,这活儿除了累点,比较栓人外,其他都挺好。这边村里人搞种植和养殖的多,我这边的羊粪都归村里的果园,每个月定期有村里人过来拉羊粪,人家收拾的可干净了。大家互惠互利挺好的。”生子笑道。 “嗯,挺好的。这地方周围就是慌了点,周围几里看不到人家。回头多养两条大狗。安全第一!”方轶看到生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嗯,轶哥,之前我跟你借的五万块钱,明年五六月份就能还你。”生子是个本分人,借了钱,心里总是感觉矮人一头,说话底气都不足。 “没事,我现在不急着用钱,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方轶微笑道。 在生子家吃过中午饭后,生子给方轶装了半口袋当年新收的花生和一袋子红薯,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方轶不常来,不送点东西生子觉得别扭。 周一的下午,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给方轶发来微信,告诉他之前讨论的那个交通肇事的案子,法院判决被告人曾宇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法院判决的理由基本上与上次方轶说的大差不差。 曾宇的家属对判决结果不满意,正在准备上诉。方轶回复了两个字:够呛!赵律师看到回复后一笑,他的看法与方轶是一样的,二审大概率会驳回上诉。 在方轶递交取保候审申请的次日,检察院便批准了申请,陈来娣已经被放回家了。 这一日,陈来娣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陈检察员打电话告诉方轶,检察院依法决定对陈来娣不起诉。让他下午到检察院领决定书。 方轶驱车来到检察院后,没想到陈检察员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方律师,我们院里觉得陈来娣家的日子挺难的,符合司法救助的条件,所以我们给她家申请了司法救助。 我已经跟村委会沟通过了,由村委会监督司法救助款的使用,以管束李双喜不再实施家暴。 明天我们准备去村里,对李双喜和陈来娣进行动态跟踪教育,以后我们还会定期回访,以确定李双喜是否还存在家暴行为。”陈检察员道。 “太好了。谢谢陈检察员。我明天跟你们一起过去吧,正好把不起诉决定书给陈来娣送过去。”方轶没想到检察院会为陈来娣申请司法救助。 次日,方轶跟着检察院的车去了陈来娣家,陈来娣家院子不大,墙角堆着很多杂物,院子收拾的还算干净,陈来娣的儿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留着大鼻涕。她丈夫李双喜在里屋炕上躺着,屋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陈检察员在院中当众宣读了不起诉决定书。陈来娣激动的一个劲儿的鞠躬,随后村主任又将司法救助的事告诉了陈来娣。有了司法救助资金,陈来娣一家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树叶黄了,冷冷的秋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声,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这一天,方轶刚来到所里,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等着领案子,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请问是方轶方律师吗?”电话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礼貌。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放下茶杯,接听电话道。 “我是吴秘书,我们有个刑事案件,想请您来一起研讨下,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对方道。 “是什么类型的刑事案件?您能否透露下?”方轶问道。 “是个故意伤害案,具体的案情我不太方便告诉您,届时我们会在现场发放案件材料,会有专人介绍案情。 这次案件研讨不让您白来,车马费五千元,如果我们决定将案件委托给您,另有丰厚的律师费。”对方道,语气依然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但是他那彬彬有礼的语气中却又掺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傲气。 “是在本市吗?”方轶问道。 “是的。时间是后天的早上九点,如果您同意,我会把地址发给您。”对方道。 “好的,我同意。”方轶道。 开个刑事案件的研讨会赚五千元,这不跟捡钱一样吗,去,当然要去了。 五分钟后,方轶收到了一条短信,会议地点在香格里拉酒店的会议厅,时间后天上午九点。 方轶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得是多大、多复杂的案件啊,居然要到香格里拉酒店的会议厅去开研讨会,逼格够高的,看来想拿律师费不太容易啊! 第392章 不会是金丝雀吧! 香格里拉酒店装修高档,方轶之前到这里吃过自助餐,会议厅他还真没去过。在酒店服务员的引导下方轶走进了宽大的会议厅,会议厅中间摆着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会议桌中间摆放着几盆正在盛开的鲜花,每个座位前摆放着名牌。 走进会议厅,方轶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名牌后坐了下来。闲着无聊,方轶数了数会议桌上摆放的名签,一共十五个,闲着的座位还有三个,在最前面。桌旁的众人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 桌上名签上的名字,大部分方轶都听过,有的还见过面,有本地法学院的法学专家,还有擅长刑事案件的本地知名律师,看来今天的案子小不了,不一定得有多复杂呢。 曾几何时,自己居然能与这群本地的专家和知名刑辩律师坐在一起,方轶心中不免有些小激动。 就在方轶胡思乱想之际,会议厅的门开了,走进来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直接坐到了最前面。 三人中,一位留着偏分,戴着金丝眼镜,长得文质彬彬但是显得很精明的男人打开了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专家、各位律师,大家早上好。我姓吴,大家可以叫我吴秘书。 今天邀请诸位前来,主要是想请大家研讨一个刑事案件,之前我跟大家说好的劳务费会在散会时发给大家,另外还有一份精美的小礼品,作为伴手礼。 研讨会后的三日内,我们会在在座的律师中选一位,将案件委托给他,律师费另议。下面请我的同事向大家介绍案情。”说完后,他关闭了话筒。 随着话音落下,吴秘书身边西装革履的寸头年轻人站了起来:“首先感谢诸位能参加本次案件研讨会,鄙人姓周,为了保密,我就不透露当事人的真实姓名了,暂时称她为刘女士……” 案发经过是这样的,刘女士,二十多岁,住在一处高档住宅区,因为不用上班,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遛狗、健身、美容。 上个月的一天,她带着自家儿子(泰迪狗)到小区里溜达,转了一圈快要到自家楼下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一位跟她一样遛狗的中年妇女。 刘女士的泰迪没有系狗绳,见到对面的狗后,一下就冲了过去,两只狗对咬起来。对面的中年妇女一见自家狗吃了亏,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段树枝开始抽打泰迪,想要赶走它。 刘女士一见自己的儿子(泰迪)被打,立刻冲上去一边大喊“凭什么打我的狗”,一边与中年妇女抢树枝。 中年妇女也不是善茬,见狗主人刘女士跑上来抢自己手中的树枝,心中有气,上去就是一巴掌,正打在刘女士的脸上。 刘女士长这么大,哪受过这气,立刻就急眼了,冲上去与中年妇女扭打在一起。两只狗被主人的大大出手吓到了一旁,停止了撕咬,站在一旁向观众一样看着各自的主人,还时不时的摇着尾巴叫两声,好像在喊加油一般。 小区里有巡逻的保安,见两人厮打在一起,急忙跑了过来,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人分开。中年妇女捂着右手喊痛,让保安报警,并打妖二零急救车。 保安也是服了,就特么胳膊上抓了几道口子,衣服撕坏点,也值当的打急救车?但是人家是业主,不服务好了,这帮有钱人真投诉,说不定工作就丢了,惹不起!于是保安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很快警察和急救车就到了,警察了解完情况后,本想训斥双方一顿,都是吃饱撑的,为了两条狗两个大人打什么劲啊,这么爱打架怎么不去混社会呀!但是又一想这可是高档小区,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谁知道这两娘们背后有没有人啊,还是以安抚为主稳妥,于是两边抹稀泥了事。 医生在给中年妇女处理伤口时发现她的右手中指指间关节有脱位的迹象,便将中年妇女拉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一检查,果不其然中年妇女的中指近指间关节脱位,后来经法医鉴定构成轻微伤。中年妇女在医院住院治疗了五个来月,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当地有头有脸人物的家属,不能就这么算了。 后来中年妇女找到医生询问如果手指恢复的不好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构成轻伤。医生为了让她配合治疗,便告诉她如果不遵从医生的医嘱,很可能会出现中指指间关节僵直,对日常生活构成一定的影响,极有可能构成轻伤。 中年妇女一听,心里发起狠来。表面上她配合医生的治疗,其实暗地里阴奉阳违,根本没有按照主治医师的医嘱进行理疗及锻炼,果不其然出院后,再次经法医鉴定,构成轻伤。 就这样刘女士被警察以故意伤害罪抓了起来,因为案情简单,检察员收到案卷后,很快便以故意伤害罪向区法院提起了公诉。 随着案情介绍的结束,有人将案卷的纸质版资料发到了众人面前。 两个女人为了两条狗打架,一个轻伤,一个被抓,就为了这么点屁事,花钱请了这么多行业内的教授和知名律师,跑到这么高档的地方研讨案情……真是钱多烧的! 方轶手里拿着案卷材料,心里这个气,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大案、重案呢,原来就这么点破事,有请专家、律师研讨案件的钱都能请好几个律师了。 一边看案卷,方轶一边琢磨,这刘女士年纪轻轻,不用上班,一个人住高档小区,而且还没结婚……不会是金丝雀吧! 律师本色 第176节 其实在场众人与方轶的想法差不多,在座众人不是法学教授,就是具有丰富刑事案件和生活经验的律师,一听就知道刘女士的身份不简单。 其实众人猜的不错,刘女士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靠着出众的姿色和手段,傍上了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总,这位老总家在外省,家里的母老虎随着儿女去了国外陪读。 虽然母老虎不在身边,但是她在公司里放了眼线,老总又是个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正面人物,不敢明着来,只能偷偷在本市的高档小区养个金丝雀,隔三岔五的来温存下。 第393章 不服就用钱砸,砸到服为止 平时帮老总打理这些烂事的是他的一位本家侄子,姓郑,也就是之前进来的三人中,一直没说话那位,挂的职位是老总私人助理。 刘女士被抓后,郑助理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急忙托关系打听情况,打算花点钱把人保出来,把案子消了。但是一打听才知道,感情被害人的身份不简单,是当地一位实权人物的媳妇。 于是郑助理就找到了平时帮他做擦屁股活儿的吴秘书,吴秘书其实并不是真的秘书,是个专门做拼缝的,“金丝雀”刘女士就是吴秘书帮老总找的。 社会上专门有这么一帮人,投富人所好,专门为富人拉皮条,找喜欢的物件,吴秘书就是这样的人。 郑助理与吴秘书是在三年前一次酒会上认识的,因为臭味相投,后来成了好友。 郑助理将刘女士的事汇报给了老总,老总对这位刘女士非常宠爱,想请律师帮刘女士打官司,又怕泄露自己与她的关系,为了脸面,他不得不将事情全权委托给郑助理处理。 郑助理和吴秘书一合计,想借着这事从老总手里弄些钱花,郑助理便给老总出主意,说现在社会上的律师鱼龙混杂,如果要盲目的去找,肯定会招来很多大忽悠,律师费肯定少不了,找身边的律师又容易落人口实。 于是郑助理建议,不如来个广纳贤士,研讨案件,然后从中选拔一两名律师做委托,整个事情都是以刘家人的名义运作,跟老总不沾边,又能找到有真才实学的律师,律师费还好谈。 老总一听有道理,反正这事别扯到自己身上就行,于是便给了郑助理五十万元经费,让他处理此事。 拿了钱怎么也得弄出点动静来,于是郑助理和吴秘书一合计,将本地知名刑事律师刷一遍,挑出知名度靠前的刑辩律师,另外再请几位老教授坐镇,来一场案件研讨,这样应该可以给老总交差了。 至于劳务费,当然是因人而异,知名度高的多给,差一点的少给。方轶因为是这几年冒出来的后起之秀,在本地有一定的知名度,就被他们盯上了,但是劳务费不高,只能给五千元。 刚才介绍案情的姓周的男人,是吴秘书的助理,名校毕业,是专门为吴秘书整理文书的。 如果不是看在劳务费的面子上,在座众人早就起屁股走人了。这么个小屁案子平时在座的律师根本都不接,都是给助理处理的,就连在座的理论很少联系实际的法学教授们内心也是很不屑,觉得这是拿导弹打蚊子,大材小用。 当然方轶除外,现在的他虽然有资格坐在这里,但是家底可没有在座的众人厚实。 “下面请大家自由发表意见。”吴秘书见时间差不多了,微笑道。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帮专业人士与他没有什么区别,一提有大把的劳务费拿,各个开心的不得了,哪有半点专业人士的风骨!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专家又怎样,不服就用钱砸,砸到服为止。 在座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人都来了,怎么也得说两句,屁都不放一个,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劳务费。 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见众人都不说话,琢磨着早点说完早点完事领钱,于是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道:“我认为,本案的被害人,那位中年妇女,受伤后一开始被评定为轻微伤,但是因为她在医疗过程中不配合医生进行理疗和锻炼,从而导致伤后恢复不尽如人意,最终评定为轻伤。 鉴于被害人存在过错,我觉得刘女士是否构成犯罪存疑,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应当认定刘女士无罪。” 吃谁的向着谁,拿人家的钱怎么也得替人家说两句话,反正也不用他担责任,又不是他去开庭,说呗。 见有人开了头,方轶身旁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刑辩律师也开了口:“我认为,那位中年妇女不进行理疗和锻炼是其伤害结果的一个原因,本案属于多因一果的案件,既有刘女士的伤害行为,又有被害人自己不配合治疗导致的损害,应该对被害人的行为与伤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进行鉴定,以便查明案件事实。” 话音落下,众人忙随声附和,觉得有道理。 这时一位五十来岁的女律师提出了不同意见:“我个人认为,医疗行为作为阻断伤害结果发生的因素,不是多因一果案件的致害原因,被告人刘女士不能给被害人设置接受医疗、理疗和锻炼的义务,被害人不进行理疗和锻炼不构成过错。本案证据确实充分,应该以故意伤害罪论处,不应引用疑罪从无的原则。但可以做罪轻辩护。” 说话的女律师可能是出于对金丝雀的不屑,提出的意见很客观,也很专业,按她的说法刘女士必被判刑,吴秘书三人脸色有些微变,心中不是很爽。 吴秘书心中暗暗盘算着:这要是小刘被判上几年,又得给老总重新找金丝雀了,现如今不要脸的拜金女学校里有的是,可是要想找到即符合老总口味,又有手段能拢住老总心的女孩……难啊! “嗯,赵律师说的有道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冲着女律师点头称赞道。 方轶看着他心中好笑,他记得最先发言的那位教授说刘女士无罪时,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也说了同样的话。 好吗,谁都不得罪,这就是在象牙塔内修炼的八面玲珑神功吧,看来功力很深厚啊! 心中这么想,方轶的脸上不自然的就表现出来了,不巧的是正好被那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看到。 老教授心中不悦,看了一眼方轶的名签,说道:“但是我记得在《合同法》里有规定,如果合同的一方违约,违约方只对其可以预见的违约后果承担责任,守约方未积极采取措施避免损失的,对扩大的损失承担责任。 同理,刘女士造成了被害人损害不假,但是被害人应该积极的配合医生治疗,避免损害的扩大。 这位方律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教授说完,众人均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方轶。 第394章 有屁快放 方轶一怔,心道:老家伙,你可够损的,把《合同法》里的规定拿到刑事案子上来适用,你怎么想的。这两部法律的立法本意都不一样,怎么能照搬呢,你作为法学教授,搞了一辈子法律,这个道理不应该不明白吧,这不是给我挖坑吗?真当我的刑法学博士是花钱买的,我导师可是国内刑法学的领军人物,这类案件研讨会当年我可没少参加。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冯教授,按照您的说法,被害人有配合医生进行治疗的义务,如果被害人不配合治疗,产生的后果不能完全归责于致害人刘女士,刘女士只应对通过医疗不能恢复的部分及医疗过程中的费用负责。是这样吧?”方轶看了一眼老教授面前的名签,然后微笑着问道。 老教授微笑道:“我只是抛砖引玉,开阔下思路,大家共同探讨。” 方轶心中冷笑,老家伙够狡猾的,左右逢源啊! “我认为,如果没有刘女士的致害行为,被害人根本无需进行医疗,更不存在进行治疗的义务了。犯罪行为人为他人设置义务,这个逻辑本身就有问题。 《合同法》是基于善意、诚信、互利的原则制定的,而犯罪行为大多是恶意、自利、单边的,把《合同法》中对违约情况的理解移植到刑事案件中,必然得出荒谬的结论。 被害人的治疗义务不是法定的,也不是约定的,《合同法》中关于守约方的规定不能适用于刑事案件。 所以我个人认为,被害人受伤后没有进行医疗自救的义务,其不积极接受治疗、理疗,不积极进行锻炼,不构成被害人过错。致害人刘女士不能因此对扩大的伤害减免责任。本案最稳妥的辩护方案是最轻辩护,无法做无罪辩护。” 方轶琢磨着,反正现场那么多知名律师,案子肯定轮不到自己头上,至于那位老教授怎么想,他更不关心,一个整天在象牙塔内修炼八面玲珑神功的老家伙,能有什么出息,随他去吧。他的心情很轻松,说的也很客观。 “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之前发言的那位女律师立刻表示赞同。 …… 经过一番讨论,研讨会最终形成了三种意见,第一种意见,刘女士无罪;第二种意见,存疑,不确定,实际上就是骑墙头;第三种意见,刘女士构成犯罪,建议做罪轻辩护。 研讨会散后,众人领钱走人,方轶也领到了一个大红包,还有一套jdz的茶具礼包。 开完研讨会后,会议厅内剩下了吴秘书三人。 “老吴,会也开了,钱也花了,接下来怎么办?真从这帮人里选?”郑助理叼着烟卷,看向吴秘书。 “小周,你的意思呢?”吴秘书斜眼看向一旁自己的助理。 周助理头脑灵活,又是名校毕业,是吴秘书的智囊,只是他太贪财,一心想投机取巧赚大钱,与吴秘书属于一类人。 “我有个建议……”周助理说完,看向郑、吴二人。 “有屁快放,都是自己人卖什么关子啊,咱们又不是那帮专家臭老九。”吴秘书踢了他一脚道。 “好,那我就说啦哈。 刚才在开研讨会的时候,我进行了录制。回去后,我找人把律师和教授的意见都整理出来,然后拿着这些意见,找两个小律师,就跟他们说有案子委托,让他们按照咱们给的意见进行辩护,这不就行了?”周助理道。 “嗯,找小律师能省不少钱,是个好主意。但目前来看一共有三个意见,咱们用哪个?”吴秘书看向郑助理,人家是全权负责人,这么重大的事当然得郑助理拍板。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个对咱们有利就用那个。”郑助理想都没想,直接拍板道。 “好,就按照郑助理说的定。小周你着手准备吧。还有小刘父母那边你得安顿好,联系好律师后,带他们去做委托手续。”吴秘书道。 “好嘞,您放心,一定办好。”周助理拍着胸脯道。 他早就想好了,回头把录音录像甩给自己做律师的两位高中同学,一人一万块律师费,还能拿回来百分之二十的回扣,绝对没问题。 那两位同学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刚执业三年多,四处跑关系找案源,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处于半饥饿状态,之前为了找案子曾请周助理吃过几次饭。 说句心里话,周助理对他们是一百二十个看不上眼,但是人家请吃饭总得应付下,便随口答应以后有机会一定帮他们介绍案子,没想到机会还真的来了。 这一天,方轶从业务群里领到了一个刑事案子,是个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案件。次日下午,方轶与当事人家属面谈后,开始约看守所和法院的时间,准备会见和阅卷。 两日后的清晨,看守所内,方轶对面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此时女人面容憔悴,泪眼婆娑,不断的抽泣着,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叫陈青青,在本市的一家商场卖衣服,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身材好。姑娘一漂亮,追求者就多,就像盛开的花朵,会招来很多的蜜蜂一般。周围总是有追求者,她不免有些心高气傲,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当年的追求者大多结婚生子,而她却还是单身,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后来她遇到一位帅气的中年男人,叫许万年,经常来商场买衣服,天长日久,两人越来越熟,便互相留下了联络方式。 后来,两人经常泡电话粥,许万年经常请她吃饭,摆明了是要追求她。陈青青对此心知肚明,她本想抻一抻,但是又怕把对方抻跑了,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人老珠黄去哪找眼前这样的帅哥。 就这样陈青青放弃了寻找高富帅的目标,打算跟眼前的帅哥好好谈一场恋爱,两人交往了没多久便住在了一起。但是没几个月陈青青便发现了新问题,许万年有家室,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媳妇和孩子都在外省,他是寂寞难耐才找的自己。 第395章 会不会被判死刑? 自从知道许万年已婚后,两人吵了很多次,陈青青琢磨着既然已经被对方睡了,而且许万年工作不错,有房有钱,不如来个鸠占鹊巢,上位转正。 打定主意后,陈青青不断催促许万年与原配离婚,但是许万年不过是想玩玩,没想着跟她结婚,更不想舍弃老婆和孩子。 许万年被崔的不行,便跑去宾馆住了两天,在此期间,两人再次在微信上发生了激烈争吵,最后许万年表示要跟她分手,并回来拿衣服搬出去住。 陈青青被刺激了,立时激动起来,钻了牛角尖,嚷嚷着要搬出去住也可以,但要做个了断。许万年问她如何做了断,她称两人面对面,一人捅对方一刀,捅完就让你走,以后两不相欠。 许万年以为她在说气话,没搭理她,便在次日早上回到了同居的房子,准备收拾衣物搬走。 许万年进门时,陈青青刚起床,正坐在窗边抹眼泪,此后两人再次发生激烈的争吵,并发生了推搡。 许万年气急了一巴掌扇在了陈青青的脸上,后者倒在了沙发上,随后他也坐在了床上,愁的抽起香烟来。 感觉自己受了极大委屈的陈青青,见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便一把抓起,情绪激动的冲到了许万年的近前,对着坐在床上正在抽烟的许万年歇斯底里的喊道:来啊!一人捅一刀,来啊! 许万年气壮脑门,突然猛地起身靠近陈青青,陈青青握刀的手举在胸口,刀尖对着前方。 由于两人距离太近,许万年的动作又太过突然,陈青青正在亢奋之时,手死死的攥着水果刀,劲道十足,只听“噗”的一声水果刀刺入了许万年的左胸部,两人都愣住了。 陈青青一见,立时傻了眼,颤抖着身子向后退去,水果刀离开许万年胸口的同时,鲜血撒遍他的前胸。许万年顿时感觉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很快地面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陈青青被吓得哆嗦成了一团,眼睛四望看到了茶几上的手机,她立时扑过去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很快许万年被送到了医院抢救,随后陈青青拨打了妖妖灵报警。警察来到医院后将她带回了公安局进行调查。 就在陈青青被警察带走后一个多小时,许万年经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许万年系被单刃刺器刺伤左胸部致左肺上叶及左肺动脉破裂引起大出血而死亡。 案子很快被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见案子简单便很快向法院提起了公诉,指控陈青青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 “我当时真不是有意的,真的!”陈青青边说边哭。 “按照你的说法,当时是许万年撞到你手中的水果刀上的,不是你主动刺他?”方轶问道。 “是,我当时站着没动,是他撞上来的。”陈青青眼泪汪汪道。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方轶接着问道。 律师本色 第177节 “我当时特别绝望,我就想一人捅一刀,死了算了!”陈青青道。 “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片刻后,方轶道。 “我爸妈好吗?”陈青青看向方轶道。 “他们挺好的,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吗?”方轶道。 陈青青摇摇头,随后弯下腰,双肩耸动,哭泣起来。 走出看守所,方轶站在车旁,摸出一根红梅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靠在车上看向远方的天空:又一个被情所困的女子。 这次的案子让他想起了之前马义办过的一个离婚案。伦理道德可以一刀切的告诉女人什么样的行为可以立牌坊,什么样的行为只能被当作婊子。但是感情这事真的很难分对错,为了立牌坊,压抑本心自我煎熬就一定能幸福吗?那么敢爱敢恨又该如何解释? 也许女人嘴上都会赞美立牌坊的女人,但是当轮到自己时,可能绝大部分的女人内心却更希望自己是那个敢爱敢恨的人,潇洒的活一辈子。这世界也许本就是这么矛盾。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有理! 一日后的早晨,方轶在律所的会议室,见到了陈青青的父亲陈大兴。 “方律师,之前接待我的那位律师说我家青青的案子有可能构不成犯罪。 那位律师说,我家青青虽然手里有水果刀,但没有捅那男的,死的那男的明知我家青青手里有刀,还突然起身往刀尖上撞,属于是自残,甚至自杀。”陈大兴的眼神中满是期盼,他希望能从方轶口中听到他期盼的内容。 方轶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多岁,即将退休,满头花白头的老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是现实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 “当时接案的律师仅是通过您对案情的介绍,而做出的初步判断,但是这里面存在信息差。我看过案卷也去看守所询问过您女儿陈青青,对整个案情的了解更全面。 本案中,您女儿陈青青曾明确提出‘一人捅一刀’的意思表示,但被害人许万年并未同意,至少从他们沟通的微信记录上看不到同意的意思表示。 在司法实践中,有效的同意需以存在有形表示为要件。 当然您可以把被害人许万年突然起身靠近陈青青手中的水果刀,看作是其对自身法益放弃的默示性同意,即自杀、自残行为。 但是,从证据的角度,上述论断难以明确,找不到相应的证据。因此,不能以被害人自杀、自残作为您女儿陈青青无罪的理由。 所以,我只能为您女儿提供罪轻辩护,无法提供无罪辩护。”方轶道。 陈大兴沉默了,他虽然听不太明白方轶刚才讲的那些理论性的东西,但是最后一句话他听明白了,因为证据的缘故,律师无法为女儿做无罪辩护。 “那我家青青会被判几年?”陈大兴抬起头问道。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方轶道。 “啊!那我家青青会不会被判死刑?”陈大兴眼神中闪过一阵惊慌。 第396章 自陷风险 “现在看来应该不会,因为如果是死刑案件应该会由中院来审理,而不是区法院。最大的可能是有期徒刑。 如果您能得到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法院大概率会减轻对陈青青的处罚。毕竟被害人也有过错。”方轶道。 “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许万年媳妇。”陈大兴点头道。 晚上下班时,方轶正在收拾桌上的案卷,团队谈案组一位姓周的律师找了过来。 “您好,方律师。我是谈案律师周志强,陈青青那个案子是我谈的,我想跟您请教下。”周律师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年纪大约五十来岁,态度很诚恳,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您好,您客气了,我正好没什么事,您说。”方轶见周围的同事走的差不多了,远处有几个律师在忙着手敲字,在工位谈案子应该妨碍不到别人办公,便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周律师坐下聊。 周律师坐下后说道:“今天陈青青的父亲来找我了,跟我说,您只能给他女儿提供罪轻辩护,不能提供无罪辩护,跟我当初说的不一样。所以我过来了解下案情,顺便跟您探讨下。” 见对方把姿态放的这么低,方轶也不好端着,毕竟都是一个团队的,于是便道:“我接手这个案子后,去看守所会见了陈青青,又去阅了卷。这案子确实不好给她做无罪辩护。” “方律师,您看,被告人陈青青并没有实施刺杀行为,被害人自己向刀尖倾靠被刺伤,不能算是自残自伤,甚至自杀行为吗?能不能用被害人承诺,为陈青青开脱罪责?我只是想跟您探讨下案情,绝没有其他意思。”周律师一脸诚恳道。 一般来说,律师是最讨厌其他人对自己办的案子指手画脚的,当然邀请其他人讨论案子是另一回事,周律师怕方轶误认为他要插手此案,实际上他只是想弄明白自己的判断错在何处。 “有句罗马法谚:‘得承诺的行为不违法。’说的直白点就是,行为人得被害人承诺而损害被放弃的法益的行为,不具备法益侵害性,由此被害人的同意可以阻却行为人的不法。 在法理上,被害人自愿的放弃自身法益,请求或允许他人侵害其法益,法律应尊重被害人的自我决定,没有必要再去保护被放弃的法益。”方轶道。 “嗯,这个我明白,我就是依照这个理论对案件进行的判断。”周律师点头道。 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自从做律师后还是很与时俱进的,书没少买,也没少读,所以方轶说的这些理论他也知道,只不过不系统,都是自学的。因为干律师年头长,实践经验丰富,所以绝大部分问题他都可以凭着经验摆平。 其实干了一辈子法律工作的律师能精通一两门法律就已经很不错了,完全可以养家糊口,甚至赚大钱。门门都精通是不可能的,律师也没那个经历。 而大部分律师的现状却是,问什么都知道,但哪一门都不精,也就是俗称的万金油律师(其实这也不能怪律师,因为案源问题,很多律师没有专业化的机会,出来混总要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加上运气不佳,一辈子可能都只能在糊口与小康之间晃荡。 “但是就承诺者处分权限而言,不管是实务界还是理论界,通说认为被害人对身体健康法益有一定的自由处分权,但对生命法益却无处分权限,即被害人对自己生命法益的承诺无效。 也就是说,即便陈青青得到了被害人许万年侵害其生命法益之承诺,也不能阻却其行为的不法。 这也是相约自杀中,如果其中一方受托先杀死对方,继而自杀未逞的,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的法律理论依据。”方轶解释道。 之前面对陈大兴,方轶不敢说的太过理论,因为当事人听不懂,但是现在面对周律师,他完全不用顾忌这些。 “我觉得这个案子符合被害人自陷风险。”方轶接着道。 “被害人自陷风险?怎么说?”周律师看向方轶。 别看方轶比他年龄小,但是方轶的学识和在本地的名气绝对甩出周律师几条街,只不过方轶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而已。 “从理论上讲,被害人自陷风险一般表现为三种情形: 一、被害人自设危险。直白点说就是,危险来自被害人自身,是被害人自己造成的,虽然被害人明知其行为会危害自己,但仍实施该行为,进而给自己造成危害。比如自杀行为。 二、被害人主导危险行为。被害人主导危险的发生,但行为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侵害结果之间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比如刚才说的相约自杀。 三、他人主导危险行为。危险来自于行为人(他人),被害人认识到或同意该危险行为,但排斥危害结果的发生。就比如本案。 所以我认为,被害人知道被告人陈青青持刀在手,对他构成威胁,在这一危险状态下,被害人仍向陈青青靠近,显然被害人明知危险但仍然愿意自陷风险。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将被害人的行为视为其放弃生命的有效承诺,即不可认为是其自残、自伤、致死行为。 在本案中,在被害人自陷风险的情况下,我认为被害人对危害结果仍持轻信能避免的态度。至少本案中,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被害人自残、自伤、自杀的事实。所以我无法为被告人陈青青做无罪辩护,只能做罪轻辩护。”方轶解释道。 “嗯,我懂了。谢谢您,方律师。有空我请您喝一杯。”周律师微笑道。 对于同样的法律问题,不同律师的看法不同,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即便法院的法官估计也会有不同的裁判意见,这可能跟一个人的经验和学习经历有关。 周律师离开后,方轶提起包准备回住处,路过律师助理的工位时,见周颖还在忙,便道:“小周还没走啊!” “没,明天一早有五位律师要过来拿诉讼手续,我跟小田给他们准备下。方律师,你又加班了?”周颖一脸疲惫道。 第397章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干 周颖和田欣是诉讼部的两位律师助理,平时负责在业务群里发布案件信息,协助律师签约,准备委托手续等工作,工作内容比较琐碎。 民事案件的委托手续相对来说比价简单,千篇一律,只分法人和非法人的委托手续,但是刑事案件则不一样,委托手续有多种。 侦查阶段所用文书、审查起诉阶段所用文书、审判阶段所用文书各有不同,很多律师都分不大清楚,更别提非法律人了。 如果起个大早去看守所会见,结果被警察通知带错了手续,不让会见,你说尴尬不尴尬,窝火不窝火。要是被当事人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怎么骂律师废物呢,由此可见周颖和田欣的工作有多么重要。 “没加班,刚才跟同事探讨了下法律问题。”方轶一笑道。 “方律师,我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是否方便。”田欣跟方轶不是太熟,所以说话时比较客气。 平时周颖和田欣分别配合不同的律师工作,方轶是周颖负责的,所以田欣虽然认识方轶,但是没怎么说过话,不是太熟。 “您说!”方轶看向田欣。 田欣是本地大学法律专业毕业,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属于那种比较耐看的类型(不得不说大律所挑律师助理的标准还是挺高的)。小丫头很机灵,办事也手脚麻利,所里的律师对她评价很高。 之前在学校因为一门心思的考公,所以她没有考司法考试,后来考公失利,去年来到律所做了律师助理。 周颖这两年一直在准备司考的事,去年她考了一次,结果一分之差名落孙山。受周颖的鼓动,今年田欣跟她一起考,两人下班后会在律所复习,一直到十点多才回去。 “是这样,我经常听老师和同学说,做律师,特别是刚入行一定要沉住气,最开始的三年会很苦,过了这个阶段就能赚大钱,不知道这话对不对?”田欣眨着大眼睛,看向方轶,等待他的回答。 方轶一怔,原以为田欣会提出一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却没想到对方抛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怎么说呢!我在读大学时也听有人这么说过,最难熬的是执业的前三年,不过后来我执业后发现,其实并非如此。 有的律师为了糊口,做了七八年的工薪律师,看别的律师赚大钱也想出来单干,结果却发现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包括谈案经验),自己没什么案子可做,饥一顿饱一顿,根本赚不到钱。 也有一开始就选择单干的律师,二三年就赚了大钱。我总结,关键的点不在执业时间,而在律师的案源。 案源不会因为你是律师就跑来找你,也不会因为你执业了五六年,做过不少案子,有点经验就过来巴结你,现实中做了八九年才独立,自己解决温饱问题的律师不在少数。 所以我觉得,有案源,又有运气的律师不用考虑执业时间长短的问题,入行就赚大钱的大有人在。对于那些没有资源,运气又不是太好的律师,即便执业时间超过十年那又能怎样,还不是每天为了案源发愁,说的夸张点,每一年都是‘执业的前三年’。 您说的这话大半是听老律师说的,但是现在时过境迁,十多年以前的金玉良言,到现在未必还有用武之地。市场已经变了,现在不是熬资历就能赚大钱的时代了。”方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最真实的情况告诉这位未入行的同事。 “这样啊!”周颖嘴巴张成了o状,惊讶道。 “哎!看来我们在学校了解到的法律行业,跟现实的法律行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田欣点头道。 “方律师,您说非诉业务和诉讼业务那个挣钱多,那个更高大上? 我经常听咱们所的非诉团队律师说又做什么大项目,又赚了几千万的律师费,难道非诉真的高大上?为什么老板不在咱们团队建个非诉团队?”周颖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问道。 “咱们团队建不建非诉团队,我不好多嘴。但是非诉和诉讼那个更赚钱,那个更高大上,我还真不好说。 你看非诉团队做个ipo项目一下能赚大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但是你知道嘛,诉讼案件的律师费也有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一个简单的债权诉讼案子,律师全风险代理,律师费过千万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那类业务更赚钱,更高大上,我还真不好说,不过你们要是入行想做非诉业务,我建议你们先做上几年诉讼业务,多接触下社会的负面信息,更好的理解风险的本质后再去做非诉,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那方律师,您说关系和专业能力那个更重要?对于律师来说。”周颖问道。田欣也睁大了眼睛看向方轶。 方轶一笑,暗道: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一千万个为什么啊! “举别人当例子不合适,我就现身说法吧。我是法大的刑法学博士,在刑法学理论上,我觉得我在咱们所里应该能排的进前十,专业能力上我觉得我的过往案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是我仍然在老板的团队里,虽然算不上工薪律师,但是至少靠着所里的案子在糊口,这是事实。时不时的我的老客户,关系户们也会给我介绍些业务。 所以我觉得专业能力和关系都很重要。专业能力可以支撑你接案子,让客户信任你,关系可以帮助你引来更多的案子。两者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 千万不要觉得专业水平牛逼或者关系牛逼就可以赚大钱,这是极其不科学的,专业能力和关系就像律师的两条腿,那个出了问题,律师都不好受。 这也是为什么说一个好的律师是社会活动家的原因。”方轶解释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要是再问问题,我就要收咨询费了哈!”方轶开玩笑道。 周颖和田欣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起来。 律师本色 第178节 第398章 拉一个垫背的呗! “最后我再送你们一个建议:千万不要觉得律师是一个追求公平和正义的职业。如果你们这样想,执业后会非常失望的。 其实律师与正义、公平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律师维护的是当事人的权益,不仅追求当事人利益的最大化,也追求自己收益的最大化。良心才是律师的底线,这才是最真实的律师。”方轶说完一笑,提着包离开了律所。 他无意打击眼前的两位涉世未深的纯洁少女,也无意当什么狗屁的人生导师,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根本没有学校里讲的那么美好,只会比学校老师讲的不堪,更加的不堪。 如果周颖和田欣连真实的律师行业状态都接受不了,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律师助理,打工赚钱的好,以免日后造成心理障碍,怀疑人生,责问自己付出的努力值不值得。 方轶走后,周颖看向田欣:“要不……你还是考个研究生吧,说不定出来再做律师会好些。” “没用的。现如今进学校读研究生不过是拿一张文凭。对律师开拓业务没有什么帮助。 咱诉讼部去年来的高律师不就是前车之鉴,在京城名校读的研究生,结果怎样,执业了三年多了,还不是要靠着团队的案子续命。 方律师的话的对的,那个破研究生读了又能怎样,如果没有专业能力和关系,即便是法学博士、法学教授出来做律师也一样会天天喝西北风。现实很残酷!”田欣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奈道。 “那你还考司法考试吗?”周颖生怕田欣放弃了,那样的话,她一个人可坚持不下来,肯定会“同流合污”。 “考!为什么不考!总不能学冯助理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回家写小说吧!”田欣小声道。 “对,你说得对。关键是冯助理写的那些武侠、仙侠的,也太yy了,整个古代的背景就老老实实的写古人得了吧,还带穿越的,穿越就穿越吧,还一穿就是一群,不凑够一个连都不罢休,玩群穿! 没啥意思,我都不带看的。”周颖煞有介事道。 田欣看向周颖的眼神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周姐,你不看怎么知道人家是群穿?” “……”周颖瞬间哑火了。 “哦!我终于知道你去年为啥没考过了。”田欣笑嘻嘻道。 “为啥?”周颖一头雾水道。 “看小说看的呗!”田欣笑道。 “嘿,你个臭丫头,三天不挨打上房就揭瓦……”说着,周颖开始摞胳膊挽袖子,瞪大了眼睛。 次日早上,方轶刚坐到工位上,陈青青的父亲陈大兴就打来了电话,说一会到所里,想找他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不会是因为自己不给陈青青做无罪辩护,陈大兴要解除委托另找律师吧,放下电话后,方轶胡思乱想着。 半个小时后,方轶走进了会议室,陈大兴见方轶进门,急忙起身道:“方律师,您不是让我找许万年的家属协商谅解书的事嘛,我找到他媳妇了,她现在住在长兴宾馆,正在处理许万年公司股权的事。” “哦。然后呢?”方轶坐下后,看向他。 “我想去找他媳妇,可……可我家青青的跟她丈夫的事毕竟好说不好听,我怕去了再出点什么事。所以想找您跟我去一趟。”陈大兴犹犹豫豫道。 好吗,你去怕出事,拉上我,难道你不怕咱们两个一起出事?拉一个垫背的呗!方轶心中有些不悦。 可是当事人这么说了,方轶又不好拒绝,眼前的陈大兴眼窝都塌下去了,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方轶真怕他们双方说急眼,再挠起来。 “好吧,什么时候去?”方轶问道。 “现在过去行吗?”陈大兴看了下时间,才十点多点。 “好,您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下。”方轶说完,离开了会议室。 长兴宾馆是一家小宾馆,但是在携程网上的点评满意度还是挺高的,可以说是一家性价比很高的宾馆。最主要的是这家宾馆距离许万年的公司很近。 此时许万年媳妇齐娜正坐在宾馆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说起来她与许万年是大学同学,结婚后一直相濡以沫共同打拼事业,后来有了孩子齐娜将中心转移到了家庭上,而许万年为了进一步开拓市场从外省来到了本市打拼。这些年下来,许万年拼死拼活总算是在本地站住了脚跟。 古人云:饱暖思欲。事业上有了进展的许万年,老婆孩子不在身旁,思想上开始活跃起来。 一次,为了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许万年去北国商场购买西装,转来转去就看到了陈青青售卖的服装品牌。在陈青青的帮助下,他买了一套西装,见陈青青很有姿色,又讨人喜欢便有了少儿不宜的想法,发生了后来的故事。 齐娜对丈夫的行为有所察觉,也曾经跟他争吵过,许万年曾跪在地上发誓跟陈青青断绝关系,结果仍然住在一起。 此后,齐娜找来了私家侦探,把整个事情调查清楚后,对他完全失去了信任。正在她提起离婚诉讼,准备带着孩子去国外生活之际,突然传来噩耗,许万年被人捅死了! 这次齐娜来到本市,是来处理许万年手中的公司股权的,这几天股权转让的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明天签完约后,她就准备回去了。 就在齐娜胡思乱想之际,门铃响了! “您找谁?”齐娜见门外站着一位中年人和一位老者,问道。 “您是许万年的爱人吗?”方轶开口问道。 他身后的陈大兴心情复杂的看向门内站着的少妇。 “我是,您是?”齐娜一头雾水,她不认识面前的两人。 “这位是陈青青的父亲,我是陈青青的辩护律师。能跟您谈谈吗?”方轶问道。 齐娜一怔,脸上的情绪有了变化。陈青青就是她老公在本市找的姘头,这她是知道的,现在陈青青的父亲和辩护律师上门,说心里话,她心里是比较排斥的,但是又想听听对方怎么说,犹豫了下便点头同意了。 第399章 要不要脸不重要 方轶见对方虽然情绪有变化,但是并不反对坐下来聊聊,觉得事情有门,便道:“楼下有家咖啡馆,人不多,我们去咖啡馆等您。” 齐娜答应一声关上了门。 方轶本来已经将公文包放在了身前,准备抵挡对方的口水和抓挠,现在看来许万年的媳妇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不像村里的泼妇。 二十分钟后,楼下咖啡馆内,方轶看向对面的齐娜。一旁的陈大兴感觉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很尴尬,虽说自家女儿是被对方老公骗上床的,但是毕竟做出了为人不齿之事(虽然这种事现在社会上很多,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若不是为了女儿少判几年,打死他也不会舔着老脸来见对方。 “您老公许万年和陈青青的事,您都知道了吧?”方轶喝了一口咖啡,酝酿了下问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谈这事。 齐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我女儿干出这样的事,我这做老家儿的脸上无光,丢人啊!我先给你赔个不是!”说着,陈大兴起身,向齐娜鞠了一个躬。 齐娜当时就愣住了,她没想到陈青青的父亲会这样,急忙起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轶也没想到陈老爷子会这样,也愣住了。 陈大兴想的明白,既然来求人家,怎么也得拿出些诚意,不管怎样先把谅解书拿下才是正事,要不要脸不重要。 “大伯,您别这样。”齐娜急忙道。 齐娜本来就对许万年非常失望,早就下了离婚的决心,案发前已经委托律师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起诉状,只是法院尚未开庭而已。所以这次许万年的死,她情绪波动并不是太大,只在得到消息后哭了几天,随后在公婆的帮助下为丈夫办了后事。 她明白陈青青是被丈夫骗上床的,现在一个死,一个被抓,也算是对他们二人的报应。所以她心里对陈青青即恨又同情。 今天陈大兴这一鞠躬,让她心中对陈青青的恨意少了许多。一个近三十岁的女人被判刑后,再出来青春已不再,一个杀人犯以后谁敢娶! “齐女士,我们这次过来一是陈老爷子想当面给您赔礼道歉,二是人死不能再生,您节哀。陈老爷子想给您一定的补偿,看看您能否为陈青青出具一份谅解书。”方轶见齐娜的态度不是那么强硬,说道。 “说实话,我心里恨陈青青。如果不是她,我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齐娜再心软也不会当面说自己丈夫的不是,其实她心里明白,即便没有陈青青,也会有李青青、赵青青,自家丈夫属狗的,改不了吃屎。 “是,您说的对。现在陈青青已经被抓了,我去见她时,她也非常后悔……”方轶的话说到一半,被陈大兴拦住了。 陈大兴看向齐娜,眼中含泪道:“我家青青是自作自受,我不求您能原谅她,她这一进去,这辈子算是毁了……,我求您给出一份谅解书。需要赔偿多少钱,我认,家里钱不够就是去借,我也给您凑齐了。” 齐娜心软了,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陈大兴。陈大兴说的没错,陈青青这辈子算是毁了,往后的路会更难。 考虑到男女双方均有过错,最终在方轶的协调下,陈家给齐娜二十万元,齐娜为陈青青出具一份谅解书。 拿到谅解书后,陈大兴在方轶的陪同下,将谅解书送去了法院和检察院。 一周后,陈青青的案子开庭了,检察院指控被告人陈青青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考虑到被害人也存在一定的过错,最终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十年有期徒刑。 方轶为陈青青做了罪轻辩护,辩护意见主要有三点: 一、案发后,被告人陈青青拨打急救电话,并与医护人员一同将被害人送至医院抢救,此后其又拨打电话报警,警察到达医院后,其配合抓捕,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系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二、被告人陈青青的家属积极赔偿被害人家属经济损失,并取得了谅解书,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三、被害人许万年在其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仍与被告人陈青青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且在一开始对被告人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被害人对于案件的引发也有一定的责任。 方轶最终建议法院对被告人陈青青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庭审完毕后,合议庭采纳了辩护人的意见,当庭进行了宣判,最终判决被告人陈青青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宣判后,旁听席上的陈大兴立时痛哭起来。 八年!他明白这八年对女儿陈青青意味着什么。虽然方轶之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但当听到法官的宣判后,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仿佛这一切都是噩梦,他真希望明日清晨一觉醒来,自家的女儿会敲门喊:爸,我去上班了! 此后,方轶又去看守所见了陈青青,身形日渐消瘦的陈青青表示认罪认罚,不会上诉。检察院没有抗诉,刑事判决书生效后,陈青青被押去了监狱服刑。 陈大兴来律所取刑事判决书那天,方轶突然发现陈老爷子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精神也有些萎靡。怕他路上出事,方轶特意开车将他送回了家。 秋日里时有大风,刮得路人睁不开眼睛,看不清路。路边被抛弃的废纸和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不断的飘荡,时起时落。 吴秘书将奔驰车停在了一家大型集团公司的地面停车场,下车时正好刮起了一阵大风,一张废报纸啪的一声糊在了他的脸上。 “妈的,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放屁砸脚后跟,下车被报纸糊脸……”一手抓下脸上的报纸后,吴秘书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走进郑助理的办公室时,郑助理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打游戏。 “老吴,那案子有结果了吗?”郑助理关了游戏,转过身来问道。 第400章 先找个背锅的再说 “哎!别提了,结果出来了。这是刑事判决书,你看下吧。”吴秘书从包中掏出了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 “啥!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另外赔偿各种经济损失六万八千元!”郑助理看到判决书后,立刻头大了三圈:“这……这我咋跟上面交代啊!又开研讨会,又请法学教授,还请了两个律师开庭辩护,结果就这样?!” 郑助理对判决结果想当不满意。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委托的两个律师可都是按照法学教授提出的辩护意见进行的无罪辩护。可法院和检察院却坚持认为小刘构成故意伤害罪。”吴秘书无奈道。 郑助理想再斥责吴秘书两句,可又一想当初吴秘书征求过自己的意见,是自己建议按照最有利于小刘的意见进行的辩护,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有气没地方撒。 “书生误国!此言不虚啊!”郑助理实在没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吴秘书一听立刻说道:“你说的对,都是那帮老专家,一天到晚吹嘘自己发过多少论文,名气有多大,实践证明这帮人根本靠不住。咱们被那帮老家伙给骗了!” “对,你说的对。咱们就是被他们骗了。 早以前的专家可不这样,搞原子弹,搞氢弹,那都是有真本事的人。现在的专家都是一帮老教条,上不能提供利国、利民、利当事人的建议,下不能接地气。那是一帮悬在半空,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仙儿!”郑助理眼睛一转道。 把责任都归到法学教授身上是个不错的选择,好歹先找个背锅的再说。 “那咱们上诉吗?小刘还是挺不错的,能说会道,还会拢那位的心……”吴秘书低声道。 最主要的是,再找像刘女士这样听话的女孩子不容易,现在的女孩可有主意呢,不是谁的话都听,搞不好还会来个反制,吴秘书可不想搞出事来,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刘女士必须得救。 律师本色 第179节 “上诉是肯定要上诉的。不过咱们得想周全了,不能像这次是的。之前委托的那两位律师怎么说?”郑助理道。 “他们俩就是个棒槌,经验有限,也没啥好主意。”吴秘书不屑一顾道。 “实在不行,还是找下之前提出做罪轻辩护的那位女律师,或者那位……姓什么来着,那个中年男律师?就是跟老教授斗气那个。”郑助理问道。 “好像是姓方。”吴秘书想了下道。 当日,因为老教授给方轶挖坑,方轶反驳对方的观点,一点情面都没给老教授留,搞的老教授对方轶很有意见。在场众人都看在眼中,所以郑助理和吴秘书对方轶印象很深刻。 “对就是方律师。实在不行,让他给指导下,问问有没有希望把小刘弄出来。钱不是问题,不要太抠。”郑助理道。 “嗯,郑助理果然有眼光。 那个女律师姓赵,名气大,收费也高,最主要的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一定愿意接咱这案子。 方律师年富力强,是最近这几年本地知名的刑辩律师,做过不少知名的刑事案件,我觉得他应该更靠谱些,律师费说不定也好谈。”吴秘书摸着下巴道。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郑助理当机立断道。 吴秘书一怔,找方律师不是你建议的吗?怎么又成了按照我说的办了?这不是甩锅吗。哎!果然在大公司混的风生水起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都是甩锅侠。 办完陈青青的案子后,方轶又进入了整天盯着业务群抢业务的状态,这几天他琢磨着是不是换一台手机,业务群里好几个大的刑事案子明明自己已经下手很快了,但是手机屏幕总是画圈,信息发不出去,结果眼睁睁的看着被老宋等几个做刑事的律师领走了。 看了看自己使用了四五年,屏幕都有些花的国产手机,他决定这两天去转转买部马义一直嚷嚷好用的水果手机。虽然方轶也支持国货,但是在抢业务赚钱方面真得有个好手机才行,否则真耽误事。 方轶正想着,突然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方律师,您好,我是吴秘书。”电话中传出吴秘书的声音。 方轶一证,琢磨着吴秘书?那个吴秘书,突然看到了桌上的jdz茶具,他急忙道:“哦,是吴秘书。您好,您有什么事?” “您下午有没有时间,我想找您咨询点法律问题。”吴秘书道。 “下午没安排。您来我们律所吧。”方轶道。 “好,我三点左右到。”吴秘书刚挂断手机就后悔了,心里琢磨着:去律所咨询还得掏咨询费,还不如请方律师吃饭呢,至少自己也能得个实惠,草率了! 下午三点,万华联合律所事务所茶室内,方轶一边泡茶,一边道:“吴秘书,您想咨询哪方面的法律问题?” 今天律所的会议室全被约光了,只能用茶室。 “您先看看这个。”吴秘书说完将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 方轶看了一遍后,抬起头,皱了皱眉道:“这个不是上次咱们研讨会上讨论的刘女士的故意伤害案吗?” “对,当时我们拿着研讨会的结果找到刘女士家属,她家人坚持要做无罪辩护,而且自己请了律师,所以后来我就没再给您打电话。 这不,判决结果出来了,刘女士家里人慌了神又找到我,当天开研讨会,我就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就过来找您了。 您看这案子还有希望吗?”吴秘书道。 “一审时,被告人一直不认罪,始终称自己无罪,这事不好办啊!”方轶皱着眉头道。 接二审的委托,明显就是给一审擦屁股,而且当事人始终不认罪,这案子做起来恐怕……会费力不讨好。 “方律师,您放心,其实当事人啥都不懂,这都是之前请的律师出的主意,让她别认罪。您有什么建议,我们可以让当事人配合。”吴秘书听方轶这话茬好像有门,便说道。 “我可以给您提建议,但是这律师费?” 方轶已经猜出了刘女士的身份,上次花大价钱开什么狗屁的案件研讨会,这次想付点咨询费就套走诉讼方案,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不出钱怎么可能给你诉讼方案。 第401章 江扒皮 “律师费好说,如果请您做诉讼指导,需要多少钱?”吴秘书道。 “如果只做诉讼指导的话,叁万元。”方轶想了想道。 他没做过诉讼指导,所以也不知道该收多少钱,就比照着委托案件的律师费说了个数。 “那要是把这案子的二审委托给您办理呢?”吴秘书道。 “律师费五万元。”方轶知道对方肯定付得起这笔律师费,为了“金丝雀”都敢在大酒店会议厅开案件研讨会,能没钱嘛。 “好,您稍等,我打个电话。”吴秘书起身来到了茶室的窗边,低声的打着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吴秘书收起手机,回到了茶桌前。 “方律师,就按照您说的,律师费五万元,这案子委托给您了,明天一早,我带刘女士的家人过来办委托手续。”吴秘书道。 方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决定了。 次日律所一上班,吴秘书带着一位五十来岁,身形消瘦的老者走进了会议室。老者显得有些拘束,方轶与他聊了几句,看过户口本确认身份关系后,周颖协助老者办了委托手续。 次日一早,方轶去看守所会见了“金丝雀”刘女士,刘女士名叫刘倩倩,长得颇有姿色,她描述的案发经过与之前研讨会时所了解的案情基本一致。 “方律师,我是被冤枉的,之前那老妇女不好好治疗导致轻伤,这不能怪我。”刘倩倩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案情我已经了解过了,判决书也看过了,从法律上讲,你确实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你要是不想在里面蹲一年,那就听我的认罪认罚,我会为你做罪轻辩护,这是上诉状,你看下。 如果你不配合,我也没办法。极有可能你要在里面蹲上一年。”对待这样的女人,方轶会毫不吝啬的吓唬下对方,否则她是不会乖乖配合工作的。 “我听您的,我一定听。您真有办法救我出去?”刘倩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眼渴望的看向方轶。 “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只能试试看。”方轶面无表情道。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将上诉材料提交给了法院。 方轶从法院出来后,吴秘书走了过来:“方律师,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全程配合。” “能拿到被害人的谅解书吗?”方轶问道。 “难,之前我们去见过被害人一次,但是被对方骂出来了。那中年妇女的老公在县里有些权利,根本看不上我们的赔偿。声称只有让刘女士坐牢,她才能出心中这口恶气。”吴秘书面露难色道。 “你们了解过她老公的情况吗?”方轶眼睛一转,看向吴秘书。 两人站在路边,吴秘书掏出一根华子递给了方轶:“之前了解过,她老公姓江,叫江全,在县里属于那种不入流,但是却有点实权的人物。” “被害人是做什么的?”方轶接过烟点燃后,问道。 “被害人属于国企内退人员,一天到晚没事干,不是去美容院,就是遛狗。”吴秘书道。 “这样的人居然住在高档住宅小区?他家哪来的钱?”方轶疑惑道。 听到方轶的话,吴秘书一怔:“您是说她老公的收入有问题?” “我只是怀疑,合理怀疑而已。不过你说的那个县,我倒是有个熟人,可以试着问问被害人老公的情况。” 方轶突然想到了于满堂,老于在吴秘书说的那个县里好像有家建筑公司,据说是县里招商引资过去的,专门承接些政府项目。 “太好了。那就麻烦方律师了。”吴秘书惊讶道。 当天下午,方轶给于满堂打电话,老于正好在市里,晚上没事,于是方轶约老于晚上吃饭,一是好久没见了,联络下感情,二是顺便问问他对县里的情况熟不熟。 晚上私家菜馆,酒过三巡后,方轶问起了被害人老公江全的情况,于满堂还真认识这位仁兄,只是没什么交情。 “兄弟,你怎么想起问他来了?”于满堂说着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嗨,其实也没什么,有个朋友想认识他,我想看看有没有能搭上线的。”方轶心中有些失落,看来这条路走不通。 “哦,那老色批可不好说话了,你这事恐怕不好办。”于满堂顺嘴道。 “于哥,难道您也跟他打过交道?”方轶问道。 “怎么没打过交道,他外号人称江扒皮,可不是东西了,就算是只铁公鸡从他面前过,他也得刮下二两铁屑来,可狠了! 据说那家伙在县里养了一个情妇,还跟县里好几个老娘们眉来眼去的,家里母老虎不知道。”于满堂说完,继续喝酒吃菜。 “于哥,你不会框我吧,江扒皮有那么厉害?”方轶半开玩笑道。 “这都是真事,他司机没少给他买药。”于满堂正色道。显然他误会了方轶的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扒皮的事是于满堂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对于方轶来说却是难得的好消息。 方轶不是迂腐的人,当天晚上回到住处后,便给吴秘书打了电话,很婉转的将今天听到的江扒皮金屋藏娇的事告诉了他。方轶相信吴秘书是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虽然刘倩倩和江扒皮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是方轶拿了吴秘书的律师费,被害人也确实做的有点过份,所以他不介意给吴秘书透露个消息,让吴秘书黑江扒皮一把。 在方轶心中,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标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良心上会不会受到谴责。江扒皮的事,方轶觉得可做,因为良心上过得去,不会受到谴责。 一周后,方轶接到了吴秘书的电话,被害人江扒皮的媳妇会在次日上午来律所签谅解书。 放下手机后,方轶心中一惊,暗道:吴秘书的效率真高啊! 次日上午九点半时,刘倩倩的父亲和吴秘书到了,不久之后江扒皮媳妇果然来了。 江扒皮媳妇留着齐耳短发,五短身材,水桶腰,一脸的横肉,一看就知道不好打交道。进入会议室后,她一屁股坐在了方轶对面的椅子上,麻利的抽出一根女士细烟,半仰着头,用自认为很潇傻的姿势,吸起烟来。 第402章 没必要刨根问底 方轶见状,拿出谅解书和赔偿协议递给了她。 “钱呢?”江扒皮媳妇,口吐烟雾,看了一眼谅解书和赔偿协议问道。 “一共十万元,你点下。”吴秘书从包中将十万元拿出,摆在了桌上,一捆一捆的应该是现取的。 江扒皮的媳妇冷哼一声,将十万元收入包内,然后在方轶提供的谅解书和赔偿协议上签字按手印。完事后,她一分钟都没耽误,起屁股离开了律所。 “方律师,晚上是否方便,我想请您吃个饭。”吴秘书微笑道。 他觉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律师与自己接触的其他律师有点不一样,办事很灵活,脑子好使,很对自己的胃口,所以他想跟方轶套套近乎,日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找他帮忙。 方轶一笑:“好啊。” 方轶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吴秘书走的不是正途,但是做律师,特别是刑事律师躲不开三教九流,都是“白”的哪有那么多刑事犯罪,“黑”和“灰”才是刑事案件的高发地段,才会为自己带来创收。 但有一点,千万不能迷失,生活质量的提高需要金钱,但是不能为了钱而出卖自己,良心上一定要过得去,不仅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自己的亲人。 晚上,一家酒楼的包间内,只有方轶和吴秘书二人,酒菜已经上桌,汾酒已经开启,包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方律师,我先敬您一杯,如果不是您提醒,这事我还真办不成。”吴秘书举起酒杯,微笑道。 “吴秘书,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可没提醒您,只不过是跟您聊聊天,把所见所闻跟您提了一嘴而已,县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算不得什么。”方轶一笑举起酒杯道。 “对,是我记错了,您看我这脑袋,没喝呢就醉了。来,小弟敬您一杯。”吴秘书说完一扬脖干了杯中酒,然后看向方轶:“方律师,别客气,尝尝这里的菜品如何。” 吴秘书拿起筷子,心中暗道:果然不一样,办事、说话严谨,滴水不漏,这才叫律师,比那些喝两杯酒就有骆驼不吹牛的律师强多了,跟这样的律师合作,心里踏实。 律师本色 第180节 “吴秘书,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搞定被害人的?”方轶放下筷子后,微笑着问道。 “嗨,这事我也不瞒您,之前听说江全在外面彩旗飘飘后,我就去找他了,这家伙害怕我把他的丑事告诉他老婆,就答应我回去劝他老婆签字。就这样,谅解书就到手了。当然法院判了六万多,我们给他十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吴秘书笑呵呵道。 方轶一听就知道眼前这家伙没说实话,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否则江全媳妇也不至于一个星期后才来签谅解书。 方轶明白大家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目的达到了就行了,没必要刨根问底,否则就真没法再往下聊了。 “方律师,有了谅解书,刘女士的案子二审应该能改判吧?”吴秘书问道。 “现在还说不好,但是有希望。中院通知我下周过去谈话,我正好把谅解书给法官。”方轶一笑道。 “好,这事就麻烦您了。我再敬您一杯。”吴秘书说着举起了酒杯。 当阳光再次铺满大地之时,新的一天开始了。 刘倩倩的案子原本中院准备书面审理,不再开庭了,但是方轶提交了被告人的谅解书和赔偿协议,中院考虑到新证据会对案件的量刑产生影响,最终决定开庭审理此案。 因为案件简单,可能法官想尽快结案,便很快安排了开庭。 但就在开庭的前一天,好久没有联系的孙正义突然给方轶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李明博在外省开庭时被抓了,罪名为涉嫌犯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 听到消息后,方轶一惊,李明博不过是一个小律师怎么会故意泄露国家秘密呢,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明天上午刘倩倩的案子要开庭,所以方轶与孙正义约了明天下午见面。 次日一早,刘倩倩的故意伤害案二审开庭,吴秘书等人坐在了旁听席上,准备看看方轶的表现。 因为案件事实部分没有争议,争议点在量刑上,所以庭审程序走的很快。二审时被告人提交了被害人的谅解书作为新证据,并且被告人与被害人达成了赔偿协议,赔偿款已经全部支付完毕,被告人对一审认定的罪名不持异议。检察院对新证据没有任何异议。 有鉴于此,中院合议庭在评议后,最终判决:撤销区人民法院做出的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上诉人刘倩倩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一年执行。 本来方轶建议法院判处上诉人刘倩倩拘役五个月,刘倩倩已经在看守所待了四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出来了。 结果法院直接判了缓刑,少羁押一个月,但是在缓刑的一年内,社区矫正机构要对刘倩倩实行社区矫正。不过站在下面的刘倩倩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对她来说看守所就是噩梦,终于不用在住下去了。审判长宣判后,她激动的泪流满面,再三向法官鞠躬,以示感谢。 刘倩倩还要回去办理些手续才能回家,吴秘书等人去看守所门口等她。因为下午约了孙正义,所以方轶与吴秘书寒暄了几句后便开车回了律所。 中午,方轶在路边小店吃了顿驴肉火烧,然后回律所等孙正义上门。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孙正义来了,方轶向楼上的助理要了一个茶室。别看孙正义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精神头挺好,健步如飞,说起话来思维敏捷,口齿清晰,称的上是:老当益壮。 虽然李明博与方轶在正义律师事务所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两人很投脾气,所以关系不错。之前李明博来市里开庭,方轶还请他吃过饭。现如今听说李律师身陷牢狱,孙主任亲自跑来找自己帮忙,方轶怎能袖手旁观。 第403章 吃一堑长一智 “主任,瞧您一头汗,快擦擦。先喝口水再说,不急于这一时。”说着,方轶将一杯茶水放到了孙正义的面前。 “哎!话是这么说,我能不急嘛。李明博是办所里的案子出的事,我这个当主任的不急才怪,你看我这嘴唇,都起泡了。”孙正义拿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李律师是什么情况?”方轶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你先看看这个。”孙正义将一份刑事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方轶看完后也傻了眼,抬头看向孙主任道:“这不是胡判嘛。李明博是名律师,怎么成了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了?这案件事实认定的有问题啊!” “是呀!一审是我让赵忠诚代理的,但是豫省的法院就是这么判了,我已经让赵忠诚准备提上诉了。但是赵忠诚心里没底,我就来找你了。”孙正义一脸无奈道。 “现在李律师人在那里?”方轶问道。 “人被押在豫省下面的县里的看守所了。判决书是昨天收到的。方轶啊!咱们都不是外人,这案子赵忠诚没信心,我只能指望你了。差旅费我们包,需要多少律师费,正义律师事务所出。”孙主任道。 方轶的专业能力孙正义是知道的,李明博的刑事案子如果连方轶都没办法,孙正义也就不用去找别人了,只能认了。李明博的律师生涯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李明博的案子我接了,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一审判决翻过来。律师费您看着给就行!”方轶道。当着孙正义的面,方轶有点抹不开谈律师费,特别是律师费由孙正义承担。 “咱们都是做律师的,我都懂。李明博家属那边我去说,律师费你还是说个数吧,就按照你的日常收费标准定就行。”孙主任道。 给多了,孙正义有点舍不得,给少了,又怕方轶看不上说自己抠,所以孙正义干脆把决定权还给了方轶。 “这样吧,我就收个友情价,一万元。您看……”方轶说着看向对面的孙主任。 这要是其他同行,方轶最少要五万元起步,因为这种案子关乎一个律师的执业生涯。一个律师的饭碗值多少钱,这可不好估计,所以五万元绝对值。 但是现在被抓的是李明博,偏偏李律师又与方轶有些同事香火情,如果是李律师自己承担律师费,方轶可能要个三五千意思下就行了,但是现在律师费由正义律师事务所来承担,说的直白点是由孙正义承担,那律师费就要提一提了,看在老孙的面子上,一万元绝对是友情价。 什么?不要律师费?方轶倒是有这心,但是没这胆儿,他怕有人去律协投诉他搞不正当竞争。吃一堑长一智啊! “没问题。差旅费我们来承担,你准备合同吧,我明天上午带李明博媳妇过来办手续。”孙正义立刻拍板道。 转过天来,李明博媳妇在周颖的协助下办理了委托手续,方轶本打算找赵忠诚问问案子的情况,可没等他开口,孙主任便将赵忠诚起草的案件情况说明及一份上诉状交给了他。随后方轶送眼睛哭的跟桃儿似的李明博媳妇和孙主任离开了律所。 当日,方轶便根据案件情况说明和一审判决书的内容,对上诉状进行了修改,并打电话与豫省县里的看守所预约了会见时间。 二日后,方轶坐上了去往豫省的火车,酒店孙正义已经让人订好了,是当地县里最好的酒店,出门在外一定要住好吃好,安全第一。 看守所内,方轶终于见到了李明博,此时的李明博瘦了很多,黑眼圈很明显,满脸愁容,穿着看守所的马甲。 此时坐在方轶对面的李明博,眼神中充满了悲愤、无奈、失望,还有一丝希望。 “李律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轶问道。 “方律师,哎!别提了……”李书明将以往之事讲了出来。 今年四月时,孙正义接了一个豫省贪污的刑事案子,要说孙正义能签下这个案子确实有些运气成分。 这个案子的被告人姓李叫李文,他的父母与孙正义家是邻居。李家之前一直在豫省居住、工作,直到前年退休,被告人的父母才落叶归根回到县里。 被告人李文被抓前担任豫省某县的一所中学的副校长,后来因为贪污,被人举报,于今年三月份被公安部门抓获。 消息传来,李家老两口慌了神,于是便找到了邻居孙正义,孙正义一听这不是来活儿了嘛,便一顿忽悠将案子接了下来,签约打款一切都挺顺利。后来这个案子分给了李明博。 李老爷子告诉李律师,他有两个儿子,被抓的是他二儿子,他大儿子叫李勇,也在豫省工作,到时候可以让李勇帮着定宾馆,开车带着李律师跑各个部门。 就这样,李明博成了被告人李文涉嫌贪污犯罪一案的辩护人,去豫省县里的看守所会见了被告人李文。此时因为案子正在侦查中,李明博无法阅卷便先回了律所。 二个多月后,县检察院以李文犯贪污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诉,并移送了该案主要证据的复印件五本,共计三百七十八页。 此后,李勇得知弟弟的案子已到了法院,便与李明博联系,并告知了相关情况。随后李明博联系法院确认案卷已经移送后,与主办法官预约一天后到县法院阅卷。 阅卷当日,李勇开车将李明博送到了县法院,随行的还有李文的儿子李右朋,随后李勇和李右朋跟着李明博一同到了县法院的立案庭。 李明博向法院递交了委托手续后,将公诉机关移送到法院的李文贪污案的主要证据材料借出,并到复印部进行复印。 复印结束后,三人走出法院回到车上,李勇和李右朋向李明博提出要看李文贪污案的证据材料,李明博觉得看就看呗,别弄丢了就成,于是便将复印的案卷材料给了李勇和李右朋。 第404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拿到案卷材料的当晚,李勇和李右朋将李明博送回宾馆后,回家详细翻阅了李文贪污案的有关证据材料,并进行了研究。 李右朋救父心切,在李勇的帮助下将卷宗材料私下复印了一套。次日,李明博带着案卷材料回到了律所。李右朋与案卷中涉及的证人逐一进行了联系,并做了一番工作。 三日后,李明博再次来到豫省,并向李勇提出要找相关证人核实下情况,调查取证,请他帮忙开车按照地址寻找相关证人。 当日李勇正好有事便将带路的活儿交给了侄子李右朋,李右朋出马自然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案件涉及的几位证人。 几位证人非常配合李明博的调查取证工作,并向他出具了证明。李明博原以为调查取证会非常困难,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证人们向他出具的证明都是事先与李右朋合计好的虚假证明。 不久后,李文贪污一案公开开庭审理,在庭审期间,李明博出具了案涉证人出具的虚假证言和证明后,公诉机关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向法院提出了延期审理的建议,决定补充侦查。 后经检察员的调查,发现被告人的儿子李右朋在开庭前找过案涉相关证人,并且向他们出示了部分案卷材料的内容,并威逼利诱他们篡改证明。 很快公安机关以妨害作证罪,将被告人李文的儿子李右朋抓获,李右朋供认是李文的辩护律师李明博给他看的刑事案卷,他按照案卷所载去找的证人。 很快,公安机关将李明博抓获,经省国家保密局、市国家保密局鉴定,李明博让李右朋所看的李文贪污一案的卷宗材料属机密级国家秘密。 随后县检察院以被告人李明博犯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向县法院提起了公诉。孙正义见所里的律师被抓急忙委派赵忠诚为李明博提供辩护,然后又对李明博媳妇进行了安抚。 很快李明博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案子开庭了,并进行了当庭宣判。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李明博身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在接受被告人家属委托担任辩护人期间,利用其律师特有身份、职权,在知悉有关追查刑事犯罪的秘密材料后,将知悉的国家秘密泄露给不该知悉的被告人家属,造成刑事被告人的家属主动找证人作假证的严重后果,严重扰乱了正常的诉讼活动,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第一款之规定,以被告人李明博犯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李明博望着方轶,一脸委屈和不解道:“方律师,我就不明白了,之前我考了好几次公务员都没考上,实在没办法才当的律师。 我可一分钱都没从县里领过,相反我差点饿的注销律师证去当销售。怎么突然法院就认定我是公务人员了呢?” “李律师,咱们先把上诉状交上去,把二审的程序启动起来,等案卷到二审法院后,我回去阅卷。到时候我再来,告诉你诉讼方案。”说着方轶将上诉状交给了李明博。 看着李明博身陷牢狱,方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此时此刻说什么劝人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想办法把李律师捞出来才是正途。 出了看守所,方轶站在路边,不由自主的摸出了一根香烟,点然后深吸一口,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当年方轶的导师曾告诫过他,刑事案件调查取证一定要小心,如果不是关键证据最好不要去取证,如果涉及关键证据最好让委托人自己交到法院或者检察院。 在法院判决前,刑事案卷一定不能给当事人看,即便明知这样做不构成犯罪也不要给他们看,因为可能会有你承受不起的风险存在,特别是在自己不熟悉的省份,当地审判机关在司法实践中如何处理相关案件有时候是个迷。这就是象牙塔内的法律与司法实践中的法律的区别。 现在方轶才真正明白导师的良苦用心,刑辩律师真心不容易,时时刻刻都要注意排雷,搞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掐灭了香烟后,方轶打车去了县法院,提交了委托手续和上诉状。接下来就等案卷转移至中院后进行阅卷了。 为什么不在一审法院阅卷呢?其实方轶也想这么做,这样一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研究案子,起草上诉状。方轶当然也试过,但县法院以法律没有明确规定为由,拒绝了方轶的阅卷要求。 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对于在一审宣判后才接受委托或指派的辩护律师而言,其必须在上诉期届满前将上诉状提交到法院。 但是《刑诉法》并未明确规定一二审衔接期间律师的阅卷权。这就给一审后接受刑事案件委托的律师了解案情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也给二审辩护人起草有效的上诉状制造了障碍。看起来应该很严谨的事情,实际上却有很多拧巴的地方,律师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先把二审程序启动了再说。 回到律所的方轶开始寻找相关案例,查找资料,准备为李明博做无罪辩护。这个案子只能有两个答案,一个是有罪,一个是无罪,而方轶必须做无罪辩护才能保住李明博的饭碗。 方轶不仅是在为李明博,也是在为自己,为律师群体在努力。今日是李明博,明日保不齐轮到赵明博,周明博,甚至是他方轶。 此后不久,方轶又去了一次豫省,在中院进行了阅卷。很快他得到了中院的开庭通知,李明博案的二审将于一周后开庭。 开庭当天,中院大门前三五成群的站着不少人,一看就知道是律师,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 “张律师,你也来了!”一位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律师冲着一位走过来的三十多岁的女律师道。 “今天正好没庭,我过来听听,这是关乎咱律师切身利益的事,又是在咱们本地开庭,得关心下。”女律师道。 第405章 这是一个坑! “您也看到网上的报道了?”男律师低声问道。 “嗯,看了。国内的律师制度都改革这么多年了,我就纳了闷了,啥时候咱们成了国家公务人员了!我得看看检察院和法院是怎么解释的。”女律师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道。 “谁说不是呢!真特么够乱的。为了把律师那啥,把身份都给改了。这得多大的仇啊,以后咱们做刑事案件可得小心。”男律师低声感慨道。 周围的律师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吸烟,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旁听李明博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一案。 律师本色 第181节 上午九点整,法院大门打开,门外众人陆续走了进去。 法庭内,审判员正在宣读一审判决书的内容,方轶扫了一眼旁听席,好家伙坐的满满登登的,孙主任与赵忠诚和李明博媳妇就坐在第一排。 …… “下面由上诉人李明博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是一位四十来岁,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她两边的审判员是两位男法官,均是一脸的严肃。 “我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有误,使用的法律错误,理由如下: 一、我虽然让李右朋看过案卷复印材料,但是并没有让他复印案卷。 二、李右朋复印的卷宗材料上既没有标明秘密等级,也没有标注属于国家秘密。在我复印案卷后,没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告知我复印的案卷属于国家秘密。 三、关于我所复印的刑事案卷属机国家秘密的鉴定结论于法无据,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四、我是一名普通律师,不是国家公务人员,一审法院认定我是公务人员是错误的……” 李明博是做律师的,之前又与方轶沟通过辩护方案,所以他在开庭前将自己能想到的辩护内容,不管有理无理都写了下来,打算来个乱拳打死老师傅,只要是有一拳打到要害,自己就能解脱,这是他此时的真实想法。 “下面由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适用法律错误,上诉人李明博不构成犯罪,请求法院依法撤销原判,改判其无罪。上诉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之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违反保守国家秘密法的规定,故意或者过失泄露国家秘密,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非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犯前款罪的,依照前款的规定酌情处罚。 一、根据上述规定,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主体应该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上诉人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只是普通律师,根本不是本罪的适格主体,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是国家公务人员属于事实认定错误。 二、上诉人复印的案卷材料上未标注任何保密字样,也没有法院工作人员向上诉人告知复印的案卷材料涉及国家秘密,更未让上诉人签署任何保密文件。 上诉人复印贪污案的案卷材料时,案件已经移送至法院准备开庭审理,此时的案卷卷宗是否属于国家秘密取决于案卷内容是否涉及国家秘密。 上诉人办理的是一件普通的贪污案,而且是公开审理,根本不涉及国家秘密,所以上述人复印的案卷不属于国家秘密。 因此,辩护人认为,保密机关出具的关于卷宗材料属于机密级国家秘密的鉴定意见,不应该作为本案的定罪依据。本案证据不足。 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无罪。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李明博,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按部就班的走着程序。 “有异议,我对一审法院认定的罪名和事实均不认可……”李明博道。 都这时候了,他肯定不能认,认了自己就得进大牢,律师证也得被吊销,职业生涯就此终止。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方轶对面公诉人席上坐着的两位男检察员皱了皱眉头,从接手案件起,他们就一直在向一审那两位检察员的祖宗八代问好。 玩呢!律师能是公务人员吗?你给发工资啊!这逻辑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啊!喝多了吧! 既然接了这案子,程序该走还得继续往下走,为首的男检察员只能捡他有理的说:“上诉人李明博,去法院阅卷是你自己去的吗?” “是,我自己去的。”李明博道。 “但是根据调取的法院立案庭监控录像,你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两个人跟你一起进的立案庭大门。”男检察员道。 “是,当时李右朋和李勇跟我一起进的立案庭,但是借案卷进行复印时他们不在场。他们一直在立案庭等着。”李明博道。 “出了法院后,李文贪污案的案卷还有谁看过,你有没有允许别人看过?”男检察员问道。 “李右朋向我借阅过,但是次日一早就还给我了。”李明博道。 “你知道李右朋再次复印了案卷吗?”男检察员问道。 “不知道。”李明博道。 “后来你去调查取证,是谁跟你一起去的?”男检察员问道。 “是我们律所的一名实习律师跟我一起去的。”李明博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李文贪污案的证人的。”男检察员问道。 “是李右朋带我们去的。因为我们对当地不熟,所以需要人带路。”李明博道。 “你们一路过去找证人调查取证,是否顺利?”男检察员继续问道。 “还算顺利。当事人很配合。”李明博道。 其实当时李明博见李右朋找起证人来,轻车熟路一般,特别是有一个证人住在村里,李右朋直接开车过去就停在了人家门口,他心里怀疑过李右朋曾经去找过证人。但是证人都是他父亲李文的同事,李明博又觉得可能是此前李右朋认识他们,到家里串过门,所以便没太在意。 “案涉证人出具了与之前不一样的证言和证据,你有没有怀疑过真实性?”男检察员问道。 “当时现场只有我、我们所的实习律师和证人三个人,我提问,实习律师做记录,然后让证人出具的手写证言,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李明博道。 他还真怀疑过证人证言的真实性,因为证人所说与案卷中的证言正好相反,而且说的非常溜,像是背过的一般,但是证言又确实是证人亲笔书写的,签字、按手印一样不少,李明博便没多问。 “李右朋有没有跟你聊过关于证人作证的事?”男检察员问道。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我也没跟他说过。”李明博道。 方轶知道检察员这么问的缘由,李明博也知道,这是一个坑,检察员问来问去其实就是想问,是不是你李明博指使李右朋找证人篡改的证词,如果是,那就可以靠上妨害作证罪,即便本案的罪名不能坐实,也可以另行起诉,指控李明博妨害证人作证。 李右朋被抓捕后把私下复印案卷,并找证人提供虚假证据、证言的事全都拢在了自己身上,没把李勇和李明博牵扯进去,只提到李明博曾把案卷借给自己观看。 而且几个证人也向公安机关陈述,当时找自己篡改证言的只有李右朋一个人,没见过其他人。 检察员想从李明博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才有此一问,但是现在看来,妨碍作证的事李明博确实不知。 ……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道。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李明博还是那套词,只不过说的更细,更广。作为律师,李明博肯定比一般的被告人更能说,这也正常。 “上诉人李明博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李明博作为李文贪污案的辩护律师,让被告人亲属查阅其在法院复制的案件证据材料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理由如下: 一、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犯罪对象 《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第一款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违反保守国家秘密法的规定,故意或者过失泄露国家秘密,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由此可见,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犯罪对象是国家秘密,而本案中上诉人李明博让李文的亲属查阅的在法院复制的案件证据材料不属于国家秘密。 二、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犯罪主体 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之规定,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主体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以及知悉国家秘密的非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本案上诉人李明博系律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的规定,律师是‘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也不是检察部门保密规定所约束的本系统的国家秘密的知悉人员。 而且法院系统的保密规定也没有将案件证据材料确定为国家秘密,本案上诉人自然没有将案件证据材料作为国家秘密加以保守的义务。 由此可见,一审法院将上诉人李明博认定为负有特定义务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是错误的。 三、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主观要件 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的主观要件是明知为国家秘密而故意加以泄露。由于检察院和法院系统的保密规定本身都是秘密文件,上诉人李明博对这些文件及其内容根本不可能知道。 根据国家保密法及检察机关的相关保密规定,各级检察机关应当对诉讼活动中形成的诉讼文书标明密级和保密期,对不宜直接标明的诉讼文件,应告知相关人员,并做登记记录。 而本案的上诉人李明博在法院复制的李文贪污案的案卷材料既没有标明密级和保密期,也没有法院和检察院的人员告知李明博应履行保密义务,并作相关登记。 因此,本案上诉人李明博主观上根本不可能知悉在法院复制的案卷材料为国家秘密,李明博不具备犯罪的故意。 综上所述,本案上诉人李明博让李文(贪污案被告人)的亲属查阅其在法院复制的案卷材料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 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李明博无罪。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公诉人席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上诉人李明博将其从法院复制的刑事案卷材料私下给被告人李文的儿子李右朋查看,导致李右朋找到案涉证人,劝说篡改证据,给案件的审理造成障碍,导致严重后果。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完毕。”男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的观点如下: 根据《检察工作中国家秘密及其密级具体范围的规定》及其附件《确定检察诉讼文书密级和保密期限的规定》,‘讯问被告人笔录’和‘询问证人证言’为机密级国家秘密,保密期限规定为‘庭审前’。 《检察工作中国家秘密及其密级具体范围规定》第二十二条规定,受理审查批捕、起诉、抗诉案件移送的案卷材料,要严格登记和履行交接手续。阅卷笔录、补充侦查材料、答辩提纲、检察委员会和集体讨论记录等应严格保密。未经批准,不得向无关人员提供。 根据上述规定,上诉人李明博在复印案卷材料时,李文贪污案尚未开庭审理,属于庭审前,而且李明博复印的案卷材料中包括补充侦查的材料,因此,案卷材料属于机密级国家秘密。 上诉人李明博虽然不是国家公务人员,但是知悉并泄露了国家秘密,仍然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完毕!”男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第一,检察机关的保密规定不适用于律师。 《检察工作中国家秘密及其密级具体范围的规定》及其附件《确定检察诉讼文书密级和保密期限的规定》等检察机关的保密规定,旨在使各级人民检察院在办案工作中严格遵守有关保密法规,维护国家秘密的安全,保证各项检察活动的顺利进行。该规定适用于检察机关办案人员和检察机关内部因工作需要接触案件的人员。 将“讯问被告人笔录”和“询问证人证言”确定为机密级国家秘密,主要是为保障检察机关受理案件的侦查工作的顺利进行,约束的主体是检察机关办案人员和检察机关内部因工作需要接触案件的人员,其目的是为了禁止相关人员泄漏案卷材料,徇私枉法。 根据《刑事诉讼法》(二零一二年修正)第三十八条的规定,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的案卷材料。(《刑事诉讼法》二零一八年修正后,上述条款由第三十八条改为第四十条) 因此,在审查起诉阶段,检察机关的保密规定并不适用于辩护律师。 第二,案卷移送至法院后,辩护律师依法查阅、摘抄、复制犯罪事实材料,并外泄的,不构成泄漏国家秘密罪。 当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刑事案件的案卷资料被移送至法院后,案卷中的犯罪事实材料是否属于国家秘密,取决于刑事案件是否涉及国家秘密,是否属于涉密案件。如果案件涉密或者案件中的有涉密文件,涉及的涉密材料应该标明密级和保密期,涉密人员应当遵守法院系统的现行有效的保密规定。 上诉人李明博办理的李文贪污案只是一起普通的贪污案件,并未涉及国家秘密,法院也未告知上诉人李明博李文贪污案中有涉密文件,而且上诉人李明博复印的案卷材料也未标注保密字样及密级。 另外,经辩护人检索相关法律规定,法院系统的现行保密规定,并未将涉及国家秘密的案件以外的案件中涉及的指控犯罪事实的材料,包括“讯问被告人笔录”和“询问证人证言”在内,规定为国家秘密。 有鉴于此,在检察机关起诉后,法院开庭前,上诉人李明博作为李文贪污案的辩护律师,将其依法查阅、摘抄、复制的案卷中的“讯问被告人笔录”和“询问证人证言”给予被告人李文亲属观看的行为,不构成泄漏国家秘密罪。 如果上诉人李明博利用知悉的案卷材料信息,引诱有关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或作伪证,则会涉嫌犯妨害作证罪。但是上诉人并不存在上述行为,因此也不构成妨害作证罪。”方轶说完,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停下后咽了口唾沫。 之所以提到妨害作证罪主要是之前检察员有往这边引的意思,方轶怕对方揪着不放,干脆在本案中一并说了,打消检察员另行起诉的念头。 “第三,犯罪事实材料移送到法院后不再属于国家秘密。 如前所述,检察机关的保密规定虽将犯罪事实材料(比如‘讯问被告人笔录’和‘询问证人证言’)的保密期限设置为‘庭审前’,但该规定与《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不一致。 《刑事诉讼法》(一九九六年修正)第三十六条规定,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的诉讼文书、技术性鉴定材料……辩护律师自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所指控的犯罪事实的材料…… 所谓‘犯罪事实的材料’主要是指包括被告人供述、证人证言在内的各种证据材料。 律师本色 第182节 根据上述规定,刑事案件一旦被移送法院起诉,包括被告人供述、证人证言等所有的证据材料都必须在庭上公开出示、宣读并经质证,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已不再属于国家秘密,故法律并不禁止律师将其交予他人观看。 二零一二年,经过修正后的《刑事诉讼法》将上述条款改为第三十八条,具体内容为,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的案卷材料。 同时,第三十七条第四款规定,自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核实有关证据。 换句话说,二零一二年《刑事诉讼法》修正后,不论是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阶段,还是法院受理案件后,辩护律师都可以查阅、复制案卷材料,不再区分是否为犯罪事实材料。 由此可见,将犯罪事实材料的保密期限设置为‘庭审前’是不正确的,是与《刑事诉讼法》相冲突的,应以《刑事诉讼法》为准。 辩护人认为,在法院受理案件后,上诉人李明博复印的案卷材料中的被告人供述、证人证言等各种犯罪事实材料,不应属于国家秘密。 综上所述,本案上诉人李明博承办李文贪污案过程中,让李文的亲属查阅案件证据材料的行为,不属于泄露国家秘密,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完毕。”方轶道。 …… 法槌敲响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稍后当庭宣判。 方轶坐在辩护席上大口的喝着矿泉水,他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唇枪舌战了一上午。 方轶不敢看旁听席上的众人,他害怕看到李明博媳妇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她的眼神给他的压力重过泰山,他怕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十分钟后,合议庭走进了法庭。 第406章 黑眼圈 法槌再次响起,审判长开始宣判:“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李明博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院认为,上诉人李明博在担任辩护人期间将在法院复制的案件证据材料给予当事人亲属查阅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李明博及其辩护人辩称不构成犯罪的理由成立,予以采纳。 原判认定的基本事实清楚,审判程序合法,但适用法律错误,应予改判。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及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县人民法院刑初字第78号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李明博无罪。” 听到审判长宣布李明博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之时,方轶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看向站在下面的李明博,只见后者紧绷的面容终于松了下来,眼中泛起了泪花。 李明博感觉如蒙大赦一般,身上一松,他仰起头用力控制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流出。 判决后,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看得出旁听席上的众人对这个判决结果很满意。审判长宣布休庭后,旁听席上自发的响起了掌声。 李明博的媳妇喜极而泣,孙正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由着她宣泄这段时间堆积在心中的恐慌和担心。 方轶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后,走过去拍了拍李明博的胳膊:“怎么样,还要做律师吗?” “做!不干律师我还能干什么。”李明博苦笑道。 “还办刑事案子吗?”方轶微笑道。 李明博犹豫了:“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半年后,李明博再次重操旧业办起了刑事案子,只是比之前更小心谨慎了,还会时不时的给方轶打电话,交流下专业问题,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当然这都是后话。 众人出了法院大门,有不少当地的律师与方轶握手,并交换了名片,这表示当地律师对方轶的法庭表现非常认可。 随后,先由赵忠诚带着办完手续的李明博去了当地的浴池,洗去一身烦恼和晦气。方轶等人则在孙正义的带领下来到当地一家酒楼的包间,一边聊天一边等李明博和赵忠诚洗澡归来。 这顿饭众人都没少喝,从一点多一直喝到了下午三点多,李明博喝的酩酊大醉,现在的他彷如破茧重生一般,突然感觉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凉水中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他对方轶感激的五体投地,要不是方轶拦着,他肯定得给方轶磕一个。 酒桌上赵忠诚不时地看一眼被众人频频敬酒的方轶,心中感慨万千:方轶果然非池中之物,在市里的大所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专业能力一定差不了,还好自己醒悟的早,当初没跟他继续比下去,否则不气死也得郁闷的不行。 见众人喝的尽兴,孙正义做主再多留一日,费用律所报销,次日一早返程。 几日后的早上,方轶拎着公文包走进律所,见黄援朝忙的不亦乐乎,笑呵呵的问道:“老黄,够忙的!古语有云:金九银十。马上就要十月了,看来你这个九月没少捞‘金子’啊!” “你这是哪来的古语啊!古人也讲‘金九银十’?”黄援朝放下手中的案卷,抬起头,露出一脸疲惫,一边捏着睛明穴,一边笑道。 “‘金九银十’是不是古语我不知道,但是十月份,又叫金秋十月。 在早以前的农业社会,十月是收获的季节,此时人们手头都比较宽裕,所以舍得花钱。 现在十月一假期又叫国庆黄金周,商家打折,人们乐意花钱、消费,消费额自然会明显高于其他月份,这就是‘金九银十’现象。”随着话音落下,马义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马律师,你最近是不是比较闲?”黄援朝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马义惊讶道。 “黑眼圈都没了,保养的这么好,肯定晚上没啥谈心、感情咨询之类的活动,所以我推测你业务不怎么忙。”黄援朝故作深沉道。 “好吧,你猜对了,前不久才结了最后一个离婚案子,这段时间太累了,我得留点时间给我家小婷婷。”马义得意道。 “黑眼圈都没了,是不是梅小婷又去外省做项目了?”方轶嘿嘿一笑问道。 “不是……你们怎么都拿我的黑眼圈说事啊,最主要的是还说的贼准。你们俩是不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马义故作惊讶道。 “少废话,是不是金九月赚钱赚的手软,所以给自己放假了?说人话!” 黄援朝是很了解眼前这货的,要是九月没多少收入,他肯定不会这么嘚瑟,看他满面红光,皮肤细润,肯定没少去高端会所做spa。 听黄援朝这么一说,马义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的笑。 “老黄,你这又接的什么案子,这么多案卷?”方轶见黄援朝的桌面上一摞摞的摆满了案卷,问道。 “别提了,有个p2p公司无法正常提款,有不少投资人要起诉p2p公司,前两天你出差的时候接的,案子不复杂,但是能不能拿回钱来……难说!”黄援朝道。 听黄援朝说完,方轶突然想起前妻曹晓慧,她所在的公司好像就是p2p公司,不会是她们公司出事了吧!但是又一想,应该不会那么巧,便未多想。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欧阳杰打来的,他一会儿要来律所。方轶正想找他联系联系感情,让他给自己介绍点大案子呢,没想到欧阳杰来了。 方轶向楼上的律师助理要了一间茶室,半个来小时后,欧阳杰和方轶坐在茶室内喝起了茶水。 “这茶可以吧!”方轶说着给欧阳杰又添了些茶水。 “不错,不愧是大律所,茶都这么香。”欧阳杰笑道。 第407章 千万别感谢我八辈祖宗 “这茶可不是律所提供的,是我从云雾茶庄买的紫笋茶。”方轶笑呵呵道。 “紫笋茶?我还是头一次喝,有空我也去云雾茶庄买点。”欧阳杰道。 “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方轶一边添水泡茶,一边微笑道。 “嗯,前不久您是不是去豫省办了一个律师被抓的案子?”欧阳杰神秘兮兮道。 “是啊!怎么啦?”方轶问道。 “前两天我谈了一个法律工作者被抓的案子,我就把您的名字报出来了,您猜怎么着,对方还真知道您,跟我说在网上看到过关于您的报道,豫省的案子就是对方告诉我的,您现在可是本市知名的刑事律师,隔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欧阳杰认真道。 “有这么邪乎吗?我倒是办过几个案子,有点小名声,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邪乎吧。”方轶谦虚道,心里却美得不得了。 “真的,我绝对不骗您。对方一听我认识您,就想让我介绍您给他认识,咨询下案子的事。您看?”欧阳杰说着看向方轶。 “可以啊!时间你跟对方定吧,这段时间我没什么安排,定好了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案件大概情况你了解吗?”方轶心道: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真是太巧了! “据说是一个法律工作者与另外一个人串通,进行虚假诉讼,被检察院指控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和妨害作证罪,具体的内容我了解不多。”欧阳杰从包中掏出一个看起来很上档次的笔记本,翻看后看了看,说道。 欧阳杰是非法律人士,他关心的永远是能收多少律师费,所以没有仔细问过案件的情况,反正律师与当事人见面后要问案情,他觉得自己问不问都不重要,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嚯!越来越专业了,小本本一拿,顿时形象提升不少,再配个平光眼镜,妥妥的一个文化人。”方轶见他拿出笔记本,笑道。 “真的?!有,我配了一副平光镜,……都是为了装点门面,跟客户谈业务不捯饬的人五人六的真不行。”欧阳杰嘚瑟的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副名牌眼镜,示意道。 “嗯,保持住哈!回头你把当事人约过来吧,我先谈谈再说。”方轶微笑道。 看着年轻帅气的欧阳杰,方轶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子是被自己领上溜光大道了!万一有一天干不下去了,这家伙千万别感谢我八辈祖宗。 欧阳杰提到的“法律工作者”并不是律师,这种职业恐怕也只有国内才有。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之规定,律师和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都是可以被委托为诉讼代理人的专职法律服务人员。但两者却又很大的区别。 一、法律基础不同 《律师法》第二条规定,本法所称律师,是指依法取得律师职业证书,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 《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管理办法》第二条规定:基层法律工作者是在基层法律服务所中执业,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的人员。 由此可知,二者存在的法律基础不同,律师存在的法律基础是《律师法》,而法律工作者存在的基础是《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管理办法》,该办法不是法律,是部门规章。 二、准入制度不同 做律师,必须先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考试,取得律师职业资格。而做基层法律工作者,则没有上述要求,只要是高等学校法律专业本科毕业,参加省、自治区、直辖市司法行政机关组织的考试合格便可发证。 由此可见,二者的执业水平和专业能力,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三、服务范围不同 取得a证的执业律师(受照顾地区的c证律师有执业地域限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执业,而且非诉和诉讼业务不受限制,只要有执业能力和资源就可以做。 法律工作者的服务有地域限制,举个例子,京城现存的法律工作者分为全市执业和特定区域执业,顾名思义,全市执业是可以在全市地域内提供法律服务,不得超出京城地域范围;而特定区域执业则是在特定的行政区(比如在ft区,或者sjs区,又或者mtg区)范围内执业,不得超范围执业。 法律工作者与律师的业务范围最明显的区别是,律师可以办理刑事案件,而法律工作者不得办理刑事案件。 理论上法律工作者除了刑事案件外,什么业务都可以做,但是随着近些年律师人数的不断增加,法律工作者的业务范围被不断挤压,很多一线大城市已经停止颁发《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执业证》,很多当事人也更倾向于寻找律师进行法律咨询,甚至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法律工作者这一职业。 次日下午,欧阳杰带来了一位六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者,方轶从老者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法律人士才具有的味道。 方轶不由得多看了老者几眼,只见老者体态发福,估计腰围比裤长短不了多少,大肚子,红鼻子头,头顶头发不多,头皮依稀可见。 “方律师,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赵凤祥赵老。赵老,这位就是方轶律师。您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豫省律师被抓的案子就是方律师代理的二审,二审法院改判那位律师无罪。”欧阳杰介绍道。 “方律师,久闻大名。咱们其实是同行。”赵凤祥道。 “哦?您也是律师?”方轶心里琢磨着:不对呀,这老爷子身上那股劲不像是律师,但大概率应该是法律圈的人。 “我不是律师,我是法律工作者,退休前一直在常盈法律服务所工作,当然退休后也没脱离法律圈,偶尔也会接些案子做。”赵凤祥道。 别看他表面上乐呵呵的,其实心里很不服气:大家都是搞法律的,虽然你们律师看不上我们法律工作者,但是老爷爷我实践经验丰富,论理论比不上你们这些高校出来的,但是论司法实践咱不比你差。 方轶并未想那么多,问道:“赵老,欧阳说您有案子要谈,能说说详细情况吗?” 第408章 两个赌徒 “哎!家门不幸啊!”赵凤祥叹了口气道。 得!一听“家门不幸”,方轶就知道被抓的那位十有八九是眼前这老头的儿子或者女儿,又或者是其他近亲属。 律师本色 第183节 “犯事的是我儿子赵云。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之前案件一直处于侦查阶段,今天过来时,我刚接到通知,案子已经移送检察院了。 您也知道我虽然有《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执业证》,但是不能办刑事案子,所以我儿子的案子,我只能委托律师办理。 之前我找了位认识的律师去会见,那位律师回来说,我儿子和另外一个人合谋进行虚假诉讼,我儿子涉嫌伪造证据罪和妨害作证罪,肯定会被判刑,具体要蹲多久大牢不好说。 前不久我上网查相关案例,正好在网上看到了您代理的律师被抓的案子,也是赶巧了,有位朋友将欧阳介绍给我,欧阳说认识您。所以我就想着委托您再去见见我儿子,看看他这案子能不能做无罪辩护。”赵凤祥说道。 “您是想先委托我去会见,了解下案情,等案件移送法院后再谈后面的辩护服务,分阶段委托,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赵凤祥点头道。 “没问题,目前案件处于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去看守所会见一次律师费五千元。如果还需要我去检察院阅卷,再加五千,一共一万元。您同意今天就可以签协议、付款。”方轶道。 “嗯,既然委托您给我儿子的案子把关,肯定是越全面越好,阅卷和会见都要。那就麻烦您了,就按您说的办。”赵凤祥道。 “好,您稍等下,我让助理准备下。”方轶说完,下楼去了。 二日后的早上,方轶去了看守所。 坐在方轶对面赵云,三十多岁,留着寸头,啤酒肚很明显,一张大饼子脸,大眼睛没有什么神采,穿着看守所的马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丝毫没有三国名将赵云的风范。 哎!白瞎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赵凤祥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是我爸让你来的?”赵云撩起眼皮,眼神很复杂的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律师。 “对,是赵凤祥委托我来会见的,这是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没意见,就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递给了他。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本市排名前三的大所,你们收费不便宜吧?”赵云一边签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你说的并不准确,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不是本市排名前三,最近三年一直是本省排名第一的大律所。”方轶接过委托手续后,面无表情的淡淡道。 赵云一怔,显然没料到对面的中年男律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也是在法律圈混的,咱们算是同行。” “你父亲没提过。”方轶拿起笔做着记录道:“能不能把案发经过介绍下?” 方轶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总感觉他有点流里流气的,虽然这种气息若隐若现,但还是被方轶捕捉到了。 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很正常,但是如果身上沾染了太多的三教九流的气息,那就极有可能已经失去了法律工作者的良心,处于边缘状态,成了灰衣人。虽然很多律师也是介于黑与白之间,但还是会保留一颗良心的,这是做人的底线。 说实话方轶内心里不太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但为了赚钱,只能如此。 “好吧!我之前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常盈法律服务所的法律工作者,我之前做过的案子也不少……”赵云的话说到一半被方轶打断了:“咱们时间有限,请你尽量说些与案情有关的情况。” 赵云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做刑事案子,但他也知道这里不算茶馆想聊多久就能聊多久。 “我这个人有个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耍钱,三天不耍手就痒。 二零零八年,就是京城开奥运会那年,六月份的时候我去朋友家打牌,认识了魏三儿,魏三儿大名叫魏大友,是个老赌棍。后来魏三儿知道我跟他有同样的爱好后,我们两个人就经常一起打牌、喝酒,关系混的不错。 后来,魏三儿因为耍钱,欠了好多外债,他向我陆续借了十九万多元。再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找他要账,怎么也找不到人,打电话他电话关机,他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前年年底的时候我又去朋友家玩牌,正好碰到他,我就把他堵在了屋里要账。他蹲在地上跟我哭穷,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还欠着银行的钱没还。 我问他为什么电话关机,他说银行的人老给他打电话,他为了逃避银行催收欠款所以废弃了之前的手机号,不是故意躲我,他身上真的没钱。 我看他挺可怜的,就带他到路边的小饭店请他吃饭,想顺便套套他的底儿……”赵云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魏三儿欠了不少赌债,为了还债,二零一二年八月,魏三儿向本地的一家农村合作银行申请办理了一张信用卡,授信额度为二万元人民币。 之后,魏三儿拆了东墙补西墙,使用信用卡透支取现,归还赌债,至二零一三年七月,魏三的信用卡已逾期透支二万八千三百多元,其中本金一万九千七百余元,经银行工作人员多次催收,魏三儿无钱归还透支款,便玩起了消失的把戏,以逃避银行的催收。 看着边吃边诉苦的魏三儿,赵云眼珠一转想起魏三儿在县里还有一套房子,当初两人称兄道弟之时,他曾经去过一次,虽然属于老旧小区但是应该还能值些钱。于是赵云问起了魏三儿房子的事。 但是魏三儿却苦着一张脸告诉赵云,那房子已经被卖了最近签的协议,买方是他的一个债主,房子是抵债用的,过段时间对方会把房价超过债权本息的差额部分给他,然后双方去办过户。 第409章 对牛弹琴 赵云知道魏三儿在外面有不少债务,而且知道他有房产的债权人绝对不在少数,如果等买方将钱给了,办完房产转让手续,估计自己拿不到什么钱,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债权没有经过法院确认,即便银行将魏三儿起诉到法院,自己也无法加入分割。 此时他法律工作者的经验发挥了作用,于是他便与魏三儿商量伪造一张借条,多写些借款金额,至于借款用途,他让魏三儿随便编了一个,以便日后他以民间借贷为由起诉时使用,待骗取法院的裁判文书,申请强制执行拍卖房屋后参与分配,得到拍卖钱款后,两人按比例分配。 一个月后,赵云持伪造的借条以魏三儿因生意经营向其借款二十四万九千元元不归还为由,向县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魏三儿归还借款,魏三儿当庭承认借款的事实,并同意调解。 当庭,县法院就赵云与魏三儿的民间借贷纠纷一案做出民事调解书,确认魏三儿应当偿还赵云借款及利息共计二十五万一千元。 半个多月后,赵云向县人民法院申请执行,随后县人民法院做出执行裁定书,将魏三儿坐落于县内某老旧小区的房屋及土地使用权予以查封,开始走拍卖程序。 本来一切都按照赵云的计划走的很顺畅,但谁知道就在去年县法院突然对赵云和魏三儿的民间借贷纠纷一案启动了审判监督程序,县人民法院做出民事裁定书决定对该案再审。 再审期间,赵云怕虚假诉讼的事败露,指使魏三儿向法院提供虚假借款凭据。后在审理过程中,县人民法院发现赵、魏二人有虚假诉讼的嫌疑,随后将案件移送县公安局分局进行立案调查。 县公安局分局立刻传唤了赵云和魏三儿,魏三儿之前因赌博被处理过,心里惧怕警察,一进警局就腿软,所以警察一问他便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魏三儿已经供认不讳,赵云自知难逃只得承认伪造证据,虚假诉讼的事。 县公安局侦查完毕后,将案卷移送县检察院,县检察院经审查起诉后,以被告人魏三儿犯信用卡诈骗罪、帮助伪造证据罪,被告人赵云犯妨害作证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方律师,我觉得我不构成妨害作证罪,构成伪造证据罪。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是错误的。 您看,我和魏三儿串通伪造借款协议,提起虚假民事诉讼,导致法院做出错误裁决,我们二人均为诉讼案件的当事人,我们的行为属于相互帮助伪造证据,应该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的共同犯罪。我怎么会构成妨害作证罪呢?”赵云认为自己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方轶心中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帮助伪造证据罪和妨害作证罪相比较,妨害作证罪属于重罪,赵云不希望被认定为重罪;二是赵云没搞明白两个罪名之间的区别,完全是自以为是。 方轶擅长刑事案件,自然不会陪他玩掩耳盗铃的游戏。如果赵云真的不清楚两个罪名之间的区别,方轶不介意趁这次机会给他普普法。 “这两个罪名在司法实践中确实不好区分,但是两个罪名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我个人认为,区分妨害作证罪与帮助伪造证据罪的关键在于你是否从虚假诉讼中直接获取利益。”方轶道。 “这……怎么解释?”赵云疑惑的看向方轶。 “根据《刑法》第三百零七条之规定,以暴力、威胁、贿买等方法阻止证人作证或者指使他人作伪证的,构成妨害作证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帮助当事人伪造证据,情节严重的,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妨害作证罪’与‘帮助伪造证据罪’所保护的客体都是诉讼活动的正常秩序,行为人主观上都是故意。但是两罪的犯罪主体和客观不同: 一、犯罪主体不同 妨害作证罪的主体可以是诉讼当事人(原告、被告等),也可以是其他与当事人有利害关系的人,比如当事人的亲属或者受当事人亲属指使的人(这个范围比较广)。 帮助伪造证据罪的主体通常来说是诉讼当事人以外的人,不一定会与案件当事人有利害关系,有可能是受诉讼一方当事人指使的另一方当事人。 而‘帮助伪造证据罪’中的所谓‘帮助’,主要是指为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准备工具,出谋划策,坚定其毁灭、伪造证据信心等。 在司法实践中,虚假诉讼过程中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形: 一种是一方当事人通过指使他人伪造证据的方式,侵害另一方当事人的合法利益。在这种情况下,诉讼一方当事人所实施的指使他人作伪证的行为构成妨害作证罪,而帮助其伪造证据的人只能是诉讼当事人以外的人,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 另一种是双方当事人恶意串通,共同侵害第三方的合法利益。这种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双方当事人都可能实施指使对方作伪证或者帮助对方伪造证据的行为,可能会出现指使他人作伪证中的“他人”与帮助当事人伪造证据中的“当事人”重合的情形。 根据《刑法》关于帮助伪造证据罪的规定,该罪的行为人只能是帮助当事人实现非法利益的人,而不能是为自己直接从案件的裁判结果中获利而实施行为的人。 当然,请人帮忙伪造证据,给与对方一定的报酬或者其他利益,这种情况不能算是从案件中直接获利,而是帮助当事人获取利益,符合帮助伪造证据罪的主体特征。 回到你的案子,刚才你也说了,正常情况下你的债权很难实现,但是为了实现债权,并且多分配债权,你与魏三儿合谋通过虚假诉讼的方式参与了房屋拍卖价值的分配。 因此,你在虚假诉讼中是利益追求者。而魏三儿在诉讼中不能直接获得利益,而是为了配合你实现债权伪造的证据。 所以我认为,你属于非法利益的追求者和获得者,符合妨害作证罪的主体特征,而魏三儿只是帮助你实现债权,符合帮助伪造证据罪的主体特征。”方轶说完看向赵云。 “那……那你说的客体呢?”赵云一脸似懂非懂、将信将疑的表情,心凉了半截。 “二、犯罪客观不同 妨害作证罪一般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阻止证人作证;二是指使他人作伪证。 帮助伪造证据罪的客观表现形式是帮助当事人伪造证据,证据的范围比较广,包括书证、物证、视听资料、鉴定意见等,帮助行为可以是合伙一起伪造,也可以是单独一人伪造,然后再提供给当事人使用。 在虚假诉讼过程中,妨害作证罪的客观表现主要是指使他人作伪证,有时是指使他人作虚伪证言;有时是指使他人伪造虚假证据和提供给法院,并提供虚假的证言。因此,指使他人伪造证据与指使他人作虚假证言往往会同时发生,二者都属于《刑法》规定的“指使他人作伪证”的行为方式。 而在虚假诉讼过程中,帮助伪造证据罪,其客观表现是受指使帮助当事人伪造其他人的虚假证言等证据的行为。 就本案而言,你指使魏三儿伪造欠条并向法院提供虚假陈述的行为都属于指使他人作伪证的行为,符合妨害作证罪的客观特征。 与此同时,你还有为自己利益参与伪造证据的行为,但这一行为是你指使魏三儿向法院作伪证的手段,已经被妨害作证罪所吸收,所以我认为你构成妨害作证罪。 魏三儿受你指使伪造借条的行为,属于帮助你伪造证据,符合帮助伪造证据罪的客观特征,但魏三儿向法院提供虚假陈述的行为,不构成犯罪。” 方轶说到此处,赵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我构成犯罪,他向法院虚假陈述反而不够成犯罪?凭什么?” 在赵云的看来,大家是一根绳上的两蚂蚱,我赵云犯罪,你魏三儿也别想躲,有苦大家一起受才公平,他心里才感觉平衡。 方轶看了他一眼,对他心中所想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我刚才说的不构成犯罪,仅是评价魏三儿当庭作伪证的行为,不构成犯罪。并不是评价他帮你伪造证据的行为。我是把他的行为分开来看。 《刑法》有明确规定,仅在刑事诉讼中作伪证才构成伪证罪。他是在民间借贷纠纷中做的伪证,发生在民事诉讼中的伪证行为,不构成犯罪,但是会受到拘留、罚款等行政处罚。 魏三儿配合和帮助你通过虚假诉讼的方式获取利益,符合帮助伪造证据罪的主体特征,而且也存在帮助你伪造证据的行为,除此以外,他还采用消失的方式逃避信用卡催收,因此,他大概率会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和信用卡诈骗罪。” “哦,是这样啊!”听方轶这么一说,赵云心里舒坦了很多。 但是对于方轶所说的理论性比较强的内容,赵云还是一塌糊涂。作为一名理想不多、专业能力有限、又不思进取的法律工作者,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民事案件,刑事案件他根本连看都不看,再加上这些年他一门心思的捞偏门,没把心思放在业务上,业务基本上都荒废了,自然听不进那么多刑法理论。 方轶算是看出来了,自己高估了赵云的专业能力,刚才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整个一对牛弹琴,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可能构成什么罪来的实在。 可是人家既然这么问了,提供法律咨询又是自己的义务,不说明白了方轶心里总感觉别扭,让他糊弄人,他心里又过意不去,所以……对牛弹琴总比不说强,至少自己心里舒畅。至于对方能听懂多少,那就看他的了。 下午的时候,方轶去县检察院阅卷,又跟检察院沟通了半个多小时的案情,看检察员那意思,这案子有建议重判的趋势! 从检察院回来,方轶将赵云的案子整理了一遍,将问题都捋了出来,然后打电话约赵凤祥次日来律所面谈。 当华灯初上之时,方轶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有日子没去辉煌了,于是给李书明打了电话约他喝酒,顺便泡个澡。 李书明告诉他晚上有个酒局,估计散了也得凌晨两三点钟了,搞不好要通宵,办公室内有青岛啤酒和白酒,让他自己看着办,别等他。 方轶正琢磨着泡完澡后,干点啥,突然看到一个胖老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老板,你出院了?”方轶惊愕的看着走过来的万可法。 “别瞎嚷嚷,我回来补偿点弹药。”万可法像是做贼一般,立刻眼神四望,还好此时团队内的众人都已经下班,只在远处工位上有几个加班的律师正在埋头苦干。 “啥弹药?”方轶站起身,一脸惊讶的问道。 万可法举起右手,贼一般的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瞬间方轶明白了,这老货是馋酒了,偷跑出来的! 收拾完桌上的案卷,方轶穿上外套正准备去辉煌泡澡的时候,万可法从办公室内钻了出来,来到方轶近前低声道:“小方,晚上有什么活动没有?” 方轶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这胖老头该不会是想拉着自己喝酒吧!我去!之前老板娘已经敲打过自己一次了,这个火坑可不能再跳了! “有活动,我要去辉煌。”方轶立刻答道。 “哦?!辉煌是个好地方,我正好没吃晚饭呢。给你这‘叛徒’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请我去辉煌泡澡吃饭。”万可法趾高气扬道。 “泡澡可以,但是全是素澡,不带荤,不带酒。”方轶看向眼前的胖老头道。 “成交!”万可法说完转身向办公室走去,边走边嘀咕:“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素澡好,清净。” 律师本色 第184节 在下楼的时候,方轶眼神在万可法身上转来转去,心里琢磨着:这胖老头把酒藏哪了?看他两手空空,兜里瘪瘪的,嘴里也没有酒气,老家伙不会是有仙侠小说里的‘储物袋’之类的宝物吧! 第410章 万事不求皆顺心,但请不要违背良心 “看什么看,赶紧开车去。”万可法故作狠厉的瞪了他一眼。 “我车没在这儿。”方轶苦着脸道。 “车呢,你不是有个膏药旗国的车吗?”万可法一脸疑惑的问道。 “咱这里的停车费太贵,我把车停在辉煌的地下停车场了。反正也不远,就几步路的事。”方轶尬笑道。 万可法一听,抿着嘴晃着头,酝酿了半天,手指方轶道:“方律师,你可真会过,一个月八百元的停车费你都省啊,你可真够抠的。” “没办法,小本生意省点是点,八百元够我一个月的中午饭钱了,剩下的还能再买几条红梅,再说了,我也不总开车……”方轶嘿嘿一笑道。 “少废话,赶紧打车去。”万可法见方轶如此冷哼一声道。他可不想走二十多分钟去辉煌泡澡。 辉煌vip浴室的浴池内,不知道放了什么中药,闻起来很舒服,池水表面上的雾气缓缓的升腾着,万可法半躺在池水中呼吸平缓,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方轶靠在池壁上,微闭双目,回想着赵云妨害作证一案的细节,分析案情,琢磨着如果赵家委托自己办这个案子,应该如何制定辩护方案。 “小方,想什么呢?跟老僧入定似得。”万可法瞥了一眼方轶,然后坐起来用池水洗了把脸,见他闭着眼时不时的皱皱眉头,问道。 “没事,我在想今天上午会见的那个刑事案子,有很多法律点我觉得如果把它们拆开分析,有时候效果可能更好,更透彻。”方轶道。 “我算是见识了,泡个澡都能想到法律问题,要不大家都说你专业功底扎实呢。感情都是泡澡泡出来的,哈哈……”万可法开玩笑道。 方轶一笑:“这些年我突然发现,学校里学的很多东西我都忘记了,而且越来越喜欢研究法理,凡事都想追根溯源,感觉法理这门学科是最实用的学科。只不过当年上大学时我觉得法理太无趣,没认真学。 您执业了那么多年,怎么评价法学这个专业?” “我记得有位业界大咖曾经说过,法学这个专业需要背最厚的书,参加最难的考试,忍受最低的初次就业率,更重要的是,会让你在精神上脱胎换骨。 法学是成年人的工作,它会毁掉你幼稚的童年,毁掉你的平民心态,让你直面邪恶,彻底明白正义的含义。 而我则希望律师内心深处,除了金钱、地位、美女、豪车、别墅外,能给良心留些余地!万事不求皆顺心,但请不要违背良心。”万可法想了想道。 方轶听完后点了点头。 “哎呀,快到点了,我得回医院去,再晚就得被人发现了。”万可法瞄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急忙出浴池去冲洗,然后跟方轶打了招呼后,去了更衣室。 李书明不再辉煌,一个人饮酒没意思,方轶又泡了一会儿后,便回住处去了。 次日上午十点,赵凤祥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听您刚才的分析,我们家赵云肯定构成犯罪,只是量刑的问题?”赵凤祥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对,从目前案卷材料和会见的情况看,您儿子赵云大概率构成妨害作证罪。”方轶点头道。 “方律师,这几天我向几个擅长做刑事案件的律师咨询了下。他们说现在司法实践中有一种趋势,犯罪嫌疑人如果为了非法占有他人财产,而实施虚假诉讼的,还有可能构成诈骗罪。而且据说这种观点越来越得到理论界和实务界的认同。 您说我儿子的案子,会不会构成诈骗罪?”赵凤祥的眼神中担忧之色越来越浓,神色紧张。 赵凤祥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诈骗罪是重罪,以涉案金额(超出实际借款金额的部分:四点九万元)来说,如果构成诈骗罪,赵云将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构成妨害作证罪,赵云将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只有情节严重的,才会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赵凤祥肯定不希望儿子构成诈骗罪! “目前来说,司法实践中确实存在您说的情况,而且理论界和实务界对该观点都比较认可。 司法实践中,很多法院突破了‘必须是被害人陷入认识错误而自愿交付’的边界,认为非法占有他人财产而实施虚假诉讼的行为,同时构成妨害作证罪和诈骗罪的,应该按照从一重罪原则处断,即按照诈骗罪处罚。 如果行为人具有正当的理由参与诉讼,只是想在其合法的诉讼标的上多占一些他人的便宜,一般不会以诈骗罪论处。 但如果想要非法占有的他人合法财产在整个诉讼标的中占比过高,那性质就变了,法院大概率会按照诈骗罪定罪处罚,当然全国法院掌握的尺度不一,不太好量化这个具体比例。 咱们回过头来看您儿子的案子,魏三儿本来欠赵云近二十万元,通过虚假诉讼仅增加了四点九万元,鉴于在民事诉讼中经常出现夸大损失、增加诉讼标的的情况,所以,我认为您儿子赵云的案子大概率是不会按照诈骗罪论处的。 而且我去检察院阅卷时,负责案件的检察员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表示,很可能检察员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方轶解释道。 “嗯,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还是您解释的详细,之前那几位律师只是那么一说,解释不了这么细。还是您牛!”赵凤祥一脸大写的“服”字。 “您过奖了!”方轶谦虚道。 方轶心中盘算着:说归说,笑归笑,但是律师费是不会因为你夸我两句就打折的。 “方律师,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赵凤祥道。 “什么疑问?您说。”方轶道。 “您看啊,按照您的说法我儿子赵云可能构成妨害作证罪,而同案的魏三儿有可能构成帮伪造证据罪和信用卡诈骗罪。 我回去特意看了下《刑法》第三百零七条,该条第一款规定的是妨害作证罪,第二款规定的是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两个罪名分别具有不同的犯罪构成,信用卡诈骗罪就更不用说了,与前面两个罪名都不在一个法条内,我儿子赵云与魏三儿应该不属于共同犯罪才对。 共同犯罪不是要求二人必须构成同一罪名吗?如果二人构成不同的罪名,能成立共同犯罪吗?”赵凤祥疑惑道。 第411章 共同犯罪 方轶心中暗道:下次一定不能接法律工作者的案子,问题不断啊!这爷俩简直就是问题父子。 “我想您可能存在一些误解,共同犯罪并不以被告人构成同一罪名为前提。 您看,《刑法》第二十五条规定,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二人以上共同过失犯罪,不以共同犯罪论处的,按照他们所犯的罪分别处罚。 根据上述规定,认定共同犯罪的关键在于二人以上在主观上是否存在共同犯罪的故意,在客观上是否存在共同的犯罪行为,但是犯罪嫌疑人完全有可能因身份或者犯罪目的的不同,而构成不同罪名。 我给您举个例子,比如a向b索要合法债务一千万元未果,然后a找到c,并隐瞒真实情况,称b是当地的富豪,且为富不仁欺男霸女,a邀请c一起对b实施绑架并勒索一千万元。 随后a和c共同实施了绑架b的行为。c构成绑架罪,而a勒索的是b拖欠他的合法欠款一千万,仅构成非法拘禁罪。 虽然a和c犯下的具体罪名不同,但很显然他们构成共同犯罪。a和c分别构成不同的罪名,但是属于共同犯罪,您明白了吧!”方轶看向赵凤祥。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赵凤祥转动他的大脑,回味着方轶刚才的例子。 “现在咱们回头看本案,您儿子赵云和魏三儿恶意串通伪造证据,实施虚假诉讼。由赵云向法院提起诉讼,魏三儿配合他向法院作虚假陈述,主观上二人存在共同实施妨害司法活动的意思表示,客观上二人共同实施了妨害司法活动的行为,二人均属于故意犯罪,因此二人属于共同犯罪。 在虚假诉讼过程中,赵云指使魏三儿伪造证据,其行为实质上是魏三儿帮助伪造证据行为的教唆犯。 魏三儿系受赵云指使帮助其伪造证据,其行为在刑法上符合帮助伪造证据罪的犯罪构成,因此其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 您儿子赵云是虚假诉讼的主谋和主要受益者,他指使魏三儿伪造证据、向法院作虚假陈述,在本案中起主要作用,可以认定为本案的主犯;而魏三儿受赵云的指使,实施帮助伪造证据的行为,在本案中起次要作用,而且不是主要受益人,可以认定为本案从犯。 所以您儿子赵云和魏三儿属于共同犯罪,我这么解释您能明白吧!”方轶道。 “我捋一下哈,您的意思是我儿子赵玉指使魏三儿造假,然后我儿子和魏三儿一唱一和向法院起诉,进行虚假诉讼,所以他们是共同犯罪,是这样吧?”赵凤祥想了想道。 刚才理解方轶的讲解已经耗费了他不知道多少脑细胞,能总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毕竟上了岁数,整天往酒局里钻,喝酒喝的脑袋有点反应迟钝。 “嗯,差不多吧!”方轶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道。 “那……方律师,我儿子这案子会怎么判?”赵凤祥有些救儿心切道。 “这个我不好说,但是如果我办这案子会做罪轻辩护。虽然您儿子通过虚假诉讼已经拿到了调解书,对司法活动造成了一定妨害。但是您儿子在虚假诉讼过程重主张的非法所得不是太多。法院大概率不会适用第二档次的刑期。”方轶道。 “嗯,方律师。如果我委托您为我儿子辩护,律师费需要多少钱?”赵凤祥觉得问的已经差不多了,该谈委托的事了。 “之前您给了一万,再给三万元律师费。一共肆万元。”方轶道。 “肆万元……您看能不能给优惠些,我儿子好赌,家里没有多少钱,我又一把岁数了,整天往医院跑……三万元能行吗?”赵凤祥道。 方轶心中冷哼一声:看您这满面红光的,哪像天天往医院跑的人啊!即使去医院也是开保健药吧! “算啦!您也不容易。我再让一步,三万五千元,之前您已经支付了一万元,再支付二万五千元。这已经很低了,如果不是同行我是不会给您这价的。”方轶实在不想跟他啰嗦。 “好,我听您的,就三万五千元。我刷卡!”赵凤祥点头道:“哎!我这儿子不争气啊!如今被抓也是他活该。” “既然已经这样了,您老别也别着急了。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方轶安慰道。 “我不急,就是气。本来他一天到晚的耍钱我就来气,整天咒他不定哪天碰到抓赌的把他抓了。可没想到这兔崽子居然串通别人搞虚假诉讼,这回好了,家里算是清净了……”赵凤祥恨铁不成钢道。 别看赵凤祥嘴上这么说,方轶知道他心里不定多心疼呢,儿子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老赵头要是真那么绝情就不给他儿子请律师了。 在十月一放假的前一天,县法院给方轶打来了电话,赵云妨害作证一案将于十月一放假回来的次日早上九点开庭。 除此以外,方轶从法官助理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魏三儿突发脑溢血于前几日去世了,本案只剩下了一个被告人赵云。 金秋之时,暑气早已消退,天气渐渐冷了,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越发的慵懒。 今年十月一放假,曹晓慧既没有带着儿子方安志出国见识异域风情,也没有为儿子安排补习,而且还非常罕见的给方轶打来了电话,让他来家里接方安志去村里放松下,美其名曰:学习太累了,填鸭式教育灌的儿子头大,需要休息调解。 方轶放下电话后,心中有些纳闷,往常都是自己积极主动的打电话问前妻能不能带孩子回老家见爷爷,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曹晓慧给出的理由是公司业务忙,要组织vip客户和公司高管出国旅游,没时间照看儿子,但方轶却总是觉得怪怪的,曹晓慧的语气中,带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焦躁和不安。 十月一放假当天,方轶开车去楼下接儿子方安志,曹晓慧没有下楼,只是在楼上的阳台向着楼下的方安志挥了挥手,然后便关上了纱窗。 第412章 班里的“非人类” 儿子跟着前夫回村里了,家里又变得空荡荡起来,此时的曹晓慧一脸的憔悴,皮肤不再光嫩,眼袋也越发的明显,最要命的失眠,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各种不适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全冒出来了。 她坐在真皮沙发上,从茶几的抽屉中拿出一盒女士香烟,不十分熟练的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这段时间压力越来越大,她学会了吸烟。 以前前夫方轶吸烟,搞的家里到处都是烟灰,烟油子味儿乱窜,她非常生气。现如今她也学会了吸烟,晚上失眠吸一根,犯愁时吸一根,回想往事时吸一根,后悔时吸一根,害怕时吸一根,愤怒时吸一根……慢慢的一根变成了二根,二根变成了五根…… 但她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吸烟,周末儿子回家闻到烟味问起来,她会解释有同事来家做客吸烟弄的。她不想让方轶看到自己的模样,也不敢回老家看望父母,怕自己“成功人士”的形象坍塌。 想多了头痛,小车不倒只能继续向前推,曹晓慧心中的苦闷并不比她老板少多少,谁叫她是公司的财物总监呢。 靠在沙发上的她回想着过往,也许这就是命,对于命浅福薄的她来说,也许平平淡淡才是真。慢慢的她的眼睛湿润了,慢慢的两行热泪划过了她的脸庞,落在了真皮沙发上。 “小志,最近学习怎么样?”方轶边开车边问道。 “还行,爸,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几个‘非人类’……”方安志瞪大眼睛道。 “啥?非人类,你们学校还让养大骡子大马啊?”方轶吃惊的看来一眼方安志道。 “不是,我说的非人类,是几个学习特别好的同学,上课也没见他们怎么学,放了学各种兴趣小组他们也没少参加。 可不管我怎么使劲,把周末都搭进去了,就是超不过他们,每次考试他们几个都在前三里晃荡,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同学都说他们几个就专吃考试这碗饭,逢考必赢。”方安志道。 “还有这样的?”方轶也蒙了,他虽然也听说过这种天妒之才,可真没碰到过,没想到让儿子碰到了。 “最可气的是,我们班考第一那位上数学课整天睡觉,数学老师还不敢管。”方安志道。 “为啥?”方轶一脸疑惑的问道。 律师本色 第185节 “因为老师会的,他差不多都会,老师不会的题目,他也能做出来,老师最怕他提问。”方安志嘿嘿笑道。 “天才啊?!”方轶惊叹道。 “那可不,私下里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牛,见高人咱不能交臂而失之,您说对吧!”方安志笑道。 “嗯,这话说的对,虚心使人进步。那他为什么那么牛?”方轶道。 “他说我们数学老师的知识体系太陈旧了,很多东西早就已经落后了,但是老师不更新所以就不行呗,就跟电脑似的,程序得时不时的打个补丁,或者更新换代,知识也得更新换代才行。 我那同学之前参加过国际数学大赛,而且还拿了奖,是被实验中学‘抢’来的。据说他父亲也是学数学出身,后来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转行搞计算机编程了。 他叔叔也是学数学的,后来去了美丽国,在常青藤大学做数学教授,他一放假就去叔叔家,最喜欢看他叔叔跟一帮来自阿三国和其他国家的人,研究数学问题。可以说他从小就是在数学公式里长大的。 就这环境,你说他数学能不好吗!我拍马都赶不上他!”方安志羡慕道。 “那他别的学科好吗?”方轶暗道:儿子说的没错,不与时俱进,更新知识真不行,就拿法律来说,每年出那么多法律法规,不学习怎么可能干的好。 “他英语也比老师强,因为他经常去国外,环境在哪摆着呢,在国内学英语都是为了考试,他学英语是为了使用。 这么说吧,他能用英语给我讲数学,可我们英语老师讲不了,数学老师也做不到。”方安志道。 “你得这么想,英语老师再牛,她不是搞数学的,你弄个小学六年级的题给她,她照样蒙圈,更不用说用英文讲解了。 数学老师呢,是学数学的没错,但是他英语不好,可能这辈子都没出过国,你让他用英语给你将数学,这不是难为人嘛。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方轶想了想道。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我那同学的语文成绩不如我好,特别是写作文,他觉得那不叫作文,那叫不让人说人话。哈哈哈……,我觉得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搞不好,就踩一脚!”方安志笑道。 “你同学说的话不一定错。我有个大学同学,以前那家伙在上初中时,写的作文是全校的典范,经常被拿来当范文用。还被收入了什么中学生写作必读。在报纸上都刊登过,还获过奖。 后来大学毕业,工作比较闲,看同事在网上写小说挺赚钱的,觉着自己的文笔应该比同事强,怎么说在初中时代也辉煌过,所以也搞了个笔名开始写小说,投稿给编辑。你猜编辑怎么说?”方轶看了一眼儿子方安志,问道。 “肯定会夸他文笔不错。”方安志道。 “编辑回信儿:庙小,养不起大神,请去儿童出版社试试。”方轶哈哈大笑道。 “为啥?”方安志一脸懵逼的看着父亲。 “是呀,为啥?我那同学也是这么问编辑的。但是编辑没搭理他。 后来他给同事看了自己写的小说,同事给他的解释是,小说是给广大人民群众看的,要取材于生活,高于生活,要有真情实感;实在写不了都市和现实的东西,可以脑洞大开去写玄幻或者仙侠,写科幻也行。他按照上学时的套路写小说,大家一看就假,没意思。根本就是在侮辱‘小说’这两个字,侮辱群众的智商。”方轶道。 “所以我们写的叫‘作文’,是考试专用,那帮老学究看着好就行啦,主要是为了拿高分。不能当小说读。”方安志贼兮兮一笑,说道。 方轶一愣:“嗯,你说的有道理。孺子可教也!到了老家,千万别乱跑哈,山上现在野生动物多,他伤了你没人管,你伤了它要被罚款的。千万注意!” “放心吧!我跟着爷爷走,准没错。”方安志笑道。 第413章 赵云妨害作证案庭审 日头升到头顶之时,往日里安静,没什么人气的院子充满了欢声笑语,方有财见到孙子后,脸上堆垒的皱纹都笑的快掉渣了,啥都不说了,红烧肉伺候。 “爸,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冒哥了,冒哥说咱们村这边要修路占地,据说是修一条去晋省的公路,是真的吗?”吃完饭后,方轶坐在院中的板凳上,闲聊道。 “都嚷嚷了七八年了,据说上面年年拨款,可也没见路修上。要真说起来,修路还得占咱家地呢,前几年上面来人专门测量过,正好要从咱家地头上过,说是给补偿,但是后面又没信儿了。”方有财磕了磕烟袋锅子道。 “这次可能是真的,冒哥说用不了多久上面就会来村里丈量土地,谈赔偿的事。”方轶道。 “嗯,修条路好,真修通了,村里人去晋省打工方便,不用绕远了。”方有财又装了一袋烟,转头看向正在智斗大公鸡的孙子,急忙道:“小志,你小心点,咱家大公鸡凶着呢。” 话音刚落,方安志便哎呦一声,左手捂着右手背跑了回来。他身后的大公鸡昂着头,扑棱着翅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以胜利者的姿态,宣示着鸡窝附近的主权。 “爷,它啄我。”方安志委屈道:“要不咱晚上把它顿吃了吧!” “这……这公鸡在咱家有些年了,肉老不好顿,比老母鸡还难炖。”方有财犹豫道。 “那好吧,但是我要强烈谴责它的行为。”方安志故作气愤道。 他的话音落下,大公鸡仍然昂着头,跟个滚刀肉似得,根本不惧。 一转眼假期结束了,大公鸡依旧昂首阔步,方轶将方安志送回了学校。放假回来的次日,赵云妨害作证罪的案子开庭了。 开庭当天,赵凤祥也来了,他坐在旁听席上,精神有些紧张,在他身旁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估计是他家的亲戚。 审判长是位男法官,走完前面的程序后,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 “……本院认为,被告人赵云在虚假诉讼过程中,指使他人提供伪证,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七条第一款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妨害作证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在案发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认罚,依法可以从轻处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公诉人席上坐在首位的中年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我对起诉书指控我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没有异议。”赵云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法律工作者身份将就此结束,说话时,显得有气无力。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 说完,中年女检察员看向坐在下面的赵云:“被告人赵云,你是怎么认识魏大友(魏三儿)的?” “我跟魏大友是多年前在朋友家打牌时认识的。”赵云道。 “魏大友与你之间是否存在借贷关系?”中年女检察员问道。 “存在,魏大友欠我十九万多,加上利息差不多二十万。之前在县法院再审时,我曾经提交过借款转账凭证和借款协议。”赵云道。 “既然魏大友欠你借款本息二十万,为什么你起诉魏大友民间借贷一案中,你主张的金额是二十四万九千元?多余的四万九千元是怎么回事?”中年女检察员问道。 “多余的四万九千元借款是我指使魏大友伪造的。后期申请强制执行拍卖房子的钱到手后,我要将这四万九千元给魏大友,这是他要求的,如果不给他就不配合我起诉。”赵云道。 要是魏大友在被捕前就因病去世,赵云肯定会毫不吝啬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反正人死不能说话,谁活着谁有理。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魏大友是在被抓后,开庭前死的…… “你为什么要指使魏大友伪造借条?”中年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因为魏大友欠了好多外债,他没钱还我,为了能拿回钱,所以我就指使魏大友造假,然后进行了虚假诉讼。”赵云道。 “在你起诉前,魏大友已经与第三人签订了买卖协议,将房产出售,你为什么不等他得到卖房款后偿还你的债务,而选择起诉?”中年女检察员不解道。 “魏大友好赌,在外面有很多赌债和欠款,好多人都在催着他卖房,即便他真的把房子卖了,我也拿不到钱。 迫不得已,我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走诉讼程序,然后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拍卖房子,卖房款都在法院的账户内,不仅可以把银行的钱还了,我也能收回钱来。 赌债不合法,那些人肯定不敢去法院起诉魏大勇。即便起诉法院也不会支持。”赵云道。 “你申请强制执行后,拿到拍卖款了吗?”中年女检察员问道。 “没有,法院查封房产后,之前买房的第三人提出了执行异议,后来法院启动了审监程序……”赵云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中年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赵云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人赵云:“被告人,你在指使魏大友伪造借款协议时,是否使用了暴力或者胁迫的手段?” “没有,我当时只是给他提了个建议,他觉得这事可行,而且还能得到好处,所以就同意了,我自始至终没有使用过任何威逼、胁迫手段,我们一起商量的这事。”赵云道。 之所以这么问,方轶是想让审判长和审判员明白,虚假诉讼的事是两人合谋做的,并不是赵云一个人主导的,希望法官在量刑时有所考虑。 “强制执行所得的款项怎么分配?”方轶问道。 “我跟魏大友协商的是,如果能拿回二十四万九千元,那么四万九千元归他,二十万归我。如果拿不到这么多,我就按照比例,将四万九千元对应的部分给他。”赵云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举证质证环节,赵云对公诉机关提交的证据都认可,没有什么可辩解的。那些证据不是出自虚假诉讼案的案卷材料,就是出自强制执行案卷,要不就是公安机关提供的被告人供述,而且魏三儿(魏大友)的口供和赵云的大差不大,相互印证,他不认都不行。 方轶也觉得这些证据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对本案的证据都认可。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赵云指使魏大友作伪证,虚构借款债务,并作为原告向法院提起虚假诉讼,致使法院做出错误裁决,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三百零七条,构成妨害作证罪,并属于‘情节严重’,我们建议对被告人赵云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完毕。”中年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对公诉人的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实都认可,但是我的本意只是想拿回魏大友欠的钱,并没有损害魏大友的权益,也没有损害其他合法债权人权益的想法。我认罪认罚,请法院依法从轻对我进行处罚。”赵云道。 “被告人赵云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云构成妨害作证罪,但其行为不构成‘情节严重’,应从轻处罚。理由如下: 在本案中,被告人赵云为实现其债权而实施虚假诉讼,指使本案另一被告人魏大友伪造证据,并在庭审中作虚假陈述,妨害了人民法院的正常审判秩序,其诉讼标的数额巨大(二十四万九千元),并导致人民法院做出错误裁判,已达到了应受刑罚处罚的程度,构成妨害作证罪。对此辩护人没有异议。 但是被告人赵云在虚假诉讼中所主张的二十四万九千元中,有二十万元属于其合法债权,虚构的债权部分仅四万九千元,在民事诉讼中夸大债权的事时有发生,其行为社会危害性较小。 而且被告人赵云的虚假诉讼行为未给虚假诉讼案的相关利害关系人造成实际经济损失。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云,不构成‘情节严重’。 综上,辩护人认为对被告人赵云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比较恰当,请法院依法支持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完毕。”方轶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回应如下: 虽然被告人在虚假诉讼中主张的债权中只有四万九千元是虚构债权,但是其指使魏大友伪造证据,导致法院做出错误的裁决,客观上妨害了司法诉讼活动的正常秩序,严重妨害了司法裁判的权威性。 因此,我们认为,被告人赵云构成妨害作证罪,且情节严重,应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们建议对其处四年有期徒刑。完毕。”中年女检察员道。 此时,案件的争议点已经出来了,对于案件事实部分,控辩双方都没有争议,双方争议的焦点是量刑。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根据最人民法院发布的案例,在司法实践中,在为实施虚假诉讼而实施妨害作证活动的案件中,一般从以下几个方面评价犯罪的严重程度: 一、被告人的行为动机 即行为人主观上是出于非法实现自己的财产利益的目的,还是出于非法占有他人合法财产的目的。在前一种情况下,行为的目的并没有错,错的是手段,而在后一种情况下,行为目的和手段都是错的,违法程度显然大于前者。 本案中,被告人魏大友本来欠赵云近二十万元,在虚假诉讼中,赵云主张的金额仅比其合法债权增加了四万九千元。 鉴于夸大经济损失、增加民事诉讼标的在民事诉讼中经常出现,符合常情。所以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云是出于非法实现自己的财产利益的目的而实施的指使魏大友伪造证据,进而实施的虚假诉讼。违法程度不同于一般案件,社会危害性较小。 二、虚假诉讼的标的数额 虚假诉讼的标的数额,也就是被告人赵云希望达到的犯罪目的,诉讼标的数额越大,行为给他人财产利益可能造成的危害或者损失就越大。 如前所述,本案被告人实施虚假诉讼的主张的标的数额为二十四万九千元,属于数额巨大,但是其中有二十万是其合法债权,虚构债权占比较小,所以本案与其他同类型案件存在一定的区别,在量刑时请法院予以考虑。 三、被告人采用的手段及造成的后果 律师本色 第186节 妨害作证罪是教唆性犯罪,行为人可能采用暴力、威胁、利诱或者其他本身不具有非法性的手段。 被告人采用不同的手段,导致的教唆强度及危害程度是不同的,辩护人认为应当根据社会伦理道德上的价值判断标准,及直接对被害人或者间接对社会大众的损害程度及危险性对被告人的行为进行评价。行为强度及危险性越高,罪责就越大。 本案中,被告人赵云并未给案件的相关利益关系人造成实际损害,社会危害性较小,所以相对应的罪责也较小。 四、对司法诉讼活动的影响 辩护人认为,对司法诉讼活动的影响包括对司法公正的影响和司法效率的影响。 根据虚假证据是否进入诉讼环节,对司法过程是否已产生影响以及影响的大小等不同情况,可以分为: (一)仅有妨害作证行为,但相关虚假证据尚未进入诉讼环节的; (二)已经进入诉讼环节,但被鉴别出来,没有影响到判决的公正性的; (三)已进入诉讼环节,对相关证据的鉴别和认定花费较长时间和较大司法成本,影响了司法效率的; (四)虚假证据未能被鉴别出来,司法机关做出错误判决的。 以上不同情况,行为的社会危害程度也不同,对司法诉讼活动的影响越大,行为的罪责就越大。 本案中,虽然被告人赵云指示魏大友伪造证据,实施了虚假诉讼行为,法院根据其提供的虚假证据做出错误判决,对司法诉讼活动的影响比较大。 但是法院及时启动了审监程序,未给利益关系人造成实际损害。案发后被告人赵云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而且认罪认罚,请法院在量刑时予以考虑。 综上所述,本案中,被告人赵云为实现其债权而实施虚假诉讼,导致人民法院做出错误裁判,妨害了人民法院的正常审判秩序。 但是被告人赵云的诉讼标的未达到特别巨大的标准,也未使用任何暴力手段迫使魏大友作伪证,造成魏大友轻伤的后果,而且利害关系人有未遭受实际经济损失,属于初犯。因此,被告人赵云不构成“情节严重”的情形。请法院依法从轻处罚。完毕。”方轶道。 …… 第414章 孟总 休庭后,法警将赵云带出了法庭,在出门前,他看向旁听席上的父亲赵凤祥,四目相对,赵老爷子嘴唇颤抖,眼中有些潮湿。 方轶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嘴唇和喉咙,在开庭的时候,律师不能喝水,所以长时间的开庭对律师、检察员和法官的体力是一个考验。 赵凤祥想趁着休庭的功夫,找方轶问问情况,但是看方轶一脸疲惫,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十分钟,只需要十分钟,就知道结果了(法官宣判),再等一等。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被告人赵云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赵云在虚假诉讼过程中,指使他人提供伪证,其行为构成妨害作证罪。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赵云的罪名成立。 赵云在庭审中具有认罪表现,可以酌情从轻处罚。赵云的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予以采纳。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七条第一款、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一、被告人赵云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审判长宣判道。 方轶终于长出一口气,七个月!之前赵云已经被羁押了三个来月,再有三个来月就可以出来了,只是赵云出来后得另找工作了,法律工作者是干不了了。 旁听席上的赵凤祥也长出了一口气,七个月他可以接受,不能接受又怎么样,以他的经验,上诉改判率是非常低的,还是算了吧,省点钱吧。 宣判后不几日,方轶拿到了刑事判决书,十日内,被告人赵云未提上诉,检察院也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这一日,方轶正在工位上写结案小结,突然手机响了,是云梅打来的。云梅问他下午是否方便到云雾茶庄喝茶,称最近新进了一批茶叶,另外,有个茶协的会员想咨询点法律问题。 方轶一听有法律问题要咨询,便应了下来。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开车去了云雾茶庄。在茶庄二楼的茶室内,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律师,一个秃顶、大眼睛、大耳朵、大鼻子、大脸蛋的五十多岁男人,还有一个三十多岁既有脸蛋又有韵味的女人。 中年男律师是方轶,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是云梅,坐在方轶旁边,云梅对面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是云梅电话中提到的那位要咨询法律问题的茶协会员——孟总。 “方律师,这次真是麻烦您了。”孟总说话很客气。 “孟总,方律师可是本地知名的刑事律师,做过的案子很多,网上随便一搜就一堆,只不过做事做人比较低调,不爱宣传。 方律师,孟总是晋省的知名企业家,他在本地有个兄弟,最近出了点事,想跟您咨询下。” 说话间,云梅已经煮上了一壶老白茶,接着道:“孟总,这是我们店里的老白茶,您品下看看怎么样。 你们谈,我还有点事。你们谈好了,告诉我下,我就在办公室,晚上我做东,请您二位吃饭。” 今天上午孟总来找云梅谈合作,谈完后问她是否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刑事律师,于是云梅便给方轶打了电话。 但是直到现在孟总也没跟她提要咨询什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孟总不想让云梅知道咨询的内容。 云梅在商海沉浮多年,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泡好茶后,便找了个体面的借口离开了,把茶室留给了孟总和方轶。 云梅离开后,孟总坐到了云梅之前坐的位置,开始摆弄茶具,看的出来,他也是个行家。卖茶的不一定都懂茶艺,但是孟总懂。 见孟总专心鼓动茶具,方轶看着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云梅是个讲究人,煮茶用的不是电炉,而是一个小泥炉,就放在桌子旁特制的架子上,小泥炉内放着点燃的木炭,待孟总将茶具冲烫了一遍后,小泥炉上的铸铁铁壶冒起了白色的水气,水开了。 过了一会儿,孟总倒了两杯茶,两人一人一杯。 “方律师,茶水有点烫,待微凉后再饮。”孟总气定神闲的说道。 方轶微笑着点头,心道:喝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沉得住气,半天了不说正事,那好吧,你不说我也不提,咱俩就在这儿品茶,练养气的功夫。 片刻后,孟总开口了:“方律师,有个罪名叫‘妨害作证罪’,不知道您有没有做过这类刑事案子?” 听他说完,方轶乐了:“巧了!前段时间我刚办了一个,被告人也是妨害作证罪,后来被判了七个月。” “哦?那位给您说道说道,您看这案子还有没有机会。”孟总酝酿了下继续说道:“这事得从我那兄弟说起。早先我父母被外派到京城办事处工作,我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他家就住我家楼下,我经常去他家蹭饭,他也经常来我家吃饭,我们两个属于那种吃喝不分的朋友,一直到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学的法律专业,后来考了几次司法考试没通过,就弃法从商了。他随他父母来了本市经商,虽然在两地,但是我们还经常联系,走的比较近。 他头脑比我灵活,也比我聪明,就是不爱学习,经商却是一块好材料,上中学时就开始倒腾贴画、贺卡之类的小商品,兜里零食不断。那时候我真羡慕他。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我听说他因为妨害作证罪被抓了,后来他家里人给他请了京城的律师,结果我那兄弟被判了一年半,我兄弟不服,准备上诉。我想请您给把把关,看看这案子二审有没有希望翻案。”说完,孟总拿起茶杯押了一口茶。 “具体是什么原因,您清楚吗?”方轶问道。 “之前我了解过,也问过他的律师,其实是我那兄弟太贪心了,五年前,有家广告公司找他借了一笔资金周转,一共一百万,他收人家月息三分(单利),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三十六万……”孟总端起茶杯,边品茶边道。 第415章 人算不如天算 五年前,本地红太阳广告公司的李总因为急需资金周转,向孟总的兄弟王亮借了一百万元,双方约定月息(单利)三分,借款期限十二个月,本息一共一百三十六万元。 借款协议上写的是:“红太阳广告公司今借到王亮现金壹佰叁拾陆万元整,用于公司经营周转,借款期限十二个月,从借款实际发生之日起算,该款项十二个月内归还不计利息。借款人红太阳广告公司,连带责任担保人李长顺”。 此后,红太阳广告公司的李长顺按期归还了全部借款本息,但是他忘了向王亮要借条。 去年年初的时候,王亮在收拾保险柜时发现了红太阳广告公司的借款协议原件,于是他脑瓜一转便拿着借款协议去了法院,起诉了红太阳广告公司和李长顺,要求红太阳广告公司归还借款一百三十六万元及延迟还款的利息,李长顺承担连带担保责任。 后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红太阳广告公司自然不认可王亮的诉求,答辩称已归还全部借款,而且借款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不同意调解。 随后人民法院出具了民事判决书,以该借款已超过诉讼时效为由驳回了王亮的诉讼请求。 拿到判决书后王亮咨询了律师,律师称如果有证人能够证明在借款到期之日起的两年内他曾找过红太阳公司或者李长顺索要过借款(之前的诉讼时效是两年,《民法典》颁布后,诉讼时效是三年),就会导致诉讼时效中断,从而重新计算诉讼时效,如此往复,诉讼时效就没问题了。 后来,在付咨询费时,律师见王亮出手大方,又特意提醒了他一句,最好跟着他去催款的人跟他没有直系亲属关系,也没有利害关系。 王亮咨询明白后,贼心不死,向中院提起了上诉。在此期间,他找了两个朋友牛天来和赵鹏给他作证,证明他们曾跟着王亮多次到红太阳广告公司找李长顺催债,并出具了虚假证词。 二审庭审时,他的两个朋友牛天来和赵鹏果然“不负重托”,分别出庭作证,说的严丝合缝。 当时二审开庭时,红太阳广告公司的李长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王亮坐在上诉人席上得意洋洋。 后来经法官调解,最终红太阳广告公司同意支付王亮肆万元了结此案,法院于当日出具了民事调解书。 事情到此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王亮拿到李长顺转来的肆万元后不到三个月,又收到了公安部门的传唤。 原来他朋友牛天来因参与开设赌场被警方抓获,在审讯中为了立功减刑,他把王亮虚假诉讼的事说了出来。警方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立时对王亮进行了传唤。 面对牛天来的指证,王亮只好如实供述,坦白了自己伙同牛天来和赵鹏虚假诉讼的事。此后案件被转到了检察院,检察院审查后,将案卷移送法院起诉。 一审法院认为,王亮指使他人作伪证,侵犯了正常的司法秩序,其行为构成妨害作证罪;被告人赵鹏受王亮指使,帮助其在法庭上提供虚假证言,侵犯了正常的司法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均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 牛天来因涉及开设赌场一案,所以另案处理。 最后,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七条第一款、第二款之规定,判决:一、被告人王亮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二、被告人赵鹏犯帮助伪造证据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一审宣判后,王亮和赵鹏均不服,准备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和适用法律有误为由提出上诉。孟总和王亮关系不错,赵鹏是孟总在本地分公司的负责人,所以他想拉他们一把,找律师咨询下,看看有没有机会翻案。 “您说的案情,跟我之前做的一个案子非常相似。 当然我没有见到案卷也没有会见被告人,如果您所说非虚,您朋友王亮基本上翻案的机会很小,他指使他人作伪证,而且有牛天来的供述和二审民事调解协议书在,我个人觉得刑事案件事实认定上没有什么问题,量刑上也没有大问题,而且法官有自由裁量权……,所以这案子大概率会被二审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当然不排除现在为王亮提供辩护的律师水平比我高,更了解案情,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方轶道。 “那赵鹏呢?他只是在法庭上做了个证,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也要被判一年?他的证词能当犯罪证据吗? 律师跟我说,赵鹏在民事诉讼中当庭所作的证言不属于帮助伪造证据罪中的“证据”,而且他的行为也尚达不到“情节严重”的程度,所以不应该被认定为帮助伪造证据罪。”孟总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能捞出一个是一个。 “我认为,赵鹏在民事诉讼中当庭故意作伪证,严重扰乱正常的司法秩序,并造成红太阳广告公司遭受实际财产损失,社会危害性比较大,赵鹏确实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方轶想了想道。 “嗯,后来我咨询了个当律师的大学同学,他跟我说帮助伪造证据罪中,行为人所毁灭、伪造的证据,应当限于物证、书证、鉴定结论、勘验、检查笔录与视听资料等。他说必须得是‘物体化’的证据,非物体化的证据不属于本罪的证据范畴。 方律师,你别笑话我哈,我理解他说的物体化是必须得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口说无凭,不能作为犯罪的证据。 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孟总一脸认真的看着方轶道。 方轶一笑,心道:您这是变相让我评论同行的观点啊,这不是拉仇恨吗?得罪人的活儿我可不干。再说了,我有什么资格评论人家的观点,我又不是整天乱汪汪的“专家”。但是人家这么问了,不评论,但可以释明自己的观点。 第416章 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理论界确实有这样的观点,此前我也见有些法学教授这么提过。我说说我的看法,不一定对,仅供您参考。 我认为,民事案件中的证人当庭所作的虚假证言属于帮助伪造证据罪中的‘证据’。理由是: 一、证人证言属于民事诉讼的法定证据类型,在民事案件对证人当庭所作的证言效力高于其出具的纸面证人证言,所以证人当庭所作虚假陈述对法官判断证据及认定事实的影响一般来说要高于证人出具的纸面证言,因此帮助伪造物体化的证人证言有可能成立犯罪,这是符合立法本意的。 二、证人当庭所作的证言是由法庭记录在案的,在庭审记录中有明确的记载,而且庭审录音录像也会清晰的体现证人的作证过程,被录音录像和庭审记录后证人当庭所作证言也就转化成为了物体化的证人证言。 在庭审过程中,双方当事人及其代理人会对物体化的证人证言进行质证,当庭所作证言与物体化的证人证言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根据您刚才所说,赵鹏受当事人王亮的指使在庭审中作虚假证言,并在庭审笔录上签字确认,本质上就是受当事人指使实施帮助其伪造证人证言的行为。”方轶道。 既然孟总也是学法出身,那么方轶觉得应该说的专业些,这样才能更体现自己的专业,也让孟总觉得自己专业。这就是所谓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嗯,您说的我明白。即便赵鹏构成了犯罪,他也没有受益,是不是法院判的太重了?”孟总给方轶添了些茶水道。 律师本色 第187节 “量刑重不重,主要是看赵鹏的行为是否属于帮助伪造证据罪中的‘情节严重’。 目前理论界有个观点,认为在民事诉讼和行政诉讼中足以影响当事人的诉讼成败或者使其诉讼利益受到重大影响的就构成情节严重。 在司法实践中,情节严重的评判标准主要有两个: 1、证人毁灭、伪造证据是否会造成了严重后果; 2、证人帮助毁灭、伪造证据在刑事诉讼中是否足以影响罪与非罪的认定,此罪与彼罪的区分,足以影响量刑档次和量刑幅度的升降。 上述两点,只要符合其中之一,法院就会认定为情节严重。 咱们回过头来再看赵鹏的量刑,一审法院以王亮的民间借贷纠纷已超过诉讼时效为由判决其败诉。 二审时,王亮指使赵鹏和牛天来为其作虚假陈述以证明诉讼时效存在中断的情况,最终二审调解结案,可以说是王亮胜诉。 由此可见,牛天来和赵鹏在二审中当庭所作的虚假证言,成了诉讼时效中断的事由,对本案的最终裁判结果产生重大影响。 因此,赵鹏所作的虚假证言属于本案定性的关键证据,对庭审秩序造成了较大的破坏,严重损害了对方当事人的权益,被认定为帮助伪造证据罪中的“情节严重”是适当的。”方轶道。 “哦!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孟总点着头说道。 其实他内心里是不太同意方轶的观点的,而检验对与错的唯一标准,那就是法院的二审判决。 谈完案子的事,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云梅过来要请他们二位去酒楼吃饭,就在此时孟总的手机响了,家里有事急着让他回去。接完电话,孟总给云梅和方轶再三道歉后,离开了茶庄回家去了。 “云总,我也回去了。”方轶微笑道。本来是三个人吃饭,现在孟总回去了,只剩孤男寡女的,方轶感觉有点尴尬。 “你回去有事?”云梅嘴角勾了勾,问道。 “没事,我是觉得您总给我介绍业务,老让您请客……不太好意思。要不我请您吧。”方轶尬笑道。 “也行,不过不是今天。咱们一码归一码,今天临时把您请过来咨询,确实有点唐突,所以今天还是我请吧,改日你再请我吃饭。”云梅笑盈盈道。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位中年男律师尴尬的神态……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那好吧,找个简单点的地方,就别去酒楼了,没必要搞的那么正式。”方轶犹豫道。 “也行,我知道一家西餐厅不错,走,我请您吃西餐。”说着云梅拿出了两大盒茶叶递了过去,笑道:“这是我们茶庄新进的老白茶,跟刚才你们喝的一样,您拿回去品品。千万别误会哈,这不是咨询费,我只是想给茶庄多拉一位客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轶怎能拒绝,于是收起茶叶跟着云梅一起下楼去了。 云梅带方轶去的西餐厅是茶协的一位会员前不久开办的,据说厨师都是从其他大餐厅挖过来的,做的牛排很地道。 就在云梅和方轶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走进路边的西餐厅的时候,恰巧一辆奔驰车缓慢的开了过去。 车内坐的正是满面愁容的曹晓慧,她无意中看到了方轶和云梅,立刻胡思乱想起来:难道那女人是方轶的……随即她又打消了心中出现的这个念头。 在她眼中,方轶不过是个赚些糊口钱,在市里连个稳定的窝儿都没有的小律师,而他身旁的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充满魅力,两人根本就不搭。 这就像是一个人穿了一条阿迪达李宁的裤子和一件阿玛尼的正品西装上衣,怎么可能搭呢?即便是混搭也不能混搭成这个样子吧!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曹晓慧觉得是方轶想抱人家的粗腿,揽业务赚大钱。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由得一阵鄙视。 转眼间天变冷了,街上已经看不到穿露脐装的女孩了,晚上的大排档也收了桌椅,改为室内撸串了。 这几年方轶做了不少刑事案件,在市里的法律圈很有名气,通过媒体对案件的报道社会大众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上门找他委托刑事案件的当事人却屈指可数,究其原因是他不擅长运作宣传。 现如今各行各业的企业都在宣传,方轶不宣传,别的律师宣传,更有甚者将方轶做过的案子隐去律师的名字后,放在网上作为自己的成功案例。 第417章 挨千刀的向老二 实践证明“酒香也怕巷子深”,目前方轶的现状有些像某些电影,叫好不叫座!评价非常高,但是不赚钱。这也是方轶的尴尬之处。 这一日,方轶正在工位上边喝茶,边盯着业务群领案子。突然一条微信出现在了屏幕上:方律师,前台来了一位当事人,指名点姓要找您咨询法律问题,据说是个刑事案件,跟您没有预约,您要见吗? 送上门的业务为什么不见,方轶立刻回复:见!我马上约会议室,让前台稍微等下。一会楼上律师助理会告诉前台会议室号码。 方轶走进会议室时,一位四十多岁,穿着讲究,带着金耳环、金项链、大金戒指的妇人,正在抹眼泪。 她的手指关节粗大,虽然后期保养的不错,从肤色上已经看不出劳动人民的本色,但方轶凭经验判断,眼前的女人以前应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您是?”方轶看向女人道。 “方律师,你可得救救我儿子……”女人泪眼婆娑的看向方轶,满眼的祈求。 “大姐,您别激动,您儿子怎么啦?能不能给我说下您儿子出什么事了?”方轶规劝道。 方轶一阵无奈,心道:大姐,我又不是土地爷,有求必应。你求我救人,我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方律师,我儿子叫向东,他本来在保定卖驴肉火烧,也不知道怎么得,被他那挨千刀的二叔说服了,买了他二叔的网吧。 结果接手网吧不到四月,被人举报了,警察就把他给抓走了,那个挨千刀的向老二啊!我儿子要是出了事,我跟他没完……”女人连哭带喊的,大驴嗓门调儿还真高,恨不得半个楼层都能听到。 搞的楼道里的路人甲乙丙以为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骚乱,急忙推门进来,结果一看是方轶在谈案子,一切正常,又道歉退了出去。 “大姐,您稍微小点声哈,既然已经到了律师事务所,您得控制下,先让我了解下案情,否则我怎么帮你啊,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儿子被抓的?是派出所通知您的?”方轶一边递着纸巾,一边劝慰道。 “警察给我打的电话,后来我又问的向老二。”女人道。 “大姐,你贵姓,您说的向老二是谁?”方轶见女人情绪稳定了不少,问道。 “哦,忘了告诉您了,我叫邢萍。那个向老二是我儿子的亲二叔,他爸前几年出事去世了,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要不是村里拆迁手里有俩糟钱,他二叔也不至于开什么破网吧,我儿子也不至于被抓……”邢萍哭诉道。 根据邢萍所说,本来邢萍一家住在保定下面县里的一个自然村里,后来因为拆迁,邢萍一家搬进了回迁房。向亚强,也就是向老二,向东的二叔,手里有几十万拆迁款,琢磨着做点什么,后来有人给他出主意开网吧,向亚强一听觉得可行。 于是二零一二年四月,向老二在居住的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名叫“九州”的网吧,网吧很正规,除了营业执照外,还办了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公众聚集场所投入使用、营业前消防安全合格证和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安全审核合格证等证照。 后来,网吧经营不善,入不敷出,向老二见网吧不赚钱,便没了经营的热情。找到了在bd市内开驴肉火烧店的向东。 今年五月份的时候,经向亚强与侄子向东协商,最终向亚强以十万元的价格,将九州网吧转让给了向东,转让包含网吧内的所有物品及证照。 此后,叔侄二人进行了无缝连接,向东开始经营九州网吧,但是他与向亚强均未按规定到相关部门办理证照变更手续。向东接手九州网吧后,为了尽快盈利,多次违规接纳未成年人上网,还开展了接送服务和餐饮服务等一系列有助于吸引客流的服务。 很快网吧的业务有了起色,但是有人开始不爽了。之前向亚强转让网吧时,本来受让方并不是向东,是县里的另一位网吧经营者——卢齐。但是因为价格没谈拢,双方不欢而散。卢齐一直等着看向亚强的笑话,等他支撑不住了低价收购网吧。 但是后来突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向东接手了网吧,而且还慢慢的有了起色,这让卢齐很不爽。后来听说向家叔侄没有办理证照变更登记,他眼珠一转,指使手下的小弟去派出所报案,公安部门很快以非法经营罪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立了案,将向家叔侄抓捕归案。 后来向家人找律师申请取保候审,向亚强被放了出来,但是向东却未被放出来。 向东的母亲邢萍之前在老家种地,后来拆迁土地被征收,她到了bd市里在商场卖衣服。 儿子向东出事后,她四处咨询,律师的说法不尽相同,后来有朋友给她推荐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万可法团队的宋律师。因为宋律师之前给她这位朋友办过刑事案子,感觉挺靠谱的。 邢萍留了个心眼,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她登录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网站进行了查看,不得不说有时候眼缘还是很重要的,她在搜索时一眼便看到了方轶的照片和介绍,觉得方轶的面相忠厚,学历高,而且做过不少知名刑事案件,更可信。 后来,邢萍乘火车直奔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才有了会议室法律咨询这一幕。 “方律师,您说我儿子会不会被判刑?市里的律师说我儿子有可能会被判刑。”邢萍眼神中露出焦急之色。 “按照您刚才的说法,我觉得您儿子有可能不构成犯罪。但是我没有会见过您儿子向东,也没有去阅卷,所以我不好做最终判断,当然不排除公安机关发现了新证据,最终法院认定检察院指控成立。”方轶道。 “那……我儿子这案子,您能帮辩护吗?”邢萍问道。 “可以。不过律师费要六万元。”方轶说完见对方眼神有点犹豫和惊讶,接着道:“也可以这样,您先出二万元,我去会见下,并去检察院阅卷,然后在告诉您辩护方案,如果您同意再付后面的款项。您看怎么样?” 第418章 借鸡下蛋 “可以,那就先签两万元的吧。”邢萍一听觉得可行,如果方律师认为儿子向东确实不构成犯罪,再花四万请方律师辩护也值得,反正总比一次性支付强。 县里和市里那帮律师虽然也有这么说的,但是邢萍感觉那帮人没有眼前的中年律师名气大、成功案例多、有眼缘。最主要的是那帮人都是一口价,不能分期支付的,邢萍觉得心里没底。 不一会儿,周颖拿着委托手续来到会议室,协助邢萍办理了委托手续。收了钱就得干活,方轶急忙联系bd市下面县里的看守所,预约会见。然后又与检察员沟通阅卷事宜,一直忙到下班。 一日后,方轶在看守所见到了向东,向东二十多岁,寸头,体型偏瘦,人样子长得比较端正。向东说的案件事实与他母亲所说大差不差。 “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知道,非法经营罪、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说完,向东一脸不解的问道:“方律师,我的本意只收购我叔叔的网吧,证照都在有效期内,我并没有非法经营,也没有买卖国家机关证件,您说我构成犯罪吗?” “从你刚才的表述来看,应该够不上非法经营罪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你的行为只是一般的企业转让,只不过你和你二叔没有办企业的变更手续而已。 我下午要去检察院阅卷,等看过案卷后,我会制定最后的辩护方案,如果你母亲委托我作为你的辩护人,我会再来见你的,告诉你最后的辩护方案。”方轶道。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在当地吃了一顿有名的驴肉火烧,中午稍事休息后去了县检察院阅卷。方轶与负责该案的周检察员探讨案情,却发现眼前这个带着眼镜的男检察员根本就不想听他的意见,没说两句就以要开会为名,催促方轶尽快离开。 从检察院出来后,方轶在邢萍的引荐下,见到了向亚强的辩护律师赵律师,赵律师在bd市里的一家律所执业,三十多岁的样子,说是主攻刑事案件,但是一聊才知道,原来赵律师什么案子都做,只要能赚钱来者不拒。 而且在案件的沟通交流过程中,方轶发现好像赵律师不是太擅长刑事案子,对婚姻家庭类的案子却很感兴趣。 双方留下联系方式后,方轶乘坐火车离开了保定。 三日后,邢萍再次来到律所,听完辩护方案后,知道方轶要给她儿子做无罪辩护,心里有了底气,并办理了委托辩护的手续,缴纳了律师费。 方轶从邢萍的口中得知,向东的案子已经移送去了县法院。方轶决定过几日再去一趟法院阅卷,看看最终检察院移送的案卷中都有什么,与之前阅卷是否有出入。另外他需要再去一趟看守所会见向东,把辩护方案说清楚。 就在开庭的前两天,向亚强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给方轶打来了电话,想在开庭前沟通下案件的辩护方案,并要一份向东的辩护意见。 虽然是同一个案子,但是公诉机关指控向东的罪名是非法经营罪、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而指控向亚强的罪名却只是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 叔侄两个被起诉的罪名并不完全一样,沟通下辩护方案没有问题,但是赵律师上来就要辩护意见,这是方轶不能接受的。 辩护意见是律师的劳动成果,也是律师智慧的结晶,说的俗一点是律师的知识产权。方轶跟赵律师仅见过一次面,又不熟,怎么可能轻易给他看。 方轶一边接电话一边琢磨:凭什么你赵律师一张口,我就得把辩护意见给你。万一,你拿到我的辩护意见,修改下,拿去忽悠当事人,向家人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我抄袭你的辩护意见呢。 想来想去,最终方轶还是没有给赵律师。 实际上赵律师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这几天向家人一直找赵律师想看辩护意见,但是赵律师这阵子一直在忙一个离婚的案子,因为离婚案律师代理费比较高,所以他把精力都扑到了离婚案上,只有跟着他的实习律师在跟进向家的刑事案子。 之前方轶向邢萍介绍辩护方案时,说的比较细致,所以邢萍很信任方轶,没要求看辩护意见,觉得也没那个必要。 回到家妯娌两个一沟通,向老二的媳妇觉得自己请的赵律师好像只说做无罪辩护,让自己回家等信儿,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两个律师中,那个律师的专业水平高不好说,但是那个律师的工作态度更认真,更负责任,立见分晓。于是向老二的媳妇打电话让赵律师拿辩护意见,赵律师只得搪塞。 这几天被催急了,赵律师对实习律师写的东西又不太满意,就想了个借鸡下蛋的主意,想先看看方轶的辩护意见,然后改一版给向家人,但是却被方轶婉拒了。虽然赵律师心里不爽,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不是自己的实习律师,只得在实习律师起草的版本上修改一版发向家人。 开庭这天,方轶与赵律师都坐在辩护席上,之前借看辩护意见的事,搞的赵律师看方轶很不爽。而让他更不爽的是,他为向亚强提供辩护,只收了二万元律师费,而方轶为向东提供辩护却收了六万元律师费,三倍啊!他心中不由得感叹: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赵律师心里很不服气:不就多一个罪名吗?就多收那么多钱。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你怎么就收那么多律师费?哼!搞不好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包装花哨,里面都是草料。 方轶在辩护席上准备着开庭用的文件,根本没有在意赵律师怎么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轶也活明白了,人生在世要为自己而活,为家人而活,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要想太多,因为……别人怎么想真的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除非他能给你带来经济利益。 旁听席上人不多,大部分是向家人,众人在窃窃私语,等待开庭。 律师本色 第188节 第419章 掐吧,你们双方使劲掐! 不一会儿合议庭的三位男法官走进了审判庭,公诉席上之前见过的那个周检察员和他的同事在耳语。 走完了前面的程序,法庭在核对被告人基本信息后,审判长先让法警将向东带离了法庭候审。同一刑事案件有多名被告人时,法庭调查需要单独进行。 审判长道:“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向亚强的起诉书。” “……我们认为,被告人向亚强与向东转让具有营业执照、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等合法证照的网吧,但未办理变更登记手续,实质上是在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借助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 被告人向亚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请法院依法裁判。完毕!”周检察员道。 “被告人向亚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对案件事实无异议,我对罪名有异议,我和向东之间是正常的买卖关系,没有犯罪。”向亚强道。 随后,周检察员在审判长的准许下向被告人向亚强问了几个案件的事实问题,其实无非是如何转让的,收了多少钱,有没有办手续等问题。 赵律师作为辩护人也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随后的举证质证环节,被告人和辩护人对证据没有什么异议,对于转让网吧的事实证据,向亚强都认可。 在此期间,作为向东的辩护人,方轶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听向亚强怎么说,有无对向东不利的地方。 好在今天是开庭审理,向家人都在下面听着,向亚强所说与之前方轶了解的并无出入。 审判长让法警将向亚强带出法庭候审,将向东带进了法庭。周检察员再次宣读起诉状。 “……被告人向东通过买卖取得网吧相关证件,实质上是借助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其行为是非法的,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 因此,被告人向东的经营行为属于没有取得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而擅自从事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又构成非法经营罪。 我们认为,被告人向东的行为分别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和第二百八十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经营罪、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请法院依法裁判。完毕。”周检察员道。 “被告人向东,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及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与向亚强签订网吧转让合同后经营网吧,属于正常经营,不构成非法经营罪,也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向东道。 他本身对检察院指控的罪名就非常费解,后来在开庭前最后一次去看守所会见时,方轶告诉他要为他做无罪辩护,使他信心大增。所以他才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无罪。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向东。”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周检察员将事先准备好的询问题目拿了出来:“被告人向东,你是怎么知道向亚强的网吧要转让的?” “向亚强是我二叔,之前他与别人谈网吧转让的事没谈妥,后来他找到我,问我要不要网吧。我觉得他的网吧挺好的,就答应了。”向东道。 “向亚强将网吧转让给你,价格定了多少钱?有没有支付?”周检察员问道。 “十万元,我们签完协议我就给他了,银行转账给的。”向东道。 “你们转让后,做变更手续没有?”周检察员问道。 “没有,向亚强跟我说先经营着,反正证照都没到期呢,等到期了一起变也来得及。我琢磨着我二叔向亚强不会坑我,而且做变更还要跑手续挺麻烦的,所以就没去做变更。”向东道。 “网吧转让后,是谁在经营?”周检察员问道。 “是我在经营。”向东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周检察员道。 “被告人向东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说完,方轶看向向东:“被告人向东,你受让网吧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真实目的就是想把向亚强的九州网吧收购过来经营,投资人变更成我自己,替换掉向亚强。说的直白点就是我做网吧的股东和实控人。”向东道。 “之前你有经营过企业吗?”方轶问道。 “经营过,我在bd市内经营着一家驴肉火烧店,工商手续都是我自己跑的,所以对于公司的事我懂一些。”向东道。 方轶询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向东的嘴告诉法官,被告人向东是收购公司,变更投资人,而不是用钱买网吧的实际经营权。这一点正好与之前向亚强所说一致。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接下来的举证质证环节,向东及辩护人方轶对公诉人提供的证据逐一进行了质证,与向亚强一样,对于案件事实方面的证据,他们均认可。 法庭调查结束后,审判长让法警将向亚强带进了法庭。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周检察员将之前起诉书上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认为被告人向亚强将其经营的网吧连同相关证件出售给被告人向东,二人均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向东通过买卖取得网吧相关证件后的经营行为,属于没有取得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而擅自从事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构成非法经营罪。 接下来是被告人自行辩护,向亚强和向东均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构成犯罪,是正常的企业转让,请法院依法判决无罪。 “下面由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先由向亚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二被告之间签订的网吧转让协议是整体转让,向亚强没有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的主观故意,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请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向亚强无罪。完毕!”赵律师道。 “下面由被告人向东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向亚强将其投资的‘九州’网吧转让给本案另一被告人向东,并将国家机关颁发给其投资的‘九州’网吧的营业执照、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安全审核合格证、公众聚集场所投入使用、营业前消防安全检查合格证等‘一照三证’交给向东继续使用,二人的行为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向东的行为亦不构成非法经营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上述一照三证属于国家机关颁发给‘九州’网吧的证件,向东受让九州网吧后作为新的投资人,网吧的相关证照不存在废止或者失效的情况,仍然有效。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案卷材料显示,九州网吧为向亚强个人投资开办的非公司私营企业,属于独资企业。 根据《个人独资企业法》第十五条之规定,个人独资企业存续期间登记事项发生变更的,应当在变更之日起15日内依法向登记机关申请办理变更登记。 根据《个人独资企业登记管理办法》第十三条之规定,个人独资企业变更投资人姓名和居所、出资额和出资方式,应当在变更事由发生之日起15日内向原登记机关申请变更登记。 同时,该办法第十七条之规定,个人独资企业因转让或者继承致使投资人变化的,个人独资企业可向原登记机关提交转让协议书或者法定继承文件,申请变更登记。 (《个人独资企业登记管理办法》已于2022年3月1日废止,相关业务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市场主体登记管理条例实施细则》为准) 另,根据《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第十三条规定,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经营单位变更名称、住所、法定代表人或者主要负责人的,应当依法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办理变更登记,并到文化行政部门、公安机关办理有关手续或者备案。 通过上述规定可知,向亚强将其经营的九州网吧转让给向东,并不意味着九州网吧停业或者解散,九州网吧也并未消灭,其营业执照仍然处于有效状态。 向东作为九州网吧的受让人仅需依照上述规定持转让协议书向工商部门申请变更登记即可。 同样,向亚强将九州网吧转让给向东,并不必然导致九州网吧的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等三证失效,向东到工商部门变更登记后,再持新的营业执照到文化主管部门对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的法定代表人进行变更后,可以继续合法的经营九州网吧。 二、向东对相关证照的受让,是网吧转让协议履行的内容之一,虽未及时办理变更手续,但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理由有二个。 第一,向东受让的是九州网吧,而不是网吧的财产。 根据双方签署的协议,向东受让的合同标的是依法经营,且具备相关证照的九州网吧,而并非受让九州网吧的一照三证,并借一照三证另行开办一个网吧。相关部门将一照三证颁发给九州网吧,而九州网吧与投资人向亚强是相互独立的,因此,九州网吧的一照三证不属于向亚强个人。 在向亚强将九州网吧转让给向东后,该网吧的一照三证的使用主体并没有发生转移,因此,本案两被告之间不存在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的行为。 第二,法律法规对于照证转让的行为和企业转让后未办理变更登记的行为,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处罚。 《个人独资企业法》和《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对于经营者转让营业执照、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和企业转让后未按规定办理变更登记这两种行为,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处罚规定。 《个人独资企业法》第三十五条规定,涂改、出租、转让营业执照的,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处以三千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吊销营业执照。 第三十七条规定,个人独资企业登记事项发生变更时,未按本法规定办理有关变更登记的,责令限期办理变更登记,逾期不办理的,处以二千元以下的罚款。 《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第二十九条规定,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经营单位涂改、出租、出借或者以其他方式转让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尚不够刑事处罚的,由文化行政部门吊销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罚款。 第三十二条规定,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经营单位变更法定代表人或者主要负责人未向文化行政部门、公安机关办理有关手续或者备案的,由文化行政部门、公安机关依据各自职权给予警告,可以并处一万五千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直至吊销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作为一种行政犯罪,其规制的对象行为不能超出同类行政违法处罚对象的范围。 根据上述规定,向亚强和向东转让九州网吧后,未及时办理变更登记的行为,不属于《个人独资企业法》和《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规定的转让国家机关证件的行为,自然也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也不属于《刑法》规定的非法经营罪中买卖经营许可证的行为。 三、被告人向东受让九州网吧的行为与《刑法》第二百八十条规定的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的行为方式不符。 《刑法》第二百八十条规定,伪造、变造、买卖或者盗窃、抢夺、毁灭国家机关的公文、证件、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根据上述规定,辩护人认为,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是指购买方在不具备申领相关证件的条件的情况下,通过买卖的方式取得相关证件。 该罪的行为方式一般分为两种,1、买卖假借国家机关名义制作、内容虚假的证件;2、买卖原持证人向国家机关申请并取得的证件。本案被告人向东受让九州网吧的行为不属于上述行为中的任何一种。 四、被告人向东受让九州网吧后继续经营,虽然未办理证照变更登记,但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之规定,非法经营罪是指违反国家规定,从事未经许可的经营活动,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行为。 《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第二十七条规定,违反本条例的规定擅自从事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的,依法予以取缔;触犯刑律的,依照刑法关于非法经营罪的规定追究刑事责任。 《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是国务院制定的行政法规,属于刑法中的国家规定,因此违反该条例规定,未取得行政许可而擅自从事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的行为可能构成非法经营罪。 针对网吧变更法定代表人或者投资人后未向文化行政部门、公安机关办理有关手续或者备案的行为,并不属于该条例规定的严重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的行为,也不符合《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之规定。 本案中,被告人向亚强与向东签订九州网吧转让协议,向亚强将其经营的九州网吧和电脑设备一并转让给向东。 从表面上看,本案被告人向东因受让九州网吧而一并受让了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并非单独买卖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并利用该证在其他地方另行开展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不属于擅自从事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活动。 从本质上看,向东受让九州网吧后,虽未按规定及时变更营业执照和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上登记的法定代表人信息,但该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作为对九州网吧营业地址、营业面积、计算机等装置及附属设备数量、信息网络安全管理制度和安全技术措施等经营要件的合规确认,仍然合法有效。 向东在原地址、原经营场所及原经营规模下继续经营九州网吧,没有扰乱互联网上网服务市场的经营秩序。因此,向东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向东受让九州网吧的行为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不构成犯罪,请法院依法裁判被告人向东无罪。完毕!”方轶道。 一旁的赵律师心里很不平衡,心道:方律师啊,你说那么多干嘛,就不能干净利落的告诉法官被告人不构成犯罪,啰里啰嗦的多麻烦啊!你说这么多,我说那么少,你让向家人如何看我,情何以堪啊! 旁听席上向老二(向亚强)的家人心中也在翻腾着: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我们请赵律师花的钱少,所以赵律师只说了几句;向东他妈邢萍请方律师花的钱多,果然方律师辩护意见说的也多。 审判长也烦,之前看过案卷后,心里不知道问候了检察院这帮家伙多少次,暗道:虽说咱们是个小县城,见得世面少,但是企业转让这种行为是合法的,是可以活跃经济的,你们不知道?!这不是给我们找事吗?法院里案子那么多,就不能让我们消停会儿。 虽然这么想,但是他表面上却风轻云淡,一点没带出来,庭审中该走的程序一点不能少。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针对被告人向东的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发表以下意见。 我们认为,只要是违反了国家对市场经营行为进行管理的任何法律法规,就可以认定为非法经营罪的客观行为。 本案中被告人向东违法接纳未成年人到网吧上网,也属于非法经营行为,其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完毕。”周检察员对方轶的辩护意见非常不服气。 “被告人向东的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检察员的意见实质上是将市场秩序这一刑法分则第 三 章规定的同类客体当作非法经营罪的直接客体。 如果按照公诉人的解释,则《刑法》分则规定的非法经营罪即是一九七九年《刑法》规定的投机倒把罪,《刑法》分则第 三 章规定的所有违反国家有关市场经济管理法律制度的犯罪,都可以认定为非法经营罪的法条竞合犯。 很显然,这是不符合一九七九年《刑法》修改取消投机倒把罪的立法本意的,也不符合刑事立法设置罪名、罪状应力求明确性以实现罪刑法定的基本法理。 非法经营罪侵犯的客体应该是具体的一项或者几项制度,而不应是笼统的市场管理制度,因此不能以本案被告人向东违反相关管理制度,接纳未成年人到网吧上网为由,认定其构成非法经营罪。 律师本色 第189节 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向东的行为不够成非法经营罪。完毕!”方轶暗道:既然你乱扣帽子,那我也只能针锋相对了。 赵律师心里舒坦,暗道:掐吧,你们双方使劲掐!如果向东无罪,那向亚强肯定也会无罪;如果向东被判有罪,方律师可以作为我的挡箭牌。 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乱响! …… 第420章 你金口玉言啊? 庭审结束后,休庭十分钟。合议庭法官离开了法庭。十多分钟后,审判长和审判员再次走进了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向亚强向向东转让九州网吧的行为不构成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被告人向东受让九州网吧并经营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公诉人的指控不成立,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向亚强无罪; 二、被告人向东无罪。”审判长宣判道。 听到最后的宣判结果,站在下面的向东眼中露出了喜悦的光,向亚强也是一脸的兴奋。 赵律师和方轶相互握手庆祝辩护成功。 赵律师琢磨着回去后,把这个案子放到律所的网站上,给自己做做宣传,当然宣传里的主角一定是自己,一定要弱化方律师的形象,最好让他没有什么存在感。 旁听席上的向家人是最兴奋的,邢萍双手捂脸,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宣判后,检察院没有抗诉,判决生效,向东的案子就这样了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县里最好的酒楼内,向家人包了一个豪华大包间,庆祝向亚强和向东被无罪释放,宴席上一片欢歌笑语。 方轶被众人频频敬酒,虽然众人不是太懂法,也听不太懂方轶在法庭上发表的辩护意见,但是方轶在庭上的表现非常耀眼,让众人心服口服,都觉得向家叔侄无罪释放他的功劳最大,虽然赵律师才是向亚强的辩护律师。 这也让酒桌旁的赵律师心里非常不爽,但是他又不得不服,方轶的辩护意见写的确实比他强。 “儿子,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在你背后使坏的家伙——卢齐,出事了。”邢萍一边给儿子向东夹菜一边幸灾乐祸道。 “就是那个当初想接手我二叔网吧的家伙吧,出啥事了?”向东疑惑道。 “他跟你学,招揽学生去网吧打游戏,并负责车接车送。你进去的这几个月,他搞的风生水起,日进斗升。 结果乐极生悲,上个月,他叫一个没驾照的学生开着网吧的破面包车去接五个初中生去网吧上网打游戏,结果半路上出了车祸,五个初中生全死了,那个开车的学生重伤,据说现在还在icu呢。而且是全责。 当场有路人报警,后来警察查到了卢奇,把他给抓了,据说是什么重大责任事故罪。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了,现在嚷嚷的满城风雨的。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什么人的钱不好赚,非要赚学生的,咱这小地方供个大学生容易吗,都被网吧给祸祸了。 要不咱也别干了,这事缺德!”邢萍绘声绘色道。 “嫂子,要是有不缺德还能赚大钱的活儿,你给我介绍个。”这时向亚强嘿嘿一笑凑了过来。 “去,哪凉快哪待着去。要不是你弄个破网吧,能有这事。以后消停点吧,家里的拆迁款还不够你花,非得瞎折腾。 看到没,卢齐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向东回头就把那破网吧关了,回市里继续开你的驴肉火烧店去,再干这个,我打断你的腿。”邢萍咬牙切齿道。 “嫂子,有那么严重吗?”向亚强有些不信邪。 “方律师正好在,让人家方律师给你们说说。卢齐是不是够判刑的。”邢萍嚷嚷道。 “方律师,跟您咨询下,刚才我嫂子说的那个车祸的事,卢齐得判几年?路上出的事,是不是得按照交通肇事罪处罚?”向亚强看向方轶道。 他虽然不是太懂法,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有驾照的人,路上出事扣几分,罚多少钱,要不要被判刑,他还是懂一些的。 赵律师在一旁听着,没敢插话,一是因为对方没问他,二是他对重大责任事故罪这个罪名不太熟,没接触过,冒然张口怕露怯。 “嗯,按照邢大姐的说法,那个无驾照的学生是卢齐派去的,如果卢齐明知那个学生没驾照,还让他开车去接学生,主要责任在卢齐,其行为违反了国家有关生产作业的安全管理规定,应对五死一重伤的事故后果承担责任,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而不是交通肇事罪。 如果不是卢齐让学生去接人,是那个学生自己去的,那个学生大概率会构成交通肇事罪,而不是重大责任事故罪。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危害生产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的规定,造成死亡三人以上或者重伤十人以上,负事故主要责任的,对相关责任人员,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次的事故这么惨,五死一重伤,我估计,卢齐怎么也得五年起步,搞不好要被顶格处罚,判七年。”方轶想了想道。 他今天喝的有点多,刚才的刑期都是蒙着说的。 “哦,是这样啊!这不会是报应吧!可惜了那六个学生。”向亚强叹息道。 一旁的赵律师对方轶的说法不以为然,暗道:你金口玉言啊?!说判七年就七年,我还说判三年呢,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专业。 在场众人也是将信将疑,只当是饭桌上的新闻,并未当回事,几个月后,当卢齐的刑事判决下来时,众人惊呆了! 法院认定卢齐违反了国家有关生产作业的安全管理规定,应对五死一伤的事故后果承担责任,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最终判决被告人卢齐有期徒刑七年。 这个结果居然与方轶当时说的一模一样,当然这都是后话。 天气预报预告,有一股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进入了我国的北方地区,虽然很多时候天气预报不是太准,但是这次赶上了。 这几天天气骤然降温,路上行人的风衣和薄外套换成了薄羽绒和类似的棉衣,更有甚者上身穿着大鹅,下面穿着短裤,还有一双未来得及换掉的凉鞋。 这身装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到底他是冷呢,还是热,又或者是冷热交替,不得而知。不过根据路边社的报道,女人这种装束的,一般是为了美丽动人(冻人)不是什么好鸟;男人这种装束的,一般都是火力壮(傻小子) 第421章 男人不知媳妇好,只把少女当成宝 前段时间办完向东的案子后,方轶又在业务群里抢了几个去看守所会见的小案子,接了一个简单的盗窃案,大钱没有,小钱不断,时忙时闲。 下午的时候,兰姐正在总经理办公室内的老板椅上假寐,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方轶在兰姐助理的引领下走进了办公室。 “兄弟,快来,最近我弄了点好茶,你品品。”见方轶进门,兰姐起身快步来到茶桌旁,拿出来一盒大红袍。 “兰姐,我来吧,最近我专门跟云总学了茶艺,给您露一手。”方轶说着走到近前,接过了兰姐的茶叶。 兰姐让开了位置,坐到了对面。 助理退出办公室后,方轶一边泡茶一边道:“兰姐,您这是怎么啦?皱眉不展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上午时,方轶接到兰姐的电话,让他下午有空过来一趟有事咨询,反正下午也没什么安排,吃过午饭后稍事休息,方轶便驱车来到了盛丰集团。 “哎!别提了。我们在县里子公司的一位姓张的副总偷偷私吞了公司一大笔钱,我正发愁呢。”兰姐揉着太阳穴道。 “报警了吗?”方轶将一杯茶水放到了兰姐面前,问道。 “报了,县公安局已经把人给抓了,定的职务侵占罪。现在警察正在审他。他被判多少年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钱没了。”兰姐一脸无奈道。 “多少钱?”方轶一怔问道。 以兰姐的性格,她说是一大笔钱,那肯定钱少不了,要是几万几十万的她肯定不这么着急。 “一共八佰九十万。”兰姐叹气道。 “这么多钱?那位副总把钱用到什么地方了?”方轶惊讶道。 “都打赏给主播了,这几年直播不是特别火嘛,他迷上了直播。 我看过他打赏的那两个女主播,打扮的跟十八九似的,表面看起来清纯漂亮,其实都是装的,都是老黄瓜刷绿漆,妥妥的风尘女子,整天又跳又唱的,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你就说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整天抱着手机看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卖骚,也不嫌害臊。”兰姐一脸不屑道。 方轶一怔,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心道:姑娘十八一朵花,谁不喜欢啊!但是用公司的钱打赏,而且还打赏那么多,确实有点过份。 “为了增加与那两个女主播的交流互动,让女主播为他表演,他这几年没少用公司的钱给那两个骚货打赏。 男人啊!二十岁的时候喜欢十八岁的姑娘,五六十岁了还是喜欢十八岁的姑娘,真是初心不改啊!”兰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咬牙切齿说道:“男人不知媳妇好,只把少女当成宝,得!这回出事了吧!” 兰姐的话方轶听着有点耳热,他一边低头泡茶,一边道:“嗯,您说的对。整天盯着女人,不干正事,早晚得出事。” “您是怎么发现的?”方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问道。 “前段时间公司的财务发现账目有点对不上,于是公司请了外面的审计机构做审计,那位副总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找我承认错误,然后公司报了警。 那位副总在公司也干了十来年了,他媳妇我也认识,他要是真把公司的钱用到家里了,或者用到了孩子和房子上,我也不这么生气。 他居然背着老婆,给那两个骚货打赏几百万,就为了一声“小哥哥”,为了享受vip待遇,我是真无语了……”兰姐气愤道。 方轶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兄弟,你有没有办法,把钱追回来?”兰姐问道。 “这……不太好办!”方轶思索道。 既然方轶说不好办,而不是不能办,那就是有办法,兰姐还是很了解方轶的,反正谁办都得给费用。 “你放心,咱们都是自己人,律师费我不会亏待你,要是能拿回钱来,我按照回款的百分之二十给你律师费,另外再给你十万奖励,奖励走私账,我直接转给你。怎么样? 如果需要请客送礼,费用我包。”兰姐眨着眼睛,认真道。 “好吧,我试试看,如果拿不回来,您可别怪我,咱们再另想办法。”方轶挠了挠头道。 他说试试看,并不是因为兰姐给的律师费高,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有依据的,之前他在网上查看刑事案例时,他查到南方有个刑事案子与兰姐公司的事情很像。 因为那个案子发生在南方,不是本市,方轶不知道本市公检法机关会不会认可案例的处理方式,所以他只能试一试。 “放心吧,如果你都拿不回来钱,我就认了。你准备下手续,我给你签字盖章。回款后三日内结清律师费。”兰姐微笑道。 “谢谢兰姐信任。对了,县里公安局谁负责咱们公司这案子?”方轶问道。 “李斌李警官,你应该认识吧,这案子他管。”兰姐道。她知道方轶之前与李斌有过接触。 方轶一怔,真是巧了! 晚上,方轶吃过饭后,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放着案例,桌上的小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灯光范围内有一张a4纸,上面写了不少东西,还有一包烟和打火机。 思考的时候方轶喜欢只留一盏台灯,这样有助于他集中注意力。 烟雾从忽明忽暗的香烟上徐徐升起,方轶的手指夹着香烟,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月亮。 他把整个事情在头脑中推演了一遍,如果直接去找直播公司交涉,人家肯定不会给钱,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入口的肥肉谁会吐出来,而且人家是合法经营又没有违法犯罪。所以这事只能借助公权力,既然要借助公权力,那么就要把法理和法律规定捋清楚,针对公检法机关可能提出的疑问做好准备。 二日后,方轶开车回了县里,以受害单位盛丰集团的代理律师的名义见了李斌。既然可以公对公解决,那么就没必要走私交,即搭感情又搭钱不值得。 “方律师,盛丰集团那个案子已经侦查完毕,准备移送检察院了,你要是想阅卷可以去检察院。”李斌让人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道。 第422章 只能如此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阅卷的事。是想跟您了解下案情,问问赃款的事,被侵占的公司资金真的全都进了直播公司的账户?”方轶喝了口茶水,问道。 律师本色 第190节 “我们查过了,钱确实都用在了直播上,我们查了银行流水,也去直播公司调查过了。说实话这钱很难追!”李斌道。 方轶之前帮过他,双方有些香火情,所以他还是很照顾方轶的,有什么话都会直说,不会打官腔。 “我再打听下,那犯罪嫌疑人侵占的公司资金,咱们有什么说法吗?”方轶追问道。 “那能有什么说法,都打赏给主播了,人家是合法交易,恐怕很难追回来。我们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案子。盛丰集团那边有什么想法?”李斌弹了弹手上香烟的烟灰,问道。 盛丰集团是县里的知名企业,案发后,上面给李斌打过招呼,一定要合法合规的处理好这个案子,维护企业的合法权益。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一点毛病都没有,其真实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李斌心里有数,但是那家直播公司在市里,不在县里,而且有一定背景,不好办啊。 犯罪嫌疑人打赏主播的事人家都认,钱也确实进了直播公司的账户,但是人家要法律依据,对方的法律顾问咄咄逼人,李斌对付罪犯有一套,但是对付这种穿西服打领带,铁齿钢牙的律师,他有点鞭长莫及,浑身是劲但使不出来。 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案子涉及的款项也没追回来,迫不得已兰姐只好找方轶帮忙,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一试。 “我倒是有个建议,您先看看这个。”方轶说着将之前看到的案例复印件拿出来,推给了李斌。 方轶琢磨着,如果警方出面能把涉案款项要回来,自己能省不少事。 李斌看过案例后,皱着眉头看向方轶:“这……能行吗?毕竟不是咱们省的案例。” 方轶理解李斌的意思,虽然各省公检法办刑事案件遵循的都是同一部《刑法》和《刑事诉讼法》,但是各个省份的裁判尺度和口径不尽相同,其他省份能这么判,并不代表本省也可以这么判。 “行不行的可以试一试。”方轶建议道。 “嗯……,我看不如这样,反正这个案子马上要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不如我们先在内部开会沟通下,如果认为没问题,我们就按照赃款处理。 如果局里不同意,我就把案子移送检察院,你跟检察院沟通下,看看能不能将直播公司的打赏作为赃款处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李斌想了想道。 李斌之前就盛丰集团被侵占的资金用于打赏的事向上面汇报过,上面的意见不是太一致。 李斌去了直播公司一趟,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提出直播公司是合法经营,犯罪嫌疑人的打赏行为不违法,打赏的资金是用于购买服务的,主播对资金的来历不可能清楚,所以适用善意取得,不应被作为赃款追缴。 所以尽管方轶提供了一份案例,但是李斌对此事仍然不看好。 “好,那就麻烦您了。”方轶道。 方轶回到市里后的第五天下午,李斌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事情没搞定,案子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让他去检察院沟通追缴赃款的事。 方轶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内,方轶正在琢磨着盛丰集团的案子怎么跟检察员沟通,周颖给他发来一条微信:方律师,刚接到谈案组的信息,有个刑事案子点名要您承办,要接吗? 方轶看过微信后回复:好的,发过来吧。 有钱为什么不赚,他现在缺的就是钱。可一看律师费,他傻了眼,只有五千块! 中午吃过饭后,谢友和在吸烟室碰到了方轶。 “老方,上午有个刑事案子点名要你承办。那案子是我接的。”谢友和叼着烟道:“你约当事人了吗?” “约了,下午一点半当事人过来。”方轶道:“律师费怎么那么少?” “这个案子当事人家里是农村的,不富裕,又不够法援的资格,所以我跟所里申请了下,走了绿色通道,给减免了部分费用,律师费才会那么少。 这案子被告人极有可能被判死刑,家属在网上看过你的资料,希望你接手这案子,能保住命就行。”谢友和道。 “你答应当事人了?”方轶一怔,心道:死刑案件,这么低的律师费,跟会见的收入差不多,还要保住被告人的命?这要求有点高啊! “没,我怎么可能答应当事人,强奸致人死亡,这种案子保命的几率不大,可能也就走个程序。下午你问过就知道了。”谢友和道。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一位穿着朴素,三十来岁,身高体大,精神有些萎靡的女人走进了律所会议室。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您是周俊萍周女士吗?”方轶走进会议室问道。 “我是!您好,方律师。之前就是我接的您电话。”周女士起身道,声音略显有气无力。 “被告人是您爱人?”方轶问道。 周女士没说话,点了点头。 “您对案件情况了解吗?能否说下发生了什么吗?”方轶拿起签字笔,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八月月底时,我家那口子正在家吃饭,突然冲进来几个警察把他抓走了,后来警察说他涉嫌强奸罪。 后来我找律师去看守所看他,律师回来告诉我隔壁村有个女人被人强奸致死,就是他做的。”周女士说着抹起了眼泪。 “现在案子到法院了?”方轶问道。 “是,说是在中级法院审。”周女士点头道。 “委托手续上的签字和手印是您的吧?”方轶见对方知道的案情有限,问道。 “是我签订,手印也是我按的。方律师,我丈夫能保住命吗?”周女士抬头问道。 “这个不好说。您能提供的案情有限,要等见过您老公,看过案卷材料后才能判断。”方轶道。 “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方轶见周女士脸上有一块淤青,问道。 第423章 强奸致人死亡案 “别提了,我老公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死的那女人的娘家人不干,闯进我家一顿砸,这是被他们打的。 哎!自从我丈夫被抓,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吐沫星子淹死人。”周女士唉声叹气道。 “那您现在还住在村里吗?”方轶问道。 “不敢住了,现在住我父母家。”周女士道。 送走周女士后,方轶打电话给看守所预约会见,随后又给法院打电话预约阅卷,案件已经到了中院,估计很快就会开庭。 看守所内,方轶看着对面刚刚坐下的男人,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嘴上的胡茬跟钢针似的,刀条子脸,一对大眼睛,没什么神采。整个人透着萎缩、窝囊。这个人就是周女士的丈夫高强。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律师,你认识周俊萍吗?”方轶将委托手续拿出,问道。 “认识,他是我媳妇。”高强习惯性的用手蹭了下鼻子道,两只眼睛不敢直视方轶。 “周俊萍委托我为你提供辩护服务,如果你没意见,请在委托手续上签字,就签在周俊萍的名字旁边就行。”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了过去。 高强点了点头,接过了委托手续。 “请你把之前跟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说的案发经过,再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方轶道。 高强又点了点头,片刻后道:“在案发当天傍晚,吃晚饭时,我被媳妇打了一顿……” 高强所在的村,村里跟他年纪相仿的都出去打工赚钱了,只有他整天游手好闲的在村里晃荡,用村里人的话说,他是个不着调的家伙。 可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偏偏还是个老色鬼,几年前他曾经在村里跟个妇女搞破鞋,被对方男人堵在屋里一顿毒打,在土炕上养了三个多月才下地,他媳妇周俊萍和孩子都跟着脸上无光。 后来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在村里搞破事,老实了一年多。他媳妇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可谁知道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是不敢吃窝边草而已,偷偷跑去了邻村“重操旧业”。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他姐姐就在邻村住,有一次他去邻村看姐姐,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中年妇女收秋回村,推着一车花生挺费力的,他看那女人有几分姿色便上前搭讪,帮着女人把花生运回了家。 这女人的老公常年在外务工,很少回来,家里又没有孩子,一来二去的就跟高强勾搭在了一起。 案发当晚,高强的媳妇周俊萍听人说自家老公在邻村有个相好的,经常一起瞎搞,一生气将给他留的晚饭都倒进了猪圈。 高强回到家后,发现媳妇气色不对,手里拿着擀面杖正站在院中如饿狼一般的盯着他。他立刻就毛了。 自家媳妇身大力不亏,他体格不如媳妇,之前没少挨打,他媳妇下手可狠了,特别是搞破鞋的事被发现后,每次两口子打架他媳妇都下死手,一开始他还能支棱下,后来干脆就投降了,只有挨打逃命的份。 今天见媳妇这意思又要开打,他撒丫子就跑,结果他反应慢了一步,重重的挨了几下,疼的他呲牙咧嘴。 高强挨了打,又饿着肚子,村里人没人待见他,他只好去邻村姐姐家蹭饭。晚上到了姐姐家,他姐姐虽然也看不上他,但是亲弟弟来了,怎么也不能让他饿肚子,于是给他弄了点下酒菜,跟着他姐夫一起喝起酒来。 喝酒之时,他姐姐问他家里怎么样,媳妇呢。他不敢让姐姐知道实情,顺嘴编了个瞎话糊弄姐姐。 吃饱喝足后,不能老在姐姐家待着,否则姐姐姐夫肯定起疑心,一打电话就得露馅。当晚九点多,他离开了姐姐家,不敢回家,于是偷偷摸摸的想去相好的家里住一宿。 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屋里面稀里哗啦的麻将响,屋里正在打麻将,高强心道扫兴,晚上的好事做不成了,刚想去找自己的狐朋酒友二秃子,突然想起了村东头的小寡妇。 小寡妇的老公死于两年前的一场车祸,家里的孩子现在县里上高中,学习紧张,一个月也就回来一两次,平日里只有小寡妇在家。他脑袋一热便偷偷去了小寡妇家。 但是小寡妇为人正派,虽然平时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但是人家行的端走得正,性子又烈,附近几个村子的二流子都怕她,在古代那就是立牌坊的贞洁烈女。 要在平时,高强是不敢去招惹小寡妇的,但是今天晚上喝了酒,他垂涎小寡妇已久,酒壮怂人胆,脑袋一热就跑去了小寡妇家。 小寡妇为了避嫌,天一黑就插上了大门,高强到了门外进不了院,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后来他踩着石头翻墙进了院,悄悄来到房门前撬开门插,溜了进去。 来到土炕前,借着月光看到小寡妇正在炕上睡觉,高强心里一激动,脚下弄出了动静,小寡妇一睁眼只看到一个人影扑了上来,刚想大喊被高强捂住了嘴。 小寡妇死命的挣扎,高强怕事情败露,腾出手来卡住了她的脖子,随后用一旁的被子捂住她的头,女人性子在烈也没有男人劲大,最后小寡妇的反抗越来越弱,高强与其发生了关系。 完事后他突然发现小寡妇不动了,撩开被子一看,小寡妇瞪着双眼已经没了呼吸,高强知道事情闹大了,急忙穿上衣服,逃出了小寡妇家,临出门他还不忘之前争斗中掳下的小寡妇手上的金戒指,将金戒指带回家藏了起来。 次日有邻居过来串门,见小寡妇家的门没开便走了。中午时小寡妇的婆婆过来找她,结果还是没开门,她婆婆心里奇怪,日头都到头顶了怎么还没开门,便在外面大声喊她名字,院内却无人搭音。 老太太预感到不妙,便找来邻居爬墙进门,把院门打开,进屋一看顿时傻了眼,哭天喊地。后来邻居帮着报了警,警察来了,现场勘查后,将小寡妇尸体带回去进行尸检。 经检查,小寡妇系因外力扼压颈部、口腔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公安部门从小寡妇身上提取到了他人的dna,很明显这是一起强奸致人死亡的案子。 第424章 呦呵!这丫头片子长本事了 后来经过摸排附近几个村子里有前科和劣迹的村民,警方发现高强的嫌疑最大,虽然他没有被公安机关处理过,但是他远近“驰名”,已经臭遍了街了。 警察将他传唤回去问话,见他神色有异,便进行了dna对比,最后以强奸罪将他抓捕归案,后来在他家中翻出了小寡妇的金戒指,经鉴定金戒指价值一千二百元。 “高强,你知道检察院指控你什么罪名吗?”方轶问道。 “知道,前段时间检察院的人告诉我了,强奸罪和抢劫罪。”高强低着头说道。 “你对这个罪名有异议吗?”方轶问道。 “没有。方律师,我会被判死刑吗?”高强眼神中闪烁着恐惧的光。 “按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强奸妇女、奸淫幼女,致使被害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的案子最后的结果恐怕不乐观。 明天我去法院阅卷,看过案卷后会制定辩护方案。”方轶道。 方轶心里很清楚,高强的案子没有什么从轻处罚的情节,又无法得到被告人家属的谅解,大概率会被判死刑,但是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在回律所的路上,接到了李斌的电话,盛丰集团的案子现在检察院曹晓雪手里,李斌让他找曹晓雪去谈追赃的事。 挂掉电话后,方轶翻出了曹晓雪的电话,拨了过去,嘟嘟几声后,曹晓雪接通了电话,说清来意后,曹晓雪让方轶下午三点到检察院找她沟通。 回到律所时,正赶上谢友和出门吃饭,便拉着方轶一起去了常去的快餐店。 “上午会见咋样?”点完餐后,谢友和看向对面的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91节 “估计够呛,明天我去法院阅卷。”方轶在公众场合不太愿意过多的谈论案情。 谢友和点了点头:“估计跟我推断的差不多。下午所里有个重大刑事案件的研讨会,听说律协的人会过来,你要不要参加下?” “我下午得去检察院沟通案情,可能赶不上。”方轶一笑道。 “嗯,不去也好,都是些大话空话,没个吊用。”谢友和低声道。 “你儿子怎么样?还在市里吗?”方轶问道。 “没有,被派去京城了。在那边做西厨。”谢友和道。 “工作不用你操心,媳妇不用你操心,你算是捞到了。现在就等儿子结婚抱大孙子了吧?!”方轶笑道。 “哎!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娶媳妇得有房子吧,一座房子压死人啊!”谢友和叹息道。 “你家不是有房吗?发什么愁啊!”方轶不解道。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家就一套大三居房,如果在本市买房,我压力不大,从银行贷点款,我们两口子的工资加退休金就够还贷的,日常生活质量不降。 现在儿子去了京城,那地方房价贼高,一平米好几万,买套房我们都得成佃户,天天年年的给银行打工。生活就只剩下活着了!你说我能不愁吗?!”谢友和无奈道。 “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把控的,说不定你儿子的外国媳妇不要京城的房,人家自带嫁妆,给你弄个城堡住。”方轶笑道。 “借您吉言,我倒是希望他们去国外定居,这样我们两口子也少操点心。不用成房奴,不用操心孙子的学区房。”谢友和叹气道。 下午的时候方轶去了县检察院,接待他的不仅是曹晓雪还有她师父,之前见过的那位中年女检察员——李检察员。 “方律师,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之前案件移送后,我师父李斌跟我们沟通过关于追缴赃款的事,我也看过你提交给公安部门的那个案例。 既然你代表盛丰集团来找我沟通追缴赃款的事,我和我师也商量了下,觉得这事关键在打赏款项的定性上,是属于赠与行为,还是属于交易行为。这个定性将直接影响我们是否追缴赃款。”曹晓雪冷冷道,一双美丽的大眼中依旧冒着冷冷的光。 “方律师,我们想听听盛丰集团的意见。”李检察员微笑道。 “嗯,感谢两位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和我沟通追缴赃款的事,根据《刑法》第六十四条的规定,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裁判涉财产部分执行的若干规定》第十一条规定,被执行人将刑事裁判认定为赃款赃物的涉案财物,无偿或者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给予第三人的,人民法院应予追缴。 我认为,犯罪嫌疑人与主播之间没有购买服务的约定,打赏行为应该属赠与行为,主播所得的全部赏金应全额追缴。”方轶道。 虽然理论界和实务界对于打赏行为是属于赠与行为还是属于交易行为存在分歧,但是对于方轶来说,那个理论有利于盛丰集团利益的最大化他就用那个。只有说服了检察院才能进一步的让检察院与法院沟通追赃事宜。 “我不这么认为,根据直播的业务模式,犯罪嫌疑人的打赏行为是他与网络主播间的交易行为,犯罪嫌疑人打赏是为了让主播为其表演,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感,实质上双方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并非赠与。 虽然嫌疑人使用的是非法所得,也就是赃款,但是出于保护交易秩序的目的,打赏的钱不应被纳入追缴范围。”曹晓雪反对道。 呦呵!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丫头片子长本事了,不用点力气看样子无法说服这两位。 “嗯……,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与主播之间的打赏行为超出了赠与的范围,属于消费行为,但是犯罪行为人使用的款项是非法所得,说白了是赃款。 我认为如果打赏的钱是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收入,那么他打赏多少,都属于他的消费,不存在合同无效或者被撤销的情况,但是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是赃款,根据《刑法》的上述规定,应该被追回。”方轶辩解道。 第425章 不简单啊! “直播打赏是一种消费行为,虽然犯罪嫌疑人打赏使用的款项是赃款,但是不能否认其行为仍是民事行为,所以我认为本案可以适用善意取得制度。 虽然目前,我国法律法规对于赃款能否适用善意取得制度没有明确规定,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裁判涉案财产部分执行的若干规定》第十一条之规定,第三人善意取得涉案财物的,执行程序中不予追缴。也就是说,追缴赃款过程中是可以使用善意取得制度的。”李检察员道。 “嗯……您说的有一定道理,法理上似乎也说的通,但是有一点您可能忽略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裁判涉案财产部分执行的若干规定》第十一条规定,被执行人将刑事裁判认定为赃款赃物的涉案财物,无偿或者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给予第三人的,人民法院应予追缴。 换句话说,虽然在追缴赃款过程中,可以使用善意取得制度,但是善意取得也要服务与价格相对应,交易合理公平才可以。但是本案的打赏金额巨大,明显不属于合理交易的范畴。”方轶心道:多亏了之前有准备,要不还真被你唬住了。 曹晓雪和李检察员互相看了一眼,眼睛冒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律师,您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使用赃款打赏的服务与其价值不符。”李检察员道。 “对呀,既然是消费那么就肯定有对价,我说的俗一点,两个十八九的姑娘在直播间跳两下,唱两首歌就能值八佰多万?她天天跳,跳上一年,跳断了腿也不值这价啊! 更何况她们又不是什么明星,或者国家级的舞蹈演员。根本就不值!”方轶道。 方轶真想说现如今死一个人才赔偿多少钱,跳舞唱歌能值那么多钱?但是又觉得用生命的价值与直播对比,太高抬直播了,所以他没说出口。 “嗯,您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们的服务也是有一定价值的,这也不能否认。如果全追讨回来势必会侵害直播公司和主播的权益,但是对于明显超出服务价值的部分,可以不适用善意取得制度,我们可以追缴。”李检察员点头道。 妥了,虽然赃款不能全拿回来,但是至少能拿回一部分,律师费有着落了。方轶心里踏实了不少。 “方律师,您提交一份书面律师意见,我们找领导汇报下。”李检察员道。 “如果上面批准了,您两位能否跟我去趟直播公司,我想跟他们谈下。”方轶试探道。 李检察员一笑道:“这个恐怕不行,不过我们检察院有挽回被害单位损失的义务,如果院里同意我们的意见,谨慎起见,我们会先冻结直播公司银行账户内的涉案金额,待到法院判决后,再发还被害人。 不过目前直播服务的合理对价无法确定,具体法院会怎么判尚不明确,如果你们双方谈妥了,也可以给我们提交书面意见,我们可以作为参考,向法院建议返还的金额。” 李检察员说的明白,虽然不能给你方轶狐假虎威的机会,但是如果检察院认为打赏属于应当被追缴的赃款,检察院可以先行冻结全部款项,待法院判决后再返还,如果直播公司和盛丰集团协商一致,检察院会尊重双方的意见。 “谢谢,谢谢您两位的大力支持,我代表盛丰集团感谢您两位。”方轶兴奋道。 “回头上面批了,我让小雪给你打电话。”李检察员微笑道。 如果这个案子能顺利解决,李检察员和曹晓雪脸上也有光,为县里的重要企业挽回了经济损失,写入年底的工作总结,绝对是个亮点。 方轶离开后,曹晓雪松了一口气:“师父,还是您的办法好。现在问题解决了。” “没办法,咱们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研究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啊,所以把上面提出的问题直接甩给盛丰集团的律师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既然想赚律师费他怎么也得费点力气。 不过方律师确实专业能力很强,脑瓜儿也够用。他的本意是把所有的打赏钱都要回来,但是当他意识到不可能时,很快便改变了方向,索要超出服务对价的部分。 我敢肯定,他在来之前就想好了,如果能忽悠住咱们就要全款,忽悠不住就见机行事。”李检察员微笑道。 “要是这么说,方律师表面上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不简单啊!”曹晓雪瞪着大眼睛惊讶道。 “这还用说,等你接触的律师多了就懂了,头脑简单是当不了律师的,更赚不到钱。”李检察员笑道。 次日一早,方轶便将律师意见交到了检察院,剩下就看检察院的了。方轶从县检察院回来后,将相关情况告诉了兰姐,兰姐心情大好。 几日后,检察院以直播公司收到的打赏涉及刑事案件的赃款为由,冻结了其银行账户内相应的款项,因为冻结的金额比较大,直播公司的银行账户内资金一共才一千多万元,一下被冻结八佰九十万元,公司运营出现了问题,股东只得自掏腰包给直播公司输血。 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立刻找到曹晓雪交涉,并提交了一份京城五位知名法学教授的法律分析意见,认为直播公司的打赏款属于合法交易,不属于应被追缴的范围,建议检察院解除对直播公司银行账户的冻结。 曹晓雪那小辣椒的性格立刻显现出来,毫不退缩,质问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法学教授的分析意见是法律还是法规,效力何在?她机关枪似得提问把法律顾问搞的甚是尴尬,最后还是李检察员出来打圆场,告诉法律顾问,目前案件已经移送法院,如果法院认为不应追缴,检察院会立刻解除冻结。 这话说的再明确不过了,直播公司可以有不同意见,但是一切要等法院判决后再说。 检察院等得起,兰姐也等得起,方轶更等得起,但是直播公司等不起,眼下正是直播火热之时,有好几笔资金想要入股直播公司,如果直播公司涉及赃款的事件被竞争对手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会损失很大。 第426章 你是在威胁我们? 方轶很快接到了直播公司法律顾问打来的电话,对方想要跟盛丰集团商量下退还赃款的事,也想借机把事情澄清下,避免投资方撤资。 午后的律所会议室内,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窗边的椅子上,坐在上面的方轶感觉暖洋洋的,兰姐坐在他旁边,靠在椅背上听着对方的方案。 “高总,方律师,我们的意见是退还八百九十万的一半,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一位带着金丝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多岁的男律师提议道。 说完后,法律顾问看向身旁坐着的胖男人,直播公司的总经理——赵总,后者点了点头。 “你们的两位艺人唱唱歌跳跳舞就值肆佰多万?这服务价格太高了吧,我们同意你们保留部分服务对价,但是你们得拿出诚意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谈的余地了。 哦,对了。昨天有家投资公司叫什么宏远什么的,给我打电话询问赃款的事,我跟他说无可奉告,让他等着看法院的判决。”方轶微笑道。 听了方轶的话,赵总的脸色有些微变,法律顾问当时就急了:“方律师,你是在威胁我们?” “谈不上,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实话,判例已经给你们看过了,检察院的意见你们也很清楚,如果你们不拿出诚意来,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方轶冷笑道。 商场如战场,现在的局势对盛丰集团非常有利,如果不利用那才是傻子。 法律顾问刚想发作,被赵总拦住了。 实际上法律顾问也发作不起来,不过是演戏给直播公司的赵总看,人家都打到门口了,法律顾问怎么也得表示下,要不然人家凭什么花钱养你。 “方律师,高总,你们提提你们的想法。”赵总压了压心中的怒气,问道。 谈判与打仗一样,最怕自乱阵脚,赵总作为一方的老大,自然懂得这些道理。 “我们的意见很简单,你们可以留下总金额的百分之八,作为直播服务的对价,剩下的钱都还给我们。”方轶道。 “这……太少了吧!”赵总不爽道。 “这个比例已经不少啦!我给您二位看的案例上,那家直播公司可比你们的规模大多了,最后法院就是按照这个比例判的。 如果不是你们上门来谈,我们提交给检察院的比例更少,只有百分之三。这也是按照规模大小计算出来的,我想法院在这种事上也会参考双方公司的成本和规模的。您说呢?”方轶微笑道。 赵总内心动摇了,对方提供的案例与自家公司的事出入不大,另外检察院已经查封了自家的银行账户,资金上自己可以输血,但是负面消息太大,投资人还等回信儿呢。 “好吧,就按照百分之八,不过我们要签署协议,你们要提交给检察院,而且要配合我们的投资方进行尽调。不能发布关于我们公司的负面消息。”赵总犹豫了片刻后道。 “没问题,我们盛丰集团完全配合。到时候您可以让投资人直接给方律师打电话。”兰姐笑的很开心。 次日一早,双方签署了协议,方轶和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一同去检察院提交了双方的协议。 此后,方轶接待了三波投资尽调,方轶说的很客观,将事实做了澄清,直播公司的法律顾问一直在尽调人员身旁陪同。 兰姐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虽然说损失了百分之八的资金,但是大部分的资金可以拿回来的,现在就等法院判决了,毕竟检察机关只是建议,最终还需要法院拍板。 不久后,高强强奸案开庭了。 法庭内,旁听席上没有人,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本案涉及个人隐私所以选择不公开审理。坐在被告人席上的高强精神萎靡,身体也瘦了一大圈。 这段时间他在看守所没少受罪,虽然看守所内的警察不待见他,但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同监舍的犯人却并不那么友善。 得知他是因为强奸妇女被抓进来的,监舍内每天晚上都有人找他谈话,同时还会帮助他活动筋骨,抻抻筋,弯弯腿,练练少林排打功之类的。搞的高强本就不强的身体,更加的不堪,精神萎靡。 犯人也是有自己的道德标准的,打架斗殴,好勇斗狠的一般没人招惹。但是如果是强奸犯,那可就不一样了,基本上会被犯人们看作是人渣中的人渣,是最让人瞧不起的,是犯人中的最底层。所以他的待遇可想而知。 法庭上,公诉人正在宣读起诉书:“……本院认为,被告人高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二百六十三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以强奸罪和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罪行恶劣,危害后果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我们建议对其从严处罚,处以死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 俗话说,万恶淫为首,方轶看的出来,对面的两个女检察员嫉恶如仇,如果国家有刮刑,她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建议法院适用刮刑。 “被告人高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听清了,我认罪也认罚,请法院从轻处罚,我真不是故意要杀她……”被告席上的高强声音颤抖,眼眶内全是悔恨的泪。 他怕了!死刑,有几个不怕的。 审判长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了,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吧。死刑都是对你的慈善。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面无表情道。 律师本色 第192节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道:“被告人高强,案发当天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当天我去姐姐家吃饭,后来我准备去想好的家里住一宿,结果她家有人打麻将,后来我就走了。再后来我脑袋一热就去了小寡妇高敏家。”高强道。 第427章 他没活够! “后来发生了什么?”检察员眼神如刀一般。 “后来我翻墙进了她家,又撬开了门插进了屋,她正在炕上睡觉,突然醒过来看到了我,我怕她喊人就扑上去用手捂她的嘴,后来又卡住她脖子,用被子蒙住她头,跟她发生了关系,我真不是有意要杀她……”高强越说越激动。 “被害人的金戒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检察员问道。 “她挣扎的时候,我去掰她的手,无意中看到的金戒指,所以就顺手给撸下来,带回了家。”高强道。 “之前你供述是在强奸行为实施后,她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你从她手上撸下来的。现在你又说是在争斗中撸下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检察员冷声问道。 “之前是我记错了,这些天我又回忆了下,是在争斗中我从她手指上撸下来的。”高强道。 “你离开时,被害人是什么状态?”检察员道。 “她……她没气儿了。我当时用手试过,她没有呼吸。我不是故意的……”高强看向检察员,眼中满是恐惧。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需要发问。”方轶道:“被告人高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进入被害人家里的。” “当时我喝了酒,就是想跟她发生关系,没想别的。”高强道。 “审批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高强酒后潜入被害人家中,采用暴力手段对被害人实施奸淫,致被害人死亡,其行为构成强奸罪;在强奸过程中,强行掳下被害人的金戒指,被告人入室抢劫致人死亡,应当数罪并罚。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处死刑。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去小寡妇家……”高强又是一阵忏悔,可惜他不是在教堂,而是在法庭,所以这一套说辞没有任何作用。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方轶对检察员的大部分指控都不持异议,但是在入室抢劫致人死亡这一点上他不同意检察员的观点。 “审判长、审判员:针对检察员指控被告人的强奸罪罪名,辩护人不持异议。但是对于入室抢劫致人死亡,辩护人有不同意见,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高强,不构成入室抢劫致人死亡,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入户的目的是实施强奸犯罪,并不是为了抢劫,因此不能认定为“入户抢劫”。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之规定,‘入户’目的的非法性是认定入户抢劫的关键。进入他人住所须以实施抢劫等犯罪为目的。抢劫行为虽然发生在户内,但行为人不以实施抢劫等犯罪为目的进入他人住所,而是在户内临时起意实施抢劫的,不属于“入户抢劫”。 根据上述规定,辩护人认为,认定本案被告人是否构成“入户抢劫”,关键在于其入户的目的。 本案中,被告人高强以强奸为目的进入被害人住所,不符合入户抢劫的成立要件,因此,被告人高强在强奸过程中临时起意抢劫被害人金戒指的行为不能认定为入户抢劫。理由如下: (一)根据上述意见,关于‘进入他人住所须以实施抢劫等犯罪为目的’,是指以入户实施盗窃被发现,行为人为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如果暴力或者暴力胁迫行为发生在户内,可以认定为“入户抢劫。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之规定,‘入户抢劫’为加重处罚情节,另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规定,实施盗窃、诈骗、抢夺等行为在一定条件下可转化为抢劫罪。 因此,当行为人以抢劫为目的入户,或者以盗窃、诈骗、抢夺等犯罪为目的入户并转化为抢劫罪的,才可以认定为“人户抢劫”。 (二)上述意见中的‘抢劫等犯罪’不应被理解为所有犯罪,仅应解释为抢劫及盗窃、诈骗、抢夺等图财型犯罪。 上述意见明确规定,进入他人住所须以实施抢劫等犯罪为目的,意在严格入户抢劫的认定条件,将以实施抢劫等图财型犯罪为目的的入户与以实施其他犯罪为目的的入户区别开来,以做到准确定性和量刑均衡。 因为如果不加区分,对以实施任何犯罪为目的入户而临时起意抢劫的行为都以入户抢劫论处,行为人可能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有可能使刑法规定的‘入户抢劫’范围无限扩大,容易导致轻罪重判。 本案中,被告人高强被媳妇殴打后,到姐姐家吃饭,饮酒后入户实施强奸犯罪。根据公诉人提供的现场勘验、检查笔录,案发现场并无抢劫其他财物的情况,且在案证据证实被告人仅抢走了一枚金戒指,这说明高强并非为图财而入户抢劫,所以不符合入户抢劫的条件。 (三)公诉人将被告人入户的行为同时定为强奸和抢劫的手段,是对同一行为的重复评价。 禁止对同一被告人的同一犯罪行为进行多次定罪或者处罚,是我国刑法理论和实践中遵循的基本原则。其目的是为了禁止对同一行为进行重复的刑法评价,保护被告人的权利,实现罪刑相当。 本案中,被告人高强入户的目的是为了实施强奸犯罪,该入户行为不应再作为抢劫的手段进行评价。否则将导致该入户行为分别认定为强奸和抢劫的手段。这不仅违反了重复评价原则,也违反了主客观相一致的定罪原则。 综上所述,被告人高强以实施强奸犯罪为目的,进入被害人家里,在强奸过程中又临时起意抢走被害人的金戒指,该行为不应认定为‘入户抢劫’。 二、本案被害人的死亡,系因被告人暴力强奸所致,故不能认定为抢劫致人死亡。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五)项之规定,‘抢劫致人死亡’的,应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在司法实践中,只有当抢劫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且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死亡负有刑事责任时,才能认定为“抢劫致人死亡”。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材料和被告人的供述,案发经过为,被告人高强入户采用暴力手段制服被害人,而后与之发生关系,并在强奸过程中抢走被害人的金戒指,最终导致被害人死亡。 根据被告人高强供述,其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使用了被子蒙头、卡脖子、捂嘴等暴力手段。尸检报告也证实,被害人系因外力扼压颈部、口腔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由此可以判断,被告人高强为实施强奸行为而实施的蒙头、扼颈、捂嘴等暴力行为才是导致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 被告人高强在强奸过程中抢劫金戒指的行为,暴力程度轻微。可见,被告人高强抢劫金戒指的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高强犯强奸罪和抢劫罪,但不构成入户抢劫致人死亡,归案后被告人高强如实供述,认罪认罚,具有悔罪表现,请法院从轻处罚。完毕。”方轶道。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作为被告人高强的辩护人,方轶还是向法院提出了从轻处罚的建议。 …… 庭审结束后,众人等待最后的裁决,十分钟后,合议庭成员走进了法庭。 “……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高强的行为已分别构成强奸罪和抢劫罪,罪行恶劣,危害后果严重,社会危害性大,应数罪并罚。公诉机关指控高强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 关于高强的辩护人提出高强的行为不构成入户抢劫的辩护意见,经查,高强进入被害人房间是为了实施强奸行为,而不是抢劫行为。强行抢走被害人手上的金戒指,系被告人在强奸过程中的临时起意。根据主客观相一致的刑法原则,对该项辩护意见予以采纳。现法判决如下: 被告人高强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审判长宣判道。 被告席上的高强听到判决后,直接瘫到了椅子上,两眼发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没活够! 方轶走出法院时,高强的媳妇快步走了过来:“方律师,怎么样?” “判了!死刑!”方轶看着她,说道。 “哇”的一声,高强媳妇哭了出来,她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虽然老公做了不要脸的事,让她和孩子抬不起头来,但毕竟是一家人,打打骂骂的天长日久还是有感情的。 “庭上高强嚷嚷要上诉,我可以给您起草一份上诉状,但是……”方轶欲言又止。他的本意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您还是别在浪费钱请律师了,二审没希望。 高强媳妇点了点头,哭声小了些,之后在娘家哥哥的搀扶下上了车。方轶不知道对方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高强强奸案的刑事判决书下来后的第四天,盛丰集团旗下子公司张副总经理职务侵占罪的案子也开庭了,最终县法院采纳了检察院的建议,按照盛丰集团和直播公司达成的协议,确认了应予追缴的赃款数额。 刑事判决书下来后,直播公司扣除百分之八的服务费后,将剩余款项退还了盛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兰姐说话算数,在款项到账后的第二日,按照之前的约定给方轶支付了一百六十多万的律师费,外加十万元奖励。 这笔律师费律所扣除百分之三十后方轶可得一百一十多万,当然这是不扣个税的数额。考虑到一次性提走个税太高,所以在律师费到账后,方轶并没有急着提款。 这是方轶执业以来收到的最高的一笔律师费,让他兴奋了好几天。 十月底的时候,万可法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律所,他终于结束了治疗回来了。 方轶被叫进办公室时,胖老头正在拿着镜子观察自己那红扑扑的脸堂。 “您找我有事?”方轶小心的问道。 他搞不清楚眼前这胖老头回来第一天就找自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非常谨慎。 “小方啊,你看看我这脸是不是皮肤有些松弛了?”万可法拿着镜子摆弄道。 “啊!?”方轶心道:岁数大了不都这样吗?都一把岁数了,那皮肤还能跟十八九的大姑娘似得水嫩?黑山老妖啊! “啊什么?我问你呢。”万可法瞥了一眼方轶道。 “那个……您这皮肤比华主任强多了,我看比老黄都好,红扑扑的,多健康啊!”方轶拍马屁道。 “哼!姓华的怎么能跟我比。我琢磨着这几天去打个美容针,我听医院的小护士说效果不错。最少能年轻十岁,你觉得呢?”万可法边照镜子边道。 我滴个神啊!好不容易从饮酒的大坑中爬出来,看这意思胖老头准备往美容的大坑里跳啊!这是跳火坑习惯了还是咋滴! 这话该怎么接?到时候老板娘不会杀过来兴师问罪吧,说胖老头去美容是自己鼓动的! 方轶愁的直抽抽:我太难了!老板啊不能换个人坑吗? 第428章 万可法的邀请 “那个……我觉得还是自然的好。谁知道美容针打进去有没有副作用啊,万一弄出个扑克牌脸,跟个僵尸肉似得,喜怒不行于色,您这镜子也就不用再照了……”方轶规劝道。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不过,我现在不怎么喝酒了,你得给我找个爱好,算你赎罪。”万可法摆出一副滚刀肉的表情,放下手中的镜子看向方轶。 啊!这也要帮忙?爱好这东西不得自己开发吗?我哪知道你喜欢啥呀。 看胖老头这意思是赖上自己了,方轶一脸的苦涩:“要不您试试饮茶!” 胖老头人不错,相处的也挺舒服的,就是有时候有点“老小孩”,岁数大了都这样,方轶可不想胖老头喝酒喝的跟隔壁吴老二似得弹弦子,这个团队需要他撑着。 “饮茶?嗯,可以试试。”万可法琢磨道。 “我给您介绍个茶庄,我一直在哪买茶。”方轶见胖老头有意,急忙建议道。 他也想帮云梅拉个大客户,老板喝茶能买次的嘛?当然要最好的,那价格肯定低不了,这相当于变相给云梅创收。 “好,下午没事跟我去一趟。”万可法道。 “下午就去?”方轶惊讶道。 “怎么,你下午有安排?”万可法瞥了他一眼,问道。 “没……没有。我先跟对方打个招呼,看看有什么好茶,给您准备着。”方轶道。 “这还差不多,交给你了。”万可法微笑道:“听说你最近收入颇丰啊!” “还行!”方轶嘿嘿一下。 “咱们所里有个规定,如果收入超过两百万,可以提合伙人,年底要开合伙人会议,你要不要申请下?”万可法一脸认真的问道。 律师本色 第193节 “我的收入不够吧!”方轶有些发蒙,他还真没算过自己这一年来赚了多少律师费。 “咱们律所提升合伙人的标准的看创收额,也就是进入律所账户的数额,不是看你实际拿到手的金额,以你的收入……应该差不多。 你知道为什么团队成员的工位周围都没有窗子吗?”万可法微笑道。 方轶摇了摇头,暗道:难道这也有说道? “律所就像是森林,只有成长最快,爬的最高,适应力最强的人才能看到蔚蓝的天空,才有权利沐浴阳光,其他人只能窝在黑暗中奋力的往前拱。 你只有成为合伙人才能每日见到灿烂的阳光,享受阳光的滋润。律所的资源都是合伙人的,永远是合伙人的,不可能给下面的律师。 请注意,我讲的是真正的资源,不是案子那么简单。如果你想成为合伙人,我可以帮你。当然是最低级的合伙人,不是权益合伙人。”万可法盯着方轶的眼睛,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帮我?”方轶沉默片刻后,不解的看向万可法。 “因为……之前有人这样帮过我,我看好你,也希望能帮到你。”万可法神秘的眨了眨眼,一笑道:“好了,不用马上给我答案,年底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 下午的时候,云梅迎来了新客户—万可法。为了增加客户粘度,云梅不仅给胖老头展示了精湛的茶艺,还给他介绍了十余种不同的茶叶,任他挑选,最后又送了他一套紫砂茶具,当然比送方轶那套茶具要差一些,但也是名家作品,正宗紫砂。 其实万可法家不缺茶叶,只是之前他不怎么饮茶,对于他来说喝茶不过是为了解渴,或者装装样子。 今天经云梅这么一点播,他还真对饮茶有了兴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跟云梅学一手,以后在华连成和杜三娘两位创始合伙人面前露一手,让他们羡慕死,省的他们整天说自己“粗俗”。 次日,万可法办公室内摆放了一张新买来的茶桌,包括小火炉和木炭等物品准备的一应俱全,方轶一看就知道胖老头这是在比照云雾茶庄的茶室进行布置,看来是要来真的。 中午吃饭回来,方轶裹着羽绒服在楼下吸烟晒太阳,冯助理走了过来,抽出一根华子递给了方轶。 “方律师,老板办公室的茶桌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信儿?”冯助理似笑非笑道。 冯助理是老板娘安插在律所的眼线,据说正在追求老板的小女儿,这次突然问起这事,不由得让方轶提高了警觉。这不会是兴师问罪的节奏吧! “估计是老板戒了酒,没事做改喝茶了。”方轶一笑,装糊涂道。 “是不是您建议老板买的?”冯助理接着问道。 方轶心中有些不爽,是与不是跟你冯助理有关系吗?你这么问合适吗? “别误会,我只是闲聊。”冯助理见方轶眼神有了变化,立刻辩解道。他不懂专业上的事,但是为人处世,察言观色确是一等一的高手。 “您可能不知道,老帮娘对老板的身体很关心,喝茶总比喝酒强,钱多少是小事,好好的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冯助理吐出一口烟雾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老板娘让我替她谢谢您。” 方轶一笑:“老板岁数大了,生活没有乐趣他肯定不愿意。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喝茶总比喝酒强。” “谢谢!”冯助理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他走后,黄援朝凑了过来:“‘锦衣卫’找你什么事?” “锦衣卫?”方轶一头雾水道。 “对呀,冯助理,老板娘的锦衣卫。本来我想叫他东厂或者西厂,但是他的资历还是差了一点,所以还是锦衣卫比较合适。”黄援朝解释道。 “好吧,你高兴就行。”方轶无奈一笑:“他问我老板为啥突然对喝茶感兴趣。” “你咋说的?”黄援朝追问道。 “我说可能是老板口渴。”方轶开玩笑道。 “切,鬼才信你的话。冯助理肯定是问老板突然喜欢饮茶是不是你搞的鬼。”黄援朝撇了撇嘴道。 “知道你还问。”方轶道。 “不会真的是你吧!”黄援朝惊讶道。 “是啊!怎么啦?”方轶道:“有什么问题吗?” “太有了!以后老板、你和我,咱们可以一起切磋茶艺,品茶了。对了,有空把你那套紫砂茶具拿出来,让老板开开眼,看看什么是好茶具。”黄援朝鼓动方轶道。 第429章 猫三年狗三年 “你可拉倒吧!老黄,你不会是贼心不死,惦记我那套茶具吧。那套茶具要是被老板看上了,我还能拿的回来?不行,绝对不行。”方轶连连摆手道。 “看你说的,什么叫惦记你的茶具啊,这叫交流懂不,茶是一种文化,茶具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需要交流,所以你要把好东西拿出来大家观赏,大家用……不,大家体验。”说完,黄援朝一脸的贼笑。 方轶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有句话说的真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北方的秋天很短,很快天就冷了,山上的树叶被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吹得已经所剩无几,柿子树上只有最高处还挂着十几二十个红彤彤的柿子,那是给鸟儿留的。 市内温度虽然比村里高,但是仍然抵不住冬日的冷风,路旁的树下树叶成堆,环卫工人最忙碌的时刻到来了。 早上方轶无事,坐在工位上拢了下自己的创收,系统上的数据着实吓了他一跳,不知不觉的创收已经过了二百万,当然最大头是给兰姐讨债得的一百六十多万律师费和给云梅追债得到的四十多万律师费。真正做诉讼业务拿到的钱却不多。 万可法说,提合伙人的标准是创收而不是律师实得,今年创收高是因为有两笔追债业务做的好,明年要是没有追债业务,就靠自己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办,能不能过五十万都不好说。 做诉讼律师,猫三年狗三年,很正常,尤其是中下层的诉讼律师,竞争大,资源有限,连下个月能不能赚到钱都不知道……明年的事还是明年再说吧。 就在方轶胡思乱想之际,周颖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方律师,谈案组有个刑事案子,当事人指定由您来承办,您要接吗? 方轶立刻回复:接,把信息发过来吧? 他想的明白,既然有人指定自己来承办案件,那就说明自己在本市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至少老百姓知道有个做刑事案子的律师叫方轶,这就已经不容易了。钱多钱少都得接,此时正是打品牌立口碑的时候。 半个小时后,谈案组将刑事案件谈妥后,直接转给了方轶。当方轶来到楼上会议室时,一位五十多岁,穿着朴素,有些秃顶的男人坐在里面正在叹气。 “您好,我是方轶律师,您是邹光的父亲邹达良吗?”方轶关上会议室的门后,问道。 “我是,方律师,您好。”邹达良起身看向方轶道。 “我看了下谈案笔录,您之前请律师去会见,公安部门认定邹光构成盗窃罪,而案子到了检察院后,变成了诈骗罪。您了解案情吗?具体是怎么回事?”方轶坐到他对面后,问道。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看仓库的,哪懂这些啊!之前我请了位律师去看守所看我儿子,回来后律师告诉我公安机关将我儿子的行为定性为盗窃罪。 后来那位律师帮我申请取保候审,但是公安那边不放人,说是不符合取保的条件。后来案子到了检察院,之前请的那位律师又去检察院阅卷,检察院说不构成盗窃罪,构成诈骗罪。 请的那位律师说应该定盗窃罪才对,检察院说的不对。我心里不踏实,又咨询了几位律师,有说是诈骗罪的,也有说是盗窃罪的,还有的说是抢夺罪,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后来我让同事在网上帮我查了下,我同事说您擅长做刑事案子,而且做过很多知名的案件,让我来找您,我就来了。”邹达良一脸懵逼道。 “这样吧,我先去看守所会见问问情况,然后去检察院阅卷,回头我通知您过来,咱们再谈。”方轶一听对方啥都不知道,问了等于白问,便草草的结束了谈话。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看守所。 隔栏对面的邹光二十来岁,长得挺气派,但是眼神却让人感觉忽忽悠悠,好像总在有意躲闪着方轶的目光,给人一种不可信赖的感觉。 方轶收起委托手续,道:“邹光,你把之前跟公安部门和检察院说过的案发经过跟我再叙述一遍。尽量说的详细些。” “嗯,自打从里面出来,我一直没什么正经工作,每天打点零工,后来我爸给我介绍了个开车的工作,但是人家嫌弃我蹲过牢找个理由把我辞了。”邹光道。 “之前你因为什么事进去的?”方轶插话道。 “盗窃罪。那时候小,不懂事,跟着一帮哥们整天瞎混。有一次一个哥们告诉我,说一家工厂的仓库里有好多废铁,都上锈了没人要,让我帮忙开车过去把东西都拉出来,卖了钱大家分。 我一想反正我只管开车,万一出了什么事有他们担着呢,就同意了。后来去了仓库后,我看他们搬出来的都是崭新的零件,灯光一照个个都冒着光,这哪是什么废铁啊。而且看哪零件好多连包装都没拆,我这心里就突突上了。 结果刚搬了两趟,就被人发现了,后来警察开车追我们,我们车里装的东西太多,跑不快,就被抓了。 法院认为我是从犯,认罪态度好,后来判了我一年有期徒刑。”邹光道。 “你被放出来多久了?”方轶问道。 这是一个重要信息,之前邹光因为盗窃罪被判过刑,如果出来不满五年,这次被抓很可能会构成累犯,累犯是要从重处罚的。 “五年前出来的,好像是十一月份,当时我记得天挺冷的了。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邹光想了想道。 “说说你这次的事吧。”方轶道。 “有一次我坐公交车,看到一个警察带着两个辅警在路上查身份证,我受到了启发……”邹光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邹光脑袋瓜其实挺好使的,就是不往正道上用,他看到警察带着辅警查身份证后就琢磨着,如果自己有个辅警的身份,想弄点钱花应该不难。 但是辅警也就查查身份证,然后跟在警察屁股后面巡逻,也不能向路人甲乙丙丁要钱啊,总不能拿个盆蹲墙边吧,城管也不让啊,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歪招。 第430章 盗窃vs诈骗 警察和辅警都穿制服太显眼,邹光没有制服,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冒充便衣最方便,不用换衣服,节约成本。哎!这年头干点啥都得讲成本。 但是冒充便衣他又怕被抓到重判,在监狱服刑那会儿,就有一个狱友是因为冒充警察诈骗被抓的,判的可重了。最后他决定冒充帮助民警办案的工作人员,要求路人协助办案,而且目标定为未成年人,未成年人比较单纯,容易获得信任。 作案手段有了,目标人群也有了,怎么变现?他观察了很久,未成年人身上一般带的钱不多,但是大多有手机,而且都是不错的手机,他便将目标盯在了手机上。 电子市场收二手手机的摊位有的是,没有发票的手机会比有发票的手机便宜很多,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手机来路不明,所以正大光明的压价。 此后,邹光在各个区学校附近转悠,专门搭讪未成年人,以其涉及刑事案件需要辨认犯罪嫌疑人等为由,收缴对方手机进行查验。拿到手机后,他会借口车停的比较远需要去开车或者编造其他理由,让被害人在原地等待,不要乱走。而后,他逃离现场,去二手电子市场销赃,所得赃款全部被他挥霍殆尽。 开始时他还胆战心惊的,但是后来他发现只要说对方涉及刑事案件,对面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立刻老实,乖乖的配合交出手机。他也越做胆子越大,在市内的各个区乱窜。 未成年人缺乏社会经验,容易上当,但是家长可不是好糊弄的,接到多个家长报案后,邹光的行为也引起了公安部门的注意。就在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公安部门根据学生家长的报案信息,展开了大排查。 一边部署警力在学校周边撒网,一边派人走访市内二手手机最大的集散地——电子市场。 在电子市场跟邹光交易的摊位有好几个,其中一个是他在狱中认识的狱友姓章,警察在摸排过程中,将有前科的章狱友定成了重点摸排对象,正巧那一日章狱友收了几部无票手机,被警察抓了现行。 章狱友本来做的买卖就不黑不白,这下可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为了减轻处罚,他将邹光的事抖了出来,警察让他配合抓捕邹光,如果成功可以建议检察员对他不起诉。 章狱友一听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他可不想二进宫,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他一个电话把邹光叫了出来,就这样邹光再次被捕。 “你一共弄了几部手机?”方轶问道。 “五部,就五部,一部诺基亚老款,价值一千多,一部联想手机价值几百元,还有三部是三星手机,每部价值一千至三千不等。姓章的压价压的厉害,一共才给我三千五百元。”邹光道。 “你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说的也是五部手机?”方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一共就五部,真的。”邹光眼珠滴溜溜乱转,不敢看方轶。 方轶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但是公安和检察院都没往下挖自己又何必呢。 其实方轶猜的还真对,邹光在市内流窜作案二个多月,怎么可能就弄了五部手机(章狱友也没跟警察说实话),只不过很多家长没报案而已,就这五部手机还有一部是邹光被警察诈出来的呢。 说起来邹光也是倒霉,之前报案那三位家长都是普通民众,警察登记后都做普通盗窃案处理了,第四位报案的家长身份有些特殊,立刻引起了公安部门的重视,于是一顿操作后很快便有了结果。 从看守所回来,中午吃饭后方轶稍事休息直奔检察院进行调卷,并与负责该案的检察员沟通了案情。 次日下午邹光的父亲邹达良再次走进了律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我儿子的案子怎么样?您觉得是盗窃罪,还是诈骗罪?”邹达良抻着脖子,双眼盯着方轶问道。 在他看来,诈骗罪好像要比盗窃罪重,之前邹光参与盗窃被判了一年,所以他对盗窃罪有些了解。 “我认为邹光构成诈骗罪,不是盗窃罪。我与检察院的意见一致。”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194节 “为啥?”邹达良追问道。 “嗯……这里面涉及一些理论问题,我尽量用大白话给您解释哈。 从诈骗罪与盗窃罪的区分来看,理论界和司法实践中的主流观点认为:两个罪名的区别在于被害人是否基于认识错误而处分自己的财产。 说的直白点,诈骗罪是以一定的欺诈手段对被害人进行洗脑,被害人受骗后自愿将财物交给骗子,即诈骗罪是被害人自愿将财物交给行为人占有、支配的犯罪;盗窃罪则是违反被害人意志,窃取财物的犯罪。 我个人认为,诈骗罪主要以欺骗的手段骗取财物,重点在骗上;盗窃罪通常以秘密手段窃取财物,重点在窃取上。 我给您打个比方,比如您在大街上遇到有人求助借用您手机打电话,您会怎么办?”方轶问道。 “打个电话花不了几个钱,用呗。”邹达良道。 “您会不会盯着他,会不会担心他把您手机拿走?”方轶追问道。 “嗯……肯定会。我又不认识他。”邹达良犹豫了下道。 “这就对啦,因为你们之间缺乏信任。 所以在正常的借用手机过程中,如果手机的出借方与借用方之间不存在信任关系,出借方出借手机后肯定会在一旁密切关注着手机的使用情况,以便及时收回手机。 如果借用人借着打电话之际,趁被害人不备,拿着手机偷偷溜走,离开现场,从而非法占有手机。那么借用人的行为就可能构成盗窃罪。 您儿子邹光的案情与上述情况不同。 邹光冒充帮助警察办案的工作人员,从而获得未成年人的信任,从未成年人手里骗得手机,然后又以种种理由使未成年人陷入错误认识,同意他带着手机离开现场,并在原地等待他回来返还手机。 从案件的整个过程来看,邹光获取被害人(未成年人)手机的主要方式是骗取而不是窃取,所以邹光的行为不符合盗窃罪的构成要件。 刑法上的占有与日常占有的概念不太一样。比如,邹光在借得手机后,将手机带离现场,被害人如果不加阻止,则应当认为手机的占有、支配关系已发生变化,被害人实际已因受骗而对财物做出错误处分。 就您儿子的案子而言,被害人将手机交给您儿子邹光,只是手机的交付行为,您儿子邹光将手机带离现场,被害人未采取有效的措施阻拦,此时才发生财物的处分行为。 本案是因邹光的欺骗行为,导致被害人陷入错误认识,进而导致手机被拿走,从头到尾被害人都是在场的,被害人始终认为邹光会回来返还手机,所以本案更符合诈骗罪的本质特征。您明白了吧!”方轶解释道。 “哦,虽然我不是太懂,但是我明白您说的大概意思,一个是骗人,一个是偷呗。就跟当年我们村里的李大屁股忽悠我们拿钱入股,投资办厂,然后卷钱跑路差不多吧。是这意思吧?”邹达良反问道。 “对,就是这意思。”方轶道。 “那……方律师,盗窃罪和诈骗罪那个罪更重?”邹达良最关心的是那个罪名对儿子邹光更有利。 “我这么给您解释吧,根据《刑法》规定: 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方轶道。 “要是这么说,这两个罪判的轻重都差不多。”邹达良眨巴眨巴眼,说道。 “可不是您说的那样,表面上看两个罪名的刑罚都是三个档次,而且相同,但是起刑点却不一样。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盗窃公私财物价值一千元至三千元以上为‘数额较大’,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为‘数额巨大’,三十万元至五十万元以上的为‘数额特别巨大’。 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为‘数额较大’,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为‘数额巨大’,五十万元以上的为‘数额特别巨大’。 您儿子邹光的犯罪数额为九千多元,不足万元,咱们省里对这两个罪名的犯罪数额没有特殊规定,所以参照上述解释,您儿子的犯罪数额在两个罪名中应该属于‘数额较大’。 但是盗窃罪的起刑点比诈骗罪的起刑点要低,在同样金额的情况下,一般来说盗窃罪会判的比较重些。当然这不是绝对的,还要看案情。 您儿子之前有过犯罪记录,被处罚过,而且在五年内,又犯罪,构成累犯,这次会被从重处罚。”方轶道。 “啊!那我儿子会被判几年?”邹达良惊愕的看向方轶,累犯这事之前那位律师压根就没提过,此时方轶一说让他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 “根据《刑法》规定,应该会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和管制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是累犯,也不适用缓刑。我会为他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邹达良听完,有些失神,片刻后叹了口气:“哎!从小不学好,这刚出来踏实几天又进去了! 我有责任啊,当年为了赚钱四处打工照顾不上他,他在老家跟着奶奶过……,一晃眼孩子大了,钱没赚到,孩子也被耽误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潮湿了。 送走了邹达良,方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方安志,忙忙碌碌的过了半辈子,好像还真没怎么管过孩子。 自从去过一次云雾茶庄后,万可法算是迷上了茶艺,一周最少跑三次,云梅忙着做生意,经常不在茶庄,便安排了一位茶艺师传授他茶艺。 今天胖老头来了兴致,下班后非拉着方轶和黄援朝到办公室喝茶,借机展示自己的茶艺。 看着胖老头不太娴熟的动作,听着黄援朝炉火纯青的马屁之声,喝着价值不菲的大红袍,方轶心中暗叹:胖老头这算不算刚出酒坛,又进茶坑!喝酒伤身,喝茶费钱,不知道胖老头会不会后悔。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万可法说话了:“老黄,最近看你气色不错,是不是又接什么大案子了?” “瞧您说的,非得接大案子才能高兴啊!咱是律师,不能总往钱眼里钻。要有一颗赤诚的初心。方律师,你说对不?”说着,黄援朝看了一眼方轶,贼兮兮的笑道。 方轶端着茶杯,笑而不语,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可能就信了,但是从老黄嘴里说出来……他深表怀疑。 “别扯那没用的,又不是司法局的领导来检查工作,到底有啥好事?”万可法不耐烦的催促道。 “确实有好事。前年的时候我代理了一家公司的知识产权案,对方是原告,也是家公司,我代理的被告。 原告请求法院判令我的当事人立即停止使用并撤销其在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注册的一个域名。这案子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赢的概率很大。 结果法院认定原告注册的商标属我国驰名商标,判决我的当事人立即停止使用与该驰名商标名字一样的域名,并赔偿对方经济损失五万元。 说实话我当时很气愤,当事人也觉得很气愤。”黄援朝道。 “说重点。后来呢?”方轶放下茶杯道。 第431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这案子都过去一年多了,我都快忘了。前两天当事人突然来找我喝酒,我就问他有什么喜事,他说之前负责他公司知识产权案子的法官因为民事枉法裁判罪被检察院立案侦查了。 检察院在侦查过程中,对该案的原告,也就是对方公司及其代理律师和律师事务所相关人员进行了调查。 对方承认,他们公司起诉我的当事人计算机网络域名侵犯商标专用权纠纷一案,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出的主意,并与他恶意串通故意制造的虚假诉讼案件,他们的目的是利用司法手段为其公司持有的商标认定为驰名商标提供便利,庭审中的相关证据都是在律师的授意下伪造的。 后来检察院以该案涉及虚假诉讼为由提请省人民检察院抗诉。省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后,省高级人民法院受理了该案,并指令中级人民法院再审。 中级人民法院再审后支持了检察机关的抗诉理由,认定该案系虚假诉讼案件,判决驳回了对方的全部诉讼请求,并对对方进行了当庭训诫。 我那客户别提多解气了!”黄援朝道。 “那律所和律师是怎么处理的?”万可法问道。 “检察院将涉案律师和律所移交公安机关另案处理,据说律所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当事人将责任都推给了律师,承办律师百口莫辩,承担了全部责任,然后被判了二年多。律师证也被吊销了。 原告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法务经理等人也被判了刑。”黄援朝道。 “要我看,这事未必全是律师的责任,很可能当事人留了后手,把律师推出来背锅。”万可法冷哼一声道。 “能吗?律师不应该比当事人更专业吗?”方轶疑惑道。 “律师只是在法律上专业,抡起耍手段来,拍马也赶不上做生意的,那都是人精,特别是能把生意做大的老板,那个不是从尔虞我诈中成长起来的,律师差远了。”万可法道。 “老板说的极是,那个背锅的律师据说是个工薪律师,才干了没几年,客户都不是他的,他怎么可能给人家出主意做虚假诉讼,百分之一千的被人耍了,又拿不出证据。只能背锅。”黄援朝补充道。 “阴险!太特么黑了。”方轶摇摇头道。 “你就庆幸吧,遇到老板这样的团队老大,要经验有经验,要资历有资历,要资源有资源,要……”黄援朝还想继续拍,结果被万可法踢了一脚。 “得!拍到马腿上了……”黄援朝笑嘻嘻的揉着小腿肚子道。 方轶被逗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正好落在了黄援朝的脸上。 邹光的案子很快开庭了,检察院指控邹光诈骗罪,被告人邹光认罪认罚,方轶做了罪轻辩护,由于之前方轶与负责案件的检察员达成了一致,检察员建议对被告人邹光从轻处罚,处以一年有期徒刑。 三方原本应该皆大欢喜的,结果却被法院的判决打乱了心情。 法院认为,被告人邹光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多次秘密窃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被告人邹光在刑罚执行完毕之后,五年内再犯应当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之罪,系累犯,应当从重处罚;鉴于被告人邹光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主动供述了公安机关尚未掌握的同种罪行,且庭审中自愿认罪,可以从轻处罚。 最终法院以盗窃罪判处邹光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元;责令被告人退赔违法所得。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公诉人和辩护人都认为邹光构成诈骗罪,结果法院却判了盗窃罪,完全出乎双方的意料。 判决一出,方轶还没开口,检察员先炸了! 检察院指控的是诈骗罪,而法院判决的是盗窃罪,检察员很不服气,觉得自己指控的罪名是对的,法院判决有误,但是判决已经宣布唯有抗诉一条路可走。 看着检察员走出法庭那气冲冲的样子,方轶知道,检察院十有八九会提出抗诉。 法庭外,邹达良看向方轶,心情复杂。 开庭时他坐在旁听席上,方轶和检察员的辩护意见,他都听到了,法院判决的刑期和罪名与检察院和方轶的判断不一致,刑期不同也就罢了,毕竟法官有自由裁量权,怎么罪名还变了?难道检察院和大名鼎鼎的方律师都看走眼了?他心里十分惊讶。 “方律师,这……” 邹达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一想方轶说的没错,法院判决的刑期确实是三年以内。而且这刑期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自己儿子犯了罪,又是累犯。 “一审判的确实有问题,您是否要上诉?”方轶道。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定盗窃罪? 法院这么一判,不仅检察员不服,他也不服,法院的判决否定了他的判断,当着当事人的面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嘴巴。 最关键的是判决中法官对案子的定性的论述,无法说服他,他认为逻辑上有问题。 邹达良张了张嘴,他想问上诉需要多少钱,减少刑期的几率有多大,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方轶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顾虑,说道:“这样吧,我作为邹光的二审辩护人提起上诉,三千元律师费就可以。” “能少判几个月吗?”邹达良不关心定什么罪名,他关心的是二审会不会改判,减少刑期。 “这个不好说,我不能给您保证。但是如果万一检察院建议的刑期有变化,二审最终判决的刑期有可能会调整。”方轶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庭上,检察院不是建议判一年吗?会有变化?”邹达良满脸疑惑的问道。 “二审出庭的不是县检察院的检察员,是市检察院的检察员,他们会怎么认定这个案子不好说,上一级检察机关有权根据自己对案件的理解,变更县检察院的抗诉意见。” 邹达良将信将疑道:“要不……就按照您说的办吧。”他也怕二审法院改判,加重儿子的刑期。 第432章 啥?还要加刑! 二日后,方轶给之前负责邹光案件的检察员打去电话询问抗诉的情况,因为之前双方沟通的很顺畅,对方没有遮遮掩掩,告诉他市检察院也觉得这个案子判的有问题,不仅罪名有误,而且量刑也偏轻,有可能市检察院会变更抗诉意见。 方轶听完心中一沉,看来二审要好好准备下。 因为案情比较简单,检察院的抗诉和被告人的上诉,焦点都集中在罪名和量刑上,双方对案件事实没有争议,因此,中院很快便安排了开庭。 开庭当日,邹达良也来了,他坐在旁听席上,心中如长了草一般,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 律师本色 第195节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既有抗诉又有上诉案件,应先由检察员发言,然后是上诉人、辩护人发言。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原判定性错误,量刑不当。理由如下: 本案中,被告人邹光以虚构事实的方式取得被害人信任,被害人自愿交出手机并在原地等候,被告人系在被害人同意下公然离开现场,被害人已经交付手机,且手机已脱离其控制,被害人已经实施了处分行为。 被告人没有实施趁人不备、秘密逃离的盗窃行为,故本案应认定诈骗罪,另外,被告人邹光构成累犯,应从重处罚,原审判决量刑失当。建议法院变更罪名、并判处被告人二年有期徒刑。完毕。”检察员道。 听了检察员发表的意见,旁听席上的邹达良立刻紧张起来,啥?一年半还不够,还要加刑到两年! 上诉人邹光将一审时的那套说辞搬了过来,认罪认罚,肯定法院减轻对其处罚。 “上诉人邹光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对案件的定性错误,量刑畸重。本案系因被害人错误认识而导致财物的损失,符合诈骗罪的本质特征,应定性为诈骗罪。理由如下: 一、一审法院认为,‘被害人基于受骗仅仅处分了对手机等财物的“占有”,而不是其所有权,故不宜认定为诈骗罪’,该观点是错误的。 辩护人认为,在诈骗罪的场合,只要被害人将财物或者财产性利益转移给行为人或者第三人占有就可以认定被害人有处分行为。所以,处分的对象可以是所有权,也可以是占有权。分析如下: 第一,诈骗罪中处分行为的对象可以是占有权,不一定是所有权。 正常情况下,所有权人享有处分财物的权利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占有人也享有处分财物的权利。 比如,行为人冒充失主冒领遗失物的情形中,捡到遗失物的人只是暂时占有遗失物,并不享有所有权,其处分的对象只能是占有权,但是这并不影响行为人诈骗罪的成立。 第二,所有权人陷入误解,实施的占有转移,也可以成立诈骗罪的处分行为。 在一般情况下,所有权人陷入误解会自愿处分其持有财物的所有权。但在特殊情形下,所有权人仅仅处分占有权,也可以成立诈骗罪中的处分行为。 比如,a告诉b他要开画展,想要借b的一幅画作去展览,结果a却背着b将画作出售,然后卷款外逃,所有权人b出借画作时处分的对象仅限于画作的占有权,并非所有权。但a仍然构成诈骗罪。 第三,行为人完全可以通过被害人对占有权的处分,而形成对财物的所有权的整体侵害。 本案中,被害人处分的对象仅仅是手机的占有权,并不是所有权。各被害人对手机享有所有权,其可以向上诉人转移财物的所有权,也可以向上诉人转移财物的占有权。 案发之时,各被害人仅仅向上诉人转移了手机的占有权,但上诉人邹光的行为已经侵犯了被害人财物所有权的完整性。所以,虽然被害人仅仅转移了手机的占有权,但并不影响诈骗罪的成立。 二、一审法院认为,‘占有是指事实上的支配,仅包括物理支配范围内的支配’,辩护人认为该判断是错误的。 我们认为,支配不仅包括物理范围的支配,也可以包括社会观念上的支配状态。 本案中,被害人和上诉人同在案发现场时,即使上诉人直接持有被害人的手机,从大众的理解来说,仍然可以认为被害人占有财物,只是属于占有弛缓的情形。此时,手机的占有和支配关系在法律上并未转移,被害人并未对手机做出处分。 (占有弛缓:理论太过抽象,举例解释:如在餐厅用餐,服务员将一盘盘菜肴端上桌,虽然顾客在物理上直接支配餐碟和碗筷,但是从大众的角度来说,顾客在餐厅内使用餐碟和碗筷时,餐厅仍然占有餐碟和碗筷,这便是占有弛缓。) 但是,如果行为人将财物带离现场,被害人又不加阻止,则应当认为财物的占有和支配关系发生了变化。 本案中,被害人将手机交给上诉人邹光之后,被害人仍然在场占有着财物,被害人可以随时要求上诉人归还财物,这仅仅是占有弛缓的情形。 在上诉人邹光借开警车等理由携带被害人手机离开现场时,被害人并未要求返还手机,而是默认同意上诉人离开现场,致使上诉人得以实现对财物的完全支配,这时应当认定上诉人取得了法律上的占有权。 如果上诉人在拿到被害人手机后秘密逃走,则构成盗窃罪;如果上诉人公然拿着手机逃走,可以认定为抢夺罪;如果上诉人采用暴力手段使被害人不敢或者不能反抗后离开的,可以认定为抢劫罪。 但是本案上诉人没有这么做。在被害人知道上诉人要拿着手机离开现场后,被害人没有表示反对,甚至有的被害人明确表示同意。 上诉人将手机带离现场时,被害人之所以没有表示反对,而是默认和同意上诉人带走手机,完全是基于上诉人欺骗所致,符合诈骗罪的本质特征,故本案应定性为诈骗罪。 另外,根据公诉人提供的案卷材料,上诉人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主动供述了公安机关尚未掌握的同种罪行,在庭审中自愿认罪,可以从轻处罚。有鉴于此,请法院依法从轻对上诉人进行处罚,改判上诉人一年有期徒刑。完毕。”方轶道。 建议一年有期徒刑是与邹达良商量过的,邹光也同意这个刑期,虽然他不想蹲大牢,但是错已经犯下,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 第433章 寻衅滋事与正当防卫 当方轶和邹达良走出法院时,天上刮起了寒冷的西北风,寒风刮过脸庞如冰刀一般,方轶不由自主的提起公文包挡在脸庞,抵御寒风。一旁的邹达良缩着脖子,被寒风刮的呼吸困难,立刻背过身去。 二审的判决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让方轶有些意外。 二审法院认为,被害人的陈述及相关笔录证实,邹光冒充帮助民警办案的工作人员,编造理由骗得被害人手机后离开案发现场时,被害人均是知晓的,并非趁被害人不备逃逸,一审判决对邹光的行为定性有误,应予纠正。 虽然二审法院纠正了一审法院对邹光犯罪行为的定性,但并不认为一审法院的量刑畸重,一审判决量刑仍在法定幅度之内。最后改判上诉人邹光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元。 对于邹达良来说,折腾了半天刑期还是一年六个月,只是换了个罪名,不过好在听方律师的建议上诉了,最终二审法院未采纳检察院增加刑期的建议。 对于方轶来说,二审法院的判决等于肯定了他对案件的判断,尽管量刑不尽如人意,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能事事都如愿。法院没有增加刑期就已经不错了。 寒风小了很多,吹起路边的树叶,树叶如飞花一般片片飘落。气温有些低,冻得路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脸落寞的邹达良走在路上,他满脑子满是懊悔,已经忘记了寒冷。他后悔小时没多陪陪孩子,媳妇过世后没能好好的教育儿子,导致儿子邹光最后走上邪路,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比邹光第一次被判刑时,还要自责。 方轶看着他略微有些弯曲的脊背,作为一个父亲,方轶能感觉到他承受了很多他本该承受的苦难,却错过了承担他本该承担的责任,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轶发动车子后,决定周末去看看方安志,好好陪陪他,现在的他突然觉得,儿子考不考得上大学不打紧,身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方轶刚刚回到所里,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万可法便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您老是不是又让看您的茶艺、品茶?”方轶笑呵呵道。 “少贫嘴。有正经事。”万可法道。 见胖老头一脸的严肃,方轶也收起来笑容。 “唐市有我一个老客户,他介绍过来一个刑事案子,犯罪嫌疑人是他亲戚。昨天晚上我跟犯罪嫌疑人的哥哥见了一面,检察员指控犯罪嫌疑人故意伤害罪,现在案子刚到法院。 本来他想让我为他弟弟提供辩护,但是我要的律师费太高,他有些犹豫,说回去商量下。今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说是想让你给他弟弟提供辩护。 因为你不是合伙人,所以我不好要价太高,就报了三十万。另外他再支付一万元差旅费,包干制。吃喝住行都由咱们自己承担。”万可法说完后,看向方轶。 三十万元!还不好要价太高!方轶“咕噜”咽了口吐沫,这老家伙真敢要价啊! “这案子律师费,除了所里扣的百分之三十外,我再给您多少合适?”方轶问道。 人家为自己介绍案子,怎么也得表示下,律师圈里有市场价,但是方轶觉得可能有点低,所以他让万可法提。有什么话还是说在明处比较好,省的相互猜忌。 “算啦,所里扣的百分之三十里面有团队的费用,我那份就免了。办完案子想着请我吃饭。”万可法微笑道。 “谢谢老板!那什么……委托手续签了吗?”方轶问道。他知道这是胖老头在照顾自己,心里非常感激。 虽然胖老头这么说,但是他觉得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对方不缺钱,于是他想起了自己那套紫砂茶具。 万可法确实有心帮他,想尽快将他的名气打出去,为团队寻找一个突破口,让业务更上一层楼。不管是开律所还搞团队,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么多年来,万可法团队一直是以诉讼和法顾为主,他本来想将宋律师推出去,把他托起来,虽然宋律师专业能力也不差,但是运气差一点,这些年没做过什么特别知名的案件。 可以说宋律师属于那种没露过大脸,也没现过眼的律师,一直稳稳当当的。但是太稳当也不好,不方便团队推广,找不到亮点。 至于老黄和马义,老黄善于公司业务,但是魄力不足,岁数也大了,作为中流砥柱可以,当主打星差点意思了。 马义整天沉迷于拯救广大已婚妇女的活动中,属于团队的附属业务,团队又不是以婚姻家庭业务为主所以不能当主打。 其他律师有几个能挑起公司业务的大梁,宣传起来效果还不错。但是刑事业务这块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万可法觉得方轶是最佳人选,要学历有学历,有案例有案例,而且目前在本地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推广难度小,见效快,现在团队的主要任务是让他在本省多做些刑事案子,把名声传出去。 一边捧方轶,一边留方轶,一旦方轶的名声起来了,肯定会有同行来挖人,或者他跳槽自己干,现在不做工作,临时抱佛脚,不灵的! 这也是为什么万可法前段时间跟方轶谈申请合伙人的原因,他想利用合伙人的待遇留住方轶,为团队,也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留住人才。 “没有,等你跟对方见过面后再签。条件都谈好了。”万可法微笑道。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万可法接听后嗯了一声,说了声马上到后挂断了电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走,咱们上楼。”万可法微笑道。 楼上的会议室内,坐着一位身材魁梧,肚子如怀胎五个月的男子。方轶跟在万可法身后走进会议室时,他正在打电话,嗓门很大,在门外都能隐隐的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万主任,您好。”男子见万可法二人进门,急忙挂断了手机,起身相迎。 “吴总,这位就是我们所的方轶律师。方律师,这位就是我刚才给你提到的客户吴总。”万可法介绍道。 吴总看向方轶道:“方律师,久仰大名。我是吴氏集团的总经理,吴龙,您的介绍我看过,做了不少知名刑事案件。” 他边说话边端详方轶,可能是在与网上的照片作对比,看看是不是自己挑选的那个方轶。 吴总说的吴氏集团其实只有一家养生馆和两家小公司,搞个“集团”的名头主要是感觉在外面行走有面子。 “吴总,您好。咱们坐下聊。”方轶微笑道。吴总的口音有点重,让他想起了赵丽蓉老师。 双方坐下后,万可法道:“吴总,您弟弟的案子。我跟方轶律师提了一嘴,你再说说吧。” “其实我也是听公司的部门经理说的,出事当天我有个酒局,去维护关系了,不在现场。但是据我所知是对方来我们养生馆闹事,我弟弟才打死的人。”吴总瞪着大眼睛道。 “对方为什么会来你们养生馆闹事?事情的起因是什么,您有了解吗?”方轶问道。 “嗨,同行是冤家,距离我们养生馆不远有一家足疗馆,您想啊,我们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难免有竞争。 被打死的那位是足疗馆孙老板的朋友,我找人打听了下,据说案发前几天,有人举报足疗馆涉黄,被查了。 足疗馆孙老板认为是我派人去相关部门把他们举报的,就怀恨在心。明着干,他怕干不过我,就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带着一帮人来砸场子。 案发当天我弟弟正好来养生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弟弟在混战中把对方给打趴下了。后来拉到医院一检查,说是人已经死了。”吴总道。 “明白了,也就是说,您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场是怎么回事?”方轶道。 “对,事后我去找过足疗馆孙老板,那孙子比兔子跑的都快,我让人找了一个多月了,愣是没找到人。不止我在找他,据说公安部门也在找他。”吴总道。 “吴总,我让助理把委托手续准备下,您跟万律师先聊聊哈。今天办完手续,我马上联系看守所和法院,预约会见和阅卷。”方轶道。 “行,我马上给会计打电话,让人把律师费打过来。”吴总办事嘎嘣脆,说干就干,方轶下楼去准备委托手续,他给会计打了电话,让会计准备律师费。 十多分钟后,周颖拿着手续跟着方轶来到了会议室,协助吴总办理委托手续。 “方律师,您什么时候过去看我弟弟,给我打个电话,我跟您一起去。”吴总签完字后,说道。 “我现在就跟看守所联系,预约时间。”方轶看了下时间后,拿出手机按照吴总给的看守所联系方式,拨了过去,赶在下班前预约了明天早上的会见。 “方律师,您办事就是利落,您今天晚上去唐市还是明天早上走?”吴总道。 “明天早上走赶不上,今天晚上我就得过去。刚才我打法院的电话没人接,明天早上我再给法院打电话,预约阅卷。”方轶道。 “法院的电话最难打,之前我找的律师打了好几次才有人接听。”吴总深有同感道。 “吴总,本来晚上我还想请您吃饭,现在看来只能等下次了。”万可法笑呵呵道。 “万主任,您客气了。您有空到唐市,给我打电话,我请客。”吴总豪迈道。 办完委托手续后,吴总让人给方轶和自己预定火车票,之前都说好差旅费包干了,人家也给了钱,现在吴总又叫人订火车票,搞的方轶还挺不好意思的。吴总却毫不在意。 律师本色 第196节 与吴总约好在火车站见面后,方轶先回家准备出差用品去了。 入夜后,高大的路灯散发出耀眼的白光,路上下班的人群三三两两,少了不少,方轶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火车站。 方轶跟着吴总走进车厢后,眼前一亮,红色的座椅,宽敞的车厢,吴总订了两个商务座。 两人坐下后,吴总递给方轶一袋坚果:“方律师,我弟弟就全靠您了。您不知道,我们家哥两个,我脑子笨不爱读书,上完高中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到今天这地步已经到头了。 我弟弟不一样,他从小学习好,现在正在上高中,正是要紧的时候,我不指望跟着他鸡犬升天,只要他能考个好大学将来有出息,光宗耀祖就行。 我是没什么希望了,我们家全看我弟弟的了。这个案子关系到他的前途,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爸妈非倒下不可。 所以……方律师全靠您了!”吴总恳切的低声道。 “吴总,我现在不能给您任何保证,不过我会尽全力,您放心。等我会见完,看过案卷后,再给您商讨辩护方案。”方轶谨慎道。 吴总对他期望越大,方轶越不敢随便说话,事关一个高中生的命运,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亚历山大啊! 吴总帮他订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方轶办完入住手续后,双方约定次日一早赶往看守所。 次日早上六点,方轶起床洗漱已毕,去楼下吃自助早餐,饭后不久吴总给他打来了电话,车已经到楼下了。 吴总的车是一辆进口奥迪,估价在百万以上,方轶上车后,司机将他和吴总送到了看守所。 看守所内,穿着马甲的吴文身材偏瘦,显得很斯文,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恐惧和迷茫。方轶将委托手续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还了回来。 “案发当天都发生什么?”方轶语气平缓的问道。 吴文涉世未深,但却比同年人显得成熟、稳重。方轶猜测,这可能跟他哥哥的“言传身教”有关,主要是“身教”。 “我当天早上去我哥的养生馆……”吴文低着头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事发当天正好是周六,他跑去养生馆找懂中医推拿按摩的赵师傅给自己治疗落枕。正在赵师傅给他按摩颈部的时候,突然门口咣当一声响,好像砸碎了什么东西。 吴文怎么说也是老板的弟弟,店里出现异响他立刻跑了过去,只见前台的招财猫在足疗馆孙老板的脚下已经粉身碎骨了。 吴文刚想质问孙老板,大门外又跑进来五六个汉子,手里拿着棒球棍、西瓜刀之类的武器,冲上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与店内的员工打在一起。 有个壮汉手持西瓜刀直奔吴文,吴文一开始被吓傻了,等他反应过来胳膊和腿上各挨了一刀。 吴文拼命的躲闪,后面的壮汉可能觉得他年龄小好欺负,紧追不放,后来在混战中,前面一个拿着棒球棍的男人被从里面冲出来的店员扑倒,棒球棍落在了吴文的脚下。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人乎! 吴文被追急了,一时血往上涌,血灌瞳仁,抄起脚下的棒球棍,狠命的向后面追来的汉子抡去,后面的汉子下意识的用手中的西瓜刀格挡。哪知吴文的劲儿太大一下将西瓜刀打飞出去,汉子想扑上来抢棒球棍,却被吴文一下打到了头部,汉子当场倒地。 正在养生馆混乱之时,警察赶到将闹事者抓获,足疗店的孙老板见势不妙,撒丫子从养生馆的后门逃走。 紧跟着急救车赶到,将吴文等伤者和地上躺着的汉子送去了医院。后经抢救,被吴文打倒在地的伤者,因严重颅脑损伤于当晚死亡。吴文的损伤为轻微伤,除吴文外,养生馆另有三人为轻微伤。 公安机关以吴文涉嫌故意伤害罪,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此后检察机关以故意伤害罪将案件移送市中院。经查吴文案发前一个月刚好满十八周岁,系高三学生。 方轶沉吟片刻后问道:“养生馆里有没有监控录像?” “有,当时警方来了后,就把监控录像拿走了。”吴文道。 “当时是谁先动的手,你还记得吗?”方轶问道。 “当时大门外一下涌进来好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只有我和二个男店员在门口,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一进门就开始砸东西。我和店员拦着,他们就开始打我们,后来店里的人出来了,双方就打了起来。”吴文想了下道。 “嗯,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哥吗?”方轶问道。 吴文摇了摇头。 “要不要给你送几件衣服,或者存点钱?”方轶语气柔和的问道。他突然发现吴文挺可怜的,还没进入社会先被关了进来。 “不用了,我哥之前给我存的钱还没花完。”吴文看向方轶问道:“方律师,我会被判刑吗?” “从你说的情况看,我认为你可能属于正当防卫。当然是否属于正当防卫要等我去法院阅完卷后才能确定。辩护方案出来后,我会再来见你。 你别想太多,身体是第一位的。”方轶道。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给法院打了电话,嘟嘟想了几声后,有人接了电话,方轶跟对方约阅卷时间,对方让他下午两点到法院阅卷。 中午在一家酒楼上,吴总请方轶吃饭。 “方律师,我弟弟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希望?”吴总问道。 “从目前情况看,我个人认为您弟弟吴文可能构成正当防卫,下午我阅完卷后,回去再分析下,过两天我给您打电话,咱们再探讨辩护方案的事。”方轶道。 当事人的话只能信一半,因为人在被关进去后,压力剧增,头脑可能会混乱,甚至崩溃,他们说的与现实情况可能差别很大。 “方律师,之前那位律师说,我弟弟的案子构不成正当防卫,他说对方属于寻衅滋事,而且主要目的是砸东西,并不是伤人,否则对方有备而来,我们养身馆里的员工早就躺下好几位了,不会只有轻微伤。 另外,那位律师还说,我弟弟把对方的刀打落后,对方赤手空拳已经不构成威胁,我弟弟再次抡棒球棍击击打对方头部的行为构成防卫过当,也就是故意伤害罪。”吴总停下筷子问道。 “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寻隙滋事也分情况。 《刑法》第二十条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对方带人到您的养身馆打砸,在此过程中伤人,不属于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中的任何一种,但是有可能构成‘行凶’和‘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而且‘行凶’与‘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在认定上可以有一定交叉,需要具体案件具体分析。 在司法实践中,寻衅滋事行为的暴力程度越高,严重危及他人人身安全程度的,有可能被认定为《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中的行凶。但是侵害行为最终构成什么罪名,对防卫人正当防卫的认定没有影响。 下午我会去法院阅卷,等我分析完案情后,才能给你最终的答复。”方轶道。 下午阅卷很顺利,拿到案卷的复印件后,他可没敢给吴总看,李明博就是前车之鉴,虽然最终被无罪释放,但是被关在里面滋味不好受,这种风险应规避。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案卷来到律所,开始分析案情,查找唐市中院的相关判例,忙的一塌糊涂。 上衣的袖子被挽了起来,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是敞着的,方轶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办公桌上散乱的案卷和查到的案例材料,心中暗道:看来周末带儿子回老家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快吃午饭时,万可法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冯助理。不一会儿,冯助理来到方轶面前,告诉他老板请他进去喝茶。方轶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案卷,起身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第434章 大悲大喜! “过来坐,喝杯茶!”万可法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方轶。 “您叫我过来,不会是专门品茶的吧?”方轶接过茶杯后说道。 “上午我和冯助理去看钱文钱律师了。”万可法一边泡茶一边道。 “钱律师生病了?”方轶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问道。 之前他与钱文一同办过一个法援的刑事案件,所以还算熟悉,但交往不多。 “嗯,昨天晚上他老公给我打电话,说她抑郁了,请几天假。钱文以前给我做过助理,做事很认真,但是情感太丰富了,容易被当事人带节奏。说白了就是心太软。 她始终不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这话我曾经告诉过她不止一次,劝她想开点,凡事要正反两面看,但是…… 这不,她这些年见到太多不平事,太多的社会阴暗面,心里排解不开,抑郁了。”万可法惋惜道。 “这事确实麻烦,心锁只能自己解,别人没辙。”方轶叹息道。 “他老公说给她找了位心理学专家,一周去两次,治疗抑郁症。”万可法道。 “那玩意能管用吗?”方轶疑惑道。 “管用?心理医生看谁都有病,在他们眼中就没有正常人,你说能管用吗?天长日久的,他们看自己都有病。”万可法不屑一顾道。 好吧!您高兴就好。方轶见万可法一脸老愤青的模样,只得保持沉默。 “钱律师自己有什么打算?”方轶问道。 “钱文现在正抑郁着呢,即便有什么打算也得治好以后再说了。他老公想让她把律师证注销了,去考公。 我觉得如果她能考公上岸也不错,做律师这么多年钱没赚到多少,自己先抑郁了,看来她不太适合做律师。”万可法道。 “嗯,您说的对。我记得之前您说过,做律师要直面人性的邪恶,如果在面对邪恶的时候,心态崩了,受不了,扛不住,不忍直视,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还不如留在象牙塔内舒坦。 虽然象牙塔内也有黑白灰,但是总比社会要婉转些、柔和些。毕竟很多人自誉为高知分子,虽然既当又立,还是要考虑脸面的。”方轶道。 “哈哈,小方,不要那么愤青,凡事都有一正一反两面,你得这么想,为什么法律需求日增,就是因为有太多又当又立的人。 换句话说,正是他们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其他的没必要想太多。”万可法笑眯眯道:“你可要调整好心态。” 呃……刚才心里还念叨你是老愤青呢,转眼就把这话还给我了!难不成您能掐会算,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方轶一脸愕然。 “您放心吧,我拎的清。”方轶尬笑道。 “吴总弟弟的案子怎么样?”万可法给方轶添了些茶水,问道。 “案卷我看了,事实上跟吴总弟弟说的差不多,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不过从案件事实来看,我觉得应该属于正当防卫,这两天我正在为开庭做准备。”方轶道。 “压力比较大吧!”万可法笑呵呵的看向方轶。 “说实话刑事案子都有压力,毕竟关系到被告人的人身自由,甚至是生命。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真被关进去再出来肯定会跟社会脱节。 吴总弟弟现在上高三,如果真被判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少说也得十年有期徒刑,被关进去再出来,人生最关键的几个节点都过去了,……可惜了!”方轶道。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心尽力就好。”万可法安慰道。 一周后的一个早上,吴文故意伤害的案子开庭了。因为是公开审理,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吴总养生馆的员工,吴总也在其中。 被告人席上的吴文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不安,静静的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状。 “……本案孙仲(足疗店老板)等人的行为属于寻隙滋事,在打砸养生馆的过程中,被告人吴文上前制止,在此过程中被告人使用棒球棍猛击被害人头部,造成被害人死亡。 我们认为,被告人吴文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裁判。完毕。”坐在公诉人席首位的中年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吴文,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沉着脸问道。 “我对指控的事实及罪名都不认可。我是正当防卫,是孙仲带人进来打砸我哥的养生馆,我才反击的,是他们先动的手。”吴文情绪很激动,如果不是法警制止,他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其实也不怪吴文激动,年轻人气盛,听检察员只说自己的不是不提对方伤自己的事,有点拉偏架的意思,不激动才怪。此时的他还能保持头脑思路清晰已经不错了,毕竟只是个尚未踏入社会的高中生,如果换一个胆小的估计当场就被公诉人的气势吓得痛哭流涕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吴文,案发当时你在做什么?看到了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当天我睡落枕了,去养生馆找赵师傅帮我揉脖子,后来听到前台有东西被砸碎,就跑过去了。 我看到孙仲站在前台,然后有一帮人拿着棒球棍和刀冲了进来,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吴文一边回忆一边道。 “你做了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有个人拿着西瓜刀冲我跑过来,我吓坏了,当时胳膊和腿上被各划了一刀,我转身就跑。他在后面追我,我怕他砍我,拼命的往里面跑。 里面也打起来了,他们的人掉了棒球棍,正好距离我不远,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捡起棒球棍向身后抡去。 追我那个男的,用手挡了一下,他手里的刀被我打飞了。后来他又向我扑过来,我吓得一闭眼,使劲挥舞棒球棍,当时就感觉打在了他身上,后来我才发现是打在了他的头上,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回想起案发时的状况,吴文眼神中满是惊慌,心惊肉跳的。 “审判长,我问完了。”女检察员道。 律师本色 第197节 “被告人吴文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被告人吴文,从门口冲进来打砸的人是谁带来的,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是孙仲,他先进来的,故意找事把前台的招财猫摔碎了,后来进来的人都听他的,是他让砸的。吴文道。 “你们当时是什么反应?有人受伤吗?”方轶问道。 “当时我和两个员工在门口,我们都被吓坏了,那帮人一进来就把那来两位员工打倒了,我也受了伤。”吴文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及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道。 “下面由公诉人出示证据。”审判长道。 “第一份证据,法医鉴定报告,证明被害人的死因为严重颅脑损伤。”女检察员拿出一份鉴定报告,说道。 “被告人吴文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是否有异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吴文道。现在的他处于懵逼状态,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没有意见。”人已死亡这是事实,法医的鉴定结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方轶没有提异议。 “第二份证据,棒球棍,棒球棍上有被告人的指纹,其上的血迹经鉴定是被害人的,证明该棒球棍是被告人行凶的工具。”女检察员道。 被告人吴文和辩护律师方轶均对该份证据认可,没有提出异议。 “第三份证据,养生馆的监控录像,该监控录像清晰的记录了被害人与被告人之间追打的场景,以及被告人行凶的经过。证明被害人是被被告人吴文用棒球棍击中头部死亡的。”女检察员说完,审判长让书记员当庭播放了养生馆的监控录像。 “被告人吴文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是否有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吴文摇头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有意见。该监控录像的前半段显示,当时有六个人拿着棒球棍和刀具冲进养生馆,一进门便将养生馆的两名员工打伤,随后开始追打被告人。 该证据恰好可以证明,被告人吴文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进行反击将被害人打死的,其行为应属于正当防卫。”方轶道。 “公诉人继续出示证据。”审判长待书记员记录完毕后,接着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本案被害人等人的行为属于寻隙滋事,被害人到了店内不是以杀人为目的的,仅仅是打砸馆内的物品,并未对馆内员工的生命安全造成损害,受伤的员工仅仅是轻微伤。 被告人吴文在反击过程中将被害人打死,他的行为明显超过了正当防卫的必要的限度,进而造成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 因此,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故意伤害罪,鉴于被害人也有一定的过错,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且属于激情犯罪,建议对其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女检察员道。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一片哗然,众人都觉得公诉人的建议刑期太重,被告人吴文不应构成犯罪。审判长不得不敲响法槌维护法庭秩序。 “被告人吴文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吴文听到检察机关建议法院判处自己十五年后,一下蒙了,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此时的他心已经乱了,絮絮叨叨的不断的重复着自己不构成犯罪,审判长强行打断了他的辩护。 “下面由被告人吴文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害人等人的行为属于《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的‘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吴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由此导致被害人死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应不负刑事责任。理由如下: 一、被害人等人受孙仲的指使,冲进养生馆打砸的行为属于‘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判断不法侵害行为是否属于《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的‘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应通过暴力程度、危险程度和刑法给予惩罚的力度等综合做出判断,并应当以该条列举的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犯罪形式为参照。 本案被害人等人冲进养生馆打砸的行为,属于单方持械聚众斗殴。《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条规定,聚众斗殴,致人重伤、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定罪处罚,即按照故意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 《刑法》之所以如此规定,是因为聚众斗殴行为经常造成他人重伤或者死亡,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聚众斗殴与故意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的暴力程度和危险程度上是一致的。 本案孙仲指使被害人等人聚众持棒球棍和刀具等杀伤力很大的工具进行斗殴,一进门便打伤三人,应当认定其行为属于‘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二、吴文的行为具有防卫性质。 虽然养生馆与孙仲的足疗馆,存在生意上的竞争关系,但养生馆没有斗殴的故意。通过公诉人提交的监控录像可知,本案打斗的起因系孙仲一方挑起,打斗的地点也是在养身馆内,所以双方的攻防关系非常明了。 孙仲纠集被害人等人冲进养身馆,聚众斗殴,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吴文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的正当防卫,因此吴文的行为应属于正当防卫。 三、吴文的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不应当承担刑事责任。 本案被害人等人的共同侵害行为,严重危及养生馆内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被害人比吴文要强壮的多,而且手中有刀,一直在追砍被告人吴文,其行为足以危害到被告人及养生馆内员工的人身安全。 吴文在被追砍过程中,为保护自己和本店人员的人身安全,迫不得已拿起地上的棒球棍进行反击,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结果,被告人吴文的行为并未超出必要的防卫限度,不属于防卫过当。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依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吴文的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不应该承担刑事责任。请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吴文无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回应如下: 根据监控录像可知,孙仲及被害人等人进入养生馆后是以打砸物品为主,并不存在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犯罪行为,养生馆内员工也仅仅是受到了轻微伤,并不致命,也不存在重伤,他们的行为更符合寻隙滋事的特征。 我们认为,不法侵害行为应当达到一定的严重程度,即造成他人重伤或死亡的后果,否则不能成立特殊防卫。因此,本案被告人吴文应按照故意伤害罪进行处罚。”女检察员争辩道。 “被告人吴文的辩护人可以对公诉人的意见进行回应。”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 辩护人认为,在判断被害人等人的行为是否构成《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的“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时,除了此前辩护人提到的判断标准外,还应当考虑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不法行为侵害的对象是人身安全,即危及人的生命权、健康权等权利。财产权利等其他权利不包括在内,这是特殊防卫与一般防卫的一个重要区别。 本案中,养生馆不仅财产权被侵害,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受到了侵害,除了被告人外,有三名员工受到轻微伤。若不是警察来的及时,会有更多的员工受伤。由此可见,被害人等人的行为已经危及到了人身安全。 第二,不法行为具有暴力性,且应达到犯罪的程度。 对《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列举的杀人、抢劫、强奸、绑架应作广义的理解,即应包括以此种暴力行为作为手段,而触犯其他罪名的犯罪行为。 本案中,被害人等人持棒球棍和刀具对养生馆进行打砸,被害人在追砍被告人的过程中,其行为已侵害到了被告人的人身安全,而且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出,被害人对被告人的追砍行为甚是凶狠,如果仅仅是为了震慑被告人,根本不用如此狠厉,其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给被告人造成重大伤害,其行为具有暴力性。如果不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不法侵害行为应当达到一定的严重程度。 一般来讲,构成特殊防卫需要有可能达到造成他人重伤或死亡的后果。但是行为人的不法侵害行为是否已经造成实际伤害后果,不必然影响特殊防卫的成立。在司法实践中,针对行为人对他人人身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的,也可以实施特殊防卫。 本案中,被告人赤手空拳,而被害人手持西瓜刀,在被追砍过程中,被告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受到了严重威胁,存在被重伤甚至死亡的可能,特殊防卫的意义在于防止严重的人身安全问题的发生,当然不能等到伤害结果出现才能防卫,只要存在严重伤害的可能,被告人就可以针对被害人的攻击行为实施特殊防卫。 案发时被害人手中的西瓜刀被打落,但其并未逃走,反而冲上来想要抢夺棒球棍,如果被害人得手,很可能给被告人造成重伤或者死亡的后果。 由此可见,被害人的行为对被告人吴文的人身安全已经造成严重威胁,吴文的行为可以构成特殊防卫。 综上所述,被告人吴文是针对正在对其人身安全造成极大危险的暴力行为进行的正当防卫,应属无罪。完毕。”方轶回应道。 …… 休庭十分钟,合议庭成员退出了法庭,方轶喝了两口矿泉水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因为旁听的人太多,法警在法庭内转来转去,防止发生意外。 十分钟很快便到了,合议庭成员再次走入法庭,在审判长的要求下,被告人吴文被法警带入了法庭。 “……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综上,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被告人吴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判决:吴文无罪。”审判长说完,看向站在下面的吴文。 愣了片刻后,吴文突然留下了泪水,他低下头,双肩耸动,激动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擦眼泪,大悲之后的大喜,让他有些悲喜过度,心神憔悴。 宣判后,旁听席上众人一脸轻松,纷纷跑到近前为吴文道喜。吴总向方轶走了过来。 “方律师,谢啦!今天别走了,晚上我要给弟弟庆祝,您一定要在场。包间我都订好了。”吴总一脸喜色道。 “好,听您的。”方轶这两天没有安排,多住一日也无妨。 宣判后,方轶以为检察院会抗诉,自己能再赚一笔律师费,可谁知道刑事判决书都生效了,也没等到抗诉的通知。当然这都是后话。 吴总请方轶吃过午饭后,将他送回了宾馆,晚六点多时又派人将他接了过去,在当地一家知名饭店内众人推杯换盏,方轶没少喝酒。 次日一早,吴总亲自带着吴文送方轶去火车站,车票吴总已经订好了,在方轶临上车前,吴总又给他塞了一个大红包。 火车启动后,方轶坐在商务座上,拿出了大红包,看了一眼,厚厚的一叠,足有万元。吴总出手真大方! 第435章 大胯差点给我跑掉了! 早上,方轶正坐在工位前喝茶,万可法一个微信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吴总弟弟的案子做的不错,吴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回头收到刑事判决书后,复印一份给周颖,我已经交代过了,她会把这个案子作为一个成功案例上传律所的网站。”万可法坐在茶桌前笑呵呵道。 说完,他将一杯刚刚冲泡的茶水放到了方轶面前。 在律所的网站上做宣传对自己好处多多,方轶自然不会拒绝。 这段时间胖老头一直在鼓捣他的茶叶,没事就在茶桌前品茶,练茶艺。而且基本上每周都会跑一趟云雾茶庄,弄了不少茶叶回来。 方轶看着一旁摆放的茶叶罐和茶叶盒,心中推测应该花了不少钱,老家伙真舍得投资啊! “有个案子给你,你接不接?是法援的案子,律师费二千元。”万可法一边摆弄手中的紫砂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法援的案子?”方轶一怔,法援的案子不是有律师在做嘛,为什么找自己? “对,钱文抑郁了还在治疗中,这个案子我连看都不敢给她看,怕加重她的病情。另外两个做法援的律师对这案子比较排斥,团队里的其他律师都忙,不接。 这个案子是法律援助中心分过来的,咱们都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所以……”万可法看向方轶,那意思这案子没人接,只能你上了,虽然他没明说,但是方轶明白他的意思。 “行,我接,不过我有个要求,法援案子填的表格和写东西太多,太麻烦,您得找人帮我做案头工作。”方轶想了想道。 接这案子不是为了钱,而是看万可法的面子,既然胖老头找上门了,自己再推三阻四的不合适,之前吴总的案子,人家可没收介绍费,这人情必须得还。所以这案子就是不给钱,他也得做。 “没问题,上报的文件我让周颖配合你。不过这案子在当地影响比较大,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万可法提醒道。 “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万可法道。 “哦,我还以为什么案子呢,这类案子我没少接。没问题。”方轶靠在椅背上一脸轻松的端起茶杯道。 万可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被告人把自己父亲杀了!” 话音落下,方轶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万可法,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建议你千万别去事发当地,被告人的行为已经引起公愤了!全村的人和他家亲戚都要求法院从严处理,一定要判他死刑。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律师本色 第198节 要我说,反正是走程序的事,你干脆跟主审法官沟通下,就不去了,给法院邮寄一份辩护意见得了!”万可法真怕方轶去现场后带伤回来。 “这么严重!”方轶眨眨眼道。 “嗯,那是相当严重,你见识了就明白了。九几年的时候,我接了一个法援的刑事案子,跟这个案子类似,开完庭我出来的时候,有人向我扔砖头和石块,你看我这额头,现在还有个疤呢,缝了六针。”万可法撩起额头的头发,露出了一个伤疤,虽然已经很浅了,但仔细看仍然能看出来。 “窝草,这么凶险!”方轶胆小了。赚钱是为了改善生活,让自己过得更好,可要说一出法院漫天石头、砖头的飞……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为个案子犯不着把命搭上。 “所以你要注意安全!”万可法道。 “我要是挨了砖头,算不算工伤?”方轶突然问道。 “那什么……,喝茶!”万可法立刻转移了话题。 方轶出去后没多久,黄援朝溜了进来,冲着万可法嘿嘿一笑:“咋样?成了吗?” “他接了!你这主意成吗?”万可法疑惑的看向他。 “什么叫炒作,这就是炒作。人不炒不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想让他快速把名气打出去,就得有点绯闻,不,不能说是绯闻,应该叫负面消息。 而这个负面消息又不能有损他的律师形象和咱律所的形象,还得让同行都觉得他做的没错,让老百姓能深刻的认识他……”黄援朝微笑道。 “好吧!先试试,反正这个案子也没人愿意接。”万可法道。 二日后,方轶一早驱车去了看守所,会见那位因杀父并引起公愤的被告人。 前一日,方轶跟法院沟通阅卷的时候,提出能否不出庭,仅提供纸面辩护意见,法官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建议他出庭参加庭审,程序上的公平公证还是需要的,如果律师不到场,差点意思。 得!这回不去还不行了。 坐在隔栏另一边的被告人冯涛穿着看守所马甲,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露着凶光,一副天王大他王二的表情,让方轶很反感。 “你不是就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他的吗?我全告诉你,你就别瞎忙活了,全村的人都恨不得我死,你根本救不了我。”冯涛半仰着脸,用鼻孔对着方轶道。 “我根本就没有想救你,我也没那个能力,我只是想了解事实,让你得到公证的审判。”方轶冷冷道。 “切!少跟我扯什么公平公证那一套。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子快活一天是一天。”冯涛斜着眼睛看向方轶,态度相当嚣张。 “好吧。你的生活方式与我无关。能把案发经过说下吗?”方轶面无表情道。此时的他只想尽快完成会见,一见到这种人,心里就恶心。 “我们家就我一个,两个老东西不中用,既赚不来钱,又干不了多少活儿……”冯涛一脸死不悔改的表情,开始讲述案发讲过。 被告人冯涛一家生活在偏远的乡村,他小时候学习不好,上完小学就不上了,由于年龄太小无法外出打工,只能在家里跟着父母种地。 时间一长,嫌下地太累,他所幸躺平,在村里开始啃老,成了村里尽人皆知的懒汉。他父母没日没夜的干,赚的钱仍旧不能满足他日常开销。 慢慢的他怨天怨地,埋怨父母为什么不努力工作,给他挣下一份家业,他最羡慕的就是富二代。 时间一长,怨恨在他心里开始生根发芽,对他父母非打即骂。后来他父亲得了脑血栓行动不便,无法下地干活,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他母亲身上。 家里收入锐减不说,父亲治病还花去了一大笔钱,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让他对父母更加的不满,并且经常对母亲下狠手,后来打得他母亲都不敢回家。 三个月前,冯涛喝了点酒,撒酒疯,在家中殴打因患脑血栓行动不便的父亲,其父被打的哭天喊地,后来邻居实在看不下去找来了村主任,这才把他拦开。 没过几天,冯涛从外面喝酒回来,看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父亲不顺眼,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将其父打倒在地,身体多处受伤。 后来邻居再次找到村主任,村主任带人赶到他家时,冯涛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急救车赶到后,将其父拉到医院进行抢救,但是人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村主任见冯涛父亲被活活打死,立刻报了警。 经法医尸检,其父双侧胸部皮下及肌间广泛出血,双侧肋骨多根多段骨折,左肺广泛挫伤,致创伤性、疼痛性休克并发呼吸困难死亡。 此后警方将冯涛抓捕归案,检察员审查起诉后向法院提起公诉,将案卷移送至中院。 听完冯涛的叙述,方轶下意识的去摸兜里的香烟,突然记起守所不让吸烟,只好又收回手来:“你不后悔吗?这么做。” “后悔什么?人活一世就得潇洒,跟那两老东西似得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拼命干,能落下什么,最后也就解决个温饱。这样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冯涛撇着嘴道。 方轶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 走出看守所,他来到车前,点了一根烟,平复了下心情,如果法律规定打死人不犯法,他真想把冯涛揪出来胖揍一顿,神马玩意啊! 尽管如此,他仍然要准备开庭的辩护意见。即便被告人十恶不赦,律师的职责他还是要履行的。看来这次被人骂是免不了,不过好在是在中院开庭,不是在当地公审,应该不会飞砖头和石块。 一周后,冯涛的案子开庭了。 庭审现场旁听席上坐满了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村里的乡亲。公诉人指控冯涛故意伤害罪,而且故意伤害导致其父死亡,应当从严从重处罚。 公诉人说的义愤填膺,下面旁听席上的群众群情激奋,要是没有十多名法警镇着,估计他们会集体声援公诉人。那样的话这庭也就开不下去了,法官的法槌敲飞了估计作用也不大。 方轶实在找不出可以辩护的点,便以冯涛归案后,主动坦白,老实交代为由,为其提供辩护。其实他内心里也不希望找到辩护的点。 旁听席上的众人见方轶为冯涛辩护,那小眼神一道一道的扫过方轶的脸,看的方轶浑身不自在,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他现在已经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这庭开的难受啊! 好不容易走完了程序,方轶签完笔录后,用手机打了一辆黑车,车到法院大门外后,他才脚步匆忙的离开法庭。就在他快速走出法院大门,距离黑车不到二十米,以为平安无事之时,突然天上飞过来一物,啪的一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伸手一摸是个臭鸡蛋,这把他恶心的。 紧跟着就听有人喊道:“他就是辩护律师,别让他跑了!” 方轶吓得撒丫子就跑,顾不得不断飞来的东西直奔路边的黑车,黑车司机见状,吓得急忙一打车轮,跑了! 黑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叨咕:“我这车可是新买的,跑个活儿容易吗,可不能被砸了。” 就在方轶站在路边想要骂娘之时,一辆s级奔驰停在了近前,车门打开:“老方,快上车。”说话的正是老黄。 方轶钻进车内,车门尚未关上,奔驰车便开了出去。后面一帮人嗷嗷直叫,不用听也知道是在咒骂律师。 法院大门的门卫一见,吓得直缩脖子,心中直念阿弥陀佛,多亏是发生在法院大门外,否则有的忙了。 “好悬!差点被这帮人五马分尸。”方轶心惊肉跳道。 “你们怎么来了?”方轶看向老黄和正在开车的马义,惊讶道。 “我要是说凑巧赶上了,你信吗?”马义一边开车一边道。 “信你个腿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方轶的心脏嘭嘭嘭剧烈的跳动着:“不过真得谢谢你们哥俩,差点我就回不去了。” “少说那没用的。是老板让我们两个来法院门口接你的,我们早就来了,一直没见你出来。 真没想到,群众对你这么欢迎,你头上黄了吧唧的是什么,不会是屎吧?”老黄捂着鼻子,笑道。 “这是臭鸡蛋,这叫一个臭,不知道这帮人从哪买的过期鸡蛋。马义,不回所里了,直接去辉煌,我得去洗洗。全身都是臭鸡蛋,最少被砸中了十几处。”方轶忍着恶心,说道。 “好嘞,一会儿把洗车钱给我报了哈,我得去洗个车,车头上有七八个臭鸡蛋,车尾更多,恶心死我了。这可是我新提的奔驰车。”马义心疼道。 “对了,那案子最后怎么判的?”黄援朝问道。 “判了,法院认为冯涛殴打患脑血栓行动不便的父亲,导致其父致死,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应依法惩处。最后以故意伤害罪判处被告人冯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那家伙不服要上诉。反正上诉我不管了,爱谁代理就谁代理吧,我只做一审。好家伙,大胯差点给我跑掉了。”方轶抱怨道。 一审宣判后,冯涛果然提出了上诉。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最高人民法院经依法复核,核准了冯涛的死刑。最后罪犯冯涛被执行了枪决。当然这都是后话。 方轶进入辉煌后,直奔澡堂子,在大厅正好碰到了李书明。 “老方,大白天的你怎么跑这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闲啊?”李书明笑呵呵道。 在他看来,一向爱岗敬业的方轶这个点应该在工作才对,怎么跑辉煌来啦。 “一言难尽,我先去洗个澡再给你聊哈。”方轶不敢耽搁直接进去了。 “窝草,这是什么味儿啊,你来就来呗,怎么还带化学武器啊!真臭!”方轶从他身边经过,李书明立刻问到了臭鸡蛋味儿,皱起了眉头。 第436章 你后悔吗?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一边展示着并不怎么样的茶艺,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老黄,你出的主意不怎么样啊,冯涛的案子法院判了好几天了,大报小报的也报道了,除了案发当地外,网上反应平平啊!” “可能是力度不够,您再弄个案子试试。”坐在对面的黄援朝眼珠转了转道。 “行吗?”万可法停住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 “怎么不行?失败是成功他妈,万一成了呢?”黄援朝道。 “那就再试试?”万可法道。 “再试试!绝对没问题。”黄援朝自信满满道。 就这样方轶再次被叫进了办公室,端起万可法递过来的茶水,方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胖老头这次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一脸无奈的走出了办公室,他又领到了一个法援的案子,是个故意杀人罪,被害人是凶手的女儿。他已经决定了,紫砂茶具留着自己用,不给胖老头了。 次日上午,方轶驱车去了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苗久功。 苗久功长相并不凶恶,看起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村里人,一脸的忠厚,个子不高,样子长得也很普通,普通到放在人群中你都挑不出来。 警察将他领到方轶对面,坐下后,他一脸的茫然,显得有些憔悴,眼神中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苗久功,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受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我将作为你的辩护律师参加庭审。”方轶道。 对方有些麻木,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捏呆呆的看着隔栏发愣。 “请你把案发经过说下,具体发生了什么?”方轶道。 苗久功抬头看了一眼方轶,眼神中稍微有了些活力:“我有个毛病,爱喝酒,早上一茶杯,中午两茶杯,晚上……不定。喝多了就喜欢打人……” 苗久功是个地地道道的村里人,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市里,因为平时下地干活很累,为了解乏他染上了酗酒的恶习,而且经常酒后无德。 一般来说,男人酒后会有几种表现,一是话痨,喝点酒话就多,说起来没完没了,抱着电线杆子都能唠叨上一宿;二是好睡,基本上喝多了那都能睡,而且睡眠质量贼高,就算是被人背着倒三趟公交车都不会醒;三是喜欢口吐芬芳,骂人,不管是谁谁管他他骂谁,就跟护食的狗似的;四是喜欢练散打,而且是醉拳,瞅谁不顺眼就跟谁练,属于兜里揣副牌,得谁跟谁来那种。 苗久功就属于第四种情况,酒后无德,喜欢打人,而且还是窝里横,专门打自家人。 最近这几年钱难赚,生活不如意,种点口粮田也仅仅够解决温饱的,他喝酒打人的次数更加的多了起来。 先是与他同住的父母,因不堪忍受他的暴行,搬去了邻村的亲戚家废弃的老宅居住。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妻子也被他打跑了,只留下了六岁多的女儿苗莉莉与他共同生活。 苗莉莉正是贪玩的年纪,家里没人跟她玩,便经常跑到外面与村里的小伙伴一同玩。 苗久功觉得孩子常往外面跑不听话,再加上他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觉得女儿是个赔钱货,便经常对她打骂。 一日喝过酒后,见女儿又要跑出去玩,苗久功一把将她揪住,用绳子将其捆绑在自家院中的树上,然后用绳子抽打她,打得孩子痛的哇哇大哭,求他别打了,以后不出去玩了。 苗莉莉被松开后,老实了几天,此后忍不住又跑去外面玩。这一日吃过午饭的苗莉莉又想往出跑,被正在喝酒的苗久功一把抓住,随后一脚将她踢倒在地,随手拿起墙边的木棒便打,边打边骂“看我不打死你”。 酒后的苗久功怒气冲冲,打起来根本不计后果,木棒打到了孩子的头上,苗莉莉很快便没了动静。 苗久功见孩子不再叫喊,鼻孔冒血,已经没了呼吸,顿时傻了眼。 律师本色 第199节 早以前苗久功殴打家人时,周围的邻居还过来劝劝,但是根本不管用,后来几乎每天他家都要大呼小叫的,周围邻居也就习惯了。所以在听到苗莉莉痛苦大叫之时,邻居们并没有过来相劝,知道苗久功又在发威。 见女儿被打死,苗久功酒也醒了,后悔不已,他怕被人发现,便将苗莉莉的尸体装进编织袋,趁夜搬到了村外的树林里进行了掩埋。 半个月后,苗久功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最终去当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因为天冷尸体尚未腐烂,经法医鉴定,苗莉莉系因钝性外力致颅脑损伤死亡。随后公安机关在苗久功的带领下拿到了当时他打死女儿的木棒。 经检验,木棒上的血迹正是苗莉莉的,而且上面只有苗久功的指纹,苗久功又供认不讳,最终检察院向法院提起了诉讼,指控苗久功构成故意杀人罪。 待对方讲完,方轶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问道:“你后悔吗?” 苗久功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痛哭起来。 方轶走出看守所后,将公文包扔到了车座上,然后发动车子,呆望着前方,暗道:看来让万主任戒酒是对的,酒不能解千愁,反而会让人愁更愁。 不久后,苗久功的案子开庭了。 检察员指控被告人苗久功构成故意杀人罪,后者认罪认罚,方轶发表辩护意见,认为苗久功有自首情节,可依法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整个庭审过程很顺利,苗久功在法庭上生声泪俱下,看的方轶心里直骂:你早干嘛去了!估计法官和检察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公诉人、合议庭和辩护人都一致认为苗久功构成故意杀人罪,但是他确实存在自首的情节,可以依法减轻处罚。 最后中院认为,苗久功作为被害人的监护人,长期以来经常殴打被害人,案发当日再次对被害人进行殴打,致其死亡,后为掩盖罪行掩埋尸体,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被告人苗久功针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亲生女儿实施加害行为,情节恶劣,社会危害性大,应依法严惩。但鉴于苗久功有自首情节,可依法从轻处罚。 最后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苗久功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后,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苗久功没有上诉、检察院也没有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虽然方轶是过来人,办了不少刑事案件,但是最近万可法分给他的两个刑事案子,对他内心的触动还是挺大的。一个杀父,一个杀女儿,这要是整年办这种案子,想不抑郁都难。 第437章 弑父案 几日后的早上,万可法坐在茶桌前,双手环抱交叉看着对面的黄援朝:“老黄,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方轶昨天找我了,说以后不接这种杀亲人的案子了。” “您老别急,我也没想到这两个案子效果这么差,俗话说事不过三,咱们再来一次,我觉得这次一定行。”黄援朝挠着头道。 就在此时,万可法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微信出现在屏幕上。万可法看后一笑:“有个当事人指定方轶承办案件。你猜是什么案子?” “不会又是杀亲的案子吧?”黄援朝眨巴着眼睛,问道。 “被告人把他父亲杀了!”万可法看了他一眼:“这可是第三个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当事人指名道姓的要求方轶承办这个案子,而且律师费有五万元,他是绝对不会再接这种杀亲的案子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心中想要的和现实中能得到的绝大多数时候是不一致的,而迫于生活的压力,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方轶这次接的案子是谢友和谈的,当事人的母亲一来就要求方轶办理她儿子的案子,谢友和了解了情况后,便将案子转给了万可法团队的诉讼部。 二十分钟后,方轶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偷偷抹眼泪,她的皮肤粗糙,脸和脖子呈现暗红色,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地里劳作被太阳晒的。 她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松松垮垮,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让人怜悯。 “您好,您是石女士?我是方轶。”方轶坐到她对面说道。 “您好,方律师。”石女士回想了下之前外甥女给自己看过的网站上的照片,暗道:对,这就是方律师。 “我同事说您要委托我承办您儿子的刑事案子,是这样吗?”方轶语气平缓的问道。 “是。我外甥女说您是本地有名的刑事律师,办过不少刑事案子。她让我来找您,只要您肯接我儿子的案子,我儿子就有希望保住命。”石女士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方轶,情绪有些激动。 方轶一愣: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大能量啊! “别急!您能说下案发当时的情况吗?”方轶安慰道。 石女士点了点头,说出了那段她不想回忆但是又不得不去回忆的痛苦经历:“我们家住在村里,虽然算不上多富裕,但是家里承包着村里的果树,一年也能赚些钱,吃喝不愁……” 石女士叫石秀珍,她丈夫姓肖,叫肖来旺,儿子叫肖克,一家人承包村里的果树这几年赚了不少钱。 肖来旺人很勤快,脑子也活泛,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暴躁,平时对家里人就骂骂咧咧的,尤其是喝完酒以后,脾气更是大的不得了。 这几年日子过得松快了,家里有了些底儿,他更是顿顿饭离不开酒,喝完酒就犯脾气,对家人非打即骂。石秀珍和儿子都惧他三分。 去年的时候,因为嫌弃石秀珍做的菜没味道,肖来旺一板凳将她打进了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医院她才出来。儿子肖克也经常被他打,身上时常可见淤青,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两个月以前,有客户来果园采摘,中午时客户请客吃饭肖来旺多喝了两杯,回家后见石秀珍正在院里洗衣服,屋里床上摆放着新的被罩和枕套,尚未装上,显得有些乱。 喝的晕晕乎乎的肖来旺顿时火气,跑到院中一脚将正在洗衣服的石秀珍踹倒在地,随后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石秀珍不敢惹他,便躲到了儿子的卧室里避难,以往肖来旺骂一阵见不到人,也就过去了,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肖来旺骂起来没完,越骂越起劲,追到了儿子的卧室内对着石秀珍又打又骂。 此时肖克刚好从果园回来,急忙进屋规劝父亲肖来旺,这一劝可好,肖来旺骂的更起劲了,骂急了抄起手边的笤帚在屋里追打二人,一边打一边嚷嚷要杀了他们娘俩。 后来打的不过瘾,他跑去厨房取来了菜刀,肖克一见不待肖来旺进门,便急忙跑过去夺下了菜刀。 肖来旺见菜刀被夺走,冲着儿子打骂,因为腿脚没有儿子灵活,追不上,便返回了儿子的卧室继续殴打石秀珍。 肖克听到母亲的求救声,急忙进来卧室,只见父亲正抓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母亲头上已经被撞出了血。 肖克见母亲的惨状,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动手中的菜刀向肖来旺砍去,积攒了多年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 肖来旺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头、颈、肩等多处被菜刀砍中,鲜血留了一地,染红了肖来旺的上衣。 菜刀落地,肖克傻在了一旁。 母亲缓过劲来,急忙催促肖克打急救电话,后二人将肖来旺送往医院救治。次日,在母亲的劝导下肖克到公安机关投案。当晚,肖来旺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此后,检察机关以故意伤害罪向中院提起了诉讼。 “方律师,我儿子是为了救我才砍伤他父亲的,我愿意用我的命一命偿一命。只求能保住我儿子的命。”石秀珍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 “您别激动,我觉得您儿子未必会被判死刑。”方轶道。 “真的?”石秀珍直愣愣的看着方轶。 “不过我需要您配合下。”方轶想了下道。 “您说,我一定配合。”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现在的石秀珍横下一条心,只要能救儿子,滚钉板,倾家荡产,她也愿意。 “您能否跟村里说下,让村委会出一份证明,证明您丈夫肖来旺平时的恶行,你们母子经常遭受家庭暴力。然后,您也需要出具一份谅解书,原谅肖克的所作所为。”方轶想了下道。 “谅解书咋写?村里出证明……方律师,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村里找村长说说吗?我怕说不清,他们不知道怎么写。”石秀珍道。 “嗯,没问题,咱们吃过午饭后走。”方轶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今天没什么安排,去一趟村里也没什么。 石秀珍家住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山地居多,平底很少,山上种着成片的果树,这几年借助电商经济的蓬勃发展,村里人的日子越过越好,村里的土坯房逐渐被砖瓦房替代。 下午方轶开车在石秀珍的指引下,找到了村委会。村委会主任也姓肖,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富态,一听方轶是来了解肖来旺家情况的,热情的接待了他。 “方律师,我跟您实说吧,肖来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没结婚那会儿就因为喝酒打人被警察拘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以为他都六十来岁的人了,脾气也该收敛些了,可没想到还那样,平时村里人都没人敢招惹他。 秀珍嫂子是个老实人,自从嫁到老肖家就没过一天消停日子,肖来旺隔三差五的骂两句,就连她怀她家肖克那段时间,肖来旺那嘴都没闲着。 哎!秀珍嫂子这些年没少受苦,不容易啊!肖克摊上这么一个‘好’爸,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肖主任义愤填膺道。 “肖主任,方律师这次过来,是想让咱们村里给我儿子肖克出一份什么证明。”石秀珍说着看向方轶。 “肖主任,村里能不能出具一份肖来旺日常为人处世,是否存在家庭暴力等情况的说明?村里实事求是的写就行,主要是想让法官了解肖来旺在村里的德行。”方轶解释道。 “家庭暴力?”肖主任皱了皱眉头道。 “就是两口子打架,肖来旺打孩子和媳妇的情况。”方轶道。 “哦,明白了。要说肖来旺的家庭暴力,肯定是有,自从秀珍嫂子进他们家门挨打的事就没断过。这事全村人都知道,这证明我们村里出了。只要能对肖克的案子有帮助,您让我们出什么都行。”肖主任一身正气道。 现在肖来旺人已经不在了,村里人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得罪活人,况且人家还是一家子,这证明开出来不会得罪任何人,还能落个人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乐而不为呢。肖主任想的很明白。 肖主任起身叫来了主任助理(是位刚来村里的大学生村官,一般写写算算的事都交给他处理),让他带着石秀珍去写证明。谅解书之前在律所时石秀珍就签过了,方轶让她开庭前将谅解书和村里的证明送到法院去。 石秀珍出门后,肖主任与方轶闲聊道:“哎!要说肖来旺也算是村里的能人,种果树有一套,就是脾气太臭,点火就着。 几年前村里曾经来过一位算命先生,他站在土坡上指着肖来旺家的坟地说那块坟地选的不好,会兄弟相伤,父子相残。 肖来旺听到后,拎着菜刀追的算命先生满村跑,要不是老村长拦着,非出人命不可。 当时我们都猜那算命先生肯定是想吓唬肖来旺,从他家骗两钱,没想到碰上了一位不信邪的。现在看来人家说的对呀,那算命先生是个高人!”肖主任煞有介事道。 不一会儿,石秀珍回来了,拿回来一份盖着村里公章的证明,让方轶看。证明写的很客观,该有的内容都有,方轶让石秀珍将证明收了起来。 开车回来的路上,方轶一个劲的琢磨,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接的案子都是杀亲的案子,真让人头疼。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看守所会见肖克。肖克长得五官端正,短发,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很老实。此时的他神情有些呆滞,尚未从杀父的阴影中走出来。 肖克说的与石秀珍所说相差不多,方轶逐一做了记录。 “方律师,我听里面的人说,我杀了人,有可能会被枪毙。是真的吗?”肖克眼神闪烁,除了疑惑外更多的是惶恐。 “你的案子被移送到了中院,这说明检察院认为你的行为社会危害性大,有可能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无期徒刑、死刑。 但是从我了解的案情看,你构成故意伤害罪是肯定的,但是你是为了救你母亲才砍伤你父亲,进而导致你父亲死亡。所以我个人认为,法院不一定会判处你死刑。 下午我会去法院阅卷,后天去检察院与负责案件的检察员沟通案情,等我制定完辩护方案,我会再来见你。”方轶道。 方轶去检察院与负责案件的周检察员沟通案情时,得到了一条消息,这个案子媒体很关注,据说为了搞法制宣传,法院已经批准了媒体记者进入现场,对案件进行报道。 果然,没过几日法院打来电话,告诉方轶肖克的案子将公开审理,会有媒体记者现场采访,让他注意下言行,庭审当日穿律师袍。 “老方,下班了还不走?”黄援朝穿上羽绒服,提着包准备回家之时,看到方轶仍在伏案疾书,便走到了他近前。 “有个故意伤害的案子,下周开庭,我在准备辩护意见。你先走吧,我再查查资料。”方轶道。 “好,我先回家了。注意身体,别太拼了。”黄援朝说完,转身离去。 方轶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去的黄援朝的背影,心中一阵苦笑:“回家”这个词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曾经那个温馨的家再也回不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只要是活着就应该有个奔头,而方轶的奔头就是他的儿子方安志。 开庭当天,法庭的旁听席上坐满了人,石秀珍也在其中,第一排坐着不少手拿相机的人,应该是记者。 在最前面放着一台摄像机,后面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调整摄像机的机位。 法槌敲下那一刻,庭审开始了。 走完了前面的固定程序,审判长让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坐在公诉人席首位的矮胖男,便是之前与方轶沟通过案情的周检察员。 “……被告人肖克用菜刀砍伤被害人头、颈、肩等部位,被害人被送往医院救治后,于次日晚七时,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本院认为,被告人肖克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肖克具有投案自首情节,并得到家属的谅解,认罪认罚,依据《刑法》第六十七条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之规定,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律师本色 第200节 本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周检察员宣读完起诉书后,看向法官。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道。 “我没有异议。”肖克看起来很紧张,实际上也是如此,他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肖克,被害人肖来旺与你是什么关系?”周检察员问道。 “他是我父亲。”肖克道。 “被害人肖来旺身上的伤是谁干的?”周检察员问道。 “是我用菜刀砍的。”肖克低着头说道。 “事发当天,你为什么要用菜刀砍你父亲?”周检察员问道。 “因为他打我母亲。”肖克道。 “他是怎么打你母亲的?”周检察员继续问道。 “他用手抓住我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肖克抹了抹眼泪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周检察员道。 在方轶看来,周检察员是在避重就轻,他没有提案发原因,也没有提菜刀的来历,他想让旁听席上的众人和法官认为肖克是一时冲动杀人,属于激情犯罪。但这不是方轶想要让大家看到的。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是的,需要发问。”方轶看了下发问提纲,然后道:“被告人肖克,你用于砍伤被害人肖来旺的菜刀是哪来的?” “是我从我父亲手上夺的。”肖克道。 “也就是说,你手上的凶器菜刀,是你父亲肖来旺的,是吗?”方轶故意重复了下,他的目的是加深法官和现场旁听人员对菜刀的印象。 “是的!”肖克道。 “你父亲拿菜刀要做什么?”方轶继续问道。 “他要拿菜刀砍我和我妈。” 肖克此言一出,旁听席上众人立刻一惊,坐在头排的记者仿佛鲨鱼闻到血腥一般,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律师的发问上。 “是被害人肖来旺这么说的,还是你猜测的?”方轶问道。 “他之前在卧室里打我和我妈,后来不解气,叫着要杀死我们娘俩,去厨房拿了菜刀。我怕他伤到我妈,就跑出去夺下了菜刀。”肖克道。 “既然已经夺下菜刀了,他已经对你母亲不构成威胁,为什么还要砍伤他?”方轶追问道。 是呀!为什么?旁听席上的记者心中也有此一问。 “我当时并不想砍他,但是当我听到我母亲的求救,我……”肖克说着哽咽起来:“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此时,方轶问不下去了,他只能等待被告人肖克的情绪平稳些以后再接着问。 “被告人肖克,你控制下情绪,现在是庭审时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审判长安抚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还要继续发问吗?”片刻后,审判长见肖克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看向方轶道。 “是的,需要继续发问。”方轶说完酝酿了下:“被告人肖克,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受,但是这是法庭,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以便法官做出公证的判决,请你控制下情绪。” “嗯,嗯……”肖克抬手擦了擦眼泪,点头答应道。 “你听到母亲的求救后,是怎么做的?”方轶问道。 “我跑进了屋,看到我父亲肖来旺正在抓着我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我母亲的头上满是血。我实在控制不住,就用手里的菜刀砍了他。”肖克道。 哭过后,他心里的压力释放了不少,情绪稳定多了。 “你父亲被砍后,你做了什么?”方轶继续问道。 “我母亲让我叫了救护车,然后我们把他送去了医院抢救。我在我母亲的劝说下,去了派出所投案自首。”肖克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举证质证环节没有什么可说的,公诉人提供了现场勘验记录、被告人供述、作案工具,及验尸报告等证据。 被告人肖克和辩护人方轶对上述证据均认可,随后,方轶出示了被告人母亲石秀珍的谅解书、村委会出具的证明和医院的病例,证明被告人肖来旺在家中经常对被告人和其母亲石秀珍进行家暴,并有医院的病例为证。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肖克在其母被打之时,一时冲动砍伤被害人肖来旺,导致被害人死亡。 虽然被告人肖克是出于救助其母石秀珍的目的出手伤人,但从肖克持菜刀砍击肖来旺造成多处损伤,并致其因失血性休克死亡分析,其行为虽有正当防卫之目的,但被害人肖克的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因此可以认定肖克的行为构成防卫过当。 鉴于其行为属于防卫过当,又有自首情节,且认罪认罚,我们建议法院对其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完毕。”周检察员道。 随后由肖克进行自行辩护,肖克文化程度有限,肚子里的词不多,总是那几句来回说,最后审判长打断了他的自行辩护。 “被告人肖克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构成防卫过当,应受刑法处罚,但应对其减轻处罚。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有权进行正当防卫 本案中,被害人肖来旺一直对被告人肖克及其母亲进行家暴,有几次被告人的母亲被打的住院。 案发当日,被害人肖来旺饮酒后回家,因琐事对被告人的母亲进行大骂,后被告人回到家中对其进行劝阻。 在打骂中,被害人肖来旺扬言要杀死被告人及其母亲,并去厨房取来菜刀,被告人肖克为避免悲剧的发生,将被害人肖来旺手中的菜刀夺下。 但被害人肖来旺对被告人母亲石秀珍的不法侵害仍在继续,虽然殴打的不是被告人,但结合被害人平时酒后常有严重的家庭暴力行为,不能排除其暴力行为造成更严重后果的可能。因此,被告人肖克针对被害人肖来旺正在进行的家庭暴力,有权进行正当防卫。 二、被告人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 从被告人肖克持菜刀砍击被害人,并造成其多处损伤,致其因失血性休克死亡来分析,其行为确实与被害人徒手家暴行为的手段和严重程度不对等,因此肖克的行为构成防卫过当。 三、被告人具有从轻和减轻处罚的情节 首先,肖来旺所在村委会出具证明,证明被害人肖来旺具有家庭暴力既往史,并且请求对被告人肖克从轻处罚节。 其次,案发后,被告人肖克将被砍伤的肖来旺立即送往医院救治,且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并得到其母亲的谅解。具有减轻处罚的情节。 最后,本案被害人对于案件的发生存在一定过错,被告人肖克因救母心切造成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其社会危害性较小,属于防卫过当。请法院依法对被告人减轻处罚。 综上,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肖克适用缓刑。完毕。”方轶道。 方轶发表的辩护意见,引起了旁听席上一片骚动,有人认为杀了人适用缓刑这是不可能的,也有人出于同情肖克,觉得方轶建议的刑期合理。 方轶建议法院对被告人肖克适用缓刑,并非拍脑袋说出来的,而是参考了近些年各地法院对该类案件的判决意见后,得出的量刑建议。虽然本地法院不一定会适用,但是建议下,总没有坏处。 …… 第438章 扔土块,判十年! 休庭十分钟后,合议庭成员走进了法庭,准备宣判。 “……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肖克持刀故意伤害致一人死亡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其行为属防卫过当,依法应当减轻或免除处罚。 案发后,肖克投案自首,其母表示谅解,同时考虑被害人肖来旺平时饮酒后常常对家庭成员实施家庭暴力,故对肖克减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判决如下:被告人肖克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审判长宣判道。 肖克在被带出法庭前,向方轶深深的鞠了一躬,眼神中有道不尽的感激之情。 宣判完成后,旁听席上的众人沸腾起来。在法院相关人员的组织安排下,审判长开始接受媒体采访。 “方律师,谢谢,谢谢您。”石秀珍眼含热泪的向方轶鞠躬道谢。 方轶一笑:“等判决生效后肖克就能回家了。把过去都忘了吧,一切重新开始,人活着总要有个奔头。” “嗯,谢谢您,方律师。”石秀珍不善言语,只能用不断的感谢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 宣判后,在法定期限内检察员没有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石秀珍将儿子肖克接回了家。 在随后的几天里,在万可法的运作下,本地的几家大型媒体的记者对方轶进行了采访,当然采访稿内被植入了软性推广广告,一时间方轶名声大作。 媒体的力量是强大的,在案件的报道过程中,记者将方轶过往的成功案例翻了出来,后来又对方轶进行了一次专访,方轶被推上了风口。当然万可法在背后没少花钱。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事不过三,很准的。”黄援朝看着对面的万可法,笑呵呵道。 “切!我要是不在后面使劲,可能嘛!”万可法不屑一顾道。 “得!都是您的功劳行了吧。”黄援朝不敢也不愿与老板斗嘴。 “不过,方轶这运气也真是好,让他赶上了。宋律师要是有他这运气,我不介意也助他一臂之力,可惜他没有。”万可法惋惜道。 不知不觉天上飘起了雪花,写字楼的暖风给的足足的,律所的前台小姑娘依旧是小丝袜小西服,青春靓丽,如冬日里的梅花一般。 只是坐下时,小姑娘会搭一条羊毛毯在腿上,护住膝盖和小腿,手会揣进暖手宝,这些都是律所专门配发的,为的是既要面子(前台端庄大方)又要里子(保护员工的身体健康)。 这段时间,律所网站的点击率猛增,来律所咨询刑事案件的当事人比之前多了两成,谈案组的律师忙的不可开交。万可法估计过完年后,随着新闻报道效应的发酵,上门咨询的客户会更多。 方轶穿上西服外套,打好领带后,向楼上走去。上午又有一位当事人指名道姓要求方轶承办他的案件,这是一起故意伤害案。 一审法院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被告人不服,其妻子赵兰正好在媒体上看到方轶的介绍,便跑来咨询,之后谈案组与被告人妻子谈好律师费五万元,将案件转给了方轶。 会议室内的赵兰,三四十岁的样子,衣着普通,头发简单的在头后梳了个马尾辫,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期盼的看向方轶。 “方律师,这是一审的判决书。您看看。”赵兰心里有些发慌,递给方轶一审判决书时,双手都有些微颤。 “具体情况您清楚吗?”方轶接过判决书,问道。 “其实就是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赵兰沾了沾眼泪,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赵兰的丈夫叫高生阳,高家与被害人郭玉香家是邻居,两家素来不和,虽然是邻居但是很少往来,入秋后各家打的粮食都晒着房顶,高家的鸡借助矮墙和院内的香椿树跑到了郭家的房顶,偷吃郭家的玉茭,被郭玉香撵的四处飞。结果鸡没抓到,还闪了腰,郭玉香气的呼呼直喘,站在房顶上骂了一下午。 后来她在房顶放了夹子,高家的鸡再来到房顶偷吃的时候被夹到了两只,郭玉香大喜,哼着小曲准备在院中炖鸡。 可这事恰巧被外出回来的高生阳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房顶的郭玉香手里抓着的是自家的母鸡。 郭玉香家关着大门,高生阳便站在院外冲郭玉香大喊,让她放下自家的鸡。郭玉香抓着鸡破口大骂,嚷嚷着要把鸡炖了,边说边顺着梯子下了房,气的高生阳气撞顶梁。两人就隔着院墙骂了起来。 正在家做饭的赵兰听到丈夫与邻居对骂急忙拿着锅铲跑了出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二对一大骂郭玉香。 律师本色 第201节 郭玉香的丈夫出外打工没回来,孩子住校也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听到院外高生阳和赵兰的骂声后,郭玉香气不过,她不敢开门出去对骂,怕挨打,于是便搬来梯子爬上墙头,居高临下与高生阳夫妻对骂。 高生阳见郭玉香露了头,便从路边捡起土块和石头向郭玉香扔去,郭玉香妈呀一声,急忙低头躲闪,结果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路过的村民见郭玉香从墙头跌落,紧跟着听到一声惨叫没了声息,顿觉不好,急忙拍打郭玉香家大门,结果无人应声,透过门缝看到郭玉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村民立刻去村委会找人,搬梯子进郭家。 高生阳两口子见惹了祸,急忙跑回了家。 待到众人打开大门,郭玉香早就断了气。后来村里报警,警察到了现场,经法院尸检,郭玉香系从梯子上坠地,致蛛网膜下腔、大脑、脑干出血死亡。 随后高生阳被抓,检察院指控被告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向中院提起诉讼,郭玉香的家人一并提起了民事诉讼。 在一审期间,高家人与郭玉香的家人达成赔偿协议,后者向法院申请撤销了民事诉讼。 前不久中级人民法院出具了刑事判决书,认定被告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第439章 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按照您所说,这份刑事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和适用的法律应该没有问题。但是我感觉量刑有些太重。”方轶道。 “方律师,我们家高生阳只是扔了几个土块,但是并没有打到郭玉香,她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梯子的,这也要被判刑?”赵兰觉得自家丈夫很冤枉。 “虽然高生阳扔的土块和石块并没有打到郭玉香,但是郭玉香从梯子上坠落是为了躲避高生阳扔的土块和石块,两者之间是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的。所以高生阳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解释道。 虽然赵兰不懂什么是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但是法院判了,面前的律师也说自己丈夫构成犯罪,她也只能接受。 “这份刑事判决书您是什么时间拿到的?”方轶问道。 “前天我去法院取的。”赵兰道。 “嗯,上诉期只有十天,得抓紧。委托手续都是您签的吧?”方轶边翻看委托手续,边问道。 “都是我签的。”赵兰点头道。 隔了一日,早上八点五十五分,方轶出现在了看守所的大门前。西北风嗖嗖的刮,排队等待进入看守所会见的律师一个个被冻得小脸通红,不住的跺着脚。 吱呀呀大铁门开了,方轶等人陆续走了进去。 高生阳身高一米八左右,一对浓眉,一双大豹子眼,鼻直口阔,面相不错。方轶突然发现自己会见时会不由自主的打量对方的面相,难不成自己有去街上摆摊的潜质?还是算了吧,城管太厉害。 俗话讲面由心生,面相可以显露出一个人的性格及内心世界,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当然整容整一脸死肉是很难体现“面由心生”这个词的。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赵兰吗?”方轶率先开口道。 “认识,她是我媳妇。”高生阳木着一张脸说道。 “这是我的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你同意我做你的辩护律师,请在上面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递了过去,随后道:“请你把案发经过详细介绍下,以便我对案情进行分析。” 高生阳点点头,断断续续的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可能是因为被关在里面久了,再加上一审判他十年,他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案发经过叙述的有点混乱,如果之前方轶没有听过赵兰讲述案发经过,还真搞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很多犯罪嫌疑人没被抓时头脑都很清晰,对案发经过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能说出很多细节,一旦被抓关进看守所,立刻大脑一片混乱,虽然也能把事实说清楚,但是会遗漏很多细节,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犯罪嫌疑人直接会崩溃,说的逻辑混乱。 “这是我起草的上诉状,你看下,要是没有问题,签个字。”方轶知道他现在头脑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差,再问多了也没用,便拿出了准备好的上诉状。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爱人赵兰吗?”方轶问道。 “我这一进去恐怕年头短不了,你让她再找个好男人改嫁吧!别等我。”高生阳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方轶心中这个气,你个大老爷们,长得也人五人六的,能不能别说不了两句就掉眼泪,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的案子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下午我会去法院阅卷,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为你做罪轻辩护。 即便真的被判十年,只要你在里面表现的好还可以减刑,用不了十年你就能出来,别太悲观。”方轶劝慰道。 “真的?!那你让我媳妇给我存点钱吧,我买手纸的钱都没有了。”高生阳擦了擦眼泪,看向方轶。 中午吃过饭后稍事休息,方轶去中院递交了上诉状和委托手续。接下来就等二审法院通知开庭了。 高生阳的案子二审由省高院进行审理,开庭这天天上飘起了雪花,风虽小,但跟刀子一般,吹的脸生疼,天气很冷。 法庭内暖风给的很足,旁听席上坐着高生阳家的亲戚和他媳妇赵兰。被害人郭玉香家因为得到了赔偿,便没再来旁听。 控辩双方和上诉人高生阳对一审时认定的事实和罪名均没有异议,但是对量刑争议比较大。 检察员认为,上诉人高生阳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且不具有法定减轻处罚的情节的,但是考虑到其社会危害性不大,主观恶意性小,一审判处其十年有期徒刑量刑适当,建议法院驳回上诉人的上诉。 方轶的辩护意见很简单,根据罪刑相适应的原则,及宽严相济的刑事司法政策。虽然上诉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且不具有法定减轻处罚的情节,但是上诉人高生阳无前科,主观恶性较小,伤害手段一般,犯罪情节轻微,社会危害性不大。根据《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之规定,建议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建议刑期为一年有期徒刑。 可能是合议庭觉得这个案子的争议焦点在于量刑,双方理由阐述的又比较清晰,所以在控辩双方发表完辩护意见后,便要求上诉人做最后陈述,结束了庭审。 省高院当庭宣判,法院认定上诉人高生阳犯故意伤害罪,在法定刑以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依法报请本院核准。 听完宣判后,旁听席上的赵兰双眼盯着丈夫的背影一个劲的流泪。高生阳也如释重负,十年改为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高家来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两个孩子要上学花钱,如果不是之前存下些家底儿,一家人生活在农村,开销小,恐怕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高生阳被带走后,赵兰找到方轶:“方律师,谢谢您!我丈夫的案子是不是就算完了!” “案子虽然判了,但是还要走复核程序,因为是在法定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以下判处的三年有期徒刑,省高院复核后,还需要上报最高院复核。”方轶解释道。 此后没多久经逐级上报,最高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复核,核准了二审判决。至此,高生阳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结案。 第440章 被抓 一转眼再有一周就元旦了。团队的业务告一段落,谈案组轻松了很多,每日开始有时间泡茶聊天了。诉讼律师的脚步放缓了,非诉团队出差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这段时间,马义忙着与梅小婷谈情说爱,顾不上与黄援朝斗嘴。黄援朝闲来无事,泡上一壶茶,琢磨着过完年后,如何高效率的拓展业务。 方轶手里的案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最近又接了一个会见的小案子,周五早上去看守所转了一圈,吃过午饭后,又跑去四s店保养车,快五点了才回来。 “老方啊!都快元旦了,歇一歇吧,钱是赚不完的。”黄援朝端着小茶杯,走到方轶近前,一口一口品着香茶道。 “去一趟看守所赚二千多,干嘛不去,对我来说跟捡钱似的,多简单啊!”方轶喝了一口水,笑道。 “你啊!……晚上去哪吃?老板说了今天晚上你请客……”黄援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桌上方轶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方安志打来的。 刚一接通电话,里面便传出了方安志的哭声,方轶心里一惊,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小志,怎么了?”方轶急忙问道。 “爸,我妈被抓了!”手机中传出了方安志的哭诉之声。 “你在哪?爸爸过来接你。”方轶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这几年p2p公司出事的不少,老黄就接了好几个投资人起诉p2p公司的案子,这些p2p公司大多被定性为非吸。 方轶知道曹晓慧所在的公司也是搞p2p的,而且据说规模还不小,所以他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挂断手机后,方轶急忙拿起羽绒服,边穿边道:“晚上请客的事恐怕得改日了,你跟老板说下,家里有点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黄援朝见方轶脸色不对,知道他是真有事:“你去吧,我跟老板说。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方轶来到了曹晓慧家,防盗门打开后,只有方安志一人在家,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 “爸!”方安志见到方轶进门,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爸爸在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方轶进门后问道。 “我和妈妈刚到家没多久,就有人敲门,然后进来了几名警察,说妈妈的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然后……他们把妈妈带走了……” 家里没有别人,桌上杯子里的水尚未凉,沙发上放着方安志的书包,书包尚未被打开。 “你吃饭了吗?”方轶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方安志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能成。再说了,你妈只是被带走调查,不一定有罪,这种事爸爸见的多了。”方轶安慰道。 方安志靠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流眼泪,听方轶这么一说,他的双眼有了色彩,问道:“真的?” “这还有假,警察抓走的不一定都构成犯罪。这几天你到我哪去住吧,周一我送你去学校。”方轶点头道。 方安志点了点头,有了些精神。 “穿上衣服,走,爸带你吃饭去。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方轶揉了揉方安志的头,说道。 父子俩下了楼,方轶将儿子的书包放在车后座上,然后开车去了儿子之前去过的希尔顿酒店的自助餐厅。 方轶觉得美食可以治愈伤痛,但是这次曹晓慧被抓给方安志带来的伤痛感太深刻了,再好的美食也无法撬开他的胃口。 见方安志吃的心不在焉,方轶心里不是滋味。想当初自己和曹晓慧离婚时,他没见儿子方安志流泪(其实背后小志留了不少眼泪,经常夜里哭湿枕头,只是方轶没有发现而已),儿子反过来还劝他,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家儿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但方安志毕竟是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一向以成功人士自居的母亲被警察带走,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 晚上,方轶将儿子小志带回住处。方安志上了一天的学,精神上又受到了打击,回来后坐在沙发上溜了一会眼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方轶怕他着凉,让他到床上睡,待方安志睡下后,方轶才打开电脑查看新闻,果然本市有一家p2p公司暴雷被查,就是曹晓慧所在的公司。 方轶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看样子曹晓慧是出不来了。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公司的财务情况她最清楚,公司有问题,财务人员、法定代表人、实际控制人、经办人谁都跑不了。 前妻曹晓慧会不会被判刑跟自己没关系,她买的房产肯定会被查封,以后儿子方安志肯定得跟着自己过了。 此前,方轶一直想让儿子跟自己一起生活,现在实现了,却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实现的。 曹晓慧的被抓严重影响了儿子的心神,也影响了孩子的学业。方安志正值青春期,如果万一出点什么事……这是方轶不能接受的。方轶心里渐渐生出了恨意。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帮儿子排解心中的痛苦。 方轶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刚想点燃,想起了床上正在睡觉的儿子,又把烟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哎!屋里只有一张木床,看来得租个大点的房子,今晚先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吧。 次日,方安志精神有些恍惚,方轶见他如此心疼不已,便琢磨着向学校请个假,等方安志好些再去上课。跟儿子一商量,方安志无心学习,便答应了。 周一的时候,方轶怕方安志出事,不敢让他一人在家,便带着他去了学校。方轶进学校找班主任请假,方安志坐在车里等他。 方轶给方安志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带着方安志回了老家。方轶要办案子不能天天看着他,便将他送回老家,交给他爷爷看着。 另外,方轶也有他的打算,曹晓慧公司暴雷的事很快便会闹得满城风雨,方安志肯定会知道事情没有方轶说的那么简单。 村里相对比较闭塞,接收到的信息会少一些,一时半会儿方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先这样,日后再将情况告诉儿子。至于学业……,现在只能先顾人了! 下午的时候,方轶从老家回来,去了辉煌。 “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李书明瞧他脸色不对,问道。 “哎!别提了……”方轶没瞒他,将前妻曹晓慧的事说了一遍。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你把小志送国外去吧,我媳妇在德国,我让我媳妇想想办法,把方安志送出去,换换环境说不定他心情会好些。”李书明道。 “没用,小志心思重,如果突然把他送去国外,他肯定会想这想那,没心思学习。我租的那套房快到期了,以后小志跟着我,我准备租个二室一厅。 你对市里熟,帮我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好距离小志的学校近一些。”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02节 “租房不如买房,你就琢磨吧,小志他们学校可是名校,附近的房子租金可不低。租三年不少钱呢。 依我说,租房不如买房,你买套房住着也踏实,省的来回搬家。你觉得呢?要是手头钱不够,我给你出。”李书明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回头去房产中介问问去。”方轶琢磨着,在市里买套房,也算是有个窝,过春节时可以把父亲接来,省的在老家挨冻。 之前方轶不敢想买房的事,是因为兜里羞涩,今年收入颇丰。本地房产均价不足万元,如果是老旧小区更便宜,即便是学区房价格也就一万四五左右,以现如今方轶的收入,全款买房问题不大。 为什么不向银行申请房贷?在方轶看来给房东打工和给银行打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如果手里有钱,他不想给任何人打工。 “你还问啥呀?我们辉煌有很多老客户,在房地产公司和房屋中介工作的都有,我稍微一打听就行。中介费都省了。三天,三天内我给你信儿。”李书明拍着胸脯道。 县里,曹晓慧的父亲,曹老爷子拿着手机拨曹晓慧的手机号,可是拨了几次都是关机。正在曹老爷子疑惑之时,曹晓慧母亲提着菜篮子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老头子,你听说了吗?慧慧他们公司出事了。警察抓了很多人。”曹母神情紧张道。 “不会吧!慧慧他们公司规模可不小,前段时间打电话还说公司准备组织她们出国旅游呢,怎么能被抓呢?是不是小区里的那帮老娘们见咱家慧慧赚大钱了,眼红造谣啊?”曹老爷子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真的,我今天去菜市场,听卖菜的说的,他们菜市场有很多人在慧慧她们公司投了钱,现在都提不出钱来。说是……暴……,对公司暴雷了。 哎!你干什么去?”曹母道。 “我去上网查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曹老爷子跑到电脑桌旁,打开电脑将曹晓慧所在公司的名字输入,很快便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暴雷信息。 曹老爷子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 “老曹,老曹,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曹母见曹父如此,急忙从抽屉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给曹老爷子吃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曹老爷子才缓过劲来。 “这两天我给慧慧打电话,她一直关机,慧慧可能已经被抓了!”曹老爷子捂着胸口,眼中含泪道。 听曹老爷子说完,曹母也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那警察会不会来找咱们?” “找咱们干什么?”曹老爷子疑惑的看向老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之前慧慧给了我一笔现金,有五十万,让我帮她存起来。”曹母眼神有些发直。 “钱呢?你存银行了?”曹老爷子急忙问道。 “我是想存银行,但是进去后大厅经理说他们有个理财产品卖的特别火,年化利率能到十,期限是三年。我琢磨着存定期不如买理财产品赚钱,就买了理财产品……”曹母道。 “啊!是那家银行?”曹老爷子立时紧张起来:“你问问能不能把钱退出来。万一警察让咱们退钱,咱们手里可没钱。” 曹母听曹老爷子这么一说,急忙拿起手机拨打理财经理的电话,可拨了多次都是关机,曹母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不会是出事了吧?”曹老爷子感觉有些不妙。 就在二人疑惑之时,突然手机响了,曹母急忙接通了电话。 “二姐,是我,大兰子。咱们之前在银行买的理财产品出事了。”电话中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啊!大兰子,你可别吓唬我,出啥事了?”曹母道。 “据说那个理财产品是违规的,银行刚出了公告,说咱们买的那款理财产品是理财经理私下卖的,与银行无关,现在那个理财经理已经被银行开除了,警察把她抓了,可能要判刑。”大兰子道。 “啊!那咱们的钱呢?”曹母惊愕道。 “我今天去银行问过了,银行说与他们无关,让咱们报警解决。八成是拿不回来了。”大兰子道。 曹母听大兰子说完,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急的流下了眼泪。 “咋啦?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啦?”曹老爷子见老伴如此,急忙问道。 “那个理财经理是个骗子,银行把她开除了,钱没了!”曹母哭道。 听老伴说完,曹老爷子一下抽了过去。 “老曹,老曹,你可要挺住。”曹母一把抓过速效救心丸,掰开曹老爷子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曹家乱了,整个乱了套了。 元旦放假的前两天,李书明将方轶带到了距离方安志读书的实验中学步行二十分钟左右的一个小区。 “看看这房子怎么样?这个小区是七年前建的,各种配套设施齐全,在当年是个高档小区,最高的十一层,前面的两排都是六层,高层有电梯,六层没有电梯。 今天带你看的是最前面一排的房子,房间在二层,三室两厅,一百三十多平,环境不错,没有电梯,公摊面积小。”说着,李书明和方轶上到了二层。 第441章 天上下雨地上流,几家欢喜几家愁 防盗门被打开了,一位长得很斯文,三十来岁的男人将他们迎进了门。 “文先生,这位就是我朋友,方律师。”李书明道。 “您好方律师,我叫文洋,这房是我父母的。我们全家准备移民了,所以打算把这房子处理掉。”文洋微笑道。 文洋穿着讲究,言谈举止中隐隐的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夫俗子。 三人正说着,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妻走了出来,与方轶和李书明聊了会儿,方轶看得出来,老两口对这套房子很有感情,有些恋恋不舍。 原来这对老夫妻和他儿子文洋经常去辉煌消费,一来二去就跟李书明熟了,算是辉煌的vip老客户,前几天李书明散出消息说是帮朋友买套房,文洋的父母正好来辉煌洗澡吃饭,听说这事后,便找上了门。 李书明与他们一拍即合,便约了时间带方轶来看房。 房子装修虽然有些陈旧,但是不耽误使用,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条件不错,虽然装修比较简单,但是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地板都是纯实木的,屋内的家具也都是橡木的,墙上挂着一家人的照片,书房内文房四宝齐全,桌上铺着宣纸,看的出来老爷子没事比较喜欢舞文弄墨。 据说李书明讲老爷子曾经是文化系统的,退休工资颇丰。因为文家急于将房子出手,双方沟通后,文洋看在李书明的面子上,最后按照每平米一万二千元成交,整体下来一共是一百四十多万,当然过户产生的所有费用都有方轶来承担。 方轶先交了四十万定金,待半个月后,出国手续办完,老两口会将房子腾空,届时进行交房,因为要去国外定居,室内的家具带不走,也都作价留给了方轶。双方约好元旦后第一个工作日去办房产过户手续,过户当日再给六十万,剩余的款项于腾房之日一次性支付完毕。 次日方轶到了律所后,向会计申请提款,正在等待走流程的时候,万可法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小方,你要把账户内的律师费全提走?”万可法摆弄着紫砂壶问道。 万可法在系统上看到方轶的提款申请后,就知道他肯定是急需用钱,否则也不会一次性提这么多钱,便立刻有了主意。 想要方轶与团队绑定的更紧,除了捧他外,福利待遇上也要给足,万可法觉得这时候给他个无息借款,他肯定会感激自己。 退一万步讲,就算方轶是个白眼狼,万可法也不怕方轶不还钱,因为律所的账上有他一百五十多万,日后只要他办案子,律师费就少不了,一年接一年,自己肯定亏不了。 “嗯,我准备买套房,急着用钱。”方轶没有瞒万可法。 “一百五十多万,如果一次性全提的话,个税可不少钱呢!”万可法提醒方轶道。 “没办法,我手里钱不够。”方轶苦着脸道。 “你差多少钱?”万可法将手中的紫砂壶放在桌上,撩起大眼皮,看向方轶。 “我手里现在只有五十多万,昨天一下交了四十多万定金,不算房产过户的税钱,还差一百万。”方轶道。 “这样吧,我给你提供一百五十万元无息借款,期限五年,到期后一次还清,怎么样? 等你成为合伙人后,可以抵扣的项目更多,到时候你再往出提款,到手的钱也多些。”万可法道。 既然真心想把方轶留下,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一百多万虽然不能送给他,但是五年的期限,到期再还款,万可法还是做得到的。 他相信此时的雪中送炭,比日后的锦上添花要来的更实在,他不怕方轶日后反悔,因为他知道方轶是一个讲情义的人,有良心的人,这也是方轶的软肋。 也可以把这笔钱看作是一次试探,如果方轶接受说明他现在没有二心,至少近几年不会跳槽,如果他不接受,那就不好说了,有可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万可法就要从长计议了。 “谢谢,谢谢老板。”方轶点头道。 他知道这是万可法在帮他,如果真的一下将一百多万的律师费都提出来,要缴纳几十万的个税,说实话他也心疼。 昨天李书明问他购房款够不够,方轶琢磨着律所的账户上还有自己一百五十多万的律师费,提出来应该够,便没向李书明借款。 昨天心思都在房子上,没考虑个税的事,今天万可法一说个税的事,方轶也觉得有点高,如果真把律师费都提出来,扣除税费,交完购房款后,搞不好都不够缴纳房产过户的契税钱。所以万可法今天提出无息借款的事,对于方轶来说,真如雪中送炭,只是要欠胖老头一个大人情。其他的方轶还真没多想。 “不是都说了嘛,没人的时候,你是小方,我是老万,别老板老板的叫,好像我跟万恶的资本家似的。”万可法微笑道。 “好,我去起草个借款协议。”方轶笑道。 “嗯,这个好,亲兄弟明算账,你把账户给我一个,我把钱给你转过去。”万可法笑眯眯道。 下午的时候,方轶看到银行账户内进账一百五十万元,心中立刻踏实了不少,就等过完元旦去办房产过户了。 元旦放假,方轶回了老家。 这几天方安志一直在老家足不出户,手中拿着课本,但是心思不在书本上,整个人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坐卧不宁。 方有财跟村里请了假,在家陪孙子,带着他去山上散心,但是一回到家方安志还是那样。方有财只能暗暗的叹息,不知道该咋办。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拿起大扫帚打扫院中的雪,他把雪都铲到院外后,直起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方有财来到大门口,装上一袋烟,蹲在大门口的台阶上,问道:“他妈的事怎么样了?” 方轶瞄了一眼院内,见方安志不在院中,低声叹了口气:“不好说,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哎!好好的一个家,现在成了这样。孩子遭罪啊!”方有财一脸的愁容,吧嗒吧嗒的嘬起了旱烟袋。 “他妈的事,您就甭操心了。”方轶说完,拿着铁锹进了院。 “我不是操心他妈,我是担心我孙子,这孩子一天到晚心事重重,我看着难受啊!……哎!”方有财叹气道。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方轶开车带着方安志去了生子家的“别墅”散心。 生子家的养殖规模又扩大了,羊圈比之前大了一倍,四周的铁丝网又扩大了一圈,俨然已经成了小农场。 村里为了改善环境,将另外几个养羊户也安排到了生子家周围,距离都不远,基本上有事吼一嗓子大家都能听到。 这样做有两大好处:一来此地偏僻可以避免养羊污染村里的环境;二来生子一家在这荒郊野外,外一出点事没人照应,比较麻烦,多来几户可以相互帮助,买羊卖羊也方便沟通。 看着生子的小农场鸡鸭成群,羊满圈,方轶由衷的替他高兴,这才几年曾经穷困潦倒的生子俨然已经具备了翻身的资本。 生子家北墙根放着不少冻柿子,生子媳妇捡了不少放在水中化冻后拿给方安志,方安志吃的不亦乐乎,心情大好。 生子将方轶叫到一旁,递给他一个纸包:“轶哥,这里有五万块钱,元旦前我卖了一批羊,赚了些钱。” “生子,你别误会,我这次来不是找你催账的,就是想带儿子过来散散心,我的钱不着急还,别人的钱都还了?”方轶没接纸包,问道。 “还的差不多了,今年羊市的行情好,所以赚了不少钱。本来预计五六月份才能还你,这不赶上了嘛。”生子憨厚的笑道。 这几年生子没日没夜的干,苦没少吃,罪没少受,整个人瘦的都有些脱相了,但是精神头很足,这么多年一直被人瞧不起,如今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他能不努力吗。 “好吧,这钱我收下。”方轶接过了生子手中的纸包:“赚钱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你得注意身体。” “没事,我这身体壮实着呢。我媳妇说我整天跟打了鸡血似得,养羊虽然辛苦,但是咱没啥手艺,学历又不高,不卖力气还能干啥。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冬日的夜晚,你来我家给我送钱。轶哥,啥都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有啥事你吱一声,我一定全力以赴。”生子说着眼睛湿润了。 方轶拍了拍他的臂膀:“别想那么多,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不帮你帮谁?!好好过日子,外债还的差不多了,以后别太拼了。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可能。” 生子点了点头。 律师本色 第203节 天上下雨地上流,几家欢喜几家愁。 县城内的曹家,此时愁云密布,厨房里冷锅冷灶,曹老爷子和曹母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抽、抽,就知道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着火了呢,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曹母一脸气愤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老爷子不耐烦的掐灭了烟头,背过身去,又摸出一根香烟叼在了嘴上。 “要不你去找找方轶,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曹母犹豫了半天,说道。 “找方轶?!”曹老爷子诧异的看向老伴。 “怎么啦?我打听过了,据说他现在市里混的不错,专门做刑事案子。他要是出马说不定咱闺女能少判几年。”曹母道。 “要找你去找,我没脸去。当初你瞧不上人家,他们两口子离婚后你又不让他接近慧慧,还总变着法儿的说人家的不是,现在出事了,让我舔着老脸去找他……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曹老爷子气呼呼的转过身去。 “哎!我造的孽,我去。” 曹母想反驳几句,但是想想,老伴说的也对,自己当初可没少给方轶甩脸色,现如今有求人家……还是自己去吧,豁出这张老脸,也得去,都为了自家闺女。 让一惯高傲的曹母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再蛮横的人也有软肋,曹晓慧就是她的软肋,为了救女儿,她什么都豁得出去。脸面算什么,有人命重要嘛,有女儿的自由重要嘛?这是显而易见的。 曹老爷子背地里虽然一口一个赔钱货的骂曹晓慧,但是这两年生活条件好了,确实给他脸上贴了不少金,整个小区都知道他有一个在大公司管事的女儿。 “哎!等过完节,我陪你去吧。人家帮咱们是本分,不帮你也别撒泼打滚。”曹老爷子怕老伴去市里的大律所丢人,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一起去的好。 “啥叫撒泼打滚啊!我是这样的人嘛!”曹母眼神凌厉的看向老伴。 曹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整个小区谁不知道曹晓慧她妈泼辣呀! 元旦三天假,很快便过了。方安志继续住在老家,方轶回到了市里。 上班第一天上午,方轶跟着文家老两口去了房管局,办理房产过户手续,并将六十万元购房款转给了他们。 就在方轶等待办手续之时,周颖给他发来微信,说是有一对老人找他,没有预约,老爷子姓曹。 方轶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曹晓慧的父母来了,他们老两口上门肯定是为了曹晓慧的事,方轶正在排队等着叫号办手续,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便告诉周颖,自己上午回不去,估计得下午了。 坐在律所沙发上等待的曹家老两口,正在嘀咕着一会见到方轶怎么说,前台小姑娘走了过来。 “曹先生,真不好意思,方轶律师不在所里,刚跟他沟通过,他下午回来。您看……”前台小姑娘礼貌道。 听说方轶不在,曹老爷子起身道:“谢谢你,姑娘。那我们下午再过来。” 曹母一脸的不满,跟着老伴起身乘电梯下楼。 见电梯内没有别人,曹母抱怨道:“你看见没,这还没成大律师呢,就转脸不认人了,什么不在律所,依我看他这是故意给咱们难堪。” “你少抱怨两句吧!这么大的律所,你以为跟咱们县里的律所似的,你想见谁就见谁,人家事多,不在律所也正常。 咱们下午过来之前,先打个电话问问,吃一堑长一智。”曹老爷子皱了皱眉头道。 “要不咱们回去找孙正义老孙头,反正现在慧慧刚被抓,找他咨询下。实在不行给他点钱,让他派人去见下慧慧,问问情况。省的咱们一趟一趟的往市里跑,还得看别人脸色。”曹母灵机一动道。 “也行!你早说啊,这大早上的跑一趟市里……”曹老爷子抱怨道。 待到方轶办完房产过户手续,回到所里,等了一下午也没见曹家老两口,不来就不来吧,来了更闹心。 晚上快下班时,孙正义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轶,我孙主任。忙着呢?”手机中传出孙正义的声音。 “不忙,您说。”方轶道。 “曹晓慧父母下午来所里找我咨询,……曹晓慧出事了你知道吗?”孙正义试探着问道。 毕竟都是同行,又有些香火情,虽然曹家人是方轶的前岳父母,但是孙正义觉得还是应该跟方轶通通气。 “嗯,我听小志说他妈被抓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她父母上午来律所找过我,我上午正好不在所里,没见到。可能是没找到我,回县里去找您了。”方轶道。 “嗯,曹晓慧他们公司可能涉及非吸,这事你知道吗?”孙正义道。 “我们都离婚好几年了,我还真不清楚。”方轶实话实说道。 “我在网上查了下,这次曹晓慧他们公司涉嫌非吸金额约二十多个亿,资金缺口至少五个亿,不是小数目啊! 曹晓慧是高管,恐怕这一进去,再想出来……”孙正义话说一半停住了。 方轶明白孙正义的意思,他也查过法条。 依照《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之规定: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扰乱金融秩序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 有前两款行为,在提起公诉前积极退赃退赔,减少损害结果发生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曹晓慧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妥妥的高管一枚,这次公司涉及的非吸金额又这么大,按照法条规定量刑肯定是十年有期徒刑起步。如果积极退赃,说不定可以减到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嗯,孙主任,您有什么建议?”方轶问道。 “我觉得除了积极退赃,配合调查外,没有什么好办法。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警方要调查资金来源和去向,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判不下来。”孙正义道。 “嗯,您说的对。我看过几个咱们省的案例,基本上跟您说的一样。您就安排人办吧,说实话,这案子我出面不太合适。”方轶道。 “我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也只有李明博能接这案子,但是他能力有限,我本来琢磨着让你搭把手,共同办这案子……”孙正义道。 孙正义也是一片好心,怕把案子办砸了,影响自己跟方轶的关系。虽然说曹晓慧与方轶离婚了,但是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勾勾搭搭,还有没有联系,毕竟孩子在哪摆着呢,方轶经常去找曹晓慧接孩子。 “这样吧,我把我同事宋律师推荐给您,您让李明博和宋律师一同办这案子,至于曹家人那边……就麻烦您了。费用该要多少就要多少。”方轶道。 “行,那回头你把我电话给宋律师,我们商量着办。”孙正义道。 下午方轶琢磨了半天,自己确实不太适合做曹晓慧的辩护律师,一是自己与曹晓慧之前的关系摆在哪,虽然后期没有联系,但是司法机关肯定有顾忌,怕泄露案情;二是方轶不太愿意见曹家人。所以孙正义接这案子,自己再给他介绍个宋律师一起办案,挺好! 打完电话,方轶找宋律师去了楼上的茶室。宋律师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律师,本科毕业后就一直在做律师,执业有十多年了,做事很踏实,人也很本分。 方轶没有瞒着宋律师,将自己和前妻曹晓慧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一直说到曹晓慧被抓。 宋律师觉得大家都是同事,而且这也是个正经的刑事案子,方轶又没有什么过份的要求,赚钱的事干嘛不答应,再说了方轶人不错,人家张一回嘴,自己落个人情挺好,日后说不定自己也会有求于他,于是便拿了孙正义的手机号,去联系了。 方轶之所以帮曹晓慧找律师,并不是因为还有感情,而是因为儿子方安志。一想起儿子,方轶心中难受,青春期的孩子不能蒙啊!看来得找机会跟他谈谈,用句小品中的话讲,这叫“说破无毒”,不破不立。坦然面对总比遮遮掩掩要好。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方轶本以为这段时间不会再有什么案子了,可往往事与愿违。就在方轶琢磨着怎么跟儿子方安志谈他母亲曹晓慧的非吸案时,兰姐打电话过来,问他是否在所里,一会儿过来找他。 半个多小时后,兰姐带着一位五十多岁,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这是我大姐,高玉兰。大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方律师,你有什么话跟他直说就行,都是自己人。”兰姐大咧咧道。 兰姐的大姐与她性格正好相反,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兰姐这种经常在社会上混的人精。 “方律师,我家孩子出了点事……那什么,还是让我妹子跟您说吧。”高玉兰话说到一半,把球踢给了兰姐。 第442章 算犯罪吗? “算啦,还是我来说吧。我大姐当了一辈子老师,是我们姐儿三个中学历最高的,也是最老实的。我下面还有个妹妹,叫高月兰,在商城里做生意,家里比较有钱。 这事是我大姐家儿子,也就是我外甥的事,我大姐命苦,几年前大姐夫因病去世,留下他们娘俩。 我这个外甥学习不好,整天就知道瞎混,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上了个职业学校,后来毕业,我想让他到我公司上班,好歹都是亲戚,我能照顾着点,结果他不去。自己找了几个工作,干了没多久喊累,就一直在家待着啃老。 这事要我说,谁都不赖,就赖我大姐,一天到晚把儿子当个宝儿似的,啥都不让他干,结果二十来岁的人了啥都不会,煮个面条还问是先放水还是先放面,你说,他能干啥!”兰姐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姐高玉兰留,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金兰,甭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先说说案子吧,人还在里面关着呢。”高玉兰心里发急,插嘴道。 “要我说这不叫事,关他几天也好,省的一天到晚在家啃老,让他去啃啃看守所的窝头,出来吃什么都香。”兰姐生气道。 “兰姐,您外甥犯了什么罪,怎么被关起来的?”方轶插话道。按照兰姐这节奏谈下去,恐怕晚上吃完饭都未必能谈的完,所以方轶不得不拦她。 “盗窃罪,偷了他小姨的银行卡。”高玉兰尴尬道。 “如果仅仅是偷了银行卡,没有取钱,应该还好,问题不大。”方轶道。 “哪呀!他用他小姨的银行卡去周大福购买了‘千足金回购金条’四根,一共花了十六万多。”兰姐道。 “他买金条干嘛?”方轶道。 “他买了金条后,将金条又卖给了周大福,套现后拿着钱去玩游戏,请朋友吃喝、旅游,都给挥霍了。”兰姐道。 “您妹妹丢了卡就报警了?”方轶问道。 “对,都过了两天了,我妹妹才发现卡没了,跑去银行挂失,然后又去了派出所报案。 一开始不知道是他拿的,要知道是他拿的不就不报警了嘛。你看这事闹得,我妹妹现在跟我大姐为这事闹的都不说话了。 你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我外甥先放出来。”兰姐道。 “行,我去问问,先做个取保候审试试。兰姐,您妹妹高月兰能不能出个谅解书?”方轶道。 “这……”高玉兰看向妹妹,脸露为难之色。 “算啦!还是我去找月兰说这事吧,大姐,你手上有多少钱。你儿子拿了月兰的钱,咱们不提这事,恐怕月兰不干。”兰姐道。 “钱我给她补上,你找她谈吧。”高玉兰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兄弟,你回头跟我走一趟,去找我妹妹谈谈,如果谈妥了,当场让她签字。”兰姐看向方轶道。 “没问题,您把相关信息给我,我马上就起草谅解书。”方轶道。 兰姐亲外甥的案子,方轶没多收费,只要了一万元律师费。十分钟后,周颖拿着委托手续来到会议室,协助高玉兰签署委托手续。兰姐开始打电话约妹妹高月兰到公司谈事。方轶也没闲着,打电话给看守所约会见。 次日上午方轶去了看守所,高玉兰的儿子叫赵宝新,今年刚满二十岁,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弱不禁风。这段时间被关在看守所,可能精神压力比加大,没什么胃口,他走起路来有些打晃。 赵宝新说的案发经过,与兰姐说的相差不大,但更细些。前段时间玩网游买装备,他花了不少钱,母亲高玉兰不给钱,限制他消费,他怕二姨高金兰(兰姐),不敢去找二姨,便去找了小姨高月兰借钱,说是借钱,其实是有借无还。 高月兰之前给过他几次钱,后来大姐高玉兰打电话让小妹不许再给他钱,想要断了他的财路,逼着他出去工作。 前段时间赵宝新又去找高月兰借钱,被高月兰婉拒了,赵宝新无精打采的坐在她的店里,准备再磨下小姨。恰好在此时有顾客上门,高月兰去接待顾客。 赵宝新发现,小姨办公桌的抽屉没有锁,并从抽屉缝隙中看到里面有一张银行卡。见四周无人,他便将银行卡拿了出来,银行卡上写着高月兰的名字。他知道这卡是小姨的,便将卡偷走去了周大福。 高玉兰的银行卡丢失后报了警,警方通过消费记录和监控录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没几天便将他抓获。 他母亲高玉兰听说儿子被抓了,顿时晕了过去,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妹妹高月兰报的警,于是两姐妹便嚷嚷起来。 “你拿了银行卡,为什么不去银行atm机取钱,而去周大福买黄金?”方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银行有监控,我只要是去了,一取钱肯定会被我小姨知道。所以我就去了周大福买金条。然后又换了一家周大福店把金条出售换了现金。”赵宝新低着脑袋道。 “你不知道金店也有监控吗?”方轶问道。 赵宝新点了点头:“知道,但是我觉得金店的监控警方应该查不到。” “你是怎么知道银行卡密码的?”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04节 “我不知道密码,是我蒙的。”赵宝新道。 “蒙的?”方轶诧异道。 “嗯,我试了两次就猜对了。”赵宝新道。 “你有什么要咨询的吗?”方轶见问的差不多了,说道。 “我偷拿我小姨的银行卡,算犯罪吗?都是自家人。”赵宝新幼稚的问道。 “你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银行卡并使用,数额特别巨大,你的行为已构成盗窃罪。”方轶道。 听方轶说完,赵宝新立刻变得慌乱起来:“那……得判几年?” “你盗窃的数额特别巨大,按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数额特别巨大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方轶面无表情道。 方轶话音刚落,只听对面咣当一声,赵宝新倒在了地上,痛哭起来。警察立刻跑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并将赵宝新拉了起来。 第443章 按倒葫芦起来瓢 见赵宝新被吓的痛哭流涕,方轶急忙向警察解释,听的警察之撇嘴。方轶没想到赵宝新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 哎!温室里的花朵就是这么的娇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也不要太害怕,毕竟你偷的是家里亲属的钱,与一般的盗窃案不一样。我已经申请取保候审了。你安心等消息吧!”方轶安慰道。 嘴上说让他安心,但是方轶知道,赵宝新是不可能安心的,不崩溃已经算是好的了。 下午方轶和兰姐在盛丰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内,见了高月兰,高月兰长得身材很好,如果兰姐和妹妹高月兰走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亲姐妹,除了脸盘有点像外,其他的都不像。 其实这段时间高月兰也挺后悔的,大姐高玉兰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现在可好进去了。能不急嘛。 但是两人现在已经闹翻了,她又拉不下这个脸去见大姐,所以兰姐一打电话她立刻就答应了。 “月兰,这事你也不用内疚,赵宝新被大姐惯坏了,二十来岁了高不成低不就,啥也不会,整天啃老打游戏,早晚废了。 进去蹲几天说不定能想明白,出来后好好工作。这是大姐给你的钱,你收好。”兰姐大咧咧道,说完她拿出一包现金放在了妹妹面前。 “钱就算了!谅解书我签。”高月兰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一码归一码,这钱是大姐陪给你的,亲姐妹明算账,是你的就是你的,这事是赵宝新做的不对。 不过他现在也受到了惩罚,你就别再记恨他和大姐了,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在爸妈面前千万别说这事。”兰姐规劝道。 “二姐,你放心,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绝对不提。”高月兰保证道。 兰姐见谈妥了,给方轶使了个眼色,方轶拿出谅解书放在了高月兰的面前。 “对了,月兰,这是方律师,也是我兄弟,你以后要是有事直接找他就行。”兰姐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我外甥赵宝新的案子,能不能不留案底?”高月兰问道。 “这个恐怕不行。刑事案件跟民事案件不一样,一旦启动了,主动权就不在咱们手里了。上次我去交取保候审申请的时候,公安部门说,赵宝新的案子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方轶道。 “要我说,这也是赵宝新命中一劫,该他进去。说不定大姐还得感激你呢。这事你就别管了。”兰姐道。 送走了高月兰后,方轶当着兰姐的面,再次给公安机关打电话询问取保候审的事,对方告诉他,案卷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前几天刚移送走,让他去找检察院办取保手续。 方轶一听急忙带着谅解书,去了检察院。不几日,检察院通知方轶,取保候审批下来了。 随后方轶带着高玉兰和兰姐去了看守所,将赵宝新接回了家。此时的赵宝新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瘦的都脱相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高玉兰抱着儿子痛苦流涕,那是真心疼! 方轶暗暗摇了摇头,赵宝新在家里舒服日子过惯了,如果不历练风雨,说不定以后真就废了。 赵宝新的案子非常简单,而且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很快案子到了法院。在一月下旬时案子开庭了,庭审当天程序走的非常快。 方轶原本以为,检察院会建议法院判处赵宝新三年五载的,结果负责案件的检察员却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赵宝新缓刑。 方轶本来想建议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一年有期徒刑,或者争取缓刑,没想到检察院这么给力,便将建议刑期也改为了缓刑。 庭审结束后,合议庭认为,被告人赵宝新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银行卡并使用,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但鉴于被告人自愿认罪,并在其家属帮助下积极退赔了全部赃款,得到被害人的充分谅解,同时综合考虑被害人与被告人之间的亲属关系,以及被告人的悔罪表现等情况,可对被告人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并适用缓刑。最后,法院判决:对被告人赵宝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判决后,检察院没有抗诉,赵宝新也没提上诉,法院层报最高院,最高人民法院对被告人赵宝新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进行了复核。 判决生效后,赵宝新精神恢复了很多,人也老实了不少,后来被兰姐安排到了盛丰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跟着学习,待历练一番后在往上提拔。 文家腾完房后,屋内的实木家具方轶没有换,房子粉刷一新后,李书明让辉煌的保洁过来帮他收拾了两天,窗明几净。 两间卧室换了床和衣柜,还有新被褥。书房内原来的纯木书架方轶很喜欢,便留下了,又增加了一个茶桌,云梅送的茶具终于有了安放的地方。 李书明送了他一套沙发,与屋子的装修风格非常搭。 黄援朝和马义听说方轶买房后,特意跑来祝贺乔迁之喜,万可法没过来,让黄援朝给方轶捎来一个大红包。下班后,王德友、谢友和和梅小婷也跑了过来。本来方轶想请大家到外面饭店吃饭,被众人拒绝了,梅小婷提议在家吃,于是方轶定酒菜,众人热闹了一番。 在期末考试前一周,方轶将儿子方安志接到了市里的新家。走进家门,方安志眼前一亮,原本以为母亲买的房子已经很好了,没想到爸爸买的新房更棒(方轶沾了文家的光)。他很喜欢新家,抚摸着卧室内的书架和书桌,感觉家里有一股书香气。 新家距离学校不远,方轶每天送完儿子后,再去律所。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方安志考的不太理想,掉出了班级前十,这也在方轶的意料之内,方安志的班主任特意找方轶谈话,又对方安志鼓励了一番。方轶相信儿子的基础好,只要寒假期间能把心情调整过来,下学期依旧可以把成绩搞上去。 寒假第一天,方轶没有去律所,吃过早饭后,方轶将儿子叫到了书房。 “来,看看爸的茶艺怎样。”方轶熟练的摆弄着紫砂茶具。 方安志坐在他对面,蔫头耷脑的看着茶杯中的茶水,突然冒出来一句:“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方轶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演示茶艺,片刻后淡淡道:“嗯,你现在也不小了,有些话我应该告诉你。” 说完,方轶放下茶杯,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了他。 方安志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我妈她……是不是出不来了?” 方轶递给方安志的是一份抚养权变更协议,上面有曹晓慧和方轶的签字和手印。签署时间是前天。 抚养权变更协议是宋律师交给方轶的,之前李明博和宋律师去看守所会见,曹晓慧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便委托李明博帮他起草一份儿子方安志的抚养权变更协议,将抚养权变更给了方轶。 “不一定,你妈他们公司涉嫌非吸,有不少投资人遭受了损失。你妈在配合调查,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如果你妈知道你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她会伤心的。”方轶道。 “我能去看看我妈妈?”方安志眼巴巴的看着方轶道。 “你妈的案子现在还没有结案,判决还没有下来,只有律师能见到她。你放心吧,爸爸已经为你妈找了律师。”方轶郑重其事道。 方安志点了点头,情绪不高。 “你李叔叔家的姐姐和阿姨在德国,你现在放寒假了,距离过春节还早。咱不仅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多长见识,不能成书呆子。 这一两天,你李叔叔要去德国,你跟着过去玩一阵子,春节前再回来。手续我托你李叔已经办好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散散心吧。”方轶道。 “嗯。”方安志没有拒绝。 他知道母亲的事自己帮不上忙,母亲最关心自己的学习,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前段时间在村里,方安志通过手机也查了母亲所在的公司,通过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他感觉到母亲这回恐怕危险了,日后还能不能见到都不好说。为此,他偷偷哭了一个多星期。 现如今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方轶见儿子点头,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方安志跟着李书明去德国散心后的第四天,宋律师突然找到方轶,见他神情不对,方轶心中顿起疑云。 二人来到楼上茶室后,宋律师将一份医院诊断证明的复印件递给了方轶。 “乳腺癌晚期!”方轶把视线从诊断证明上移开,满脸惊愕的看向宋律师。 “曹晓慧在看守所突然感觉不适,被送去医院后,医生出具了诊断证明。其实之前她就被诊断出了癌症,只是一直没说。医生说大概率是由于她长期精神紧张、抑郁造成的。”宋律师道。 方轶起身,走到了茶室的窗子旁,漫无目的的向外看去:“她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按照她的身体状况,估计最多三个月。现在她整个人非常虚弱,已经被从看守所转到医院了。 我们向公安机关申请了取保候审,现在还没批下来。”宋律师道。 “辛苦你了!”方轶转过了身来道。 “别客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想开点。我先去楼下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宋律师知道,这时候最好让方轶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律师走后,方轶露出了一脸的苦笑: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又能怨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将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哎!按倒葫芦起来瓢,好不容易才把儿子安抚住……,现在方轶愁的是该怎么对小志说,说,还是不说?(在线等挺急的) 这事能瞒得住吗?顺其自然吧! 县城内的曹家,老两口无心做饭,曹母在抹眼泪,曹老爷子面前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屋子里烟雾缭绕,屋里的气氛让人感到很压抑。 “房子、车子都被查封了,存款也被冻结了,就连县城的房子也被封了,不让再出租了,现在慧慧又躺进了医院,眼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曹母一边哭一边道。 自从曹晓慧被抓后,她名下的财产全部被查封了。曹晓慧县里的房子一直是老两口对外出租着,现如今房子被查封,租客没法住了,要求曹母退钱,承担违约责任。 曹家不仅要退还房租,还要按照合同约定赔偿对方一个月租金的违约金,这回是亏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不久前,李明博将曹晓慧患乳腺癌的事告诉了曹家老两口,听到消息后,曹家二老顿感晴空一个霹雳,傻在了当场,怎么从律所回到的家里都不知道。 这两天曹家一片唉声叹气,老两口整天以泪洗面,没办法即便明知没有希望,也得给女儿治疗,老两口决定将多年攒下的棺材本拿出来填窟窿。 但是消息再次传来,曹晓慧放弃治疗。老两口明白女儿的想法,顿时失声痛哭。短短数日,曹母瘦了一圈,眼袋如两个小袋子吊在眼眶下,整个人精神恍惚。曹老爷子比老伴要坚强一些,但是也比以前多吃了好几瓶速效救心丸。 看着曹母哭哭啼啼的,曹老爷子暗叹:自己一辈子省吃俭用,就为了多攒点钱养老,结果……哎!人生一世,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没必要太为难自己。 曹家这个春节注定是过不好了! 儿子不在国内这段时间,方轶又接了几个去看守所会见的小活儿。用他的话讲,刚买了房囊中羞涩,多办几个案子,好过春节。 第444章 相见 在一月底的时候,方轶回村将父亲方有财接来了市里。买完房后方轶就想让方有财来市里,但是方有财故土难离,说什么也不来。 眼看着要过年了,方安志也快回来了,老爷子想孙子,也想看看儿子在市里买的房如何,体验下楼上楼下的感觉,便答应了方轶来市里过年。 临来前,方有财把院门的钥匙给了邻居,让邻居帮着照看着家里的鸡鸭。方轶不能让邻居白给看房子、喂鸡,私下给了邻居二伯二千块钱。这年头什么都得讲个经济效益,不给钱谁给你白劳动啊!“钱”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好使。 方轶看着被塞得满满的后备箱,一阵无语,鸡、鸭和生子送的半片羊都装上也就算了,连冻柿子都带上了,为了防止柿子化了弄一车,老爷子弄了一个大塑料盆,装了满满一盆子冻柿子上面还盖着小棉被。 “爸,你这么弄,里面的柿子不都得化了!”方轶不解道。 “你懂啥,以前你爸我大夏天的走街串巷卖冰棍,用的就是棉被,这东西好使,你就别管了。”方有财一副“小子你还嫩呢”的表情,看得方轶很无奈。 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顾问单位陆续开始开年会,万可法一直在赶场子,今天这家明天那家,正好趁着被邀请去参加年会的功夫跟老总联络下感情。 律师本色 第205节 云雾茶庄和盛丰集团开年会时,方轶也去了,这一年方轶没少帮云梅,当然也没少赚律师费,现如今云梅在茶协内算是站稳了脚跟,对方轶很是感谢。兰姐更不用说了,基本上碰到难事就会呼叫方轶。 这天下午,李书明一家带着方安志从德国归来,方轶去火车站接他们,路上德发集团的欧阳总给他打来了电话,询问他后天晚上是否有安排,欧阳总要请方轶吃饭。 方轶明白欧阳总肯定是为了自己帮欧阳杰开拓法律业务找律师的事,对自己表示感谢,便答应了欧阳总的宴请。 关系是需要经常走动的,欧阳杰虽然没给自己介绍多少业务,但是经常请自己吃饭,关系比较近。多个朋友多条路,欧阳家还是有些资源的,日后保不齐会放个彩蛋出来,让自己赚一笔。 方轶接上李书明一家和儿子方安志后,本想给他们接风洗尘,但是众人坐了一天的飞机和火车,实在太累了,只好作罢。 方轶见方安志的状态比之前强了不少,心中高兴。吃过晚饭后,方安志打开旅行箱,拿出一副墨镜送给了方轶:“爸,这是我从德国的旧货市场淘的,正宗雷朋墨镜,二战时飞行员都戴这个。李叔说是正品。” 方轶接过眼镜后,夸了儿子几句,然后带上试了试,正合适,暗叹:儿子长大了,知道给老爸送礼物了。 接着方安志又拿出一件皮毛一体的马甲,送给了爷爷,方有财乐的合不拢嘴,在孙子的催促下穿上试了试,非常合身。 方轶看到旅行箱里还有一条漂亮的纯羊毛披肩,不用问这是为曹晓慧准备的,方轶装作没看到,催促方安志把行李箱收拾下,搬进小卧室,准备吃饭。 过年前,方轶的应酬不断,先是欧阳家,紧跟着是师兄周慎、兰姐、所里的同事,最让方轶意外的时,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吴秘书也约方轶吃饭。 吴秘书可是个人精,知道方轶目前在本地律师圈混的风声雀起,所以也有意拉进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方家第一次在市里过年,也是自从方轶和曹晓慧离婚后,一家三口第一次聚在一起过春节。一家人在市里没有亲戚,但是方轶却有不少老友,需要登门拜年。方安志的笑容比之前多了许多,他把对母亲的挂念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春节假期过的很快,一转眼假期即将结束,方安志比以前更董事了,没事就在屋里复习功课,准备开学后,把失去的排名拿回来。 放假回来没几天,宋律师找到方轶,告诉他曹晓慧现在医院,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她想见见方安志。 方轶压根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即便同意带着方安志去见她。当晚方轶将曹晓慧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方安志。方安志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却诚实的涌了出来。又是一个不眠夜。 次日一早,方轶驱车带着方安志去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方轶见到了宋律师和李明博。本来今天这事用不着李明博过来,但是之前方轶帮了他,他觉得应该过来照应下。 住院部病房内,洁白的床单上,曹晓慧身上插着管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此时的她如同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身体瘦的不成样子,皮肤如同失去水分的瘪茄子,双眼中充满了痛苦,但仍倔强的坚持着,因为她心中仍由执念。 方轶走进病房时,曹老爷子和曹母正坐在病床前哭泣。 方安志走进病房后,差点没认出母亲,前后反差太大了。此时的曹晓慧呼吸微弱,说话及其费力,但当她看到方安志进门那一刻,立刻来了精神,想坐起来,但是试了两次没成功。 见到病床上的母亲后,方安志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在了当场,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说要带他环游世界的妈妈,会变成这样。 方轶心中也非常吃惊,没想到曹晓慧的变化会这么大。方轶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臂膀,示意他去病床前坐下。 曹老爷子见方安志和方轶来了,扶起了老伴,向病房外走去,走过方轶身边时低声道:“谢谢!” 方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方安志快步走到了病床前,双手握住曹晓慧那干枯而无力的手,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湿润,眼泪划过他的脸庞落在母亲的手上,他却浑然不知。 曹晓慧那痛苦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欣慰,嘴角微微上扬,嘴唇轻动,方安志将耳朵凑到了母亲的嘴前一边流泪一边倾听着。 方轶见状,转身轻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房门,将时间留给了母子二人。楼道里只有李明博和宋律师,此时曹家老两口正在院中花园的长椅上痛哭着。 第445章 你后悔吗? “方律师,这是曹女士早上让我转交给你的。”李明博将一封信递给了方轶。 方轶看了一眼信封,没有字,他没有打开,直接装进了羽绒服的内兜,然后问道:“医生怎么说?还有希望吗?” “已经晚期了,曹女士应该在被抓之前就知道自己患了癌症,她放弃治疗,加快了癌细胞的扩散,所以才会这么快……,医生说可能也就一两周的时间。”宋律师道。 方轶看向窗外远方的天空,回想往事,他推测可能她让方安志住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半个多小时后,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告诉众人病人需要休息,让他们明天再来。众人离开了医院,方轶本想请宋律师和李明博吃顿饭,表达谢意,但是被二人婉拒了。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方安志在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泪水跟不要钱似的不断狂涌。 方轶在书房内看过曹晓慧的信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香烟一根接一根,烟灰缸早已被塞满。 方轶看着曹晓慧从一个县里倒闭公司的小财务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倔强过,努力过,也炫耀过。最后倒在了工作的压力和抑郁上。 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炫耀,也为了给儿子方安志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她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 人活着为了什么?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人上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方轶不断的自问。 世人多不易,努力、努力、再努力,拼的遍体伤痕,最后反而害了自己,什么才是人生的意义……,也许难得糊涂才是最佳状态。 几日后,周颖告诉方轶,有个指定由他办理的刑事案件,是个杀人案。方轶在会议室见了当事人的媳妇。 “方律师,您好。”会议室内一位穿着朴素,四十多岁的女人,见方轶进门,连忙起身道。 “您好,您是冯桂芬女士吧!”方轶坐到了她对面。 “是我。”对方显的有些拘谨,眼神不断闪动。 “案发时您在场吗?”方轶问道。 “我不在场,当时我正在厂子里上班,后来出事了我才知道。”冯桂芬一脸苦涩道。 “那您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我听警察说,是因为我丈夫修我们两家之间的便道,跟对方起了争执,然后我丈夫一怒之下将对方打死了。 方律师,我们家和邻居一直不和,我们家人都老实,对方经常占我们家便宜。我们两家之间有一条便道,他把自家墙外面的墙根垫的高高的,一下雨,水顺着便道往我们家灌,为这事我们吵过很多次。我估计就是为了这事。”冯桂芬眼中隐隐有泪花。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嗯,您丈夫的案子现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您清楚吗?”方轶问道。 “我听说已经被送去法院了,方律师,我丈夫会不会被判死刑?”冯桂芬忍不住问道。 “……他一共杀了几个人?”方轶没有直接回答她,继续问道 “四个!”冯桂芬道。 “你丈夫是主动投案自首的,还是逃走被抓的?”方轶心中一惊,四条人命,这案子悬了。 “之前我请律师去看守所看我丈夫,律师回来说我丈夫算是自首,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冯桂芬道。 “量刑的事现在还不好说,如果有自首情节,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保他一条命,建议法院判死缓,但是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方轶想了想道。 “谢谢!”冯桂芬擦着眼泪道。 将她送走后,方轶刚回到工位,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方有财打来的。 “小志……小志跑了!”手机中传出方有财急切的声音。 “啊!爸,您别急,小志也不小了,应该不会犯傻,具体是怎么回事?”方轶心里比父亲还急,强忍着道。 “刚才小志端着杯子喝水,突然玻璃杯毫无征兆的裂开了,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杯中的水撒了小志一身,他当时就傻了。 随后他双眼流泪,哭着跑出了家门,我怎么叫他都不理我。”方有财焦急的说道:“你赶紧去把孙子给我找回来,孙子要是丢了你也别回来了。” “好,我马上去找。”方轶挂了电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羽绒服直奔楼下。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当他来到曹晓慧病房时,只听病房中哭成一片,有老有少。方轶心中咯噔一下,曹晓慧没了! 曹母倒了,曹老爷子身体不好,带着速效救心丸强撑着操办曹晓慧的丧事。曹晓慧就算有错,但是她帮自己养大了儿子,方安志的学习这么好都是她的功劳,方轶不忍看着曹老爷子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操办丧事,便跟他商量,将丧事包给县里的一条龙丧葬服务公司。 曹老爷子点头答应了方轶的建议,并委托他帮着请丧葬服务公司。曹老爷子交给方轶一张银行卡,上面有密码,并告诉他不要怕花钱,曹家就剩下了两个等死的老家伙,人都没了要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用。该花就得花,不用省着。 曹老爷子还是头一次这么“大方”。其实也不是他大方,而是女儿的死对他触动太大了,他突然想明白了,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为了面子、为了钱、为了高人一等,压人一头,活的太累了。 方轶忙里忙外,一切都看在李明博等人眼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众人心里都有杆秤,方轶够仁义! 曹晓慧下葬后,方安志大病一场,高烧不断,一直说胡话,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 方轶医院和律所两边跑,对儿子他要用心照顾,对当事人他要尽一个律师应尽的义务。本来他想换个律师承办冯桂芬丈夫的案子,但是对方指名道姓要求他承办,方轶没办法,只得继续。 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冯桂芬的丈夫高波,高波是个车轴汉子,人长得很结实,面相憨厚,从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的门牙有些外突,很显眼,如同兔牙。可能是已经报了必死之心,他反而没那么紧张。 “高波,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冯桂芬吗?”方轶问道。 “认识,她是我媳妇。”高波道。他的语气很平静,方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你爱人委托我作为你的辩护律师,这是委托手续,你要是没意见,在上面签个字。”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给了他。 高波看都没看,直接在上面签字后,还给了方轶。 “我听你爱人说,你家与被害人家有矛盾?”方轶道。 “嗯,他们家人都比较霸道,我们家人老实,所以总受他家欺负。”高波点头道。 “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连杀四人?”方轶问道。 “我家与高明(被害人)家是邻居,但是我们两家的关系不好。经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村里给调节过,但是没什么用……”高波将案情诉说了一遍。 去年入夏后,被害人高明趁着高波家没人,把两家之间便道上的土都拢到了自家墙下,导致下雨时雨水浸泡高波家院墙。 去年收完秋后,下午高波一个人在家没事,发现院墙有些倾斜,再这么下去院墙非倒了不可。于是高波便拿着镢头修整两家间的便道。 高明媳妇赵娟出来倒脏水,听到便道有声音,一看高波正在用镢头平整便道。她立刻放下脏水桶,双手叉腰喝止高波。 随后高波与赵娟争执起来,高明听到后也跑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来到高波面前指责他破坏自家院墙,嚷嚷着让他赔钱。 高波嘴笨,说不过高明夫妻二人,眼看着自己被欺负,又说不过对方,气撞顶梁,高明见状更加得意,不断的羞辱高波,直至高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浑身颤抖。高明以为高波害怕了,更加的变本加厉。 高波盯着高明的脸,越看越觉得他的嘴脸丑陋、可恶,突然狠命的抡起镢头向高明的头部砸去。 高明正洋洋得意,没料到下一秒死神降临了,镢头正砸在高明的脑袋上,高明被打倒在地。 赵娟见丈夫被打,立时上前揪扯,与高波拼命。高波再次抡起镢头砸向赵娟,镢头砸在赵娟的肩膀上,将她砸倒在地。此时的高波对高明一家的恨已经达到了顶点,见赵娟倒在地上痛的大叫,抡起镢头再次向赵娟身上连打数下,直到她不再喊叫。 随后,余怒未消的高波拿着镢头闯入了高明家,正巧高明的父亲听到儿媳妇的惨叫声,出了房门向院门快步走来,想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迎面正遇到凶神恶煞一般的高波。 高波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镢头,将老人打倒在地,随后高波冲到屋内将高明八岁的儿子砸死。连杀四人的高波此时怒气渐消,心中害怕,逃到了妹妹家。 村里人路过高家的便道,看到高明和赵娟倒在路上地上全是血,已经没了呼吸,立刻报警。不久后急救车和警车到了,经查验,高明一家四口均已死亡。 高波逃到妹妹家后,在其妹妹和妹夫的劝说下,到当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随后公安机关以故意杀人罪将高波的案子移送检察院,检察院审查起诉后将案卷移送中院。 “高波,你后悔吗?”方轶问道。 “不后悔,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家就会被高明欺负一辈子。我儿子也会被他家欺负,我一个,他家四个,值了!他家再也不能欺负我家了。”高波话虽说的硬气,但是方轶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泪花。 “你有没有想过报警解决?”方轶问道。 “有用吗?派出所来过,可他(高明)还那样。”高波一脸的不屑。 “需要我帮你带话给你媳妇和孩子吗?”方轶问道。 “我对不起他们娘俩。让她们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成人,清明节给我烧点纸,孩子要是考上大学了,想着到我坟头上念叨下。”高波沉默片刻后说道。 这还没宣判呢,高波先给自己判了死刑。其实这也不奇怪,连杀四人,有老有幼,即便是法学泰斗来了,也救不了他,这一点高波早就想明白了。 方轶听完后,心情很复杂,看来这案子希望不大,只能试试。 律师本色 第206节 “你有没有想过,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方轶突然问道。 高波一愣,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小时候家里穷,我觉得吃饱穿暖就是我最大的目标,现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也不知道为了啥。瞎混呗。” 方轶走出看守所大门时,高波的媳妇冯桂芬快步走了过来。此时寒风吹过,冻得她脸通红,她双手揣在袖子里,鼻子不断的吸溜着,看样子已经在大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 “方律师,怎么样?”冯桂芬问道。 看到她期盼的眼神,方轶心里五味杂陈:“走,去我车里说吧。” 方轶启动车子,打开暖风,不一会儿,车里变得暖和起来。 “我跟你丈夫谈过了,他挺好的。不过他连杀四人,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方轶酝酿了一会儿,说道。 听方轶说完,冯桂芬立刻流下了眼泪:“方律师,我知道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您再给想想办法。”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试试看,但是……”方轶欲言又止,他不想再刺激她。 “方律师,您就直接说吧,我不想留遗憾,但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冯桂芬语气决绝。 “这样,你回村里,把被害人高明一家平日是如何欺负你家的都写下来,让村里给你出个证明。然后你把村里的证明提交法院和检察员。”方轶道。 “行,我马上就去。”冯桂芬道。 “另外,被害人高明家还有人吗?比如他哥哥姐姐或者其他人。”方轶问道。 “他家没有其他人。他媳妇家倒是有不少兄弟姐妹。”冯桂芬道。 “他媳妇家怎么说?能不能出一份谅解书?”方轶问道。 冯桂芬摇了摇头:“之前他媳妇赵娟的娘家人找过我,说是要我出五十万,我家没那么多钱……” 本来方轶还想让她跟被害人家属沟通下,看看能不能赔点钱弄一份谅解书,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五十万啊!她们县里一套楼房也不过三四十万,代价太大了,总不能卖房子卖地吧,以后他们娘俩怎么过日子。关键是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救的了高波,方轶不得不为高波的家人考虑。 “另外,你丈夫让我转告你,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成人……,清明节给他烧点纸,孩子要是考上大学了,想着到坟头上念叨下。看来你丈夫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方轶本不想说后半句,但是又不想骗她…… 冯桂芬听完后,默默的流了一会儿眼泪,她明白丈夫说这话意味着什么,点了点头,下车后,骑上电动自行车离开了。 方轶看着寒风中冯桂芬远去的身影,沉默了良久。 第446章 你占大便宜了! 方轶驱车离开看守所后,直接回了家。自从方安志出院后,一直是爷爷方有财在看着他,怕他想不开。 方轶进门时,发现父亲方有财正在沙发上打盹,电视机放着广告。 “回来了!”方轶的开门声惊醒了方有财,他伸了个懒腰道。 “爸,小志呢?”方轶扫了一眼屋子,没见到方安志。 “在小卧室,今天吃过早饭后,他说要把之前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进了小卧室后就一直没出来。”方有财道。 说完,他顺手抄起旱烟袋,刚想点上冒一锅,看了看雪白的墙壁又放下了。 “爸,您不用想太多,抽吧!”方轶见父亲如此,说道。 “这房子密封这么严实,我是怕烟味太重,影响小志学习。不抽了。”方有财将旱烟卷了卷,放在了茶几上。 “我去看看小志。”方轶还是有点不放心,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刚想敲门,门开了,方安志就站在门口。 “爸,快中午了,我想吃爷爷做的红烧肉。”方安志微笑道,笑的有些牵强。 “好,爷爷给你做。不过……”方有财顿了下道:“家里没有五花肉了!” “我现在就去买。”方轶心中高兴,儿子的胃口大开,说明他想开了。 “还是我去吧,你哪会挑五花肉啊。”方有财说完,向门口的衣架走去。 “我一起去吧,我也跟爷爷学学怎么挑选五花肉。”方安志说着转身去拿羽绒服。 “走,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见儿子跃跃欲试的样子,方轶也动了心思。 半个多小时后,超市内。方安志陪着爷爷在卖肉的柜台前挑选精品五花肉,方轶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一老一少,长出一口气,看来不用再为儿子担心了。 午饭时,方安志吃了三碗。吃完饭后,帮着收拾了碗筷,之后方安志郑重宣布,从今以后要好好学习,目标bj协和医学院! 方安志永远也忘不了母亲临死前那痛苦的表情,他决定学医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方有财半晌没说话,孙子有志气,虽然自己没去过协和医学院,但是bj协和医学院的大名地球人差不多都知道,回村里够吹半年的了。 方轶很欣慰,儿子的目标是那所大学并不重要,即便是去蓝翔技校学挖掘机,他也无所谓,只要儿子身心健康就好! 过完正月十五后,方有财住不下去了,按他的说法,市里不如村里好,整天乱哄哄的,想出去遛弯都没地方,太憋屈。还是村里好,空气新鲜,没事给村委会看看大门,烦闷了去山上转转,跟老哥们聊聊天,晒晒太阳,那才叫过日子。 方轶见父亲去意已决,便在周末将父亲送回了老家,方安志马上就要开学了,便没再跟过去。 高波故意杀人案终于开庭了,庭审时局势一边倒。 虽然方轶据理力争,以投案自首为由请求法院从轻处罚,但公诉人认为虽然被告高波杀人案系因民间矛盾引发,且其有自首情节,但其连杀四人,后果和罪行特别严重,依法应从严惩处,建议法院判处其死刑。 庭审后,法院当庭进行了宣判。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高波不能正确处理邻里矛盾,持械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本案虽系民间矛盾引发,且高波具有自首情节,但高波连续击杀被害人一家四口,情节特别恶劣,后果和罪行特别严重,依法应予严惩。最后判处被告人高波死刑。 判决后,被告人高波未提出上诉,中院逐级上报最高院,最高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高波进行了死刑复核。 在行刑前,冯桂芬见了高波最后一面。高波临走前,告诉她回家好好照顾孩子,并给老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这一天,方轶刚到律所,万可法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小方,合伙人会议已经表决通过了你的合伙人申请。等把手续办完了,你就正式成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了。你回头挑选一间独立办公室。 我建议你选我旁边这间,虽然面积只有十五平左右,但阳光明媚,应该足够你用了,最主要是办公室租金便宜,只是象征性的交一点,一个月五百元,一年六千元,其他的费用由团队帮你承担。 而且距离我很近,可随时来喝茶。”万可法微笑道。 一个月五百元的办公室租金,比车位还便宜,方轶一听就知道万可法没说假话。这栋大厦的租金是每平米三元多一点,在市里算是贵的了,除此以外还有水、电、物业费用。万可法给的待遇确实挺好。 “呃……旁边这间不是您专用的休息室吗?这合适吗?”方轶疑惑的看向胖老头。 “小方啊,你太老实了!咱都是自己人,我实话告诉你吧,旁边的两间办公室是我专门预留的,就是为了团队内的律师晋升合伙人预备的。我不过是先占个坑而已。”万可法笑道。 方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笑的有点猥琐,有点鸡贼。 “那租金是不是也交给您?”方轶愣了下,问道。 “租金统一交到所里,律所会直接从你的律师费中扣。一年才六千元,又是单间,你可别跟我说交不起!要不你跟马义换换?”万可法道。 “马义也提合伙人了?”方轶问道。 “他去年创收比你还多,没想到吧!这年头离婚的多,离婚案子涉及的财产价值也高,马义去年做了三十多个离婚案子,有好几个收费过五十万元。 他的办公室比你的面积要大不少,但是位置没有你的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主任吗?”万可法神秘兮兮的问道。 方轶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难道不是因为您专业能力强,人脉广,又是创始合伙人? “因为我占了个好位置,这地方是我找人看过的,绝对财运滚滚。你在我旁边不得沾点财运啊! 我可跟你说,这房间马义求了我半个月,我都没给他,现在归你了!”万可法一副“你占大便宜了”的嘴脸,说道。 好家伙,弄个办公室还沾了律所主任的财运,这么大的便宜可得接着。 “谢谢,谢谢老万。”方轶笑道。 “哎!这就对了,你还是我团队的律师,现在升为合伙人,会有更多的优厚待遇,你的提成比例不变,作为合伙人,你要承担一些团队的义务,替我分担一些工作,以后团队刑事案子这块,你要多帮帮大家,顺便带带新人。我的资源也会向你倾斜。 我已经让人把房间给你腾出来了,你抽空搬过去吧。”万可法道。 方轶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就会成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虽然只是三级合伙人,距离一级合伙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是一种认可,是律所合伙人对自己的认可。这让方轶信心大增。 也许是真的沾了万可法的财运,就在方轶搬进独立办公室的第二天,云梅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孟总要来律所找他咨询法律问题,方轶将面谈的时间安排在了次日上午十点。 此时,一栋别墅内,孟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皱眉头,手中的香烟一根接一根的吸着。旁边一位长得比较富态,年龄与他不相上下的贵妇人,愁眉不展,眼睛哭的跟桃似的。她正是孟总的媳妇。 “老孟,我弟弟的事,你找到律师了吗?他可是清白的。”贵妇人道。 “我已经让云总约了方律师。明天我过去谈下。”孟总的手指夹着香烟,转过脸来看向贵妇人。 “方律师?靠谱吗?别跟一审时委托的那位律师似的,就知道要钱,打完官司就不管了。”贵妇人道。 “这事还不是赖你弟媳妇,当初我说帮她找律师打官司,她非要自己找,结果怎么样,那个律师在法庭上除了照着念稿子外,啥也没干。”孟总心中不爽,气呼呼道。 “上次是她不对,可她不是也想尽快让我弟弟出来吗。云总介绍的那个方律师怎么样?别又是个二把刀。”贵妇人道。 “你放心吧!之前方律师帮云总办了好几个案子,还是很有名气的。而且之前我找他咨询王亮和赵鹏的案子,他说的头头是道,与二审的判决结果大差不差。我感觉挺靠谱的。”孟总道。 这位孟总就是之前在云雾茶庄咨询方轶关于虚假诉讼问题的那位搞茶叶的孟总。当时云梅想请他和方轶吃饭,但是突然他家里来电话把他叫了回去。 当时打电话的就是面前的这位贵妇人,她弟弟,也就是孟总的小舅子被抓了,她得知消息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便一个电话把孟总叫了回来。 “那这律师费……”贵妇人有些犹豫。 “一分钱一分货,一审时舍不得花钱,结果请了个棒槌,二审还想这样啊?” 说完,孟总斜了一眼自家媳妇:“我可告诉你,请律师的钱得让你弟弟出,不能你垫。他家承包着村里的果树,那一年不是大几十万的赚,可对你妈,我老丈母娘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他们一家三口足吃足喝,大鱼大肉的不断,可对老太太却抠的要命。” “哎,算啦,毕竟是一家人。咱多给老太太点不就得了,再说了,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了,吃穿也花不了几个钱。”贵妇人道。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一遍,律师费不管多少钱,咱不能帮他出。记住了。”孟总郑重其事道。 “好,我听你的。你给我弟弟找个专业点的律师,律师费的事我不掺和。这总行了吧,要不我对着灯泡给你发个誓。”贵妇人似笑非笑道。 “可别,你再把咱家灯泡弄爆了。”孟总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次日上午十点,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茶室内,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中一个是方轶,另一个是孟总。 那个女人不是云梅,是孟总小舅子的媳妇,姓姜,叫姜雪。姜雪三十多岁,有些姿色,虽然常年在果园劳作,但皮肤却不黑,可能跟她肤白有关,太阳晒过后,她的皮肤发红,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过来。 云梅觉得今天谈的是孟总的私事,自己不方便旁听,便没有过来。 “孟总,从一审的判决书看是有点问题,但是因为无法了解全部案情,所以我不好做判断。”方轶将手中的一审判决书复印件还给了孟总。 姜雪听方轶这么说,心中没底,看向姐夫孟总。 “方律师,您说有点问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孟总道。 “从一审判决书的内容上看,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被告人窦涛打人行为的起因是什么说的很模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也不清晰。 被告人窦涛是否构成正当防卫,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我感觉有这个可能性。”方轶想了下道。 律师本色 第207节 随后方轶看向姜雪:“当时您在案发现场吗?” “我在现场,当时村委会派了一帮人来果园,说要砍掉我家的苹果树和桃树,我拦着他们,保安连拉带扯的把我拉到一边,踢打我,让我蹲在地上,不许起来。 我们家窦涛见我被保安欺负,抄刀就冲了上去,把保安都吓跑了,还砍伤了人。不过那人伤不重,后来我们家窦涛还去对方家里看过对方,赔了医药费,对方也说不追究了。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把窦涛带走了,说是构成寻隙滋事罪,要处理他。再后来法院就判了我们家窦涛缓刑。”说完,姜雪看向方轶,等他说话。 “嗯,如果这么说,事情的起因不在你们,而是村里先派人去砍你家的果树才导致你被保安打,窦涛为了救你才伤的人。是这样吧?”方轶道。 “对,大概就是这意思,我这人嘴笨,有时候说不到点上。”姜雪点头道。 “那村里为什么要砍你们家的果树?”方轶问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一直都是我们家窦涛在跟村里沟通。好像是为了承包果园土地的事。”姜雪道。 第447章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 “您什么时候收到的刑事判决书?”方轶问道。 “好像是前天……,对,就是前天,我跟着律师一起去法院领的。”姜雪想了下道。 “上诉期只有十天,从收到判决书的次日起开始计算,到现在已经两天,时间比较紧张,姜女士,您是想委托我办二审吗?还是只是咨询下?”方轶问完,看向孟总。 “我们想把这案子委托给您,您看需要多少律师费?”孟总道。 “这案子一审不是我办的,二审有一定难度,工作量会比一审大,更耗费精力,所以如果委托我办这案子,律师费六万元。 仅限于二审,如果需要申请再审,或者发回重审,需要再委托,另行支付律师费。”方轶想了想道。 “您能保证我们家窦涛无罪释放吗?”姜雪突然问道。 “保证不了。我只能根据案情制定辩护方案,为窦涛提供无罪辩护或者罪轻辩护,我保证不了案件的结果。”方轶严肃道。 开什么玩笑,那个律师能保证你老公会被无罪释放,律师又不是法官。 “方律师,您别介意哈,我弟妹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孟总说完,一脸无奈的看向姜雪:“弟妹,任何一个律师都不能保证案件结果……” “可是之前那个律师说没问题……”姜雪不服道。 “他说没问题,为什么法院还判缓刑?”孟总不满道。 “这……”姜雪不吱声了。 “姜女士,我们律师办案是不能向当事人承诺结果的,否则就是违规。 您说的那位律师,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给您承诺结果,但是我确实无法给您任何保证。要不您再去找他试试?”方轶淡淡道。 方轶看的出来,孟总和姜女士对之前那位律师不太满意,否则也不会跑来找自己谈委托的事。于是他使了一招“欲擒故纵”,你姜女士要是觉得之前那位律师好,可以去找他,没有问题。方轶心里知道,她绝对不会再去找之前的律师。 姜雪见情况不对,立刻改了口:“方律师,您别误会,我不了解你们律师,以为只要给了律师费,就可以保证结果呢。就按照您说的办吧。马上办委托手续。” 在周颖的协助下,姜雪办完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律师费。方轶将孟总和姜雪送出了律所。 “方律师,您可以啊!刚过完年没多久您就签了一单。恭喜!恭喜!”周颖笑道。 “这算什么,赚点辛苦钱而已。”方轶一笑道。 下午方轶打电话预约了次日一早的看守所会见,他准备去见窦涛,问问详细情况,然后再回来起草上诉状。 看守所内,坐在方轶对面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双小眼睛放着精光,两道粗浓的眉毛非常显眼。他的皮肤成古铜色,一看就知道经常在地里劳作。 待窦涛在委托手续上签完字,方轶收起委托手续后,问道:“窦涛,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越细越好。” 窦涛点了点头:“这事得从我承包村里的土地种果树开始说起……” 窦涛当年毕业于农业学校,中专学历(当年的中专学历可是很厉害的),一开始他在县里的农业部门工作,后来辞职出来在村里承包了四十亩山地,开始种植大桃和苹果,这一承包就是十年。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窦涛的承包合同到期,他向村里提出,按照合同约定他具有优先承租权,要求继续承包土地。 村里告诉他,可以继续承包土地,但是要提高承包款。窦涛觉得村里提出的承包土地款太高,双方为此谈了不下三次,最后因为没能达成一致,而没有签订新的土地承包合同。 此后,村里没找窦涛,窦涛继续在承包的土地上办采摘园。在此期间,窦涛又与村里协商续签租地合同,并主动要求上缴租金,但村里的领导没有明确表态是否续约,村里也没有及时收取租金,就这样窦涛继续办他的采摘园,村里没再找他。 去年十月份,村里的“两委”会及村民代表大会决议,决定收回窦涛承包的土地,并将相关情况告知了窦涛,让他自行清理地上物。 窦涛接到通知后,认为自己种了这么多年的果树说砍了就砍了,赔偿的事村里只字未提,不合理,便继续经营采摘园,等村里来人谈赔偿的事。 到了十一月份,村里给窦涛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自行清理地上物,村里将派人铲掉全部果树。 此后,见窦涛没反应,村里组织保安及临时雇用人员张大宝等十多人带着斧头和电锯等工具到窦涛的果园强行砍伐果树。 窦涛媳妇姜雪上前阻止,被保安拉到一旁控制起来。眼见自家的果树被砍,媳妇被对方控制,窦涛眼都红了,抄起菜刀驱离保安人员,在此过程中张大宝被窦涛手中的菜刀砍伤。 窦涛见自己伤了人,立即停手,双方在果园僵持起来。后来村里干部报了警,经伤情鉴定,张大宝构成轻微伤,公安机关对窦涛处以行政拘留十五日的处罚。 见窦涛反应这么激烈,村里也停止了砍伐果树。 被放出来后,窦涛买了礼品主动到张大宝家赔礼道歉,两人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是在一个村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窦涛已经登门认错,张大宝便接受了他的赔礼道歉,谅解了他。 几日后,公安机关突然登门以寻衅滋事罪将窦涛抓获,紧跟着县检察院批捕,审查起诉,不几日,县检察院指控窦涛犯寻衅滋事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随后,县法院认为被告人窦涛构成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窦涛不服,准备提起上诉。 “村里在砍伐你的果园之前,没有找你谈过赔偿?”方轶问道。 “没谈过。村里给我送了一份通知后,就再没给我打过电话。”窦涛道。 “你和村里的土地承包合同中,有没有就租期届满后地上物的处置进行约定?”方轶边记边问道。 “土地承包合同是村里写的,很简单,当时只约定地上物归我,但是没有约定合同期满后地上物怎么处理。”窦涛道。 “那当年你租赁土地时,土地是一个什么状态?合同上有没有描述?”方轶继续问道。 “当时我租土地的时候,那地方全是杂草,光秃秃的,合同上写的是荒山。果树都是我承包后种下的,村里也承认果树都是我的。 当年我向信用社贷款时,村里还出过证明,证明果园内的果树全部都是我种植的。属于我个人所有,不是集体的。”窦涛道。 “现在果园谁在管理?”方轶问道。 “自从去年冬天我出事被抓后,果园一直是我媳妇带着几个工人在弄,据之前的律师说,村里找我媳妇谈过收回果园的事。但是我媳妇嫌给的补偿太少,没答应。”窦涛道。 “我先起草一份上诉状,明天或者后天我会再来见你,签署上诉状。今天先这样,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爱人吗?”方轶道。 “让她把孩子照顾好,别为我担心,我挺好的。”窦涛强颜欢笑道。 回到律所后,下午方轶将整个案发经过整理了一遍,根据一审的刑事判决书起草了一份上诉状,上诉状的大概内容为:一审认定事实不清,定罪及适用法律错误,上诉人窦涛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请求法院依法改判窦涛无罪。 隔了一日,方轶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窦涛,又问了几个细节后,离开看守所,直接去了县法院递交上诉状及委托手续。 开学后,方安志不再住校,改为走读。 本来方安志不想让父亲接送,觉得自己已经是初中生了,可以自己上下学,但是方轶觉得路上车多人杂,还是车接车送心里比较踏实。(天下父母心,懂的都懂) 为了了解儿子的学习情况,方轶特意给班主任打电话进行了询问,方安志的班主任是位五十来岁的女老师,很负责任,平时没少找方安志谈心。 根据班主任的反应,自从母亲去世后,方安志就像换了一个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学习非常刻苦,在月考中名列前茅。用老师的话讲,方安志一定是受到刺激后,开悟觉醒了! 看到方安志每天放学回来,吃过晚饭后往屋里一钻,开始学习,直到晚上十二点左右睡觉,雷打不动,方轶心中不是滋味,担心孩子学傻了,于是便在周末教他茶艺,换换脑子,偶尔出去与老黄等人吃饭,也会带上他,让他多与外面接触。 方轶知道,一个农村娃没有关系,没有背景,跟这二代那三代的比不了,要想走出去,除了读书基本上没有其他路可选。 普通人这一辈子总得吃点苦,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也有可能两者都吃。但不管怎么说,学习仍旧是老百姓子女跨越阶层的最有效的途径。 半个多月后,窦涛的案子二审终于有了动静,中院找方轶谈过一次话后,没多久便做出了裁定,认定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将窦涛寻衅滋事一案发回县法院重审。 案件被发回重审,也就意味着方轶完成了之前姜雪的委托,案子重审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姜雪看着发回重审的裁定,心中充满了希望,可一想到方轶赚这六万元律师费也太容易了,只是提交了一份上诉状,谈了一次话,连庭都没开,现在丈夫窦涛的官司要重新审理,她要再掏律师费重新委托,心里总有点不平衡。 中午,孟总回到家时,看到姜雪正在与老婆闲聊。他皱了皱眉,姜雪平时不来家里,今天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他心里不由得画了一个大问号。 “老孟,姜雪找你有事,我去厨房看看阿姨做好午饭没,你们聊。”说完,孟总媳妇起身向厨房走去。 孟总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然后从茶几上的香烟盒中摸出一颗香烟,点燃问道:“家里都挺好的?” “家里都好。姐夫,我这次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姜雪对孟总有些畏惧,所以说起话来显得有些拘谨。 “什么事?”孟总吐出口中的烟雾,问道。 “上次委托方律师办窦涛的案子,方律师很专业,提交了上诉状后,案子被中院发回重审了。 二审没开庭,只是找方律师过去谈了一次话。现在县法院要重审窦涛的案子,之前我委托方律师办的是二审,所以这次还得重新签委托手续。 委托手续好办,可律师费……,不是我抠,主要是二审时方律师没做太多工作,六万元律师费给出去了,窦涛的案子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姜雪一脸委屈道。 “你想怎么办?”孟总静静的听着,他大概明白了姜雪的意思,这是嫌律师赚钱太容易了。 “您看能不能帮我跟方律师说下,补个手续,把这次重审的案子也一起给办了。六万元律师费可不是小数!方律师绝对不亏。”姜雪双眼放光道。 如果姜雪两口子对老太太好些,说不定孟总真的就去找方轶或者云梅说情了,实在不行他替窦涛支付律师费,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姜雪这么多年把婆家的好东西都捞到娘家去了,对老太太又很刻薄,要不是老太太怕村里人戳儿子脊梁骨,早就搬到孟总家来了。窦涛两口子所作所为非常不得人心,搞的孟总平时都不爱搭理他们。 这次要不是自家媳妇说情,孟总才懒得理窦家的事。 “这事不太好办。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你委托的是二审,现在案子又回到县法院,重新进行审理,按照合同约定,人家方律师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你刚才说二审没开庭,只是找方律师过去谈了一次话,可人家去谈了一次话,案子就发回重审了,这难道不是干活吗?反正我没脸去找人家方律师谈这事。 你要是觉得方律师的费用太高,可以找其他律师。”孟总对姜雪非常不满,拒绝了她的请求。 “姐夫,我不是这意思。方律师的专业能力我信得过,但是……”姜雪弄了个烧鸡大窝脖,尴尬,实在太尴尬了。 “没什么‘但是’,你要是想省钱可以请之前那位律师,就这样吧,你来一次不容易,一会儿吃完饭再走。”孟总看都不看她一眼,说道。 “不……不用了。我回去吃。姐夫,我先走了。”姜雪说完,尴尬的起身向外走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那里还有脸坐下来吃饭。 第448章 实习律师 出了孟家,姜雪坐进捷达车内,迟迟没有发动车子。之前那位律师不靠谱,她肯定不会再去委托,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可不是傻。 打定主意后,她开车去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姜雪将丈夫的案件再次委托给了方轶,律师费五万元。 在等待开庭审理期间,方轶向法院申请取保候审,法院很快批准了申请,窦涛被放了出来。 过完春节后,律所的案子渐渐的多了起来,慕名来找方轶的当事人也有,但是谈案组谈了几个,不是陈年旧案,就是已经判刑的二审案件,基本上都是费力不讨好的案子,当事人没见到方轶便被谈案组婉拒了。 这一日,方轶正在办公室内为窦涛的案子撰写辩护词,突然桌上的座机响了,是万可法打来的,让他去隔壁喝茶。 律师本色 第208节 放下电话,方轶心中琢磨,胖老头的茶叶虽好,但不是谁都能喝的,也不是随时可以喝的,这次请喝茶,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方轶进门时,万可法正在摆弄他的紫砂壶,这是把新壶,据说是万可法托云梅去南边的时候,请当地的名师专门定做的,虽然没说花了多少银子,不过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肯定价格不菲。 坐在万可法对面的黄援朝见方轶进来,起身与方轶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办公室。 “小方,来坐。品品我从云雾茶庄新买的茶叶,猜猜是什么茶。”看得出来今天万可法心情不错。 方轶心道:就我这水平,喝茶如牛饮,让老黄来品还差不多。 “您找我有事?”方轶坐到了刚才老黄坐的位置,万可法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微笑道:“嗯,确实有点事。” 万可法一边冲泡茶,一边淡淡道:“今年咱们团队的律师助理中有好几个都考过了司法考试,前两天冯助理找我,商量给他们安排实习的事。 我觉得咱们团队的律师助理都挺优秀的,考过司法考试不容易,就想着给团队中的律师分一分,让大家多带带他们。” 方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顿时满口茶香,不由得道:“好茶。” “我跟你说正事呢,别老想着喝茶,你要是爱喝,谈完了我送你一盒。”万可法白了方轶一眼道。 “这可是您说的哈,说吧,您要我做什么?”方轶微笑道。 “诉讼部的律师助理田欣和周颖都通过了考试,我已经跟老黄说过了,她们两个人都挂在他名下,由黄援朝给她们做指导老师。 但是平时诉讼部的其他律师也要带下她们,我跟宋律师他们都打过招呼了。周颖想多跟你跑跑刑事诉讼业务,我先征求下你的意见。”万可法道。 “没问题,周颖这丫头做事挺细的,心又活泛,她要是想做刑事案子,那就跟着做呗。我没意见。不过我可不管发工资。”方轶微笑道。 “她的工资团队负责,一个月没几个钱。你帮团队培养律师,我怎么能让你往外掏钱。”万可法说着,又给方轶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 “周颖要是改做实习律师了,那诉讼部谁协助我们工作?”方轶问道。 “这个好解决,冯助理又招了两个刚毕业的法学本科生,工位挨着田欣和周颖,小田和小周会带新人一段时间,冯助理也会进行筛选,不合适就换。 这就是咱们大型律所的好处,想要律师助理,广告都不用打,法学院校会直接输送。”万可法得意道。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周颖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方律师,屋里的卫生我都做过了,杯子里的茶水是新泡的,您有什么事就招呼我哈。” 方轶一怔,拿起杯盖,果然里面是刚泡的茶水,只是茶叶放的有点多。 “恭喜你通过考试。实习律师证办下来了吗?”方轶微笑道。 “谢谢方律师。申请实习律师的材料前段时间已经交上去了,所里的行政说这几天就能办下来。”周颖看起来很兴奋。 以前都是她称呼别人律师,马上自己也要成为律师,要赚大钱了,她能不兴奋吗! “你要是没事,坐下,我跟你唠叨两句。” 方轶觉得应该提醒下周颖,平心而论,他对周颖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第一天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办入职就是周颖接待的他,此后她一直在配合方轶的工作,小姑娘办事手脚麻利,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 团队里的律师,谁专业能力怎么样,周颖一清二楚,她觉得方轶虽然加入团队的时间短,但创收能力挺强的,而且专业能力更是彪悍,在所里的刑事律师中绝对排的进前五,所以她想先跟着方轶做一段时间刑事案子,然后再说。 去年年底,在知道自己通过司法考试后,她和田欣请冯助理吃了顿饭,请冯助理帮忙疏通下关系,留在团队内实习。 冯助理觉得她们二人平时做事挺尽心的,便把这事告诉了万可法。万可法琢磨着外来的律师稳定度不高,经常换来换去的也麻烦,就想试着自己培养律师,便同意了,还特意安排了老黄作为她们的指导老师,让方轶等人多带带她们。 “小周,你今年二十多岁吧!”方轶坐下后,酝酿了下说道。 啥意思啊,上来就问人家年龄,难道方律师是嫌弃自己太年轻了,怕自己浮躁?周颖不解的看向方轶,点了点头:“我本科毕业,法律专业,今年二十五了。” “你考了几次司法考试?”方轶问道。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差了二分没通过。”提起往事,周颖有些心酸。 “你的梦想,或者说你当律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要跟我说那些假大空的话,说你的心里话。”方轶微笑道。 “我就是想赚钱,赚大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周颖道。 “你有稳定的案源吗?或者你有将来给你提供稳定案源的渠道吗?”方轶问道。 周颖摇了摇头,心道:我要是有案源或者有渠道,早就去干拼缝了,还会在这儿做律师助理,天天看着别人数钱? 第449章 忐忑 “那好,既然你没有资源,那么你赚钱所依仗的就只能是专业技能,至少目前是这样,你承认吗?”方轶问道。 “承认。”周颖点头道。 “嗯,你想跟着我一起办刑事案子没问题,但是我需要一位业务能力强的实习律师,不需要会打扫卫生的阿姨,话虽然有些难听,但是良药苦口! 以后多把时间放在案例的学习上,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打扫卫生之类的杂事上。”方轶语重心长道。 他知道周颖的小心思,但是他真的不希望实习律师把时间都浪费在端茶倒水擦桌子上,浪费时间不说,也学不到东西。 周颖感觉脸上有些发热,不敢直视方轶,点了点头。她知道方轶这是为自己好,律师是靠专业和资源吃饭的,端茶倒水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这是上次你协助我签的窦涛的刑事案子,你拿去看下,别把案卷弄丢了,如果你的实习律师证这几天能下来,就向法院补交下手续,跟我去开庭,如果赶不上那就没办法了。”方轶微笑道。 “好。谢谢方律师。”周颖接过案卷,临出门给方轶鞠了一个躬,搞的方轶哭笑不得。 下午方轶正在看案例,手机响了,是姜雪打来的。 “方律师,我们家窦涛想跟您说下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姜雪问道。 “有时间,您说吧。”方轶道。 “方律师,我是窦涛。是这样,村里又找我了,跟我协商退还承包的土地的事。村里想把我承包的果园出租给邻村的一个叫赵锋的人。 昨天,我去村委会,我们三方见了面。赵锋愿意出九十五万,赔偿我的果树损失,另外之前我把张大宝砍伤了,张大宝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也由他承担。 今天早上我们签署的协议。您看这事对我的案子有没有好处,要不要拿到法庭上去说?”窦涛问道。 “嗯,你的案子就是因为果园而起,现在果园有了处理结果,我建议你让村里给你出一份证明,证明下果园的最后处理情况。 你拿到证明后,给我留一份,然后给县法院和县检察院各提交一份。”方轶道。 “好,我马上去找村委会办这事。这两天就交上去。”窦涛道。 十多日后,窦涛的案子开庭了。 旁听席上有六七个人,有男有女,姜雪坐在其中,她时不时的看一眼被告席上的窦涛,眼神中满是忐忑。 辩护席上,方轶身旁的周颖心里很复杂,这是她拿到实习律师证后第一次参加庭审,她很兴奋,同时也很忐忑,小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不停,法庭的气氛让她感觉很压抑。 在来法院的路上,方轶嘱咐过她,开庭时做好笔记,不能说话,刑事案件与民事案件不一样,实习律师在法庭上是没有发言权的。她不住的点头。 法槌被敲响了,法庭上法官和公诉人的表情,让她感觉到了丝丝寒意。说实话现在的周颖有些胆怯,就算是让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压力极大。 这次开庭县法院组成合议庭,审判长是一位四十来岁戴眼镜的男法官,一左一右两位法官坐在上面,时不时的翻翻案卷,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公诉人席上的两位检察员都是女性,坐在首位的三十来岁,她旁边的同事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两人都化着淡妆,头发做的很时尚,正是过年时流行的发型,估计是同一家发廊做的。 此时坐在首位的女检察员正在慷慨激昂的宣读着起诉书:“……因被告人窦涛侵占村里土地种植果树,村委会组织干部、保安及临时雇用人员张大宝等十余人到果园砍伐果树收回土地,窦涛持菜刀驱离保安人员,在此过程中二名保安被打,张大宝被窦涛手中的菜刀砍伤。 本院认为,被告人窦涛持凶器随意殴打他人,致一人轻微伤,情节恶劣,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寻衅滋事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 啥?寻衅滋事罪!不是案子已经被中院发回重审了吗?怎么又构成犯罪了。姜雪心中不解,眼中的恐慌大盛。 被告席上的窦涛也是一怔,心跳加剧,不由自主的看了方轶一眼,心中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 方轶用眼神示意他稳住。 “被告人窦涛,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罪名和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的语气冰冷无比。 上次同事判的案子被中院发回重审,导致同事被批评,年底的评优估计悬了,奖金能不能拿得到都是问题。庭里把重审的案子分给他,他心里也烦。 “有异议。我认为我不构成犯罪,果园是我承包的,果树是我种植的,我不是侵占村里的土地,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何罪之有?我不构成寻衅滋事罪。”窦涛心中有气,说道。 呵呵,有理说理,你叫唤什么啊,审判长心中很不爽。 检察员心里也不爽:窦涛啊!窦涛!你配合下多好,给你弄个缓刑,又不用坐牢,你省事,我们也省事,两全其美多好啊,非要上诉,没事找事。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窦涛。”审判长道。 “被告人窦涛,案发时,土地承包合同是否到期?”检察员问道。 “到期了,但是……”窦涛刚要解释被检察员打断了:“被告人,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问的不用说,明白吗?” “明白。”窦涛道。 “案发时,土地承包合同到期有多久了?”检察员问道。 “已经有两年多了。”窦涛道。 “这两年多,是谁在使用你之前承包的土地?”检察员问道。 “我,是我一直在使用。”窦涛道。 “既然土地承包合同已经到期了,为什么你不把土地返还给村集体?”检察员问道。 “我想继续租用土地……”窦涛道。 “村委会同意吗?你继续租用土地。”检察员不待他说完,问道。 “我们双方没谈妥。”窦涛道。 “请明确回答,村委会是否同意你续租?”检察员问道。 “没有。村委会没明确同意我续租。”窦涛道。 “承包合同到期后,你缴纳过土地承包费吗?”检察员问道。 “我去交过,但是村里没收。”窦涛道。 “请明确回答,交了,还是没交?”检察员问道。 “没交。”窦涛犹豫了下道。他感觉这不是他想说的意思,但是检察员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村委会要收回你承包的土地,案发之前你是否知悉?”检察员继续问道。 “知道,之前村里给我发过通知。”窦涛道。 “村委会派人去你的果园收回土地的过程中,是否有人受伤?”检察员问道。 “他们来砍树,还控制我媳妇……”窦涛话说到一半又被检察员打断了。 “被告人,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没问的不用回答。我再问一遍,是否存在人员受伤?”检察员道。 “存在。张大宝被我用菜刀砍伤。还有两个保安被我踹了两脚。”窦涛被检察员问的有些蒙圈。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窦涛发问?”审判长问道。 律师本色 第209节 “需要发问。”方轶道。 刚才检察员的问话很容易让人误认为一切都是窦涛的原因造成的,是他强占土地不归还,方轶必须澄清事实,让法官知道真相。 “被告人窦涛,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你是怎么做的?”方轶问道。 “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我找村里协商续租的事,但是我们双方在承包费用上没谈拢。 后来我一直使用之前承包的土地,村里没找我。我去找村里缴纳土地使用费,村里没收。 再后来村委会给我发了一份通知,让我将地上物都清理了,退还土地。我琢磨着地上物都是我的,这么多果树都长了十来年了,不能就这么砍了,怎么也得有个说法。”窦涛道。 “被告人,你指的‘有个说法’是什么意思?”方轶问道。 “补偿,我认为村里应该给我补偿。 我承包的土地当初是荒地,后来是我种果树才把土地养肥了,而且从村里通往我承包的那块土地的路都是我雇人平整的,原来只能走人,现在可以走车。”窦涛道。 “村里通知你退还土地,有没有跟你谈过补偿的事?土地承包合同中有没有就地上物的处置进行约定?”方轶问道。 “没有,村里没跟我谈过补偿的事,合同中也没有约定。”窦涛道。 “村委会派人来收回土地,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方轶问道。 “当时村里来了十多个人,拿着斧头和电锯等工具,说是要砍果树,清理地上物。 我媳妇姜雪看到他们砍果树,就跑过去阻止他们,但是被保安扯到了一旁,让她蹲在地上,不准起来。 我当时就急了,村里什么都不提上来就砍树,我肯定不干,于是就跑进厨房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把保安赶跑了,救了我媳妇。 我本来想吓唬他们,把他们吓走后,再去找村里谈补偿的事,可谁知道我一抡菜刀把张大宝给伤了。”窦涛道。 “你伤人之后呢?”方轶问道。 “后来村里报了警,我被派出所带走行政拘留十五日。出来后,我去了张大宝家,登门赔礼道歉,得到了张大宝的谅解。他给我出了一份谅解书。”窦涛道。 谅解书是方轶让窦涛去找张大宝后补的,张大宝从后续承租人手里拿到了营养费和医疗费,自然不会难为窦涛。窦涛提交给法院的谅解书现在正躺在审判长的案卷中。 “现在那块土地是什么状态?谁在管理?”方轶问道。 “前不久村里又找我谈土地的事,同意给我一定的补偿,后来我们签了协议。现在土地已经被村里承包给了别人,村里给了我地上物的补偿款。协议我已经提交给法院和检察院了。”窦涛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及被告人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检察员道。 “被告人有新证据提交,一份张大宝的谅解书,一份关于退还土地及补偿款的协议。前不久我已经提交到了法院和检察院。”窦涛道。 这是方轶让窦涛提的,为了以防万一,方轶让窦涛将之前提交的两份证据在法庭上再提一遍,记录在案。 “辩护人没有新证据提交。”方轶道。 “现在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第一份证据,菜刀,证明在村委会派人收回土地的过程中,被告人窦涛使用该凶器砍伤张大宝。”检察员道。 “被告人窦涛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道。 “没有异议。”窦涛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没有意见。”方轶道。 窦涛用菜刀砍伤人是事实,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道。 “第二份证据,公安部门的伤情鉴定意见,证明张大宝的伤构成轻微伤。”检察员道。 对该证据,被告人窦涛和辩护人方轶均无异议。 “第三份证据,监控录像,该份证据取自被告人果园的监控录像。证明案发当天被告人随意殴打他人,导致他人轻微伤。”检察员道。 “被告人窦涛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道。 “有异议,我不是随意殴打他人,是他们先跑到我果园要砍我的果树我才动手的。”窦涛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该份证据并不能证明被告人随意殴打他人,从录像的内容上看,是村委会的干部带人去的果园砍树,被告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财产及妻子的安全才砍伤人,事发有因,被告并不是随意殴打他人,属于正当防卫。完毕。”方轶道。 …… 第450章 辩死他们!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被告人窦涛持凶器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依法应予惩处。鉴于其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其积极赔偿被害人的经济损失,取得被害人的谅解。 我们建议对被告人窦涛处以管制二年。”检察员说完,看向被告人席,暗道:既然你不接受缓刑,那就换个管制吧。 (《刑法》第三十八条规定,管制的期限为三个月以上二年以下。 判处管制,可以根据犯罪情况,同时禁止犯罪分子在执行期间从事特定活动,进入特定区域、场所,接触特定的人。 对判处管制的犯罪分子,依法实行社区矫正。 违反第二款规定的禁止令的,由公安机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处罚。) “被告人窦涛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为,我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窦涛说来说去,就是不认罪。 “被告人窦涛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窦涛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具体理由如下: 本案中,被告人窦涛承包村里的荒地种植果树,承包合同期满后,其按合同约定在同等条件下享有优先承包权,在其没有明确放弃承包权的情况下,村委会不应收回其土地另行出租。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本案证据显示,窦涛曾多次主动到村委会缴纳租金,但村委会的工作人员以各种理由拒绝,导致窦涛没有续缴租金。 即便村委会需要收回该土地,也应通过协商,对窦涛种植的果树及其他地上物进行补偿。 本案案发后,该土地的后续承包人自愿对窦涛栽种的果树及地上物进行补偿,补偿款高达九十五万元,并承担了张大宝的医疗费用,从中可以看出,村委会在案发前没有与窦涛协商补偿事宜,直接组织人员到果园内强行砍伐果树收回土地,这对窦涛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 承包合同期满后,为了将土地另行出租给他人,村委会故意不收取窦涛缴纳的租金,并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组织十多人到果园内砍伐果树,进而引发双方冲突。因此,村委会对于本案的发生负有主要过错责任。 案发当时,窦涛的妻子姜雪被保安人员粗暴控制,果园中的果树被对方砍伐,在此种情况下,为保护自己的合法财产,窦涛持菜刀驱赶相关人员,并致一人轻微伤。 被告人窦涛主观上不符合为寻求刺激、发泄情绪、逞强耍横而无事生非、借故生非等寻衅滋事罪的构成要件,所以不能认定为“持凶器随意殴打他人”。 而且在村委会派来的人员撤离果园过程中,窦涛并没有持刀进行拦截,因此,也不能认定为“因故生非”型的寻衅滋事行为。 综上,辩护人认为,窦涛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请法院判处被告人窦涛无罪。完毕!”方轶道。 可能是觉得本案并不复杂,控辩双方已经充分表达了各自的辩护意见,审判长在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并没有让控辩双方互相辩护。 …… “县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窦涛寻衅滋事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后当庭宣判。”审判长敲响法槌后,合议庭成员退出了法庭。 …… 二十分钟后,姜雪坐在旁听席上,有些魂不守舍。她耳边一直回响着审判长宣读判决的声音。 法院认为,被告人窦涛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依法应予惩处。鉴于其具有依法从轻处罚的情节。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判决:被告人窦涛犯寻衅滋事罪,判处管制一年六个月。 管制在监外执行,进行社区矫正,因此宣判后窦涛没有被关进看守所。 坐在方轶身旁的周颖心里感觉憋屈,在她看来方轶辩护的很好,事情都说明白了,怎么法院还这么判。 之前法院判一年缓一年,现在直接判处管制一年六个月,同样是监外执行,同样由派出所和社区进行监管,期限却整整多了六个月,这是啥意思啊?! 但是再一想,她忽然明白了,管制的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1日折抵刑期2日。之前窦涛已经被羁押了一段时间,折抵下来,其实管制的实际期限也就是一年,等于换汤不换药,高,实在是高! “方律师,这……”窦涛走到辩护席近前看向方轶。他对法院的判决非常不满,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名誉,兹事体大。 “上诉,只有上诉一条路。”方轶坚定道。 法院的判决让他非常意外,之前判缓刑,被二审法院发回重审,现在改判管制,这根本就不是量刑的问题,而是事实不清,定罪不当的问题。 “上诉能行吗?不会又被发回重审吧?”姜雪走了过来,心中琢磨着眼前的中年男律师会不会是在框自家的律师费,她眼神中闪烁着不信任的光。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认为原判决事实不清楚或者证据不足的,可以裁定撤销原判,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原审人民法院对于发回重新审判的刑事案件做出判决后,被告人提出上诉的,第二审人民法院应当依法做出判决或者裁定,不得再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根据上述规定,发回重审只能进行一次,如果窦涛上诉,中院只能进行审理,不得再发回重审。”方轶想了想解释道。 “那……”就在姜雪犹豫不决时,窦涛开口了:“上诉,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我这两天把上诉状准备下,等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我就向法院提交上诉状。”方轶道。 “那律师费……”姜雪问道。 “二审律师费三万元,给你们打个折扣。”方轶道。 姜雪有心讨价还价,但是方轶已经说了这是折扣价,她不好再压价,毕竟二审还得靠人家,不能把方律师得罪了。 “好,您准备合同吧,这几天我让姜雪去找您办委托手续。”窦涛现在是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清白,他准备一诉到底。 几日后,县法院的刑事判决书发下来了,收到刑事判决书的次日,方轶向县法院提交了上诉状及委托手续。 在得知案卷已经移送中院后,方轶带着周颖去了市检察院沟通窦涛案的案情,但是负责案件的王检察员似乎对方轶的意见并不感冒,方轶二人留下律师意见后,回到了律所。 吃过午饭后,方轶和周颖回到了办公室,相对而坐。周颖闲聊道:“方律师,您说这案子二审有希望吗?” “希望总是有的,但是不一定好实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二审的法官了。这就叫尽人事听天命。运气这东西是最难琢磨的,也最是神奇。 怎么……,气馁了?”方轶看向她。 “没有,只是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第一个案子就输了。”周颖噘嘴道。 方轶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只是输了一审,二审还有希望翻盘。要有坚定的信念,信念这东西也是一种力量,有时候会影响你的行为,进而影响结果。” 话虽这么说,其实方轶心里也没底。 律师本色 第210节 “真的?您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我现在就去查案例,为二审做准备。”周颖双眼放光道。 “对了,明天早上我有一个看守所的会见,你要不要去?”方轶笑道。 “去,我还没去过看守所呢,跟您去见识下。”周颖笑道。 半个月后,窦涛寻衅滋事案二审开庭。旁听席上只有姜雪一人。 方轶和周颖坐在辩护席上听着上面坐着的审判员宣读一审判决书。公诉人席上,两位男检察员正在写着什么,坐在首位的便是之前方轶见过的王检察员。 “下面由上诉人窦涛先宣读上诉状。”审判长底气十足道。 被告人席上坐着的窦涛,拿出上诉状,照本宣科的读了一遍。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说完,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适用法律不当,上诉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应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上诉理由如下: 第一,上诉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上诉人的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曾多次与村委会协商续签土地承包合同事宜,并主动要求缴纳租金,但村委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上诉人的要求。 此后,村委会要求上诉人退还土地,并派保安及张大宝等十余人到上诉人的果园强行砍伐其辛苦种植的桃树和苹果树。 上诉人妻子为保护自己的合法财产,上前阻止对方的行为,而被保安拉扯到一旁勒令蹲下,并加以拳脚。张大宝等人开始砍伐果树。 上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财产和妻子的安全,才挥舞菜刀赶走保安和张大宝等人,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是随意殴打他人。 第二,上诉人的行为不符合寻衅滋事罪的构成要件。 案发时,村委会派的保安和临时雇员闯入上诉人承包的土地,并先动手伤人毁坏果园内的财物,并非上诉人为寻求刺激、发泄情绪,争强好胜,进而无事生非。 上诉人的主观上不存在寻衅滋事罪的故意,客观上不存在寻衅滋事的事实,不应认定构成寻衅滋事罪。 第三,上诉人的行为危害不大,不应追究刑事责任。 上诉人窦涛持有菜刀主要是为了驱赶闯入果园的保安和张大宝等人,在此过程中,因其不小心才伤到张大宝。 在张大宝被砍伤后,上诉人没有继续殴打张大宝,也没有围追堵截撤走的众人,其行为危害不大,并已经得到了张大宝的谅解,不应追究刑事责任。 综上,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窦涛不构成寻衅滋事罪,请法院依法改判其无罪。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窦涛,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对一审认定的事实和罪名不认可,是村委会派保安和张大宝等人闯入我的果园在先,此后他们又对我媳妇拳打脚踢,砍伐我的果树,我才拿菜刀吓唬他们的,我是属于自卫。至于砍伤张大宝的事,那纯属意外……”窦涛辩解道。 “下面由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王检察员的发问与一审时县检察院的检察员发问的内容相差不大。随后方轶也对上诉人进行了发问,发问的内容与一审时差不多,不再赘述。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上诉人窦涛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认为我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不是寻衅滋事……”窦涛所说还是上诉状上的内容。 审判长在询问他有无新意见后,果断终止了他的发言。 “上诉人窦涛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 根据《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窦涛的行为符合上述法律规定,应认定为正当防卫,而不构成寻衅滋事罪。理由如下: 一、案发当时,被告人窦涛正在面对现实的不法侵害。 1、村委会强行收回土地的目的不正当。 按照土地承包合同之约定,上诉人窦涛在承包合同期满后,在同等条件下享有优先承包权。而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村里召开两委会议和村民代表大会,以窦涛没有缴纳土地承包费为由,收回土地明显与事实不符。 村委会在上诉人窦涛没有明确放弃承包权的前提下,收回其承包的土地另行出租给他人,其目的不正当。 2、村委会强行收回土地的程序不正当。 村委会与上诉人窦涛签署的土地承包合同就期满后地上物的处置没有进行约定,而村委会曾出具证明,承包土地上的地上物为上诉人的合法财产。 如村委会需要收回该土地,应与上诉人窦涛协商地上物的补偿事宜。如协商不成,双方应通过诉讼途径解决。 回到本案,村委会在收回土地前并未与上诉人沟通地上物的补偿事宜,也没有通过司法途径解决问题,仅以通知的形式告知上诉人退还土地,此后,因村委会与上诉人未能达成一致,村委会委派保安及临时雇用人员强行砍伐果树,导致上诉人窦涛的合法财产被侵害,其妻子在阻拦过程中被保安强行控制。 因此,村委会的行具有非法性,构成不法侵害。 二、上诉人窦涛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的防卫,客观上具有紧迫性。 《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的‘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是指不法侵害行为已经开始且尚未结束,正在实施过程中。 本案中,临时雇员张大宝等人员闯入上诉人的果园后,开始实施砍伐果树的行为,上诉人的妻子上前阻拦,被保安扯到一旁强行控制。 在此情况下,上诉人窦涛手持菜刀将闯入之人驱离,其目的是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行为的侵害,保护妻子和自家的合法财产安全,因此,窦涛的行为符合正当防卫构成要件中的紧迫性的要求。 三、上诉人窦涛主观上具有正当性。 在刑法理论上,实施正当防卫的行为人应具有防卫意识。防卫意识包括:1、行为人意识到不法侵害的发生且正在进行;2、行为人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本案中,上诉人窦涛承包期满后,曾主动要求缴纳土地承包款,但被村委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在上诉人窦涛未明确表示放弃承包权,村委会也没有与窦涛协商果园内果树的补偿事宜的情况下,村委会派人到其果园砍伐果树侵害了窦涛的合法财产。 面对不法侵害,如果上诉人窦涛不采取防卫措施,其合法权益必将遭受巨大损失,因此窦涛的防卫意识具有正当性。 四、上诉人窦涛实施的防卫行为仅针对不法侵害人。 根据《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正当防卫必须针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的不法侵害人本人进行防卫。正当防卫的目的是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本案中,上诉人窦涛为保护其合法财产,不得不持菜刀驱离闯入其果园强行砍伐果树的不法侵害人,被害人张大宝正是不法侵害人之一。 由此可见,上诉人窦涛实施防卫行为针对的对象是不法侵害人,而不是无辜路人或者群众。 五、上诉人窦涛的行为不属于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一般来讲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行为人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了防卫的客观需要,比如不法侵害人已经收手,行为人仍然追打;另一方面与不法侵害可能造成的损害相比,防卫行为造成的损失过于重大。 本案中,上诉人窦涛的行为仅造成不法侵害人张大宝轻微伤,与上诉人窦涛可能遭受的重大财产损失相比,其防卫行为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也没有给对方造成重大损害。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窦涛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构成寻衅滋事罪。此外,辩护人认为,本案定性为正当防卫有助于彰显法律的价值取向,培育良好的社会道德风尚。请法院依法裁判,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量刑恰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王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我们认为,上诉人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 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双方未就续签事宜达成一致,此后上诉人窦涛长期霸占土地进行经营长达两年之久,而且未缴纳土地租金,其行为已经侵害了村集体的利益。在村委会收回土地的过程中,窦涛持菜刀殴打保安,并将张大宝砍成轻微伤。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之规定,随意殴打他人,破坏社会秩序,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的‘情节恶劣’,……(四)持凶器随意殴打他人的…… 上诉人窦涛持菜刀随意殴打他人,致一人轻微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上述司法解释的规定,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因此,一审法院确定的罪名及量刑适当。完毕。”王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坐在方轶身旁的周颖在庭审过程中不能发言,只能暗暗的给方轶打气:方律师,加油,辩死他们。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窦涛不存在霸占村集体土地的情况,在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上诉人曾找到村委会商量续约事宜,但未能达成一致,此后村委会并未要求窦涛返还土地,窦涛曾多次主动找到村委会要求缴纳租金,但是被村委会拒绝了。 去年十月,村委会书面通知窦涛退还土地,但并未提及补偿事宜,窦涛认为果园内的果树属于其个人财产,退还土地村委会应给予一定的补偿(事实上经村委会、后续承租方和窦涛协商,后续承租方对窦涛果园内的果树等地上物进行了补偿),但村委会却派人企图强行砍伐果树,收回土地。 辩护人认为,窦涛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也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四项规定的‘持凶器随意殴打他人’的情况。 上述司法解释第一条规定,行为人为寻求刺激、发泄情绪、逞强耍横等,无事生非,实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的行为的,应当认定为“寻衅滋事”。行为人因日常生活中的偶发矛盾纠纷,借故生非,实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的行为的,应当认定为“寻衅滋事”,但矛盾系由被害人故意引发或者被害人对矛盾激化负有主要责任的除外。 根据上述司法解释可知,认定本案上诉人窦涛是否构成寻衅滋事罪,要从主客观两方面进行分析。不仅客观上要具备上述司法解释规定的情形,在主观上行为人还应具有寻求刺激、发泄情绪、逞强耍横等无事生非或者借故生非的故意。 在本案中,村委会派人闯入上诉人窦涛的果园,强行砍伐果树,侵犯上诉人的合法权益,进而激化了双方之间的矛盾,村委会应承担主要责任。 因此,上诉人窦涛的行为具有正当性,主观上不具有无事生非、借故生非的故意,不应构成寻衅滋事罪。完毕。”方轶道。 …… 第451章 刀尖上的舞者 庭审整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下午一点四十分审判长宣布休庭结束了案件的审理,审判长并未当庭宣判。因一审判处窦涛管制,所以在二审期间,并未将窦涛羁押。 开完庭后,判决没有下来,窦涛两口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二审是否会改判。 “方律师,您看这案子能改判吗?”法院大门外,姜雪问道。 “法院没有当庭宣判,有可能是合议庭法官对案件的意见不一致,搞不好要把案子提到庭里研究或者到院里的审判委员会进行讨论。 这不一定是坏事。你们回去等信儿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方轶道。 在法院不远处的饭馆吃过午饭后,在回所的路上,考虑到方轶唇枪舌战了一上午,比较累,周颖主动接过了开车的活儿。 “方律师,您说这案子咱们能赢吗?”周颖边开车边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太明朗。”方轶双手揉着太阳穴道。 “这案子我对照法条和司法解释看了好几遍,您的辩护意见我也看了,怎么看都觉得胜诉希望很大。您怎么说不明朗啊?是不是哪里感觉不对?”周颖疑惑的看了方轶一眼道。 “案子的判决结果是否会与预想的一致,要看是否满足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我们与法官读的《刑法》及司法解释都是一样的,但是每个案子的案情是不一样的,即便是相类似的案件,也有可能因为法官的阅历、心情、专业能力的不同,导致判决结果不尽相同。 如果有其他因素掺杂进来那就更难说了,所以律师不能给任何当事人保证案件的最终结果,因为结果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方轶语重心长道。 “哦,您刚才说的‘其他因素’是指什么?”周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问道。 方轶神秘一笑:“等你做的案子多了,你就知道了。” 方轶二人回到律所时,黄援朝正在喝着茶水,情绪不太高。 “老黄,咋啦?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郁闷了?”方轶半开玩笑道。 “哎,别提了。”黄援朝放下茶杯道。 律师本色 第211节 “走,去我办公室聊会儿。”方轶说着,提着包走进了办公室。 片刻后,黄援朝也走了进去,坐在了方轶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来,品品这茶怎么样。”方轶拿出一个精美的瓷罐,取出一些茶叶给黄援朝泡了一杯茶水。 “嗯,香!这茶很香气啊!”黄援朝耸动鼻子,闻了闻,顿时来了兴致:“是不是金骏眉?你是不是从老板哪拿的?” “有见识!不过不是我拿的,是老板送我的。”方轶笑呵呵道。 “老板真大方,这么高品质的茶叶在外面茶叶店不一定能买的到,至少二三千银子一两。”黄援朝端起茶杯,闻了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二三千?你说少了!自从戒酒后,老板的嘴越来越刁,差一点的茶叶他根本看不上眼,可挑剔了!”方轶笑道。 片刻后黄援朝放下茶杯,淡淡道:“我之前的一个徒弟被抓了。” “被抓了?什么罪名?”方轶惊讶道。 “妨害作证罪。”黄援朝道。 “什么情况?”方轶问道。 “她刚执业一年,去年从咱们律所转走的,为了多赚点钱,去了一家扣点比咱们律所少的中型律所。因为刚执业,没有客户也没有资源,整天在法院大门口转悠寻找客户。 去年底的时候,她接了一个刑事案子,是个强奸案。本来她是不做刑事案子的,也没做过刑事案子,但是迫于经济压力,现在只能有什么案子做什么案子。 客户问她有没有办法把他儿子捞出来,她一个小律师哪有办法啊,但是又不想丢客户,于是她就跟客户说,这案子不用找关系,只要被害人改口,说不是强奸,客户的儿子自然就不会有事,法院不会处罚被告人。 结果那客户真的去找被害人了,一进门将一大笔钱往桌子上一撂,被害人见钱眼看,琢磨着自己这事已经这样了,即便判了对方自己也拿不到这么多钱,便同意了。 被害人手写了一份情况说明,解释说她与被告人之间是闹着玩,两人是情侣关系,不涉及强奸。客户拿着情况说明去了检察院和法院。”黄援朝道。 “然后呢,怎么被发现的。”方轶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负责案件的检察员看到被害人写的情况说明后,立刻警觉起来,怀疑里面有问题。当初公安机关和检察员询问被害人时,被害人言辞凿凿,说被告人强奸她。两人之间只是认识,不是恋爱关系。而且从调查取证上也能佐证被害人的话。 检察员觉得被害人的行为反常,就进行了调查,结果被害人心里发虚,扛不住压力,很快便说出了实情。 后来检察院将这事转给了公安机关,客户被传唤去了公安机关,很快便撂了,说是律师给他出的主意。结果我那徒弟就被抓了。 公安将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以妨害作证罪向法院提起公诉,客户儿子的案子还没判下来,她先被判了,律师证也被吊销了。 那丫头跟着我实习的时候,人挺机灵的,办事能力也强。我本想把她留在团队里,办几年案子,把专业能力提上来,再放她出去闯荡。 但是她觉得所里扣点太多,她想多赚点钱,改善生活,结果刚执业一年就被抓了。可惜了!”黄援朝惋惜道。 “老黄,咱们这行面对的诱惑太多,有些风险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有些风险是潜在水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这几年,同行被抓被判的事不在少数。刑事律师更是重灾区。 怎么说呢,刑事律师是刀尖上的舞者,有时候即便律师的专业能力登峰造极,也会被刀尖伤到,主要看刀把掌握在谁的手中。 老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别多想了。这瓶茶叶送你,安抚下你受伤的心。”说着方轶从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递给了黄援朝。 “那什么,你那罐大红袍要是送我,我这颗受伤的心恢复的会更快!”黄援朝起身,向前探着身子,伸着脖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书架下面方轶刚才取茶叶的那个柜子,说道。 方轶一愣,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老黄,做人要厚道!”说完,他作势要将手中的茶叶罐放回去,却被手疾眼快的黄援朝拉住了。 “别,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个也行!”黄援朝笑嘻嘻道。 第452章 小白脸,花心眼 一周后,窦涛案子的二审判决下来了。方轶去中院取了判决书。 中院认为,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定罪及适用法律错误,予以纠正。上诉人窦涛的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 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三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第二款,第十三条的规定,判决:一、撤销县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二、上诉人窦涛无罪。 接到消息的窦涛两口子,当天下午便来到了律所,对方轶再三感谢。直到此时姜雪才觉得这律师费花的不亏。 今年的倒春寒来的有点猛,前几天穿薄羽绒都觉得热,这两天路上的行人又将冬装换上了。 俗话说:忽冷忽热爱感冒,马义便是如此。 此刻的马义,坐在方轶的办公室内,手上拿着一盒面巾纸,时不时的擦擦鼻涕,方轶坐的离他远远的,一是怕他把大鼻涕甩自己身上,二是怕被传染感冒。 “你别坐那么远,我这是风寒引起的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传染。”说着马义往方轶近前挪了挪。 “你少忽悠我,谁知道你是咋得的感冒,你一天到晚的见当事人,给广大妇女同胞做思想工作,保不齐那个当事人感冒了,把你传染了。 我家里可还有个上学的中学生呢,要是感冒了,会直接影响学习成绩,所以你最好积点德,离我远点。”说着,方轶抬起屁股,从沙发上移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马义不气不恼,抽出一张面巾纸,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这话说得,我有医院的诊断证明,专家开的。” “少拿专家糊弄我,专家在我这不好使。”方轶道:“啥事,赶紧说,我那纸篓都快被你的鼻涕纸填满了。” “这话说的,好像谁的纸篓没满过似的……,我给你介绍个案子,律师费有点低,一万元。不过不用给我介绍费,你干不干?”马义问道。 “一万律师费,你不要介绍费?”方轶疑惑道。 “对呀,哥们够大公无私吧,我觉着吧咱不能光看钱,作为一名律师,要有点社会责任感,我就是不做刑事案子,否则这活儿我肯定自己干。”马义正气凌然道。 “你要是这么说,就算了。这一万元的律师费我不赚。”方轶故作高冷道。 他知道马义这货压根就不是那种社会责任感爆棚的圣人,用无利不起早来形容他最恰当不过,只不过马义属于那种‘盗亦有道’的律师,不会坑同事,否则团队里的律师也不会跟他关系那么融洽,万可法也不会容他。 方轶觉得老黄对马义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小白脸,花心眼,专业能力与他的外貌一样出色,但唯利是图,不过对哥们还是很够意思的。 今天马义那些正气凛然的话一出口,方轶立刻意识到了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敢肯定这事情绝对没有马义说的那么简单。 “那好吧,两万元怎么样?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早找老宋了,老宋五千元就干。”马义说的很豪气。 “那好,我给宋律师打个电话,问问他五千干不干,他要是干,你给我一万,我给老宋五千……”说着,方轶拿起手机作势要给宋律师打电话。 “停!停下!……我服了,大写的服。老方啊,你原来是多么纯洁的一位律师啊,现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狡猾,是不是受了老黄的影响,他把你带坏了!”马义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少废话,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方轶不耐烦道。 “好吧。我跟你说实情,前段时间欧阳杰给我介绍了一个离婚案子,我代理女方。不要问我为什么又代理女方,我也不知道,关键是男方他不找我啊。 当事人要分的财产挺多,有房子有车,只不过都是本地的,要是京城的,怎么我也得收她大几十万。”马义道。 “说重点。”方轶道。 “这个离婚案子我一共收了三十万,扣除所里的百分之三十和欧阳的百分之十五,实际上我也就拿十多万,再扣个税我实际上剩不下多少钱。 这是委托协议,不信你看。”说着,马义将委托协议扔给了方轶。 “这个附加条件是怎么回事?”方轶看到委托协议上有个特殊约定,要求马义协调方轶办理当事人表妹的刑事案子。 “当事人有个表妹,据说杀了人,现在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目前案卷在检察院。当事人见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就问起你来了,后来她知道你跟我是一个团队的,就加了这么个附加条件。 她表妹案子的律师费由她承担,都在总费用里。具体需要多少,由咱们自己商量,反正不超总数就行。 你说吧,多少钱合适。” 说完,马义一脸委屈的接着说道:“老方啊,我弄个案子不容易,这都三月底了,我才拿到一个像样的案子,考虑到我还没结婚,这娶媳妇买房都得花钱,你可千万嘴下留情啊。” “你少唬我,那刑事案子是怎么回事?”方轶问道。他要先了解下案情,然后在估算律师费。 “我了解的也不多,据说是因为情杀,当事人的表妹认为同事勾引她的男朋友,用菜刀剁了同事一千多刀……”马义道。 “多少,一千多刀?”方轶惊愕道,嘴巴张的能放下个鸡蛋。 “不对,你看我这嘴,一百多刀,没错,就是砍了一百多刀。”马义道。 “要是这么说,这是死刑的案子啊!”方轶想了想道,估计这案子也就走个程序。 “谁说不是呢。所以当事人想两个案子打包给咱们。你答应了?”马义看向方轶。 “办案子肯定没问题……,看在你辛苦谈案的份上,我就收三万律师费吧。”方轶道。 “三万?打个折吧,二万怎么样?”马义习惯性的讨价还价道。 “二万六千元,不能再少了,只管一审。没有渠道费,没有介绍费。”方轶道。 “成交!”马义与方轶达成一致后,满心欢喜的派去联系当事人了。 第453章 杀人犯 这段时间,方轶手里的案子不多,闲着也是闲着,二万六千元的律师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扣除各种费用和个税,到手一万多,案子不复杂,大概率也就走个程序,他觉得很值! 次日上午十点半左右,马义与方轶走进了楼上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坐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时尚,三十岁左右,相貌很吸睛;男的衣着朴素,五十多岁,花白头发,嘴周围和下巴上是钢针一般的短胡子茬。会议室内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毫无疑问是从年轻女士身上散发出来的。 马义将两份委托协议递给了年轻女士:“杨女士,这是委托手续,您看下。” 被称作杨女士的女人看过后,将一份刑事委托手续放到了五十来岁男人的面前:“二舅,这是小娟的委托手续,方律师是知名的刑事律师,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已经尽了全力,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方律师,麻烦您了。”五十来岁男人看向方轶,一脸的憨憨,眼睛中含着泪花。 “不麻烦,您贵姓?”方轶问道。 “我姓贺,叫贺起亮。”五十来岁男人道。 “贺先生,您能介绍下案情吗?”方轶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我二舅岁数大了,最近又受了刺激,记忆不好。” 说完,杨女士喝了口茶水,接着道:“我们也是听之前会见的律师说的,知道的不多。 据律师说,我表妹贺娟因为怀疑同事勾引她男朋友,便去找她同事,然后趁着对方不备,用菜刀将对方砍死。后来有人报警,警察以故意杀人罪将我表妹的案子移送到了检察院。我们就知道这么多。” “您表妹贺娟平时的行为有没有什么异常?”方轶问道。 听对方说完,方轶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叫贺娟的不会精神上有问题吧。 “没有,平日她挺正常的,您是不是怀疑她这里有问题?”杨女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方轶点了点头。 “不会的。我家娟一直在单位上班,如果脑子有问题,单位肯定不会留她。”贺起亮听到方轶与外甥女的对话后,辩解道。 “嗯,目前案件信息比较少,等咱们办完委托手续,我会去看守所会见她,然后去检察院阅卷。等看过案卷后,我再联系您两位。”方轶道。 “好,到时候,您直接联系我吧,我二舅家在下面县里,来去不方便。”杨女士道。 马义与杨女士又简单聊了会儿案情,方轶和马义将杨女士和贺起亮送出了律所。 方轶刚回到办公室,周颖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 律师本色 第212节 “方律师,听说您又接了一个刑事案子,带我一个呗。”周颖笑嘻嘻道。 “可以啊,只要你能安排开时间。”方轶微笑道。 最近方轶手里的案子不多,周颖一直跟着宋律师和老黄办案子,每天像只小蜜蜂似得忙忙碌碌的。 “没问题,宋律师那边的案子已经开过庭了,就等宣判了。我师父(黄援朝)手上的案子都是老案子,目前我只能做些案头工作,有新案子他会叫我。”周颖道。 “那好,你先帮我约下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阅卷。这是案卷。”方轶将贺娟的案卷给了她。 次日早上九点半,阳光透过看守所的玻璃窗照进有些阴冷的会见区,方轶对面隔着不锈钢隔栏坐着一位长相清秀,略显瘦弱的女孩,她就是贺娟。贺娟显得很乖巧,一直低着头抹眼泪,人见犹怜。 方轶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女孩就是砍人一百余刀的杀人犯。在他的印象中这种暴力型犯罪一般都是长相凶狠,身材魁梧的人干的,而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更像是初入社会的柔弱女子。 “贺娟,能说说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他身旁的周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手中拿着签字笔准备记录。 “我没想杀她,没想杀她……”贺娟抬起头,哭哭啼啼的说道,不一会儿便泣不成声了。 周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惶恐。 听到哭泣声,一位女警走了过来,安慰了贺娟几句,说是安慰语气却冷冰冰的,隐隐的带着不耐烦。 贺娟停止了哭泣,将眼前散乱的头发向后撩去,抬起了头看向方轶和周颖。此时她是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悔恨。 “贺娟,我需要知道真相。”方轶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说,我全都告诉您……”贺娟擦了擦眼泪,将案发前后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贺娟家住在下面的小县城,父母都是当地国企的职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小学时贺娟学习还可以,在班里能排进前五,后来因为差了两分没考上县里的重点初中,受了打击。 上了初中后,她的学习一落千丈,她父母忙于加工赚钱,根本没时间管她,总觉得一个女孩子考不考大学没关系,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就ok了。 高考时,贺娟毫无意外的落榜了,本来有父母支撑着她还能再耍几年,可国企下岗潮汹涌而至,县里的国企也没能幸免。贺娟的母亲下岗了,父亲贺起亮也处于待岗状态,每月只有基本生活费,家里的收入锐减。 迫不得已贺娟去了一家服装店卖衣服,站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件,一个月收入少得可怜。后来她遇到了一位高中时的老同学,见老同学穿的很时尚顿起羡慕之心。 老同学见面自然要叙叙旧,一聊贺娟才知道原来老同学在市里的一家夜总会工作,赚的工资比自己父母加在一起还多。可一听是夜总会,贺娟有些胆怯,在她的印象里,那地方可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 后来经老同学一顿开导,又带她去市里自己工作的地方转了一圈后,贺娟发现夜总会的工作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于是便跟父母商量去市里工作,但是她没提是去夜总会工作,只说是在一家公司做业务。 夜总会里的人比较杂,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同事引诱,用了氯胺酮,从此便上了瘾。后来她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周建,两人很快便确认了恋爱关系。 第454章 她有活命的机会吗? 案发当日下午六时许,贺娟在出租屋内偷偷吸食了kf,然后给男朋友打电话想找他一起去吃饭。可不管贺娟怎么打电话,周建就是不接听,后来贺娟又给他发微信、短信,但周建均未回复,她疑心顿生。 此时,贺娟突然想起了同事林琳,林琳与贺娟岁数相当,一直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吃饭,于是贺娟给林琳打电话,问她在哪是否一起出来吃饭。 林琳告诉她,自己正在某酒吧的包厢内跟朋友一起喝酒。贺娟怀疑是林琳勾引了周建,不让周建给自己回信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了林琳与周建正在包厢内饮酒作乐,于是顿起杀心。 贺娟将自家的菜刀装在了包内,打车去了酒吧,并打电话找到了林琳所在的包间,但是包间内只有林琳一人,未见她的朋友。贺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周建一定是怕见到自己躲出去了。 林琳告诉贺娟一起喝酒的朋友去卫生间了,可贺娟此时满脑子都是周建与林琳在一起的画面,醋心大盛。趁着林琳不备,她掏出包中的菜刀,向着林琳的头部、肩部和臀部一顿猛砍,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正在她用菜刀发泄之际,林琳的朋友推开了包间门,见此情景被吓得瘫坐在地,失声尖叫“杀人了”,紧跟着酒吧的保安堵住了包间门,贺娟企图割腕自杀。警察来后,将其当场抓获。 急救车到达酒吧时,林琳早就没了呼吸。经检验,林琳的头、肩、臂等部位被砍一百余刀,导致其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你男朋友周建与被害人林琳之间是否存在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方轶问道。 贺娟摇了摇头:“警察告诉我,当天我男朋友周建的手机丢了,是下午在超市给我买水果时,被小偷摸走的,然后他去了派出所报案……” 说到此处,贺娟的眼泪狂涌不止:“我对不起林琳,是我杀了她……” 方轶一脸无奈又惋惜的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贺娟,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将永远定格于这个花一样的年纪。 一旁的周颖整个人都傻掉了,呆呆的望着隔栏另一边的贺娟,忘记了记笔录。 出了看守所,方轶一抬头突然看到了贺娟的父亲贺起亮,后者早上打电话给方轶,听说方轶早上要来会见女儿贺娟便打车赶了过来。 “方律师,我们家娟怎么样?”贺起亮急切的想知道自家女儿的情况。 “她挺好的,让我转告你们二老,注意身体,她对不起你们的抚育之恩。”方轶道。 “方律师,我女儿……还能出来吗?”贺起亮本来想问贺娟会不会被判死刑,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方轶酝酿了半天吐出一个字:“……悬!” 贺起亮听后,有些手足无措,摸出打火机却怎么也找不到香烟。方轶将一根香烟递向他,贺起亮没有接,双手抱头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双肩耸动,不一会地面湿了一片。 过了约十多分钟,贺起亮停止了痛哭,方轶将他扶了起来,此时的贺起亮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贺先生,回去吧。”方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 周颖在路旁打了一辆出租车,将贺起亮送了回去。 “贺娟确实挺可恨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吸那玩意,搞的自己浑浑噩噩,还害了好友的命。不过她爸贺起亮也挺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律师,贺娟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周颖问道。 “怎么,你可怜她了?”方轶坐在副驾驶座上问道。 “不是,我是可怜她父母。”周颖道。 “故意杀人,而且手段残忍,没有任何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以你一个实习律师的角度看,她有活命的机会吗?”方轶反问道。 周颖沉默了。 不久后,贺娟的案子开庭了。 贺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公诉人提供了一堆的证据没有一样对被告人贺娟有利,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就连周颖这样的菜鸟都知道这次贺娟完了。 旁听席上,贺起亮双眼含泪,紧咬双唇,老伴已经住进了医院,他要是再倒下,这个家就真的完了,所以他只能扛着。 整个庭审过程很快,法院最终认为,被告人贺娟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贺娟使用氯胺酮后误认为被害人勾引其男朋友,持菜刀砍击被害人一百余刀,致其当场死亡,犯罪情节恶劣,手段极其残忍,罪行极其严重,应依法惩处。最终,法院判处被告人贺娟死刑。 判决后,贺娟没有上诉,检察院也没有抗诉。 随后中院逐级上报最高院进行死刑复核,最高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贺娟故意杀人一案进行死刑复核。复核结果下来后,没多久贺娟被依法执行了死刑。 这一日,方轶正在写结案小结,周颖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方律师,老板接了个刑事案子,据说要找您做。您可千万带上我哈。” “行,如果老板把案子交给我,我一定叫上你。”方轶刚说完,手机提示音响起,万可法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让他过去喝茶。 方轶抬头看向周颖,难道被这丫头说中了。 办公室内的万可法气色不错,大脑门子锃亮,鼻子头闪着光,过完年后,不知道他从哪弄了一套音响,一开始放些《高山流水》《渔舟唱晚》《春江花月夜》《云水禅心》等古筝名曲,边饮茶边听曲,感觉很文人的样子。 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把古筝名曲改成了《在希望的田野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怀旧老歌。一边听怀旧老歌一边喝茶,秀茶艺,玩的不亦乐乎,能有这兴致的恐怕市里仅此一位。 “老万,找我啥事?是不是又让我指点你的茶艺?”方轶进门后,笑呵呵道。 “切,我跟你说,我现在是云梅他们茶庄的vip会员,他们的茶艺师会定期给我培训茶艺,我现在的水平比你高,得空我给你指点下还差不多。”万可法得意洋洋道。 “嗯,我看行。自从您不喝酒了,这身体越来越好,精神头也足了,说话都有底气了,您看还是喝茶好吧!”方轶半开玩笑道。 第455章 受贿案 “喝茶确实好,就是太费钱。”万可法点头道。 方轶心道:那是您要求高,几百元买一罐茶叶,我能喝两个月,您那一杯茶水的价格都赶上我一罐茶叶了,能不费钱嘛。 话又说回来了,给云雾茶庄介绍了这么大一个客户,云总是不是得给我点提成啊!方轶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万可法开口了。 “昨天我接了个刑事案子,是个受贿案,一审律师费五十万,你有没有兴趣。”万可法递给方轶一杯茶水,问道。 “太有了!这案子什么情况?”方轶眼睛唰唰的放光。 他心道就冲这五十万律师费也得有兴趣啊,有这五十万律师费垫底儿,今年的创收有希望了。这胖老头有两下子呀,姜还是老的辣,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律师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牛啊! 万可法一笑,起身从办公桌上拿来一个案卷,递给了方轶:“你先研究下,当事人叫周英琪,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的副总经理,因涉嫌受贿罪被抓快两年了,上个月月底案子移送到了检察院。当事人父母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先给当事人办个取保候审,把人放出来。 老规矩,律师费三七分,不用给我介绍费。我说过团队的资源会向你倾斜,绝不会食言。” “嗯,谢谢老万。我先看看案卷,这两天起草一份取保候审申请,递上去。”方轶接过案卷心道:胖老头确实够意思。 方轶回到办公室不到五分钟,周颖便敲响了办公室门。 “方律师,咋样?”周颖进门后俏皮的笑着。 一般来说律所里,除了指导老师外,想跟着其他律师办案子,实习律师必须得积极主动,否则说句难听点的话“吃屎都没有热乎的”,原因无他,实习律师太多,而其他律师一般又不愿意带新手。 这次万可法团队录用的实习律师一共有八名,人不算多,分别安排在诉讼部和法务部,但是竞争还是有的,田欣一直跟着老黄办案子,周颖则利用人头熟的优势盯着方轶,看着宋律师等人,不想给其他实习律师机会。所以她一刻不敢懈怠,时刻保持警惕。 “如你所愿。”方轶拿起档案袋晃了晃。 “太好了。为了方便您分析案件,我向所里给您申请了一个小白板。您稍等!”说完周颖转身跑了出去,十多分钟后,周颖推着一个小白板走了进来,白板长有一米多点,宽约七十,下面是黑色的铁架子,看起来很稳当的样子。 “这东西也能领?”方轶吃惊的看向周颖。 “当然了,咱们所里的办公用品可全了,只不过平时你们都用不上而已。”周颖得意道。 她做了二年多的律师助理,跟行政部和财务部的人很熟,这些事自然清楚的很。 “白板挺好,不过暂时可能用不上。”方轶道。 “为什么?”周颖疑惑的看向他。 “这案卷里只有接案信息,没有案卷材料,我还没去阅卷呢。你先去准备一份取保候审申请。然后约下检察院阅卷。 对了,再跟委托人联系下,让他们来所里一趟,我需要确认委托手续上是不是他们的签字和手印。”方轶道。 “委托手续应该是她们签的吧,亲属关系证明都提交过来了。”周颖疑惑道。 “给你一个忠告,作为一名刑事律师,要有一颗怀疑一切的心。不要轻听轻信。”方轶认真道。 “好嘞,我一准给您办的妥妥的。”周颖接过档案袋后,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第二日上午,周英琪的父亲来到了律所,周老爷子是一位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者,退休前是本地一所大学的副校长。 方轶问了问案情,但是周老爷子知道的有限,没说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不过在闲聊中,方轶得到了一个信息,周英琪与他老公关系不好,她曾起诉离婚,但是她老公不同意离婚,最后法院驳回了周英琪的诉讼请求。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周英琪被抓,她老公没露面,而是她父亲办的委托手续。 下午方轶和周颖去了检察院阅卷,并向负责案件的检察员提交了取保候审申请书。 去之前周颖打电话问过,检察院不提供复印服务,但可以拍照,如果想复印案卷可以去法院复印。(各检察院实际情况不尽相同,有些检察院会提供案卷复印、刻盘和电子文档等服务,而有些检察院是不提供这些服务的) 律师本色 第213节 方轶让周颖带上数码相机,周颖想用手机拍摄,但是被方轶否决了。到了检察院周颖才明白为什么方轶不让她用手机拍摄,周英琪受贿案的材料太多,足有半米高。阅卷回来后,周颖开始打印案卷材料。 “方律师,周英琪的案卷材料都在这儿了。电子版材料我已经整理好,发您邮箱了。”周颖将最后一摞材料放到方轶的办公桌上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干的不错。明天咱们去看守所会见。这两天咱们的工作就是梳理案情,把材料全部看一遍,比较枯燥。如果你要是有其他事可以忙你的。”方轶微笑道。 “没事,我没什么事。”周颖急忙道。 好不容易捞上一个大案,周颖早就想好了要从头跟到尾,这个案子做完了自己能学到不少东西,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跟着律师跑法院和看守所强多了。 次日一早,方轶和周颖去了看守所会见周英琪。 周英琪三十多岁,身材保持的很好,尽管被关在看守所,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依旧挡不住她那出众的容貌和与众不同的气质。 方轶去会见时,周英琪几近崩溃,逻辑一片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听得方轶一头雾水。 回到律所后,方轶只得让周颖将周英琪所说分门别类的整理一番。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白板终于派上了用场,方轶和周颖按照时间顺序将整个案件的始末整理了一遍,周颖做事很细心,将每个时间段的情况都单独列了出来。 梳理完案情后,方轶开始查找相关法律规定、司法解释和司法案例,对案件进行分析。 第456章 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一定就能取到真经 “方律师,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会见周英琪?”周颖放下手中的材料,看着桌上铺开的案卷,头又大了三圈,脑瓜子嗡嗡的。 “等我把相关问题再总结下,会见时正好问问她。她被抓后,心里已经崩溃了,根本记不住案发经过的细节,只能靠咱们一点一点的往出抠。”方轶头也不抬的说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黄援朝走了进来,看到桌上和地上的案卷材料后,惊讶道:“嚯!这么多材料。老方,早就听说你接了个大单,看来工作量不小啊! 这案子要是办完了,小周的专业能力能提升一大块啊!” 周颖嘿嘿一笑:“那是肯定的,就是太枯燥了,我这脑袋现在都是蒙的,还是方律师厉害,往那一坐稳如泰山,这定力真比不了。” “你别跟他比,他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迫不得已,中午让老方请你吃饭。”黄援朝笑道。 方轶愿意为他分担带徒弟的压力,黄援朝自然高兴,现在他只需要带一个田欣就能拿两个实习律师的补贴,何乐为不为! 最关键的是他不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师父,现在刚过完春节回来,他手上没有多少案子,如果两个实习律师都跟着他,干一天歇二天,啥时候能练出来,他还真有点挠头。 “老黄啊,得便宜卖乖可不好。”方轶抬起头,笑道:“为了堵你的嘴,走吧,中午我请客。” “嘿嘿,你瞧,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就勉为其难蹭一顿饭。”黄援朝一脸贼笑道。 就在此时,检察院打来了电话,周英琪的取保候审批下来了。得到消息后,方轶立刻联系了周英琪的家人,让他们明天去接人。 “这下好了,咱们不用再跑去看守所会见了,周英琪可以来所里面谈。”周颖兴奋道。 “嗯,明天小周跟周英琪的家里人联系下,问问周英琪是否愿意来所里,如果不方便来所里,咱们可以去她家。”方轶道。 三人刚出办公室,正碰上马义。因为梅小婷又去外省做项目了,马义中午无事找老黄吃饭,老黄不在,他便奔方轶的办公室来了。恰巧赶上方轶等人去吃饭,结果说好的三人吃饭,变成了四人。 “你们听说没,华连成华主任团队有两个刚拿到律师证的小律师,申请离职,把律师证注销了。”饭店包间内,马义边吃边聊道。 “啥情况?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拿到的律师证怎么就注销了,太可惜了!”周颖惊讶道,筷子上夹的锅包肉差点掉在桌上。 方轶三人却没她那么惊讶,表现的很淡定。 “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一定就能取到真经(赚钱)。”马义不咸不淡道。 “小周,你还是对律师这行了解的太少了。 很多律师入行时把自己的执业生涯想的美如神仙姐姐一般;等拿到律师证后发现自己其实就在凡间,职业生涯从神仙姐姐变成了风雨来雨里去的个体户,虽然很辛苦,但是心里的激情还在,而且似乎钱途一片光明,保不齐哪天碰上个大客户就起腾飞了。 等执业几年后才发现,这行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根本没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跟其他行业没什么区别,有钱的当老板,没钱的难过活,最后迫不得已转行的不在少数。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黄援朝淡淡的说道。 “我估计是那两位律师看不到希望,每天加班还赚不了多少钱,熬不住了,所以辞职了。”方轶道。 “嗯,差不多,据说那两个律师去考公了。做律师没有公务员稳定,这是不争的事实。”马义接过话茬说道。 “好啦,不提这事了,再说,小周就要辞职了。”方轶见周颖的眼睛有点发直,笑道。 “我不会辞职的,大不了回去接着做律师助理,我听说美丽国的大律所里有很多律师助理都是五六十岁的大妈。”周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笑呵呵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听了几位资深律师对行业的解读,周颖心里还是很震撼的。 一周后,周英琪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此时的周英琪与之前看守所内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精神好了很多,脸上的皮肤也有了光泽。上位者的气质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骨子里,如今若隐若现,只是眉头多了一些哀愁。 “周女士,你好。最近怎么样?我感觉你比之前见面时,气色好了很多。”方轶微笑道。 “嗯,出来后,我没敢立刻过来,主要是脑子太乱,怕思维跟不上,给不了你们太多帮助。 这段时间一边恢复,我一边把这些年发生的事都回忆了下,最近精神好多了才敢来见您。”周英琪表现的很客气。 “嗯,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是受贿罪,受贿总金额为八佰四十八万元,其中收受赵晓杰八佰一十八万元,收受佳月公司三十万元。 对于这八百四十八万元款项,你是否还有印象?”方轶问道。 “嗯,赵晓杰的款项有点复杂,佳月公司的三十万元比较简单。我先说下赵晓杰的那笔钱吧。 实际上,我与赵晓杰是情人关系……”周英琪将以往之事说了一遍。 周英琪原为全民所有制文化公司的副总经理,很有工作能力,善于交际,也很有能量。 早在二零零八年时,周英琪因为工作能力强,业绩突出,被从下面的的全资子公司调到了集团总部,职位也由子公司总经理升为了集团副总。后来因工作关系,她认识了集团总部的部门经理赵晓杰。 当时周英琪与丈夫经常吵架,据说是因为两人属相不合导致的,但是否属实众说纷纭。后来周英琪在集团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彻底开始了分居生活。 赵晓杰人样子长得好,属于标准的帅哥,而且此人能说会道,及会察言观色,最擅长投机经营。 据周英琪说,赵晓杰是趁她感情空虚之时,趁虚而入,对她嘘寒问暖,一来二去两人越混越熟,二零零九年十月两人确定了情人关系。 第457章 有点说不清 此后,周英琪向法院起诉离婚,为表爱意,赵晓杰答应马上与媳妇办理离婚手续,离婚后与她结婚。为了获得周英琪的信任,他还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周英琪,并将工资、奖金等收入转入该卡中,供她使用。 二零一一年初时,集团公司领导层调整,赵晓杰想争取下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便找到周英琪,让她利用职务之便找公司相关领导打招呼,为他在职务晋升中谋取不正当利益,为此,赵晓杰给了她一百八十八万元,让她帮着上下打点。此后赵晓杰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二零一一年三月,赵晓杰向法院起诉离婚,在此期间,周英琪要买房,因为诉讼期间不方便再给周英琪转款,赵晓杰便向好友借了三百一十万元,汇入了周英琪的银行卡内,供其使用。 二零一三年初,赵晓杰被调到子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同年七月,赵晓杰因指示下属违规操作项目,导致子公司投资的文化项目被合作方骗走五千余万。随后公安机关介入,开始调查相关项目,公司随即开展内部调查工作。 因害怕被追责,赵晓杰求周英琪帮忙周旋此事。周英琪找到集团相关负责人为赵晓杰说情,并将其参加相关会议得知的信息全部告知了赵晓杰。 最后公司在该事件的处理中对赵晓杰从轻追责,对他进行了通报批评,并扣除其全部年终奖。 同年十一月,赵晓杰先后分三次向周英琪转账一百二十万元。 两人确定情人关系后,在周英琪的催促下,赵晓杰先后三次起诉离婚,但均被法院驳回。 二零一四年六月,赵晓杰为了补偿周英琪,又拿出二百万元,通过转账方式给了周英琪。 此后周英琪发现赵晓杰越来越贪,而且脾气越来越大,最后两人大闹一场结束了情人关系。 二零一五年底,因赵晓杰吃相太过难看,被人举报。随后,周英琪被抓。 “按照你的表述,这八佰多万中只有一百八十八万是你受赵晓杰的请托办事而收的款项,其余款项是赵晓杰为了维护与你之间的情人关系,而支付给您的费用,是吗?”方轶道。 “是的。我理解是这样。”周英琪点头道。 “从时间上看,你的说法会让人存在合理的怀疑,文化项目被骗出事在前,你帮赵晓杰周旋此事在后,事情摆平后,他又给了您三笔钱,一笔四十万,一笔五十万元,还有一笔三十万元,这三笔钱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有点说不清。 检察院肯定会认为这三笔钱是你为他办事,他给你的好处费。按照你的说法,这三笔钱与文化项目被骗的事无关,确实有点不好解释。”方轶道。 “但是这三笔钱确实是维系我们之间情人关系的钱,不是好处费。”周英琪辩解道。 “你跟你丈夫的关系现在怎么样吗?”方轶突然问道。 “我们早就离婚了,第一次是去法院,法院没有判。后来我们冷战了有近半年,最后达成一致办了离婚手续。”周英琪淡淡道。 “你父母知道吗?”方轶问道。 “他们不知道,当时我父母反对我们离婚,所以离婚后,我没告诉她们。”周英琪道。 “你与赵晓杰的关系到什么程度?”方轶问道。 “我一直在等他离婚,婚房都看好了。我们基本上吃住都在一起,他的收入都放在我这儿,我们之间就差一个证。”周英琪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时间开始同居的?”方轶道。 “他提出离婚后,我们就同居了,直到结束情人关系。”周英琪淡淡道。 “嗯,我们再研究下,看看从那个角度辩护合适。你再说说佳月公司给你的那三十万吧,这三十万是怎么回事?”方轶问道。 “我们公司有家供应商,是家科技公司,在当地非常有名,我们每年采购物品都要进行招标。因为业务上的关系,我跟那家公司的老总认识,与他们总助的关系也很好。 赵晓杰知道我与那家科技公司的总助关系好,就请我跟总助打招呼,为佳月公司拉业务。 赵晓杰的外甥女邹佳是学英语的,毕业的院校比较普通,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侄女赵月学习不好,混了个大专文凭,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做业务。 其实佳月公司就是赵晓杰跟他外甥女和侄女合办的,邹佳是法定代表人,赵月是总经理,佳月公司想跟科技公司做业务但是赵晓杰的面子不够,人家不搭理他,所以他才找到我,让我帮忙。”周英琪道。 “后来佳月公司从科技公司拿到业务了吗?”方轶问道。 “嗯,在总助的安排下,据说拿到了不少好业务,后来为了感谢我帮忙,赵晓杰给了我三十万,说是佳月公司给的。”周英琪道。 “这些款项是你主动交代的,还是被查到的?”方轶问道。 “是他们查到的,我被抓后,他们就把一摞银行转账记录摆在了我的面前,这八百多万都是他们查到的。时间太长了,我早就记不清了。”周英琪道。 “刚才说的这些钱你是怎么处置的?”方轶问道。 “我买了两套房,一套在本市,一套在京城。另外还买了一辆车。”周英琪道。 “购房款和购车款全部都是用的赵晓杰给你的钱吗?”方轶问道。 “本市那套大三居用的他给我的钱,京城那套的购房款大约三分之一是他的钱,剩下的是我自己的钱。车子是用他钱买的。 这两套房子已经被查封了,车子也被扣了,是不是都会被追缴?”周英琪关心的问道。 “根据《刑法》第六十四条规定,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 在司法实践中,司法机关把握的原则是不让被告人从违法犯罪中获利,对于犯罪分子违法所得及其收益,应当一并追缴。 对于违法所得,一般应当追缴原物。 我给您举了个例子,您就明白了。假如赵晓杰送你的是房屋,司法机关会追缴房屋。而且近些来,房屋价格增长速度较快,查封时的房屋价值可能是收受时市场价格的几倍或者十几倍,但是在司法实践中,受贿数额一般按照被告人收受房屋时的房屋价值进行认定。 律师本色 第214节 但是在追缴时,不仅要追缴当年收受时的房屋价值,而且会追缴房屋本身。也就是说,受贿数额按照当时的房价确定,但是房产要全部追缴。 如果在收受房屋后又将房屋出售的,如果购房人属于善意取得,则法院会追缴被告人所获得的卖房款。 您的情况与上述情况不太一样,属于收受款项后购买房屋,属于另一种情况。”方轶解释道。 第458章 您这又何必呢! 方轶认为周英琪说的未必是实话,所以他把收受房产的情况也说了下。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那像我这种收钱后买房的,怎么处理?”周英琪问道。 “对于这种情况,司法实践中,原则上也应当追缴房屋本身或者与房屋追缴时等同价值的现金。 对于房屋购买资金来源既有受贿款项,又有合法收入的,应当追缴房屋价值中受贿款项对应的份额及其收益(增值)。 比如,你购买京城的房屋,购房款中的三分之一属于受贿款,剩余三分之二的购房款属于你的合法收入,购买时房屋价值六百万元。案发后房屋价值涨到了九百万,应当追缴的份额就是三百万元。 至于你说的车辆,司法实践中,对于汽车等物品,贬损情况较为严重,追缴时价值一般低于收受时价值,按照法律规定一般也应当追缴原物,但司法机关查封、存储以及日后拍卖此类物品皆存在不便。 对于此种情况,如果你主动提出以收受时价值的同等现金进行折抵的,法院一般会允许,并结合你的退赃表现综合认定是否属于“积极退赃”,进而在量刑中予以适当考虑。”方轶解释道。 “哦,这么说我的房子和车子都有被追缴的可能!有没有办法保住房子?”周英琪问道。 “司法实践中,如果家属提出保留房屋,缴纳现金的请求,法院可以审查被告人及家属的实际居住情况,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同意家属请求的,一般是以追缴的时间点为基准计算房屋价值,缴纳同等数额的现金。”方轶道。 “哦,等于我要想保留房子就得按照现在的房价折合现金,交给检察院,是这样吧?”周英琪道。 “是的。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其实检察院认定的受贿数额未必会被法院全部认可。”方轶道。 “检察院认定的数额,难道法院会不认?”周英琪疑惑道。在她的潜意识里,检察院认多少受贿数额,法院就会判多少。 “这不一定,两个机关的权限不一样,认定的犯罪数额不一定会完全一致。”方轶微笑道。 “您刚才说的积极退赃,我家里人之前给检察院交了二百八十万。检察院说量刑时会考虑。”周英琪道。 “嗯,积极退赃对你的量刑确实有好处。”方轶道。 送走周英琪后,方轶和周颖回到了办公室。 “方律师,她刚才说的款项跟案卷中的款项都能对上,案卷中赵晓杰的供述与她的供述基本一致,他们之间确实是情人关系,而且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看来她说的没什么问题。”周颖拿着谈案笔录说道。 “从现有的材料来看,确实如此。我们是她的辩护人,要从案件事实着手,为她的利益寻找突破口,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对案件有利,所以我们可以借助这一点进行辩护。 我们只需要从检察院认定的受贿款项中找出存疑的部分和可以合理解释的部分,将之去掉,我们就胜了。”方轶道。 “那……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帮助被告人逃避惩罚之嫌?”周颖眨巴着大眼睛,半开玩笑道。 “呃……,你换个角度想下,检察院指控犯罪是不是应该证据确凿,经得起推敲?”方轶反问道。 “嗯。”周颖点了点头。 “我们律师不是裁判者,也不是掌控公权力的人,只是利用我们的专业优势,为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提供法律服务,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这话说的没错吧?”方轶又问道。 “嗯,没错。”周颖道。 “所以,我们是不是有义务用我们的法律知识和社会常识,去帮助检察机关确认指控的罪名是否适当,证明犯罪证据是否确实、充分?不让有罪的人逃脱制裁,不让无罪的人被冤枉?”方轶接着道。 “好像是这个道理。”周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 “所以我们不是助纣为虐,如果检察机关指控的罪名正确,提供的证据无懈可击,又哪有我们发挥的余地,你说对不对?”方轶微笑道。 “嗯,您说的对。”周颖道。 “好了,办刑事案子千万不要有心里负担,只要对得起良心,放手去做就是了。除非你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就是为了捞人。”方轶道。 “我明白了。谢谢方律师。”周颖俏皮一笑道。 “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好好想想突破口的问题。”方轶挠了挠头道。 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多明媚,欢声笑语绕着彩云飞…… 当方轶敲开主任办公室的房门时,一段悠扬的歌声传了出来,万可法一边晃着脑袋打着节拍,一边饮茶,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小方,快过来,春季干燥,要多喝茶水以免上火,你瞧你一脑门子官司,来,喝杯茶水,休息下。”说着,万可法递过来一杯茶水。 方轶接过后,一饮而尽,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慢点喝,你这叫牛饮,不叫饮茶。是不是碰上啥难事了?”万可法问道。 “没事,就像过来听听老歌。休息下。”方轶一笑。 “周英琪的案子怎么样了?”万可法问道。 方轶将大概案情说了下:“您有什么想法?我觉得她和赵晓杰之间的情人关系可以利用下,这八百多万元的款项确实有些部分存疑,按照常理推断说的过去。” “如果搞不明白或者存疑,不如就往存疑方向去辩护,刑事案件不像民事案件,如果存疑法院一般是不会认定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对咱们有利,检察员会比较挠头。”万可法微笑道。 “嗯,我跟您想的一样。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方轶笑道。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打算了,过来不过是想找我确认下。对不对!”万可法端起茶杯微笑道。 “看破不说破,您这又何必呢。”方轶一笑。 十日后,周英琪的案子开庭了。管辖法院是市里的中院,这意味着检察院认为周英琪受贿数额特别巨大,刑期应在十年以上。 第459章 我不懂法 庭审当天,旁听席上周英琪的父亲周老爷子坐在第二排,眼神复杂的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状。 被告人席上坐着的周英琪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公诉人的起诉书把她描述成了一位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女人,这让她很反感。她盼着方轶为她提供的辩护能被法院采纳。 “……综上,被告人周英琪利用职权,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赵晓杰给予的钱款人民币八佰一十八万元,收受佳月公司给予的钱款人民币三十万元。 本院认为,被告人周英琪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八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刑事责任。鉴于被告人有认罪悔罪表现,并且积极退赃,可以从宽处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一位梳着马尾辫,三十多岁的女检察员,字正腔圆的宣读起诉书道。 “被告人周英琪,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是一位男法官,四方脸,身材高大,往上面一坐犹如怒目金刚一般。 相比之下,合议庭的另外两位男法官,一瘦一胖,显得没有审判长的气势足,感觉就是两个陪衬一般。 “有异议,我对于受贿的数额有异议。 首先,赵晓杰与我是情人关系,他给我钱是为了以后共同生活,因此他给的钱不应全部被认定为受贿款。 其次,赵晓杰找我为佳月公司牵线搭桥,我是基于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才将佳月公司介绍给科技公司,我只是给他们牵线而已,不存在我为佳月公司谋取不正当利益的情况,因此,该笔三十万元不应被认定为受贿款项。 最后,赵晓杰给我一百八十八万元,让我替他活动升职的事,这笔钱我认可,但我主要是出于情人关系才帮他的。我不懂法,不知道这算不算受贿。 以上是我提出的异议,我与赵晓杰之间存在特殊关系,一切都是因这种特殊关系而起,请法院予以考虑。”周英琪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被告人周英琪,你与赵晓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检察员问道。 “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是在二零零八年,当时我是副总,他是部门经理。”周英琪道。 “根据银行流水显示,二零一一年一月二日,赵晓杰给你转了一百八十八万元,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检察员问道。 “当时我们集团公司正在进行领导层调整,他想应聘总经理助理,托我为她活动下,给了我一百八十八万,作为活动的费用。”周英琪道。 “你为他活动了吗?‘活动’是指什么?”检察员问道。 “活动就是请客送礼,为他升迁铺路。当时我拿到钱后拜访了集团的几位老总。只有葛副总在吃饭时答应了我的请求,其他老总只是表面敷衍,并未答应我。后来赵晓杰得到了总助的职位。”周英琪道。 她之所以敢说葛副总答应了她的请求,是因为葛副总在她被抓的前一个月就进去了,这事已经被相关部门调查过了。 “二零一三年,赵晓杰指使手下违规操作文化项目,导致资金被骗,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结果赵晓杰却被公司从轻处理,这事是否与你有关?”检察员问道。 “我确实为他向公司求过情,但这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人关系,并不是为了钱。”周英琪辩解道。 “但是在处罚过后,赵晓杰给你转了三笔款,一笔是四十万元,一笔五十万元,还有一笔是三十万元,一共一百二十万元。他为什么给你钱?”检察员质问道。 “因为当时我们住在一起,的吃喝花销都是混在一起的。他给我钱是为了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周英琪暗道:真被方律师说对了,检察员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二零一一年三月和二零一四年六月,赵晓杰分别给你三百一十万元和二百万元,这两笔是什么钱?”检察员问道。 “第一笔是他给我买房的钱,我们准备在他离婚后,买婚房结婚。第二笔是分手费。”周英琪道。 “但是根据我们调查,当时你并未买房。”检察员道。 “没买房是因为他一直没离婚,我们无法结婚。”周英琪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院道。 “被告人周英琪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清了清嗓子道:“被告人周英琪,你与赵晓杰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情人关系。”周英琪道。 “你们什么时间确定的情人关系?”方轶道。 “二零零九年十月份左右。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周英琪道。 “你们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方轶问道。 “反对!审判长,公诉人认为辩护人提出的问题与本案无关。”检察员道。 “审判长,我问的问题有助于理清案件事实,并非与案件无关。”方轶争辩道。 “辩护人继续发问。”审判长与两旁的法官低语了几句后,说道。 “被告人,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方轶道。 “我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平时吃喝住都在一起,他的工资和奖金都由我掌控。我们不分彼此。”周英琪道。 “赵晓杰第一次给你转钱,让你帮他周旋升迁之事,是在你们确定情人关系之前还是之后?”方轶问道。 “是在确定情人关系之后。”周英琪道。 “现在你们的关系处于什么状态?”方轶问道。 “我们在二零一四年六月底的时候分手了。”周英琪道。 “你们为什么分手?”方轶问道。 “因为我催促他离婚,但是他老婆不离,他几次起诉离婚都被法院驳回了。后来我发现他越来越贪,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大,我们大吵一架就分了。”周英琪道。 律师本色 第215节 “你觉得赵晓杰是利用你,还是真爱你?”方轶问道。 “我们相互之间是真心的,只不过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周英琪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方轶道。 第460章 哀鸣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和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检察员列举的证据除了银行转账记录和扣押的物品和资产证明外,就是周英琪、赵晓杰的供词和证人证言,这些都证明了案件的事实,被告人周英琪都认可。方轶对证据的证明目的提出异议,认为周英琪收取的款项不属于受贿款项。 在开庭之前,方轶与周英琪面谈过,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周英琪可以在法庭上认罪认罚。因为相关款项的性质存疑,方轶打算冒险为她做无罪辩护,但是方轶说的明白,无罪辩护被采纳的几率不高,主要看法院的认定。 周英琪知道,方轶此举是为她着想,便点头同意了方轶的辩护方案。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周英琪构成贪污罪,理由如下: ……被告人周英琪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对赵晓杰的职务升迁及其主抓的文化项目被骗事件的处理上提供帮助,收受贿赂八百一十八万元;此后又接受赵晓杰的请托,利用职务之便为佳月公司提供业务机会,收受佳月公司款项三十万元。 周英琪与赵晓杰虽存在特殊关系,但我们认为,赵晓杰转给被告人周英琪的款项均是为了感谢其对自己的照顾,所以赵晓杰和佳月公司给予被告人周英琪的钱款八百四十八万元,均应认定为受贿数额。 鉴于被告人周英琪积极退赃,又认罪认罚,我们建议法院对其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完毕。”检察员道。 虽然被告席上的周英琪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当检察员说出建议刑期后,她的身体还是颤抖了下,眼睛满是惊恐。 十五年!一个人能有几个十五年,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十五年后她将会像大街上和公园里的那些老太婆一样,人老珠黄,夕阳再好看也是夕阳,她又将何去何从。想到此处,她的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哀鸣。 “被告人周英琪进行自行辩护。”审判者冷冷道。 “我收受的赵晓杰的钱款不应全部被认定为受贿款,其中大部分是基于我们之间的情人关系,他给我的生活费和买房款,我们之间不涉及权钱交易,其中仅一百八十八万是他给我让我替他活动升迁的费用……”周英琪脑子有点乱,她竭尽全力的保持着镇定。 “被告人周英琪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佳月公司的款项不构成受贿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八百一十八万元钱款的性质应当被认定为维系双方感情的资金,不应做受贿款项处理。 1、被告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八百一十八万元钱款的性质,应从双方之间的情感背景、经济往来情况、请托事项与收取财物的对应关系等多方面进行分析,不应将转款行为认定为受贿。 2、根据检察机关提供的证据材料,被告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款项的行为与赵晓杰请托事项之间的对应关系并不清晰、明确,鉴于双方之间存在情人关系,而且个人财产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混同,双方资金往来亦属正常,不能排除二人以结婚为目的共同生活的合理怀疑。 3、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显示,被告人周英琪与赵晓杰之间存在情人关系,长达四年之久,而且已经准备共同生活,鉴于双方的亲密程度,被告人周英琪为赵晓杰在事业升迁和责任追究方面出谋划策、通风报信,甚至从事斡旋活动,虽有违纪之嫌,但确属人之常情,不存在不正当利益。 4、根据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显示,被告人周英琪和赵晓杰主观上并未将转款行为视为交易,而是认为这是在情感因素的驱使下的自愿付出。 二、被告人周英琪收受佳月公司给予的三十万元不构成受贿罪。 被告人周英琪不具有帮助佳月公司取得科技公司业务的职权,被告人考虑到与赵晓杰的亲密关系,出于情感因素,将其亲属邹佳和赵月开办的佳月公司推荐给科技公司,双方之间不存在不正当利益。 《刑法》第三百八十八条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本人职权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其他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上的行为,为请托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索取请托人财物或者收受请托人财物的,以受贿论处。 被告人周英琪虽然存在违规行为,但是其行为的动机完全是出于其与赵晓杰的亲密关系,不存在不正当利益,不符合上述法律规定的情形,因此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受贿。完毕。”方轶道。 方轶知道自己的辩护在说理上有些薄弱,但是检察机关的辩护意见漏洞百出,也不比自己强多少。不过只要存在合理的怀疑,不是唯一的结论,辩护意见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法院怎么认定了。 …… “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周英琪受贿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合议庭评议后择期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审判长敲响法槌后,法庭庭审结束。 审判长并未当庭宣判,周英琪及其家人的心仍旧悬着,不知道法院最后会怎么判决。 在案件移送到法院后,因为周英琪的取保候审期限尚未到期,中院认为周英琪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因此继续取保候审。 (《刑事诉讼法》第七十九条规定,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取保候审最长不得超过十二个月) 第461章 品茗 “方律师,您看这案子法院会怎么判?”法院大门外,周老爷子心情忐忑的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我虽然为周英琪做了无罪辩护,但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不好说。当然检察机关的指控也不是无懈可击,所以结果有可能不会像检察员说的那么严重,但是判无罪的可能性也比较小。”方轶诚恳的说道。 “爸,您别问方律师了。方律师之前跟我沟通过辩护方案,我相信方律师的专业能力。”周英琪想的很明白,自己当庭认罪与律师辩护是两码事,各有各的目的,互不妨碍。 “小周,你感觉庭审过程怎么样?”方轶一脸疲惫的坐在副驾驶座上,问道。 “我感觉这水已经混了,就看法官是否按照咱们的思路走了。”周颖兴奋道。虽然没有发言的权利,但是整个案子自始至终她都参与了,感觉收获满满。 开完庭,方轶累成狗,她却兴奋劲尚未过去。 回到律所楼下,已过了饭点,方轶请周颖在楼下的快餐店吃了午饭。他刚进办公室,万可法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上午开庭情况如何?”万可法道。 “还可以,估计合议庭没达成一致,所以审判长没当庭宣判。”方轶道。 “下午跟我去趟云雾茶庄,上午云梅打电话说新弄了一批普洱茶。咱们过去看看。”万可法道。 方轶疑惑的看向眼前的胖老头,问道:“您不是不喜欢普洱的味道吗?怎么想起买普洱来了?” “我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啊。我是买来送人的。”万可法一笑道。 下午二时许,方轶和万可法走进了云雾茶庄的茶室,云梅穿着一身素色纯棉旗袍,身材极其有型,显得古朴大方。 她脸色红润,双眼明亮,黑白分明,乌黑的长发在头后挽了一个优雅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成熟、稳重,很有亲和力。 “万律师,您最近气色不错啊。”云梅见到万可法后,惊讶道。 方轶心道,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听老歌,喝贵茶,不愁吃穿的,气色不好才怪。 “借您吉言。这段时间,一直在喝茶,感觉身体比以前强多了。您说的没错,喝茶可以强身健体,增加抵抗力。”万可法哈哈一笑道。 “方律师,好久不见。”云梅微笑道。 “您好云总,好久不见。”方轶面带笑容道:“听说您这次南下带回来不少普洱茶,我跟着万律师过来蹭点茶喝。” “您客气了,没事经常过来坐,想喝什么茶我这儿都有。两位快坐,我马上泡茶。”云梅一边招呼二人,一边来到茶桌旁,开始忙活起来。 “万律师,方律师,您们品品这茶怎么样?”云梅面带微笑的将两杯茶放到了二人面前。 方轶端起杯子,举至鼻前,此时他闻到一阵阵芳香如泉涌般扑鼻而来,其高雅沁心之感,不在幽兰清菊之下。他顿时眼前一亮,暗道:看来这次没白来,云梅果然淘换来了好茶。 “普洱茶需用心品茗,啜饮入口,始能得其真韵,茶汤初入口略感苦涩,但待茶汤于喉舌间略作停留时,即可感受茶汤穿透牙缝、沁渗齿龈,并由舌根产生甘津送回舌面,此时满口芳香,甘露‘生津’,令人神清气爽,而且津液四溢,持久不散不渴,此乃品茗之最佳感受‘回韵’。”云梅一边品茶,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 万可法一怔:“云总,您刚才说的那套词儿,能否发我手机上,我想对照着品茶,回去感受下是否真的如此。” 方轶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暗道:这胖老头够能装的,回去感受?别扯了,肯定是拿着这套词回去找华连成臭显摆,显示下自己的文雅。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发您。”云梅微笑道。她可不知道万可法的小心思。 “这茶不错,您给我六个茶饼。”万可法道。 “没问题。但是我得给您解释下,这次我带回来的是沱茶,不是饼茶。”云梅认真道。 “沱茶?”万可法疑惑道:“您别笑话我哈,我很少喝普洱,您说的沱茶是什么?” “我一说您就清楚了,饼茶是扁平圆盘状,沱茶的形状跟饭碗一般大小,每个净重一百克或者二百五十克。我这回去南边带回来的就是沱茶。 您看这就是沱茶。”说着,云梅随手拿出沱茶递给了万可法。 “哦,就是这个啊,给我拿十个。我刷卡。”万可法看着手中的沱茶,说道。 好家伙!胖老头买茶怎么感觉跟买大白菜似得,这沱茶恐怕不便宜,方轶看着心里直嘀咕。 正在此时,云梅的手机响了起来,云梅与万可法和方轶打过招呼后,起身走到一旁的窗边接电话去了。 不一会儿,云梅坐了回来。 “云总,既然事办完了,我就不待着了,律所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了。”万可法微笑道。 “好,我一会儿让人把普洱茶放您车上。”云梅道。 万可法结完账,与方轶一起下楼,准备回律所。临出门时,云梅叫住了方轶。 “方律师,晚上是否方便?”云梅双目含笑道。 “方便,您有事?”方轶一怔问道。 “我有个朋友,是我们茶协的会员,刚才就是他打的电话。他家里出了点事,想让我约您咨询下。今天您正好在,如果晚上您没事,不如我安排下,介绍你们认识。不会让您白忙活。”云梅道。 “云总,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听您安排。我先回所里处理点事,等您信儿。”方轶一听有法律咨询的,顿时来了兴趣。 “好,我安排好了,给您信儿。”云梅微笑道。 云雾茶庄的伙计将茶叶放入车后备箱后,方轶启动车子向律所开去。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万可法突然道。 “老万,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还吟上诗了,这是想琴棋书画全面发展啊?不过恐怕老年大学很难满足你的需求。”方轶摇了摇头笑道。 第462章 故意毁坏财物罪 “你小子别得便宜卖乖,是不是佳人有约?”万可法一脸坏笑道。 “云总有个客户刚才打电话想找我咨询法律问题,改日不如撞日,所以就安排在了今天晚上见面。”方轶边开车边道。 “小方啊,我看云总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呀,你可得抓住机会。你都离了这么多年了,家里也该有个女人啦。”万可法语重心长道。 方轶一笑:“这种事得投缘!” “投缘?不试试怎么知道头方的不行?”万可法嘿嘿一笑道。 没人不喜欢美女,但美女并不一定适合自己,方轶觉得自己与云梅之间无论是财力还是容貌都相差太多了,万可法不过是说笑而已。 “小志,饭菜我给你留在桌上了。晚上爸爸不一定几点回来,要是太晚了你先睡,别等我哈。”方轶来到小卧室门口,冲着正在准备考试的方安志说道。 律师本色 第216节 “爸,晚上少喝点酒。”方安志伸着懒腰回头说道。 “放心吧,爸爸开车,不喝酒。”方轶微笑道。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方轶开车去云雾茶庄接上云梅后,直奔市里的一家高档饭店。二人走进包间后,只见里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她长得并不惊艳,属于很耐看的那种,浑身散发着知性的美,宛如一块温润的玉石一般。 “方律师,这位是卢萍卢姐,是我的好朋友。卢姐,这位就是方律师。”云梅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这次麻烦您了。”卢萍微笑道。 “您客气了。云总说您有事要咨询,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方轶直奔主题道。 “嗨,家里的一点事。咱们先点菜,边吃边聊。”卢萍叫来服务生,让方轶点菜,方轶推脱不过,便随便点了两个。 三人都不喝酒,云梅让服务生将自己带来的香茶泡了一壶。 菜过五味后,卢萍打开了话匣子。 “我老家的弟弟出了点事,今天下午打电话给我,让我拿主意。生意上的事我可以帮他出主意,可法律上的事我是外行,尤其是刑事案件,马虎不得。 我记得云梅说认识一位刑事律师,便请她帮忙约您出来,想向您咨询下。”卢萍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案发经过您都清楚吗?”方轶问道。 “了解一些。事情是这样的……”卢萍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卢萍有个弟弟叫卢光,卢萍的茶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她弟弟在老家做公司虽然年收入没有她多,但在当地也算是一号人物。 五年前,卢光的公司通过司法拍卖在当地获得了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原来是一家老的国有机械厂,后来因为资不抵债破产了。但是机械厂的地理位置很好,在周围有两所大学,还有几个高档居民区。 拿到机械厂后,卢光将公司搬了过去,但是只占用了办公楼,车间和员工宿舍都比较陈旧,如果推倒重建需要很多资金,审批手续也很麻烦,最后他一合计将车间出租给了一个叫田有良的人。 田有良是搞体育的,他见车间面积大,很适合搞体育馆,打打羽毛球和网球之类的,便花钱租了下来。一租便是三年,之后开始装修改造,招揽客户。 刚开始时客户不多,后来随着大量广告的投放,体育馆渐渐有了名气,从第二年开始盈利。租约到期后,又续了五年。 就在此时,卢光的工厂所在地区搬迁,生产线无处安放,于是他便与田有良商量,退还租金,收回体育馆用于安放工厂的生产线,进行生产。 田有良一听要收回体育馆,他说什么也不干,体育馆从开业至今刚收回成本,正是赚钱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放弃。再说了租赁合同还没有到期,他有使用权。 双方你来我往的商量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卢光火了,他指使手下人对体育馆设施进行拆除,但是遭到了田有良的反抗。后来卢光的手下人将田有良的奔驰车给砸了。 经鉴定,田有良的奔驰车损失为九万八千元。案发后,卢光接到了公安部门的电话通知,去了便交代了全部情况。 砸车那小子是个愣头青,叫卢林,跟卢光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是卢家的亲戚。卢林一直在公司作保安队副队长,案发后人都散了。警察来了以后卢林被人叫去了现场,后来被现场的警察口头传唤回派出所配合调查后,直接关了起来。 此后,公安机关以故意毁坏财物罪,将卢光二人的案子移送检察院,现在卢光二人处于取保候审状态。 “方律师,我弟弟卢光没有参与砸车,能构成犯罪吗?”卢萍不解道。 “如果他只是指使手下人去拆除体育馆的设施,没有让他们砸车,这事还真与您弟弟没什么关系,您有没有问过,卢林砸车是不是卢光授意的?”方轶道。 “这……我弟弟倒是说过,当时对方不让拆体育馆的设施,双方对峙,卢林给我弟弟打电话,请示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我弟弟怕搞出人命来,不好收场,就让他砸车吓唬下对方。结果卢林就把田有良的奔驰车砸了。”卢萍道。 “嗯,这就是了。车虽然不是你弟弟砸的,但是他指使卢林干的,两人属于共犯。 而且您弟弟卢光在共犯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卢林起次要、辅助作用,系从犯。所以公安机关指控他犯故意毁坏财物罪没有什么问题。”方轶道。 “方律师,卢林只是砸了几块玻璃,把奔驰车外壳敲了几下,就要近十万元,这合理吗?能构成破坏财物罪吗?”卢萍问道。 “合不合理我说了不算,要看修理费用,您也知道,车一进四s店,钱肯定少不了。而且车修理后,会有贬损价值。 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一)》(公通字[2008]36号)第三十三条之规定,故意毁坏公私财物,造成五千元以上损失的,应予立案追诉。 虽然各省执行的标准可能不尽相同,但是您弟弟给对方造成近十万的损失,肯定够立案标准。”方轶心道: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简单敲几下能有近十万元的损失? 第463章 为啥不算自首? “哦,是这样啊!”卢萍点头道:“方律师,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减轻法院对他们的处罚?” “方律师,卢姐跟我是老朋友啦,您帮想想办法。”云梅插话道。 “他们请的律师是怎么说的?”方轶想了想问道。 “律师说会替他们疏通关系,让他们找被害人要谅解书。”卢萍道。 “疏通关系的事我不好发表意见。但是积极赔偿被害人,获得被害人的谅解书,这是可行的,有了谅解书后,法院在量刑时会进行考虑。 除此以外,您弟弟有可能具有自首情节,如果悔罪态度好,自愿认罪认罚,再加上被害人出具的谅解书,说不定可以不用蹲大牢,争取到缓刑。您一定要告诉您弟弟,千万别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对着干,要配合调查,因为他的态度将涉及量刑。”方轶道。 要证据有证据,要事实有事实,卢光自己又认了,在方轶看来,这种情况只能积极的配合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调查,争取宽大处理,没什么好办法。 “嗯,我明白了。那卢林呢,他是不是也能被认定为自首,从轻处罚?”卢萍接着问道。 “卢林的事有点复杂。根据您刚才所述,卢林是在警察现场处理案子时被别人叫过去的,后被公安机关传唤到案,他可能不符合自首的法定条件,够不上自首。”方轶道。 “这是为什么?我弟弟也是被通知去公安机关后说的事情经过,公安说他算是自首。为什么卢林不算?”卢萍道。 “不是所有被公安机关传唤后,如实供述事实的犯罪嫌疑人,都构成自首。根据《刑法》第六十七条之规定,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简单的说,自首包括两个条件,第一个是自动投案,第二个是如实供述。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1998]8号)的规定: 自动投案,是指犯罪事实或者犯罪嫌疑人未被司法机关发觉,或者虽被发觉,但犯罪嫌疑人尚未受到讯问、未被采取强制措施时,主动、直接向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或者人民法院投案。 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是指犯罪嫌疑人自动投案后,如实交代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实。 而卢林是被人叫去案发现场的,不具有主动性,此后有可能现场有人指认是他砸的奔驰车,所以警察口头传唤,让他去公安机关配合调查,然后对他采取了强制措施。 我推测警察已经知道是他干的了,采用口头传唤是为了稳住他,怕他逃走,到了公安机关后警察自然会对他采取措施。 我也是根据您说的案发经过推测的,不一定准确。需要他们委托的律师根据实际情况判断。 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卢林属于从犯,依法可以减轻处罚。如果卢光被判缓刑,他应该也能争取到缓刑。”方轶道。 “哦,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谢谢您,方律师。回去我给我弟弟打电话,让他按照您说的办,一定配合检察机关调查案件。”卢萍点头道。 吃完饭后,方轶开车送云梅回云雾茶庄,就在方轶准备离开时,云梅让他稍等下,进去茶庄后不大一会儿拿了一个礼盒出来。 “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我见您挺喜欢喝普洱茶的,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云梅说着将礼盒放在了汽车后座上。 “您不用客气,这不算什么。再说了,卢女士已经给了我红包,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方轶笑道。 “别,一码归一码,今天这事太突然了,我得感谢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再见!”云梅说完一笑,转身进了云雾茶庄。 方轶转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礼盒,正是他今天下午和万可法一起喝的普洱茶。 一周后,周英琪的案子判下来了。方轶去中院领了判决书。 中院认为,被告人周英琪身为国企高管,利用本人职权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依法应予惩处。市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周英琪受贿一百八十八万元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 鉴于本案的具体情节,并综合考量周英琪具有为他人谋取职务升迁而受贿的从重情节及其家属代为退缴全部赃款,且周英琪当庭表示认罪、悔罪,如实供述所犯罪行的从轻情节。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周英琪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万元; 二、在案扣押的人民币二百八十万元中的一百八十八万元作为违法所得予以没收,三十万元并入罚金刑执行,剩余款项退还被告人周英琪; 三、在案扣押的周英琪银行卡三张退回市检察院;在案冻结的银行账户予以解除冻结;在案查封的本市万海家园的一套房产和京城朝阳区汇海新园的一套房产予以解除查封。 “方律师,中院这意思是只认定了之前赵晓杰为了升迁给我的一百八十八万元,其他款项都没认定为受贿,是这意思吧?”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内,周英琪看到判决后,十分惊讶。 她做梦都没想到法院会判她缓刑,此时她内心里对中院法官无比感激。 “是这样的。中院认为您接受赵晓杰的请托为他周旋晋升事宜,构成受贿,其他的不属于受贿。但是我个人认为,中院判的有些牵强。 当然要不要上诉看您自己。”方轶道。 中院的判决多少让他有些意外,方轶觉得佳月公司的那三十万更有可能被认定为受贿款,而法院却认为周英琪为赵晓杰的晋升四处活动,收取的一百八十八万元是受贿款,那三十万不属于受贿款项。 从理论上讲,他对中院的判决内容不敢苟同,他始终认为周旋升迁之事是周英琪基于情人关系的帮忙,并不是为了钱才这样做的。另外,如果周英琪上诉,他还可以再收一笔律师费。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第464章 铁娘子! “我接受缓刑,不上诉了。谢谢您,方律师。”周英琪准备认命了。 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已经启动了程序,那么就不是周英琪想不想的问题了。二日后,方轶得到通知,市检察院对中院的判决不服,提起了抗诉,案子即将被移送去省高院。 方轶将此事告知了万可法,客户是老板的,现在检察院抗诉了,还是由老板去沟通比较好,也免得老板起疑心。 其实是方轶想多了,方轶办事万可法放心,万可法乐的逍遥快活,但是既然方轶说了,这个案子收费又不低,万可法觉得有必要给周老爷子说下,争取把二审也签下来。 方轶不知道万可法是怎么谈的,二审律师费又收了三十万,继续委托方轶作为辩护律师,由方轶代为提起上诉。 方轶在上诉期到期的前一天向中院提交了上诉状和委托手续。 倒春寒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路边的迎春花一簇一簇的开着,远远望去黄黄的一片,让人感受到了满满的春天的气息。 连续几日的大风过后,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变成了湛蓝一片。午饭后,难得风和日丽,黄援朝等人站在律所楼下的花坛旁,吸着烟,吹着牛。谢友和和王德友不知道何时也加入了他们的“花坛会议”。 “老谢,以后你们谈案组碰到离婚的案子,把我给当事人推荐下,最近手头有点紧,我得积极创收。”马义说着,将烟屁撵灭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马义,你这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晋升律所合伙人了,怎么能让老谢给你开后门呢,这是有违合伙人尊严的,也是不公平的。 要说吧,还是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比较苦逼,待遇没有你们合伙人好,还没有底薪。 老谢,你下次碰到公司类的案子想着我点就行,咱不像某些人,做露骨的事。”黄援朝嘿嘿一笑,抽出一根华子递给了谢友和。 谢友和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接过香烟,故作一本正经道:“给我吃糖衣炮弹不是?这糖衣我吃了,但是炮弹我得给你塞回去。我们谈案组是刚正不阿的典型。怎么能破坏团队的规矩徇私呢。 不过要是有当事人看上你们谁,指名道姓的点你们承办案子,我绝对不拦着。” “老谢,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儿啊!点我们?是不是不合适还得换一波,重新挑选啊!”马义贼兮兮的笑道。 “马律师,你这么说可就过份了,看来你没少去那种地方啊,要不我打电话给梅小婷,通报下?你这是典型的看不起半边天啊。”谢友和坏笑道。 “别,可别。我这人向来一视同仁,在这春光明媚的大中午,我准备作诗一首,以表达我最广大妇女同胞的尊敬: 春季里阳光明媚,生产队召开妇女大会,谁说女人没有地位,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马义感情饱满的吟诵道。 “小马,没看出来,你对广大妇女同胞这么有感情,要不以后咱们律所与妇联对接的工作交给你吧。”就在此时,马义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方轶等人急忙回头观看,只见一位六十多岁,个子不高,一头银发,表情庄重的女人,正站在十多米远的地方看着众人。她的眼神很犀利,身上散发着阵阵威压,距离十多米远众人都能感受到。 说话的正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三大创始人之一,外号人称“铁娘子”的杜三娘律师。 众人见是杜律师,急忙与她打招呼。 律师本色 第217节 “杜主任,您老啥时候回来的。”马义立刻献上一脸的谄媚。 “前天回来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对广大女同胞这么热心啊,看来是我工作做的不到位啊,正好咱们律所的女律师工作需要人扛起来。跟律协和妇联联系的事,要不就交给你吧。”杜主任的眼神扫过众人,看的众人有点不太自在。 “别,可别。那个……杜主任,您看我整天办案子,又要给广大妇女同胞疏通心理问题,哪有时间做您说的那些工作呀,万一耽误了,咱律所的先进就拿不上了,多耽误事啊,您还是饶了我吧。”马义立刻求饶道。 整天追着那帮女律师做工作,他想想都头疼,不能干啊! “没关系,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到办公室找我。好了,不耽误你们晒太阳了。”说完,杜主任转身进了楼。 “不就是个创始合伙人吗,马律师,你没必要这么怕她吧,好歹你也是合伙人。”王德友不解道。 “哎!王兄,听哥们一句劝,以后千万别惹这娘们,我这点创收连人家的零头都赶不上。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人家是创始合伙人,咱不过是个小喽啰,不能比。”马义唉声叹气道。 “这么夸张?”王德友惊讶道。他只知道所里的三位创始合伙人不是凡人,没想到创收这么恐怖。 “我这么跟你说吧,别看老板跟华连成见面就掐,但是两人在杜主任面前可老实了,年轻时就是那样,到老了还那样。 我再给你们透露一条小道消息,当年咱们老板追过杜主任,但是没成。杜主任要专业有专业,要背景有背景,又是个女强人,真不是一般人能降的住的。 哎!只可惜啊……”马义说到一半停住了。 “可惜啥?”王德友立刻追问道。 “家庭不和睦,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打天下,不容易啊。”黄援朝低声叹气道。 “所以说女人太强势了,不好。 好在她女儿不像她那么强势,从国外留学回来后进了央企投资公司,现在好像是个什么部门主管,能力超强,这一点随杜律师。”马义补了一句道。 “老方,你想什么呢,一声不吭的。”谢友和看向一旁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轶,问道。 “没事,后天周英琪的案子二审开庭,我正琢磨案子的事呢。 走,咱们上去吧,这么会儿已经把马律师聊到妇联的工作上去了,再聊下去,马律师就得成‘妇女之友’了。”方轶笑道。 众人一阵大笑。 第465章 左右不吃亏 省高院第八审判庭内,旁听席上人不多,周英琪的父亲周老爷子便在其中,他手里攥着速效救心丸,心嘭嘭的乱跳不停,不知道接下来的审判对女儿是福是祸。 上面坐着合议庭的三位法官,审判长是省高院的刑庭庭长。坐在方轶和周颖对面的省检察院的检查员,是两位中年男检察员。看来双方都派出了比较强的阵容。 …… “下面由公诉人宣读抗诉书。”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认为上诉人周英琪构成受贿罪,抗诉意见如下: ……一审法院未认定周英琪收取的赵晓杰八百一十八万元款项全部为受贿款,属于认定事实有误;未认定周英琪收取的佳月公司三十万元款项为受贿款,属于适用法律错误。另外,一审法院量刑明显畸轻,请法院予以改判。完毕。”检察员道。 “下面由上诉人周英琪陈述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一审认定我收受赵晓杰的一百八十八万元属于受贿款,我不认可。我为赵晓杰活动升迁的事,是基于我们双方的感情,并费权钱交易。”周英琪道。 “上诉人的辩护人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一百八十八万元的行为属于受贿,属于事实认定错误。 上诉人周英琪与赵晓杰之间是情人关系,而且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正是他们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导致双方之间的经济往来频繁,而且出现财产混同的情况。 按照周英琪与赵晓杰的计划,两人在不远的将来要一起生活,成为一家人。有鉴于此,周英琪为赵晓杰的职务升迁进行活动,虽有违纪之嫌,但也属人之常情。 因此,周英琪收受赵晓杰一百八十八万的行为并不构成受贿。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无罪。完毕。”方轶道。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既有检察院抗诉又有被告人上诉的二审案件,先由抗诉的公诉人发言,然后是上诉人发言,最后是辩护人发言) 接下来各方对案件事实的描述与一审时一致,各方没有提交新证据,不再赘述。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周英琪收受赵晓杰和佳月公司给予的款项,共计八百四十八万元,该款项均应属于受贿款。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周英琪虽然与赵晓杰是情人关系,但赵晓杰多次给予周英琪大额财物,并请周英琪为其职务晋升和减免责任进行帮助,周英琪根据赵晓杰的请托向集团公司相关领导进行推荐、说情。从整体上看,周英琪是在为赵晓杰谋取不正当利益,其行为应定性为受贿。 二、一审法院的判决未能准确评价周英琪的整个行为性质,造成减少部分犯罪事实。同时,上诉人周英琪利用其对供应商遴选上的权利,帮助赵晓杰的亲戚邹佳和赵月成立的佳月公司,取得科技公司的业务,并收取三十万元,其行为亦应认定为受贿。 三、一审法院判决对于周英琪使用受贿款项购买的房屋,未按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八条的规定,对相关财产及收益予以追缴,系对涉案款物处理不当,依法应予纠正。 以上为本院的抗诉意见,完毕。”检察员道。 “下面由上诉人周英琪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有误,我与赵晓杰系情人关系,在此期间,我收取赵晓杰和佳月公司的钱财,完全是基于我与赵晓杰的特殊关系,并不存在权钱交易的情况,我感觉我不应构成受贿罪。 我本人的法律知识浅薄,如果省高法院认为我的行为构成受贿,对我做出判决,我接受判决结果。但是我与赵晓杰之间存在特殊关系,我的家人已经替我向检察院退还了二百八十万元款项,请法院在量刑时予以充分考虑。”周英琪道。 这套词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的意思很明确:首先,表明态度,她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有误,如果二审法院认为她有罪,她无条件接受(关键是不接受也不行);其次,再次申明她与赵晓杰之间的关系,让法院考虑实际情况;最后,告诉二审法院,家属已经积极退赃了,二审法院怎么也得适当的考虑下积极退赃的情况,别判的太重! 她觉得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自己左右不吃亏,但是听起来却有些前后矛盾,让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上诉人周英琪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方轶拿起改写过的辩护词道:“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周英琪不构成受贿罪。理由如下: 一、周英琪收受情人赠与的款项的行为,不应认定为受贿行为。 辩护人认为,在受贿案中,无论收受财物与谋取利益之间的时间线被拉得有多么长,甚至双方约定在职时“办事”,退休后收钱,谋利与收钱之间的对应关系仍然是不言自明的,一般不需要特别证明。 但当行贿一方和受贿一方存在特殊关系时,则需要进一步证明双方的行为目的,本案便是如此。 第一,在案证据显示,上诉人周英琪与赵晓杰存在情人关系,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内,上诉人周英琪与赵晓杰二人从确定情人关系,到约定结婚、准备购置“婚房”,再到同居,最后分手,保持长达四年多的情人关系,虽然有不道德的因素,但二人在交往过程中是希望最终组成家庭的。并且周英琪在与赵晓杰确定情人关系后,很快便办理了离婚手续。此后,赵晓杰也曾多次向法院起诉离婚,但均被驳回。” 第466章 合理怀疑 “第二,二人在同居过程中存在财产混同。根据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显示,在同居期间,赵晓杰转给周英琪的工资收入共有一百四十六万七千元,公诉机关并未将此部分款项数额计入犯罪金额,这也表明公诉机关认可二人财产混同的情况。 第三,被告人周英琪为赵晓杰谋取利益以及赵晓杰送钱给周英琪,不能排除情感因素驱使下的自愿付出。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之规定,‘证据确实、充分’要求‘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 所谓‘合理怀疑’,绝对不能是概括的、模糊的,而应当是具体的,以普通人的判断标准和经验法则为基础,依据现有证据对法律事实进行判断,如果认为存在其他结果可能性,而且足以动摇事实认定的基础,构成合理怀疑。 本案中,周、赵二人具有重组家庭的意愿和感情基础,在此情形下,一方为另一方在职务晋升和责任追究方面通风报信、出面斡旋有关领导,虽有违纪之嫌,但也属于人之常情。 根据赵晓杰、周英琪的供述和证人证言可知,周、赵二人之间的资金往来既有基于以后共同生活的想法,也有为了取悦、赢得对方信任或者因不能结婚而给予对方精神补偿。 假设周英琪与赵晓杰最终结为夫妻,双方间的财物往来就会成为二人的共同财产,二人将成为真正的利益共同体,就更不存在权钱交易的空间。 在案证据均能反映二人主观上从未将其视为一种交易,而是情感因素驱使下的自愿付出。 因此,周英琪收受情人(赵晓杰)钱款的行为与其情人(赵晓杰)请托行为之间缺乏对应,现有证据更无法证实周英琪存在索贿行为。现有证据链无法得到唯一结论。周英琪收取的款项不应被定性为受贿款项。 二、被告人周英琪收受佳月公司给予的三十万元不应被认定为受贿。 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八条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本人职权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其他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上的行为,为请托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索取请托人财物或者收受请托人财物的,以受贿论处。 本案中,周英琪仅仅是向第三方民营科技公司推荐了佳月公司,而该推荐行为也是基于赵晓杰的恳求,基于双方存在特殊关系。 而且第三方科技公司也是在综合考量佳月公司的实力后与其合作开展业务的,并不受周英琪的职权影响,双方之间也不存在不正当利益关系。 综上所述,被告人周英琪虽然存在违规行为,但是其收受赵晓杰和佳月公司款项的行为不属于受贿。完毕。”方轶道。 关于佳月公司给的那三十万元款项的定性,方轶故意将法官的注意力转移到周英琪与科技公司之间的关系上,其实是他故意放的一个烟雾弹。他想牵着法官的鼻子走。至于法官是否上当,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主要发表以下两个观点: 一、周英琪与赵晓杰之间的特殊关系不应成为认定周英琪受贿的障碍。 综合全案来看,二人存在借用特殊关系掩护行贿、受贿的嫌疑,不排除二人因特殊关系,在案发前订立攻守同盟的可能。因此,周英琪收受的款项均应认定为受贿款。 二、周英琪收受的佳月公司的三十万元应定性为受贿款 根据《全国法院审理经济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2003〕167号)的规定,《刑法》第三百八十八条规定的“利用本人职权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是指行为人与被其利用的gj工作人员之间在职务上虽然没有隶属、制约关系,但是行为人利用了本人职权或者地位产生的影响和一定的工作联系,如公司内不同部门的gj工作人员之间、上下级单位没有职务上隶属、制约关系的gj工作人员之间、有工作联系的不同单位的gj工作人员之间等。 具体到本案中,第三方科技公司系上诉人周英琪所在公司的供应商,周英琪作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对供应商的选聘具有一定的影响,故双方存在制约关系。 在这种情形下,不能简单根据形式要件认定周英琪所在公司与科技公司之间系平等民事主体关系,实质上周英琪所在公司及其本人对第三方科技公司存在制约及影响。另外,从周英琪将佳月公司推荐给科技公司的总助后,很快双方便达成了业务合作这一点上看,也侧面印证了周英琪的影响力。 由此可见,佳月公司与科技公司合作正是利用了周英琪的职务便利,周英琪接受二人钱财的行为,应当认定为受贿。完毕!”检察员道。 ……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稍后当庭判决。周英琪觉得方轶辩护的很到位,至于二审会怎么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周英琪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就像等待心爱之人上门一般,怕他来,又怕他不来,更怕他胡来。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合议庭的三位法官走进了法庭。 “……现在继续开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一审法院根据周英琪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法所作的判决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唯对部分犯罪事实的法律适用有误,依法予以改判。 本院认为,周英琪收受佳月公司三十万元,构成受贿罪。故对于检察机关的该项抗诉意见,予以采纳。对于检察机关的其他抗诉意见,不予采纳。判决如下: 一、维持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审刑事判决的第一项、第三项; 二、撤销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审刑事判决的第二项; 三、在案扣押的人民币二百八十万元中,三十万元作为违法所得予以没收,三十万元并入周英琪的罚金刑执行,剩余钱款发还周英琪。”审判长宣判道。 第467章 抢劫犯! 判决结束后,不仅周英琪愣住了,她父亲周老爷子也有点发傻,脑瓜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审法院认定周英琪收受的一百八十八万元为受贿款项,二审法院推翻了一审法院的认定,判决三十万元是受贿款项,虽然二审法院没改变量刑,还是判三缓三,但是却减少了追缴的违法所得数额,里外里把律师费省出来了。 犯罪金额从八百四十八万元减少到一百八十八万元,再从一百八十八万元减少到三十万元,这降幅可真不小,此时的周英琪心中的感激之情如涛涛江水,真想给合议庭的三位法官磕一个。宣判后她一个劲儿的给法官鞠躬,以示感谢。 方轶虽然料到那三十万元极有可能被认定为受贿款,但是却没想到二审法院会把一审法院认定的一百八十八万元的受贿款项否掉,如果那三十万元被认定为犯罪所得属于情理之中的话,那么一百八十八万元不被二审法院认定,就是意料之外。这对方轶来说是一个大惊喜。 律师本色 第218节 坐在方轶身旁的周颖是法庭内最轻松的一个,听到判决后她兴奋不已,这个案子起码够她跟同事吹嘘半年的。 三日后,周英琪带着父母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专门为方轶送来了一面锦旗,上书:专业精湛、技艺超群。 晚上的时候,周英琪又宴请方轶、周颖和万可法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以示感谢。 周英琪的案子结了,方轶让周颖帮着装订案卷,他则坐在电脑前开始写结案小结,总结庭审中法官的判案思路。 这一日,周颖抱着三个法援案卷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您怎么做起了法援案子了?”周颖疑惑的看向电脑前正在噼里啪啦打字的方轶。在她的印象中,法援案子有律师专门负责,用不到方轶。 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方轶抬头看向周颖:“没办法,之前做法援的钱文律师抑郁了,现在治疗中,办不了案子。 最近又来了一大批法援的案子,剩下两个做法援案子的律师消化不了那么多案子,只好大家分一分,我作为合伙人自然少不了,也分了三个。” “哦,您什么时候去会见?我给您约看守所。”周颖问道。 “两个抢劫案,一个绑架案,你先约那个都行,犯罪嫌疑人都有可能被判死刑,至少也是无期。家里人不管,要不法院也不会找法律援助中心,指定律师参加庭审。”方轶靠在椅子上,说道。 “明白了,我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周颖说完,转身出去约会见了。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周颖来到了看守所,这次他们会见的是抢劫案的被告人曹昆。 曹昆身高足有一米八,身材偏瘦,短寸头,头发像钢针一般,一张脸棱角分明,坐到方轶对面后,笑呵呵的看着他。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这位是实习律师周颖,我们受法律援助中心的指派担任你的辩护人。”方轶自我介绍道。 曹昆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中全是冷漠与轻狂,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能说说案发经过吗?”方轶道。 “你们想听细节还是想听大概,我怕这小姑娘晚上做噩梦。”曹昆笑嘻嘻的看向周颖,眼神中全是蔑视。 嘿!你个抢劫犯拽什么拽,周颖顿时眼神凌厉起来。 “不用那么看我,我是为你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昆抬了抬下巴,用鼻孔对着周颖似有挑衅之意。 “我们是你的律师,希望你把对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说过的,再对我们说一遍,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做有效的辩护。”方轶道。 “说实话,我这次进来就没打算再出去,你们辩护还是不辩护结果都一样。”沉默片刻后曹昆接着道:“好吧,就跟你们唠叨唠叨。” 曹昆是临省偏远小县的农民,二零零一年十月,在临省因持刀抢劫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后来他被中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入狱后因为表现良好被减刑,于二零一二年二月二十日刑满释放。 被放出来后,曹昆找不到工作,只能自己摆地摊赚点糊口钱,时间一长,他受不了这份苦,便动起了歪点子。 二零一四年八月二十日下午,曹昆来到本市从路边五金店买了一段尼龙绳,随后携带尼龙绳到下面的一个偏远县寻找抢劫目标。 次日,中午吃过饭,他从饭店出来,见路边停着一辆本地出租车,司机有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正端着一个大罐头瓶做的茶杯喝茶水。他无意中看到出租司机的腰包鼓鼓的,觉得一定有钱,于是便凑了过去,以去下面村里看亲戚为由,上了出租车,坐在后排座上。 当出租车行至县城外面的农田土路时,曹昆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车辆很少,便以闹肚子下去方便为由让出租司机将车停到路边的树林边上。出租车司机心中不满,但又不能让顾客拉在车上,于是便将出租车停在了一旁的树林边上。 车刚停稳,曹昆突然掏出尼龙绳勒住出租车司机的颈部,向其索要钱财。出租车司机双手死死的抓着尼龙绳强烈反抗。 见出租车司机如此,曹昆坐在后排座椅上右腿的膝盖抵在司机的座椅后背上,全身用力,双手猛拽尼龙绳,不一会儿出租车司机不动了,没了气息(机械性窒息死亡)。曹昆怕出租车司机是假死,将尼龙绳紧紧的系在了司机的脖子上。 随后,曹昆将出租司机的尸体拖出车,扔在了树林内。他取出司机的腰包,发现里面只有现金二百余元、一部杂牌手机和半卷卫生纸。此时他才发现之所以司机的腰包鼓鼓的是因为里面放着半卷卫生纸。 曹昆大骂晦气,将半卷卫生纸仍在了树林边,拿出手机,看了半天觉得不值钱也仍在了路边。此后他驾车逃离现场。 逃跑途中,曹昆发现出租车变不了现,而且目标太明显,于是他将抢来的出租车丢弃在了去晋省的土路上。此后为了避风头,他躲了起来。 第468章 唯唯诺诺的劫匪 去年八月,曹昆估摸着风头差不多过了,便携带从路边杂货店购买的蓝色尼龙绳来到火车站广场,转了一圈后,他瞄上了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面包车停在路边,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招揽生意,一看就知道是辆黑车。 他来到面包车司机面前,以去下面县里收购中草药为由,与面包车司机谈好价格后,上了面包车,坐在司机后面的座椅上。 当面包车行至郊外时,曹昆故技重施,用尼龙绳猛勒司机的颈部,致面包车司机械性窒息死亡。他唯恐司机不死,又将尼龙绳紧系在司机的脖子上,见不远处有个干枯的水井,便将司机的尸体托至水井旁,将尸体抛入水井。 这次抢劫,曹昆得到一部诺基亚手机和现金五百余元。作案后,曹昆驾车逃往豫省,因面包车没有手续,卖相不好,一直没找到买主,后来他将车丢弃在了路旁。此后他回到市里,跑去电子市场将手机销售,获赃款一百二十元。 此后,他又躲了起来。 面包车司机的尸体被人无意中发现,警方开始调查此案,很快便找到了与面包车司机一起趴活的黑车司机。根据黑车司机反应,面包车司机失踪当天,有个人租面包车去乡下收中药。 于是警方根据众人的描述画了一张画像,并让众人多留意,发现犯罪嫌疑人后马上报警。 涉及到自身安全,黑车司机都非常积极,也十分谨慎。就在曹昆以为风平浪静,再次来到火车站附近寻找目标时,黑车司机认出了他,警方得到消息后火速赶往火车站。在众多黑车司机的协助下,警方将曹昆抓获归案。 曹昆被抓后,自知在劫难逃,警方问什么他说什么,又将之前的案子说了出来。案子很快便被移送到了检察院。随后,检察院以抢劫罪将案子移送到了中院。 曹昆没结婚,父母早就不认他了,鉴于案情重大,曹昆可能被判处死刑,法院便找到法援中心,要求指派律师为曹昆进行辩护。 (《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五条规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没有委托辩护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应当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其提供辩护) 从看守所出来后,周颖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 “方律师,您说曹昆这种情况是不是必死无疑?”周颖道。 “抢劫杀人,而且连杀两人,搞的人心惶惶,不死不足以平民愤。”方轶点头道。 “哎!干点什么不好,就算是摆地摊卖菜也比抢劫来钱啊,他抢了两次每次到手也就几百元,抢的车又卖不掉。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还笑的出来。这种人脑子有病。”周颖道。 “这就是暴力型犯罪与高智商犯罪的区别。他要是将这股子狠劲用在正经事上,肯定能有一番作为,就算是发不了大财,至少也饿不着。可惜他把劲儿用错了地方。”方轶道。 “嗯,我约了下午法院阅卷,下午三点半,您别忘了。”周颖提醒道。 “好,明天有没有约会见?”方轶问道。 “有,是另外一个抢劫案,最后一个绑架案,这周看守所都约满了,只能下周再约。”周颖道。 “嗯,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下。”方轶点头道。 “好的。明天看守所会见时间是早上九点。”周颖道。 次日一早,方轶和周颖再次去了看守所,这次会见的是抢劫案的被告人罗达英。 坐在方轶对面的罗达英二十三岁,一张脸看起来更像是三十三岁,长得比较着急。他戴着一副近视镜,身体挺结实,但是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方轶怎么看也不相信他会是劫匪,这形象更像是刚到工地打工的受气小工。 “罗达英,你是什么文化程度?”方轶疑惑的看向他,问道。 “我是初中毕业,一直在家务农。”罗达英低声道,他半低着头,双眼不敢直视方轶。 “之前你有过前科吗?我的意思是你是否被判过刑。”方轶问道。 “没有。”罗达英道。 “嗯,能说下案发前后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我家里穷,媒婆给我说了门亲事,但是对方要三十万元……”罗达英低着头将过往之事讲述了一遍。 罗达英的家在临省的偏远山区,他跟着村里的同伴来到市里的一家建筑工地打工。过年时他回到家,父母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姑娘,两人谈的挺好,过完正月十五后,他又跟着同伴出来打工,在工地当架子工。 媒婆给他打电话说女方家长对他挺满意,但是要订婚得给女方家三十万元。三十万元对于罗达英来说不是小数,去年的工钱包工头都没给结清,他去哪弄三十万啊! 正在他为三十万元挠头时,母亲又给他打来电话,他父亲早上出门时在门口摔了下,把腿摔伤了。母亲的意思他明白,家里需要钱交医药费。 罗达英无奈之下去找包工头,结果还没出门,就得到一个坏消息,包工头卷钱跑路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劈在了罗达英的头顶,把他劈蒙了。 他想向工地上的老乡借些钱,但是大家都不富裕,东拼西凑的才借到五千多块。晚上他坐在工地的水泥管子上,双眼一片茫然。他需要钱,可眼下工地都干不下去了,去哪弄钱。 次日,他去银行给父母转款时,看到别人从包中拿出一摞一摞的红票子,顿时有了主意。 他本来想抢银行,因为银行里有钱,但是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银行与外面隔着一块大玻璃,而且这块大玻璃看起来不是一两板砖能砸碎的。想来想去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去银行存取款的客户身上。 二个月前的一个下午,罗达英从工地上顺了一把凶器—斧头,来到了银行的门口,拿了一个号码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的双眼不断的在几个窗口转来转去,寻找目标。就在此时,一名三十多岁,穿着时髦的女人,提着一个密码箱,自认为优雅的坐到了银行窗口前,傲气十足的打开密码箱,箱内立刻露出红彤彤一片。 第469章 奢华与疾苦 罗达英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才坐了没有二十分钟目标就出现了。那位坐在窗口,自以为高人一等,打开密码箱准备办业务的时髦女人,更没想到有人会在银行内打她密码箱内资金的主意。 此时的罗达英肾上腺素飙升,精神极度亢奋,他眼中只有钱,漂亮女人直接被忽略,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无我、无他、只有钱的疯狂地步,他太渴望得到那箱钱了。对他来说,钱能够解决掉他所面临的全部问题。 就在时髦女人准备将钱一摞一摞的大红票子递给银行职员时,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抢走了密码箱。 罗达英拿到密码箱后转身就往外跑,女人被吓傻了,眼睁睁的看着罗达英将密码箱抢走,没有一点反应(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她的嘴是张着的,有鸡蛋那么大,表达着内心的惊慌)。 银行职员也是一脸的惊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毕竟受过相关训练,见情况不对,立刻按响了警铃报警,并大喊抢劫。 罗达英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这么顺利,连斧头都来不及抽出就得手了,但是他的欢喜只持续了不到十秒,立刻就有人扑了过来。 悲哀啊!就在罗达英进门后不久,有两名穿便衣的刑警走进银行,要查询一个正在侦办的刑事案件涉及的银行账户信息,两人刚查完准备回去,结果就听到了有人喊“抢劫”。 罗达英立刻被按在了地上,刑警从他背后抽出了一把被磨得非常锋利的斧头,好家伙持凶器在金融机构抢劫,这是大案啊! 人赃俱获,罗达英供认不讳。案子很快便被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看过案子后,觉得证据确实充分,以抢劫罪将案子移送去了中院。 罗达英家里穷,没钱请律师,法院便找到法律援助中心,要求指派律师作为辩护人,就这样案子到了方轶的手上。 “哎!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跑去银行抢钱。这都是被钱逼的,是命!”罗达英低着头道。 “你后悔吗?”方轶问道。 “我后悔!后悔生在贫穷人家,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书,后悔出来打工被人骗,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父母,我都二十多岁了,赚钱、尽孝一样都做不到……”说着,罗达英将头埋在了双臂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方律师,我会被枪毙吗?我听里面的人说,像我这种情况会被判死刑。”罗达英抬起头,看向方轶。 “你知道你抢了多少钱吗?”方轶反问道。 罗达英摇了摇头,当时他只顾着逃命,哪有心思数钱啊! “目前还不好判断,我下午会去法院阅卷,等有了结果我会再来见你。”方轶道。 从看守所出来后,周颖有些闷闷不乐。 “是不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方轶问答。 “嗯,家里那么穷,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到工地打工包工头还卷钱跑了,家人受伤住不起医院……”周颖低着头,说不下去了。 “如果你看繁华的都市,满眼都是奢华,如果你看偏远山区,满眼都是疾苦。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这也是那些从农村走出来的精英,拼劲全力留在大城市,不回家乡的原因。”方轶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没有经历过别人的苦难,是没有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的,更没有权利对他人的生活进行评判。” 周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下午去法院阅卷,回来后给你一天的时间分析下这个案子,明天下班前咱们碰下辩护方案。”方轶道。 “好的,谢谢方律师给我机会。”周颖明白这是方轶在考验自己,也是让她试着分析案情设计辩护方案,练练手。 律师本色 第219节 方轶确实是这个意思,实习律师跟着老律师做一百个案子,不如自己亲自操刀做一个案子来得实在,只有融入进去才能真正的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 当然眼下方轶是不会放手让周颖来分析和制定这些简单案子的辩护方案的,在他看来周颖只有半只脚踏过了门槛,还差得远呢,他只是想锻炼下她的思考和分析能力而已。 像方轶这样肯教东西给实习律师的资深律师其实并不多,大部分律师抱着一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态度,含金量高的技术是不会外传的,以保证自己的优势,争取更多的案源。 其实这也正常,因为实习律师一旦拿律师证就是所有同行的竞争对手,在挣钱这事上基本上没有谦让的,不你死我活就已经仁慈了。 快下班时,周颖的桌子上摆满了案卷材料,电脑屏幕上开着十多个窗口,她在伏案疾书,虽然有电脑,但她还是习惯于将重点内容记录在本子上,这样她才会觉得心里踏实。 “周姐,下班了!走吗?”田欣拎着双肩背,一脸疲惫的走了过来。 实习律师要干的工作很多,而且很琐碎,跑腿、查资料的事全是实习律师的,技术含量低,但是又不可或缺,跟铁匠铺子里的学徒工没有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可能也就是环境好一些,名声好听些,还有一个很大的名字叫“将来”的大饼。所以田欣每天都不轻松。 “你先走吧,我还得查查资料。方律师说这个案子简单,让我分析案件设计辩护方案,明天下班前要出结果。”周颖笑道,话里话外有些臭显摆的意思。 田欣看的出来,周颖的笑中充满了兴奋,干劲十足,没有一丝无奈。这才叫自愿加班! “方律师这么快就让你独自分析案件了?”田欣有些吃惊。 她跟着黄援朝办案子,直到前几天黄律师才开始让她写起诉状,诉讼方案都是黄律师亲自定,她只能打打下手。 “也不是。方律师是想锻炼我,他还要把关呢。我这三脚猫的本事,他怎么可能让我单独负责刑事案件。”周颖嘿嘿一笑道。 第470章 有点头大 “哦,明白了。”田欣说完,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跟咱们一起实习的那几个实习律师,整天帮着律师送材料,拿快递,有的连案卷都没看过,咱们算是幸运的了。不过还是你最有眼光,跟着方律师一年下来能学不少东西。” “这年头找个负责人的好师父不容易,你也得好好学,黄律师还是挺不错的。开庭让你发言,起诉状、答辩状都交给你写。我开庭连话都不敢说,你比我强多了。”周颖微笑道。 “算啦吧,刑事案子实习律师没有发言的权利,要是民事案件,我估计方律师早就大撒把,交给你了。”田欣笑道。 田欣说的不假,考试过了,要办实习证,实习的目的就是让老律师手把手的教新入门的准律师办案技巧,增加司法实践经验,跟过去的师父带徒弟一样。但是现如今这一制度成了摆设,徒弟未必想学,师父也未必真想教,挂名的居多,都想着拿证赚大钱,可哪有那么多大钱可赚,律师人数一年比一年多,几十万律师都集中在一、二线经济发达的城市,于是内卷开始了。 次日下午,方轶办公室内,周颖拿着笔和本,将罗达英的案子分析了一遍。 “……从整个案发经过上看,罗达英是抢夺,而不是抢劫。他是趁储户不注意,抢走密码箱,在逃走的过程中被抓的,不存在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情形。这与在道路上抢夺金项链后逃走是一个性质。我设想的辩护方案是往抢夺罪上辩护。 《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规定,抢夺公私财物,数额特别巨大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罗达英抢了五十万现金,如果能被认定为抢夺罪,再加上犯罪未遂的结果,说不定法院能判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所以我觉得检察机关指控罗达英犯抢劫罪是错的。”周颖自信满满道。 “首先,你的工作是值得肯定的,至少你研究过案子,也看过法条。但是有几个点你需要解释下。如果你能解释清楚,那么就可以按照你的辩护方案辩护。”方轶微笑道。 “您说!”周颖跃跃欲试道。 “第一个点,《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规定,携带凶器抢夺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的规定定罪处罚,也就是按照抢劫罪定罪处罚。这个你怎么解释?”方轶问道。 “嗯,您说的这个点我还真查了下司法解释。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的规定,《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规定的“携带凶器抢夺“,是指行为人随身携带枪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国家禁止个人携带的器械进行抢夺或者为了实施犯罪而携带其他器械进行抢夺的行为。 我理解,‘携带凶器’可以包括两种情况: 1、如果行为人携带枪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国家禁止个人携带的器械进行抢夺的,一律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2、如果行为人携带上述国家禁止个人携带的“器械”之外的“其他器械”进行抢夺的,也应按照抢劫罪定罪。 在案发过程中,罗达英虽然携带了斧头,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拿出来使用过。而且斧头也不属于管制刀具。所以罗达英的行为不应以抢劫罪定罪。回答完毕。”周颖自信满满的笑道。 “嗯,斧头确实不在国家禁止携带的器械之列,而且被告人罗达英在抢夺密码箱的过程中始终未使用斧头,这确实是事实。 但是罗达英去银行,为什么要带一把斧头呢?他又不是去做木匠活儿,其合理性如何解释?”方轶微笑着看向周颖。 周颖一怔,她的注意力全在法条上,根本没考虑携带斧头去银行的合理性,解释为自卫,怕别人抢?他去银行就是为了弄钱,显然说不通。法官可不是傻子。 她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 “斧头不属于随身携带品吧?有带钥匙、带手机的,没见谁出门带把斧头的,对吧!恐怕有这爱好的只有电影《功夫》里的斧头帮。 一个成年人无缘无故的将斧头携带在身上,这不合常理啊!你如果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咱们就可以这么辩护。”方轶笑呵呵道。 “那……罗达英没有使用啊,携带斧头不得加以显示,才能被定性为抢劫罪吗?从始至终他没有拿出过斧头啊!”周颖皱着眉头道。 “你这个想法与立法本意是明显不符的。 因为将随身携带的凶器有意加以显示的,是典型的抢劫罪。回到本案,如果罗达英直接拿出斧头,来到被害人面前大喊‘抢劫’,罗达英的行为应直接适用《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抢劫罪)定罪量刑。 《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规定,携带凶器抢夺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的规定定罪处罚。该条正是为了罗达英案这种情况设置的。否则这条规定就没有意义了。除非……”方轶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除非什么?”周颖问道。 “除非你能证明,罗达英携带的斧头不是为了实施犯罪准备的。”方轶摸着下巴道。 “我证明不了。”周颖摇头道。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别气馁,你第一次分析案件,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好了。记住以后分析案子,不仅要考虑法律方面的问题,还要考虑合理性和日常生活习惯。不能太教条。 不过有一点我与你的想法是一致的,这案子可能构成未遂,不是既遂。”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为什么是‘可能’构成未遂?”周颖问道。 “因为被告人携带凶器抢夺当场被抓获,构成既遂还是未遂,一直是刑法学界争论比较大的问题。 罗达英的案子,我个人意见是未遂,从案卷材料来看,检察院认定是既遂,但是法院是否会按既遂处理,现在不好说。如果从执法口径统一的角度来讲,有可能法院也会认定为既遂。”方轶解释道。 “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案子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周颖有点头大。 第471章 这碗饭不好端啊! “这很正常,法律规定无法穷尽所有现实中出现的情况,更何况现实社会每年都有新事物出现,法律的更新是一个严肃的事情,不可能像电脑程序一样几个月一更新,所以案情简单,案子不一定就简单,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也是律师工作不容易被人理解,不容易被ai代替的原因。”方轶见周颖如此,解释道。 “那……您说罗达英会被判死刑吗?”周颖从心底里有些不愿意看到罗达英被判死刑,因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这个不好说。 抢劫罪是一种具有严重社会危害性的暴力型财产犯罪,历来是《刑法》打击的重点,也是现在严厉打击的重点对象。 在以往的司法实践中,认为对《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八种加重处罚情节要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等法定量刑幅度内,从重处罚。 罗达英抢了五十万元,属于抢劫数额巨大,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他的命能不能留下,咱们的努力是一方面,法院的认定也是一方面。现在不好说。”方轶道。 “啊!方律师,您别吓唬我,我现在亚历山大啊!那可是一条人命。”周颖有些变颜变色的。 方轶一笑:“别怕,这种事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尽全力就好,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办案子也是这样,尽力就好,不要有太大的心里压力。 你要是觉得压力太大,我可以跟马律师说下,让你跟他去做离婚案子,现在离婚案子可赚钱了。” “别,我还是先跟着您办刑事案子吧,离婚案子太麻烦。压力大不会一定会死人,当事人絮絮叨叨的,早晚得把我烦死。”周颖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得。 方轶无奈的笑了笑:“你这话可别让马律师听到,否则他会给你做思想工作的。” “呃……好吧。曹昆抢劫杀人那个案子马上要开庭了,要不要再分析下?”周颖问道。 “那个案子你要是没事可以再琢磨下,不过不用费太大力气,那个案子我觉得没有突破口。”方轶道。 周颖点了点头:“最后那个绑架案,下周一我再约下,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守所预约会见的人太多,约不上。” “没事,反正现在法院也没通知开庭,有时间。”方轶道。 春天的步伐越来越快了,天气变暖了,秋衣秋裤已经穿不住了。躲了一冬天的肥肉渐渐裸露出来,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各种健身机构内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天中午,方轶和周颖风尘仆仆的回到写字楼,刚一进大厅,迎面正好碰到了钱文。 “钱律师!您上班了?”周颖看着钱文一脸惊讶道。 “小周,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跟着方律师在办案子,方律师很专业,加油!好好学。方律师,好久不见。”钱文的眼神显得有些疲惫,她的抑郁应该尚未痊愈。 “钱律师,最近怎么样?我们都等着你回归呢。”方轶微笑道。 “前段时间出去旅游,散散心,现在好多了。我是来办离职的。”钱文道。 “离职?您不干律师了?”周颖惊愕道。 “嗯,我已经报名考公了。我这性格太软弱,不适合做这行。改天找机会一起聚一聚,我打的车来了,不跟你们多聊了。再见!”钱文说完,挥挥手,快步向楼外走去。 方轶刚走进办公室,黄援朝便跟了进来。 “钱文离职了,你知道吗?”黄援朝低声问道。 “嗯,刚才在一楼大厅碰到她了,可惜啦!不过人各有志,离开这行未必是坏事。”方轶道。 “是啊!好不容易过了考试,经过一年实习,拿到律师证。结果把自己干抑郁了,这碗饭不好端啊!”黄援朝感叹道。 “嗯。确实是。”方轶附和道。 “她这一走,估计法援的案子咱们得顶上去了。你手里之前分的法援的案子怎么样了?”黄援朝问道。 “早上去开庭了,抢劫杀人的案子,当庭宣判了。明天去会见那个绑架案的被告人,下周另一个抢劫案开庭。”方轶道。 “结果如何?今天开庭的案子。”黄援朝好奇的问道。 “死刑!被告人曹昆当庭表示不上诉,就等最高院死刑复核结果了。”方轶道。 中院认为,被告人曹昆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杀死被害人的暴力手段劫取财物,其行为构成抢劫罪。曹昆曾因犯抢劫罪被判刑,在刑满释放后不思悔改,又犯抢劫罪,主观恶性深,人身危险性大。 曹昆实施抢劫犯罪二起,抢劫数额巨大,在抢劫中致二人死亡,犯罪性质恶劣,手段残忍,社会危害大,后果和罪行极其严重,应依法惩处。据此,判决被告人曹昆死刑。 “那家伙可拽了,判他死刑,居然还笑。”周颖不满道。 “那是他最后的疯狂,其实你仔细看,他的笑中带着苍白、带着悔恨,他越是恐惧越会笑。”方轶淡淡道。 “真的?!怪不得他总是笑,原来是害怕!真是变态。”周颖恍然大悟道。 “小周,看到没,你的火候还差的远呢。好好跟老方学,别给师父丢人哈。”黄援朝笑呵呵道。 周颖做了一个鬼脸,逗得方轶和黄援朝哈哈大笑。 “对了方律师,您说明天会见那个被告人会不会也跟今天这位是的,也是个变态!”周颖不解道。 “这案子没那么简单。之前咱们去法院阅卷,案卷中有记载,你没看吧?”方轶问道。 “罗达英的案子下周要开庭,我这段时间在忙那两个抢劫案,还真没仔细看绑架案的案卷。”周颖尴尬道。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周颖去了看守所,会见绑架案的被告人孙大林。 孙大林是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寸头、圆脸、大眼,嘴有点歪,但是人样子长得还可以,虽然算不上帅气,但也尚可。 他的眼神有些发愣,给人的感觉很执着,按照方轶的经验,这样的人大多比较偏执,认死理。 律师本色 第220节 第472章 冲动是魔鬼 “孙大林,案发前后都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全部。”方轶看向对面的孙大林,问道。 “我绑他儿子,是因为他挑拨离间,让我媳妇跟我离婚……”孙大林为自己辩解道。 “能跟我们说说吗?”方轶问道。 “我父母为了给我办婚礼欠了一屁股债……”孙大林断断续续的将所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虽然逻辑上有点乱,但是基本上方轶听明白了,与案卷记载的基本一致。 孙大林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村里人,靠着几亩薄田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孙大林还有一个哥哥,也在本村住。当初为了哥俩能娶上媳妇,他父母借遍了亲戚朋友,到现在外债都没还完。 为了还债,孙大林的大哥和嫂子外出打工,一年回来一次,家里只有老人和留守儿童。 孙大林脾气暴躁,在县里的工地打工,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因为生活不如意,结婚后小两口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吵架,吵急了,孙大林就会动手打媳妇,孙大林媳妇连玉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 后来连玉受不了,便趁孙大林不在家搬回娘家住了。孙大林觉得媳妇气消了就会回来,就没去老丈人家找媳妇。 哪知道几日后,县法院给他送来了开庭传票,媳妇连玉要跟他离婚。孙大林一见起诉状眼都红了,为了把连玉娶进门,家里出了十八万,现在饥荒还没还上呢,哪能说离就离啊。 孙大林接到起诉状当天就跑去了连家,但是他老丈人连西财说什么也不让他见连玉,让他死了这份心,连玉是不会跟她回去的。 此后,孙大林又去了几次,还真见到了连玉,但是连玉死都不回去,让他离连家远点。老丈人连西财见他不走,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后训了孙大林一顿,让他有矛盾去法院解决,不准骚扰连家。 孙大林觉得之前夫妻两人也打过骂过,但是媳妇连玉从来没提出过离婚,这次一回家就提离婚,肯定是老丈人一家鼓动的。于是他便恨上了连家。 农村人结婚早,要孩子也早,连西财才四十多岁,连玉有个弟弟叫连震,现正在上初一。孙大林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连震身上。 孙大林在下午放学时,来到中学门口等连震,连震放学后,见孙大林在门口,他知道姐姐正在跟姐夫闹离婚,便想躲开,可还是被孙大林拦住了。 孙大林告诉连震,要请他吃饭,请他给他姐姐连玉带个话。连震不想去,但是孙大林抓着他的肩膀不放,在孙大林的裹挟下,孙大林将连震带回来家,用绳子绑了起来。 此时的孙大林已经钻了牛角尖,报复之心大盛,打电话给连家,让连玉当晚八点前,拿二十万元赎人,如果报警就撕票。 连家人接到电话后,听到连震求救之声顿时乱作一团,当时便报了警。警察来到连家后,觉得连玉最好不要去,怕激怒孙大林,导致后者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此时银行已经下班,一时半会儿取不了钱,最后由连西财带着银行卡跟着警察去了孙大林家赎人。 当晚七时三十分,警察和连西财赶到了孙大林家。此时孙大林的父母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试图说服孙大林,可孙大林根本不听,老两口也没办法,只能蹲在一旁流泪。 孙大林见连玉没来,还报了警立刻火冒三丈,拿刀在连震身上连扎三刀,所幸扎的地方都不是要害。 听到儿子痛苦的哭喊声,连西财的心在不停的颤抖,他求孙大林别动手。孙大林见到连西财如此,便提出让连西财自断一臂一条腿,连西财哪里肯。 孙大林见他不肯,便用刀不断扎连震,连震不断的惨叫,听得人心惊肉跳。孙大林劫持人质在屋里,屋里关着灯,警察看不到人,不敢贸然动手。 连震的惨叫声持续到半夜时分,听到连震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警察坐不住了,于是经过一番商议,连西财以谈判为由,吸引孙大林的主意,特警突然闯入屋内,将放松警惕的孙大林踹倒在地抓获。 早已等候在院子外的医生将连震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 经法医鉴定,连震的面部、颈部、肩部、膝部、小腿、脚等部位有三十余处刀伤,伤情为重伤乙级。 “你后悔吗?”方轶问道。 孙大林反问了一句:“有意义吗?” “一个初中生被你重伤……”周颖说道一半,被方轶拦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被判了,你父母怎么办,家里的饥荒怎么办?”方式问道。 孙大林听完,低下了头,半晌后抬头道:“我会被判死刑吗?” “有这个可能。”方轶道。 孙大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当提到他的父母时,方轶发现孙大林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这说明这个世上还有他在乎的人。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阳光照耀在方轶的身上,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小周,这个案子你回头分析下,给你三天时间。”方轶道。 “好。不过这个案子似乎不太好辩护。”周颖道。 “嗯,尽人事听天命吧。冲动是魔鬼!以后遇事千万别冲动。”方轶淡淡道。 这段时间方安志学的很苦,每天借着学习让自己遗忘过去,没有时间去回忆。转眼下半学期快要结束了,方轶怕小志这样下去学傻了,便在周五晚上提议让小志休息一天,去辉煌看演出。 方安志也想休息下,便跟着父亲一起去了辉煌,吃饭、泡澡、看演出。就在父子俩看着台上的歌手卖力模仿伍佰演唱之际,李书明来到了方轶身旁。 “有日子没见你了,是不是发了大财,看不上我这小地方了?”李书明递给方轶一听青岛啤酒,开玩笑道。 “哪能啊!我这不一直忙着赚钱,养孩子,顾不上嘛。”方轶嘿嘿一笑道。 “小志,这段时间怎么样?要我说别让孩子费那劲了,我给他弄出国去,就他这成绩在国外绝对妥妥的学霸,想考个好大学还不玩儿事的。”李书明喝了一口啤酒道。 第473章 去弄钱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小志不愿意,非要考协和,我也没辙。”方轶无奈道。 “好吧,其实真考上协和也不错,将来出国留学照样吃香。 现如今国内三甲医院随便拎出一个医生,不是博士就是博士后,硕士都不好使。不出国深造,想找个好单位太难了! 小志现在不懂,你得提醒他。”李书明低声道。 现场音响效果不错,小志被台上的歌手吸引,根本不知道方轶和李书明在谈什么。 “你现在小日子过得挺爽啊,开着奔驰、吃着鱼翅燕窝,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方轶调侃道。 “别跟我提鱼翅燕窝,哥们最近吃的已经腻了,就喜欢窝头咸菜,外带一碗小米粥。”李书明煞有介事的笑道。 “饱暖思那啥,你可得注意点。”方轶笑道。 “算了吧,那是暴发户,我哪有那心情啊。 去年我把辉煌又翻新了一遍,跟银行贷了不少钱。我现在是负债度日,别看表面光鲜,其实我心里苦着呢。 现在我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把辉煌经营好,等过几年,把贷款还清了,我就准备收手了。 现如今娱乐方式多了,市场在变,我们这行竞争也大,还走老路子肯定不行。到时候我就做个富家翁,钓钓鱼,旅旅游,也给自己放个假。”说着李书明伸了个懒腰。 这时有服务生过来找李书明,他与方轶打过招呼后离开了。 方轶不断回味着李书明的话:是呀!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他记得有人曾说过:别看开宝马坐奔驰的老板派头十足,有可能他们在负债度日,奄奄一息;开十几万或者二十几万大众和本田的车主,可能房贷几百万,每个月为了孩子的补习费节衣缩食,生活不尽如人意,却又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只能关起门来小声抱怨几句;而那些骑着电动车,整日里抱怨的普通老百姓,有可能家里存着几十万,没有负债,过着安逸而迷茫的活着。 骑电动车的人羡慕开大众、本田的人,而开大众、本田的人又羡慕开宝马坐奔驰的人,开宝马坐奔驰的人累了想停下来,却不敢停,透过车窗也许他们更羡慕那些骂骂咧咧骑着电动自行车在风雨中狂奔的老百姓。 生活就是这么的神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罗达英抢劫案终于开庭了。 中院第十法庭,旁听席上没有人,三位男法官坐在上面,中间那位短发,四十来岁的男法官是主审法官。 辩护席对面的公诉人席坐着两位女检察员,此时正在宣读起诉书。 “……本院认为,被告人罗达英携带凶器抢夺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三)(四)项之规定,应当以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检察员道。 “被告人罗达英,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听……听清楚了,我没异议。”罗达英神情紧张,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者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看向罗达英道:“被告人罗达英,案发当日你去银行做什么?” “我去……去弄钱。”罗达英如实答道。 “‘弄钱’具体指什么?”检察员咄咄逼人的问道。 “就是抢钱。”罗达英道。 “你抢到钱了吗?”检察员问道。 “抢到一个密码箱,里面有钱。”罗达英道。 “里面有多少钱你知道吗?”检察员问道。 “没来得及数,满满一箱子。后来听你们说有五十万。”罗达英道。 “你是怎么被抓住的?”检察员问道。 “我抱着密码箱刚跑了几步,就被人扑倒了。然后就被抓了。”罗达英道。 “你身上带的斧头是做什么用的?”检察员问道。 “为抢钱准备的。”罗达英老实答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罗达英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审判长,辩护人需要发问。”方轶道。 “被告人罗达英,你是从银行职员手中抢的密码箱还是从存款人手里抢的?”方轶问道。 “从一个女的手里抢的,当时她正准备存钱。”罗达英道。 “也就是说你是从去银行存款的客户手里抢的密码箱,对吗?请你确认。” 方轶之所以强调此环节,他是想让法官明白罗达英不是抢银行,而是抢去银行存款的客户的钱,前后两个“抢”的性质可是差很多,一个是抢银行,是加重处罚情节,一个是普通的抢劫。 “是的。当时密码箱放在窗口的台子上,我趁那女的不注意,抢的。”罗达英不管那么多,反正你问我就如实说。 “你被抓时,是否逃到了银行外面?”方轶问道。 “没有,我在银行里面被抓的,才跑了几步就被人扑倒了。”罗达英道。 “在整个抢钱的过程中,你有没有用过斧头?有没有伤过人?”方轶问道。 “没有,我的斧头一直别在背后,没有抽出来。更不可能伤到人。”罗达英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21节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方和被告人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下面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罗达英的案子比较简单,证据都是明摆着的,斧头、银行监控录像、密码箱、现金确认笔录、被害人的询问笔录、被告人罗达英的供述等。事实摆在眼前罗达英全部认可,方轶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第474章 我严重谴责他们 “审判长、审判员:……被告人罗达英携带斧头以抢夺为目的,进入银行,在被害人拿出现金放在柜台准备办理存款业务时,罗达英将被害人现金人民币五十万元悉数抢走,后被当场抓获。 本院认为,被告人罗达英携带凶器进入金融机构劫夺储户资金,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建议判处死刑。完毕。”检察员道。 啥?建议死刑!罗达英的眼神立刻直了,虽然早就听里面的人给他说过,他有可能被判死刑,但他心里一直存有一丝侥幸,希望检察机关能网开一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法院了。 “被告人罗达英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我没有抢银行,我抢的是那女人的钱,我没抢银行……”罗达英的脑袋已经乱了,大脑一片空白。 “被告人罗达英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罗达英进入银行抢夺储蓄客户资金,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但被告人罗达英在抢夺过程中未使用暴力,且系未遂。根据《刑法》罪刑相适应的基本原则,请法院从轻处罚,建议判处被告人罗达英十五年有期徒刑。”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觉得有必要让双方再深入的发表下辩护意见,目前双方的辩护意见太过于肤浅,不利于合议庭评议案件。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发表一下两点意见: 一、本案涉及抢劫数额巨大和抢劫银行两个情节,应从重处罚。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了八种需要从重处罚的情节,抢劫数额巨大和抢劫银行属于从重处罚的情节之一,要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法定量刑幅度内从重处罚。 抢劫罪系具有严重社会危害性的暴力型财产犯罪,为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应适用死刑,以达到震慑犯罪分子的效果。 二、加重型抢劫罪不存在未遂。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我们认为,抢劫罪分为普通型抢劫罪(即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部分)与加重型抢劫罪(即具有八种情节,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部分)。 对于普通型抢劫罪应当以是否取得财物来区分犯罪既遂和未遂;对于加重型抢劫罪不应存在未遂的情形。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八种加重处罚情节包括:(一)入户抢劫的;(二)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的;(三)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四)多次抢劫或者抢劫数额巨大的;(五)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六)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七)持枪抢劫的;(八)抢劫军用物资或者抢险、救灾、救济物资的。 上述八种加重处罚的情形包括情节加重和结果加重。是否具备上述八种加重情节,是加重犯成立的条件。因此,抢劫罪的加重犯只有构成与否的问题,不区分无既遂与未遂。 也就是说,不管被告人是否强行非法占有了被害人的财物,只要抢劫行为具备了法定的加重情节,就符合了加重处罚的条件,即从重处罚的抢劫罪无未遂。 本案被告人罗达英进入银行抢劫储蓄客户巨额资金,同时触犯了抢劫银行和抢劫数额巨大两个加重处罚的情节,且已经抢劫得手,是在逃走过程中被抓,其行为属于抢劫既遂,应从重处罚,处以死刑。完毕。”检察员道。 啥情况啊!怎么还跟抢劫银行挂上钩了?方轶心中一惊,抢银行可是加重处罚的情形,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重罪”。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对检察员的意见比较满意,有这样的意见,至少判决书能多写几页。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一、被告人罗达英的行为不属抢劫银行。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条规定,《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三)项规定的‘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是指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经营资金、有价证券和客户的资金等,强调的是银行等金融机构的资金,而不是客户。 被告人罗达英进入银行抢夺准备存款的客户的资金的行为,不属于上述解释的‘客户的资金’。理由如下: 从立法本意来讲,《刑法》之所以将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作为从重处罚的情节,是为了突出打击针对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犯罪,以保护金融机构的安全。 案发之时,被害人进入银行,正在窗口准备办理储蓄业务,此时现金尚在客户手中,没有进入银行,客户与银行是两个独立的主体,故被告人罗达英的行为不应被视为对银行实施抢劫。 只有在被害人的现金已交付给银行工作人员的情况下,罗达英实施抢劫的行为才构成抢劫银行。 辩护人认为,上述解释中的‘客户的资金’应为在银行或者金融机构控制下的客户资金,不是本案中储蓄客户准备存入银行的现金。 二、加重型抢劫罪存在既遂与未遂的情况。 辩护人认为,被加重处罚的抢劫罪仍然存在既遂和未遂的情形。根据《刑法》规定,抢劫罪侵犯的是复杂客体,既包括财产权利也包括人身权利,无论是劫取了财物,还是造成了他人人身伤害,又或是两者皆有,均属于既遂;如果未劫取财物,又未造成他人人身伤害后果的,应属于未遂。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八种加重处罚情节中,除“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这一结果加重情节之外,其余情节均存在既遂和未遂的问题,其中属于抢劫未遂的,应当结合《刑法》中未遂犯的相关规定对被告人进行处罚。 本案中,被告人罗达英在抢夺过程中从始至终未实施暴力行为,未曾伤害他人身体。 被告人罗达英乘被害人不备,抢走装有现金的密码箱,从表面上看被害人已经失去了对密码箱内现金的掌控。但是对于被告人罗达英来说,他并未逃出银行营业大厅,其并未实际控制、取得密码箱内的现金,而且案发之时被告人尚未跑出银行营业厅即被当场抓获,故被告人罗达英的行为应属未遂。 三、《刑法》规定的罪刑相适应的基本原则,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被遵守。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八种加重处罚情节是相对于一般情节(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言的。 从上述法条的规定可以看出,适用该法条时应由轻到重,先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然后是无期徒刑,最后是死刑。 因此,具有八种加重处罚情节的抢劫行为也应遵循罪行相适应的基本原则,应根据具体案情选择适用刑期。在抢劫过程中是否造成他人人身伤亡,是否构成犯罪既遂,在量刑时应被充分考虑。 在本案中,被告人罗达英携带斧头抢夺,虽应按抢劫罪论处,具备加重处罚的情节(抢劫数额巨大),但被告人自始至终未使用暴力,也没有以暴力相威胁,未对他人造成任何人身伤害,且属于犯罪未遂。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综上,我们建议对被告人罗达英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请合议庭采纳辩护人的意见。完毕。”方轶道。 ……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并未当庭宣判,方轶和周颖回到了律所。 “方律师,您太牛了,公诉人当庭提出罗达英‘抢劫银行’时,我一下就蒙了。没想到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周颖一脸敬佩道。 “之前咱们谈案情时,你是不是没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看全?”方轶微笑道。 “嗯,我用到那条看那条,还真没多想。”周颖嘿嘿一笑道。 “律师的庭审反应是在长期的庭审中训练出来的,记住以后在法庭上公诉人提出自己不掌握的情况,千万别慌,一旦自乱阵脚,庭审的辩护效果肯定好不了。”方轶道。 “那应该怎么办?”周颖疑惑的问道。 “因地制宜,因情而定!”方轶神秘一笑道。 “这也太难了吧!”周颖苦着脸道。 “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要在庭审过程中不断的感悟,体会。我现在即便向你说了,你到时候心一乱也得忘了。 这跟行军打仗一样,学校里教授的东西再好,也是纸上谈兵,没上过战场(没出过庭)也白搭,战场(庭审)形势瞬息万变,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明白了吧!”方轶道。 “哦,明白了,就是得在实战中磨砺,自己感悟,对吧!”周颖点头道。 “对!不过心里素质是第一位的,心里素质不行,扛不住压力,是办不了大案、重案的,当然也赚不到大钱。”方轶微笑道。 周颖点了点头。 “好啦,你准备下孙大林绑架案的材料,开庭前多做做准备。把涉及到的法律规定和司法解释都打印出来带上。”方轶道。 “好嘞。”周颖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法援的三个刑事案子,方轶只接了几个简单的会见,收入锐减。办案子是为了赚钱,改善生活,法援案子走量,只办几个肯定赚不到钱,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也让他比较郁闷。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门开了,万可法走了进来。 “好家伙,老僧入定似的,想什么呢?”万可法笑呵呵道。 “没什么,我琢磨着怎么蹭蹭你的好运,多赚点钱。”方轶一笑道。 “是不是觉得办法援的案子耽误你赚钱了?”万可法道。 “没有,绝对没有。这是谁在造谣啊,我严重谴责他们。”方轶故作一本正经道。 “小方啊,你跟老黄和马义学坏了!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万可法撇着嘴道:“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啥就立功赎罪啊!老万,你可不能冤枉我。”方轶争辩道。他不知道胖老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少说没用的,钱文辞职了,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律师,接替钱文的活儿。”万可法道。 自从钱文抑郁后,万可法便有了招聘律师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律师,所以团队将钱文的法援案子分给了团队里的其他律师,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 律师们谁不想要肥活儿,对于法援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不感冒也很正常,时间一长大家肯定有意见。所以万可法建议大家内部推荐,解决法援律师的问题。 “只做法援案子?”方轶问道。 “以法援为主,在不耽误法援案子的情况下,可以做其他案子,不限制。”万可法道。 “我留意下,有合适的推荐给您。”方轶道。 几天后,罗达英的案子判下来了,方轶去中院领了刑事判决书。 中院认为,被告人罗达英携带凶器抢夺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构成抢劫罪。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应予确认。 辩护人方轶关于犯罪未遂的辩护意见,因被告人罗达英系将被害人的钱抢劫后在逃匿的时候被抓获的,其犯罪行为已经实施完毕,故该辩护意见不予采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第二百六十三条第(四)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罗达英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作案凶器斧头一把依法没收销毁。 第475章 王德友的请求 “方律师,法院认为罗达英是犯罪既遂,判处死刑。咱们要不要再去看守所见下罗达英?”周颖看过刑事判决书后,问道。 “嗯,你约下看守所会见,咱们听听他的想法,看他是否需要上诉,另外你跟法援中心联系下,把情况说下。”方轶道。 “好的。”周颖转身出了办公室。 中午吃完饭,方轶正要回办公室眯一会儿,被王德友拉住了,二人来到了路边的树下。 “老王,有事?”方轶抽出一根红梅递给了王德友。红梅始终是他的真爱,可以让他忆苦思甜,奋发向上。 “我听说诉讼部在招法援律师,是真的吗?”王德友接过烟后问道。 “对呀!法援组一共有三个名额,钱文律师离职了,所以现在准备再招一个补上,……你不会是想做法援律师吧?没有底薪的,全靠自己干。”方轶惊讶道。 “法援案子的量怎么样?”王德友没直接回答方轶的问题,但是从他的反问中,方轶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法援案子的量绝对没有问题,如果老板拿不到法援案子,其他律所更拿不到,目前我们都在帮着法援组消化法援案子。”方轶道。 这还真不是方轶替万可法吹牛,每年的法援先进工作集体都有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万可法律师团队,法援先进个人更是不在话下,胖老头的资源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律师能想到的。 王德友没急着说话,皱着眉头,狠狠的吸了两口烟,然后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家里孩子上高中,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媳妇赚的不多。法顾部门虽然工作稳定,收入也稳定,但挣不了太多,所以我想调到诉讼部门,多赚点钱。 律师本色 第222节 法援案子靠的是量,如果量大,我多做些案子,总能赚到钱。至少比现在赚的多。” “要是从赚钱的角度讲,法援案子的提成比例比一般案子要高,肯定比在法顾团队赚钱……,而且时间上完全由你自己掌控。但是赚不到大钱,全是辛苦钱,你可要想好。”方轶正色道。 “我已经想好了,我家住村里,没有房贷,车贷再有一年就还完了,现在家里最大的经济压力就是孩子高考补习费。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去企业超龄没人要,自己单干没有案源,专业能力也就那样,借着你的光儿进了金石律师事务所,结果赶上内讧。后来因祸得福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当初你帮我一把,我根本进不了这家律所,现在社会上四处跑,找案子的律师不在少数,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也跟他们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得感谢你。”王德友表情严肃道。 “老王,咱们投缘,不提什么帮不帮的……”方轶道。 “别,事实就是事实,你帮过我,到什时候我都得感激你。我现在就想拼一把,为孩子将来上学多攒点钱。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王德友道。 前几天王德友知道法援组缺人后,立刻就想到了方轶。他知道方轶跟老板混的熟,而且方轶提合伙人就是老板一手操作的,所以他想让方轶跟老板提一嘴,走走后门,把自己调到法援组去。 “行吧,你真想调到法援组去?”方轶跟他确认道。 王德友点了点头:“真想去。” “行,我下午跟老板说下,至于老板会不会让你去,我可不敢保证。”方轶道。 “没事,你只要帮我说下就行,能不能成看命了。”王德友道。 应该说王德友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团队的法援组正在用人之际,法顾部门多一个少一个律师,没有多大影响。很快,王德友便被调去了法援组。 方轶去看守所会见时,发现罗达英很颓废,如不上诉他必死无疑,上诉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在这种情况下罗达英选择了上诉,搏一把。 方轶早就料到他会选择上诉,所以在去会见前,便起草了上诉状,以‘量刑过重’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上诉,当场让他签字。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将上诉状递交给了中院。 市人民医院内,看着病床上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儿子,连西财恨的牙根直痒痒,虽然连震身上血了呼啦的,看着挺吓人,但经抢救并无性命之忧。这才让连西财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连西财请人代笔写了一封声明递交给了中院主审孙大林绑架案的法官,要求严惩凶手,不要赔偿,必须判决孙大林死刑。 其实他也知道,孙家现在欠着一屁股饥荒,根本拿不出钱来。 几日后,孙大林绑架案开庭了。 旁听席上,坐着几位连家人,连西财便在其中,只不过方轶不认识。孙家人一个都没来。 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女检察员,坐在首位的女检察员三十多岁的样子,方轶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个案子中对过庭。 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两男一女,中间的审判长是位男法官,大胖子,大鼻子、大耳朵,大眼睛,大嘴叉,看着挺有福气的。 “……本院认为,被告人孙大林绑架被害人连震,并造成被害人重伤,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和第二百三十九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和绑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孙大林,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听清楚了。指控我犯故意伤害罪和绑架罪,我无异议。”孙大林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被告人孙大林,你认识被害人连震吗?”检察员问道。 “认识。他是我小舅子。”孙大林道。 第476章 从旧兼从轻原则 “案发当日,你都做了什么?被害人为什么会在你家?”检察员问道。 “我去学校门口找他,骗他来家里吃饭,并让他捎信给他姐姐连玉,他有些不情愿,我就把他强行拉回了家,然后用绳子把他绑了。”孙大林道。 “你把被害人绑回家后,做了什么?”检察员道。 “我打电话给连家,让他们准备二十万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连震。”孙大林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目的是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娶他姐姐连玉花了十八万,饥荒现在都没还清,连家人鼓动连玉要跟我离婚,我要把之前的钱都要回来。”孙大林道。 “你说连家人鼓动连玉与你离婚,你是怎么知道的?”检察员问道。 “我猜的,连玉跟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回娘家就提出离婚,肯定是她家人搞的鬼。”孙大林道。 他嘴上说连家人鼓动连玉离婚,但是根本提不出证据,全凭他的想想和猜测。之前方轶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是找不到任何证据,连家人又矢口否认,只得作罢。 “你媳妇连玉为什么回娘家?”检察员问道。 “我……我打了她。”孙大林吞吞吐吐道。 “你打过几次?”检察员刨根问底道。 “打了……我也记不得了。”孙大林有点发蒙。 “不是十八万吗?为什么你要二十万?多要的两万是什么钱?”检察员道。 “那是对我的补偿。”孙大林道。 “你收到钱了吗?”检察员接着问道。 “没有。连家人报警了。我为了报复连家,就用刀捅了连震。”孙大林道。 “被害人身上的伤是谁遭成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我用刀弄的。”孙大林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孙大林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辩护人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席上的孙大林:“被告人孙大林,案发前你是否去过连家?” “去过。”孙大林道。 “去做什么?”方轶道。 “去找连玉,让她回家。”孙大林道。 “她答应了吗?”方轶问道。 “没有,连西财,也就是我老丈人,不让我见她。后来我在她家大门外,堵到了他,想跟她说回家的事,但是连西财不让我跟她说话,还报了警。所以我恨连西财,恨连家人,要不是他们鼓动连玉离婚,我也不会有今天。”孙大林道。他的双眼中满是怨恨。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孙大林的性格比较轴,爱钻牛角尖,方轶的问话只能点到为止,再问下,他不知道孙大林会说出什么不利于己方的话,那样的话就被动了。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及被告人有无新证据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对于公诉人出示的证据,孙大林全部都认可,事实胜于雄辩,警察当场将孙大林抓获,方轶也没办法为他辩解。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被告人孙大林在绑架过程中杀害被绑架人,导致其重伤,其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和绑架罪,应依法严惩,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和第二百三十九条之规定,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孙大林处以死刑。完毕。”检察员道。 旁听席上的连西财听到检察员的建议后,心里感觉非常舒服,他恨不得孙大林立刻、马上就嗝屁。 “被告人孙大林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是连家人鼓动连玉离婚,骗我的钱在先,我才绑连震的……”孙大林道。 “被告人孙大林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孙大林仅构成绑架罪,不构成故意伤害罪,另外,本案中不存在致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情形,孙大林不应被判处死刑。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孙大林处以无期徒刑,理由如下: 一、本案不应数罪并罚。 辩护人认为,在绑架过程中或是在绑架状态持续过程中,如绑架人对被绑架人又实施了伤害(未致死)、杀害(未遂)行为,如果伤害或者杀害被绑架人尚未造成特别严重后果,论罪应当判处无期徒刑以下刑罚的,应按绑架罪一罪论处。因为此时的‘杀害’和‘伤害’等行为是被包含在绑架罪‘暴力手段’的构成要件之内的。 本案中,被告人孙大林在绑架状态持续过程中,故意对被害人连震进行伤害,虽然导致被害人重伤的结果,但未造成被害人严重残疾。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连震致人重伤,应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此时被告人孙大林的伤害行为已经被包括在绑架罪的“暴力手段”之内,所以没有必要再单独评价,因此,应按照绑架罪一罪处罚。 二、本案不应适用死刑。 本案的案发时间是在二零一五年九月,当时刑法修正案(九)尚未实施,应按照刑法从旧兼从轻的原则,适用旧《刑法》关于绑架罪的规定。 (2015年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九)实施,该修正案将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二款修改为:“犯前款罪,杀害被绑架人的,或者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而修正前的《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如按照上述修正案,孙大林造成被害人重伤,且手段残忍,法院可以依法判处其死刑,没有任何毛病) 根据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犯绑架罪致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 该规定意味着行为人犯绑架罪时,只有在实施绑架行为过程中造成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死被绑架人的,才能适用死刑。而本案不存在前述情况。 辩护人建议判处孙大林无期徒刑。”方轶道。 第477章 死刑与无期 对面的坐在首位的检察员终于认出了方轶,心道:又是这家伙,这家伙太能喷了。多亏了准备充分,否则还真被他唬住了。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发表以下观点: 一、本案可以适用死刑 我们认为,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的‘致被绑架人死亡’,应包括杀死被绑架人的情形。‘杀害被绑架人’应当包含了实施杀害行为,但尚未造成死亡的情形。也就是说,‘致被绑架人死亡’,是结果加重的规定,而‘杀害被绑架人’则是情节加重的规定。 本案中,被告人孙大林在绑架中故意伤害被害人,导致被害人重伤,对被告人适用死刑是符合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立法本意的。 而且刑法修正案(九)也是秉承的这一思路,将绑架罪第二款修改为:犯前款罪,杀害被绑架人的,或者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所以本案对被告人适用死刑是恰当的。 二、本案应数罪并罚。 本案中,被告人孙大林在绑架的持续状态中,以特别残忍的手段故意伤害被害人,致人重伤,其手段特别残忍,我们认为,对此有单独评价的必要。 如果将被告人的伤害行为“吸收”在绑架罪中,则无论勒索的钱财数量多大、伤害被害人到什么程度,只要被害人没有死亡,最高就只能判处其无期徒刑。我们认为这样做有罪刑失衡之嫌。因此应当对被告人的伤害行为按照故意伤害罪定性。对被告人的行为应当按照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的头脑中已经对案件的判决有了大概的思路,没办法,手里的案子太多,这案子在开庭前,他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了解了下案情,至于其他的……全靠庭审了。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律师本色 第223节 一、本案不应适用死刑 辩护人认为,《刑法》有从旧兼从轻原则,所以新修正的《刑法》不应适用到本案中。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存在一定瑕疵,理由如下: 1、如果将‘杀害被绑架人’理解为不仅包括杀害后果,还包括杀害行为,必然导致只要存在杀害行为,不管是造成轻伤、重伤、严重残疾还是死亡,都只能无一例外的判处死刑,这是不符合罪刑相适应原则的,有违立法本意。 辩护人认为,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的立法本意是强调必须具有被害人死亡的结果。 2、在司法解释和相关法律未对‘杀害’一词作出特别规定时,‘杀害’一词的含义应遵循普通人的理解,不应随意做扩大或限制解释。‘杀害’一词作为日常用语,虽然包括‘杀’的意思,但强调的是‘害’,即“死”的结果。 3、‘杀害’一词在刑法分则中,出现过多次,比如《刑法》第三百一十八条,第三百二十一条等,‘杀害’是被排除在‘造成被组织人、被运送人重伤、死亡’之外的,需要作另一罪单独评价,实行数罪并罚的。 但是在绑架罪中,‘杀害’是与死刑来配置的,因此,对绑架罪的解释必须从严掌握。按照旧《新法》的规定,本案不应适用死刑。 二、本案定性为绑架罪,不存在‘罪刑失衡’。 辩护人并不反对在绑架罪中适用数罪并罚,如果被告人孙大林的伤害手段特别残忍致导致被害人严重残疾,或者杀害未遂但手段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论罪应当判处死刑的,辩护人认为此时的杀、伤行为应当而且有必要进行单独评价,被告人构成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实行数罪并罚。 如果出现上述情况,虽然按照绑架罪无法判处被告人死刑,但根据《刑法》关于故意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的相关规定,法院可以判处被告人死刑,因此不存在罪刑失衡的情形。 但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不存在上述情况,按照绑架罪量刑,不会导致罪刑失衡。”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院认为,被告人孙大林在绑架过程中杀害被绑架人致重伤乙级,其行为已构成绑架罪,应依法严惩,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的规定,判决:孙大林犯绑架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审判长宣判道。 听到判决后,孙大林一下瘫坐在被告席上,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虽然爱钻牛角尖,但不代表他在死亡问题上也那么执着,现在他心中的希望没了。 孙大林不服,当庭表示要上诉。方轶也觉得这案子判死刑太牵强了,与法律规定不符,回到律所后,当天下午便开始准备上诉的事。 几日后,刑事判决书下来了,方轶起草上诉状后,再次会见孙大林,跟他确认上诉的意愿,孙大林果断的在上诉状上签字,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将上诉状提交给了中院。 不久后,罗达英抢劫案二审,在省高院开庭了。 方轶做了罪轻辩护,因为对控辩双方和上诉人对案件的事实均没有争议,仅就量刑有争议,所以案件审理的很快。 方轶依然坚持一审时的罪轻辩护意见,检察员坚持一审判决量刑适当。庭审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省高院经审理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罗达英携带斧头抢走银行储户人民币五十万元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法予以确认。 上诉人罗达英的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原判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鉴于上诉人罗达英在犯罪中未对被害人的人身造成任何伤害,在抓捕时也没有持械反抗,本案尚未造成严重后果,根据罪刑相适应原则,原判量刑过重。 上诉人罗达英及其辩护人所提‘量刑过重’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成立,本院予以采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二款、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三)、(四)项、第五十七条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维持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对被告人罗达英的定罪部分,撤销其量刑部分。 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罗达英犯抢劫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第478章 这丫头飘了 听到判决后,站在下面的罗达英顿时泪流满面,命算是保住了。只要不死就有出来的哪天,只是到那时人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早已消失不见,再见的只有夕阳。 宣判后,在被带出法庭前,罗达英郑重其事的给方轶和周颖鞠了一个躬,以示感谢。 方轶心情舒畅了许多,站在他身旁的周颖成就感瞬间爆棚,她感觉自己在方律师的带领下拯救了生命,这才是律师应该做的事。 此时的周颖感觉自己与美丽国那个裤衩外穿的家伙是一样一样的,都在拯救人命。 一周后,孙大林绑架案二审开庭审理。让方轶没想到的是,审判长居然就是之前主审罗达英抢劫案的那个法官。 孙大林的案子与罗达英案有些不同,方轶做罪轻辩护,认为孙大林在绑架的过程中及持续状态中没有造成被害人连震死亡的后果,原审法院判处孙大林死刑量刑不当。 省检察院的态度没有市检察院那么强硬,认为之前建议的量刑确实有些过重。合议庭见双方争议的焦点是量刑,而且均觉得一审法院量刑过重,最关键的是合议庭也觉得一审法院量刑不当,于是在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省高院认为,原审法院认定上诉人孙大林绑架并故意伤害被害人连震至重伤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上诉人孙大林为勒索钱财、泄愤报复而绑架连震,并将被害人连震伤害致重伤,其行为构成绑架罪,且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应依法严惩。 根据旧《刑法》的规定,犯绑架罪只有致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才能判处死刑,孙大林在绑架中并未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故其辩护人提出原审法院以绑架罪判处孙大林死刑不当的辩护意见成立。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的规定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 一、撤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中的刑事判决部分。 二、孙大林犯绑架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周颖站在方轶身旁,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成就感爆棚,这两个案子够她在实习律师中吹上一年的了。 次日下午,黄援朝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老方,最近小周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黄援朝道。 “没有啊,最近她跟着我做了三个法援的刑事案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怎么啦?”方轶一头雾水道。 “刚才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趾高气扬的从几个实习律师面前走过,那几个实习律师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我瞧她那状态有点不对劲,所以过来问问你。真没什么事?”黄援朝迟疑的看向方轶。 “能有啥事啊!不过是跟着我做了三个案子,一个判死刑,两个一审判死刑,二审改判无期。我们这阵子一直在忙案子的事,能有啥事啊?”方轶满脸疑惑的看向黄援朝。 “哦!我明白了。小周这丫头是飘了,跟你做了三个死刑的案子,两个改判无期,她膨胀了!一定是这样!”黄援朝不住的点头,肯定以及确定自己的猜测,然后道:“这样可不好,你得找机会敲打敲打她,要不然迟早得吃亏。” “就为这事啊!我明白了,以后我专门找败诉的案子,让她跟着去开庭,保证不出一个月她就蔫了。”方轶笑呵呵道。 “别,可别这么干。全是败诉的案子,会破坏她的积极性,搞不好会去找老板辞职。跟钱文似的去考公。 小周是个好苗子,就是刚入门,经历的少,假以时日一定能留在团队,成为咱们的同事。”黄援朝心疼道。 “哎,你们师徒真是难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算了,我不带了,你自己带吧。”方轶故作气愤道。 “别呀,培养出徒弟,你也有功劳,军功章有我的一半儿,也有你的一半儿,到时候我给你庆功。”黄援朝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脸。 “王德友转到诉讼部有段时间了,你感觉咋样?”方轶突然问道。 “老王是你推荐的人,咋问起我来了,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小律师,哪知道那么多啊。”黄援朝推脱道。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消息灵通啊,而且从来不迟到早退,团队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当初拉老王过来,可是为咱们着想,有人做法援的案子,省的咱们分散精力不是,我就是打听下他的情况。”方轶道。 “呃……好话都让你说了。 我看他已经进入状态了,每天忙着处理法援的案子,天天往出跑,据说团队正在一点点给他加码,他挺拼的。人到中年不容易啊,都是为了赚钱养家。”黄援朝道。 正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是云梅打来的,问他明天上午是否有空,约他到云雾茶庄喝茶,有个朋友想咨询法律问题。有法律咨询的是好事,方轶自然点头答应。 方轶知道,云梅的朋友大多都是茶叶圈里的老板,出手都很大方,这次过去喝茶,不知道能不能签下一单。 次日上午十点,方轶去了云雾茶庄。二楼的茶室内,云梅正在泡茶,室内充满了淡淡的茶香,持久不散,非常好闻,人在茶室内坐久了茶香会落满全身。 方轶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进茶室,一进门正见云梅在展示茶艺,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云总,您这茶艺可以开班授课了!”方轶微笑道。 “见笑了!好久不动了,手法都有些生疏了。”云梅微微一笑,说道:“方律师,过来坐,我朋友正在路上,马上到。” 说着,她将一杯香茶放到了方轶的面前:“您最近怎么样?忙吗?” “还好,之前做了三个刑事案子,一个死刑,两个死刑改无期,忙了段时间,这几天刚把案子结了。”方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哦?!看来我运气不错,正好您有空。”云梅眼中含笑道。 第479章 庄文静杀人案 “您说笑了,有事,您打个电话就行。”方轶诚心诚意道。 方轶的话让云梅心里热乎乎的,方轶的一句客套话,但是在云梅听来却是那么的诚意满满。这也许跟听者的心情有关吧。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嗒嗒”的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 门一开,一位齐耳短发,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棉布休闲装,宛如一阵疾风来到茶桌前。 “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这位就是方律师吧?”漂亮女人大咧咧道。 “方律师,这位就是我跟您之前提到的好朋友,刘敏,也是我的大学同学。这位就是方律师,方律师擅长刑事案子,有很多成功案例。”云梅介绍道。 “方律师,您比照片上帅气多了。之前云梅跟我说完了,我上网看了你们律所的网站,看到了您的资料。您别见怪哈。”刘敏微笑道。 “没关系,应该的,这样可以增加对律师的了解,其实我挺赞成您这么做的。”方轶起身笑道。 “都不是外人,坐下聊。小敏,来,喝杯茶。”说着,云梅将一杯茶水放到了刘敏的面前。 “方律师,今天麻烦您了,我有个事想咨询下。”闲扯几句后,刘敏说道。 “不麻烦,您说。”方轶道。 “我在隔壁市开了一家休闲度假山庄,平时接些散客和旅游团,生意还可以。我有个表妹叫庄文婧,云梅见过,小丫头很能干,性格泼辣,头脑也灵活,就是学习差点。 前年大专毕业后,没有合适的工作,我就把她安排在了山庄,从服务员做起,准备好好培养下,过几年把她提上来,做管理。 山庄里除了总经理外,没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这丫头也算争气,干了近一年就被提了领班。山庄里的小姑娘们跟她都很合得来。”刘敏道。 方轶静静的听着,不知道刘敏说这么多,想要咨询什么。 刘敏喝了口茶水后,接着道:“上个月我正在外省出差,结果山庄的总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我表妹庄文婧杀人了,我当时就蒙了,虽然我表妹平时泼辣些,但是绝对没胆子杀人。 接完电话,我当天晚上就赶了过去。后来了解到,是两个之前被山庄辞退的男员工来找一个叫薛红的女服务员,庄文婧跟薛红住一个宿舍,结果那两个男员工闯进去企图拉走薛红,被她一刀给扎死了。” “扎死了几个?两个都死了?”方轶问道。 “不是,扎死了一个,另一个被吓跑了。事情发生后,我让山庄的法律顾问去看守所所会见过我表妹,当时她头脑有点混乱,也说不清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我们山庄的法律顾问也就解决个劳动纠纷之类的小案子,能力有限,我听云梅提过您,说您擅长刑事案子,所以我就想跟您咨询下,看看这案子有没有希望。”刘敏道。 “现在案子到那个阶段了?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昨天律师打电话说是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了,刚转过去。这事我都没敢让我小姨知道。要是我小姨知道文婧出事了,肯定得住院。”刘敏道。 “她家里人不知道,您之前是怎么委托的律师?”方轶好奇的问道。 “我还有个表哥,叫庄文海,是庄文婧的亲哥哥,他就在铁路局工作。我让他做的委托。您看这案子……”刘敏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您表妹可能涉嫌故意伤害,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案发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有可能构成正当防卫。 如果是防卫过当导致对方死亡,构成故意伤害罪,您表妹仍然要负刑事责任,有可能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方轶道。 “如果防卫过当,会不会被判死刑?”刘敏问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的规定,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方轶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224节 “哦,明白了,如果真被判了死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姨说这事。这事都怪我,要是我把她带在身边,当助理就没这事了。”刘敏自责道。 “小敏,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自责了,现在的关键是给你表妹庄文婧请个律师,先去把情况问清楚,我们心里也有谱,总比这么悬着好。”云梅劝慰道。 “嗯,方律师,如果这个案子委托给您,需要多少钱?只要能把我表妹捞出来,多少钱都好说。”刘敏道。 她是真心急,生怕小姨知道表妹的事责怪自己。如果表妹被判刑蹲大狱,以后这亲戚也就不用再走动了,自己母亲也得责怪自己。 “这样吧,您先付二万元律师费,我去会见下,再去检察院阅卷,看看案情。等我看过案卷后咱们再谈律师费的事。”方轶道。 “行,今天能签约吗?这事宜早不宜晚。”刘敏看向方轶。 “可以,一会我给所里打电话,让人准备委托手续,您让庄文婧的哥哥直接到所里办委托就行。”方轶道。 “好嘞,我这就给她哥哥打电话。”正说着,突然刘敏的手机响了起来:“抱歉,我先打个电话。”说完,刘敏起身向外走去,显然她不想云梅二人听到。 “云总,您跟这位刘总关系怎么样?”方轶低声问道。他发现,刘敏与云梅的关系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近。 “我们上大学时关系还可以,毕业后就很少见面了,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打个招呼,偶尔同学聚会聊聊,就这样……,你不用顾及我,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云梅见刘敏出门打电话去了,低声道。 “哦。”方轶心中有了底儿。 如果刘敏与云梅真是关系特别近的那种好朋友,或者是她的合作伙伴,方轶还真的打个折,云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是今天这事……既然云梅开口了,那就公事公办好了,把案子办漂亮些,什么都好说。 第480章 庄文静杀人案2 中午,云梅请刘敏和方轶在附近的餐馆吃过饭,又回到茶庄聊了一会儿,下午二点,刘敏开车跟着方轶回到了律所,恰好庄文婧的哥哥庄文海也到了,周颖协助庄文海办了委托手续,支付完律师费后,方轶送走了刘敏二人。 “方律师,这案子您带我一个呗。”回到办公室后,周颖眨着大眼睛,俏皮的笑道。 “带你一起办着案子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方轶想起了老黄的话。 “您说,什么要求?”周颖道。 “你坐下,我先问你个事。”方轶坐在办公桌后,说道。 “什么事?”周颖坐在了方轶对面,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你说一个大盆,和一个小口的坛子,如果装同样多的水,放在太阳下那个会先干?”方轶问道。 “嗯……大盆是敞口的,坛子是缩口的,应该是大盆吧,对,大盆里的水蒸发快,应该是大盆先干。”周颖歪着脑袋道。 “所以啊,你以后别办两个案子,有点成就,就到处宣扬,总这么干,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早晚得干了,啥也攒不下。要学会低调,懂吗?低调。 事以密成,言语泄败。发于心思,成于深思! 要想学本事,长能耐,就得跟个缩口坛子似的,管住嘴,肚子里多存知识,勤练,多想。明白不?”方轶正色道。 周颖不断的点头,尴尬的一句话不敢说。 “好了,去准备下,约下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的阅卷。到时候跟我一起去。”方轶松了一口气道。 “好嘞。您放心,以后……不,现在我就改。”周颖说完接过庄文婧的案卷,起身出去了。 “哎!老黄啊,这得罪人的活儿怎么都甩给我了,希望小周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周颖出门后,方轶嘀咕道。 一个师父一个性格,师父什么习惯,天长日久徒弟也会形成什么习惯。方轶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的人,所以老黄跟他说完小周的事后,方轶觉得有必要跟周颖谈下,敲打下她。当然听与不听,那就不好说了,老黄才是周颖的师父,方轶不过是办案子带一带她,没有师徒名分。 接下来的几天,方轶和周颖往返于两市之间,先去检察院阅卷,隔了一日又去了看守所会见庄文婧。 看守所内,方轶和周颖对面的庄文婧齐肩短发,显得很单纯,一双大眼睛,五官端正,虽然称不上漂亮,但是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 “庄文婧,你能说下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庄文婧一直在抹眼泪,两只眼睛哭的跟个桃儿似的:“我……她们说我杀了人,要被判死刑,方律师,是这样吗?”庄文婧并没有回答方轶的问题。 “她们是谁?”方轶问道。 “就是跟我关在一起的人。”庄文婧的眼中全是泪水,看向方轶。 “这取决于你在案发时都做了什么,别听她们瞎说,她们是在吓唬你。”方轶安慰她道。 “真的?”庄文婧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真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我的工作,告诉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构成正当防卫,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也就不会被判刑,如果你不说,我也救不了你。”方轶道。 “好吧,我想起什么就告诉您什么……”庄文婧点点头道。 其实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她是记得的,只是一时心里恐惧,被关进来后,整个人心乱了,随后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的人都说她构成故意伤害,会被判刑,她终于扛不住了,心态崩了。 虽然方轶的话让她的心神稳定了些,但是她的心仍然慌慌的,讲述案发时的情况难免有遗漏。多亏了方轶之前看过案卷,了解一些情况,又问了在山庄与庄文婧同住的女孩薛红和另外一个女孩(还有一个女孩,被吓得案发当天便辞职了),再加今天她的讲述,算是基本上还原了案发当时的情况,否则方轶还真搞不明白。 案发当天下午,之前被刘敏的山庄辞退的两名员工周涛和邓刚下班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在聊天中,邓刚告诉周涛,他早上遇到了山庄负责采购的老李,老李说他们二人被辞退,都是薛红搞的鬼。 原因很简单,之前周涛对薛红有意思,想跟她处对象,但是薛红不同意,嫌他赚钱少,后来总是躲着他。但是周涛有机会便缠着薛红,薛红便将周涛偷吃厨房糕点的事告诉了总经理。 后来在总经理的调查下,发现在后厨工作的周涛和邓刚都存在偷吃后厨糕点和酸奶的情况,便以二人违反劳动纪律为由,辞退了二人。 得知事情真相的周涛,借着酒劲儿,扬言要给薛红好看。邓刚心中也恨薛红,便鼓动周涛跟他一起去饭店把薛红拉出来,教训下她,把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她不从。周涛脑袋一热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晚上七时许,喝了不少白酒的周涛和邓刚打车去山庄找薛红,但是当时正值客户用餐之时,薛红忙着上菜,二人被值班的经理拦下了。 周涛和邓刚寻思着山庄距离市区比较远,来一趟打车花了不少钱,就这么回去了太亏,便躲在山庄大门外,一边吸烟,一边计划下一步行动。 周涛提议后半夜客人都散了,去山庄的宿舍找薛红,反正宿舍住的人少,女的单独一个小院,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届时让邓刚帮他把薛红弄出来,他要报复薛红。 两人一直挨到凌晨一点多,才向宿舍走去。之前他们两人在山庄工作,对周围环境非常清楚,到了女员工住的小院,邓刚翻墙进去,打开了院门,二人直扑薛红住的宿舍。 此时,正是淡季,山庄客人不多,其他女员工不是被放长假,便是被辞退。小院中只住着薛红、庄文婧和另外两个女生。 周涛来到宿舍门外后,敲打宿舍的房门,叫嚷着让薛红出去。大半夜的,谁敢出去,薛红拒绝了。 第481章 庄文静杀人案3 周涛见薛红避而不见,怒火中烧,越想越来气,便用脚猛踹房门,只几下便将房门踹开了。进入宿舍后,周涛直接来到薛红的床前,邓刚随后跟了进去,站在周涛身后,准备帮周涛拉拽薛红。 见周涛破门而入,薛红吓得躲到了床里面的墙角处,叫嚷着让周涛出去。同屋的庄文婧和另外两个女孩也被吓住了,忘记了报警,只顾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叫嚷着让周涛和邓刚出去。 周涛酒劲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把扯开了薛红怀里的杯子,伸手将薛红拉下了床,想将她带出宿舍。薛红被托在地上,不肯走,周涛对她的身上连踢四五脚。在拉扯中,薛红的睡衣被撕坏,露出了前胸。 庄文婧平时与薛红关系不错,情同姐妹,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男人把薛红拖走,后果不堪设想,她良心过不去。 于是就在周涛与薛红二人在地上拉扯,邓刚企图上前帮忙之时,庄文婧从床上下来,冲了过去,试图推开周涛。周涛喝了酒,头脑已经失去了理智,见有人帮薛红,心中大怒,回身给了庄文婧一个嘴巴,一把撕开了她的睡衣,导致庄文婧春光外泄。 庄文婧被推倒在床旁地上,她床头上放着一把小摊上买来的水果刀,此时的她感觉被羞辱,大怒,一把抓起水果刀,向周涛挥去,将正要去拉扯薛红的周涛的胳膊划伤。 邓刚见周涛被划伤,顺手抄起地上的一个健身用的女士哑铃向庄文婧的头砸去,可他的手刚抬起来,庄文婧手里的刀一下刺进了他的胸膛,随即邓刚倒地,胸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血。邓刚的身体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庄文婧见邓刚倒地,鲜血很快染红了衣服和地面,心里立刻慌了,手中的水果刀落地,惊叫着跑出了宿舍。周涛见邓刚被刺到,被吓的立刻酒醒,向前面跑去找值班的赵生,求他开车送邓刚去医院。 此时,同屋的女孩才想起来给总经理打电话。后来,公安机关来人将庄文婧带走后,以涉嫌故意伤害罪为由将她羁押。 邓刚被送到了附近的卫生院,经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邓刚左胸部有一点八厘米的刺创口,其因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按照你的说法,你当时是为了救薛红,所以才用刀刺伤的周涛,后来邓刚要用哑铃砸你头,你是为了自救才扎的邓刚,对吗?”方轶问道。 “是。当时我就是想救薛红,不让他们两个把薛红带走,后来邓刚突然冲过来,要砸我头,我就刺死了他。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要砸我,我才……”说着,庄文婧哭了起来。 “你说的哑铃是什么样子的?有多重?”方轶问道。 “哑铃是之前的服务员留下的,我们平时用它健身或者砸核桃吃,一个三斤,一共两个,铁的。也就这么大……”庄文婧用手比划着的大小道。 之前方轶去山庄询问情况时,案涉哑铃已经被公安人员收走了,但是宿舍内还剩下一个,方轶见过,哑铃个头不大,但是挺沉的,如果真抡起来砸在头上,不死也得重伤。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和周颖被刘敏接到了山庄。 吃过中午饭后,众人坐在山庄的茶室内,边喝茶边谈案情。 “刘总,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些。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觉得可以往正当防卫的方向辩护,做无罪辩护,如果成功,您表妹庄文婧会被无罪释放。”方轶放下茶杯道。 “方律师,如果做无罪辩护的话,您觉得成功率有多大。”刘敏担心道。 平心而论,她不想表妹庄文婧出事,最好能被无罪释放,但是之前她通过检察院的朋友问过,这个案子院里很重视,准备以故意伤害罪向法院提起诉讼。 之前的那位律师跟她讲,可以做罪轻辩护,并可以通过关系先取保,把庄文婧弄出来,结果钱花出去了,取保却没批下来,这让刘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今天方轶说做无罪辩护,她心里有些不托底,万一法院不认可律师的说法,会不会判的更重? “成功率我还真不好跟您说。但是我觉得希望还是有的。”方轶想了下道。 他是不可能给出精确的百分比的,第一违规,第二他也不具备张铁嘴那种能掐会算(忽悠)的本事。 “嗯,如果我表妹的案子委托给您,您看我需要给您多少律师费?”刘敏问道。既然有心委托怎么也得问问价。 “如果您委托我办理您表妹的案子,律师费十五万元。之前已经收了您两万,可以冲抵这次的律师费,您再给十三万就行。 您考虑下,下午我们还要回律所,就不多待了。如果您决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方轶见刘敏有些犹豫,说道。 刘敏家大业大,方轶觉得她拿得出这笔钱,而且庄文婧是她表妹,真出了事她没法跟小姨交代,所以方轶推测她一定会舍得花钱,给表妹请律师。所以才报价十五万。 “好,我跟表哥庄文海商量下,三天内给您回信儿。”刘敏说完,将方轶和周颖送到了大门口,挥手道别。 方轶回到家时,方安志正在卧室内温习功课。因为方轶回来的晚,家里没人做饭,方安志在门口的饭店吃了一顿盖浇饭。 “小志,要不要再吃点?”方轶提着一只烧鸡站在卧室的门口,微笑道。 “有驴肉火烧吗?”方安志回过头,右手搭在椅背上,问道。 “这个可以有。”方轶笑道。 说完,他变戏法般的从背后拿出来一个袋子,里面有驴肉和烧饼,袋子上印着某驴肉火烧店的名字:“我稍微加工下,就可以了。你要不要放点青椒?” “要,少放点,给我来两个。”说着,方安志起身跟着方轶去了厨房。 “你拿锅干什么?”方轶疑惑的看向儿子手中的汤锅。 “做个鸡蛋汤啊,难道干吃驴肉火烧?”方安志同样疑惑的看向老爸。 “好吧,我负责驴肉火烧,你负责鸡蛋汤,咱们分工合作。”方轶一边忙手里的活儿,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儿子的操作。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鸡蛋汤了?方轶心中满满的问号。 第482章 一帮混吃等死的货 律师本色 第225节 十多分钟后,父子二人一边喝鸡蛋汤,吃驴肉火烧,一边闲聊。 “快期末考试了吧?”方轶喝了一口鸡蛋汤,感觉味道还可以,随口问道。 “快了!下半学期老师已经将初三的课讲完了,下学期一开学老师会带着我们复习之前学的东西。”方安志咽下口中的驴肉火烧道。 “初三的课你们都讲过了?”方轶惊讶道。 “是呀!我们初二的课程十二月底老师就讲完了,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天天那么晚下课,还要上晚自习。 老师说我们是实验班,所以讲课速度比其他班要快。初三基本上就不学新东西了,全面进入复习状态。我们班里有好几个同学被调去普通班了。”方安志道。 “为啥?”方轶问道。 “学习跟不上呗。上初一时我们班一共有三十二个同学,到现在还有二十一个同学,那十一个同学不是主动要求去别的班,就是考试成绩不行被刷下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人。”方安志语气疲惫道。 方轶嘴里咬着驴肉火烧,眼睛瞪的圆圆的,心中惊讶不已,现在学校已经卷成这样了吗?当学生不容易啊! “你复习的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方轶问完就后悔了,儿子这么努力已经不容易了,这不给他施压吗! “还好。”方安志淡淡道。 “考完了,有什么打算?你李叔想带你去德国转一转,过阵子他正好要过去那边。”方轶岔开话题,问道。 “我觉得您说的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应该多走出去看看。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一放假就出国,见的多了,听的多了,思考问题的角度确实不一样。李叔什么时候走?”方安志道。 “估计七月中旬吧,应该是在你们放暑假以后,现在还没定,不过他肯定会过去看你姐姐和阿姨。到时候他会给你打电话。这次不要给我买礼物了哈。挺贵的!”方轶微笑道。 “没问题。出发之前我去爷爷哪住几天,村里空气好。”方安志有些想爷爷了。 “好,考完试我送你过去。”方轶微笑道。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案子的事,有近两个月没回村里了,他也想回去看看。 次日下午,方轶带着周颖刚从看守所会见出来,刘敏打来了电话,她要委托方轶作为表妹庄文婧故意伤害案的辩护律师,下午表哥庄文海会去找方轶签署协议,律师费就按照之前说的办。 当方轶和周颖急匆匆的赶回律所时,庄文婧的哥哥庄文海已经等了有二十多分钟了。 “方律师,我妹妹真的能被无罪释放?”庄文海一脸憨厚的问道。 “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但是我们在分析完案情后,觉得确实存在正当防卫的可能。庭审时检察院有可能会申请证人出庭,届时还要看他们是怎么说的。”方轶道。 “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到大大家都很宠她。虽然她学习不好,胆子比较大,但是她绝对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如果不是被对方欺负急了,她是不会用刀捅人的……”庄文海不断的解释着。 方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对妹妹的爱护和兄妹之间的亲情。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方轶道。 周颖轻车熟路的协助庄文海签完委托手续并交款后,与方轶一起送走了庄文海。 庄文婧的案子很快被转去了中院,为了以防万一,方轶带着周颖又去临市的中院阅卷,此后方轶和周颖开始对两次阅卷的案卷进行比对,并开始准备庭审材料。 最近方安志复习的很苦,为了释放压力,方轶准备周末将他送回老家放松下。方有财掐着手指头算着孙子放假的时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周末将方安志盼回来了。 吃过午饭,一家人坐在院中闲聊。 “爸,我进村时看到村头聚着一帮人,有男有女,都岁数不小了,他们在干什么?”方轶问道。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看大姑娘和小媳妇呗。一帮光棍汉和一帮吃饱没事就会嚼舌根子的老娘们,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都是吃饱撑的。”方有财骂道。 “他们怎么不出去打工?”方轶疑惑道。 “哼!打工?勤勤人哪有整天在家待着的,那帮人但凡勤勤点,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整天看见个女子就当貂蝉,也不知道害臊。 方冒找过他们好几次了,让他们去隔壁村的养殖场帮着干点活儿,好歹有个收入,可他们呢,好吃懒做,根本就不去,嫌弃人家给的钱少。 后来生子哪缺人,他们又看不起生子,都不愿意去。大钱赚不来,小钱又看不上,整天蹲在村头瞎拍拍。就是一帮混吃等死的货。”方有财吸了几口旱烟说道。 “听您这意思,生子那边又扩大规模了,小子日应该过的不错。”方轶道。 “生子这孩子能吃苦,当初一个人放二三百只羊,整天顶着星星走,披着月亮回来,熬了好几年,人都瘦的脱相了,一年光脚上的鞋就能穿坏五六双。 不过人家生子媳妇会过,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没钱咋办,只能忍着,凑合着过。 从咱们村搬走后,生子干的越来越好,他租地那个村的村委会主任,就那个长八字胡的,准备搞什么合作,成立养殖场,让他带头。还想让他把户口迁过去,村里分房分地。 方冒知道后,饭都没吃就跑去了生子家,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能人,怎么能被别的村挖走。据说方冒和八字胡谈了好几次,最后以两村合作的方式搞养殖,对方出地,咱们出技术。 其实咱们哪有技术啊,就是出生子一个。当年方冒帮过生子,生子这人重感情,方冒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听方冒说,前几天两个村合资去工商局办了营业执照,生子是经理,八字胡出会计,方冒出一个出纳。”方有财道。 “好,生子的买卖越搞越大,咱们村也有份收入,真挺好的。”方轶道。 第483章 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方冒打算让村口那十来个懒汉去生子哪干活,都说好了,结果那帮人跟大爷似的,说什么都不去。 说白了,当年生子穷的时候,他们都踩顾他,现如今人家鸟枪换炮了,他们心里嫉妒,想去赚钱,但是又觉得没面子,怕生子给他们穿小鞋。 哎!没办法,活该他们赚不到钱,脸面要是能当饭吃,就没有挨饿受穷的了!”方有财恨恨道。 就在父子俩聊天之际,大门外传来了生子的声音。只见生子提着一条羊腿和一块羊排走了进来。 “轶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上午正好宰了一只羊,我给方叔带些羊排和羊腿过来尝尝。”生子笑呵呵道。 “来就来呗,你还带什么东西。”方有财在脚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起身笑呵呵的接过了羊排和羊腿:“你们聊,晚上就在这儿吃吧。” “不了,我待不住,晚上你们一起去我哪吧,我把冒哥也叫上,正好今天宰羊,我给你们烤只羊,大家乐呵乐呵。”生子笑道。 “行,听你的。你们聊。”方有财转身去了厨房。 “生子,快坐,喝杯茶水。你比以前胖了!”方轶上下打量生子,微笑道。 “这两年有大家帮趁,羊越养越多,日子也越过越好。现在雇人放羊,不怎么往山上跑了,我这体重也上来了。”生子拿过板凳,坐下笑道。 “我听我爸说你成公司经理了?恭喜!恭喜!”方轶道。 “轶哥,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们这是攒鸡毛凑掸子,矬子里拔将军,我哪有那本事啊,都是大伙鼓动的。”生子尴尬道。 “你可别这么想,如果你真没本事,人家也不会选你。你说对不?”方轶微笑道。 生子正色道:“要说养羊我熟,但是管理这块我是赶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有个事我正想去找您咨询,正好你回来了。” “什么事?”方轶问道。 “最近市里有几个培训机构还有一所大学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什么成功学研究班,还有管理课程培训班。学费要好几万,我琢磨着找个明白人问问,就想起您来了。”生子道。 方轶想了想:“我一说,你一听,仅作参考哈。” “您说。”生子道。 “在我看来,管理学培训其实就是去扩展人脉,学不了什么东西,主办方收钱,有点良心的请个大学老师过来忽悠一顿,把西方的管理学挑挑拣拣的讲一遍,其实屁用没有,根本无法用到你们公司上。 没良心的找几个能忽悠的一顿吹,你听着挺有道理,实际上呢,只要你照着做,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关门。 其实人家讲的都对,但那是纸面上的,有些是抄袭国外的经验,放在你那里根本行不通,生搬硬套的用到公司里,搞不好还要天怒人怨。 成功学就更扯了,人家能成功那是时代造就英雄,天时地利人和都赶上了,说句俗一点的话,那是人家赶上风口了,运气使然。 咱们就说吧,搞房地产的几个老王还有老潘,华为的老任,格力的老董,还有阿里和腾讯的二马,都是成功人士,可人家的成功各有各的机遇,是不能复制的,也不可复制的,谁学谁死。 我说的再直白点,讲授成功学的那些所谓的大师他们成功吗?从某方面说他们是成功的,他们成功的把你兜里的钱揣到了他们兜里。至于其他的,还是洗洗睡吧。”方轶道。 生子脑子可不笨,只是这几年一直忙着当放羊娃,接触外面的新鲜事物少而已。方轶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 “要我说,你们现在刚把摊子支起来,最主要的是把养殖规模搞上来,把销路稳定住,摸准市场行情,多开发客户,创立品牌,其他的暂时不是你要考虑的。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我对你们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也只能给你这么多建议。”方轶道。 “嗯,您说的对。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当年我就是这么想的才憋着一股劲儿,干到了今天。”生子点头道。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现在可能是有点飘,咱村里人没资源、没靠山,机会也少,想干点事不容易,你可千万别被别人忽悠了。按照你之前的路子踏踏实实的,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肯定不会出大问题。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方轶知道生子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也是诚心诚意请教自己,所以他不想生子刚过几天舒坦日子就被人骗,所以才会诚心诚意对他说这些话。 “嗯,我明白。今天多亏了问问您,要不然我还真的就去报名了,钱是小事,路子走错了,可就真完了。 那什么……轶哥,你们收拾下,咱们一起走,去我哪,我给冒哥打个电话。”生子双眼硕硕放光道。 方轶见他不是虚情假意,便招呼儿子小志和父亲方有财跟着生子去了他的小“庄园”。 方轶从老家回来后没多久,庄文婧杀人案开庭了。 由于之前没有与刘敏谈成赔偿的事,所以邓刚的家人提起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庄文婧赔偿死亡赔偿金。 中院第九审判庭内,旁听席上坐满了人,但是泾渭分明,靠窗坐着的一帮人是山庄的人,庄文海也在其中。靠过道一边坐着一帮人,方轶不认识,看起来应该是死者家属。还有几个人被夹在两帮人中间,应该是怀着好奇心来旁听的。 鉴于法庭内旁听的人太多,法院加强了警力,有十余名法警站在法庭的不同位置,眼神扫视着众人。 被告席上坐着的庄文婧,穿着看守所的马甲,眼中含着泪水,眼神有些迷茫,默不做声。 上面坐着的审判长是位男法官,身宽体胖,一张大脸跟弥勒佛有些像。在他的左右,坐着一男一女两个法官。 公诉人席上的两位男检察员,冷若冰霜,眼神如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附带民事诉讼原告的代理律师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律师,坐在公诉人的旁边,一脸严肃。 第484章 发问 此时坐在首位的三十多岁的男检察员正在宣读起诉书。 “……凌晨一时二十分许,被害人邓刚与周涛到休闲山庄的女工宿舍外,叫山庄的服务员薛红出来解决个人之间的纠纷,见薛红不予理睬,周涛和被害人邓刚强行进入宿舍内。 在宿舍内,周涛与薛红发生争执,并殴打薛红。同宿舍居住的被告人庄文婧上前劝阻,周涛又与庄文婧相互撕扯。在撕扯过程中,周涛将庄文婧的上衣钮扣拽掉,庄文婧持水果刀将周涛的右上臂划伤。 邓刚见此状况,欲用哑铃击打庄文婧,庄文婧又持水果刀扎伤邓刚的左胸部,致其左胸部一点八厘米刺创口,因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死亡。当日,庄文婧被公安机关抓获,作案工具亦起获…… 本院认为,被告人庄文婧无视国法,因琐事故意伤害公民身体健康,且致人死亡,其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道。 检察员的声音在庄文婧听来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无情,如同地狱的召唤。 “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宣读民事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审判长道。 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代理律师请求法院判令被告人庄文婧赔偿邓刚死亡赔偿金、丧葬费、赡养费等共计五十四万八千元,并向法庭提交了丧葬费收据及赡养费的计算依据等证据材料。 “被告人庄文婧,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周涛殴打、欺辱并企图拖走薛红,我过去劝阻,周涛又打我,还将我的上衣撕开,上身裸露,使我感到很屈辱。 律师本色 第226节 我认为周涛要强奸我,为了防卫才拿起刀子。我将周涛划伤后,邓刚用哑铃砸我,我就冲邓刚胡乱扎了一刀。 如果周涛和邓刚不对我和薛红行凶,我不会用刀扎他们。邓刚属于咎由自取,我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庄文婧泪眼朦胧的看着手里的纸,颤抖着说道。 在开庭前,方轶又去见了她一次,将厉害关系都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辩护方案。方轶告诉她开庭时一定要镇定,如果怕忘了,可以将准备说的话都记在纸上,当庭宣读。 庄文婧知道方轶这是为她好,在开庭前的几日,她将要说的话在脑子中过了好几遍,她头脑依旧乱糟糟,但是案发经过她还记得,所以她将当日发生的情况写在了纸上,以防自己庭审中慌乱记不起来。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拿起提问大纲,看向被告人庄文婧:“被告人庄文婧,案发当天你们是几点回到宿舍休息的?” “当天晚上山庄有几波客人,我们是晚上十点多回到宿舍休息的。”庄文婧道。 “你们回到宿舍休息,是否听到了什么声音?”检察员问道。 “听到了,周涛和邓刚跑来敲门要薛红出去。”庄文婧道。 “周涛和邓刚来找薛红时,是几点,你们都睡了吗?”检察员问道。 “当时我们都睡着了,时间好像是一点多,大概一点零五分左右。”庄文婧道。 “你怎么知道是一点零五?”检察员问道。 “当时周涛砸我们的房门,让薛红出去,我们都被吵醒了,我拿手机看了下时间,所以记得。”庄文婧道。 “周涛和邓刚是怎么进入你们宿舍的?”检察员问道。 “他们两个开始叫门,让薛红出去,但是薛红胆小怕出事,不敢出去,拒绝了。后来我们听到有人用脚踹门,宿舍的门是普通的木门,很快就被踹开了。然后他们就进来了。”庄文婧道。 “进入宿舍后,他们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周涛走到薛红的床前,想拉她出去,薛红不去,一边喊救命,一边用脚蹬他,后来薛红被他拉到了地上,她的上衣被撕开了,周涛抓着她胳膊往外拖,还骂他。”庄文婧道。 “邓刚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邓刚一开始站在周涛身后,后来周涛把薛红拉下床,他想上去帮周涛,我怕她们把薛红拖出去,害她,就下床去推周涛,想救薛红。”庄文婧道。 “你下床,去推周涛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检察员问道。 “什么都没拿。”庄文婧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把周涛推了一个趔趄,他回手打了我一个嘴巴,然后把我的睡衣撕开,把我推倒了。 我怕他强奸我,就抓起了床头的水果刀,冲着他挥了下,正好划到他的右臂上。 然后我看到邓刚从地上捡起一个哑铃,冲到我近前,要拿哑铃砸我头,我就冲着他扎了一刀。我没想扎死他……”庄文婧擦着眼泪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长道。 “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的诉讼代理人,可以就附带民事诉讼部分的事实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庄文婧,我跟你确认下,邓刚向你冲过来时,他手里拿着什么?”邓刚的律师道。 “拿着一个哑铃。”庄文婧道。 “谁的哑铃?”律师接着问道。 “我们宿舍的哑铃。是之前山庄的服务员留下的。”庄文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 “他向你冲过来时,手里的哑铃举起来了吗?”律师道。 “举起来了,他要砸我,所以我才捅他。”庄文婧有些哽咽道。 “他的手举起来后,是否有砸的动作?”律师问道。 “我记不清了,当时我看到他冲过来,手里举着哑铃,我就用刀捅了他。”庄文婧摇了摇头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律师道。 第485章 把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她不从 “被告人庄文婧,你的水果刀是哪来的?”审判长问道。 “是我去县里赶集时,从小摊上买的。”庄文婧道。 “什么时候买的?”审判长问道。 “有大约半年多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庄文婧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你现在可以就相关事项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方轶看向被告席:“被告人庄文婧,周涛和邓刚闯进宿舍后,宿舍里的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当时我们都被吓坏了,拽着被子,缩在床上,其他人也跟我一样,大家叫嚷着让他们出去。”庄文婧道。 “你们知不知道,周涛叫薛红出去干什么?”方轶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周涛喜欢薛红,但是薛红不同意跟他好。我当时觉得,周涛和邓刚喝了酒,半夜跑到我们宿舍,叫薛红出去,肯定没有好事。”庄文婧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喝了酒?”方轶问道。 “当时我去推周涛,周涛浑身都是酒味,邓刚身上也有酒味。”庄文婧道。 “你与邓刚和周涛是否有矛盾?”方轶问道。 “没有矛盾。”庄文婧道。 “你为什么去救薛红?”方轶问道。 “因为我跟薛红平时关系挺好,她被周涛欺负,我不能看着不管。”庄文婧道。 “你为什么用刀扎邓刚?为什么不跑出去叫人?”方轶问道。 “当时邓刚突然向我冲过来,用哑铃砸我,我来不及跑,就下意识的用刀扎了他。”庄文婧道。 “当时邓刚要用哑铃砸你什么部位?”方轶问道。 “砸我头。”庄文婧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现在针对本案的定罪事实,由控辩双方进行举证、质证。先由公诉人出示证据。”审判长道。 “第一份证据,周涛的证言。 证言内容为:案发当晚七时许,他与邓刚到山庄找薛红,被山庄的值班经理拦住。此后,二人在山庄外等到凌晨一点左右,待山庄的客人都走后,去了宿舍找薛红。 他们进入小院后,到了宿舍门前敲门叫薛红出来,被薛红拒绝了。此后周涛大怒,踹开了房门。之后周涛直接走到尹小红床铺前,叫她跟自己出去,但是薛红不肯。后来周涛掀开了薛红的被子,把她拉下床,两人厮打起来。 庄文婧见他殴打薛红,便起身下床拦阻,并与周涛相互拉扯,他把庄文婧的衣服拉破了。 后来他见到庄文婧拿出一把水果刀乱舞,便往后退。邓刚正好站在一旁,就冲上去帮他拦庄文婧。 随后,周涛看见邓刚用手捂着胸口倒下了。因为邓刚在他前面,背对着他,所以他没有看见庄文婧扎邓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邓刚倒地后,他看到邓刚胸口在冒血,庄文婧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她惊叫着跑了出去。之后,邓刚跑去找值班经理赵生,开车送邓刚去医院。 该份证据证明,案发之时,周涛并无侮辱庄文婧和薛红的想法,只是一时酒后冲动在揪扯中撕坏了二人的衣服。”检察员道。 “被告人庄文婧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者问道。 “没有异议。”庄文婧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道。 “辩护人有异议,根据公诉人提交的周涛证人证言,在该证言中,周涛说,因为薛红向山庄经理打小报告,导致他们被开除,所以他和邓刚心中都恨薛红。二人商议一起去山庄把薛红拉出来,教训下,并帮助周涛把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她不从。 周涛作为本案的主要证人,其证言中没有提到邓刚如何用哑铃砸庄文婧,也没有提及庄文婧是如何用刀刺中邓刚这一关键事实,却说了他与邓刚如何密谋到山庄宿舍,实施报复行为的企图。 对这一有利于被告人庄文婧的证词,公诉人在宣读证人证言时却予以省略是不正确的,应当补充宣读。”方轶道。 “公诉人,请对周涛证言中二人密谋部分进行补充宣读。”审判长看过证词后,看向公诉人道。 两位检察员心里虽然不爽,但审判长发话了,也只能照做。他们知道周涛二人密谋部分如果宣读出来是对公诉人的指控相当不利的,所以才故意隐去没有宣读。 “第二份证据,薛红的证言。 证言内容为:案发当晚,七时许,周涛打电话给薛红询问他被山庄开除的事,并骂了薛红,让她到山庄大门口给自己道歉,薛红拒绝了。周涛告诉她,如果她不出来,他就进去找她,要她好看。 凌晨一点多,周涛和邓刚砸宿舍房门,让薛红出来,被她拒绝了。周涛一脚踹开了房门闯进宿舍,后面跟着邓刚。 周涛一把将她的被子抢走,随后将她拽下床,两人在揪扯过程中,周涛将她的睡衣和内衣都扯坏了,并踢了她四脚,抓着她头发往外拽。 此时,庄文婧从床上下来,从后面推了周涛一把,并劝阻他。但周涛不听,回手打了庄文婧一个大嘴巴,之后使劲拉扯庄文婧的睡衣前襟,把庄文婧的睡衣扯破,导致她春光外露。 薛红趁机躲在墙边,紧裹睡衣,再看向庄文婧时,只见她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冲着周涛乱划。周涛躲闪不急,右臂被划了一刀。 此后,周涛往宿舍门口躲去。一旁的邓刚抄起地上的哑铃,冲庄文婧砸了过去,然后转身想往外跑,之后突然就倒下了,身体扭曲了几下,胸口渗出血来,地上被血染红了一片。 该份证言证明,被害人邓刚是被被告人庄文婧刺死的。”检察员道。 对于该份证言,庄文婧和方轶均无异议。审判长让公诉人继续举证。 “第三份证据,赵双的证言。 证言内容是:赵双与薛红、庄文婧同为山庄的服务生,并在同一宿舍居住。案发当日凌晨一点多,周涛敲宿舍门叫薛红开门,被薛红拒绝了。 随后邓刚和周涛踹开了宿舍的门,闯进了宿舍。周涛直接到薛红床边,两人没说几句便打起来了。庄文婧下床帮薛红打周涛。 此时邓刚从墙边抄起一个哑铃,向庄文婧冲过去。邓刚把哑铃扔出去后,就倒在了地上。庄文婧的睡衣被撕坏了,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宿舍地上发愣,随后发出一声惊叫,跑出了宿舍。 该份证言证明,被害人邓刚是被庄文婧杀害。”检察员道。 庄文婧对该份证据认可,方轶也对该份证据认可。 “第四份证据,赵生的证言。 证言内容是:案发当天晚上七时许,他在山庄值班,邓刚和周涛要进去找薛红,正好被他碰到。 因山庄里有客人,二人又喝了酒,他怕出事便没让他们进去。凌晨二时三十分左右,周涛敲他的房间门,让他帮忙送邓刚去医院,此时他发现周涛的胳膊正在流血。 他跟着周涛到了宿舍,发现邓刚趴在宿舍内的地上,头冲外,地上有一大滩血,他与周涛一起将邓刚送到医院,并打电话报警。 该份证据证明,邓刚死于女生宿舍内,宿舍为第一案发现场。”检察员道。 接下来,检察员又出示了第五、六、七、八、九份证据。 第五份证据,尸体检验报告,证明邓刚系被锐器(单刃片刀)刺破心脏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现场提取的白把水果刀可以致上述损伤。 第六份证据,现场勘查笔录,证明现场为山庄女服务员宿舍。该宿舍室内地面上有片状及点状血迹。 律师本色 第227节 第七份证据,公安机关报警记录,主要内容是:报警人赵生案发当日凌晨三时二十一分拨打“110”报警。 第八份证据,物证,重一千五百克的哑铃一个,上面有被害人指纹;刃长十二厘米、宽一点八厘米的水果刀一把,经检验上面残留的血迹系被害人的。 第九份证据,公安机关叙述抓获经过的书面材料一份,主要内容是:案发当日凌晨四时十分,庄文婧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 对于上述证据庄文婧全部认可,方轶也没有提出异议。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庄文婧无视国法,因琐事故意伤害公民身体健康,且致人死亡,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的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应被处罚。考虑到被害人存在一定过错,被告人属于防卫过当,建议对被告人庄文婧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庄文婧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不够成犯罪,我是为了救薛红,也是为了救我自己,当时我以为他们要害我们,所以才拿刀捅他……”庄文婧说到后面已经语无伦次了,审判长制止了她的自行辩护。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 在发表辩护意见前,请允许我代表被告人向被害人家属表示哀悼(死者为大,多说一句话,也许能避免出法院后被人拍板砖,旁听席上有不少死者家属,都眼睛跟刀子似的看着呢)。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庄文婧的行为不构成犯罪,属于正当防卫。理由如下: 周涛是本案的主要证人。在他的证言中虽然没有提及邓刚是如何用哑铃砸被告人庄文婧,又是如何被庄文婧用刀刺中的,但这一情节在庄文婧的供述和证人薛红和赵双的证言中均得到证实,而且物证哑铃上也有被害人的指纹。 纵观被告人庄文婧的供述和薛红、赵双、周涛的证言,结合现场勘察情况,案发之时,被害人邓刚确实与周涛密谋进入山庄宿舍将薛红拖出,进行报复,并且邓刚企图趁机帮助周涛‘生米做成熟饭’,对薛红图谋不轨。其后,二人共同闯入了宿舍实施计划,企图将薛红拖出山庄,却被被告人庄文婧阻拦。为此,邓刚捡起了地上的哑铃并砸向阻止他们二人行动的庄文婧。 涉案山庄女员工宿舍,是山庄向内部女员工提供的休息和处理个人隐私事务的住所,未经许可闯入女工宿舍,已经严重侵犯了宿舍内女员工的合法权利。 《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第三款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周涛和被害人邓刚在凌晨一时左右闯入女工宿舍后,周涛对薛红进行殴打,并撕扯其睡衣,周涛的行为足以使宿舍内的四名山庄女员工因感到孤立无援而产生极大的心理恐慌。 在庄文婧阻止周涛的行为时,其受到了周涛的殴打,其睡衣也被撕破。在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严重侵害的情况下,被告人庄文婧使用自己的水果刀,将周涛的右上臂划伤并逼退他,保护了薛红和自己的人身安全。 此时,受到伤害的庄文婧用水果刀划伤闯入宿舍并实施侵害的周涛,其是对正在侵害的行为实施的防卫,且该防卫并未超过必要的限度,该防卫为正当防卫。 案发之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被告人庄文婧处于孤立无援之地,又遭受了殴打和欺辱,身心处于极大的屈辱和恐慌中。此时,邓刚举起哑铃向其砸来,一个三斤重的哑铃砸到头上不死也得重伤。面对这种情况,庄文婧使用手中的刀子进行防卫,没有超过必要的限度。 综上所述,被告人庄文婧划伤周涛及刺死邓刚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其不负刑事责任,也不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完毕。”方轶道。 第486章 爱咋滴咋滴吧!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公诉人的意见如下: 即便被告人庄文婧用刀划伤周涛的行为,是为了阻止周涛对薛红的殴打,构成正当防卫。但是被害人邓刚一直没有动手,他并不存在殴打或者拖拽薛红的行为,也没有侵害宿舍内的其他女员工。 邓刚之所以会向被告人庄文婧投掷哑铃,是因为他看到被告人庄文婧手里有刀,而且已经划伤了周涛,对他也构成威胁。 被害人邓刚投掷哑铃的行为,其实质是为了制止周涛与庄文婧之间的争斗,以免被告人庄文婧对周涛造成更大的伤害。 由此可见,被告人庄文婧用刀刺死被害人邓刚的行为已经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结果,被告人庄文婧构成故意伤害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对于邓刚举起重三斤的哑铃砸庄文婧的行为,不应解释为是为了制止周涛与庄文婧之间的争斗。 因为在进入女员工宿舍后,邓刚虽然未对宿舍内的女员工实施暴力行为,但邓刚是遵照之前与周涛的密谋,与其一起在半夜之时闯入女员工宿舍的。邓刚不是一名旁观者,更不是一名劝架人,而是参与不法侵害的共同侵害人。邓刚举起哑铃欲砸庄文婧,是对庄文婧的继续加害。 被告人庄文婧在面临邓刚的继续加害威胁时,持刀向其刺出,其目的是为避免遭受更为严重的暴力侵害。 所以无论从防卫人、防卫目的还是从防卫对象、防卫时间看,庄文婧的防卫行为都是正当的。由于庄文婧是对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行为实施防卫,故虽然造成邓刚死亡的结果,却在《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法律许可的限度内,因此不属于防卫过当,依法不应负刑事责任。完毕。”方轶道。 …… 庭审结束后,休庭十分钟,合议庭退出了法庭。 此时旁听席上的两波人,在法警的注视下,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方轶的心也在蹦蹦的跳着,不知道审判长会怎么判,如果判有罪,他心里肯定不服,如果判无罪,他得提防着点被害人家属,以免被打,哎!爱咋滴咋滴吧!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庄文婧及其辩护人关于被告人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亦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辩解理由和辩护意见,符合法律规定,应予采纳。 起诉书指控庄文婧持刀致死邓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八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庄文婧无罪。 二、被告人庄文婧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审判长宣判道。 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旁听席上两极分化,刘敏和庄文海等人一脸喜色,而邓刚的家人则是义愤填膺,嚷嚷着要上诉。 方轶对面的公诉人脸色难看,看来是不服判决,极有可能会提起上诉。 宣判后,庄文婧没有再被羁押。邓家的人虽然不服,但身在法院也不好太过嚣张,嚷嚷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方律师,谢谢您!”庄文婧双眼含泪,哭着向方轶鞠了一躬。 从建议有期徒刑十五年到无罪释放,庄文婧的心情就像是做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她对方轶的感谢是真心的,发自肺腑的。 “没事了,不要哭。事情都过去了,你做的对,调整下心态,前面的路还很长。”方轶安慰她道。 此时,薛红走了过来,抱住庄文婧,两人喜极而泣。 从早上九点开始开庭,一直到下午二点多,持续开庭对法官、检察员和律师的身体素质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就连旁听席上的众人也都暗暗叫苦。 现在庄文婧被无罪释放了,方轶心中一松立刻感觉头重脚轻,扶着桌子强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是体力和脑力消耗过大的表现。 众人簇拥着方轶和周颖回到山庄大肆庆祝了一番,当天因为众人高兴,频频向方轶敬酒,一直喝到晚上才散,方轶喝的舌头都大了,只能住在山庄。周颖给所里打电话报了平安。 为了律师的安全考虑,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团队的律师不在本市办案的,如果当天回不来,需要将行踪报告给团队。单干的提成律师需要向所里报备,以防万一。 现实中半夜跑来宾馆抓律师的有,打威胁恐吓电话的也有,还有设计陷害律师的,尤其是某些高危地区(这里就不点名了)。此前有过报道,某刑事律师一宿换了二次宾馆,就是为了躲避可能发生的风险。 次日一早,方轶和周颖在餐厅吃过早饭后,方轶被刘敏请去了办公室。 “方律师,昨天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您说对方会不会上诉?”刘敏问道。这事她没敢对表妹庄文婧说,怕她焦虑。 “从现在的情况看,检察院上诉的可能性极大。您在本市,我们离的远,您可以注意下,判决书下来后,我们也会问法官。”方轶想了想道。昨天喝的酒有点多,现在他脑袋还涨涨的。 “方律师,我是这么想的,未雨绸缪,您看万一对方上诉,咱们要不要也上诉?”刘敏道。 “咱们上诉什么理由?中院已经判了您表妹无罪,咱们上诉没有理由啊!”方轶看着她,说道。 “嗯,您说的也是。那咱们就应诉。检察院要是抗诉了,我还得找您。如果继续委托您办我表妹的案子,律师费需要多少钱?”刘敏道。 “一审律师费十五万,二审您给八万就行。”方轶道。 第487章 抗诉 “八万……,您看,我表妹这案子的律师费都得我承担。 这几年业务不好做,我这摊子铺的又大,现金挺紧张的……,这样行不行,我给您四万,我山庄的酒窖里还有不少法国拉菲珍宝干红葡萄酒,我给您拿上八瓶,您看怎么样?”刘敏眼珠转了转道。 一审时方轶辩护的挺好,庄文婧被判无罪,刘敏很满意,她觉得一审的律师费给的值。如果对方上诉,她觉得表妹的案子二审胜诉的概率很大,把案子继续委托给方轶把握更大,所以她才会提出二审委托的事。 但是她又不想都出那么多现金,这年头现金为王,手里不留点钱,她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想出以酒冲抵部分律师费的主意。 “再加两瓶,十瓶!外加四万元律师费。但是我们只能给您开四万元的发票,因为我们收到的现金只有四万元。”方轶想了想道。 刘敏说的法国拉菲珍宝干红葡萄酒方轶是知道的,之前在辉煌他与李书明曾喝过,也听李书明介绍过,拉菲分两种:大拉菲和小拉菲。 大拉菲,在国内的译名为:法国拉菲古堡干红葡萄酒。我们常说的“82年拉菲”,其实就是法国拉菲古堡干红葡萄酒的一个年份酒。 大拉菲的市场价一般在一万至二万之间,年份久的会更贵些。82年拉菲,因为比较出名,所以市场售价也比较贵,一般在十万左右一瓶,而且数量少,需要等货。 小拉菲在国内的译名为:法国拉菲珍宝干红葡萄酒。相比之下,小拉菲的价格比较亲民,但也不便宜,价格大约在四五千元左右一瓶。 方轶琢磨着:十瓶小拉菲,也有四五万元,既然以酒冲抵律师费,怎么也得凑个整数。 “好,就这么说定了,对方一旦上诉,我过去找您签委托手续,律师费四万元,酒是我送给您的,届时我给您带过去放云梅的茶庄。”刘敏道。 “好。”方轶点头道。他相信刘敏不会骗自己,因为二审她还得继续委托呢。 一审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没几日,检察院对庄文婧故意伤害案提出抗诉,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邓刚的家属也以原判认定的事实不清、庄文婧的行为不属于正当防卫为由提出上诉,请求改判庄文婧承担刑事责任和民事赔偿责任。 得知检察院抗诉后的当日,刘敏和庄文海驾车去找方轶签署了二审委托手续,刘敏说话算数,将十瓶小拉菲交给了云梅。 方轶本想给云梅留下几瓶,却被云梅拒绝了。云梅觉得这是刘敏送方轶的酒,自己雁过拔毛不好,说实在的她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几瓶酒。 现在的方轶很少喝酒,可能是人到中年的缘故,他更喜欢喝茶。刘敏给的十瓶小拉菲,他都送给了李书明,经李书明鉴定,都是真货。 李书明知道方轶整天在外面跑赚点律师费不容易,想给方轶折现,但却被方轶拒绝了。当年方轶帮过李书明不假,但是这些年李书明也没少帮方轶,人不能总是拿着过去说事,否则会招人烦。 方轶和周颖又是一顿忙,为二审开庭做准备。 这一日,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明天有空吗?”赵律师问道。 “啥事?目前还没有安排。”方轶正在查找案例,抬起头问道。 “我们最近接了一个刑事案子,案件不大,但是对于被害人过错认定的问题,我和团队里的几个律师意见不太一致,想请您一起研讨下。”赵律师道。 华连成团队的非诉专业水平要比万可法团队厉害,但是诉讼这块比较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跟两个团队的老板有关。 华连成是搞非诉出身的,早年在红圈所做合伙人时做过很多ipo和兼并重组项目,后来出于信任,客户的诉讼业务也找他,他便组建了诉讼部门。但是一直找不到志同道合,能挑大梁,专业水平高的诉讼律师,所以他团队里做诉讼的律师专业水平不高不低,每次碰到问题总要求助万可法。 万可法是诉讼律师出身,早年因为性格叛逆与父母不和,跑到了京城执业,在京城历练了三四年后,被父亲提着耳朵抓了回来,逼着他与现在的老伴成了家。后来借助自身的专业能力和父母、岳父母的关系,很快他便在本地站稳了脚跟。 万可法的专业能力可不是吹得,前些年办过的大案要案不在少数,很多案件都成了最高院的指导案例,供各个法院参考适用。 万可法曾在本地和京城的多所知名大学做过客座教授,讲授公司法和刑法,很有影响力。只是这些年因为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推掉了聘请,给人一种解甲归田的感觉。 方轶对万可法的事知道一些,大多是老黄没事跟他瞎叨叨时,听来的。 律师本色 第228节 “没问题。明天什么时间?您把案件资料先给我发一份,我先研究下。”方轶痛快答应道。 方轶知道赵律师这个人比较务实,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既然他说探讨案件,那就肯定是探讨案件,不会搞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 方轶可不是圣母,同事之间帮一把,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哪天会用到人家,以后他的路也会越走越宽,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一会儿我把案卷材料的复印件给您拿过来,明天下午二点,咱们到楼上,我已经预定了会议室。”赵律师道。 次日下午,律所会议室内,方轶与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等人正在看着投影。 “今天我们讨论的这个案子是一起故意伤害案,我们代理的被告人叫李志国,是本市下面村里的一位村民。案发经过是这样的……”赵律师一边讲述一边操控鼠标调整投影内容。 李志国,男,四十八岁,李家村人。过完正月十五后他本想跟着同乡一起去打工,但是因为上面大检查,市里很多的房地产工地因为手续不被勒令停工了。 第488章 过错责任划分 在家无事可干的李志国每天吃饱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村东头的北墙根下跟一帮村里人晒太阳、侃大山,事情就出在了侃大山上。 村里有个叫吴建国的,现年四十六岁,平时与李志国有些不对付,互相看不上,只要两人碰到一起,芝麻绿豆大点事都能争个脸红脖子粗。 案发当日,李志国又去北墙根下晒太阳、侃大山,恰巧碰到了吴建国。两人因为漂亮国大选的事又争吵起来,后来愈演愈烈,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祖祖奶奶的骂了起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要说这李志国和吴建国也是一对儿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儿,自己肚子还吃不饱呢,居然操心起人家的事,真把自己村的北墙根当成联合国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动起手来,众人急忙上去将他们拉开了,都是一个村的,为了一个外地的选举居然摞胳膊挽袖子要开干,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村里人说的算的,李志国没争过吴建国,又挨了骂,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瞧见吴建国跟个大公鸡似得趾高气扬的,李志国气不打一处来,回家后抄起菜刀直奔村东头的北墙根,他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结果李志国用菜刀砍了吴建国好几刀,刀刀见血,致吴建国身体多处受伤。吴建国也有股子勇劲儿,在争斗过程中抄起地上的石头砸李志国,李志国也被吴建国砸了几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流着血,后来李志国逃离了现场。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见二人动真格的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打完了。有人掏出手机急忙打急救电话,有人上前搀扶浑身是血的吴建国,帮他包扎止血。 吴建国的家人报警后,警察在李志国家中将其抓获。案子很快被移送检察院,检察院审查起诉后,案卷被移送到了县法院。 经法医鉴定,吴建国的身体损伤程度评定为轻伤二级,李志国的身体损伤程度评定为轻微伤。 案发后,李志国媳妇听从律师的建议买了不少礼物,登门去吴家道歉,并且给了吴家赔偿款二万元。因吴家人正在气头上并未出具谅解书。 “我们已经去检察院找负责办案的检察员沟通过了,鉴于李志国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案发后能积极赔偿被害人的部分经济损失,检察员会考虑建议法院从轻处罚。 鉴于被告人和被害人互有伤害,我们现在有两种意见,第一种意见认为,被害人吴建国在本案中存在一定过错,依法可以减轻被告人百分之二十的民事赔偿责任。 第二种意见认为,案件的发生完全是由被告人李志国引起的,所以应由被告人赔偿被害人的全部损失。 方律师,您怎么看?”赵律师道。 所里的律师都知道,方轶在刑事方面是专家,人又好打交道,所以如果在刑事案件方面遇到问题,拿不定主意都会听听他的意见,不一定全部都采纳,但至少可以开拓下思路。 “我理解,赵律师刚才说的是案件的责任划分的问题。民事方面的责任划分与刑事方面的责任划分是不一样的。如果真的能认定被害人也有一定的责任,在量刑上法院也会予以考虑。在民事赔偿上也会有所减免。 本案,我同意第二种意见。”方轶道。 “方律师,我认为虽然被告人李志国持菜刀砍伤了吴建国,但因吴建国在现场未能冷静处理双方纠纷,且其在打架过程中也将李志国打成轻微伤,故应认定吴建国在本案中存在一定的过错。”之前方轶见过的高律师说道。 高律师说完后,众人看向方轶。 方轶想了下,说道:“我说说我的意见,不一定全对,供大家参考哈。我认为在案证据不足以认定被害人吴建国存在过错。理由如下: 在案件中,被害人存在过错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情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民法通则》(民法典颁布后失效)第一百三十一条规定,受害人对损害的的发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害人的民事责任。在刑事案件中,如果被害人存在一定的过错,也会影响被告人的量刑。 但是,刑事案件中的被害人过错不同于一般日常生活中我们说的过错,具有其自身特定的含义。 刑法意义上的被害人过错,是指被害人出于主观上的过错,实施了错误或不当的行为,且该行为违背了法律或者社会公序良俗、伦理规范等,侵犯了被告人的合法权益或其他正当利益,客观上激发了犯罪行为的发生。 在司法实践中,认定被害人是否具有刑法意义上的过错,一般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考量: 一、过错行为的实施主体必须是被害人。 二、在主观上被害人应具有过错。即被害人主观上是故意或过失的心态,应当受到法律或道德上的谴责。如果是不可归咎于被害人的其他行为,则不能认定为被害人过错。 三、被害人实施的行为违反了法律规定,或者违背社会公序良俗、伦理规范,应当受到社会的否定性评价。 四、被害人的过错行为与被告人犯罪行为的发生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具有关联性。 回到本案,根据在案证据,我们可知如下内容: 第一,吴建国的陈述和证人的证言均证实被告人李志国与吴建国发生争吵均是由李志国挑起的。 第二,吴建国和证人均证实案发时是李志国先持刀砍人,之后吴建国才拿起石头打李志国,是被告人李志国先动的手。 吴建国在拿起石头砸李志国的过程中虽然造成了李志国轻微伤,但这是由于李志国的先行侵犯行为所引起的。吴建国的行为与李志国的犯罪行为之间不具有因果性,所以吴建国的行为不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过错行为。 因此,我认为吴建国的行为具有正当防卫的性质,在本案中不存在过错。李志国应该对被害人吴建国进行全额赔偿。 以上是我的意见。”方轶道。 第489章 白忙活一场 “嗯,我的意见与方律师的意见基本上一致,但是我没有方律师想的那么透彻。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都是为了当事人,大家不要有任何顾虑。”赵律师笑呵呵道。 …… 一周后,庄文婧的故意伤害案二审开庭了。省高院第五审判庭内,旁听席上坐着不少人,有邓刚的家属,也有刘敏等人。 被告席上坐着的庄文婧比之前一审开庭时镇定多了,但是心里依旧忐忑不安,不知道省高院会怎么判。 审判长是一位四十多岁,花白头发的男法官。他身旁的男审判员正在宣读一审刑事判决书。 “下面由公诉人宣读抗诉书。”待审判员宣读完刑事判决书后,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市人民检察院的抗诉不当,决定撤回抗诉。”说完,一位三十来岁的男检察员向审判长提交了检察院撤回抗诉决定书。 啥?撤回抗诉了!早说啊,搞的我们白忙活一场。方轶身旁的周颖瞥了一眼对面的检察员,对他十分不满。 审判长松了一口气,暗道:兄弟,撤回抗诉你咋不提前通个气啊,好吧,我也算结了一个案子。 …… “……本院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一审根据本案事实、证据作出的宣告庄文婧无罪并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刑事附带民事判决,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应当维持。省检察院要求撤回抗诉的决定,应予采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百四十一条的规定,裁定如下: 一、驳回邓刚家属的上诉,维持原审附带民事部分判决。 二、准许省检察院撤回抗诉。”审判长道。 旁听席上的刘敏没想到表妹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不仅她没想到,辩护席上的方轶也感到很意外,没想到省高检会撤回抗诉,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法庭上唇枪舌战了。 整个法庭上要说最高兴的肯定是庄文婧,自己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不用蹲大牢了,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不断的向公诉人和合议庭法官鞠躬致谢。 刘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二审庭审中方轶都没怎么说话,这律师费……,哎!算啦,云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几日后,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和高律师从法院走了出来。 “老赵,方律师的观点也不全对,你看这案子他就没说到点上,还是我说的对吧,被害人吴建国也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高律师一脸得意道。 之前赵律师向方轶咨询的李志国故意伤害案,今天开庭,审判长当庭宣判。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李志国持械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轻伤,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依法应予以惩处,并应赔偿被害人吴建国因本案而遭受的物质损失。 鉴于李志国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且案发后能积极赔偿被害人的部分经济损失,依法予以从轻处罚。吴建国在本案中有一定过错,依法可以减轻李志国百分之二十的民事赔偿责任。 最后县法院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李志国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二个月。 二、被告人李志国应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吴建国的医疗费、后续治疗费、住院伙食补助费等,共计五万八千六百元,抵除李志国此前已支付的款项二万元,余款三万八千六百元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支付。 三、驳回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吴建国的其他诉讼请求。 听到判决结果后,赵律师对刑事部分的判决有些不解,既然已经认定吴建国存在过错了,为什么还判被告人李志国一年二个月?而且在量刑时法院并未考虑被害人的过错情况。 赵律师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后,高律师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不管怎么样,被告人接受法院的判决不准备上诉。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至于被害人是否会就民事部分上诉,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被害人吴建国对法院的判决非常不满。 果不其然,在判决书下发后不几日,被害人吴建国便就民事部分提起了上诉。 中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李志国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其行为导致被害人吴建国轻伤,应对吴建国因此而遭受的物质损失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原审判决审判程序合法,但认定被害人吴建国在本案中有一定过错,并据此减轻李志国应当承担的民事赔偿责任不当,应予纠正,改决如下: 一、维持县人民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的第三项; 二、撤销县人民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的第二项; 三、原审被告人李志国应赔偿上诉人吴建国因本案而遭受的全部损失,扣除二万元后,余款应于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支付。 当赵律师和高律师从李志国媳妇的口中得知二审判决的结果后,心中不由得赞叹,方轶的水平真不是盖的,不服不行。当然这都是后话,方轶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六月底时,方安志终于考完试了,方轶将他送去了老家,找爷爷。家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一日,方轶接到了李书明的电话,让他晚上有空去辉煌一趟,有事找他。方轶知道李书明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如果没事是不会这么说的。当日晚上,方轶去了辉煌。 “是不是去德国的事定下来了?”方轶走进李书明的办公室后,坐在沙发上,笑呵呵的问道。 “定了,初步定在七月二十日飞过去。 对了,小志的手续我都帮他办好了,这次过去要到八月底回来,我准备让我家闺女带着小志去她学校看看,再去慕尼黑大学等几所德国知名高校参观下。”李书明道。 “谢啦,不过小志有他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之前的主意。”方轶道。 第490章 把嘴闭上 平心而论,方轶不想让儿子学医,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一入医学院再出来估计就得三十来岁了,自家的根在农村,没有医疗体系内的关系,全得靠儿子自己拼,除非运气好,否则将来除了夜班就是加班,想有所成就很难! 所以当初李书明跟他说完留学的事后,方轶考虑再三,毕竟儿子现在只是初中生,到九月份才上初三,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不多,还是先让儿子出去看看,再做判断比较好。于是他便与李书明计划了小志去德国旅游的事,顺便散散心。 “来一罐!”李书明递给方轶一罐青岛啤酒。 方轶打开后喝了一口,就听李书明道:“有个事请你帮忙。” “啥事?”方轶问道。 “我媳妇有个哥哥,他哥哥比她大十多岁,这事你都知道。”李书明道。 “嗯,咋啦?”方轶敏感的察觉到李书明眉头皱了皱。 “因为当年我们两口子的事她全家反对,她哥反对的最厉害,好几次找到我家里闹事,所以我们结婚后,我与她哥哥一家关系一直不是太好,之前一直不说话,也不来往,这几年才逢年过节的走动下。 律师本色 第229节 昨天,我媳妇给我发邮件说是她侄子出事了,有可能被判刑。让我找你咨询下。”李书明说完看向方轶。 “什么情况?”方轶问道。 “我只知道她侄子在一家中外合资公司工作,具体为什么被抓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想接这案子,我回头让她哥去律所找你,你们详谈。她家的事我不想过多的参与。”李书明道。 “好,你让大哥直接来找我吧。”方轶点头道。 这事得帮,不是钱的事,李书明跟方轶是铁哥们,李书明媳妇是个女强人,平时不求人,这次破天荒的开口了,方轶怎能不帮!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李书明真不想让方轶插手,今天就不会叫他来辉煌了。 “行,我回头告诉他一声。 对了,律师费你千万别打折,他家不差钱。我媳妇也跟我说了,不能亏着你。你这是生意,千万别心软。”李书明道。 “你说的是真心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方轶开玩笑道。 “你看,咱们哥们我用得着跟你耍心眼吗? 我媳妇比我清楚她大哥的家底,要不然也不会跟我这么说。其实我媳妇跟他大哥关系也一般,当年闹得差点没断绝兄妹之情。 要不是我老丈母娘心疼大孙子,让她帮忙,她才懒得管这事呢。你明白了吧!”李书明一副很不爽的表情说道。 “行,我明白了。”方轶道。 “你明白就好,咱们是哥们,比那边亲。所以你该怎么收律师费就怎么收,一点别留情。”李书明道。 “上次给你的茶叶喝完没?”方轶岔开了话题。 “没有,但是也没剩下多少,我手下那帮崽子,见天的往我这儿跑,蹭茶喝。一个个的鬼精鬼精的,说什么怕我存的茶叶坏了,其实就是想喝好茶,又舍不得花钱……”李书明笑骂道。 “我上次陪着我们主任去云雾茶庄买茶叶,人家送了我两盒,你不是爱喝普洱吗,送你了。”说着,方轶将之前云梅送他的沱茶礼盒递了过去。 “我其实也不懂茶,就是看那些老板都附庸风雅喜欢喝普洱,我也弄点喝。”李书明接过礼盒,将沱茶取了出来。 “你少糊弄我,谁不知道你喜欢赶时髦,市面上有什么新鲜玩意你都要试试。而且都玩的明白。 最早市面上兴玩鸟,你养了不少,而且玩的明明白白的,跟鸟类专家似的,后来趁着市场行情好的时候,你套现不玩了,没几年鸟市就不行了。 后来兴养狗,别人弄小型宠物犬,你可好弄了一条铁包金藏獒,给人家的狗配种,一次大好几千,赚了不少吧,后来看市场不好,不玩了,清盘。 今天你居然跟我说不懂茶,少糊弄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谦虚过度就是骄傲,你这就是骄傲!说说这茶咋样,实话实说。”方轶笑呵呵道。 方轶说话的功夫,李书明已经笑嘻嘻的开始冲泡普洱茶了。 “这茶叶不错,良心货。比之前那帮暴发户请我喝的普洱高好几个档次。市面上恐怕不好买吧?”李书明看过茶汤的颜色,又闻了闻,浅呷一口茶后说道。 “你看,我就说你是行家吧。一品就品出来了。”方轶笑道。 “还有吗?给我多弄点,我送人。 这年头喝普洱是一种时尚,达官显贵都好这口,你说他们真懂?未必,不过是有头有脸的都喝,他们不喝怕掉价,没有共同语言而已。”李书明道。 “你真要?”方轶问道。 “真的,这茶不错。”李书明正色道。 “我给你问问哈,不一定有。”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多,方轶便拿出手机给云梅打了过去。 “云总,我们万主任上次从您哪拿的普洱茶,您手里还有吗?”方轶问完,用手捂住话筒,转头看向李书明:“她说还有但是不多了,你要多少?” “给我二十个,跟这个重量一样的就行。”李书明双眼放光道。 “她说没有二十个,只剩十六个了。”片刻后方轶回复李书明。 “十六个也行。我全要了。”李书明大包大揽道。 方轶挂断手机后道:“行啦,我都给你联系好了。明天上午你去云雾茶庄取吧。就按刚才我给你说的价格结账。” “行啊!这价格不高。老方,那个云总是不是女的?”李书明突然问道。 “对呀,怎么啦?”方轶一怔道。 “那就难怪了,搞不好那个云总看上你了,要不然怎么能给我这么大优惠。”李书明嘿嘿笑道。 “你可拉到吧!你还给我辉煌的优惠卡呢,是不是也看上我了。少扯!”方轶不屑一顾道。 “这不一样。咱什么关系啊,你要说跟她没关系,打死我也不信。”李书明笑傲。 “行啦,想喝茶就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方轶无奈道。 次日上午九点半左右,方轶刚到律所,一个陌声电话打了进来。 第491章 郁闷的张凤才 “您好,是方律师吗?我是张凤琴(李书明媳妇)的大哥,我叫张凤才。”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中传了出来。 “您好,我是方轶。昨天李书明跟我说了您家的事。您是要今天过来吗?”方轶问道。 “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到律所找您。”张凤才道。 “您来吧。”方轶将律所位置告诉对方后,挂断了手机。 张凤才是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高大,有些秃顶,眼神中带着一丝狡猾和倔强的男人。据说他是一所本地大学的副校长,再干三年就退休了。 他所在的大学设有法学院,在外面律所兼职的教授和副教授不在少数,他对本校老师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整天围着他转的都是些有名无实,拍马屁的家伙,专业能力上靠不住。 真有点本事的老师又比较孤傲,跟他貌合神离。自家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他又是个要脸面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找本校的老师代理儿子的案子。 他母亲听说孙子被抓了,急的直上火,让他联系远在国外的妹妹张凤琴,老太太让女儿张凤琴想办法救人,张凤琴这才给李书明打电话,找方轶帮忙。 之前,他接到李书明的电话后,特意登录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网站,查了下方轶的介绍。以一个领导的眼光来看,他对方轶的专业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四十分钟后,律所会议室内,方轶认真倾听着张凤才的讲述。 “我儿子张文大学毕业后,一开始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后来应聘到了现在这家中外合资公司工作,担任销售部总经理。”张凤才提起往事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 “张先生,您儿子的罪名是什么,您知道吗?”方轶问道。 一提到儿子被抓的事,张凤才眼神暗淡了许多:“前几天公安机关给我打电话,说是他涉嫌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我了解的具体情况不多,所以没办法告诉您细节。我推测可能是跟他开的公司有关。” “他自己有公司?”方轶问道。 “嗯,不是他的名,他用我老伴和他丈母娘的名字注册的公司。当初他想用我的名字,但是我是大学里的副校长,不能注册,所以就改用他母亲的名字了。我只知道这些。”张凤才道。 “嗯,他爱人呢?是否了解情况?”方轶问道。 “嗨,别提了,他媳妇是一家外企的高管,比他还忙。我儿子被抓前一个月她就被公司派去国外学习了,要半年才能回来。两口子一天到晚的嚷嚷要事业,到现在了也不要孩子,这回可好,一个被发配国外,一个被抓了……”一提这事,张凤才心中郁闷不已。 “这样吧,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先去看守所会见下,问问具体情况,然后咱们再谈后面的事。您看怎么样?”方轶道。 “这费用我怎么给您?需要多少钱?”张凤才问道。 不管请谁给儿子辩护,这钱都省不下,这事他明白。眼前的中年律师不可能因为他是李书明的大舅哥,就免了律师费,更何况他跟李书明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太好,这点自知之明张凤才还是有的。 “有两种收费方式,一种是您把您儿子的案子从被公安机关抓捕开始一直到一审判决书下来,全都委托给我,您一次性支付全部律师费。 另一种是按阶段收费,比如目前您儿子的案子在侦查阶段,我会去看守所会见了解案情,给您儿子解答法律问题,申请取保候审,会见一次收费五千元,需要取保候审的话,再加三千元。到了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和法院审判阶段,您再单独支付律师费。”方轶解释道。 “要不您先去看守所会见,我按阶段给您支付律师费。”张凤才想了想道。 他琢磨着,一次性支付全部律师费,万一后期自己不满意想换律师,这钱可不好往回要。 “没问题,您稍等,我让助理准备下委托手续。”方轶道。随后他给周颖打电话准备委托手续。 刚才方轶上楼时,周颖正在帮黄援朝复印材料,所以方轶没叫她一起上来谈案子。二十分钟后,周颖上楼协助张凤才签署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八千元律师费。 次日一早,周颖跟着方轶来到了看守所会见张文。 张文三十一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体型偏瘦,却有着一个与体型不相称的啤酒肚,看起来像是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估计他哈腰系鞋带有一定难度。他的脸盘儿长得很像张凤才,只是多了几分油滑和世故。 可能在社会上混的比较久,经得多见得广,他的状态尚可,心态没崩,只是显得有些焦虑。 “张文,你知道公安机关指控你的罪名吗?”方轶问道。 “知道,他们跟我说了,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张文点头道。 “请你把跟公安机关说的,再跟我们说一遍。我们需要知道案发经过。越详细越好。”方轶道。 “嗯,我在现在这家合资公司工作有六年多了,从一个销售一支干到了销售部门的经理……”张文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张文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公司,中方和外方各自出资百分之五十,从事汽车及其零部件的生产及销售。 三年前,张文因为业绩突出,被提拔为部门副经理,此后年年超额完成销售任务,去年初销售部经理退休后,他被公司聘为销售部经理,主管公司的销售和售后服务。 他在公司做销售工作多年,对公司的下游客户非常了解。在他掌权后,就想着靠山吃山靠着销售吃销售。 担任销售部经理后,张文以母亲和岳母的名义注册了万佳销售公司。之后,在他的授意下,万佳销售公司成了合资公司的授权经销商,专门销售合资公司的汽车零部件。 为了增加万佳销售公司的收入,张文私下联系了不少合资公司的客户,要求他们通过万佳销售公司订购合资公司的汽车零部件,并给与一定的返利。在利益的驱使下,客户与张文达成了一致。 第492章 给点阳光就灿烂 后来张文在外经营公司的事被人举报,合资公司取消了对万佳销售公司的授权。 截止案发之日,万佳销售公司的销售金额为四十八万六千四百二十五元,获利十二万二千一百元。 “万佳销售公司这四十八万多的销售收入都是销售的合资公司产品吗?”方轶问道。 “嗯,万佳销售公司没有其他业务,只做合资公司的业务。全部业务都有正规发票可查。”张文道。 “万佳销售公司有多少员工?”方轶问道。 “只有一个会计,帮着开票报税。没有其他人。办公地址也是挂的虚拟地址,每年交五百元,是办理工商注册时代办帮着找的。”张文道。 “万佳销售公司的客户都是你联系的吗?平时客户都跟谁联系?”方轶问道。 “客户都是我联系的,都是合资公司的客户,平时他们要货会联系万佳销售公司的会计。会计会直接联系我手下的销售。万佳销售公司不需要开拓客户。”张文道。 “从开业至今,万佳销售公司经营了多久?”方轶问道。 “从去年六月底开始经营,直到合资公司取消授权,一共十个月。”张文想了下道。 “嗯,我们已经向公安机关申请了取保候审,估计这几天就会有信儿。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你父母的吗?”方轶问道。 “没有。”张文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麻烦您帮我解释下,什么是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我会被判刑吗?” “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是指,国有公司、企业的董事、经理利用职务便利,自己经营或者为他人经营与其所任职公司、企业同类的营业,获取非法利益的行为。 至于会不会被判刑,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从你刚才的叙述来看,你未必构成该罪。”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30节 “那如果构成犯罪,法院会怎么判?”张文想了下问道。他想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根据《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之规定,如果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获取非法利益,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万佳销售公司的收入属于数额巨大,如果法院认定你构成犯罪,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轶解释道。 张文点了点头:“明白了!” 离开看守所后,方轶给张凤才打去了电话,把会见的情况说了下。 “方律师,这案子能判张文有罪吗?合资公司不算是国企吧?”周颖道。 “嗯,这个案子你有空分析下,全当练手了。周五咱们碰下,再详细讨论。”方轶说道。 “好嘞。”周颖点头答应道。 又捞到一个案子,要是按照这个节奏,估计一年以后自己就能单独执业了,周颖心中欢喜。 回到律所的时候,正好赶上吃午饭,周颖被田欣等几个实习律师叫走去吃饭了。 方轶正在琢磨着去哪吃饭,马义走了进来。 “走,吃饭去!”马义站在办公室门口冲着方轶道。 “是不是梅小婷又出差了?”方轶笑道。 “这话说的,她出不出差,咱该吃饭也得吃饭啊。我可不是老黄,气(妻)管(管)炎(严)。”马义一身正气道。 “嗨!说谁呢?好家伙,自从负责咱律所的妇女工作后,你这脾气见长啊!”黄援朝走了过来,不依不饶道。 “说话注意点哈,我现在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广大妇女的代表,全面负责妇女工作,一呼百应!小心我在妇女工作群里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讨伐你。”马义趾高气扬道。 “给点阳光就灿烂,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杜主任让你暂代下妇女工作,看把你牛的,要不我跟主任建议下,把‘暂代’两个字去掉,把你扶正了?”黄援朝撇着嘴说完,作势要往杜主任办公室走,却被马义一把拉住了。 “我服了!大写的‘服’字,行了吧!”马义求饶道。 “说说吧,今天去哪吃?最近你可没少给当事人做心理咨询,要是不想让我们说你重色轻友,就麻利儿的。”黄援朝道。 “我发现一个小馆子,不大,但是做的菜特别好吃。比大饭店的好吃,就是远点,开车过去大约二十来分钟,去试试?”马义眉飞色舞道。 “你可真够抠的,老黄让你请客,你给我们两个领去路边小店凑合事。”方轶笑道。 “我不骗你,真的,味道贼好。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要是味道不好,我包你们一周的午饭,怎么样?”马义煞有介事道。 三人刚到楼下,王德友提着包,一身疲惫的迎面走了过来。 “老王,吃了没?”马义招呼道。 “别提了,一上午开了两个庭,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吃呢。”王德友抱怨道。 “走吧,正好我们也没吃呢,一起吧。”马义道。 “今天马义请客,他发现一个好馆子,咱们一起去捧捧场。”方轶也跟着说道。 “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蹭顿饭吃。”王德友笑道。 马义带大家来的地方是一个门面很小的饭馆,主打面食。店虽然不大,但是人却不少,出来进去的,翻桌率挺高。四碗面,外加冷热六个菜,一共花了一百多,四人吃的美美的。 “你还别说,这面条还真好吃。”黄援朝道。 “那是当然,大骨头汤,早上三点就熬上了,直到中午开饭,而且人家就卖一中午,早晚不开门。”马义抽出一张餐巾纸擦着嘴角说道。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方轶问道。 “咱们所里不是有个妇女工作群嘛,群里那帮吃货说的,昨天我就来过一次了,确实味道不错,今天正好带你们过来尝尝。”马义一脸得意道。 “老王,你是不是最近累的抑郁了,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千万要保重身体啊!”黄援朝关心的说道。 他可不想再分担法援的案子,当然这话他不能实说。有些时候说实话是要被老板制裁的。 第493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别提了,家里的事闹的。我是愁的,不是抑郁。”王德友皱着眉头道。 “什么事?要是需要帮忙,你说话。”方轶看向王德友道。 “这事你们帮不上忙,孩子学习的事。”王德友道。 “你家女儿不是学习挺好的嘛?”方轶疑惑道。 “我说的不是老大,是老二,我那宝贝儿子今年上小学二年级,做点题磨磨唧唧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去开个家长会,被老师单独约谈,都快把他妈逼疯了。 现在一提辅导我儿子的学习,我媳妇的血压蹭蹭的往上窜,就差挠门了。可孩子的学习总得有人抓啊,我媳妇摔耙子不伺候了,我寻思着咱不能干看着啊,上吧。 结果我这血压也蹭蹭的,眼看着三百六了。真没辙!”王德友摇头叹息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黄援朝眼珠一转道。 “啥主意?”王德友立刻双眼放光道。 “你让你家老大教老二,全权授权,如果教的好,每月多奖励些零花钱,绝对没问题。”黄援朝道。 “孩子管孩子,能行吗?”马义质疑道。 “绝对没问题,只要老王夫妻不参与,这事保证行的通。这叫间接控制,我一说你们就明白了。 老王家老二不怕他们两口子,是因为他知道父母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老大肯定不惯着老二,下手肯定狠,老二受了委屈肯定要找父母,父母只要不管,这事老二就没脾气了,就得乖乖的听老大摆布。 现在孩子都聪明,不像我小时候傻了吧唧的,家里人说什么是什么。要想让老大听老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资金控制。教好了赏,教的不好扣,老大有机会多拿零花钱,又能打老二出气不被父母骂,你说她会不会卖力?”黄援朝笑道。 “高!这样的损招也只有老黄能想的出来,不过听着似乎很合乎逻辑。可行。”马义道。 “嗯,老王,如果没有别的办法,这招可以试试。”方轶也赞成老黄的方法,孩子最了解孩子,孩子管孩子有可能效果比父母管好。 “既然你们都说可行,那我就回去试试!”王德友也真是没招了,只能试试看了。 “今天上午怎么没看到老板?”方轶问道。 “老板今天有重要的事,他下午要请杜主任和华主任喝茶。”黄援朝贼兮兮的笑道。看的众人一头雾水。 “老黄,喝茶就喝茶呗,你笑成那样,这是几个意思啊?”马义道。 方轶瞬间明白了:“是不是去秀茶艺了?” 回到律所办公室后,方轶刚坐下,万可法就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小方,帮我问下云总,哪有茶艺班,我要系统的学下茶艺。”万可法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道。 “这是又咋啦?”方轶的眼神中露出不解之色。 “我今天中午请老杜和老华吃午饭,喝茶,本想向他们显摆下我的茶艺,可这两个老家伙说我经师不到,学艺不深。 还说我姿势不够优雅,动作不够连贯,这给我损的,我都想扒开个地缝钻进去。太气人了。”万可法道。 “就为了这个?”方轶心强忍笑意,故作惊讶道。 此时方轶的真实想法是:这胖老头有点意思,放着正经业务不做,非要去臭显摆,就你那二五眼的手艺,被老黄夸了一顿就以为天下无敌、登峰造极了……,结果怎么样,被人损了吧,自己还气的够呛,何必呢! “对呀。给你三天时间,必须帮我办妥。你要是帮我办好这事,今年的创收我保你不低于两百万。要是办不好,嘿嘿,你可别说我今年给你限流。”万可法笑的很猥琐,简直就是一个老小孩。 方轶知道胖老头这是在开玩笑,但是老板被人欺负了,自己不帮忙未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以后还咋处啊,所以他还是决定帮胖老头一把。 “我给您问问云总哈,她一定有办法,您是想脱产学,还是……”方轶问道。 “脱产,那个学的好,我就学那个。你看着办。”万可法说完,优哉游哉的出门去了。 我去……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叫什么事啊!方轶望着胖老头的背影,一脸的无奈。 下午抽了个空,方轶给云梅打了电话,询问茶艺培训班的事。云梅给他推荐了茶协组织的茶艺班(这个培训班是由云雾茶庄发起的,由她负责组织和培训),每天晚上上课,地点就在云雾茶庄二楼最大的那间茶室。一个班四五个人,小班授课,不耽误工作,她就是培训老师之一。 方轶将茶协培训班的事告诉了万可法后,万可法当场拍板,下午就去云雾茶庄找云梅报名。 茶艺培训班的事圆满解决了,方轶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胖老头答应自己的二百万的资源(其实之前他办的周英琪受贿案已经落实了八十万元了)什么时候能落实下来。 周五下午的时候,周颖拿着本子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这几天我查了些资料。我觉得张文的案子,检察院定的罪名可能有问题,不应该定为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应该定为为亲友非法牟利罪。”周颖道。 “哦?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方轶一边泡茶,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是这么理解的,您看《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规定,国有公司、企业的董事、经理利用职务便利,自己经营或者为他人经营与其所任职公司、企业同类的营业,获取非法利益,数额巨大的,为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 第一百六十六条规定,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将本单位的盈利业务交由自己的亲友进行经营的,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构成为亲友非法牟利罪。 张文的案子,从外表看,他母亲和岳母为万佳销售公司股东,他在公司中不担任任何职务,他的行为应该属于把本单位的盈利业务交给亲属经营,因为销售存在一定折扣,可能会导致合资公司遭受了一定的损失,所以他的行为应该更符合为亲友非法牟利罪构成要件。”周颖说完看向方轶。 第494章 一束光 “嗯,这两个罪名在主体和客观上确实存在相似之处,但是在‘为他人经营’与‘将本单位的盈利业务交由自己的亲友进行经营’这两个点上,容易混淆,在司法实践中,司法机关区分两个罪名时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方轶递给周颖一杯茶水,微笑道。 眼前的实习律师将来有可能是自己的同事、同行,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人脉,方轶了解实习律师的苦,自己是资深律师、合伙人,对方才一只脚踏进门槛,帮一帮,带一带又如何。所以他对待实习律师的态度一向比较温和,可能这跟他的性格有关系。 另外,方轶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因为不论是专业技能,还是在当地的名气,实习律师跟他相差甚远,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即便在这一年的实习中,周颖得到的全是干货,那也仅仅是九牛一毛,理论与实践永远需要相辅相成,不断更新迭代。 当律师具备了一定的专业能力后,他们会发现还有当事人那一关,当事人对一个律师的信任不是吃吃饭喝喝酒就能建立起来的,跟律师所在律所的规模,律师以往的成功案例,和业内的评价有很大的关系。 有时候甚至跟律师的背景有很大关系,比如某些需要特殊关系的业务,当然这种业务也是游走在边缘的灰色业务,搞不好就进去了。 所以当经历千辛万苦拿到律师证后,年轻律师会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红海,茫茫的红海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赚不到钱,要想生存下去只能更“卷”。 当年的万可法在没有成名以前,有位律界前辈曾在关键时刻帮过他,现在万可法看好方轶,也愿意拉他一把。而方轶心存感激,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学习胖老头,帮助优秀的年轻律师快速成长。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一束光,一束正能量之光。 “那这两个罪名如何区分?”周颖歪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 在她看来,《刑法》上的法条一看都会,但是涉及到具体案件,一用全错,自己这么多年学了什么?她深深的怀疑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方轶看出了她的困惑,呷了一口茶,说道:“你再看下关于这两个罪名的法条,他们的构成要件不同,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要求具有获利,而且要达到数额巨大;为亲友非法牟利罪要求行为人的行为必须给所在企业造成损失。 司法实践中,存在既有获利又给企业造成损失的情况,也就是两者都具备,从现有的判例看,这种情况一般会被认定为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 我给你分析下上述两个构成要件你就明白区别了。 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要求行为人具有具体的经营活动。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经营,行为人的经营行为必须是利用职务之便经营并获利的一种积极的行为,而且是实际发生的行为。 所谓的获利,即行为人经营企业所获得的经营利润必须与其利用职务之便的经营活动具有因果关系,而且经营所得必须数额巨大。 律师本色 第231节 我们再看为亲友非法牟利罪,不管行为人是利用职务之便经营(自经或者为亲友经营),还是将本单位的盈利业务交由亲友进行经营,其目的在于为亲友谋取非法利益。 虽然行为人可能从中获得一定的好处,但行为人的好处是直接来自于亲友,具有受贿性质。 说的直白点,前一个是为自己谋取非法利益,后一个是为了亲友谋取非法利益。” “嗯,我好像明白了,在区分这两个罪名时,主要是看所得利益归谁享有,是这样吧。”周颖挠了挠头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等你接触这类案子多了,就明白了,你可以在网上百度些案例,试着自己分析下,理解会更深刻。 对了,下周一你跟我去一趟检察院,张文的案子已经被移送去检察院有几天了。他父亲给我打电话,要继续委托。”方轶道。 “什么时候签委托手续?我去准备下。”周颖道。 “明天周六,早上十点张凤才会过来,签署审查起诉阶段的委托手续,律师费一万五千元。把手续都准备好,你就不用过来了。”方轶道。 方轶想的明白,人家又不是自己的助理,该休息得让人家休息,没必要搞的天怒人怨的。 “好,谢谢方律师。我一会准备好后,给您拿过来。”周颖微笑道。 几日后,张凤才再次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这次是方轶打电话让他过来的,主要是对案情进行分析说明,并沟通审判阶段的委托事宜。 “方律师,您刚才说了那么多,我理解核心意思就是,我儿子张文不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是这样吧?”张凤才眼神闪动着喜悦的光,看向方轶。 “对,我个人认为张文不构成犯罪。之前我们也与负责您儿子案子的检察员沟通过,昨天检察院已经把张文的案子移送法院了,您得提前做好准备……”方轶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检察院认为构成犯罪,我们认为不构成犯罪,你儿子张文的案子已经被移送法院了,您要不要委托?如果委托就谈下律师费的事。 俗话说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张凤才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方轶的潜台词他非常清楚。 “嗯,如果我请您为我儿子辩护,不知道律师费怎么收?”张凤才犹豫了下问道。 “审判阶段律师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所以费用也会高一些,律师费要五万元。”方轶道。 张凤才心中松了一口气,在方轶报价之前,他觉得这么大的律所,对面的律师又是合伙人,律师费肯定少不了,没想到方轶报了五万元,这个价格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所以他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人的自由是无价的,但是刑事案件的辩护在当事人和律师心中却是有价的,律师费就是双方达成一致的结果。 方轶之所以报五万元律师费,一是因为他觉得案子比较简单,不是太复杂;二是有李书明这层关系在,他多少要给些面子,在社会上混总要讲究些。 办完委托手续,交过律师费后,方轶送走了张凤才。接下来便是等待法院的开庭通知了。 第495章 报复!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在等待了近半个月后,终于等来了法院的开庭通知。张文非法经营同类营业案将在下周一早上九点开庭。 法院第十审判庭内,旁听席上坐着一位老太太,不知道与张文是什么关系,张凤才没有来旁听,他在办公室心神不宁的等待着方轶的消息。 审判长是位中年卷发女法官,大脸蛋子,大眼睛,阴沉着脸,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两边是两位女法官,看起来都比较年轻。 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检察员,做在首位的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三十多岁,五官端正的女检察员,她姓宋,方轶之前去检察院阅卷时见过她;另一位是留着寸头,二十多岁的男检察员,估计是宋检察员的徒弟。 此时,宋检察员正在宣读起诉书:“……被告人张文系合资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利用职务之便,让其亲属经营与其任职公司业务范围同类的经营活动,并从中谋取非法利益。 本院认为,被告人张文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 “被告人张文,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事实没有异议,但是对于罪名不认可。我虽然是公司的部门经理,但我们公司是合资公司,不是国企,我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张文道。 在开庭之前,方轶去见过他,把诉讼方案和相关法律规定都告诉了他,让他心里有数。怎么说张文也是上过大学,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宋检察员看向被告席,问道:“被告人张文,你在合资公司担任什么职务?” “销售部总经理。”张文面无表情道。 “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宋检察员问道。 “负责合资公司的汽车产品及零部件的销售和售后服务工作。”张文道。 “万佳销售公司跟你是什么关系?”宋检察员突然问道 “万佳销售公司是我母亲和岳母注册的,代理我们公司的汽车零部件的销售。是我们公司授权的代理商。”张文明白检察员想问什么,干脆都说了出来,反正这些事案卷中都有记载,早晚也得说。 “万佳销售公司是谁在实际经营?”宋检察员看了一眼张文,接着问道。 “是我在经营,业务也是我联系的。”张文看向宋检察员,说道。 “万佳销售公司代理合资公司的业务有多久了?”宋检察员问道。 “十个月。”张文道。 “万佳销售公司作为合资公司的代理商,在这十个月内,营收和利润各是多少?”宋检察员问道问道。 “销售额是四十八万六千四百二十五元,利润十二万二千一百元。”张文道。 “万佳销售公司有没有其他业务?这些销售额都是代理合资公司产品所得吗?”宋检察员问道。 “万佳销售公司只做合资公司的业务,没有其他业务。”张文道。 “你在经营万佳销售公司期间,万佳销售公司出售的合资公司的产品价格是否符合合资公司制定的相关规定?”宋检察员问道。 “万佳销售公司是按照合资公司制定的销售方案和价格进行的销售,不存在违反规定的情况。万佳销售公司有账目。可以随时查阅。”张文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宋检察员看向审判长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被告人张文,你是如何进入合资公司的?”方轶问道。 “我是社招进去的,之前我在外省的一家外资公司做销售。”张文道。 “你在合资公司除了担任销售部总经理外,是否担任其他职务?”方轶问道。 “没有其他任职。”张文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和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需要提交。”三方均道。 “先由公诉人出示证据,被告人和辩护人质证。”审判长道。 …… 对于公诉人指控的事实张文都认可,所以对于公诉人出示的证据他自然也都认可。方轶对于反应案件事实的证据也没有任何异议。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张文作为合资企业的部门总经理,利用职务之便,通过万佳销售公司经营与合资公司业务范围同类的经营活动,并从中获得非法利益十二万二千一百元,数额巨大。 被告人的行为与《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所要求的犯罪构成相符,其行为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公诉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三年。完毕。”宋检查员是按照顶格标准建议的刑期,这也可以被看作是对张文不认罪的报复。 “被告人张文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对设立公司并经营与合资公司同类业务的事实认可,但是我们公司不是国企,我也不是公司总经理、董事,所以我的行为不构成犯罪……”张文辩解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张文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理由如下: 一、合资公司系中方和外方合资经营的公司,不应被认定为国有公司。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合资公司的股权结构为:中方(国有企业)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外资方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合资公司由双方委派人员负责经营管理。合资公司的性质属于中外合资经营公司,不是国有公司。 二、被告人张文系中外合资经营公司的部门经理,不符合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的主体要件。 根据《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之规定,国有公司、企业的董事、经理利用职务便利,自己经营或者为他人经营与其所任职公司、企业同类的营业,获取非法利益,数额巨大的,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 从上述条款可知,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的主体是特殊主体,即国有公司、企业的董事、经理。其他人员不能成为该罪的主体。 这是因为国有公司的董事、经理应维护国有公司、企业的利益,遵守公司章程,忠实、勤勉地履行职务,不得利用其在公司的地位、职权为自己谋取利益,因此,《公司法》对国有公司的董事、经理作了竞业禁止性规定。 根据《公司法》的规定,董事是指公司董事会的成员,包括董事长、副董事长、执行董事和一般董事等。董事的选举和委派、更换必须履行一定的法律手续。 《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所述的‘经理’是指由董事会聘任,对董事会负责,负责公司的生产经营管理工作,组织实施董事会议决议等的高级管理人员。 在实际经营中,公司的各个部门也会设置部门经理,如行政部经理、销售部经理,财务部经理、项目经理等等。 上述部门经理是出于管理需要而设置的,其并非《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所说的公司经理,仅仅是日常称谓,其负责的不是整个公司的管理,而是某个部门或者某项业务的管理,其经营和管理的权限由公司自行规定,因此《公司法》未对其作竞业禁止性规定。 作为法定犯,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的主体要件应直接援引《刑法》的规定,而不宜做出扩大解释。故国有公司、企业的部门经理等中层管理人员,不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的主体。 综上所述,被告人张文虽然利用职务之便,通过万佳销售公司经营与其所任职务的合资公司业务范围同类的经营活动,并从中获利,但由于张文任职的合资公司并非国有公司,而且张文为中层管理人员,不具备《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规定的国有公司的董事、经理这一特殊身份,所以其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认为,国有公司应包括:国家全部出资,国家绝对控股的股份有限公司,国家相对控股的股份有限公司,国有企业产权占绝对多数的企业。本案被害公司虽然属于中外合资经营公司,但是国有企业出资占百分之五十,也应被认定为国有公司。”宋检察员道。 其实在中外合资公司是否为国有公司的问题上,检察院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为此检察院内部还特意研讨过,然并卵,宋检察员只好将这一问题推给法院。 导致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是随着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公司和企业的出资主体也由原来的单一性发展为多样性,但是法律的发展是滞后的,再加上相关部门对“国有企业”概念的认识不统一,由此给国有公司、企业性质的界定带来了困难。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国有公司、企业应严格限制为资产全部为国有的公司、企业。其他公司不应认定为国有公司。理由如下: 第一,公司作为依法设立、以营利为目的经营的独立企业法人,具有独立的法律人格,并对其资产享有管理、收益和处分的自主权。 公司依法设立后,股东的出资变为公司的资产,归公司所有。而股东按持有的股权比例取得相应分红。 因此,如果把国家控股公司,国有资产占多数的公司认定为国有公司,不但否定了公司的独立法律人格,同时也有损其他投资者的主体资格和股东权益。 第二,国有资产出资的多少,是绝对控股,还是相对控股,只是一种国家参股的表现形式,而并不能直接把公司性质定为国有,所以,国有公司必须是出资人全部为国有单位的公司。 回到本案,合资公司系中方与外资方等额出资设立的公司,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其性质为中外合资经营公司,而不应被认定为国有公司。完毕。”方轶道。 …… 在十一点四十分时,方轶走出法院,站在法院大楼的大门口,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长处一口气。后面跟着的周颖提着公文包和案卷材料,一路上迈着小碎步跟了出来。 方轶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不一会儿,话筒中传出了张凤才的声音。 “方律师,结果怎么样?”张凤才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当庭宣判,张文无罪。张文还要去办下手续,一会儿就能回家了。”方轶微笑道。 律师本色 第232节 法院认为,被告人张文任职的合资公司不属于国有公司,其所担任的职务不属国有公司董事、经理职务,与《刑法》第一百六十五条所要求的犯罪构成不符,故不应按犯罪论处。 公诉机关指控的事实成立,但指控的罪名不成立,不予支持。被告人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成立,予以采纳。依照《刑法》第三条和《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的规定,判决:被告人张文无罪。 听到话筒中传来的“无罪”二字后,张凤才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容。 第496章 周大根 “不过……检察院好像对判决结果不太满意,有可能会抗诉。”方轶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方律师。”说完后,张凤才挂断了电话。 方轶收起手机后,转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周颖。 “方律师,您走的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周颖放下案卷后,甩了甩手道。 “你写过结案小结吗?”方轶微笑道。 “没,什么是结案小结?”周颖一脸懵逼的问道。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案件的大概情况写下,然后将争议点提炼出来,把控辩双方的意见及法院最后的认定简要的写下,总结下庭审过程中的经验。这个案子的结案小结交给你了,你练练手。同时也锻炼下你的笔头表达能力。”方轶微笑道。 “这听起来也不简单啊!”周颖眨着大眼睛道。 张文的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没几日,方轶得到消息,检察院抗诉了。 张凤才担心儿子再被关进去,不待方轶联系他,他便跑了过来,要求继续委托方轶代理他儿子张文非法经营同类营业案的二审。方轶又收了叁万元律师费。 签完委托手续半个月后,张文非法经营同类营业案二审开庭了。检察院还是那套说辞,没有什么新东西,方轶照方抓药,将一审时发表的意见再次重申了一遍。因为案件事实方面双方都没有争议,所以案件在庭审时推进的速度很快。 二审合议庭评议后认为,原判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抗诉理由不能成立。最终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庭审结束后,张文为表示感谢,请方轶和周颖吃了顿大餐。 张文的案子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在回所里的路上,方轶把判决结果告诉了李书明。 张文案的二审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没几天,李书明和方安志飞去了德国。家里剩下了方毅一个人,每当看到空荡荡的小卧室,他的心里总会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 这一日下午四点多,方轶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稳,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老熟人徐增寿打来的。 “老徐,是不是又去研究失足少女社会学了?”方轶开玩笑道。 “别瞎说,我什么时候研究那个了……”徐增寿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心虚,好像怕被人听到一般,紧跟着听他说道:“我有事找你,正经事。” 方轶乐了,心道:这老徐有点意思,上次他因为飘唱被县里的警察治安拘留,他说是为了研究社会学进行社会实践,这转头就不认账了。 “多正经的事?你说说,我听听。”方轶调侃道。 “给我个地址,我去找您。我小舅子被警察抓了。”徐增寿道。 “什么罪名?”方轶问道。 “我去了再跟你说吧,一两句话说不清。你今天方便吗?”徐增寿说道。 “方便,我把地址发给你。稍等。”方轶挂了电话后,把律所地址发给了他。 一个多小时后,徐增寿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老方,你这是鸟枪换炮了,你们律所挺大啊!”徐增寿笑道。 “还行吧,你一个人过来的。”方轶笑呵呵道。 “我媳妇也来了,去卫生间了。一会儿说话注意点,之前的事可千万别说漏了。”徐增寿低声道。 “以前什么事啊!我都不记得了。”方轶笑道。 徐增寿笑了,拍了下方轶的肩膀:“够意思。晚上咱们聚聚,去辉煌找李书明打土豪去。” 方轶一笑,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老同事老徐,瘦瘦的,书呆子气依旧那么浓,眼神中依旧闪烁着小聪明。看来徐增寿没变,依旧是那个宛如一股清流的社会学家。 正在二人说话之时,门开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徐增寿的媳妇,周大莲 “嫂子,您也来了。快坐。”方轶热情招呼道。 “方轶,这次我们过来,又给你添麻烦了。”周大莲说着把徐增寿挤到了一边,坐在了方轶对面:“还是从大学里出来好,之前跟我们家老徐关系不错的同事现在都辞职了,个顶个的混的都不错,只有我们家老徐还傻啦吧唧的在大学里教书。” 徐增寿偷偷撇了撇嘴,暗道:我学的是社会学,那是一个大学科,除了在大学教教书混口饭吃,出来能做啥,难不成让我去摆地摊?城管也不让啊!话又说回来了,当大学老师有什么不好,好歹退休工资高,老了有保障。 瞄了一眼徐增寿,方轶心中好笑,随后他看向周大莲道:“嫂子,老徐说您弟弟被抓了,什么情况?” “哎!别提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天到晚的不好好上班,老想着发大财,结果倒腾了些假钞,想用假钞换真钞发大财,干伤天害理的事,结果被人识破给抓了……”周大莲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周大莲有个亲弟弟,叫周大根。周大根在县里的一家工厂做钳工,本事不大,好吃懒做,但是心气挺高,用心比天高,命比纸博来形容他非常合适。 去年年底的时候,周大根跟着一帮朋友乘火车出去旅游,结识了一位据说路子很野的朋友,那位朋友鼓动他用假币换真币赚钱。 回来后,周大根就动了心思,可他手里没有钱,媳妇把家里的钱看的死死的,他又不敢跟媳妇说自己要干违法的事,便四处借钱,然后联系那位朋友弄了一万块假币。 周大根怀揣一万元假币,心中忐忑,他先跑去邻村的一家小卖店买了一包红梅烟,并借口没有零钱,给了小卖店老板娘一百元。老板娘收钱后随手仍在了钱匣子里,给了他一包红梅,并找了九十六元给他。 周大根见到了回头钱,心中高兴,在去县里上班的路上在一家小超市买了些熟食和一瓶汾酒,在交钱等待找零时,小超市的老板发现手里的钱不对劲儿,便拿出了验钞机,一验果然是假币。 周大根见被识破,拿起东西就想跑。结果被老板的儿子一把抓住,撂倒在地,老板报警后,很快警察赶来将周大根抓获。 警察在周大根的身上搜查出面额一百元的假币九十八张,加上小超市老板手里的那张,及从邻村小卖店提取的一张,总计一百张。经中国人民银行设在市里的支行鉴定这一百张均为假币。 随后公安机关以持有、使用假币罪将案件移送去了检察院。 第497章 这不是钱的事 “嫂子,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方轶疑惑的看向周大莲,问道。 “我听律师说的,出事以后,我弟妹从县里找了个律师去看守所里看过我弟弟,律师说这事时,我也在场。你该不会是怀疑嫂子吧?”周大莲眼神闪动,看向方轶。 “没,我就是问问。”方轶急忙摇头道。 “方轶,你说我弟弟会不会被判刑?”周大莲眼神急切的问道。 “根据公安机关认定的持有、使用假币罪来看,您弟弟持有一万元假币,已经够立案标准了,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伪造货币等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条规定,明知是假币而持有、使用,总面额在四千元以上不满五万元的,属于‘数额较大’。 《刑法》第一百七十二条规定,明知是伪造的货币而持有、使用,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金。 您弟弟有可能会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具体量刑得看您弟弟有没有减轻或者从轻处罚的情节。”方轶道。 “啊!这么说我弟弟真得蹲大牢啊!”周大莲有些傻眼。 “构成犯罪是肯定的,但是如果他有重大立功,比如给警方提供线索,破获制造假币的窝点,说不定会免于起诉或者免除对他的处罚。”方轶道。 “嗯,这主意好。”徐增寿点头道。 “好是好,可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弟弟傻啦吧唧的,连人家住哪、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个手机号,听说已经打不通了,想立功哪有那么容易啊!”周大莲苦着脸道。 “我觉得警方认定的罪名有些问。”方轶道。 “啥问题?”周大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如果真如您所说,您弟弟购买并持有、使用假币的话。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伪造货币等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之规定,行为人购买假币后使用,构成犯罪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七十一条的规定,以购买假币罪定罪,而且要从重处罚。 所以您弟弟的罪名应该是购买假币罪,而不是现在公安机关认定的罪名。”方轶道。 “这两个罪名有什么差别吗?那个更重?”徐增寿问道。 “这么说吧,持有、使用假币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金。 购买假币罪,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与持有、使用假币罪差不多。但是要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这个罪名的罚金比较多。 相比之下,购买假币罪处罚更重。”方轶解释道。 “如果检察院也认为是持有、使用假币罪,那法院会不会按照这个罪名判?”周大莲眼珠转了转道。 “这可不一定,如果法院认为您弟弟构成购买假币罪,会直接按照这个罪名宣判,检察院认定的罪名,法院可以变更。”方轶道。 “啊!这么说我弟弟的罪过大了!”周大莲有些六神无主道。 徐增寿见自家媳妇如此,心中恨道:该,让你们一家都惯着他,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你娘家,你弟弟。这回踏实了吧。 “我再问下,如果他购买假币的钱是从我们家借的,这案子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徐增寿突然问道。 “对,方轶,我弟弟当初找我们借钱,我们确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事会连累到我们吗?”周大莲也急忙问道。 “我小舅子从我家借了五佰呢!”徐增寿补充道。 “不是五佰,是一千!”周大莲有点理亏的看了自家老公一眼。 “一千!你不是说五百吗?”徐增寿眼睛瞪了起来,屁股都离开了椅子一厘米。 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加上烟钱才四百元……,媳妇随手就给了小舅子一千元,而且还不说实话,一秒后徐增寿又坐了回去,喝茶生闷气,这不是钱的事,是信任的问题。 “公安机关找过你们没?”方轶问道。 “找过,警察问我周大根是不是向我借过钱,我说是。随后又问我知不知道他借钱干什么用,我说不知道,他老来借钱,每次借钱我都给。就这么多。”周大莲道。 徐增寿心里这个气:老来借钱!我咋不知道?我说家里总存不下钱呢,原来都支援白眼狼了。 “嗯,没事,这案子跟你们没关系。 如果周大根在向您借钱的时候,将购买假币并用假币换真钱的事告诉过您,尽管您未直接实施购买假币行为,但为您弟弟购买假币提供了资金,您也有可能构成犯罪。”方轶解释道。 “哦,是这么回事啊!我明白了。”周大莲点头道。 “警察问完了就没有下文了,这案子应该不会连累到您。放心吧。”方轶微笑道。 “那什么,方轶,我得给您多少咨询费?”周大莲拿起包,做出要掏钱的架势。 “嫂子,您这不寒碜我吗!我跟徐哥这关系,哪能收您钱啊!”方轶拒绝道。 “那行,改天我让老徐请你吃饭。”周大莲一脸喜色,又把包放了回去。 “改天干嘛?就今天吧,晚上我和方轶去辉煌找李书明去,你先回去吧。”徐增寿心里有气,说道。 周大莲有些尴尬:“那行,晚上你们洗洗澡吃点饭,我先回去了哈。老徐想着买单哈,别老让人家花钱。”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孩子该放学了,车挤。”徐增寿不耐烦道。 送走周大莲后,徐增寿又坐回到茶桌旁:“我这媳妇……,啥都不说了。晚上我请客。” 律师本色 第233节 周大莲临出门时,偷偷塞给徐增寿一千元,让他看着花,老徐终于豪迈了一把。 “走啊,去辉煌。我去楼下等你哈。”徐增寿见时间不早,催促道。 “真去啊!李书明不在,他出国了,前几天刚走。”方轶道。 “啊!嘿,本来想薅点羊毛,结果这小子不在。那咱们也去,泡泡澡,聊聊天。我请客。”徐增寿道。 “好吧!听你的。”方轶微笑道。 第498章 露脸的机会 方轶知道徐增寿底子薄,手里没钱,怎么可能真让他花钱。辉煌的几个经理基本上都认识方轶,知道他跟老板的关系,有的方轶还帮他们办过案子或者解答过法律咨询,所以现在方轶去辉煌基本上都是刷脸,连卡都省了,全程免费。 次日一早方轶刚到律所,就被万可法叫去了办公室。 方轶一进主任办公室被吓了一跳,里面坐着团队里擅长刑事案件的老宋和另外一位叫王勇的律师。王勇是去年下半年加入万可法团队的律师,据说擅长刑事案件,方轶跟他只是点头之交。 “好,现在人都到齐了,我说个事。昨天晚上我接过了个二审的刑事案子。一共有三个被告人,一审是邻省的中院审理的,按照绑架罪判的,两个死刑,一个无期。 被告人不服,已经向邻省高院提起了上诉,现在他们要换律师。这案子被告人中有一个是咱们一个大客户的弟弟,委托已经谈好了,下午会来人签委托手续。 你们三位一人负责一个被告人。第一被告人李希斌由方轶辩护,第二被告人邹宇由宋辉辩护,第三被告人田毅由王勇辩护,你们准备下,下午被告人家属会过来签署委托手续。 一会儿律师助理会把委托手续和一审判决书给你们送过去,差率费包干制。有问题随时找我。”万可法坐在沙发上点兵派将道。 “好,我服从主任安排,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老宋表态道。 他知道万可法绝对不会坑自己,一般来说万可法指定办理的刑事案子,不是特别复杂的,就是客户指名道姓要求的。 这个案子万可法亲自出面安排,收取的律师费肯定低不了,之前也发生过几次,所以老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场表态服从组织安排。 方轶也没什么可说的,点头同意老板的安排。 王勇是第一次接到团队指定的刑事案件,他加入团队时万可法的第一助理冯天竹曾跟他提过办理指定案件的事,当时他也答应了,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知道律师费是多少钱。 “方轶稍等下,我有事找你。”就在方轶准备跟着老宋和王勇出门之时,被万可法叫住了。 老宋二人出门后,方轶问道:“啥事?” “这个案子是光耀集团的创始人李总亲自介绍过来的,为这案子我昨天跟李总谈到了半夜,之前一审的辩护律师他请的是京城的律师,但是结果他很不满意,所以这次换成咱们。 我听李总讲了下案情,我觉得这案子不一定构成绑架罪,可能是一审的律师运气不好,反正这案子是咱们露脸的机会,你要抓住机会。 光耀集团可是咱们团队的潜在大客户,我跟他们李总认识有四五年了,之前我想把光耀集团发展为咱们的客户,但是京城的那家律所盯的很死,一直没机会。这个案子如果能搞定了,以后光耀集团的业务全是咱们的。 第一被告人李希斌是李总的亲弟弟,另外两人是光耀集团保安部的人,所以这个案子的律师费都是李总出。 李总指名道姓的要你代理他弟弟的案子,他弟弟的律师费三十万,如果能改判,李总口头上答应会再奖励十万。 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咱们与光耀集团的合作机会。”万可法微笑道。 “我试试看,等看完案卷后,我再跟您商量辩护方案。”方轶点头道。 “嗯,压力不要太大。”万可法微笑道。 下午,三个被告人的家属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等三位律师分别在三个会议室与委托人沟通,了解案情,并签署委托手续。将委托人分开询问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案情,以免三位委托人之间相互影响。 第三会议室内,坐在方轶对面的是一位五十来岁,梳着油光大背头,看起来很有气势的男人。这位就是万可法之前提到的李总,李总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方轶感觉不太舒服。 万可法打了个照面,与李总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方律师,我看过您的介绍,也听老万介绍过您。确实很优秀,我弟弟的案子就拜托您了。”李总说的很客气,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丝毫客气的意思。 “李总,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说完,方轶转头看向身旁的周颖:“小周,把委托手续给李总看下。” 周颖起身拿着委托手续来到李总的身旁,恭敬的将委托手续交给了李总。 “嗯,跟之前我和老万谈的一样。”李总说完在委托手续上签了字。 “李总,您弟弟李希斌的爱人知道咱们签署委托手续的事吗?”方轶突然问道。 “不知道,您的意思是……”李总有些疑惑的看向方轶。 “我是怕他爱人委托了其他律师,如果你们之间没有沟通过,到时候两边的律师辩护方案不一致,比较尴尬。”方轶解释道。 “哦!没事,他媳妇跟她在前年就离婚了,从法律上来说他现在是单身,只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我可以全权代表他的意见。”李总大包大揽道。 “哦,明白了。您弟弟李希斌的案子您是否了解具体情况?”方轶问道。 “不了解。我弟弟原来在我们集团下面的子公司做经理,但是他文化水平有限把公司搞的乱七八糟,后来我就让他去集团公司的保安部当了副总。 他觉得赚钱少,就在外面又办了一家公司,专门搞运输。说白了就是弄二十多台大车在附近几个省市来回运货。 我之前听一审律师说,他是因为追讨运输费,把债务人给绑了,弄到了咱们这边,打算跟对方要钱,结果债务人被弄回来后不到两天死了。邻省的中院认定他是绑架罪,判了死刑。 我只知道这么多。”李总边想边道。 “嗯,我明白了,这两天我会去邻省高院阅卷,然后去看守所会见,等我把情况都摸清了,会制作辩护方案,到时候咱们再沟通。”方轶道。 送走李总等人后,方轶与老宋和王勇沟通了下,大家了解到的情况都差不多,此后方轶让周颖预约看守所会见和法院阅卷。 第499章 索债致人死亡案 两日后,方轶、王勇和老宋三人一起来到了邻省,上午去了高院阅卷,下午去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跟着方轶等人一起来的,还有周颖和老宋的徒弟,另一位男实习律师。 看守所内,坐在方轶面前的李希斌是个大光头,三十八岁,身体壮硕,看来平时没少锻炼。可能是一审法院判他死刑的缘故,他面如死灰,眼神中露出丝丝绝望。 “你们律所主任万可法律师,我之前见过,我哥说他是个专业水平很牛的人,但是我不信。因为集团公司的案子,从来没给过他。 之前我哥给我请的京城律师,来看守所见我时牛气哄哄,说我的案子大概不会判死刑,结果在法庭上说了一大堆臭氧层,法院根本就不认可。 现在他又给我换了一个老家的律师……”说完,李希斌仰头长叹。 在他的潜意识里,京城的知名律师多,专业水平高,哥哥不是吝啬的人,肯定会花钱请好律师替自己辩护,结果一审自己却被判了死刑。现如今又给自己换了一位老家的律师,看来哥哥也不看好自己的案子,请律师只不过是为了心安。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但今天上午我们去法院阅卷后,我拿着你的案卷看了一中午……”方轶说到一半停下了,看向李希斌。 “怎么样?”李希斌一怔,看向方轶。 “有点机会,但是不敢说一定能成,我希望你把案件的详细情况跟我说一遍。”方轶盯着李希斌的眼睛说道。 看得出来,李希斌对律师不是太信任,如果他不配合,方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辙,这案子办起来会很费力。 “死的那人叫赵东田,是这个省的人,他的公司给咱们市里的楼盘供应钢筋和板材,我的车队帮他运输,我们合作了有三年多了……”李希斌将案件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李希斌的车队根据赵东田公司的安排拉钢筋和板材去市里的楼盘,运输费由赵东田承担,双方签有合同,每月会核对账目,计算运输费用,一开始双方合作的挺好。到了约定时间,赵东田按时支付运输费。 后来,赵东田听信朋友的小道消息,挪用公司的资金去炒股,他买入股票后没多久,股票价格腰斩了。钱没赚到,反而赔了不少,他的公司一下资金吃紧,于是赵东田跟李希斌商量延期支付,李希斌觉得赵老板的业务多,外面飞着的账很多,随便收回一两笔就够自己的运输费,也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运费越欠越多,上面检查房地产开发情况,市里的房地产项目大部分因为审批问题被勒令停工了。 这一来赵东田送出去的材料收不回钱来,公司本就紧绷的资金链一下子断了。李希斌拿着欠条和对账单去找了赵东田几趟,索要拖欠的运输费但是只结回来部分款项,尚有八十六万四千元运费未能结算,后来李希斌又要了几次,但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李希斌兼着光耀集团保安部副总的职务,没事时经常与保安部的哥们一起喝酒聊天。这一日他约保安部的两员悍将邹宇和田毅喝酒。三人喝到兴头上,邹宇见李希斌总是闷闷不乐的,便问是怎么回事。李希斌便将赵东田拖欠自己八十多万运输费的事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骂,并扬言谁能把钱要回来,给他回款的百分之二十。 邹宇和田毅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自高奋勇要帮着李希斌去催款。李希斌见二人不是在敷衍自己,真想赚这份钱,便答应让二人跟自己走一趟,去找赵东田催款。 当晚三人商量如果赵东田不给钱,就把他绑回来上手段,不怕他不给钱。李希斌问邹宇二人如果对方不配合怎么办?邹宇一笑,说他知道一种针剂,叫冬眠针,之前见人用过,他能搞到。只要打一针人就跟熊冬眠一样,能睡七八个小时。 几日后,三人开车到邻省来找赵东田要账,赵东田拿不出钱,请三人吃饭,打算让李希斌再宽限些时日。 吃过晚饭后,李希斌邀请赵东田去自己宾馆房间坐下来谈。赵东田便上了李希斌的车,结果车行驶到一半后,直接开出了市区,向外省开去。 此时赵东田预感到不妙,想要下车,邹宇掏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老实点,否则给他放血。李希斌告诉赵东田,不要怕,自己只是想邀请他回去坐坐,把事情说清楚,不会伤害他。 赵东田虽然心里害怕,但是并未见对方把自己怎么样,心里踏实了不少,求三人放了自己,但是三人根本不听。邹宇拿出冬眠针给他打了一针。赵东田立时睡了过去。 上高速时碰到有警察查车,李希斌怕赵东田醒来后大喊救命,便让邹宇又给赵东田打了两针冬眠针,一行四人顺利下了高速。 次日清晨快进入市区时,赵东田醒了,李希斌又让邹宇给他打了两针。李希斌让田毅开车直接去了自己的车场,三人将赵东田抬进了车场后院的地窖内,关了起来。 三人见赵东田未醒,便将地窖的门锁上,到了办公室休息吃饭,然后到员工宿舍睡觉。 次日一早,邹宇去地窖查看情况,发现赵东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暗道不好,进门去查看,此时的赵东田已经没了呼吸。 邹宇打电话把李希斌和田毅叫了过去,三人确认赵东田确实死了,心里一个劲的突突。李希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邹宇提议将赵东田烧了毁尸灭迹,但是李希斌觉得烧起来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 最后邹宇提出找个大汽油桶把赵东田的尸体肢解了放进去,拉到荒郊野外埋了。李希斌和田毅表示同意。当天夜里三人便将装有赵东田尸体的汽油桶拉出了车场。找了个荒山挖坑埋了起来。 此后,李希斌心有不甘,给赵东田的媳妇打电话索要拖欠的运费,并威胁如果不给钱就让她一家不得安宁。 赵东田媳妇心里害怕,想找丈夫商量,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报了警。警方经过侦查后发现赵东田失踪当天李希斌到人到公司找过他,便将目标锁定在了李希斌等人身上。 后来在本地公安部门的配合下,邻省公安部门破获了此案,将李希斌三人抓获,李希斌三人对犯罪事实均供认不讳。 第500章 非法拘禁转化为故意杀人 李希斌的哥哥光耀集团的李总,知道情况后觉得这事都是自己弟弟搞出来的,保安部的两名老员工都是自己一个村的,不管不合适,便替三人找律师打关系。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他弟弟,另外两人属于搭头,做给旁人看的。 经审理后,邻省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李希斌、邹宇、田毅为索取债务,非法绑架他人致人死亡,其行为均构成绑架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十六条第一款和第二十七条的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李希斌犯绑架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邹宇犯绑架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三、被告人田毅犯绑架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中院宣判后,被告人李希斌、邹宇、田毅不服,以一审法院定性不准,量刑畸重为由,提出上诉。之前的辩护律师为三人起草了上诉状,并提交了上去。 “李希斌,当时劫持赵东田的时候,冬眠针是谁打的?”方轶问道。 “是邹宇打的。这都是之前商量好的。”李希斌道。 “车场后面的地窖是用来做什么的?”方轶问道。 “主要是秋天储藏大白菜和萝卜土豆之类的东西,是菜窖,上面有个铁门,可以上锁。”李希斌道。 “菜窖里通风怎么样?”方轶问道。 “通风……还行吧,有个拳头粗的铁管子通到地面。”李希斌迟疑了下,说道。 二日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的办公室内,老宋、王勇,还有两位实习律师一边喝茶,一般探讨案情。 “我了解的案情基本上跟你们了解到的一致,我觉得这个案子一审法院定的罪名不够准确,本案应该按照非法拘禁罪定罪量刑。”老宋坐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说道。 律师本色 第234节 “我也觉得一审法院定的罪名有问题。本案李希斌等三名被告人为索讨合法债务,非法限制赵东田的人身自由,确实属于非法拘禁,不是绑架。 但是被告人强行给被害人注射‘冬眠灵’(冬眠针),并导致其死亡,三被告人的行为又有非法拘禁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之嫌。 二审法院的合议庭会不会这么想,我不好说,但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准备下,以免法院按照故意杀人罪处理本案。”王勇想了想道。 “嗯,我也同意宋律师的意见,我们的辩护方向是一致的,至于王律师说的‘非法拘禁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讨论下。老宋,你怎么认为?”方轶道。 既然王勇婉转的提出来‘非法拘禁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这条意见,方轶觉得王律师肯定是这么认为的,即便不是这么认为的,也有这方面的倾向,目前的情况是二比一,老宋和自己都同意按照非法拘禁罪辩护,而王勇则认为本案有转化为故意杀人罪的空间。 所以方轶觉得有必要讨论下,否则上了法庭三位辩护人的意见不一致,辩护效果多少会打些折扣。给当事人的感觉也不好。 “我觉得本案不存在转化为故意杀人罪的空间。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致人重伤或者死亡的,仍然按照非法拘禁罪处罚。在非法拘禁中,使用暴力致人伤残、死亡的,依照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 从上述规定中可以看出,在非法拘禁中出现被害人伤亡的结果,会分两种情况处理,一是‘致人重伤、死亡’,仍然按照非法拘禁罪定罪处罚;二是‘使用暴力致人伤残、死亡’,转化为故意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 这两种情形都有重伤或者死亡的结果,但是后一种强调的是使用暴力,而且重伤、死亡的结果是由暴力行为直接造成的,即暴力行为与重伤、死亡结果之间存在着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如果在非法拘禁中,行为人没有使用暴力行为而致人伤残、死亡的,或者虽然实施了一定的暴力行为,但该暴力行为与被害人伤残、死亡的结果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就不是‘使用暴力致人伤残、死亡”,而是非法拘禁‘致人重伤、死亡”。这种情况,在罪名认定上,就只能定非法拘禁罪,而不能转化为故意伤害罪或故意杀人罪。 本案中,李希斌三人为将被害人赵东田顺利押到目的地,多次强行给被害人注射‘冬眠灵’致其昏睡。虽然注射‘冬眠灵’致人昏睡,不能反抗的方法,具有一定的‘暴力’性质,但又不同于殴打、捆绑等典型的暴力形式。 根据案卷中的专家鉴定结论,李希斌三人给被害人注射的冬眠灵并不足以致被害人死亡,被害人的死亡是各种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其中包括药物反应、被害人水盐电解质的紊乱、低血糖、菜窖缺氧等因素。 换句话说,即便李希斌三人强行给被害人注射‘冬眠灵’的行为属于‘暴力行为’,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被害人是因‘使用暴力致人死亡’。所以我觉得本案应认定为非法拘禁罪。”宋律师道。 “嗯,我同意宋律师的意见。 本案被告人李希斌等三人强行给被害人赵东田注射‘冬眠灵’,其目的是为了讨回合法债务,并不是以剥夺被害人赵东田的生命为目的,也无故意或者放任被害人死亡的心态。 但在被害人赵东田被非法拘禁期间,李希斌三人多次给被害人强行注射‘冬眠灵’,尽管三人无医学专业知识,但作为正常人,从生活常识考虑,也应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影响被害人赵东田的身体健康。 我觉得李希斌三人为了讨回合法债务,避免被害人反抗,强行使用‘冬眠灵’,忽略了可能发生的潜在危害,最终造成了被害人赵东田的死亡。其行为符合“过失致人死亡”的特征。 所以我认为,本案应为非法拘禁罪,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李希斌三人可能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方轶道。 第501章 心里很不爽 “嗯,我觉得您两位说的有一定道理。本案中,被告人在被害人死后肢解尸体,是否可以据此推断出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死亡结果具有放任的心态?”王勇想了想问道。 “方律师,你给分析下吧。”宋律师一笑把球踢给了方轶。 “嗯,针对时候肢解尸体的行为,我不认为李希斌三人存在放任的心态。 我认为通过事后行为不能完全推断出被告人作案时持有放任(间接故意)的心态,至少存在其他可能性。 因为有时事后行为可能与先前的行为完全不属同一性质,而是另有目的。就本案而言,被告人李希斌等人在债务人赵东田死亡后肢解尸体,其目的是为了毁尸灭迹,李希斌三人肢解尸体的行为并不能必然证明此前三人持有杀人的故意,从整个案件来看,案件的性质仍应为非法拘禁罪。 当然,王律师说的这两点咱们也应该做些准备,以免法官往这方面想。多做些应对方案没有坏处。”方轶解释道。 “嗯,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那我们就按照非法拘禁罪的方向辩护。”王勇点头道。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对宋律师和方轶不是很服气。他觉得自己在原来的律所是数一数二的刑辩律师,跳槽到万可法团队后,在技术上怎么也能排到前面去,能挑大梁,没想到这次的刑事案件自己只分到了第三被告人,是三个被告人中罪行最轻的,当然律师费也是最低的,宋律师稳稳的压了自己一头。 按照他的理解,即便方轶是合伙人,第一被告人归他,那第二被告人总该归自己吧,怎么说自己进入团队也快一年了,做案子兢兢业业,专业能力比宋律师一点不次,却只分到了第三被告人,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同时他也研究过方轶的案例,觉得他办的案子自己也能办,只是运气差了一点,自己没有表现的机会而已。 现如今他提的两个点,宋律师和方律师都不认可,多少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的真实想法是:既然你们都说按照非法拘禁罪辩护,那就随你们,反正我是第三被告人的辩护人,不管怎么辩护我的当事人都死不了。看省高院怎么判,到时候就分出高下了。 三人商量完后,王勇离开了方轶的办公室。 “老宋,我看王律师好像不太认可咱们的分析。”方轶低声道。 “没事,咱们是讨论案子,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也有利于咱们更深入的剖析案件。你不用想那么多。”宋律师无所谓道。 “好吧,开庭前我准备再去一次看守所,你要不要去?”方轶问到。 “去,我肯定要去。回头小周约看守所会见时告诉我下。”宋律师道。 “你回头问下王律师要不要去,如果他也去,咱们三个正好一起过去。”方轶道。 “他,够呛,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不用再会见被告人了。到时候我再问他吧。我先回去了,有个案子明天开庭,我得准备下。”宋律师说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宋律师远去的背影,方轶直摇头,暗道:老宋啊,多亏律所里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这要是在公司里,估计你已经被人算计的渣子都不剩了。 宋律师属于技术型的律师,平时不争不抢,一门心思的研究法条和案例,既不如黄援朝圆滑,也不如马义能说会道,更不会拍领导马屁,他能在万可法的团队里站住脚全凭一身本事。也多亏了万可法是个明白人,对宋律师不错,否则他肯定干不长。 不久后,方轶接到了邻省高院的开庭通知。 开庭的前一天方轶等人便来到了邻省,在距离高院最近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次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饭后,去了高院。 早上九点,高院第五法庭内,三位辩护人和两位实习律师一字排开,方轶坐在首位,宋律师次之,王勇坐在最后。 旁听席上,坐着被害人家属,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脸的哀愁,估计是被害人赵东田的媳妇。在过道的位置坐着五人,是被告人家属,李希斌的哥哥李总没来。 在核实完三名被告人的身份信息后,邹宇和田毅被带出了法庭候审,法庭被告席上只剩下了李希斌。 “下面由上诉人李希斌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待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对一审判决不服,我将赵东田劫持到我的车场是为了索要他拖欠我的运输费,并不是要绑架他。我不是绑架……”李希斌道。 “下面由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一审认定事实不清,上诉人李希斌不构成绑架罪,应定性为非法拘禁罪。理由如下: 本案系因被害人赵东田拖欠上诉人李希斌运输费导致,上诉人为索要合法债务劫持被告人到自己的车场,非法拘禁被害人赵东田,期间导致被害人死亡。 李希斌等人为了控制被害人赵东田,给被害人注射多支冬眠灵,除此以外,李希斌等人未对被害人实施任何暴力行为。经法医鉴定,没有充分依据证实赵东田系因注射该药而直接致死。 李希斌的行为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规定,应定性为非法拘禁罪,不构成绑架罪。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李希斌,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事实没有异议,对罪名有异议,我不够成绑架罪。我是为了索要运费才劫持赵东田的。”李希斌道。 在开庭前,方轶去见过他,把辩护方案和相关法律规定都给李希斌做了解释,李希斌虽然不太相信眼前的中年律师,但是他是在乎自己这条命的,所以他听的格外认真,希望能借助这次机会保命。 第502章 干的漂亮!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被告人李希斌,案发当天你都做了什么?”检察员看向被告席,问道。 “我去找赵东田要运费,他让我再宽限他几天。我当时对他说去我的房间谈下,他就上了我的车,我和邹宇坐在他左右,然后田毅将车开出了市区。”李希斌道。 “被害人有什么反应?”检察员问道。 “他要下车,但是邹宇拿出刀,放在他脖子上,让他老实点,随后给他打了冬眠针。”李希斌道。 “你们一共给被害人打了几针?”检察员问道。 “五针。”李希斌道。 “你们在打针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冬眠针的使用禁忌和使用剂量?”检察员问道。 “当时冬眠针是邹宇找的,也是他保管的,具体怎么用我没问。”李希斌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们把赵东田放到了车场后院的菜窖内。当时他没醒,我们以为冬眠针的药劲儿没有过,就没管他。 第二天邹宇给我打电话,说人死了。”李希斌道。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尸体?”检察员问道。 “我们把他的尸体肢解了放在油桶内,拉到荒郊野外埋了。”李希斌说完低下了头。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上诉人李希斌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上诉人李希斌,你与被害人赵东田之间是什么关系?”方轶问道。 “我们是合作关系,我的车队给他的公司拉钢筋和板材,合作了有三年多了。”李希斌道。 “被害人拖欠你多少运费?”方轶问道。 “八十六万四千元。”李希斌道。 “被害人赵东田对拖欠的运费数额认可吗?”方轶问道。 “认可,我们之间对过账,他给我打过欠条。每一笔运费都有账可查。”李希斌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告诉合议庭的法官,本案是因被告人李希斌追讨合法债务引起的,根本不是绑票。 “对被告人李希斌的调查结束,法警将李希斌带出法庭。带被告人邹宇进入法庭。”审判长道。 方轶暂时可以歇口气,接下来是宋律师的活儿。对邹宇的调查结束后,法警又将邹宇带出法庭,被告人田毅被带进法庭,开始接受法庭调查。 随后是举证质证环节,因为被告人对案件的事实均表示认可,又无新证据提交,所以很快便结束了举证质证。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李希斌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 “上诉人李希斌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在发表辩护意见前,请允许辩护人向被害人的家属表示深切的哀悼。(辩护意见在被害人家属听来肯定是不顺耳的,所以有必要先沟通下感情)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希斌的行为不属于绑架罪,应被认定为非法拘禁罪。理由如下: 被告人是为了追索被害人拖欠他的合法债权,使用冬眠针将被害人赵东田非法拘禁在自己车队的菜窖内,导致了被害人赵东田死亡的结果。在非法拘禁被害人期间,被告人李希斌没有对赵东田实施过任何可以导致其伤残和死亡的暴力行为。 根据在案证据——专家鉴定结论,被告人给被害人注射的冬眠灵并不足以致被害人死亡,被害人的死亡是各种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其中包括药物反应、被害人水盐电解质的紊乱、低血糖、菜窖缺氧等因素。 由此可见,本案被告人李希斌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在非法拘禁过程中,为了防止被害人反抗,不能将其安全带回,强行给其注射“冬眠灵”,虽致被害人死亡,但并没有希望或放任被害人死亡的主观故意。 发生被害人死亡的结果,是因为被告人的过失所致。因此,被告人的行为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非法拘禁罪的构成要件,属于非法拘禁过程中致人死亡,应定为非法拘禁罪。 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李希斌处以有期徒刑十年,请法院依法改判。”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道。 律师本色 第235节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定性准确,量刑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被告人的上诉。完毕。”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以下意见: 本案中,被告人有绑架他人的行为,并导致了他人死亡的结果,被告人虽然不存在直接故意,但是存在间接故意,放任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因此,被告人李希斌的行为构成绑架罪。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被告人李希斌为追讨合法债务而劫持他人的行为应定非法拘禁罪,不构成绑架罪。理由如下: 《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构成非法拘禁罪。 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构成绑架罪。 通过上述规定可知,绑架罪是以勒索财物或者扣押人质为目的,使用暴力、胁迫或其他方法,绑架他人的行为。而非法拘禁罪是以非法拘留、禁闭或者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权利的行为。 绑架罪和非法拘禁罪,在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方法上没有质的区别,都可以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非法拘禁罪也可以由绑架的方式构成,两罪在空间特点上基本一致,可以是就地不动,也可以是将被害人掳离原所在地。 近些年,在司法实践中,因债权债务纠纷引起的‘绑架索债型’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案件不在少数,即为追索合法债务,以强行扣押债务人或其亲属的方式,胁迫债务人亲属或债务人履行还债义务,‘以钱换人’的犯罪行为。 本案中,被告人李希斌等人为索要合法债务,非法拘禁被害人的行为即是如此。虽然被告人李希斌等人的非法拘禁行为在形式上与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的绑架行为很相似,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首先,犯罪目的不同,绑架罪以勒索财物为目的;非法拘禁罪以追索合法债务为目的,以拘禁债务人作为讨还债务的手段。 其次,犯罪目标不同,绑架罪中的被绑架人自身一般都没有什么过错,而且是不特定的人;而非法拘禁罪被绑架人大多自身有一定的过错,即欠债不还,该罪的被绑架人一般只可能是债务人本人或其近亲属。 本案中,被告人李希斌以索取合法债务为目的,绑架债务人的行为,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规定,其行为性质应属非法拘禁,而不是绑架。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希斌构成非法拘禁罪,而不是绑架罪。完毕。”方轶道。 有了方轶在前面打样,宋律师和王勇参考他的意见,纷纷发表辩护意见。之前三人已经讨论过辩护方案,虽然每个被告人的辩护词有些不同,但是大体方向是一致的。 …… “……请法警把被告人李希斌、邹宇、田毅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李希斌、邹宇、田毅为追索债务,采取绑架手段,非法拘禁债务人赵东田,使其失去人身自由。李希斌等人为了控制赵东田,多次给其注射冬眠灵,经法医鉴定,没有充分依据证实赵东田系因注射冬眠灵而直接致死。故其行为均已构成非法拘禁罪。 本院对李希斌、邹宇、田毅和其辩护律师所提三被告人的行为构成非法拘禁罪,不构成绑架罪的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予以采纳。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和《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二款、第三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市中级人民法院第十八号刑事判决; 二、上诉人李希斌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 三、上诉人邹宇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 四、上诉人田毅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审判长宣判道。 听到宣判结果后,李希斌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在阎王门前转了一圈,差点去投胎,这让他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果再让他在钱和命之间选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命,毕竟没了吃饭的家伙,有再多的钱也享受不到,现在的他面对的是十五年的监禁,他终于体会到了罪有应得的滋味。 赵东田家人那边,早就被李希斌的哥哥用钱摆平了,虽然赵东田没了,但是他媳妇和孩子还在,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他媳妇一个人赚不了多少钱,有了补偿款一家人不愁吃喝,孩子将来上大学的学费也有了,赵东田媳妇的心灵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 辩护席上方轶和宋律师没有什么,相互祝贺辩护成功,心情都不错。王勇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加入团队后,他就听说了方轶的大名,而且仅仅用了一年多就晋升成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心里多少有些羡慕和妒忌。 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与方轶之间的差距,怪不得人家在圈里出名,确实有些本事。他心中不由得发生一声:既生瑜何生亮的叹息。其实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的专业水平较宋律师都差了一节,又怎么跟方轶比的了。 出了法院后,方轶给李总打去电话,简要说了下庭审情况,将判决结果告诉了他。李总只是回复了一声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方轶搞不懂李总是对自己的辩护结果满意呢,还是不满意。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众人走进餐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下午,次日一早众人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当方轶提着公文包,再次出现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时,万可法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小方,干的漂亮!光耀集团的李总已经答应九月份与咱们签署法律顾问协议了。”随后万可法将一个黑色的牛皮包放在了方轶的办公桌上。 “老万,这是什么意思?”方轶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皮包,问道。 “李总说话算数,这是十万元,给你的奖励。”万可法笑眯眯道。 “你不要点回扣吗?”方轶开玩笑道。 “切,以为老头子我没见过钱是咋滴。当年我赚钱的时候,你是没见到,我家大立柜里,抽屉里,床底下到处都是钱,家里那叫一个乱。 我妈帮我收拾屋子,一下子收拾出二十多万。那时候的生活真好啊,虽然没有现在富足,但是那时候年轻,年轻就是一切……”万可法眼神有点迷离,似乎在遥望当年。 “是啊,年轻真好。好像我的青春都给了大学,除了写论文查资料就是喝酒打牌,没干啥正经事,都浪费了!”方轶感慨道。 “这话说得,好像谁的青春没浪费过似的,青春不就是被用来挥霍的吗?”万可法撇了撇嘴道。 “您这话就不对了。人常说:老要轻狂,少要稳!到您这儿怎么成了浪费青春了。您得给我们灌输正能量。”方轶笑呵呵道。 “别听他们瞎逼逼,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个书呆子,青春就要有青春的样子,整天跟个老头子似得稳重有意思吗?我现在倒是想要轻狂呢,老胳膊老腿的,哪轻狂的起来啊! 行啦,周五晚上我请客,咱们去现代农业观光园,都已经订好了,住一宿次日下午回来。一是庆祝你们胜利而归,二是庆祝咱们团队再签下一个大客户,三是好久没聚餐了,咱们来个团建。”万可法笑道。 第503章 不带这样的! 周五的时候,方轶走进律所,只见黄援朝穿着一身休闲装正在给田欣点评起诉状的优缺点。 “老方,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今天要开庭吗?还是有当事人过来?”黄援朝一抬头恰好看到方轶提着公文包走过来,惊讶的问道。 “没有,咋啦?我不一直这么穿吗?有什么不对吗?”方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道。 “今天下午咱们要去团建,你没看群里通知吗?”黄援朝问道。 “呃……我给忘了!没事,中午吃过午饭我回去换衣服。咱们怎么去?”方轶问道。 “群里通知说订了大巴车,下午五点准时出发。当然如果你想开车过去也可以,不过据说那地方人多,不好停车。”黄援朝道。 “那还是坐大巴车过去吧,开车太累。”说完,方轶去了办公室。 万可法说的现代农业观光园距离市区也就十公里左右,下午五点的时候,一辆四十五座的金龙大巴车停在了楼下,团队的律师陆续上车。 一身休闲装的方轶准备下楼之时,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了马义。 “老方,我正要找你呢,咱们一起走,我开车过去。”马义道。 “不是有大巴车吗?”方轶道。 “大巴车哪有奔驰车舒服啊,老黄一会儿就过来,还有老板,正好咱们四个人一辆车。”马义道。 “你是不是觉得独自跟着老板走,不自在,所以拉上我和老黄。”方轶笑道。 “这话说的,老板又不是杜主任,有啥可怕的。”马义大咧咧道。 “小马,我有那么可怕吗?”马义身后响起来杜三娘的声音。 吓的马义一缩脖子,急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身道:“杜主任,您还没下班呀!这么努力的加班可得注意身体,全律所都指望着您呢。” “下班?现在才五点多点,咱们律所调整上下班时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杜主任似笑非笑的看着马义道。 “哎呀!是我的手表快了。我就说地摊上买的劳力士不准,方律师非说准,这刚用几天啊就差了一个多小时,不行我得赶紧走,找那孙子换手表去……”马义说着就想开溜。 “嗯,我看你负责女律师工作屈才了。最近所里外联工作比较多,我正好过来找老万,一会我跟他说下,把你调到我团队里借用个一年半载,也让你发发光,年底给你颁发个‘妇女之友’,‘联络大使’之类的奖状,怎么样?”杜主任笑呵呵道。 一听这话,马义立刻停住了脚步,真心想找块豆腐碰死,立刻笑脸变成了哭脸:“杜主任啊,我这有志未婚男青年,还得努力办案子赚媳妇钱呢,您是不知道,现在娶个媳妇得花老多钱了……” 从三人身边经过的律师和律师助理见马义如此差点笑喷了,见杜主任在场,大家只得硬憋着,快速绕行。 马义和杜主任斗智斗勇,方轶站在一旁憋着笑,既不能进办公室,又不好一走了之,浑身上下不得劲。 “哎呀,这可不好办,所里正在用人之际……,刚才我好像听某人说谁可怕来着。方律师,你是不是也听到了?”杜主任若有所思的说道。 “啊!好像……”方轶正傻愣愣的站着,没想到杜主任突然将球踢给了自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一个捧哏,一个逗哏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我这看客的台词啊!对口相声改群口了?不带这样的! “您听错了,我刚才是说可爱!谁是咱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最可爱的人。这称号非您莫属。”马义刚说完,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老黄走了出来。 “老黄,你说杜主任是不是咱们律所最可爱的人?” “啊!可爱?!”黄援朝刚想摇头,见杜主任看向自己,立刻把摇头改成了点头,差点把脖子扭了:“一定、肯定以及确定,必须的啊!” 趁着杜主任不注意,马义偷偷给黄援朝点了一个大赞,心道:还是老黄够意思。 杜主任一笑:“行啦,不跟你们耍贫嘴了。老万在办公室吗?” “在,茶水都泡好了,就等您了。刚才我们老板还念叨您呢。”说着黄援朝急忙转身敲门,将杜主任请进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闭的那一刻,马义长出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躲进了方轶的办公室,捂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方轶和一头雾水的黄援朝跟进了办公室。 “马义,你是不是又说错话了?”黄援朝一脸坏笑的问道。 “别提了,太悲催了!谁能想到杜主任会跑咱们这儿来啊!”马义抱怨道。 “记住哈,我又救了你一次,我下周的午饭你负责。”黄援朝得意道。 “凭啥啊!就两句台词就让我请一星期午饭?”马义瞪眼道。 “你说凭啥,你要是不请,杜主任还没走呢,我现在就过去找她……”黄援朝不依不饶道,作势要去开门。 “你要是敢去找杜主任,我就去你家告诉嫂子你有小金库。”马义一脸得意的看向老黄。 “你要是去我家……,一顿饭,就请一顿总行了吧!”黄援朝立刻改变了语气,讨价还价道。 “之前咱们去的那家饭馆,只限周一中午,过时不候。”马义道。 “成交!”黄援朝道。 得!这一对损友又来了! 楼下的大巴车开出去近半个小时后,马义的奔驰车才开出地下车库,直奔现代农业观光园。 当晚,团队成员大餐一顿,吃完饭后k歌的,打麻将的,炸金花的,众人乐此不疲。吃饭时,方轶喝的有点多,回房间后趴在客房的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方轶吃过早饭后,被万可法拉去垂钓。方轶哪会钓鱼啊,整个一个喂鱼,放下去的鱼饵不一会儿就被吃光了,再放再被吃光,搞的方轶抓耳挠腮,就是不见鱼上钩。 再看旁边不远处的胖老头,带着渔夫帽,气定神闲的坐在小马扎上,不一会儿就钓了四条十八鳞上来。 “小方,钓鱼不能心急!要沉住气。”万可法笑呵呵的说道。 “我是能沉住气,但是这池子里的鱼沉不住气啊,刚放下去的鱼饵,不一会儿就被吃光了。”方轶无奈道,结果净顾着说话了,甩鱼钩时一不小心把手勾住了,痛的他一皱眉。 见方轶如此,万可法哈哈大笑起来。 律师本色 第236节 第504章 仇人 就在此时,马义和黄援朝走了过来。 “我一猜你们就在这儿,咋样,钓了几条了?”黄援朝提起方轶的鱼护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钓这么多了!厉害,这鱼我要了。”黄援朝走到万可法近前提起鱼护道。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方轶见黄援朝二人过来,干脆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老黄,抽出一根香烟递给马义,说道。 “他被人虐了!”黄援朝幸灾乐祸的一边甩钩子,一边说道。 “谁呀?打哪了?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找朋友给你做个伤情鉴定?”万可法一脸坏笑道。 “他跟着团队里的几个律师跑去cs野战基地了,结果遇到一帮来团建的,咱们所里的几个律师组队与对方大战了一场。”黄援朝道。 “结果呢?”方轶问道。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黄援朝嘿嘿一笑道。 “那帮家伙不讲武德,专挑我一个人打,一百多枪啊,都成筛子了。我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色了。”马义不忿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整个团队就你一个傻啦吧唧的往前冲,不打你打谁啊!他们怎么不打老宋啊!”黄援朝讥笑道。 “老宋跟躲猫猫似的,别说敌人了,自己人都找不到他,当然打不到他了。”马义说完,突然看向方轶:“老方,你要是在就好了。咱们兄弟可以一起冲过去,相互配合,我绝对不会这么惨。” “嗯,你是不会这么惨,一百多枪,我替你分担一半。”方轶闷闷道。 黄援朝和万可法听后,笑的前仰后合的,差点摔在地上。 中午吃过饭,方轶等人去采摘园采摘,在采摘园入口处,马义拉住了方轶。 “老方,我看到‘仇人’了!就是打我一百多枪那帮人。”马义指向一帮从采摘园内往出走的男男女女道。 方轶放眼望去,只见十来个青年人手里拎着装满水果的袋子,有说有笑的向大门口走来。 “方哥,你怎么在这儿?”只见一个带着棒球帽大墨镜的女人,从对面的人群中跑了过来。 “你是?”方轶看着眼前的青年女子愣住了。 “我是李素华呀!”青年女子摘下墨镜笑盈盈的说道。 “哦,嗨!我当是谁呢,你戴着墨镜、棒球帽,我没看出来。你们也来玩啊!”方轶笑道。 “我们公司组织团建,过来玩玩。”李素华说着瞥见了马义,笑道:“呦呵!这不是挨了一百多枪那位嘛。我还是头一次见被打这么多枪的。佩服!” “切!我那是不小心,要不咱再来一局,我们哥俩能荡平你们。”马义不服气道。 “方哥,你这朋友啥都好,就是太能吹了。”李素华看向方轶微笑道。 “行啦!都是自己人,别搞的跟阶级敌人似的,见面就往死掐。我介绍下,这位是我同事,也是我好哥们,马义律师。这位是李素华,我哥们的表妹。”方轶介绍道。 “马哥,对不住哈,早知道你是自己人就不那么狠打你了。主要是你一边冲一边喊口号,那口号比较气人,说什么要……”李素华话说到一半被马义拦住了。 “妹子,点到为止,过去的事翻篇了,咱不提了哈。”马义急忙道:“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给我打电话。”说完,他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马哥,您做哪块业务?”李素华接过名片,顺口问道。 “只要是跟婚姻相关的事务,什么离婚纠纷、婚内出轨、财产分割我都做,有需求找我哈。”马义捋了捋头发傲气十足道。 李素华急忙摇头道:“您这业务门槛太高,我还没结婚呢,暂时用不上。” “没关系,需要婚前财产协议的话也可以找我,给你打八折。”马义笑道。 “方哥,马哥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个事来,我有个师姐被抓了,想请个擅长刑事方面的律师。本来我想周一上班给你打电话,今天正好碰到了。”李素华道。 “哦?什么罪名?”方轶一怔,问道。 “据说是抓小三,把小三给绑了,定的叫什么……非法拘禁罪,对就是这个罪名。”李素华想了想道。 “哦,你让她家里人到所里找我吧,我把地址给你。”方轶说着就要掏手机发地址。 “不用了,马哥的名片上有地址,是这个地址吧?”李素华问道。 “对,就是名片上的地址。”方轶点头道。 李素华走后,方轶一脸好奇的看向马义:“老马,你在冲锋的时候喊什么了,这么遭人恨,打你一百多枪?” “怎么,嫉妒了?不告诉你。”马义一脸坏笑的说完,向采摘园内走去。 “羡慕?我呸!”方轶笑骂道。 周一早上十点半左右,前台给方轶打来电话,说有一位老人要找他咨询法律问题,是李素华介绍来的。方轶知道肯定是李素华之前在采摘园说的她师姐的那个刑事案子。 会议室内,坐着一位红脸膛的老者。他五官端正,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往那一坐很有气势,身上散发出丝丝上位者的气息。 “您好,我是方轶。”方轶坐下后,自我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我叫吴国栋,李素华是我女儿的师妹,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您擅长刑事案子,而且有很多成功案例。让我来找您咨询下我女儿的案子。”老者道。 “嗯,周末的时候李素华给我提了一句您家的情况,您能否详细介绍下您女儿的案情?”方轶道。 “哎,这事详细情况我知道的不多,出事时我们都不在场,不过据之前的律师说是因为我女儿抓奸出的事。 说是我女儿当场捉奸,把那女的给绑了。后来警察去了,认为我女儿构成非法拘禁罪,关进了看守所。”吴国栋道。 “哦,那现在案子到哪了,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前几天转到检察院了,据说过段时间要往县法院转。方律师,非法拘禁的案子您之前做过吗?”吴国栋道。 第505章 抓奸捉双 “嗯,做过。前不久才结了一个案子,那个案子一审法院是按照绑架罪判的死刑,二审我按照非法拘禁辩护的,后来二审法院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改判非法拘禁罪,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十五年。 您可以登录我们律所的网站,看下我的介绍,里面有很多成功案例,其中就有我说的那个案例。”方轶道。 实事求是是最有说服力的,方轶不善于做宣传,但是自己办的案子他说起来还是很顺口的。真金不怕火炼,有案例在不怕当事人不信。很多时候一个成功的案例可以说明很多东西,比一堆华丽的辞藻有用的多。 “嗯,我回头看下。”吴国栋从方轶的眼中看到了自信。 方轶给他的感觉很踏实,让他有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不像之前见过的几位律师,一张嘴就是认识县法院的谁谁谁,好像县法院是他家开的似的,要不就是云山雾罩的忽悠一顿,连案件的情况都不了解就说难办,不好办,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赶紧交钱签合同,就跟进了售楼处,忽悠你签约买房似的,听着那么不靠谱。 “您女儿是做什么工作的?”方轶开起了拉家常的节奏。 不要小看拉家常,律师可以通过聊天,了解当事人家庭条件,进而决定律师费的多少。 “我女儿是学散打的,之前是省队的,在全国比赛中还得过奖牌。现在退役了,被一家散打俱乐部聘为教练。”一说起女儿,吴国栋双眼放光,立刻来了精神。 “您女儿真是挺优秀的,您二老为了培养她,花费了不少心血吧!”方轶道。 “嗨,一说起这事来,我就内疚,我退休前在县里的机加工厂当厂长,一年到头的在厂里忙,根本顾不上家里,都是他母亲照顾她。 一开始学散打是为了让她防身,后来因为学的好,被市里选拔走了,再后来去了省队,孩子争气,我们也舒心。可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吴国栋一脸苦涩道。 方轶一边听一边不断的点头。 “方律师,要是请您办我女儿这案子,您怎么收律师费?”吴国栋问道。 “现在我还不知道案情,我想先去看守所会见下您女儿问问情况,去检察院阅卷后再跟您谈律师费的事。 我现在跟您谈律师费,不管我要多少钱,您肯定都会觉得我在忽悠您,您说呢?”方轶实话实说道。 方轶发现对待这种有一定社会阅历,而且又当过领导的当事人,一定要稳扎稳打,双方之间建立一定信任关系后,再谈律师费,比自己坐在屋里漫天要价,对方就地还钱,效果要好很多,成功率也高。 “也行,您会见和阅卷需要多少钱?”吴国栋想了下问道。 他知道律师只要一动就得掏钱,天下没有免费的服务。 “会见一次五千元,会见和阅卷加在一起是一万元。我看过案卷后,会当面给你分析案情,但是我不会出具纸面的案情分析意见,请您体谅。”方轶道。 纸面的意见肯定是不能出的,一旦出了案情分析意见,当事人有可能拿着案情分析意见去路边找个便宜的小律师把案子办了,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除非当事人愿意出钱买纸面的分析意见。这也是方轶的底线。 吴国栋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同意了方轶的建议。虽然费用比之前请的律师贵了些(县里的小律师一二千元就可以会见一次),但是他觉得方轶是大律所的律师,又是合伙人,这个价格他能接受。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周颖开车去了县里的看守所,会见吴国栋的女儿吴珊珊。 坐在方轶对面的吴珊珊三十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壮,但是给人感觉很结实,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匀称,头发随意的在头后扎了一个马尾辫,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您是我的辩护律师?”吴珊珊问道。 “目前还不是,但有可能是。我这次来会见,主要是了解下案情。下午我们会去检察院阅卷。分析完案情后,才会与您父亲谈委托的事。”方轶道。 吴珊珊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素华,你认识吧?”方轶觉得吴珊珊的态度有点消极,于是问道。 “认识,她是我小师妹,比我小两届。你怎么认识她的?”吴珊珊的眼神活泛起来。 “是她找的我,我跟他表哥是朋友。”方轶一笑道。 吴珊珊再次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了些许色彩:“也许我跟他的婚姻就是一个错误……” 吴珊珊的老公叫郑少明,两人是体校的同学,后来感情升华确定了恋爱关系。毕业后两人结了婚,双方家里各出了一部分钱,在县里买了一套三室两厅作为婚房。 后来郑少明在训练时伤到了腿,无法再继续参加比赛,转而开了一家散打训练班,专门教授小孩子散打。 结婚后,吴珊珊又在省里和全国打了五年比赛,获得了不少奖牌。后来退役,在散打俱乐部当起了教练,偶尔也客串下女老板的贴身保镖。由于工作比较忙,夫妻两个聚少离多。 后来她发现老公郑少明总是鬼鬼祟祟的觉得奇怪,便雇了个私家侦探。一个月后,当吴珊珊结束了女老板的贴身保镖工作后,私家侦探给了她一摞照片,告诉她郑少明与一位少妇有染。看到照片后,吴珊珊一下捏碎了茶杯,把私家侦探吓了一跳。 古语有云:拿贼拿赃,抓奸捉双。吴珊珊知道,这种事如果不是捉奸在床,郑少明肯定打死也不会认。 于是表面上,吴珊珊仍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几天后,她告诉丈夫自己要去外省陪一位女老板谈生意,估计得去一个星期左右。随后吴珊珊收拾行李,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郑少明一见心中欢喜,他确实与散打培训班里的一位学员的母亲关系暧昧。这位学员的妈妈是位单亲母亲,有些姿色,平时经常送些小礼物给他,让他帮忙关照下自家儿子。一来二往,两人便熟了,后来经常趁着吴珊珊出差之际,做出一些苟且之事(此处省略一千字)。 第506章 窝草!你们也太会玩了! 吴珊珊没有真出差,她每天晚上都会坐在租来的车里,在小区大门口监视老公的一举一动。 郑少明果然忍不住了,在第三天晚上八点多,开车载着一个女人进了小区,直奔自家楼下。吴珊珊下车跟了进去。 她来到楼下时,只见三层自家房间的灯亮着,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吴珊珊站在楼门口不远处的树下,用尽全力抑制着心中的悲愤,常年的比赛和训练造就了她冷静的性格,可即便如此,她也差点暴走(碰上这种事谁能冷静的下来)。 大约两个小时后,屋里的灯灭了,楼道里静悄悄的,吴珊珊咬得牙齿咯咯响,右手抓着树干,差点把树皮扣下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吴珊珊上了楼,拿出钥匙悄悄的打开了门锁,抹黑进入了房间。 律师本色 第237节 郑少明与那少妇正在房间里翻云覆雨,突然卧室门被打开了,卧室的灯也亮了起来,吓了二人一跳。一对野鸳鸯立刻两分。 郑少明滚到床边,向卧室门口看去,只见吴珊珊手里拿着刚刚拍过照片的手机,咬牙切齿,双眼冒火的盯着自己。他立刻麻爪了。 “珊珊,你听我解释……是……”郑少明知道媳妇的脾气,边说边向前凑,想抱着吴珊珊让少妇赶紧跑。 吴珊珊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哪会听他的,上去一脚将老公踹翻在地。郑少明捂着胸口,痛苦的翻着白眼,要不是他身体好,这一脚就得让他归了位。 少妇一见惊叫不止,吴珊珊上去一个大耳刮子将她扇倒在床上,少妇的脸立时肿了起来。紧跟着就像拖死狗一般,吴珊珊拽着她的长发,将一丝不挂的她拖到了客厅的地板上,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绑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在此期间少妇反抗,吴珊珊又给了她两个大嘴巴,打的少妇痛哭起来。 吴珊珊回到卧室内再找老公,郑少明已经不见踪迹,卧室的窗户开着,她探头看去,只见自家老公正穿着花裤衩一瘸一拐的向小区外跑。他跳楼了! 郑少明自知不是吴珊珊的对手,与其在这儿挨打,不如脚底抹油赶紧溜走。于是他顾不得穿衣服,趁着自家媳妇收拾少妇的功夫,打开窗户向外边跳,多亏了自家没装防盗窗,又是三层,他体格好,跳下去后就地一个前滚翻,安全着陆。 他撒腿便跑,结果也不知道谁在楼下的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他脚给崴了。他一瘸一拐的,不敢回头,向小区门口跑去。 小区保安还纳闷呢,倒是听说过夜跑的,但是光着大膀,穿着花裤衩夜跑的还是头一次见。 大半夜的屋里客厅被绑的少妇嗷嗷直叫,跟杀猪似的,楼里隔音不好,上下左右邻居不干了。吴珊珊刚想走过去踹少妇两脚,防盗门被敲响了。 当防盗门被打开之时,门外站着男女七八个,都是邻居。 “我说,你们两口子想玩,我们没意见,但是你们这动静也太大了吧……”一个带着近视镜,剃着圆寸,四十多岁,大嘴叉子的男人不满道。 他身旁的胖女人拉了他一下。大嘴叉子男人突然意识到,来开门的是个女人,可屋里还有女人在叫。 窝草!你们也太会玩了!大嘴叉子男人一下愣住了。 对门的邻居,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挤了过来:“小吴,你家是不是有啥事?”她双眼直勾勾的向里面看去。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进来吧。”说着,气的双眼冒火的吴珊珊让开了门,好奇心大盛的众人一下挤进了屋子,只见客厅的地上绑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 “这女人不知廉耻,勾搭我老公,今天被我捉奸在床。一会儿我把她拉到小区门口去让大家都看看,她不是不要脸吗,好,我就让大家都看看。”吴珊珊气呼呼道。 大嘴叉子瞪着一双大蛤蟆眼一个劲儿的往前凑,被身旁的自家媳妇一把揪住了耳朵:“你个大男人往前凑什么。没见过女人啊!” “哎呦……你轻点。我没看到……哎呦!真什么都没看到……”大嘴叉子咧着嘴道。 屋里的男人都有好奇之心,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往地上的人身上看,挺尴尬的。 刚才那位六十多岁的大妈凑了过来:“小吴啊,听大妈一句劝,快给她解开吧,这么躺在地上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她不是喜欢勾引别人男人吗,就让她光着吧。”吴珊珊气愤道。 此时地上的少妇羞于见人,脸贴着地板,一个劲儿的哭。 众人见状觉得此事不妥,但又拗不过吴珊珊,便偷偷打电话把居委会主任叫了过来,居委会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从教师岗位上退休后又干起了居委会主任的工作,就住在前面的楼里。本来她已经睡下了,接到电话后匆匆赶了过来。 要说居委会主任格局就是不一般,一进门就让屋里的男人都出去,剩下一帮妇女轮番轰炸,对吴珊珊进行说服教育,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说的嘴干舌燥。 “小吴啊,大伙可都看着呢,这样不好,她搞破鞋是她的不对,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谴责她,但你要是这么弄,也不太好。 这气你也出了,让她给你认个错,放了她吧,怎么说也得先让她把衣服穿上啊,不能这样啊。放了吧!”居委会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见吴珊珊不吱声,也不反对,居委会主任便给身边的几人妇女使眼色,让她们把地上的少妇放了,并递过来衣服让她穿上。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解决了的时候,警察来了,问明情况后将吴珊珊和少妇带去了派出所。 随后警方以非法拘禁罪将吴珊珊关进了看守所。 吴珊珊被抓后不久,吴国栋找到了郑家,索要说法,郑家老两口是要脸面的人,给吴家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这事本来就是自家儿子做的不对,老两口四处找郑少明,最后在散打培训班找到了他,让他给个交代。 第507章 侮辱妇女罪vs侮辱罪 郑少明自知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于是便将房本、车钥匙和三十万现金的存折托父母给了郑家,自己净身出户。 “你们离婚了?”方轶问道。 “没,他向法院起诉了,他的律师来见我把他的要求都说了,一分钱不要,只求离婚。”吴珊珊道,她的眼神有些落寞:“方律师,我会被判刑吗?” “现在看你有可能构成犯罪,但是我觉得公安机关认定的罪名有误。你的情节不严重,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轶道。 “我没干什么呀,难道在自己家里抓奸也犯法?”吴珊珊不解的问道。 “你在自己家里抓奸,没有给对方造成伤害,一般来说不构成犯罪。但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对方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有可能构成侮辱罪。不过你的情节不算特别严重,应该不会从重处罚。”方轶解释道。 吴珊珊听后,点了点头,她不懂法律,但事后想来自己把对方绑了扔在地上,让左右邻居观看,似乎是有点不妥。 “其实抓奸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得触犯刑法,比如……,当然你进门后拍照是对的,但是……,算啦,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父母吗?”方轶问道。 “没有。”吴珊珊低着头道。 “心里负担不要太大,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你的案子事出有因,我相信法官在量刑时也会考虑你老公和被害人的不道德行为的。”方轶规劝道。 吴珊珊没有说话,眼中噙着泪水,一个劲儿的点头。方轶的话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隔了一日,早上九点半,吴国栋再次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见方轶和周颖走进会议室,吴国栋起身问道:“方律师,怎么样?” “我们去阅了卷,也会见了您女儿,我个人认为,您女儿确实构成犯罪,但是检察院和公安机关认定的罪名我认为有问题。 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认为您女儿构成非法拘禁罪,但是我认为您女儿不构成非法拘禁罪,而是构成侮辱罪。”方轶道。 “这两个罪名,要是判刑的话,那个更重?”吴国栋想了下问道。对于他来说罪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要在里面蹲多久。 “您女儿吴珊珊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方轶道。 “方律师,我再向您咨询下,侮辱妇女罪和侮辱罪,哪个是重罪?”吴国栋突然问道。 之前他咨询过三位律师,有两位与公安机关的意见一致,认为吴珊珊构成非法拘禁罪,而且存在侮辱的情节,会被从重处罚;另一位律师则认为吴珊珊构成侮辱妇女罪,不构成非法拘禁罪,现在方轶告诉他构成侮辱罪,吴国栋彻底蒙了! 方轶一听就知道吴国栋一定是听其他律师讲的侮辱妇女罪,否则一个非法律人士,怎么可能想起来咨询这问题。 “这两个罪名听着挺相似的,但是量刑上相差很大。犯侮辱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犯侮辱妇女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轶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侮辱妇女罪比侮辱罪要重,是这样吧?”吴国栋道。 “是这样的。”方轶点头道。 “那这两个罪名的区别在哪?是不是一个专指的侮辱妇女,一个是可以侮辱任何人?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这是吴国栋从其他律师那听来的,他想向方轶印证下对错。 “怎么说呢,不全对。如果这么简单,咱们国家也就不用单独设立一个侮辱妇女罪了。我跟您说下侮辱妇女罪的来历,您就明白了。 侮辱妇女罪是从一九七九年《刑法》规定的流氓罪中分离出来的。所以侮辱妇女罪中的‘侮辱’与侮辱罪中的‘侮辱’含义不一样。 因为侮辱妇女罪是来自于流氓罪,所以这里的‘侮辱’主要是指为获得x刺激,以淫秽举止或言语调戏妇女的行为。 所以这两个罪名的主要区别在于,侮辱妇女罪是因为行为人精神上空虚导致心里变态,以寻求x刺激或变态的x满足为主要目的。侮辱罪则主要是行为人基于泄愤、报复等动机,以贬损他人名誉为目的而采取的违法行为。 除了上述主要区别外,您刚才说的也是区别之一,侮辱妇女罪的对象只能是十四周岁以上的少女和成年妇女,而侮辱罪的对象则没有性别及年龄上的限制。 另外,侮辱罪必须以公然实施侮辱行为为要件,既可以是当场,也可以是非当场的。我给您举个例子,这就跟农村泼妇骂人似的,不管是站在大街上骂,还是在背后骂,必须让别人都知道才能败坏对方的名声,如果自己躲在家里小声骂,别人不知道,是不构成侮辱罪的。 而侮辱妇女罪既可以公然实施,也可以非公然的方式实施,但是必须是当场对被侮辱的妇女实施。这就跟街上二流子耍流氓似的,可以当众,也可以偷偷摸摸的,但必须是当场实施的行为才能算侮辱妇女罪。 我看过您女儿的案卷,也问过您女儿,您女儿吴珊珊主要是因为老公出轨,导致其采取了过激的行为,而这一切都是基于泄愤、报复等动机,以贬损对方名誉为目的,并非出于精神空虚等变态心理,以寻求x刺激或变态的x满足为主要动机。 所以,我认为您女儿的案子应该定侮辱罪。”方轶解释道。 “我理解下哈,侮辱妇女罪是不是属于耍流氓那一类的,而侮辱罪是属于诋毁别人名声那一类的,可以这样理解吧?”吴国栋道。 “差不多。”方轶明白对于吴国栋这种非法律人士,讲太多没用,他能理解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 “方律师,如果您为我女儿辩护,律师费得多少钱?”吴国栋觉得眼前的中年男律师比自己之前见过的律师要专业,沟通起来也没有障碍。 第508章 我要羞辱她 “如果让我为您女儿辩护的话,律师费要五万元。如果上诉的话,需要单独付费。”方轶琢磨着当事人的家庭条件不错,五万元应该能接受。 “五万元……,好。今天能签合同吗?”吴国栋犹豫了下问道。 “没问题。小周,准备下委托手续。”方轶说完,周颖离开了会议室。 “方律师,根据您的经验,我女儿会被判几年?”吴国栋问道。 “具体法院会怎么判,我不好说,您女儿这案子虽然情节比较严重,但是事出有因,而且被害人有错在先……,考虑到您女儿已经被羁押了二个多月,现在案卷还在检察院审查起诉,所以我准备建议法院判处您女儿拘役五个月。”方轶道。 “为什么是五个月,三个月不行吗?”如果有可能的话,吴国栋希望他女儿现在就出来。 之前吴国栋也试过,让律师申请取保候审,但是公安机关和检察院未批准。 “您看吴珊珊已经被关了二个多月,现在案子还没到法院,三个月都不够法院走程序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判。我说的五个月也是预估的,后期可能要根据法院的庭审时间调整建议刑期。 咱们建议刑期时,要考虑到法院的审判时间,否则起不到效果,反而会让法官觉得咱们是无理取闹,不利于案件量刑。”方轶解释道。 “哦,明白了,还是您专业。我听您的。”吴国栋道。 不一会儿,周颖拿着委托手续走进了会议室,协助吴国栋办理了委托手续,并支付了律师费。 就在吴国栋签署委托手续后的第二日,吴珊珊的案子被移送到了法院,很快县法院安排了开庭时间。 按照方轶的操作习惯,在开庭前他又去了一趟看守所,见了吴珊珊。 县法院将吴珊珊案子的开庭时间安排在了下午两点,中午的时候,吴国栋请方轶和周颖在县里的饭馆吃饭,又聊了一阵案子的情况。 开庭时,旁听席上只坐着吴家人,郑家人没来,被害人也没有来。 可能是被关在里面压力比较大,被告席上的吴珊珊精神不太好,头发有些缭乱,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本院认为,被告人吴珊珊以殴打、捆绑的方法,非法剥夺被害人的人身自由,情节严重,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拘禁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吴珊珊在非法拘禁被害人期间,具有侮辱情节,应从重处罚,建议判处被告人吴珊珊有期徒刑三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起诉书宣读完毕。”一位四十来岁的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吴珊珊,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对罪名不认可。我承认我用绳子将那女的绑了,但是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后来她被邻居们放开了。我没有拘禁她。”吴珊珊辩解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那冰冷的眼神落在了吴珊珊的身上:“被告人吴珊珊,你认识被害人吗?” “不认识。”吴珊珊道。 “案发当晚,你回到家看到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看到那女人正在跟我老公在我的床上……”吴珊珊咬着嘴唇说道。 “你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律师本色 第238节 “我拍了照片,然后我老公靠近我,被我一脚踢倒了,后来他跳窗逃跑了。之后我拽着那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客厅,绑了起来……”吴珊珊咬着后槽牙道。 “捆绑被害人的绳子是哪来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从杂货店买的。”吴珊珊道。 “你捆绑被害人时,她是什么状态?穿着衣服吗?”检察员问道。 “没穿衣服。”吴珊珊道。 “你为什么要绑她?”检察员道。 “因为她不要脸,勾引我老公,我要羞辱她,让她没脸见人。”吴珊珊道。 “除了捆绑外,你对被害人还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抽了她几个嘴巴,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吴珊珊道。 “当时你家都有谁在?”检察员问道。 “一开始只有我们三个,后来邻居听到了叫喊声,过来敲门,我让他们进了门。再后来居委会主任也来了。”吴珊珊道。 “一共有几人?”检察员问道。 “大概有八九个人的样子,我当时没太在意。”吴珊珊道。 “这些人都是女人,还是有男有女?”检察员问道。 “有男有女,都是邻居。”吴珊珊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检察员问的都是事实,但是却故意淡化了案件的起因,没有询问为什么被害人会在吴珊珊家里的床上。 “被告人吴珊珊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道:“被告人吴珊珊,你知道被害人和你老公是什么关系吗?” “知道,她是我老公的小三。”吴珊珊眼神中露出一丝怨恨。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轶问道。 “最近半年我觉得我老公的行为有些反常,所以进行了暗中调查。”吴珊珊道。 “你是怎么知道案发当晚,他们会去你家的?”方轶问道。 “我不知道,我是在小区大门口守候时,看到我老公开车带着她回家的,然后我就跟了过去。”吴珊珊道。 “你绑被害人的目的是什么?”方轶问道。 “很简单就是为了捉奸,我要羞辱那女人。”吴珊珊道。 “从你捆绑被害人到众人解开被害人身上的绑绳,一共持续了多长时间?”方轶问道。 “时间不长,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记不太清了。”吴珊珊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第509章 牵连犯 “下面进入举证质证环节,控辩双方和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提交。”三方道。 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很简单,就是被告人的供述、郑少明和被害人的询问笔录、居委会主任和邻居们的证言,还有那条捆人用的绳子。 对这些证据所反应的案件事实,吴珊珊均表示认可。经逐一质证,方轶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吴珊珊以捆绑的方法,非法剥夺被害人的人身自由,其行为已构成非法拘禁罪,且应当认定本案具有侮辱情节,应在《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一款规定的法定刑幅度内从重处罚。建议对被告人吴珊珊处以三年有期徒刑。完毕。”检察员道。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之规定非法拘禁他人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由此可见,检察员是按照最高限,顶格建议的刑期。 接下来是被告人自行辩护,吴珊珊还是那套词,反正她咬死了自己是为了出气才绑的被害人,没有拘禁对方。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吴珊珊以贬低、损害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为目的,在捉奸中使用绳索捆绑被害人,并将全身赤裸的被害人置于客厅,让邻居围观,侵犯了公民的人格和名誉权利,其行为并不构成非法拘禁罪,而是构成侮辱罪。理由如下: 一、侮辱罪,是指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贬低、损害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非法拘禁罪,是指以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 本案中,被告人吴珊珊捉奸后将全身赤裸的被害人捆绑于客厅,让邻居观看,并告知邻居被害人与其老公通奸的事实,其行为既有侮辱的性质,又剥夺了被害人的人身自由。 被告人吴珊珊为达到羞辱被害人的目的,实施了两个犯罪行为(捆绑和侮辱),两个行为之间存在手段与目的的牵连关系,有可能分别触犯了两个罪名。根据《刑法》规定,牵连犯应从一重罪论处。 在相互牵连的两个罪名(非法拘禁罪和侮辱罪)法定刑相同的情况下,辩护人认为应根据被告人的行为目的定罪量刑。 被告人捉奸后,将全身赤裸的被害人拖往客厅捆绑,后在邻居的多次劝说下,才让被害人穿上衣服,在此过程中被告人扬言要让被害人没脸见人,并且要将被害人拉到小区门口让大家看。 由此可见,被告人是通过捆绑行为达到侮辱被害人的目的,捆绑只是实现侮辱的暴力手段,侮辱才是被告人的目的。因此被告人的行为构成侮辱罪。 二、参照《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立案侦查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试行)》和最高人民检察院下发的《关于渎职侵权犯罪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均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实施的非法拘禁的,非法拘禁持续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的捆绑行为仅仅持续了不到二个小时,辩护人认为在《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对普通非法拘禁罪中非法拘禁的持续时间无明确规定的情况下,对待普通人的标准不应比上述规定中的二十四小时标准更严格。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捆绑被害人的时间较短,不够成非法拘禁罪。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考虑到本案的起因,被告人的行为应定性为侮辱罪。另外,鉴于被害人存在一定过错,被告人无前科,且有一定的悔罪表现,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拘役五个月的处罚。完毕。”方轶道。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最新颁布的《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法发〔2018〕1号)第六条规定,非法拘禁他人三次以上、每次持续时间在四小时以上,或者非法拘禁他人累计时间在十二小时以上的,应当以非法拘禁罪定罪处罚 上述意见是为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而制定的,从非法拘禁的持续时间上看,明显要严于之前发布的两个规定,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下相关规定) …… “……请法警把被告人吴珊珊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院认为,被告人吴珊珊在捉奸中,以暴力手段,用绳索强行将全身赤裸的被害人捆绑于客厅,并让九名群众围观。其主观方面具有贬低、损害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的目的,客观方面公然使用暴力和言语进行侮辱,侵犯了公民的人格和名誉权利,情节严重,其行为均已构成侮辱罪。 被告人吴珊珊在实施侮辱犯罪过程中所使用的方法又构成了非法拘禁罪,属牵连犯罪。本案中,侮辱罪和非法拘禁罪的法定刑同等轻重,考虑到被告人的犯罪目的在于侮辱他人,故对各被告人应以侮辱罪定罪论处。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吴珊珊犯罪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但指控犯非法拘禁罪的罪名不当,应予变更。 鉴于被害人亦有一定过错,被告人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有一定的悔罪表现,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吴珊珊犯侮辱罪,判处拘役六个月。”审判长宣判道。 县法院的判决结果与方轶预期的相差不大,方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510章 奇葩案子 开庭前最后一次会见时,方轶曾向吴珊珊说过,这个案子他会尽量为她争取拘役,但是有可能法院会判她有期徒刑,让她心里有个准备,现在法院判了她六个月的拘役,目前吴珊珊已经被羁押了三个来月,再在看守所羁押两个多月就可以回家了,也算是达到了预期。 旁听席上的吴国栋对这个判决结果还算满意,他知道自己女儿犯了法,想不被判刑是不可能的,好在不久之后女儿就可以出来了。他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宣判后,方轶又去看守所会见了吴珊珊,她表示接受判决,不想再折腾了。几日后,刑事判决书发了下来,此后检察机关未提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当然这都是后话。 从法院回来后,周颖将整理好的案卷搬进了方轶的办公室,然后皱着眉头问道:“方律师,我向您请教个法律问题。” 她进门时,方轶正在端着茶杯喝茶,放下茶杯后,他微笑道:“你说。” “侮辱罪不是告诉的才处理吗?没有被害人的告诉,不应该处理。庭审中咱们没提,公诉人和法官也没说这事。为啥法院就判了?”周颖不解的问道。 “来,你把《刑法》第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款看一下。”说着方轶将一本已经被他翻烂了的《刑法》扔给了周颖。 周颖接过来后,开始翻阅。 “你说的没错,侮辱罪属于告诉才处理的犯罪案件,但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也可以由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法条里有个‘但书’条款,你没注意吧? 吴珊珊的案子情节已经达到了严重的程度(否则方轶也不会认为她构成侮辱罪),检察院就被告人的侮辱犯罪事实提起公诉,只是其指控的罪名不妥而已,因此,法院直接以侮辱罪改判并不违反《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款的规定。”方轶微笑道。 “哦,明白了。当初考试时我只是记下了告诉才处理的几个罪名,并未仔细看法条,现在看来每一条都有说道,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周颖看过法条后,叹息道。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案子得一个一个的办,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本事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胖子也不是一天就能吃成的。”方轶笑道。 “嗯,您说的对,我争取早日吃成胖子……不对,早日学有所成。”周颖眼中闪着金光道。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方轶的手机响了,是久未见面的于满堂打来的。 “兄弟,啥时候有空过来坐坐啊!”电话刚一接通,话筒中便传出了于满堂那半死不拉活的声音。 “于总,咋啦?您这声音听着有点不对啊!”方轶疑惑的问道。 周颖见方轶接听电话,向方轶做了个离开的手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别提了!来了你就知道了。正好有个小案子给你。”于满堂道。 “好,明天一早我过去找您。”方轶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下班了,这点过去不合适。 “好,明天见。”于满堂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方轶拎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王德友。 “老王,这满头大汗的,又去开庭了?”方轶问道。 “别提了,一个简单的刑事案子,是去年的时候钱文律师接的,她辞职了,后来团队把这案子转给我了。 别看这案子简单,前前后后的折腾了两年,今天终于结案了。”王德友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掏出手绢擦着脸上的汗说道。 “吃饭了没?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走,咱们去喝一杯,边吃边聊。”方轶微笑道。 “好,我收拾下,今天跑了一天,给我热坏了。”王德友边说,边提着包去了工位。 律所附近的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饭店的推拉门上写着冷气开放,方轶和王德友一走进去,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气给的很足。 “就这家吧,人不多,咱们边吃边聊。”王德友见里面一共有六张桌子,只有三张桌子坐着食客,里面挺干净的,便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两人要了四个菜,两瓶冰镇啤酒,等待上菜的功夫,两人边吸烟边聊天。 “老王,上次老黄给你出的主意咋样?你儿子听话不?”方轶问道。 “还行,我儿子最怕他姐,只是成本有点高。”老王拿过一瓶冰镇啤酒,给方轶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了一杯,说道。 “成本高?”方轶刚端起酒杯,又停下了,疑惑的问道。 “对呀,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可鸡贼了。我让闺女给儿子当家教,我闺女就说了,现在家教都是按小时收费,跟我要一个小时一百元,就这还是打折价呢。”老王道。 “你答应了?”方轶笑道。 律师本色 第239节 “答应?怎么可能。她要是能一小时赚一百元,我就不用勒紧裤腰带了。”王德友哼了一声道。 “最后怎么谈的?”方轶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儿子的成绩现在在他们班属于中等偏下,我跟闺女说,他弟弟的成绩每前进一个名次,我每月多给她十元,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结束后各结算一次。”王德友道。 “就十块钱,你闺女能同意吗?”方轶问道。 “账不能这么算。我儿子他们班一共三十六个同学,上学期他排名第三十二位,前进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如果能一下前进到第一名,每个月可就多三百多元呢,一年下来可不少钱呢。”王德友道。 呃……一共三十六个同学,排名第三十二位,这成绩属于中等偏下?!嗯,确实够偏下的,都到脚脖子了,不过上涨空间确实很大,方轶一笑,老王是个要面子的人,所以…… “你闺女同意了?”方轶问道。 “嗯,在我和我媳妇胡萝卜加大棒的威胁下签了协议了。”王德友端起酒杯道。 “法援那边的业务做着怎么样?”方轶岔开话题问道。 “挺好的,多劳多得,又不发愁案源,得空还能自己开发下案子,就是有点忙。 我今天去领判决的那个案子才奇葩呢。被告人被抓了放,放了抓的折腾了好几次,本来都判死刑了,结果报上去复核,又给改判了。”王德友道。 “啥情况?”方轶一怔。 虽然死刑复核不予核准的案子也有,而且方轶之前也碰到过,但是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案子都会被核准死刑,但是抓了放,放了抓的情况确实不多见。 第511章 奇葩案子2 王德友见周围没什么人,低声道:“当事人姓高,叫高英,是个女的,家住市郊,她还有一个弟弟。 之前开庭时是钱文律师去的,据说早以前高英找了个对象,但是家里人说那男的岁数大,又有个上小学的儿子,死活不同意她嫁给那男的。高英寻死腻活的非要嫁,两边闹差点断绝父女关系。 那男的见高家不同意,而且闹得挺厉害的,后来就不跟高英联系了,手机号也换了。自此以后,高英就落下病了,总觉得家里人要害她。 其实平时你看不出来她有问题,但是别刺激她,一刺激就犯病。去年的时候,市郊拆迁,高英家也在拆迁范围内,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签了拆迁协议,她家要了一套三居,一套一居,还有几十万的补偿款。 她父母的意思,三居室给她弟弟,她弟弟还没结婚呢,有房好娶媳妇,几十万补偿款留着给她弟弟娶媳妇用。一居室归她。 老人重男轻女,这样分也符合当地的习俗,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女儿是别人家的人,给个一居室已经不错了。 高英她们村有好多人家,拆迁的钱和房只给儿子,不给女儿,闹到最后一家人跑法院打官司,对簿公堂,这样的事太多了。 高英父母把财产分配的事跟子女说完后,高英觉得不合理,跟家里人吵了一架。一般人最多了生几天气,过段时间也就好了,大不了家里成员之间有点隔阂,以后走动少些。 但是高英不一样,之前因为搞对象的事她大脑受过刺激,这次分房家里人再次刺激了她,她觉得家里人都向着她弟弟,而且这几年她身体不好,她觉得都是家里人捣的鬼,一家人都恨不得她早死,之后就产生了报复家人的念头。”王德友说到此处,喝了一口啤酒。 就在此时,伙计将菜端了上来,二人边吃边聊。 “后来呢?她怎么报复的?”方轶问道。 “要说这女人啊,是真狠。也不知道她从哪弄了一小瓶硫酸。回家后,趁家人不备,把硫酸泼到了父母和弟弟身上。 后来经公安机关法医鉴定,她父母和弟弟的损伤程度均为重伤。其中他父母伤残等级为三级,她弟弟的伤残等级为九级。公安机关认定她构成故意伤害罪,把她给抓了。 后来公安机关听她父母反映她平时精神不正常,于是公安分局分别委托市精神疾病鉴定委员会和省精神疾病鉴定委员会对她进行了两次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结论均为:患有精神分裂症,作案时无责任能力。 后来公安机关就把她给释放了。”王德友道。 “无责任能力不应承担法律责任,后来怎么又被判死刑了?”方轶不解的问道。 “她父母能原谅她,但是她弟弟不干,后来她弟弟向公安机关提出异议,要求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对姐姐高英重新进行精神疾病鉴定。 公安分局又委托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对高英作了精神疾病司法鉴定,鉴定结论为:高英无精神病,作案系情绪反应所致。高英具有完全责任能力。就这样公安机关又把高英给抓了起来。”王德友道。 “这前后的鉴定结果不一样啊,法院怎么判的?”方轶问道。 “当时开庭是钱文律师去的,据说是宋律师给她把的关,也就走了个过场,她以前一次的鉴定的结论为由,给高英做无罪辩护,但是法院没认可。 合议庭认为,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研究所鉴定人员除依据送检的材料外,还到案发地进行了实地调查、了解,在此基础上做出的鉴定结论比较客观、公正,就采信了后面的鉴定结论。 中院认为,被告人高英以泼硫酸的手段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三人重伤,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高英伤害直系亲属,不属于家庭纠纷激化所引发,完全是其个人偏狭心理所致,且手段特别残忍,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予从严惩处。 最后中院判决高英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宣判后,高英没有上诉,公诉机关也没有抗诉。中院依法逐级上报,对死刑进行复核。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王德友说完。夹起一块锅包肉,大吃起来。 “老王,你别跟个说书先生似的,赶紧说下文。”方轶拿起啤酒给他倒了一杯,催促道。 “我这不是说的肚子饿了嘛,先吃块肉垫垫底儿。 死刑复核期间,因为前三次精神病鉴定结论相互矛盾,省高院认为有必要进行重新鉴定,于是又组织医学专家,对被告人高英进行了第四次精神疾病鉴定,鉴定结论是:被告人高英患有精神分裂症,无刑事责任能力。 高院拿到鉴定结论后,高英又被放了出来。”王德友道。 “后来呢?”方轶端起酒杯,问道。 “因为前面的四份鉴定结论意见分歧太大,省高院出于谨慎考虑,决定委托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鉴定中心组织精神病学专家对高英进行第五次复核鉴定。第五次的鉴定结论为:高英在犯罪时具有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省高院复核认为,被告人高英构成故意伤害罪,且手段特别残忍,致三人重伤其中二人严重残疾,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从严惩处。 鉴于高英作案时不能完全辨认、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可以从轻处罚。改判为: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至此,案件才算是完结,高英又被关进了监狱。 我今天下午去高院取的刑事判决书。”王德友道。 “这案子不复杂,关键是精神病鉴定比较复杂。尤其是在案发很长一段时间后进行精神病鉴定,这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关乎人命,又不能不做。”方轶道。 “嗯,确实如此。从案发到最后一次精神鉴定,历经两年多,最后一次鉴定时,司法精神病学专家不仅阅读了卷宗,还向高英的家属、同事、管教人员、同室羁押的犯罪嫌疑人、本案一审审判人员、本案公诉人等相关人员进行了全面调查,基本上把高英身边的人都问了一遍。 而且还对前几次参与本案鉴定的专家进行了调查询问,可见最后一次鉴定,专家做了不少工作,准不准咱们不好说,但是结论算是比较客观了。”王德友道。 “嗯,这种案子还真不多见。”方轶端起酒杯道。 第512章 我需要个女秘书 二人吃过饭后,方轶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想把账结了,可谁知道王德友早就买了单。 回到家,方轶打开电视,尽量让屋里有些动静,否则显得太冷清。靠在沙发上,他想起了远在德国旅游的儿子和老家的父亲。 次日一早,方轶去了盛丰集团。 就在他迈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准备叩门之时,一位长得精瘦的老太太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了方轶面前。 “你是谁?哪来的?找谁?”老太太用戴红箍的眼神上下打量方轶,接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是呀,我是谁呀?从哪来?老太太突然抛出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一下给方轶干蒙圈了。 这才多久没来啊,换人啦?方轶一脸懵逼的看向老太太:“大妈,您是?” “嘿,我问你呢,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老太太警惕的看着方轶。 “我找于总,昨天我跟于总约好的。”方轶不明所以的答道。 “哦,是找小于,等下我看看预约记录。”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沾着唾沫翻了两页,把小本子拿的老远,看了又看,道:“你是方律师吧。” “对,我是。”方轶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于满堂站在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道:“兄弟,还真是你,我刚才听着声音耳熟。进来聊。” 于满堂冲着老太太道:“三姑,这是我兄弟,让他进来吧。” “方律师,快进去吧。”老太太露出了一丝微笑。 “于总,刚才门口那位是?”方轶坐下后,露出疑惑的眼神。 “哎!别提了。先来根烟。”于满堂拿出一包华子扔给了方轶:“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敢跟你说说……”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老太太走了进来:“小于,方律师,尝尝我泡的茉莉花茶。”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员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盖碗和两小碟茶点。 “三姑,方律师是自己人,您不用这样。再说了我这屋不是有茶桌嘛,一会儿我自己泡,就不劳您金身大驾了哈。”于满堂一脸无奈的说道。 “好,好,你们聊。”老太太一脸不乐意的退出了办公室。 “这是啥情况?”方轶不解的看向于满堂。 “我刚才话说到一半,接着说哈。前段时间我跟你兰姐说,公司事情太多,我需要个能力强的女秘书。 你兰姐说,董事长的女秘书必须得稳重,而且要找信得过的人,让我放心,她帮我解决。结果她把我三姑找来了……”于满堂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靠在了沙发上。 “您还甭说,兰姐这女秘书找的,绝对稳重,也绝对值得信赖。”方轶伸出大拇指,笑道。 “兄弟,你这叫落井下石,知道不?”于满堂不满道。 “于总,我绝无此意。三姑之前是干什么的?”方轶笑呵呵问道。 “以前是居委会的干部,京城朝阳的。”于满堂道。 “我说的呢,那眼神……感情是朝阳群众啊!三姑当秘书肯定错不了,事情肯定给你安排的妥妥的。”方轶笑道。 “你可拉倒吧!前两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请我吃饭,是她接的,我问她在那家饭店,她连着说了四个名字,我愣是没找到吃饭的地方。 请了这么一位姑奶奶,说又说不得,还得给她配个助理,照顾她。这叫什么事啊!”于满堂唉声叹气道。 方轶闷头憋着笑,心道:就你这有“前科”的家伙,兰姐可能给你找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吗? “嗯,三姑泡这茶挺好。”方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岔开话题道:“您昨天说有个小案子,是什么案子?” “一个交通肇事的案子。我们集团下面有个车队,现在大十轮和斯太尔加起来一共有五十多辆,专门负责清运渣土。有个司机,叫赵刚,他叔叔跟我关系不错。 我本来想把他留在小车班,给集团开车,但是那小子嫌赚的少,要去车队。我就给他安排过去了。 一个月前刚提了班长,结果出去拉渣土把人给撞死了。现在赵刚被关在看守所。我琢磨着这案子给谁都是给,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接。”于满堂道。 “接,肯定接。谢谢于哥想着我。”方轶道。 “那行,我一会儿让他家里人过来,你们谈下。以后车队那边的刑事案子我让他们直接找你对接。中午就在这边吃吧,集团刚请了一位大厨,你尝尝菜怎么样。”于满堂道。 中午方轶在盛丰集团的食堂,与于满堂一起吃过饭后,刚到办公室坐下,赵刚的叔叔和赵刚媳妇便来了。 赵刚的叔叔叫赵久和,是个大个子,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的挺气派,据说以前跟着于满堂干工程,后来自己单干在医院门口租了个铺面,卖水果。 赵刚媳妇穿着普通,在商场里卖衣服,人看起来挺老实的,坐在一旁低着头,略微显得有些拘束。 “方律师,我跟于总都是老朋友了,我侄子赵刚是开车去工地拉渣土时撞的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太清楚,之前请的律师就告诉我们这么多。您看……”赵久和道。 “现在案子在哪?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听说前两天转去检察院了。”赵久和道。 律师本色 第240节 “我兄弟可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擅长刑事案件,咱们市里很多重大的刑事案件都是他办的,专业水平绝对没问题。”于满堂道。 他有意抬高方轶的身价,这样也可以显得自己办事靠谱,介绍的律师都是大咖级别的。 “得!我信得过于总,既然于总把您介绍给我,准错不了。我侄子这案子要是委托给您,律师费得多少钱?您说个数。”赵久和说话很痛快。 “我跟于总关系不错,你也是于总的老朋友,您给三万元律师费,这案子我来办,如果需要上诉,二审单独收费。您看怎么样?”方轶想了想道。 其实交通肇事案子不复杂,他本想报二万元律师费,但是他对医院门口卖水果的商贩印象不怎么好,这帮人都是做一锤子买卖的,水果卖的很贵,所以他把律师费报到了三万元。 第513章 感觉不妙 “行,三万就三万。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赵久和犹豫了下问道。 “下午您两位要是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回律所。我让人把手续准备好了,直接签字。”方轶道。 “好,我听您的。”赵久和道。 二日后的早上,八点后的太阳逐渐显露出了它的毒辣,阳光晒得地面发烫,路上的行人打着太阳伞,脚步匆匆,期盼早点进办公室吹空调。 “这鬼天气,早上也这么热。”周颖下车后,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脸的一侧,遮挡着炙热的阳光,咒骂了一句。 “你知足吧,当年我会见当事人都得挤公交车,天热的时候浑身臭汗,天冷的时候冻得脸通红,手指连笔都拿不住。现如今幸福多了!”方轶下车后微笑道。 “方律师,我可没有抱怨的意思哈,您别误会。”周颖急忙解释道。她怕方轶觉得自己吃不得苦,以后不愿意再带她出来办案子。 “走吧,看守所大门快开了。 其实律师是个很苦的职业。哪有电视里演的那么潇洒啊,到处都是豪车、美女和帅哥,真要是有那条件谁还做律师啊,当明星多好啊,就算当不了明星,搞直播带货也比律师赚的多。”方轶边走边唠叨。 “您说的对,不过肯定没有律师有成就感,特别是刑事律师。”周颖点头道。 “这看怎么说,老板做了一辈子律师,你回头问问他有没有成就感,他可能早就麻木了!”说完,方轶一笑向看守所大门走去。 “麻木了?!”周颖停住脚步,想了想,不太明白方轶的意思。 看守所内,坐在方轶对面的赵刚,短发,瘦脸,一双大眼睛,此时无神的看向方轶。他的脸上爬满了憔悴。 “赵刚,你把之前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说过的内容再跟我说下。尽量说的详细些。”方轶道。 “嗯,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拉渣土……”赵刚一边想一边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一个多月前,赵刚开着斯太尔卡车,为市里的一个工地清运渣土。倒完渣土,开车返回工地,进入市区后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时,他感觉车身颠了一下,但没停车,驾车离开后,继续到工地拉渣土。 当他开车拉着渣土出了工地,再次经过之前的那个十字路口时,发现有不少交通民警正在勘查现场。他脑袋嗡的一下立刻大了三圈,感觉不妙,将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给车队的队长打电话,说自己可能撞了人了。 应该说他的感觉很准,在他开车回工地,路过十字路口转弯时,他开的斯太尔卡车刮倒了一位骑自行车的男子,右后侧车轮碾轧过男子的身体,致对方当场死亡。随后他去了公安交通管理部门投案自首。 经市公安交通管理局区交通支队认定,赵刚对此次事故负全部责任。事故发生后,车队的领导和赵刚的叔叔找到了被害人家属,向对方进行了赔偿。 “当时你感觉到车子颠了一下,为什么不停车?”方轶问道。 “我当时急着回去拉渣土,我们是按车计费的,我当时就想多跑几圈,多赚点钱。而且当时我通过后视镜确实没见到什么异常情况,以为是压到了砖头石块之类的东西,所以就没在意。”赵刚道。 “嗯,你叔叔对你挺好的。”方轶道。 “是。我父母去世早,他家就一个闺女,我们赵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我叔对我确实挺好的,这工作就是我叔叔介绍的。可惜我自己不争气……,方律师,我这种情况会被判几年?”赵刚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昨天我们去检察院阅卷,跟负责你案子的检察员沟通了下,检察院认为你属于肇事后逃逸,有可能会建议法院判处你三至七年有期徒刑。 但是我看过案卷后,认为你的行为可能构不成逃逸,案发时你根本就不知道撞了人,而且你还有自首情节,又赔了钱,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会给你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赵刚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你叔叔和你媳妇吗?卡里的钱还够吗?”方轶问道。 “卡里还有钱。麻烦您跟他们说下,我挺好的。”赵刚一脸的沮丧道。 当方轶和周颖从看守所出来时,赵刚的叔叔赵久和走了过来。 “方律师,情况怎么样?”赵久和问道。 “我们跟赵刚谈了下,我认为赵刚构成交通肇事罪,但是否构成逃逸,在两可之间,存疑,这个点可能会成为我们与检察院争议的焦点,也会成为法院量刑的关键。 但是好在赵刚有自首情节,而且被害人家属拿了钱,不再追究赵刚的民事责任。法院在量刑时会考虑这些因素。 我们会给他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好,我们不太懂这些,您看吧,怎么有利于我侄子,您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赵久和道。 “对了,我们昨天见检察员时,检察员正在准备向法院移送案卷,估计用不了多久法院就会安排开庭。有消息了我给您打电话。”方轶道。 几日后,方轶接到了区法院的开庭通知。一周后区法院第十二审判庭内,赵刚交通肇事案正在审理中。 “被告人赵刚,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沉着脸问道。 “听清楚了,我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认可,但是我没想过逃逸,希望法院能从轻处罚。”赵刚神情慌乱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被告人赵刚,案发当日你在干什么?”短发女检察员冷着面孔,问道。 “我开着斯太尔卡车在给工地运渣土。”赵刚道。 “你把运输渣土的路线说下。”检察员道。 “就是从市内的建筑公司的工地出来,沿着大道一直向西,经过案发十字路口,再向北……”赵刚道。 “你在十字路口转弯时,是否感觉到了异常?”检察员问道。 “当时我感觉卡车颠了一下。”赵刚道。 第514章 心里颤了下 “你有没有停车,下来查看?”检察员问道。 “没有,当时我从后视镜中没看到人,以为是压在了砖头或者石块上。”赵刚道。 “市内的公路上为什么会有砖头或者石块,你想过吗?在你运输渣土过程中,这种情况常见吗?”检察员问道。 “我没想过。我们运送渣土过程中,有时候装的多,苫布盖的不严,会有石头或者砖头之类的落在公路上,为这事,我们车队被处罚过好几次。”赵刚辩解道。 “之后你去了哪?”检察员对赵刚的回答很不满意,问道。 “我去工地继续拉渣土。”赵刚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车撞人的?”检察员问道。 “我装完渣土从工地出来,发现十字路口有不少交警,地上画着一个人形,有血。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看了斯太尔后面的轮胎,发现有血迹……”赵刚道。 “之后你是怎么做的?”检察员问道。 “我给车队队长打电话,告诉他我可能撞人了。然后我去了交管局投案。”赵刚道。 “你为什么不在案发现场找交警投案?”检察员问道。 “我看现场有人在哭,我怕挨打,所以去了交通队。”赵刚说道。 “你入职现在的车队后,一直做司机吗?此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检察员问道。 “我在车队一直做卡车司机,在入职前,我曾给其他公司和个人开过货车。”赵刚道。 “你从事货车和卡车司机的工作一共有几年了?”检察员问道。 “六年多。”赵刚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长道。 “被告人赵刚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被告人,你在开车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是否存在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我是右转,是按照交通规则行驶的。”赵刚道。 “你刚才说,当时你感觉车体一颠,然后通过后视镜没发现任何情况,然后你就走了。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方轶问道。 “那地方是个十字路口,不让停车,我怕违反交通规则被处罚,另外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急着去工地拉渣土,所以就没停车。”赵刚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赵刚,在案发当日驾驶斯太尔卡车运送渣土途中经过事发地十字路口,未尽到一名卡车驾驶人员应有的注意义务,造成被害人当场死亡,随后开车驶离现场,逃逸。其行为已经构成交通肇事罪。 鉴于被告人赵刚存在肇事后逃逸的行为,且事后投案自首,并积极赔偿了被害人的损失,我们建议判处被告人三年有期徒刑。”检察员道。 虽然之前方轶跟赵刚说过,检察院可能会建议法院判处他三至七年的有期徒刑,但是当检察员说出建议的刑期后,赵刚心里还是颤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冤,怎么就成了肇事后逃逸了! 随后,经审判长的准许,赵刚进行了自我辩护,他说的那是以前那套词,认罪认罚,但是对于逃逸一事不认可。 “被告人赵刚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刚构成交通肇事罪,但是不存在肇事后逃逸的加重处罚情节。理由如下: 根据最高院发布的《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00〕33号)第三条可知,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是指在发生交通事故,并构成交通肇事罪后,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行为。由此可知,成立“交通肇事后逃逸”必须同时具备以下要件: 一、行为人必须构成交通肇事罪。 行为人的交通肇事行为须具有上述解释第二条第一款规定和第二条第二款第(一)至第(五)项规定的情形之一,也就是必须先要构成交通肇事罪。 从在案证据来看,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刚驾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被害人死亡,并负全部责任,其行为构成交通肇事罪。 二、行为人必须是为逃避法律责任的目的而逃跑。 实践中,行为人在肇事后离开现场的原因和目的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为了逃避法律责任,有的是害怕被害人亲属报复而临时躲避,有的可能是在投案或者抢救伤者的途中等。 上述解释第三条之所以强调逃逸是为逃避法律追究这一主观目的,就是为了区分上诉情况。 本案被告人赵刚在案发之时并未发现被害人,也未意识到撞到了被害人,他在离开事故现场时,并不确知其已肇事。在他装完渣土将车开出工地后,才在十字路口(案发现场)发现警察勘查现场,至此他才认为自己可能撞人了,其实他对自己是否真的撞人仍然不能确定。 由此可知,赵刚在发生肇事后,并不知道自己撞人,其继续去工地拉渣土,并无逃避法律追究的意思。 另外,在现实中,交通事故发生后,被害人亲属由于一时冲动难抑,对行为人实施殴打等报复行为时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本案被告人选择离开现场,去交通管理部门投案,是符合普通人的思维逻辑的,不应被视为逃逸。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虽然构成交通肇事罪,但其离开现场的行为并不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不应定性为交通肇事后逃逸。鉴于被告人案发后主动投案自首,积极赔偿被害人亲属经济损失,应减轻对其的处罚,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完毕。”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41节 “公诉人可以就辩护人发表的辩护意见进行回应。”审判长道。 第515章 想忽悠我,没门!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发表意见如下: 第一,被告人赵刚是一位从事大货车司机工作长达六年多的老司机,其具有丰富的驾驶经验。在案发之时,被告人感知到车身一颠,理应知道可能撞到人了,其应停车检查,但赵刚没有停车,而是驾车逃离了事故地点,继续到工地拉渣土。我们认为,赵刚的行为明显具有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性质。 第二,当赵刚拉渣土返回事故地点时,见有交警在现场勘查,随即向车队队长报告自己可能撞了人了,并随后于当日向公安交通管理部门主动投案。 我们认为,被告人在逃逸过程中及时放弃其逃避法律追究的目的,主动投案,如实供述,构成自首。但不管被告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放弃逃逸,其投案的行为并不能影响其先前逃逸行为的认定。 综上,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交通肇事罪,并存在肇事后逃逸的加重处罚情节。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从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来看,赵刚在离开事故现场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交通肇事,当天装满渣土返回时,在十字路口看到了警察勘查现场,才推测自己可能撞人了,因此,无法肯定或排他地推断出被告人离开事故现场的行为就一定是以逃避法律追究为目的。 根据‘存疑时有利于被告人’原则,本案不应认定被告人赵刚的行为属于交通肇事后逃逸。在无法明确的认定被告人属于交通肇事逃逸的情况下,也就不存在放弃逃逸的行为,只构成主动投案自首。”方轶道。 审判长见检察员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道:“检察员可以继续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针对辩护人的意见及回应,公诉人发表以下意见: 根据《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规定,交通肇事致一人以上重伤,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为逃避法律追究逃离事故现场的,以交通肇事罪定罪。 被告人赵刚驾驶大型货车,在行驶过程中造成一人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且负全责,存在逃离事故现场的情节(也就是肇事后逃逸),应当认定构成交通肇事罪的基本犯,同时也应当适用交通肇事后逃逸这一法定量刑情形。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公诉人的回应,辩护人认为公诉人的观点属于对上述解释的错误解读。理由如下: 《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是针对交通肇事罪定罪的规定。而第三条是专门针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进行的解释,明确排除了公诉人刚才所说的‘为逃避法律追究逃离事故现场’的情形,‘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是法定加重量刑的情形。 也就是说‘交通肇事后逃逸’这一个行为,不能同时既作为定罪的情节,又作为法定加重量刑的情形,否则将有违刑法禁止对同一行为作重复评价的原理。完毕。”方轶暗道:搞理论我就从来没怕过谁,想忽悠我,没门! …… 休庭十分钟后,合议庭成员再次走进法庭,审判长敲响了法槌。 “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被告人赵刚带上法庭。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赵刚驾驶大型货车,在行驶过程中发现情况不及时,处理不当,造成一人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且在发生交通事故后没有立即停车保护现场,而是肇事逃逸,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 考虑到赵刚案发后能主动投案自首,积极赔偿被害人亲属的经济损失,可予减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赵刚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审判长宣判道。 当听到评析中的“肇事逃逸”四个字时,方轶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法院采纳了检察院的意见,认定被告人构成交通肇事后逃逸。但最后的判决刑期又让方轶心中一动,一年六个月,就本案而言也算适当,不知道当事人会怎么想。 宣判后,被告人赵刚被法警带走。当方轶和周颖走出法院时,赵久和走了过来。 “方律师,您觉得法院的判决怎么样?如果上诉能否改判轻一点?”很显然赵久和对法院的判决不是太满意。 “我觉得本案的判决结果,在定性上没有问题,量刑上也适当,但是法院认定赵刚为肇事后逃逸,这一点值得商榷。”方轶的言下之意是上诉意义不大。 听话听音,赵久和可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方轶的意思。 一审宣判后不几日,刑事判决书发了下来,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未上诉,检察机关也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 已经立秋好几天了,天气也没见凉快,秋老虎下山抖着威风,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 方有财打电话给方轶,已经问过好几次方安志何时归来了。这一日,方轶收到了信息,李书明和方安志将于次日回国。 接到消息当日,方轶回到老家将父亲方有财接来了市里。次日下午,方轶离开了办公室,驱车去了火车站,接站。 大约在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火车站内拥出来不少人,拉箱子的,背包的,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的乘客。 “小志!这里。”方轶站在出口处向着人流中的方安志和李书明挥了挥手。 很快二人走了过来,让方轶惊讶的是,在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老熟人——云梅。 第516章 瞎操心! “云总,真巧!”方轶微笑道。 “我说老方,你是不是知道云总跟我们一趟车回来?特意给我们订的云总身边的座位?”李书明边说边冲着方轶挤眼睛,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缘分,全是缘分,我真不知道你们跟云总一趟火车回来。”方轶露出无辜的眼神。 昨天接到李书明的信息后,方轶立刻为方安志和李书明预定了火车票。他琢磨着李书明带自己儿子出去散心,一分钱没让自己花,回来又要坐那么久的飞机,怎么也得订个舒服的座位,便预订了两个商务座。可谁知道云梅也在那趟车上,而且还是相邻的座位,这不是巧了嘛! 李书明也是通过方轶认识的云梅,之前方轶给李书明预订过云雾茶庄的沱茶,李书明去取茶叶时,认识了云梅。所以在火车上两人一见面便聊了起来,后来云梅得知方安志是方轶的儿子,与小志和李书明相聊甚欢。 云梅在一旁眼中含笑:“好了,我也该走了。谢谢李总帮我拿行李。”说着,云梅伸手就要去接李书明手里的行李。 “云总,您怎么回去?安排车了吗?”李书明握着行李箱未放,问道。 “没有,这几天车子送去保养了,我给司机放了假。我打车回去。”云梅微笑道。 “打车多麻烦啊,咱自己有车。对了您还没吃饭吧,不如一起吧,我们也没吃呢。吃完饭让老方送您一趟。很方便的。” 李书明不愧是人精,老友方轶还单着呢,云梅又没结婚,在火车上聊了一路,他听的出来云梅对方轶挺欣赏的,所以他有意牵个红绳。 “你们刚回来,我过去打扰,不太合适,要不改天吧,我请你们吃饭。”云梅犹豫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反正我们顺路,让老方送您回去吧,省的您打车了。”李书明见人家不愿意一起吃饭,便退而求其次,让方轶送云梅。 “对,你一个人拎着箱子,打车也不方便,我送你吧。”方轶微笑道。 他跟云梅的关系走的比较近,既然碰到了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云梅笑道。 “老方,赶紧拿箱子,麻利儿着。”李书明将手中云梅的箱子递给了方轶。 来到车旁,方轶让小志和云梅先上了车,他和李书明在后面放旅行箱。趁着这个功夫方轶低声问道:“你知道她家住哪?” “不知道。”李书明摇头小声道。 “不知道,你怎么说顺路?”方轶低声质问道。 “废话,不说顺路,人家怎么上你的车?我怎么给你制造机会?”李书明压着声音道:“我跟你说,云总和小志聊的可高兴了。 云总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两人聊的话题我一句都插不上,都是一堆什么人生啊,职业规划,学习方向之类的。反正我感觉挺虚的,不过人家两人聊的挺欢的。” “上车吧,晚上去我家吃饭,我爸正在家吃饭呢。”方轶向前面走去。 “哎!我说的都是真的。”李书明冲着方轶的背影嘟囔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瞎操心!” “你们要是有急事……,要不我就打车走吧!”云梅放下车窗问道。 “没急事,我让老方快点开车,这地方停车费死贵死贵的。”李书明笑道。 因为要绕道送云梅,再加上堵车,方轶三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吃过晚饭后,方轶送李书明去了辉煌。 “我说老方,你到底是咋想的?我看云总人不错。”李书明和方轶一人一罐啤酒,坐在辉煌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喝一边聊。 “这事顺其自然吧,我一天到晚的瞎忙,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了,人家云总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律师,混口饭吃。”方轶道。 “我看你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儿!不过这样也好,你们两个也许属于那种日久生情型的,接触久了自然就走到一起来。”李书明笑道。 “老李同志,你是不是准备以后不干辉煌了,去开婚介所,先拿我练手啊!”方轶看向李书明笑道。 “切,我要是开婚介所,都碰上你这样的得饿死。”李书明撇了撇嘴道。 “对了,这次去德国,小志反应怎么样?”方轶问道。 “他倒是挺积极的,跟着我闺女四处转,问东问西的,但是对于日后的学习方向……属你讲话,还是顺其自然吧。”李书明道。 就在此时方轶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不是催你回去了?”李书明道。 “不是,是云总打来的。”方轶拿出手机看了下道。 “瞧瞧,说什么顺其自然,这都九点多了打电话,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是不是天天晚上没事泡电话粥啊!”李书明嘿嘿笑道。 方轶举起手中的啤酒罐作势要砸过去,李书明被吓的一躲,方轶随即收手,接通了电话。 “云总,有事?”方轶问道。他心里也纳闷,这么晚了云总找自己什么事? “方律师,真不好意思哈,这么晚打扰您,您明天上午在律所吗?我们茶庄一位叫孙蓉蓉的员工,她哥哥被抓了,她想找您咨询下。”云梅道。 “在,您让她明天过来找我吧。”方轶道。 “好的,谢啦!今天说的吃饭的事,您等我电话哈,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云梅道。 “您客气了。”方轶道。 次日一早,方轶来到了律所办公室。上午十点左右,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云雾茶庄的孙蓉蓉打来的,她已经到律所了。 会议室内,方轶对面的孙蓉蓉长得比较小巧,身材匀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发亮的头发,让人看着那么朝气蓬勃。 “您好,云总说您哥哥被抓了,您知道是什么罪名吗?”方轶问道。 “我听我爸说,我哥犯了非法经营罪。现在被关在看守所。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孙蓉蓉道。 “那您想咨询什么法律问题?”方轶问道。 啥都不知道就跑来咨询,难不成让律师盘膝打坐,掐诀念咒给你算一卦不成?方轶实在不理解孙蓉蓉是什么意思。 第517章 就印了几张票子 “我……我是想问问您能否做我哥的辩护律师。”苏蓉蓉显得有些拘谨:“我听云总说您擅长打刑事官司……” “我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是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方轶明白,眼前的孙蓉蓉心里期望值一定很高,所以在办理委托手续之前,有必要降低下她的心理预期。 “嗯,我明白,之前云总跟我说了。”孙蓉蓉点头道:“那律师费?” 她高中毕业后打工至今,云梅是她遇到的最值得信赖的老板,既然云总说方律师可信,那就一定可信。她觉得只要眼前的方律师同意接自家的案子,自己哥哥就有希望。 “您哥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是县里的看守所,还是在市里?”方轶问道。 “在县里的看守所。之前我爸找县里的律师去看过我哥。据说现在案子到了检察院了。”孙蓉蓉道。 律师本色 第242节 “您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方轶问道。 “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哥整天东游西逛,不务正业。所以……”孙蓉蓉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方轶会要多少律师费,自己这几年在茶庄工作省吃俭用攒了点钱,但是不知道够不够,所以她心里有些忐忑。 “这样吧,我给您按照我们律所的最低收费标准走,收您一万元律师费,您看如何?”方轶问道。 他听得出来,孙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乐观,但是应该达不到法律援助的条件(即便符合条件,估计孙蓉蓉也不会让法律援助的律师为哥哥辩护,除非她实在负担不起方轶的律师费)。方轶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村里人的疾苦,但他不是圣母,所里有创收要求,律师办案子有成本,所以他报了个最低价。 “好,谢谢,谢谢您方律师。”孙蓉蓉一脸的感激,急忙道。 之前她父母去县里的几家律所问过,律师费从八千至五万元不等,孙蓉蓉没想到方轶会报一万元律师费。 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让周颖联系看守所会见的事。 孙蓉蓉的老家是一个偏远山区的贫困县,虽然挂着贫困县的帽子,但是老百姓可不一定都吃低保,也有开小轿车,盖二层楼的,只是比较少而已。 破旧的看守所内,方轶隔着铁隔栏看向对面的孙胜利,只见他身材不高,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高颧骨,深眼窝,黑圆圈很明显,估计是心里压力比较大晚上没睡好。 “孙胜利,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这是我的助理周颖。你认识孙蓉蓉吗?”方轶问道。 “认识,她是我妹妹。”孙胜利用手背蹭了下鼻子道。 “你妹妹委托我们作为你的辩护律师,你是否同意?”方轶问道。 “同意。”孙胜利道。 其实不管是谁当辩护律师他都同意,按照他的想法家里没几个钱,肯定会给他找最便宜的律师或者不委托律师,但是看眼前这两位又不像是县里的律师。直到方轶提起孙蓉蓉,他才醒悟过来,一定是妹妹花钱从市里给自己请的律师。 “公安机关和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知道,非法经营罪。”孙胜利道。 “你认可这个罪名吗?”方轶问道。 “我小学都没毕业,哪知道犯不犯法啊,人家说啥就是啥。反正我一没偷,二没抢,就印了几张票子……”孙胜利嘟嘟囔囔道。 “啥?印票子?你印了什么票子?”方轶一惊,难道这家伙印货币了? 可他又一想,不能啊,这地方检察院的水平就算是再差也不至于分不清非法经营罪和伪造货币罪吧,那可是重罪。再说了,就眼前这家伙能有那技术?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周颖一下兴奋起来,好家伙,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么大的案子! 孙胜利见方轶眼神有异,立刻解释道:“不是大红票子,是澡票,县宾馆浴池的澡票。” 周颖心中一阵失落,澡票啊!这玩意也能犯罪? “哦!这样啊!你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方轶心中一松。 “我们县里穷,工作机会少,我跟着村里的乡亲们去外面打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后来老板欠账不给,去法院打官司又没证据,一气之下我就回村里躺平了,瞎混。 我家里没权没钱的,就那么几亩地,我父母干了一辈子,也就解决个温饱。我就琢磨着怎么能发大财,等我有钱了,我也去住住总统套房,去那天啥人间转转……”孙胜利做着白日梦,无限憧憬着可以肆意挥霍的未来。 “说说案情,后来你怎么被抓的?”方轶无情的将他从白日梦中拉了出来。 一开始方轶觉得他的黑圆圈是被关进来压力太大,睡不着闹得,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这家伙肯定是天天幻想着好事,晚上兴奋的睡不着出现的熊猫眼。 “你别急呀,我得把这前因后果都说了,你才明白。 一开始我听说美丽国的绿票子值钱,全世界通用,我就琢磨着自己印点,可是我没见过,印出来县里人也不认啊。后来我听说京城美院的大学生画的火车票跟真的似的,还拿出去用。 我就想起我们县里宾馆的澡票来了。要说我们县宾馆的浴池那可是个好地方,一般去的都是生活条件好的,十块钱一张门票,进去后有各种服务,只要有钱在市里能享受到的县宾馆也有。最关键是我见过澡票,仿制成本不高,县里人都认这个。 后来我就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张,在网上找了一家外地的印刷厂,我说我是开浴池的,想找他们合作,印点澡票。后来我把澡票送过去,让对方看了下,他们就给仿制了一批。 拿到货后,我就开始偷偷卖澡票,可谁承想县里倒腾澡票的黄牛认为我扰乱了他们的市场,破坏了良性竞争,把我给举报了。结果澡票全被警察给抄了,我也进来了。”孙胜利道。 “你一共印了多少张澡票?”方轶问道。 “不多,一共一千五百张。”孙胜利眼珠转了转问道。 第518章 非法经营罪和伪造有价票证罪 “这澡票数是公安机关没收的数吧?”方轶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嗯,……不是,是我印的全部澡票数。”孙胜利话说到一半立刻改口道。 “你卖出去了多少张?”方轶问道。 “没几张,一共就卖了二十张!都是打折卖的,没赚到钱。真的!县里的人虽然认这个,但也不是人人都需要。”孙胜利眼珠叽里咕噜的转着。 方轶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滚刀肉,肯定印的不止这点,既然公安机关都问不出来,自己又何必呢,回头看看案卷就知道了。 “澡票上有没有公司的印章?”方轶问道。 “有,澡票上是宾馆行政部门的印章。我拿着澡票去刻章的地方问过,人家说这是公司自己刻的,不是备案的那种章。”孙胜利道。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的脑袋转开了,检察院指控孙胜利的罪名,他觉得有些不妥。 “小周,你觉得孙胜利这案子有什么问题吗?”方轶转头看向身旁的周颖,问道。 “我刚才百度了下法条,《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规定,违反金融许可、进出口许可、专营专卖许可等方面的法律规定,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才构成非法经营罪。 虽然有兜底条款‘其他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非法经营行为’,但是我总感觉私印县宾馆澡票这事,与前面提的这些许可不能相提并论,到不了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程度。 所以我觉得检察院的指控罪名有问题,这帽子扣的有点大。 《刑法》第二百八十条有个伪造公司印章的罪名,您说孙胜利会不会构成伪造公司印章罪?”周颖问道。 “伪造公司印章罪是实行犯,在理论界和实务界,很多人认为只要实施了伪造公司印章的行为,即可构成犯罪。 但是我觉得这种理解不是很准确,对于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不应认定为犯罪。 比如《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二条规定,伪造、变造企业、事业单位或者其他组织印章,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所以对一般的伪造印章类行为,凡是情节、后果不严重的,根据罪刑相适应原则和谦抑性原则,应当适用治安管理处罚法,而不是以犯罪论处。 孙胜利虽然伪造了公司的印章,但是根据他所说,他只伪造了一枚,而且没卖出去多少澡票就被查获了,未必构成伪造公司印章罪。”方轶道。 “既然不构成犯罪,咱们要不要做无罪辩护?”周颖道。 “下午咱们去县检察院阅卷,正好跟检察员沟通下,看看检察员的意见,等阅卷回来再定辩护方案。 不过私印澡票这事如何定性,在《刑法》里确实没有明确规定,司法解释里也没相关内容。但是《刑法》里有个伪造有价票证罪,你研究下。”方轶微笑道。 三日后,孙蓉蓉再次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我哥的案子怎么样?会被判刑吗?”见方轶和周颖走进会议室,孙蓉蓉的眼神中露出焦急之色。 “我们跟检察院沟通过了,检察员认为你哥贩卖澡票构成非法经营罪和伪造有价票证罪,属于想象竞合犯,择一重罪,按照非法经营罪处罚。但是我认为你哥的行为应该构成伪造有价票证罪,我们准备为您哥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方律师,这两个罪名有什么区别?”孙蓉蓉问道。 “我给你说下最直接的影响吧,伪造有价票证数额较大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非法经营罪,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轶解释道。 孙蓉蓉毕竟不是法律圈的人,文化程度又不是太高,方轶觉得如果解释的太多反而会让她不好理解,不如把最简单明了的区别告诉她,这样更直观。 “哦,我明白了。也就说如果咱们赢了,法院最高会判我哥蹲两年大牢,是这样吗?”孙蓉蓉理解了下说道。 “对,也有可能判拘役或者管制。”方轶道。 在方安志开学的前两天,孙胜利的案子开庭了。 县法院第五法庭内,合议庭的三位法官坐在上面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旁听席上坐着孙蓉蓉,在她身旁坐着一位看起来七八十岁(实际上不到六十岁),略微有些驼背,黑红的脸上全是褶子的老者,他是孙胜利的父亲。 “……本院认为,被告人孙胜利为了牟取非法利益,非法印刷大量洗澡票并在社会上销售,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当地市场经济秩序,给经营单位造成一定的损失。 被告人非法印刷的洗澡票数量大,符合非法经营罪中的‘情节严重’的规定,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孙胜利认罪认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的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坐在公诉人席首位的男检察员说道。 “被告人孙胜利,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我认罪认罚。”孙胜利虽然不懂法,但是久在社会上混,光棍不斗势力的道理他是知道的,所以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检察员说的他都认可。 当然之前检察员去见他时,也跟他说过,只要认罪认罚,检方会在量刑时予以考虑,建议从轻处罚的。 刚才检察员念起诉书时,也说了可以从宽处理,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至于罪名……,他更关心法院会判他几年。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其实孙胜利的案子案情很简单,检察员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便结束了询问。控辩双方对案件事实没有什么争议,方轶也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 …… 第519章 不争气的玩意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孙胜利为了牟取非法利益,非法印刷大量洗澡票并在社会上销售,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当地市场经济秩序,给县宾馆的经营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另外,被告人伪造的洗澡票具有一定的价值,属于有价票证。被告人的行为同时触犯了两个罪名,属于想象竞合犯,应择一重罪,按照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 被告人孙胜利非法印刷的洗澡票数量大,符合非法经营罪中的‘情节严重’的情形。鉴于孙胜利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具有一定的悔罪表现,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二万元的处罚。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孙胜利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罪认罚,请法官从轻处罚,我确实没卖几张澡票……”孙胜利心里觉得检察员建议的刑期有点长,希望法院能网开一面少判些时日,少罚些钱。 “被告人孙胜利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在案证据无法证明被告人孙胜利的行为严重扰乱了当地的市场经济秩序,其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而应按照伪造有价票证罪处罚。理由如下: 一、洗澡票属于‘其他有价票证’ 《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规定,伪造或者倒卖伪造的车票、船票、邮票或者其他有价票证,数额较大的,构成伪造有价票证罪。 上述规定中所称的‘其他有价票证’应当是与车票、船票、邮票等具有同一属性的有价票证,应当由相关部门统一发行和管理,持票人有权要求相应的部门提供一定服务的票证,比如公交车票、地铁票等。 这些票证都有共同的特点:第一,具有一定的票面额;第二,对于持有人来说具有一定的经济利益;第三,具有公共性,即在一定空间内,对不特定的人有效。第四,体现为提供或接受一定的服务,双方间具有明确的法律关系。 本案中,被害人县宾馆是依法设立的经营单位,其业务范围包括洗浴服务,且有权印制洗澡票,并在一定范围内进行销售。该宾馆印制的洗澡票是经当地物价部门核定的在当地社会上正常流通使用的具有确定面额的一种书面凭证。 因此,洗澡票与车票、船票、邮票一样,具有《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规定的‘其他有价票证’的特点,被告人孙胜利伪造该浴池洗澡票,构成伪造有价票证罪。 律师本色 第243节 二、被告人伪造洗澡票数额较大 目前《刑法》及司法解释并未对第二百二十七条第一款规定的‘数额较大’予以明确规定。 《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第一款将‘伪造其他有价票证’的行为与倒卖车票的行为并列,所以辩护人认为,伪造其他有价票证的行为与倒卖车票的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相当的。因此可以参考关于倒卖车票的相关司法解释和伪造其他有价票证的立案标准。具体如下: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倒卖车票刑事案件有关问题的解释》(法释[1999]17号)第一条规定,高价、变价、变相加价倒卖车票或者倒卖坐席、卧铺签字号及订购车票凭证,票面数额在五千元以上……,构成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第二款规定的“倒卖车票情节严重”。 最高检、公安部发布的《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一)》(二零零八年六月发布)第二十九条规定,伪造或者倒卖伪造的其他有价票证价额累计五千元以上的,应予立案追诉。 在案证据显示,本案被告人孙胜利伪造的洗澡票票面数额共计一万五千元,应认定为‘数额较大’。因此,被告人孙胜利的行为,应构成伪造有价票证罪。 鉴于被告人孙胜利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具有一定的悔罪表现,属于初犯,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孙胜利处以拘役五个月的处罚。完毕。”方轶道。 之前方轶与检察员沟通案情时,双方在伪造有价票证罪上的意见是一致的,只是方轶认为孙胜利的行为不构成想象竞合。所以方轶认为有必要在伪造有价票证罪上下功夫,将问题分析透彻,向合议庭的诸位法官说明白。 方轶相信,即便自己不提伪造有价票证罪的事,法官们也会往这方面想,因为检察员在相关起诉文件中已经提到了想象竞合犯的概念。 另外,截止目前为止,孙胜利已经被羁押了三个多月,方轶建议对孙胜利处以拘役五个月的处罚,已经给了法院出具判决的时间。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孙胜利采取非法手段,伪造有价票证,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伪造有价票证罪。 公诉机关指控孙胜利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适用法律错误,孙胜利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鉴于被告人孙胜利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具有一定的悔罪表现,可酌情从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七十三条第二、三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孙胜利犯伪造有价票证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一万五千元。”审判长宣判道。 虽然合议庭没有采纳方轶的量刑建议,但是采纳了方轶关于定罪的辩护意见,判了孙胜利一年缓刑。 不用再在看守所蹲着,对于孙胜利来说是个大好事。只是他兜里没钱,罚金的事还得孙蓉蓉帮忙解决。但是孙蓉蓉觉得这钱出的值,哥哥的自由远比钱重要,虽然她哥哥是个不争气的玩意。 开完庭后,孙蓉蓉一家请方轶和周颖在县城吃了顿饭,以示感谢。 第520章 运气要是来了挡也挡不住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隔壁的万可法打来的,请他过去喝茶。放下电话后,方轶一笑,胖老头是不是学成归来,要跟自己显摆茶艺呀! 方轶走进主任办公室时,万可法正坐在茶桌旁专心致志的冲泡着茶水,听到脚步声传来,头也不抬的说道:“坐吧,尝尝我泡的茶水如何。” “嗯,先不说这茶水如何,您这手艺见长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比以前顺畅多了,只是……”方轶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只是什么?”万可法抬起头好奇的看向方毅。 “只是少了些美感,多了几分粗犷和豪迈。”方轶微笑道。 “这就对了,我要别开天地自创一派,以后就叫豪放派。我是创派祖师,你要不要学一学?不收学费。”万可法哈哈大笑道。 方轶怎么看,都觉得他的大笑后面没憋着好屁。当然了,屁就没有好的。 “还是算了吧,我怕玩物丧志。”方轶摇了摇头道。 “切!人嘛,总得有点爱好,只知道工作多无聊啊。”万可法自顾自的说道,边说边摆弄手中的茶杯。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哈。”方轶见胖老头不说正题,做出了准备起身离开的姿势。 “你回去有事?坐下聊会儿。”万可法看向方轶,微笑道。 “我得盯着业务群,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案子。现在都八月底了,我得努力创收啊。”方轶道。 “算了吧,那些小案子能赚几个钱。我给你介绍个短平快的大活儿,你接不接?”万可法不屑一顾的问道。 “啥活儿?”方轶又坐了回来,问道。 “好活儿,昨天老华请咱们参加一个案件研讨会,有钱拿的那种,不是免费那种。”万可法说完看着方轶的反应。 “多少钱?”方轶立刻瞪大了眼睛,放着精光。 “你这德行跟我当年一般无二,嘿嘿……”万可法笑的很猥琐。 “看您这话说的,既然有钱拿自然得问问多少钱了。什么案子?”方轶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正主是个开养猪场的,前些年行情不错赚了不少钱,属于暴发户那一类的。养猪场老板他爸爸与老华是高中同学,又都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关系不错。 据说养猪场老板因为生产有毒有害食品被抓起来了,案子的相关情况在我邮箱里,我还没仔细看,明天下午在咱们楼上会议室召开研讨会。 参加研讨会的有擅长刑事的律师、法学教授还有退休的法官,都是老华找的人。一共七个人,一人五万元。怎么样,干不干?”万可法问道。 “不用出书面法律意见?”方轶问道。 “我跟老华说了,不出纸面文件,如果需要纸面文件单独付费。”万可法道。 “行,我干。”方轶道。 “好,我一会儿把案件材料转发给你,你好好研究下,明天早上咱们碰下。”万可法微笑道。 出了主任办公室,方轶脑瓜一转,胖老头不会是懒得准备发言,把活儿甩给自己吧!不过这也挺好,碰到赚钱的机会胖老头能想着自己这已经很不错了,跟胖老头探讨下案情,听听前辈的意见,机会难得。 拿人钱财就得认真准备,不研究案情只想着拿钱糊弄人肯定不成,开研讨会在场的都是圈里的人,一听就知道谁在糊弄,即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骂人,所以方轶打算加个班好好准备下。 次日下午的时候,炙热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眼看着太阳即将爬下树梢,方轶跟着万可法走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除华连成律师外,坐着五个人,其中四位头发花白,一位黑发。黑发那位,方轶不用看正脸,一看那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就知道是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 剩下四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有三位方轶看着眼熟,其中两位好像在之前的研讨会上见过,应该是某大学的法学院教授,另外一位是同行。剩下的那位坐在那里气势很足,一看就知道是体系内出来的,方轶没见过。 “感谢大家来参加本次案件研讨会,在会议开始前我先向大家介绍下相关情况,本人受天蓬养殖场的委托主持本次研讨会,就天蓬养殖场法定代表人张万田的案子开展研讨,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 下面由我们律所的赵律师向大家介绍下基本案情。”华连成说完后,会议室内的投影仪亮了起来。 “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赵华律师,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下基本案情……”赵律师走到了前面,手持激光笔,说了起来。 天蓬养殖场是本市下面县里的一家中型养猪场,拥有四百头左右的养殖规模,在县里算是个大企业。 说起天蓬养殖场的老板张万田,也算是个励志人物。 他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外打工,后来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给老板打工,不管多辛苦老板都会视而不见。如果赶上黑心的老板,自己越能干,老板会赚的越多,而自己只能为了那一点加班费拼命,就像是生产队里戴着嚼子的驴,只知道一个劲的绕着磨盘拉磨,眼睁睁的看着拿鞭子的人越来越富,而自己却越来越累,永远为了糊口而拼尽全力。 于是他在二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做人上人,辞职回老家养猪。当时他怀揣着省吃俭用攒下的五千多元回到了老家,在自家院子里搭猪圈养猪。 干了没两年,赶上猪价大涨,他小赚了一笔。尝到甜头的张万田开始在自家地里建猪场,从三十头一直养到了近百头猪。后来县里修公路,占了他的猪场。得到补偿款后,他承包了村里的一片荒山,在山脚下建了一个新猪场,生意越来越红火,日进斗金。 村里人都说他发财是因为他家祖坟建的好,但是张万田明白其实是他赶上了,时运所致。 之前上面有政策,支持村里人搞养殖,周围村里有不少人养猪,确实有人赚到了钱,但是一场猪瘟下来,十里八乡养的猪死的死,处理的处理,赚的钱赔了个底掉。从此以后,养猪的人少了很多。 他正是看到了村里的情况,认定物极必反,用不了几年猪价一定会涨上去,所以才养猪的,一个人的运气要是来了挡也挡不住,他蒙对了! 第521章 瘦肉精 有句话叫“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女人变坏就会有钱”,多金的张老板开始膨胀,别墅、豪车、小三四五全都买了,大会小会的表扬发奖状,头上的光环一圈接一圈。后来市场上的猪价下调,天蓬养殖场生意不好做,猪场的生猪存栏太多卖不上价,人吃马喂的再这么下去天蓬养殖场的资金就会出现问题。 为了提高生猪的瘦肉率增加猪场的收入,张万田偷偷采购了两公斤的盐酸克仑特罗,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瘦肉精”。 张万田养猪多年自然知道瘦肉精是国家明文禁止使用的养殖添加剂,但为了提高自家猪场生猪的瘦肉率,他还是偷偷给猪场里的一百多头生猪的饲料里添加了瘦肉精。 半个月后,张万田将其中五十头生猪销售给了前来收猪的李泉。后李泉将生猪销售给了附近几个县的屠宰户。 没过多久,附近几个县里的很多老百姓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头痛、头昏、肌肉抽搐、呼吸急促、呕吐等中毒症状,一时间县医院里挤满了病人。 县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惊动了上面,上面立刻成立了调查组,对中毒事件开始进行调查。 经医院诊断,县医院内老百姓的症状均系食物中毒所致。查来查去,公安部门发现所有出现中毒症状的老百姓均食用过猪肉。后来公安部门顺藤摸瓜,找到了天蓬养殖场。 经省饲料监察所采样检验,张万田存栏的生猪的尿样中均含有盐酸克仑特罗,呈阳性。 紧跟着公安部门以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逮捕了张万田,随后将案件移送到了检察院。 张万田的媳妇,天蓬养殖场的老板娘见自家老公被抓,心急如焚,找了几个律师咨询,咨询的结果五花八门,搞的她晕头转向。 万般无奈之下她找到了华连成,请他出面邀请些专家对自家老公的案子进行研讨,看看到底会不会被判刑,会被判几年。 “这就是全部案情,前两天,我们已经将案卷材料发到了各位的邮箱里,想必大家已经看过了,现在请大家对本案进行发言,各抒己见。”华连成道。 “我先抛砖引玉,说下我的意见。”赵律师清了清嗓子道:“我拿到案卷后,对‘瘦肉精’是否属于食品原料进行了查询。 根据我查询的结果,‘瘦肉精’在医学上称盐酸克伦特罗,属于β-肾上腺素兴奋剂,是用于治疗支气管哮喘、慢性支气管炎和肺气肿等疾病的人用药品,不属于食品范畴,属于非食品原料。” “嗯,我也问了下医学方面的朋友,查了下文献,如果将‘瘦肉精’当作饲料添加剂饲养生猪,会在猪体内形成残留,其中肝脏、肺部、眼球、肾脏中残留量较高。 带有瘦肉精的肉制品被人食用后,会出现中毒的迹象,最典型的症状就是肌肉震颤、心悸、头痛、目眩、恶心、呕吐、发烧、战栗等,甚至会导致死亡。因此,‘瘦肉精’属于有毒的非食品原料。 所以在猪饲料中添加瘦肉精是被严令禁止的。在这一点上,想必大家没有什么争议。”一位学院气很足的白发老者跟着发言道。 通过他的桌签,方轶知道他是本地某大学的法学教授,叫周连升。 他发言后,众人纷纷表态,在瘦肉精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 “既然瘦肉精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说说我的意见,我觉得公安部门和检察院指控张万田的罪名可能存在问题。 《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在生产、销售的食品中掺入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或者销售明知掺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的,构成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那么猪场里的生猪算不算食品,如果不算食品,那么张万田的行为就构不成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为此,我查阅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卫生法》,该法第五十四条规定,食品生产经营是指一切食品的生产(不包括种植业和养殖业)、采集、收购、加工、贮存、运输、陈列、供应、销售等活动。 根据上述规定,猪场属于养殖业,猪场内养生猪应不属于食品生产经营。既然不属于食品生产经营,那么张万田的行为自然构不成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这是我对本案的看法,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桌签上的名字为周启明的老者精神抖索的说道。他是另外一所大学法学院的教授。 “嗯,我同意周教授的意见。养猪场饲养肉猪不应当属于生产食品,肉猪是食品原料而不是食品,只有猪肉才是食品。”挨着周教授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圆脸老者点头道。 他叫李翔瑞,是市里法学会的成员,另外一家中型律所的合伙人。 李翔瑞这个人方轶是有一点印象的,经常出现在电视的普法节目里,很有名气。圈里人对他的评价是“嘴上有一套”,可以理解为忽悠,嘴上说的貌似“很专业”,但实际上专业水平一般般,平时根本就不怎么办案子。现今法律圈里这样的人很吃香,老老实实办案子的律师反而没多少客户。 “我认为李律师的观点值得商榷。若以此推理,生猪肉不应该是食品,只有煮熟的猪肉才是食品。这种观点未免太过于机械。”万可法不咸不淡说道。 他看不上李翔瑞,更不认可他的意见。 “嗯,我支持万律师的观点。 从现实来看,市场上出售的活鱼、采摘园里采摘的各类水果,以及从地里采摘的蔬菜,对于老百姓来说都属于食品。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看,这些东西也都是入口的食品,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 生猪不属于食品的观点,不仅不符合一般人的观念,而且会使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由于对行政法律的错误理解、适用而无所适从。”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气势很足的老者突然说道。 方轶特意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标签,他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特聘专家,高院退休法官,叫邢天正。不得不说这名字跟他的气质很和。 律师本色 第244节 第522章 怼回去 “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卫生法》第五十四条的规定,该如何解释?”周启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他与李翔瑞是好友,之前他们两人就案件的情况也通过气,所以他们的意见比较一致。 现如今万可法和邢天正两人当面反对他和李翔瑞的观点,而且说的那么直接,一点都不知道婉转,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方律师,你给大家说说你的理解。”万可法将球踢给了方轶。 本来方轶看着几个白头发的老家伙掐的挺激烈的,准备坐山观虎斗,结果万可法突然把他拉下了场。方轶明白这是万可法在向圈里的前辈推荐自己。靠天靠地靠老师,不如靠自己的专业打出来的名气过硬,让人信服。 但是方轶也有他自己的顾虑,这么硬怼硬杠,非常容易得罪人,可话又说回来了,想要扬名就会有明争暗斗,就会得罪人,瞻前不顾是成不了大事的。方轶一咬牙,爱咋滴咋滴吧。 “我认为,《食品卫生法》第五十四条,将养殖业和种植业排除在食品生产的概念之外,其立法本意在于表明养殖业和种植业是属于农业行政部门管理而不属于卫生行政部门管理的行业,也就是说,上述规定是为了区分两个行政部门的职权范围,而不是表明养殖业和种植业客观上不生产食品。 《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的‘食品’应当包括各种供人食用或者饮用的成品及其制品。”方轶道。 “对于方律师的解释,我保留意见。 我认为,用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瘦肉精喂养生猪,不等于在猪肉中直接掺入盐酸克伦特罗等非食品原料,不能构成生产有毒、有害食品罪。”李翔瑞觉得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方式,但是又不想丢面子,便转移了话题。 万可法用脚尖踢了下一旁的方轶,示意他怼回去。 “嗯,我谈下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李律师的观点存在瑕疵,未免太流于形式,而忽视了行为的本质。 使用‘瘦肉精’喂养生猪将导致猪肉中含有有毒物质,这是大家刚才都认可的。这一行为实际上与在猪肉中直接掺入有毒物质没有什么区别,猪场的行为完全可以认定为生产有毒食品。 本案中,张万田作为一个中型猪场的经营和管理者,明知‘瘦肉精’是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饲料添加剂,仍使用瘦肉精喂养生猪,从而导致众多消费者食用猪肉后中毒,其行为已构成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方轶道。 “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另外,《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的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是个选择性罪名。 本案中,被告人张万田生产、销售含有‘瘦肉精’的食品,属于有毒食品,因此只能适用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而不应适用‘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邢天正说道。 他的话是针对刚才李翔瑞的发言说的,意思很明确:你李翔瑞表述不够严谨。暗含着说李翔瑞专业水平不行。听话听音,在场众人都听的出来这是在羞臊李律师,李翔瑞的脸色不太好看,显得有些尴尬。 “现在大家基本上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是不构成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另一种是构成该罪。不构成该罪自然好办,如果构成了该罪,该如何量刑呢?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华连成见再这么争下去不太好,及时转移了话题。 “既然方律师说构成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那么不如由方律师先说说关于量刑的问题。”周教授不阴不阳的说道。 方轶看了一眼周教授,心中暗道:得!这人算是得罪了!得罪就得罪吧,老子是靠本事吃饭,又不是靠工资。 “好,我说说我的意见,抛砖引玉哈。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生产、销售伪劣商品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条的规定:“生产、销售的有毒、有害食品被食用后,造成轻伤、重伤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应认定为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的‘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危害’。 生产、销售的有毒、有害食品被食用后,致人严重残疾、三人以上重伤、十人以上轻伤或者造成其他特别严重后果的,应认定为‘对人体健康造成特别严重危害’。 本案中,张万田生产、销售有毒食品行为致使二百多名消费者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目前通过简单治疗后基本上都已康复,尚未对人体健康造成轻伤或者留下后遗症等严重危害。 根据全案情况,我认为对张万田适用第一档处罚,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比较合适。当然我是在本案无其他证据的情况下给出的建议,具体量刑还要看庭审情况。”方轶道。 ……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春风得意,对面的方轶心里却有些不平静。 “老万,这么搞会不会树敌太多?”方轶问道。 “怕什么,论本事他们技不如人,就得甘愿服输。论资源,咱们不惧怕他们,要不是借着媒体忽悠点案子,他李翔瑞就是一个地摊儿货,跟咱们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我当年在市里执业的时候,那个李翔瑞不过是个小律所的律师,为了赚钱没少被人投诉,后来年岁大了,觉得天天去应付投诉划不来,这才有所收敛。 后来也不知道是搭上了谁的关系,给人家塞了多少钱,上了电视,开始忽悠老百姓,手底下养了四五个律师接些家长里短的案子。他的老底子,圈里上了点年纪的律师都知道。没啥真本事。”万可法不屑一顾道。 “嗯,之前我听老黄也提过这个人。对了那个邢天正是什么人?我看您开完会跟他聊了挺长时间。”方轶问道。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年做律师不像现在分的那么细,一个律师刑事、民事、诉讼、非诉啥都做。 因为有些资源,所以我做刑事案子比较多,他经常审理我办的案子,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 说完,万可法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方轶:“别瞎想,我们可是正经八百的英雄惜英雄,因为专业能力才成朋友的,不是吃吃喝喝那种关系。” 第523章 云梅请客 方轶立刻捧臭脚道:“那是肯定的,看邢老那气质也不是吃吃喝喝的人。后来呢,你们怎么跑到一个战壕里了?” “后来……嘿,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敌人似的。大家都是法律人,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相煎何太急。 后来他干过一阵子强制执行,我替人家追讨执行款经常跟他一起出差,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法院收取的诉讼费用都是由各个法院自收自支,不纳入财政预算。 那时候法官干劲可足了,比律师积极性都高。经常是法官和律师撸起袖子一起为当事人追债,挨打被骂更是家常便饭。 邢天正这人做人很正派,业务水平也高,很快就从基层法院一路高升去了省高院,当了副院长,而且是省高院审判委员会的委员。 当年最高院借调他,有心把他调过去当法官,要不是他家里人都在市里,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让他去京城,他肯定比现在有发展。前几年他退休了,被我拉来咱们律所,当了专家顾问。 老邢问我,从哪把你淘换来的,我说是从路边捡的,他对你挺看好的。”万可法笑道。 一个月后,方轶从赵律师那得到消息,张万田的案子判了,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法院认为:被告人张万田为谋取非法利益,明知盐酸克仑特罗是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养殖添加剂,仍掺入饲料喂养生猪,并将有毒猪肉予以销售,造成二百多名消费者食物中毒,其行为已构成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张万田犯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万元。 此后,张万田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中院审理后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当然这都是后话。 周五的时候,方轶去了方安志的实验中学开家长会,因为上学期方安志的成绩起伏比较大,班主任特意将方轶找去办公室询问了方安志的近况。 当老师的都希望自己班级的升学率出类拔萃,当家长的也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当然实际情况如何另当别论,也许最后的期望是:健康就好),方安志在班里的成绩一直很好,很有希望考上本校的高中,所以老师对他一直比较关注。 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方轶与儿子方安志出了校门,没开车,两人溜溜达达的往家走。 “爸,李叔说,云阿姨为表示感谢,要请咱们明天晚上吃饭,让我问你什么意见,去不去?”方安志突然问道。 “你想去吗?”方轶装作轻描淡写的问道。 云梅昨天给他打电话,请他和李书明吃饭,让他把小志也带上,他跟云梅说要征求下小志的意见,结果一忙起来,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刚才开家长会他还想着怎么跟儿子说呢,结果小志直接问了起来,省了他不少事。 “嗯……云阿姨挺好的。我觉得云阿姨属于那种很独立,很有见解的女人,不会跟风,人云亦云。跟她聊天很有意思。”方安志想了想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轶微笑道。 “您的手艺也就那样,爷爷又回老家了,换换口味挺好,你要是忙,我跟李叔一起去。”方安志反过来将了方轶一军。 “嘿!……好吧,我也懒得做饭,算啦,周六跟你们一起去蹭顿饭。”方轶道。 周六中午刚吃过午饭不久,不待方轶给李书明打电话,后者已经敲响了方轶家的房门。 “不是说吃晚饭吗?你咋这么早?”李书明进屋后,方轶问道。 “早点过去,帮着打打下手,人家请咱们吃饭,真准时准点过去啊!”李书明责怪道。 “好吧,听你的。一会儿我去楼下的水果店买些水果。”方轶挠挠头觉得李书明说的有道理。 “你什么都不用买了,我都弄好了。小志呢?”李书明说完向小卧室走去。 “李叔,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去那家饭店?”方安志走出卧室,问道。 “不去饭店,你云阿姨在郊区办了一个茶社,咱们去茶社吃烤肉。”李书明道。 二十多分钟后,三人开车出了市区,按照导航去了云梅的茶社。 云梅的茶社在市郊,距离市区也就五六公里的样子,建的古香古色,应该花了不少钱。据说茶社是她在村里人建的农家乐的基础上改造的。 车子开进茶社大门后,方轶下车见里面假山、翠竹,一步一景,很有南方园子的感觉,就知道云梅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在上面。 “云总,麻烦您了!我们给您带了些水果过来。”见云梅出来迎接,李书明打开奔驰车的后备箱说道。 方轶瞥了一眼后备箱,吓了一跳,里面放着好几箱水果,把后备箱都填满了,跟给水果店搬家似得。 “这么多水果啊!李总,您太客气了。方律师,你们进屋坐吧。小玲,你们几个过来把后备箱的水果搬屋里去。”云梅招呼道。 九月初的天气,中午依旧比较热,当太阳落到山顶后,气温立刻降了下来,茶社四周都是田地,气温的变化更明显一些。 茶社院里的土地上,支着烤串的炭火,烤肉的香气布满了茶社,室内一张大木桌,桌上摆放着不少酒菜和烤串。方安志吃的嘴上油乎乎的,不亦乐乎。 方轶和云梅在一旁边吃边聊。李书明吃了一会,跑去院子里与茶社的三名员工边烤串边喝啤酒,聊的热火朝天。 正在此时,院门开了,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走了进来。 “方律师,您先吃哈,我出去看看。”云梅透过窗子见到来人后,走了出去。 方轶答应一声,向外看去,只见这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男的啤酒肚,四方脸,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下一双运动鞋;女的也是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挺时尚,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人,因为身上透着一股子淳朴。 第524章 这不是闹着玩吗?! 二人接过员工手里的烤串和啤酒,与云梅聊了起来,看起来双方挺熟的。不一会儿,云梅带着男人向屋里走来。 “赵主任,这位就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律师,擅长刑事案件。方律师,这位是村委会的赵主任,赵主任听说您在这儿,想跟您咨询点事。”云梅道。 “赵主任,坐下聊。”方轶起身道。 “不好意思哈,方律师。我出来遛弯,见茶社里挺热闹过来看看,打扰你们聚餐了。”赵主任道。 “不打扰,人多了热闹,坐下聊,您尝尝这个。”方轶拿起一串烤羊肉递给了赵主任。 “我有个事,想跟您咨询下,是我弟弟的案子。”赵主任接过烤串后说道。 “您说。是哪方面的案子,刑事的,还是民事的?”方轶问道。 见二人聊案子,云梅打了个招呼后,带着方安志去了外面吃烤串。 “刑事方面的,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咨询了好几位律师,说什么的都有。我们村里有个法律顾问,但是水平一般,我又没有特别熟的擅长办刑事案子的律师朋友,所以刚才听云总一介绍您,我就想起我弟弟的案子来了。”赵主任道。 “嗯,这是我的名片。”方轶没想到出来吃个饭居然还能碰到咨询的,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您弟弟是被抓了,还是……” “两个月前被抓的,现在被关在看守所。之前我请了个律师去会见,说是诈骗罪。 嗨!一提这事我就感到丢人,我这个弟弟之前就因为诈骗被判过一次,出来后又不干好事,据说是骗人家说自己是法院的,骗吃骗喝骗钱骗色,最后被人识破,被公安给抓了。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太清楚,但是据说他骗了好几个人。 方律师,一般诈骗罪得判几年?”赵主任道。 “您说的信息太少,我不好判断,诈骗罪也分情况,量刑的话分三个档,得看诈骗金额多少,情况是否严重。您刚才说他是冒充法院的人诈骗,不一定就是诈骗罪,也有可能构成招摇撞骗罪。要看具体案情。”方轶想了下道。 “哦,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律师说检察院说什么数罪并罚,好像就有刚才您说的那个招摇撞骗罪。 方律师,这种案子要是委托您办,律师费怎么收?”赵主任道。 律师本色 第245节 “一般五万起步,主要看案情是否复杂。如果案子不复杂,又是在本地,律师费差不多五万元。”方轶道。 眼前这位是村长,别看是村官,可不一定没钱。方轶估摸着五万元律师费,对方应该能接受。 “嗯,我回家商量下,如果委托的话,是不是周一直接到律所找你就行?”赵主任道。 “可以没问题。”方轶道。 两人又聊了一阵案子的事,赵主任和他媳妇离开了茶社。 送赵主任离开后,云梅走了回来:“不好意思哈,方律师。又麻烦您了。”本来是请方轶来吃饭的,结果来了个免费咨询的,让云梅感觉有些尴尬。 “没事,我得谢谢您,说不定下周一赵主任会去律所找我委托案子。”方轶笑道。 走在回家路上的赵主任夫妻边走边聊。 “老赵,你觉得那个方律师怎么样?比咱们村的法律顾问怎么样?”赵主任媳妇问道。 “我当初向咱村的法律顾问高律师咨询诈骗罪,他从包里给我翻出一本刑法,一个劲儿的翻法条,说的我一头雾水。 他那水平不行,也就做点老百姓家长里短的案子,根本做不了刑事案子。”赵主任摇着头道。 “那前两天我姐给介绍的那位市里的王律师呢?”赵主任媳妇接着问道。 “那个律师更不行,一见面案情都没问,直接告诉我,诈骗罪最高判无期徒刑,如果要委托他,基础律师费三万,如果我弟弟被判十年以下,加三万;如果被判三年以下加五万。 我问他能保三年以下吗?他说保不了。 这不是闹着玩吗?!跟撞大运似的,不管怎么着他都不亏,最少赚三万啊!去他大爷的吧,这样的律师就是大忽悠。 我觉得今天这个方律师挺靠谱的,他是云总的朋友,云总说他办过不少大案子,在市里很有名气。回头上网查查,他给了我一张名片,一查就知道了。”赵主任道。 “嗯,我觉得云总的话也不可全信,实在不行,咱们先委托他去看守所会见下,就跟上次那个律师似的,看看他怎么说,然后再委托。”赵主任媳妇道。 “嗯,周一我去找他谈下。”赵主任觉得自家媳妇说的有道理。 周一早上,方轶走进办公室后没多久便接到了赵主任的电话,一个小时后赵主任走进了律所的会议室。 因为之前双方已经沟通过了,这次赵主任是来签约的,所以并未费多长时间,周颖便协助赵主任办了委托手续。只是委托的事项有些变化,只委托方轶会见和阅卷,费用一万元,待阅卷后双方再商量委托辩护的事。 “最近这些客户怎么都这样,都是先委托会见,事后再商量委托辩护的事。今天这案子都已经到检察院那么久了。当事人居然一点不着急。”周颖抱着委托手续,抱怨道。 “估计他见过不少律师,也被忽悠过不少次,否则不会这么谨慎。先预约下看守所会见,定了时间告诉我下。”方轶道。 次日下午,方轶和周颖去了看守所,会见赵主任的弟弟赵长光。 如果不了解情况的,见到赵长光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个骗子(骗子脑门上也没刻着字,确实不好辨认)。他一米八的身高,四方脸、浓眉大眼,虽然算不上英俊,但也有些小帅。 此时的赵长光显得有些颓废,蔫头耷脑的,双眼无神。 “赵长光,你把之前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说的案子情况再跟我们说下。”方轶道。 赵长光点了点头:“在前年年底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县里机加工厂的女工周红……” 第525章 骗财骗那啥 去年年底的时候,赵长光去超市买橙子回来,因为前一天夜里刚下过雪,路面很滑,一阵阵的西北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吹得人睁不开眼,此时县里机加工厂的周红正好下班回家,因为路滑,骑自行车时一不小心滑倒,正好撞在了赵长光身上,两人倒在了路边的沟里。 赵长光手里的橙子落了一地,好在雪比较大,路边的土沟不深,两人没有大碍,周红起身后急忙向赵长光道歉。 赵长光见周红四十来岁,风韵犹存,便犯了老毛病,趁机套磁,一时间两人聊的很投机。 赵长光满嘴跑火车,称自己是省里法院的法官,关系很广,跟市里的很多公司老板都认识。周红顿时双眼放光,非要请他吃饭,赔礼道歉。 赵长光好久没下馆子了,便欲擒故纵,在周红的生拉硬拽下进了不远处的饭店,吃完饭,周红跟赵长光说自己儿子大专毕业后一直在市里打工,没个正经工作,想让他帮忙介绍个稳定的工作。 怕赵长光不答应,周红又给他买了两条华子。赵长光假意推辞后便收下了香烟,答应帮周红运动下,把她儿子安排去省里法院的车队工作,先做个编外人员,以后再找机会转正。 周红一听大喜,她也知道这事不像赵长光说的那么简单,可自家没多少钱。她见赵长光的眼神总是在自己身上转,便有了主意,反正自己是离异,只要儿子能有个稳定工作,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她对赵长光还是有点不放心,两条烟她舍得,但是要那啥……她犹豫了。赵长光看出了她的顾虑,便说天不早了,自己有事,留下联系方式后离开了。 赵长光回到临时租的住处,琢磨着如何打消周红的顾虑,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找人弄了一身法官制服,然后打电话约周红谎称带着她去省法院办事。到了法院,他让周红在大厅等着,他偷偷躲在卫生间待了一个小时后才出来,然后带着周红离开了省高院。 回去的路上,周红见赵长光愁眉不展,便问事情办的如何,赵长光谎称现在人事调整,要等几个月后人事调整完,才能为她儿子安排工作。周红对此深信不疑。回去后没几天,两人便住到了一起。 二个月后,赵长光以工作调动为由离开了周红,随后变更了电话号码。 此后赵长光因租房认识了房东邹洁,赵长光再次身着法官制服谎称是省法院的,并称自己和市里交通局局长是同学,可以帮邹洁的女儿调进交通局工作。 邹洁一听大喜,她们两口子最犯愁的就是女儿的工作,女儿大学毕业后,一直考公,可总是不能上岸,如今听赵长光这么一说立刻将他奉为上宾,赵长光以需要疏通关系为名,向邹洁要了五千元。此后不久便玩起了消失。 今年六月份时,赵长光穿着法官制服出去买日常用品,恰巧赶上下雨,便在公交车站躲雨,此时一位年轻女人拿着一个地址,找他问路。一问才知道,年轻女人叫周媛,是去市里的法院为家里财产纠纷的案子申诉的。 赵长光见周媛颇有些姿色,拿过申诉状装模作样的翻了翻,然后谎称自己是省法院的,可帮她申诉。周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并在不久后被他的花言巧语诱惑,与他住到了一起。 时间一长,周媛对赵长光的行为举止产生了怀疑,趁着赵长光不在,周媛跑到了省法院询问赵长光的情况,省高院查无此人,周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从法院出来后,她便去了公安机关报案。 当赵长光接到周媛的电话回到住处时,几个穿制服的大檐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双冰冷的手铐,铐在了他的双手上。赵长光知道这回又进去了,便对所其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你一共骗了多少钱?”方轶问道。 “就五千元,真的。”赵长光道。 “你之前被判过刑吗?”方轶问道。 “之前因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赵长光道。 “放出来有多久了?”方轶问道。 “有……快四年了!”赵长光道。 走出看守所大门后,周颖低声道:“方律师,我觉得那家伙一定没说实话,肯定不止这点事。” “你也看出来了!”方轶一笑道。 “当然了,他眼珠子那么大,说话的时候叽里咕噜的乱转,肯定有问题。”周颖道。 “怎么说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双方各有所图,否则赵长光也不可能得手。既然被害人不来报案,那咱们又何必自寻烦恼。”方轶道。 “嗯,确实是。吃谁的就得向着谁。”周颖点头道。 “做律师,首先得有职业精神,当然也要有良心。就跟医生似的,明知对方是作恶多端的人,难道就不救治了?专业人士都是一样的,要敬业。”方轶道。 “嗯,我给检察院打过电话了,赵长光的案卷已经移送到法院了,我约的明天上午去法院阅卷。”周颖道。 二日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会议室内。 “赵主任,案件的情况就是这些,从我们的分析看,您弟弟赵长光确实构成犯罪,检察院指控您弟弟犯诈骗罪、招摇撞骗罪,建议数罪并罚,我们认为有些不妥,您弟弟的行为应该构成招摇撞骗罪。”方轶向对面的赵主任解释道。 “那得判多少年?”赵主任关切的问道。 上一次自己弟弟就是被指控的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结果被判了五年。他琢磨着这次如果只认定一个罪名,说不定能少判几年。 “按照《刑法》第二百七十九条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您弟弟在短短几个月内,多次骗取他人钱财以及其他非法利益,属于情节严重,而且是累犯,您要有心理准备,赵长光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当然,在庭审辩护的时候,我们会为他做罪轻辩护,为他争取最有利的判决结果。”方轶道。 赵主任心道:心里准备?早在九年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赵长光就是个不成器的玩意。这刚出来没几年,又骗财骗那啥,哎! 第526章 太不要脸了 “检察院指控我弟弟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如果这两个罪名坐实了,会不会判的更重?”赵主任问道。 “怎么说呢,检察院指控您弟弟两个罪名,建议适用数罪并罚。我们认为您弟弟的行为属于法条竞合,应当按照招摇撞骗罪处罚(择一重罪)。 一般来说,数罪并罚要比择一重罪处罚的更重,刑期更长。”方轶解释道。 “数罪并罚是不是就是把两个罪名的刑期加在一起,判刑?比如我弟弟犯诈骗罪判三年,犯招摇撞骗罪判五年,数罪并罚一共判八年?”赵主任问道。 “不是这样的。数罪并罚有专门的算法,不是简单的相加。 《刑法》第六十九条规定,判决宣告以前一人犯数罪的(也就是应数罪并罚的),除判处死刑和无期徒刑的以外,应当在总和刑期以下、数刑中最高刑期以上,酌情决定执行的刑期。 比如,您刚才说的,犯诈骗罪判三年,犯招摇撞骗罪判五年,数罪并罚,那么总和刑期就是八年,数刑中最高刑期为五年。法院会在五年至八年这个区间,根据案情,择一刑期判决,有可能是六年,也有可能是七或者八年,要视庭审情况而定。”方轶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我以为就是简单的一加,就判了呢,感情这里面有那么多说法,也就是说庭审很重要。对吧,方律师?”赵主任顿觉醍醐灌顶。 “对,可以这么说。庭审过程中确定的案件情况会左右法官的量刑。”方轶道。 赵主任最终办理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律师费,律师费四万元,加上之前的一万元,正好五万元。 赵长光的案子在一周后开庭了。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认为,被告人赵长光冒充省法院的法官,在骗取他人信任后,先后骗取了他人财物和其他非法利益,其中骗取他人财物,构成诈骗罪;被告人赵长光骗取其他非法利益的行为构成招摇撞骗罪,应当对其适用数罪并罚。 鉴于被告人赵长光曾因犯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刑满释放后五年内又犯应判处有期徒刑刑罚之罪,属累犯,应从重处罚。 数罪并罚,本院建议对被告人赵长光处以有期徒刑七年。完毕。”公诉人席上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检察员语气冰冷的说道。 “被告人赵长光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对指控的犯罪事实认可,对由此给被害人造成的伤害表示歉意,但是我只是招摇撞骗,不是诈骗。 不管我是在骗钱还是在骗取女性信任方面都是以特殊身份做掩护的,即便触犯了诈骗罪也是法条竞合,应该按照一个罪名处罚,不应数罪并罚…… 请法院在查明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决。我认罪认罚。”赵长光态度诚恳的说道。 之前他被判了五年,在服刑期间除了劳动外,他也看了不少刑法方面的书,别人看书是为了考学历证,他看书是为了搞明白自己所犯的罪名,研究刑法的漏洞。检察员所说根本不用律师解释,他全明白,这就是他在里面五年的学习成果。 之前方轶去看守所会见,他也向方轶请教过相关问题,所以数罪并罚意味着什么,他完全清楚。 辩护席上的周颖愣住了,心道:这家伙居然连法条竞合都用上了,太专业了,太不要脸了,太恬不知耻了,太…… 审判长心里也很不爽:看来眼前这家伙之前的五年大牢没白蹲啊,懂法了,知法理应守法,可这家伙居然知法犯法……实数可恶! “被告人赵长光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长光多次冒充法院工作人员,骗取钱财和其他利益,其行为同时触犯了《刑法》中的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属于刑法理论中的法条竞合,对其行为应以招摇撞骗罪处罚,而不适用数罪并罚。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欺骗被害人周红和周媛的行为构成招摇撞骗罪。 律师本色 第246节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长光以介绍工作和帮助申诉为由,骗取周红和周媛的信任后分别与两人同居,其行为构成招摇撞骗,理由如下: 1、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九条之规定,招摇撞骗罪妨害的是社会管理秩序,其侵犯的客体是国家机关的威信和社会公共秩序。而诈骗罪侵犯的是财产权利,其侵犯的客体是公私财物的所有权。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欺骗周红和周媛的行为,并未侵犯二女的财产权,仅妨害了社会管理秩序。 2、招摇撞骗罪是以冒充特殊身份人员的方式进行的,即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来骗取他人的信任,以达到行骗目的。而诈骗罪可以采用任何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式来实施。 本案被告人赵长光骗取周红和周媛的其他非法利益时,均采用的是冒充特殊身份人员的方式。 3、诈骗罪中行为人的犯罪目的是从他人处骗取财物,而招摇撞骗罪中的行为人的目的主要是从他人处骗取其他非法利益。因此,招摇撞骗罪对骗取财物数额没有特别要求,而诈骗罪要求骗取的财物‘数额较大’。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骗取周红和周媛信任后,分别与二女同居,属于骗取其他非法利益。 二、被告人冒充法院工作人员骗取邹洁钱财的行为构成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属于法条竞合,不应数罪并罚。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和第二百七十九条可知,诈骗罪采取的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中,包括‘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方式。在招摇撞骗罪中,行为人骗取的非法利益中包括诈骗罪中骗取的‘公私财物”。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冒充法院工作人员骗取他人信任,非法占有他人数额较大的财物的行为,既符合诈骗罪的犯罪构成,又符合招摇撞骗罪的犯罪构成,这种情况属于法条竞合。 法条竞合是指一个犯罪行为,同时符合数个罪名的构成,以致有数个法条可以同时适用,但只能择一重罪处罚。因此,本案只能适用招摇撞骗罪处罚。 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认罪认罚,确实有悔罪表现,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三年。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对多名被害人实施欺骗行为,即骗取了他人财物,又骗取了财物以外的其他非法利益,即骗取了他人信任而与之同居。 我们认为,对被告人赵长光在本案中实施的数个行为应当分别进行评价,被告人对周红和周媛的行为构成招摇撞骗罪,被告人对邹洁的行为构成诈骗罪,对被告人应当数罪并罚。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本案没有数罪并罚的充分理由和必要,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的行为属于连续犯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即骗取邹洁钱财(符合诈骗罪和招摇撞骗罪的构成),又骗取周红和周媛的其他非法利益(符合招摇撞骗罪的构成)。 但是被告人赵长光是基于一个概括的故意,以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方式,连续实施的上述招摇撞骗的行为。因此,被告人的行为应当属于刑法上的连续犯,在处断上应按一罪处罚,也就是应当按照招摇撞骗罪处罚。 二、被告人的数个行为之间属于法条竞合中的交叉竞合 本案中,被告人赵长光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骗取他人财物的行为,既构成招摇撞骗罪,又构成诈骗罪。诈骗罪不能全包含招摇撞骗罪。由此导致招摇撞骗罪与诈骗罪形成交叉重叠关系的法条竞合,即交叉竞合。 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赵长光所骗的财物数额(五千元)仅仅达到了诈骗罪的起刑点,在法条竞合(交叉竞合)的情况下应择一重罪适用,所以本案应按招摇撞骗罪定罪。 另外,在司法实践中,判决前的同种数罪不适用数罪并罚,所以本案不具有数罪并罚的理由和必要。完毕。”方轶道。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赵长光冒充人民法院法官,骗得他人信任后,多次骗取他人钱财以及其他非法利益,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招摇撞骗罪,其中被告人赵长光骗取他人钱财的行为又触犯了《刑法》中的诈骗罪的规定,但属法条竞合,应从一重罪处罚。 因被告人赵长光骗取的财物数额相对较少,以诈骗罪处刑较轻,故应以招摇撞骗罪一罪进行处罚,而不适用数罪并罚。 被告人赵长光曾因犯诈骗罪、招摇撞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刑满释放后五年内又犯应判处有期徒刑刑罚之罪,属累犯,应从重处罚。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九条、第六十五条的规定,判决:被告人赵长光犯招摇撞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审判长当庭宣判道。 听到宣判结果后,赵长光一怔,又是四年,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被关进上次那座监狱。 旁听席上坐着的赵主任心中不是滋味,虽然这次判的比上次少了一年,但是四年也不短啊,该!活该!谁让你不干好事。 法院的判决结果在方轶的预估刑期内,他打算过几日去会见下赵长光,问问他是否要上诉,不过看被告人那淡定的模样,不像是想上诉的样子。 方轶猜对了,以赵长光对法律的理解,他觉得上诉除了浪费时间外,没什么作用,还不如早点进监狱,省的在看守所被其他犯人看不起,挨打。 一审宣判后,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赵长光没有提起上诉,检察院也没有提出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赵长光的案子就这样结案了。 次日下午,周颖将写好的案件结案小结发给了方轶,随后快步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您让我写的结案小结写完了。只是……”周颖道。 “只是什么?”方轶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周颖。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我们司法考试时学的是想象竞合择一重罪,法条竞合适用特别法。您庭审时说法条竞合择一重罪,法院也是这么认定的,难道我学的知识过时了?”周颖一脸懵逼的看向方轶。 “其实你们学的知识并不过时,只是比较肤浅了一点。 法条竞合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全包含关系的法条竞合,例如,《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规定的故意或者过失泄露国家秘密罪与第四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故意或者过失泄露军事秘密罪,就是包容竞合;另一种是交叉重叠关系的法条竞合,例如,本案所涉及的诈骗罪与招摇撞骗罪的关系,即诈骗罪不能全包含招摇撞骗罪。 只有当招摇撞骗行为表现为骗取数额较大以上的财物时,才可能与诈骗罪形成交叉重叠关系的法条竞合,即交叉竞合。 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方轶问道。 “嗯,这块我懂。”周颖道。 “通说观点认为,法条竞合应先适用特别法。但是少数学者认为,特殊情形下,如果特别法太轻,可以选择适用重法。 你们考试时学的法条竞合属于通说的情况,跟包容竞合是一致的,适用原则是特别法条优于普通法条,即适用特别法条而不适用普通法条。这样能做到罪刑相适应。 交叉竞合就属于特殊情况,适用重法条优于轻法条原则,即选择适用法定刑较重的法条。 这是因为现实情况永远比书本上的要复杂,就比如赵长光的案子,诈骗罪的刑期肯定比判招摇撞骗罪的刑期要短,因为他只骗了五千块钱,刚到诈骗罪的起刑点,所以只有适用招摇撞骗罪才能做到罪刑相适应。”方轶解释道。 “哦,我好像明白点了。”周颖若有所思道。 “回头装订案卷时,把赵长光的案卷再翻一翻,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看案卷也一样,一定要去理解法官判案的思路,只有这样你才能快速成长。”方轶微笑道。 “谢谢方律师。”周颖一脸真诚的说道,这年头碰上个愿意真心教徒弟的师父不容易。 第527章 开心最重要! 秋风起,寒凉至,黄叶随风乱飘舞。悲秋心,堪回首,往事历历乱人心。 傍晚的时候,方轶将车停好后,提着公文包往家走,小区的银杏树下,阵阵秋风略过,片片黄叶飘落之时,悲凉之感立刻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站在原地,看着飞舞的落叶,回想当年,再看看现在,当初他是为了找回那个失去的自我,找回曾经的生活,可现在…… 过去永远回不去,未来又太过遥远,眼下才是最真实的现实,好好过,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方轶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悲秋?!有可能吧! 就在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曹老爷子打来的。 “曹叔,您好,有什么事吗?”方轶问道。 “小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曹老爷子犹豫道。 “什么事,您说?”方轶一头雾水道。他不知道一向很少来往的曹家人要跟自己商量什么,如果是想要小志,那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我和小志的姥姥岁数都大了,慧慧走后,我们身体一直不太好,说不定哪天就…… 其他的我们都不担心,只是县里的两套房产……,不管怎么说小志也是慧慧的儿子,我们商量着把这事料理下。我们先把慧慧那房子过户给小志。 至于我们住着的这套房子,我们会去做公证,公证书留给你替小志保存,等我们过世后,房子也归小志。”曹老爷子的语气有些悲凉。 “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不过小志学习比较紧张,我得跟他商量下。定好时间后,我告诉您。”方轶道。 其实方轶打心眼里不愿意儿子方安志回县里,他怕小志触景生情,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学习。 周五的时候,方安志跟老师请了半天假,下午方轶带着他回了县里。自从曹晓慧去世后,曹老爷子和曹母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头发大部分都白了,腰也塌了下来,暮气十足。 曹老爷子已经联系了县里的公证处,曹母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看到外孙小志时会时不时转过身去擦眼泪。 方安志走过去挽着姥姥的胳膊,搀扶着她。曹老爷子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眼圈发红,心里不是滋味。 一个小时后,公证手续都办好了,曹老爷子将一套公证文书递给了方轶。然后四人又去了房产管理中心,办理房产过户。 曹晓慧去世后,法院追缴了她的违法所得,她在城里买的房产和个人存款均在被追缴之列,但是县里的房产属于她个人的合法财产,不在被追缴之列,所以保留了下来。 因为被抓后没多久,曹晓慧便被查出了癌症晚期,所以很多账目随着人的离去也无从查起,变成了糊涂账。 办完房产过户后,曹老爷子有心请方轶和外孙吃顿饭,但又怕老伴的身体顶不住,方轶将他们送到楼下后,将在来时路上买的一些营养品拿给二老后,便开车离开了。 曹老爷子眼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心里不是滋味,想想自己这一辈子,在单位与人勾心斗角、溜须拍马,退休了与家人磕磕绊绊,现如今女儿没了,外孙在市里上学,自己省吃俭用的,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孤苦伶仃。 一转眼老了,该好好活一把了,他准备带着老伴出去散散心,银行账户里的钱该花就花,开心最重要!谁知道今天脱下鞋和袜,明天还能不能穿上。 他把心里话给老伴说了,曹母破天荒的没有凶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 周一早上的时候,方轶接到了一个指定由他办理的刑事案子,是一个抢劫案。方轶见了当事人的父亲冯林,一位退休工程师。 “方律师,我听之前的那位律师说,我儿子犯了抢劫罪,现在案子已经转到法院了。我在网上查了下,说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所以我过来找您……”冯林带着一副近视镜,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的皱皱眉头,看似很严谨的样子。 “您儿子抢劫案的案发经过,您了解吗?”方轶问道。 “我不是太清楚,之前我看电视上有个普法节目有热线电话,就打过去咨询了下,对方让我上门咨询,说是给我安排律所的合伙人,刑事专家,一位叫李什么瑞的老律师为我进行一对一解答。 然后我就去了,那位李律师比我小一点,他跟我说了一大堆,我没记清他都说了什么,然后我委托他团队的一位年轻的律师去会见我儿子。 那位律师从看守所出来告诉我,说检察院指控我儿子犯抢劫罪,但是他认为不构成抢劫罪,构成抢夺罪。 后来我跟他回到律所,那个李律师听了年轻律师的汇报后,又说我儿子不构成抢夺和抢劫罪,有可能构成诈骗罪。我一听两个律师两个意见,不太靠谱,就在网上百度,后来找到了您的信息。就这么的,我就过来了。”冯林慢条斯理的说道。 “您说的那个李律师,是不是花白头发,叫李翔瑞?”方轶根据他的描述,猜测十有八九是整天在电视上忽悠人的那位李律师。 “好像……对,就是你说的李翔瑞律师。我这儿有他一张名片,放哪了……找到了,您看。”冯林在包里翻腾了一阵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方轶。 方轶一看果然是李翔瑞。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方轶便草草结束了面谈。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周颖去了看守所。 “总算是办了一个痛快的案子,律师费五万元一次性交清。”看守所内,在等待警察提人的功夫,周颖闲聊道。 “这个是团队的案子,不过这案子我感觉咱们发挥的余地不大,问问被告人再说吧。对了,法院那边的阅卷你联系了吗?”方轶问道。 “已经联系了,今天下午两点去中院阅卷。”周颖道。 “行啊,现在不用我安排了,不错。”方轶夸奖道。 律师本色 第247节 第528章 抢夺罪、诈骗罪、抢劫罪 就在此时,冯林的儿子冯达年被警察带到了方轶的对面,坐了下来。 冯达年长的瘦瘦高高的,一张长脸,大鼻子,虽然五官搭配的不是太好,但是看起来不讨人厌。 “冯达年,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这是我的助理周颖。你认识冯林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冯达年垂着头道。 “你父亲冯林委托我们作为你的辩护人,如果你同意的话,在委托手续上签个字。”方轶说着将委托手续递给了对方。 “我同意。”冯达年接过递过来的文件,点头道。 “你知道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吗?”方轶问道。 “知道,抢劫罪。”冯达年道。 “你认可这个罪名吗?”方轶问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抢劫罪,我对这个不太懂。”冯达年咬着嘴唇道。 “案发经过你还记得吗?”方轶问道。 “记得……”片刻后,冯达年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年初的时候,冯达年受朋友之托将八万美元兑换成人民币,在兑换美元过程中他结识了被害人何生国。 在交易达成后,两人坐在一起闲聊,何生国拍着胸脯跟他说自己干这行已经有十来年了,近些年生意不好做,很多同行都转行了,让冯达年以后有需要找他,他手里的资金充足。 冯达年觉得姓何的不像是说假话,便心里打起了歪主意,他琢磨着干这一行的钱不一定能见光,又是现金交易,所以他打算黑对方一把。 于是在五月的时候,冯达年在下面县里的办公楼的八层租了一间小办公室,然后对办公室进行改造,换上了防盗窗和防盗门。 随后,冯达年给何生国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手上有四万美金急需兑换人民币。 二人一番讨价还价后商量好了兑换的价格,并约定次日下午在冯达年新租的办公室交易。 次日下午,何生国一人带着十五万元现金来到冯达年的办公室,将装有现金的帆布包交给了冯达年。 冯达年清点后,把钱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后,给何生国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来到一个铁皮柜前,拿出钥匙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小型的保险柜。 因为之前有过交易,所以何生国比较放心,见冯达年开保险柜,便坐在沙发上喝茶,盘算着这次又能赚一笔。 就在此时,冯达年抓起黑色塑料袋,猛地向门外跑去,随即将防盗门撞上,然后跑到楼下驾车逃离。 冯达年的一番操作,把正在悠哉游哉喝茶的何生国看懵了,等他醒悟过来,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此时冯达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何生国急忙起身去追,可来到防盗门前,他才发现防盗门的里面没有门把手,也没有开门的装置,光秃秃的只有一个钥匙孔,防盗门是被改装过的。 急的他想跳窗去追,但八楼太高,墙上倒是有个小窗子,但是被装了防盗网。等他打电话把人叫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合法,但是那十五万不能不要啊,被人黑了,何生国怎能咽下这口气,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报警。 一周后,警方在火车站将冯达年抓获。冯达年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将抢来的十五万全部都交了出来。 “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方轶问道。 “算是金融业吧。”冯达年道。 “搞金融?在银行工作?”方轶问道。 “不是,自己干,平时干点拼缝的活儿,偶尔帮人换换外汇啥的,有事忙没事闲,算是金融业里的自由职业者吧。”冯达年想了想道。 嚯!真会美化职业,这算啥工作,跟失业差不多,按照新名词就是灵活就业呗。 “案发现场的防盗门是你特意安装的吗?”方轶问道。 “是,我租房后安装的。门把手也是我改装过的。”冯达年道。 “为什么这么做?”方轶问道。 “就是为了困住何生国,不让他追我。都怪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冯达年满脸悔恨之意,不知是真是假。 次日下午,周颖站在方轶办公室内的白板前,皱着眉头看着白板上写的冯达年抢劫案的案件要素。 “怎么样?想好了吗?”方轶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问道。 “从作案手段上看,冯达年在犯罪过程中未使用任何暴力,也未以暴力相威胁,而是趁被害人不备,突然夺走他人的财物,很符合抢夺罪的特点。 但是在本案中又存在冯达年虚构事实,使被害人何生国陷入错误理解,将钱款自愿交付给冯达年的情况。换句话说,冯达年手中其实并无美元可供兑换,他采用了虚构事实的方式,让被害人“自愿”将财物交给自己,又符合诈骗罪的特点。 检察院指控冯达年抢劫罪,我觉得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冯达年对租用的办公室的门窗进行了改造。 尤其是那扇防盗门被撞上后,居然在里面无法打开,这不符合使用习惯,整个办公室就是他作案的工具,冯达年借助办公室困住被害人,使其失去抵抗的能力,并当场抢走十五万元现金,这又符合抢劫罪的特点。 说实话,昨天我研究到凌晨一点多,也没搞明白到底应该给本案定什么罪名。方律师,您给提示下吧,应该定什么罪?”周颖歪着脑袋,一脸无奈的说道。 “好家伙,会给我出选择题了,三选一,不容易啊!说明你确实下了一番功夫,精神可嘉,值得鼓励。”方轶乐呵呵的说道。 在他看来,一个实习律师,能够把案子分析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我给你分析下抢夺罪、诈骗罪、抢劫罪,然后你再判断下本案的罪名。 这三个罪名都是以非法占有公私财物为目的的,犯罪对象都是公私财产,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上述三罪的犯罪主体。不同之处在于三个罪名的犯罪手段和方式不同: 第一,抢夺罪。抢夺是行为人乘被害人不备公然夺取其持有或控制的公私财物,被害人往往是在错不及防的情况下,失去对财物的控制,但是其自身的行动自由并不受限制。 其特点就是,行为人抢了就跑,迅速逃离现场,从而导致被害人来不及反应,失去财物。比如飞车抢夺,在不携带任何凶器的情况下,一般飞车抢夺都会被定性为抢夺罪。 第二,诈骗罪。诈骗是行为人使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使被害人产生错误的理解,信以为真,进而自愿地交出财物。行为人不会对被害人使用暴力,也不会限制被害人的人身自由。 第三,抢劫罪。这个罪名咱们接触的比较多,抢劫是行为人对被害人采取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使被害人失去反抗的能力,当场夺取财物或者迫使其交出财物。 比如持刀抢劫,携带凶器抢夺,或者在抢夺过程中被被害人发现,双方争夺财物,行为人使用暴力压制被害人夺取财物的情况,都属于抢劫。”方轶解释道。 “您刚才说的,在抢劫中除了采取暴力、胁迫的手段外,还会采用‘其他方法’,‘其他方法’是指什么?”周颖眨着大眼睛问道。 “抢劫中采用的‘其他方法’,一般是指行为人针对被害人人身采用的除暴力、胁迫外,其他任何能够使被害人不知抗拒或者不能抗拒的手段。 比如对被害人使用安眠药、麻醉药品,或者灌酒致使被害人处于醉酒状态等等,关键是看行为人的手段是否使被害人丧失了对财物的控制能力,是否导致被害人丧失抗拒行为人劫财的意志自由和行动自由。”方轶道。 “哦,我好像明白了。”周颖恍然大悟道。 方轶一笑,接着道:“本案中,冯达年谎称自己手里有美元需要兑换,利用虚构的事实获得了被害人的信任,一开始确实使用了诈骗的手段。 但在交易过程中,被害人何生国将钱交给冯达年后,后者并未按照约定将美元给被害人何生国,导致交易并未完成。 正常情况下,如果冯达年拿不出美元,被害人何生国是可以随时终止交易,拿回自己的钱的,因为钱款并未脱离被害人的视线范围,被害人并未对钱款失去控制,至少其自认为是这样的。此后,冯达年趁被害人不备,当场抢走被害人的钱款。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被害人不是因为陷入误解自愿地将财物交给冯达年带走的,冯达年也不是通过欺骗的手段非法获取被害人的钱款,所以冯达年的行为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 另外,乍一看,冯达年抢钱时,似乎是采取了乘人不备公然夺取的手段,事前事后也未直接对被害人施加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 但仔细分析下,你就会发现冯达年之所以能得逞,是因为他事先精心设置了‘机关’,即对办公室进行了改造,使被害人无法从屋子里面将门打开,从而导致被害人被困在办公室内,处于不能抗拒,也不能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夺回自己的财物的状态。 冯达年的行为完全符合抢劫罪中‘其他手段’的认定标准,所以应当以抢劫罪定罪论处。” “噢啦!我昨天一直琢磨这案子,可总是感觉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的,这回全明白了。”周颖笑的跟朵花似的。 “其实这就是一层窗户纸,不捅破怎么也想不通,一旦捅破了,一通百通。没什么难的。”方轶微笑道。 在开庭前,方轶又去了一次看守所,与冯达年谈了辩护方案。冯达年虽然害怕被判刑,但是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报应迟早会来。 “方律师,我会被判多少年?”冯达年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纠结已久的问题。 “按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四)项的规定,你抢劫现金人民币十五万元,数额特别巨大,有可能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当然,赃款已全部追回归还给了被害人,而且未造成经济损失,法院可能会酌情从轻处罚,大概率不会判处无期和死刑。 昨天我已经跟你父亲沟通过了,我们会为你做罪轻辩护。”方轶道。 冯达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庭审过程中,冯达年表现的非常诚恳,认罪认罚,对案件事实全部认可。检察员建议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五年。听到检察员的建议刑期,冯达年心中一颤,十五年啊! 方轶为冯达年做了罪轻辩护,鉴于被告人冯达年归案后,有悔罪表现,且赃款已全部追回归还失主,未造成经济损失,建议法院对其从轻处罚。 庭审后,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判决结果不仅让冯达年吃惊,方轶也感到很意外。 中院认为,被告人冯达年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将他人禁闭于其设置的房间内,使其丧失抗拒能力,进而占有他人财产的行为,已构成抢劫罪。 鉴于被告人冯达年归案后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且赃款已全部追回归还失主,未造成经济损失,可酌情给予从轻处罚。 最终中院判决:被告人冯达年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五年!方轶大感意外。 冯达年大喜过望,没想到法院判了自己五年,这可比检察员建议的刑期和律师说的刑期少了太多,他心中不由得对检察员和方轶一顿鄙视,觉得他们水平不过如此。 对面公诉人席上的两名检察员面带不爽,但是也没说什么,宣判后收拾东西离开了法院。 方轶走出法院大门时,冯林迎面走了过来。 “方律师,谢谢您。”冯林对判决结果还算满意。 “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案子虽然判了,但是要等刑事判决书发下来,过了上诉期才能生效。不知道检察院会不会抗诉。”方轶道。 “那咱们要是上诉呢?我儿子的刑期有没有可能再降一降?”冯林觉得儿子的刑期越短越好。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您想上诉?”方轶道。 “暂时我还没想好。”冯林道。 他对方轶的话并没当回事,之前方轶跟他说法院有可能会判冯达年有期徒刑十年以上,但是最后中院只判了五年。他觉得方轶的名声虽大,但是说的也不是那么准。 第529章 不好意思 冯林刚回到家,手机响了。是李翔瑞的助理打来的,他与冯林一直没断联系,冯林倒不是信任他,而是觉得可以两边咨询,相互印证对方说的话,听听谁说得更有道理。 “您好,刘助理。”冯林接通手机后道。 “冯先生,您儿子的案子判了吗?”刘助理道。 “判了,法院判我儿子五年有期徒刑。”冯林如实道。 “五年?这么多年啊!您得上诉啊,这要是我们李律师代理您儿子的案子,根本不可能判这么多年……”刘助理一顿忽悠。 “那,您的意思是我儿子这案子还有改判的余地?”冯林好奇的问道。 “太有了!如果我们李翔瑞律师代理您儿子的案子,绝地会改判,让您儿子少蹲几年大牢。”刘助理激情澎湃的说道。 “那好,我明天上午去找您,咱们谈谈。”冯林被说的心动了。 律师本色 第248节 此时的方轶和周颖已经回到了律所,丝毫不知冯林去找李翔瑞的事。 “方律师,是不是中院判轻了?”周颖走进方轶的办公室,问道。 回来路上周颖想了好久,按照《刑法》规定,被告人冯达年应该被判十年以上才对,为什么会被判有期徒刑五年?中院的判决让她非常费解,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学的知识出了问题。 当初方轶建议冯林找被害人,看看被害人能否出一份谅解书,结果被害人避而不见,根本就不搭理冯林。说实话,中院这么判,让方轶也有些困惑,搞不清法官的思路。 “我觉得有可能是法官搞错了!”方轶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道。 “搞错了?”周颖惊讶的看向方轶。 “对,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冯达年抢了十五万元,数额特别巨大,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四)项的规定,应该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中院以冯达年归案后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且赃款全部追回归还失主,未造成经济损失为由,对冯达年从轻处罚没有问题。但在具体量刑时却减轻了处罚,这显然混淆了‘从轻处罚’和‘减轻处罚’的界限。 在本案不具有任何法定减轻处罚情节的情况下,中院在法定刑以下量刑,违反了《刑法》第六十三条的规定,属于量刑不当。 这对于冯达年非常有利,对咱们来说无所谓,如果检察院不抗诉冯达年算是抄到了,不过我估计检察院十有八九会提出抗诉。”方轶道。 “哦,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学的知识过时了呢。”周颖笑道:“如果检察院提出抗诉,咱们怎么收律师费?我先去准备下委托手续。” “按照一审律师费的一半收就行。”方轶道。 不出方轶所料,冯达年抢劫案的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没多久,检察院以被告人冯达年抢劫数额巨大,原判量刑畸轻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了抗诉。 冯林并没有来找方轶,而是在刘助理的劝说下,将儿子冯达年抢劫案的二审委托给了李翔瑞。 很快二审开庭了,审判长当庭宣判。 省高认为,中院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但量刑不当,应予纠正。最后,撤销了中院判决中的量刑部分,改判被告人冯达年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宣判后,旁听席上的冯林一下傻了眼,被告人冯达年也瘫坐在了椅子上。 此后,冯林去找李翔瑞,但是李翔瑞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矢口否认曾说过可以降低刑期的话,把责任都推给了刘助理,后者则躲了起来。 儿子冯达年由五年改判为十二年,冯林咽不下这口气,去司法局投诉,却又拿不出证据,最后折腾了一个多月,然并卵。 周颖得知此事后,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多亏了方轶之前跟冯老爷子说的明白,要是为了签单,忽悠当事人,最后说不定也会被投诉。 下午的时候,方轶接到了李明博的电话,后者来市里开庭,晚上不回去,想请方轶吃饭,顺便再介绍个朋友给方轶。 晚上,方轶把小志接回家后,小志吃过晚饭去卧室复习,方轶收拾了下,便出门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走进了一家饭店的包间,包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李明博,另一个是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高档西装。 “方律师,这位是我的老同事夏军,原来他也在县里当律师,现在市里一家中型律所当合伙人。 夏律师,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方轶律师。”李明博见方轶进门,起身介绍道。 “夏律师,您好。”方轶道。 “您好,方律师,早就听说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有位擅长刑事案件的方轶律师,没想到您居然与老李是同事。”夏刚起身与方轶握手后,笑道。 “坐下聊,今天我请客,你们都不要跟我抢哈。”李明博非常兴奋:“方律师,我今天来市里开庭,在法院正好碰到了夏律师,夏律师对您非常敬佩,很想认识您。正巧我想请您吃饭,都赶在一起了。” “老李说您和他是同事,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夏刚笑道。 三人点完菜后,又聊了一阵,酒菜端上后,三杯酒下肚,气氛活跃起来。 “方律师,您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感觉怎么样?”夏军放下酒杯,问道。 “挺好的。”方轶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咱们省里的大所,排名前三的存在,竞争一定很激烈吧?”夏军道。 “我感觉还行,这几年律所发展挺好的,现在不论是在市里还是在省里都是排名第一的大所。”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有没有兴趣动一动?”夏军突然问道。 “动一动?怎么动?”方轶看向他。 “我们律所这几年发展的也很快,现在有七十多名律师,别看我们律所的律师没有你们律所多,但是各种资源还是挺好的。 现在我们律所正在广纳贤士,与市里比较出名的律师都有接触,李翔瑞律师您知道吗?非常有名,经常在电视上露脸,他就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转到我们律所执业?咱们一起组个团队。”夏军说完,满含期待的看向方轶。 “不好意思,暂时我还没有转所的打算。”方轶微笑道。 第530章 恼人的秋风 “您只要转过来,立刻无条件给您提升为合伙人,而且不是有名无实的合伙人,是二级合伙人,可以参与我们律所的管理。”夏军又抛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吸引人的条件。 “不好意思,我刚提升为合伙人不到一年,现在暂时不想换律所。”方轶收起笑容,很严肃的说道。 “夏律师,咱们喝酒。不谈那些。”李明博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举杯道。 见李明博如此,夏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后面的酒喝起来多少有些不是很舒服,又聊了一阵后,三人酒足饭饱结账离开了饭店。 夏军与二人打过招呼后,打车离开了。李明博预定的酒店距离饭馆比较近,方轶知道今天要喝酒,没有开车,两人一边往酒店溜达,一边聊天。 “方律师,真不好意思,我以为夏军是想认识下您,没想到……”李明博尴尬道。 “没什么,这不是你的错。夏律师劝我转所,想给自己所在的律所拉律师,我能理解。他现在那边是二级合伙人吧?”方轶问道。 “嗯,据说是二级合伙人。其实我跟他的关系也一般,之前当实习律师时我们在一家律所,后来他转所来了市里,据说一年能赚五六十万。”李明博语气中透着羡慕。 其实夏军从实习时起,就一直瞧不上李明博,觉得他脑子太轴,不知道变通,而且家里是下面村里的,没有任何背景,将来利用不上。 之所以今天过来跟李明博吃饭,是因为他听李明博说认识方轶。他想趁着吃饭的机会把方轶拉过来,到自己所在的律所执业。 方轶的专业水平和名气在市里的律师圈非常有名,即便是从来没见过方轶的夏军也听过他的大名。他想把方轶拉过来跟自己一起组团队,利用方轶的名气吸引客户,提高自己的收入。 但是今天方轶一口回绝了他的邀请,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让他那颗高傲的心有些不太适应。 “你现在怎么样?律所业务如何?”方轶换了话题问道。 “还是老样子,业务不温不火的。 孙主任年事已高,现在也不怎么跑业务了,早上一杯茶,中午睡一觉,下午没事了,就提笼架鸟遛弯,去公园下棋。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状态。 对了,刚才忘了恭喜你了。”李明博道。 “什么?”方轶一怔。 “晋省合伙人啊。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那可是很有含金量的,在外面的认可度也高。 不像夏军他们律所,去了就给合伙人名头,之前他想让我转过去。说实话我真有点心动。”李明博道。 “你打算转过去吗?”方轶一笑,看向他问道。 “没想好,县里边的情况您也清楚,就那点案子,僧多粥少。离开是迟早的事。”李明博道。 “说实话,我不太建议你去夏律师他们的律所,规模大小先放一边,主要是资源有限,全靠人数撑着。能给你的助力不大。”方轶道。 “夏军说有几名市里知名的律师转去了他们律所,说不定能有一定的名人效应。”李明博道。 “说句实话,之前夏律师提到的那个李翔瑞律师,我开研讨会时见过,水平一般。 前不久我办的一个刑事案子,李翔瑞接过去办的二审,结果被人家投诉到了司法局。 这样的知名律师你觉得能给律所带来多少资源?而且在市里的律师圈里大家都知道李翔瑞律师,经常上电视,嘴上的功夫好,但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水平一般。”方轶道。 “这样啊!”李明博吃惊的看着方轶。 “所以……你要考虑好。咱们律师可以借力,但是不能依靠,靠人不如靠自己。你要是准备转来市里自己干,就要做好半年没业务的准备。”方轶道。 他所说的半年没业务不是说真的一点业务都没有,而是告诫李明博,要做最坏的打算,要有思想准备。李明博自然明白,当年他差点穷的转行卖煎饼,自然知道没业务的苦。 夜已深,云梅穿着睡衣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红茶,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思绪万千。 一旁铁三角牌的黑胶唱片机内传出了卢冠廷的《一生所爱》: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苦海翻起爱恨…… 记得小时候,姥爷家有一台老式黑胶唱片机,姥姥在世时经常听,慢慢的她也迷上了黑胶唱片机。后来她一个人打拼,赚了第一桶金后,便买了这台铁三角的黑胶唱片机。 吃过晚饭如果无事,她总喜欢听一听,回想当年。但是这两天她却总会有意无意的想起那个中年男律师,越想控制思绪不去想他,就越会潜移默化的想起他,好似一个魔咒一般。 其实她与他接触的机会并不是太多,他的容貌也不出众,在她的圈子里基本上这种模样的男人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却给她一种踏实、可靠,可以依靠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已在……心里处。 此时一缕秋风透过纱窗挤了进来,吹得桌上摆放的茶经翻了几页。 云梅见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笑:“你这恼人的秋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这一日上午,方轶被万可法“抓壮丁”,“押去”办公室强行观看茶艺表演。说实话方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表面上又不得不露出一副以此为荣的表情,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此时,万可法去了卫生间,方轶一屁股坐在了黄援朝的身旁。见黄援朝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方轶一脸的不爽。 “老黄,你不地道啊!”方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板着脸道。 “我可什么都没做,咋就不地道了?”黄援朝梗梗着脖子说道。 “老板跑到我那屋,拎着我的脖领子,让我过来看他表演茶艺,你说,这事是不是你鼓动的?”方轶瞪着他道。 “冤枉啊!我可真什么都没说。”黄援朝嘴上说的硬气,但是他那狡猾的眼神中却挂着贼兮兮的笑容。 第531章 分享,懂不?! “你呀,要看茶艺表演也得咱三一起啊!马义呢?马义咋没来?我强烈要求把马义拎来。怎么也得雨露均沾,这才公平。”方轶正气凌然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老板给马义打电话,让他过来欣赏茶艺,可谁知道这小子比兔子跑的都快,说什么要去妇联联系工作,妇女工作大如天,不能耽误。 这不是吸取了马义的经验教训嘛,老板痛定思痛,直接杀了过去,把你拎了过来。”黄援朝一脸得意的说道。 “哎……还说不是你出的主意,这回露馅了吧,甭废话,今天中午你请客。”方轶一脸不爽道。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黄援朝见露馅了,急忙换了一副嘴脸道。 “为我好?我咋没觉出来?”方轶诧异道。 “你想啊,咱们全律所,就属老板这办公室风水最好,是风水宝地,你是不知道咱们所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地方呢。要想蹭老板的风水,那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得常来常往。 你看我,这阵子老在老板这屋泡着,结果怎么样?”黄援朝卖关子道。 “能怎么样,茶喝多了,多跑几次厕所呗!”方轶一脸坏笑道。 律师本色 第249节 “去!去!去!我这叫内循环好。 ……差点被你带跑偏了,我跟你说,我这个月都接了三个大案子了,一个股权纠纷,两个买卖纠纷,律师费加在一起近一百万。 真的!不信你去问田欣。”黄援朝煞有介事道。 “忽悠,你就忽悠吧。”方轶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 “你看,嫉妒了吧,肯定是嫉妒了。”黄援朝笑道。 “聊什么呢,你们两个。”万可法迈着四方步回到了办公室。 “没事,方律师说您的茶艺进步很快,他恨不得天天过来喝茶,欣赏茶艺。”黄援朝乐呵呵道。 话音刚落,黄援朝就感觉腿肚子被人踢了一脚,咧开了大嘴,露出了一排小黄牙。 “改日吧,今天你们欣赏不成了!”万可法可惜道。 “为啥?”黄、方同时问道。 “来了个刑事案子,我准备交给方律师承办。一会儿当事人就过来,我刚接的电话。”万可法道。 听完,黄援朝和方轶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板,可惜啦,我还带了本和笔来,准备偷师一二呢,结果……上天不给机会啊!”黄援朝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 看的方轶嘴角直抽抽,这表演功底,要是当演员绝对的演技派,而且是本色出演! “既然老黄这么想看您的茶艺,不如晚上加个班,您给他表演下,群众的呼声很高啊!咱得满足群众的要求。”方轶幸灾乐祸道。 黄援朝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咬着后槽牙看向方轶,那意思:方律师啊,做人要厚道! 方轶也笑呵呵的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得意:彼此彼此! “行啦,你们两个别捧臭脚,互相落井下石了。 方律师,你回去准备下,下午来的是位老客户,案件事实和法律分析部分归你,律师费的洽谈交给我。 这回是个绑架案,好好准备下,说不定能赚一大笔。”万可法笑道。 “你看,我说对了吧,风水!绝对是风水问题。你这屁股还没坐热就来了一个大单。提前祝贺你们马到成功。对了,别忘了请客哈。”黄援朝说完,起身一溜烟出了办公室。 “什么风水问题?”万可法一头雾水的看向方轶。 “没啥,他说您这儿风水好,让我多来蹭点好运。”方轶道。 “这话还真不假,这个月他天天跑我这儿蹭茶喝,已经接了三个大案子了,保守估计近百万。”万可法想了下道。 方轶立刻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事?不会是组团忽悠我吧!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刚回到办公室,马义就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来了个葛优躺。 “马大律师,我听老黄说你去妇联联系工作了,我咋看你像刚跑完马拉松回来啊,咋累成这样了?”方轶见他如此,端起茶杯笑道。 马义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侧着脸道:“别提了,今天谈了一个大单,是个老客户转介绍的离婚案子。 梅小婷整天说我给人打离婚案子,收那么多钱,损阴德,让我适当的收敛点,别老收那么多钱,积点德。 我一琢磨也是,古语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管怎么说,咱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优秀青年男离婚律师啊……” “少扯那些没用的,捞干的说。”方轶打断了他的话。 “得,捞干的。”马义费力的坐了起来:“本来我这次去准备收个一两万成本费,给老客户个面子,积点德。 结果一聊我才知道,感情当事人家里贼有钱,她爸是开煤矿的,光玛莎拉蒂就好几个,顿时就勾起了我对金钱……不,对正义的追求之心。 咱哪能看着煤老板的女儿受气啊,这官司必须打,而且要打好,一定要服务周到……” “说重点,收了多少钱?”方轶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 “草!没忍住,最后收了五十万律师费,又忘了初心了!”马义一脸得便宜卖乖的表情道。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方轶擦了下嘴:“没天理啊!老黄这个月接了三个大案子,收了近百万。你一个案子收了五十万,我……” “我真没骗你,不信我给你拿合同,而且如果多挣回来财产,给我按百分之十提点。”马义补充道。 “小马哥……”方轶捂着胸口道。 “哎!啥事?”马义笑嘻嘻道。 “《刑法》要是规定杀人不犯法,我真想掐死你。你故意的吧?是不是知道我创收不够,故意气我?”方轶故作横眉立目道。 马义跟弹簧似的腾的一下弹了起来,笑着往门口跑去:“我真没那意思,分享,懂不,这叫分享快乐!” 马义拉开门,正撞上准备进门的万可法。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毛毛愣愣的。”万可法冲着里面的方轶道:“方律师,走啦,客户已经到楼上会议室了。” 第532章 胆子贼大 会议室内坐着两人,一位是五十多岁身体发福的贵妇,她一身名牌,穿金戴银,画着浓妆,很有暴发户的气质;另一位是三十来岁的女人,没化妆,眼圈发红,应该是刚哭过。 方轶和万可法走进会议室时,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满脸愁容的看着桌上的面巾纸发呆。贵妇在劝她。 “万律师,我又来麻烦您了……”见万可法进门,贵妇起身微笑道。三十多岁的女人也跟着站起身来,显得有些拘束。 “您坐,您电话里说,丁全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万可法坐下后问道。 “哎!他把人家孩子给绑了,现在被关在里面。据说是因为买股权的事。小娟,你给万律师说说是怎么回事。 对了,忘了给您介绍了。小娟是丁全的媳妇,上次您表演茶艺时,她也在场,您还记得不?”贵妇介绍道。 方轶一怔,好家伙!在所里表演下茶艺也就算了,这胖老头怎么还跑到外面去臭显摆了? “哦,有印象。”万可法脸色如常,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尴尬,心道:你快别提那糗事了,现在我的茶艺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之前听丁全说要收购一家汽修厂,后来因为我们家的汽修厂出了点事,手里的资金紧张,就没收成。 我听律师说是因为退还定金的事丁全和对方没商量好,我们家丁全绑架了对方的孙子要定金,后来就被抓了。” “之前我外甥丁全给我发信息说有事商量,当时我在欧洲考察一个项目,就让他稍等几天,等我回去后再说。后来我就接到了丁全被抓的消息,然后就赶紧订机票回来了,昨天晚上刚到的家,这不是立刻就来找您了。”贵妇道。 “哦,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也是我的搭档,方轶律师。方律师擅长刑事案件,很有名气,办过很多大案,我准备把案子交给方律师办,不知道您们意下如何?”万可法征求贵妇二人的意见道。 “没问题,只要是您安排的律师,我都信得过。”贵妇道。小娟也点头表示同意。 “方律师,我和金女士认识很多年了,是老朋友了,小娟是金女士外甥丁全的妻子,都不是外人。”万可法话不用多说,只要把信息传达到了就好。 不要误会,万可法这信息传递的对象可不是方轶,而是对面的贵妇和小娟,那意思很明确,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就放心吧,我安排的律师一定尽全力,把案子办好。 “您好,我是方轶。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方轶将两张名片递了过去:“之前你们聘请的律师有没有说其他的内容?” “有,之前那位律师说,我们家丁全只是绑票,没撕票,不会被判死刑,有可能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我就了解这么多。”小娟道。 “因为了解的案情太少,我现在无法做判断,我建议待我们会见后再对案情进行分析,再跟您两位沟通案件情况。 现在案子在哪个部门?是公安机关还是检察院?”方轶问道。 “我听之前的律师说案子在检察院,送过去有一阵子了。”小娟道。 “万律师、方律师,律师费得多少钱?如果我们把丁全的案子委托给您们办理。”金女士问道。 “丁全这案子比较复杂,律师费二十万。放心吧,这案子由方律师主办,我会一直盯着的,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万可法道。 万可法报完价后,方轶看向对面的二人,心中一阵忐忑:胖老头报这么高的价格会不会把客户吓跑啊! 小娟不敢做主,看向金女士。 “没问题。”金女士毫不犹疑道。 方轶心中松了一口气,有钱就是豪横,二十万律师费,都不待还价的。 “好,我们安排人准备手续。”万可法说完看向方轶,后者立刻掏出手机安排周颖准备手续。 半个小时后,金女士付完款后带着小娟离开了律所,方轶跟着万可法回到了办公室。 “刚才我以为金女士要跟您讨价还价呢,没想到她那么干脆就答应了。”方轶坐在沙发上,微笑道。 “那个金女士叫金燕,你别看她打扮的跟暴发户似的,运气可好了,而且胆子贼大,唯一的缺点就是文化低些,初中都没上完就开始闯荡社会。 当年她父亲是最早一批南下倒腾牛仔裤的人之一,后来南下利润少了,她父亲又北上去俄罗斯倒腾轻工业品和羽绒服什么的,赚了不少钱。 金燕随他爸,非常有经商头脑。 二零一三年四月份,金价跳水,她看准了行情,带着一帮老娘们‘杀进’金店,买买买,一通买,别说金条了,连金首饰都被买光了。 后来她又跟着一帮老娘们去香港扫货,把金条都买断货了。当时她手里钱不够,把两套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买买买。够狠吧!”万可法道。 “嗯,是够有魄力的。要是我有那么多钱,肯定存银行里等着吃利息。”方轶点头道。 “这不算什么,她的主业是炒股,当年南方发行股票,她爸被人求着买了些。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大赚了一笔。 二零零四年她开始炒股,结果当年她买的股票差点被腰斩,后来她熬到了二零零七年,在二零零七年九月股票快涨到六千点时候,她将手里的股票全抛了,大赚特赚了一把。 次月大盘断崖式大跌,惊得她一身冷汗,要是晚一个月抛售股票,她肯定会被套死,当时她可是配资买的股票,把身价性命都赌上了。 此后她有所收敛,在二零一三年六月,沪综指一千八百多点的时候,她又买入了不少股票,之后的几年股市大涨,一直到二零一五年大盘涨到五千多点才抛。那次她又赚了个够。 我媳妇当时扔了一百万给她,让她帮着炒股,结果拿回来一百七十多万。厉害吧! 她手里现在主要是黄金,准备长期持有。黄金这东西你是知道的,贵金属,比股票靠谱,肯定赔不了。”万可法得意道。 “这人的运气要是来了,真是挡不住。不服不行!”方轶不住的点头,赞叹道。 第533章 非法债务 “所以啊,二十万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本来我想跟她要五十万,但是考虑到毕竟被关进去的不是她儿子,而是她外甥,虽然她很照顾这个外甥,但毕竟亲属有别,律师费太高了,她肯定不会出。 你得研究客户的心理,咱们是省内第一大的律所,你又是咱们律所的合伙人,合伙人出马要二十万元律师费,多吗? 最关键的是,金燕有这实力,信任咱们。把案子给她办好,别忽悠她,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吧,有些事不是律师能左右的。”万可法道。 “嗯,您放心吧。我已经让周颖约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的阅卷了。”方轶道。 次日早上,方轶和周颖在看守所见到了金燕的外甥丁全。丁全三十多岁,有些秃顶,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啤酒肚很明显,看起来不像是奸诈之辈。 “丁全,你知道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吗?”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250节 “知道,绑架罪。”丁全道。 “你家庭条件不错,为什么要这样做?”方轶不解的问道。 凡是犯罪皆有动机,有的是一时冲动,有的是长期被迫害,有的是为了报仇,总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犯罪。而犯罪的动机对于辩护律师来说很重要。 丁全抬头看向方轶:“这次被抓都是我一时冲动……” 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小企业家,一心想把自己经营的汽修厂做大做强。 今年年初的时候,隔壁县里有家叫宏业的厂子要转让。丁全得到消息后去看了下,他觉得那厂房地理位置不错,交通便利,土地证和房产证都全,手续也合法。 最主要是宏业厂跟他的厂子是同行业,都是搞汽修的,很多设备都能用上,宏业厂的老板周旺很有经营头脑,经营汽修厂多年赚了不少钱,现在年纪大了,想急流勇退,所以想出售厂子的股权。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丁全与周旺签订了汽修厂的股权转让合同。按合同约定,周旺将汽修厂的全部股权作价一百六十八万元转让给丁全,定金十万元,一个月内付清全部款项,然后双方到工商部门办理股权变更手续。 丁全当即交了定金十万元。结果,就在付款后不久,丁全的厂子发生了事故,两名员工一死一伤,因为是工伤,他没给员工缴纳社保,死亡赔偿金和住院治疗的费用全部都要他支付。他手里的资金一下紧张起来。 本来他想跟小姨金燕借些钱周转下,不巧的是正赶上金燕去了国外看项目。 眼看着一个月快到了,丁全找到周旺约定将交易再往后推迟半个月,为表示诚意,他又给周旺支付了十万元,并口头保证,如到期无法支付全部款项,这二十万元他不要了。 因金燕在国外仍未回来,到期后,丁全未能筹集到全部股权转让款。周旺遂将厂子的股权卖给了其他人。 此后丁全越想越窝囊,便找到周旺商量退款的事,周旺自然不同意。后来丁全找来中间人赵宝出面说情,周旺只同意退还一半,十万元。但丁全不同意。 此后周旺将十万元转给了中间人赵宝,让其转交丁全,当时赵宝的公司正好需要流动资金,便自作主张将十万元留作自用,并未将此事告知丁全。丁全对此事也不知情。 丁全在多次追要款项无望的情况下,便盯上了周旺二岁的孙子。几日后的中午,他开车到了周家门口,见周旺的孙子正在门前玩耍,便将其抱上车,开车离去。 随后,丁全给周旺打电话,索要二十万元,拿钱换人,报警就撕票。周旺告诉他已经退还了十万元,并把银行转款记录发给了他,直到此时丁全才知道原来中间人赵宝拿了十万元,未告诉他。 随后,丁全将索要的款项由二十万,变为十万元,周旺为了尽快救回孙子,便通过银行账户给丁全转了十万元,然后到指定地点将孙子接了回来。之后,周旺报警,警察很快将丁全抓捕归案。 “你有没有想过绑架的法律后果?”方轶问道。 “想过,可是我当时急需用钱,借钱又借不到。”丁全说着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向你小姨夫借钱?”方轶问道。 “我小姨夫一直瞧不起我家,而且跟我小姨的关系不是太好。所以……”丁全道。 “你被抓了,你的汽修厂谁在管理?”方轶问道。 “我已经跟厂里的师傅们都说清楚了,把钱都给大家结了,不欠他们的工资。另外我让厂里的老高师父,帮我媳妇把厂子处理了,换些钱给他们娘俩过日子。即便我被判个十几年,她们娘俩也不至于为吃饭发愁。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两个员工一死一伤,我已经花了不少钱,厂子要运营没有流动资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也是没有办法。”丁全一脸的纠结,双手用力挠着头皮道。 “你有没有伤害周旺的孙子?”方轶问道。 “没有,我把那小孩放在宾馆,一顿三餐没有亏待过他。”丁全道。 出了看守所后,周颖发动车子,突然问道:“方律师,我记得之前您办过一个案子,跟这个类似,但是那个案子当事人要的是合法债务,最后法院认定的是非法拘禁罪,没有认定绑架罪。 这个案子当事人向对方索要十万元定金,按照法律规定,丁全违约在先,定金对方不退给他是合法的,后期支付的那十万元,丁全口头保证如违约也不要了。 这样的话,丁全索要的二十万就不是合法债务了,严格的说不算债务。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得按照绑架罪处理了?” 方轶一笑:“不错,还记得之前咱们办的案子。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之规定,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按照非法拘禁罪处理。 但是本案中,丁全和周旺之间的纠纷尚未通过法院,所以纠纷并未解决,在此情况下,本案并非没有一点机会,你回头查下司法解释。下午咱们去检察院阅完卷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方轶和周颖一直忙于丁全的案子,为开庭做准备。 第534章 索要非法债务构成什么罪? 在十月一放假的前一周的周三,中院对丁全绑架案进行了公开审理。丁全的小姨金燕和他媳妇小娟坐在旁听席上,紧张的听着检察员宣读起诉书。 “……本院认为,被告人丁全在购买被害人周旺的汽修厂股权过程中违约,无权要求返还定金,所付定金应归周旺所有。 被告人丁全绑架他人,索要此款,属于绑架勒索行为,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绑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审判会长,起诉书宣读完毕。”坐在公诉人席首位的男检察员道。 “被告人丁全,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指控的事实没有异议,我确实抢了周旺的孙子,但他欠我二十万,我是为了要那二十万元才把小孩弄走的,不是绑架,所以我对指控的罪名不认可。”丁全道。 他已经豁出去了,反正家里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看向丁全道:“被告人丁全,你之前认识被害人周旺吗?” “不认识。”丁全道。 “你怎么知道被害人出售汽修厂股权的?”检察员问道。 “我是听别人说的,后来我去找他谈买股权的事,我们双方签了买卖合同。”丁全道。 “签订股权买卖合同后,你有付过钱吗?”检察员问道。 “付过,我先支付了十万元定金。后来我去找他商量延期付款的事,又给了他十万元股权转让款。”丁全道。 “后来你们双方是否办理了股权转让手续?”检察员问道。 “没有。我没钱支付剩下的股权转让款,他后来把股权卖给别人了。”丁全道。 “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关于之前支付的那二十万元。”检察员问道。 “我去找周旺协商,想把钱要回来,但是他不给我。”丁全道。 “他不给你钱的理由是什么?”检察员问道。 “他说我违约了,定金不退。后来我找了中间人赵宝从中说和,他同意退我十万元。”丁全道。 “被害人周旺把十万元退给你了吗?”检察员问道。 “没退给我,周旺把钱退给了中间人赵宝。我是在绑走周旺孙子后才知道的。”丁全道。 “你为什么要绑走被害人周旺的孙子?”检察员问道。 “因为我想要回之前支付的二十万元,周旺不给我。”丁全道。 “后来周旺给你钱了吗?在你绑了他孙子后。”检察员问道。 “给了,因为有十万元他支付给了赵宝,所以后来我只要了十万元就把他孙子放了。”丁全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被告人丁全,你是否曾向法院起诉被害人,索要之前已经支付给被害人的二十万元?”方轶问道。 “没有起诉。”丁全道。 “你绑了被害人的孙子,为什么要二十万元?为什么不要三十万或者五十万?”方轶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让法官加深对“绑架”索要款项的数额与之前丁全支付给被害人款项数额之间的关系。 “因为我只给了周旺二十万,其中十万是定金,剩下的十万是股权转让款。”丁全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向审判长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丁全的行为构成绑架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丁全在履行股权买卖合同中,违约在先,无权索回定金,被告人索要的二十万元中部分款项并非合法债权,带有勒索的意思,不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规定的非法拘禁罪的构成要件。 二、被告人绑架的人质并非股权买卖合同关系的相对人,而是没有任何过错的相对人的孙子。 综上,公诉人认为,被告人绑架他人,索要非法债权,属于绑架勒索行为,应以绑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丁全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没有绑架周旺的孙子,我只想要回我的钱,我不是绑架……”丁全极力辩解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犯罪目的本质上是索取债务,而非勒索财物,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的规定,构成非法拘禁罪。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的规定,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是索债型的非法拘禁罪。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的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或者偷盗婴幼儿的是勒索型的绑架罪。 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可知,非法拘禁罪和绑架罪的主要区别在于行为人的犯罪目的不同,勒索型绑架罪是以勒索财物为目的,而索债型非法拘禁罪则是以索要债权为目的。 换句话说,在绑架罪中,绑架人与被害人之间一般不存在任何债权债务关系。在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中,行为人与被拘禁人之间则存在债权债务关系。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索取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非法拘禁他人行为如何定罪问题的解释》的规定,行为人为索取高利贷、赌债等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而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也应当以非法拘禁论处,而不能定性为绑架罪。 由此可知,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中的‘债权’可以是合法债权,也有可以是非法债权(比如赌债、高利贷等),但应以债务额为限。 换句话说,即便行为人与被害人之间存在真实、合法的债权债务关系,如果行为人索要的赎金数额远远超出了债权债务的数额,那么行为人的犯罪目的就已不再局限于索取债务了,同时又具备了勒索财物的目的,应按照一行为触犯数罪名的想象竞合的法律适用原则来处理,即择一重罪论处,应以绑架罪定罪量刑。 结合上诉法律规定和解释,从本案事实来看,被告人丁全的目的是为了索取债务而非勒索财物,因此构成非法拘禁罪。具体如下: 第一,本案被告人丁全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周旺汽修厂的股权,在被告人丁全未明确表示放弃购买股权的情况下,周旺将汽修厂的股权转让给了他人,从而导致被告人坚持要求被害人返还已给付的二十万元,这是一般人的正常心理反应。在此情况下,要求未系统学习过法律的被告人准确预见自己的要求可能不会被法律所支持,是不适宜的。 第二,在双方之间存在合同纠纷的情况下,在该纠纷未经法院审理前,双方所争议的权利义务关系处于不稳定状态,尚未确定。在此情况下判定被告人不能主张返还二十万元款项,同样也是不适宜的。 第三,一般来说,民事行为是当事人的一种意思自治的行为,只要双方当事人的意思表示真实一致即可,法律一般不予干涉。在此情况下,确定本案被告人不能要求被害人返还二十万元,也是不妥的。 本案被告人丁全非法拘禁被害人孙子的行为,本质上的确是出于索取二十万‘债务’的目的,虽然上述债务可能不会得到法律的支持,但被告人在实施非法拘禁行为时,心里上确实认为这种‘债务’是客观、理所应当存在的,且事实上也一直在主张上述债权,索要的款项没有超出二十万元的范围。 另外,本案被告人一开始提出退还二十万元的要求,但在得知被害人已将其中的十万元交给中间人赵宝后,立刻将索要的款项变为了剩余的十万元。由此可见,被告人丁全从始至终都没有超出二十万元的债务范围,没有勒索财物的意思表示。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丁全虽以绑架、扣押他人的方式索取财物,但其行为是在索要‘债务’的目的支配之下实施的,除要求被害人退还二十万债务外,并未勒索其他钱财,因此其行为不构成绑架罪,而应定非法拘禁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公诉人认为,索债型非法拘禁罪的对象应当是特定的,即被告人只能拘禁与之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当事人本人,而不能任意扣押与案件无关的人,包括当事人亲属等,并借此向与之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当事人本人索取债务,否则就侵犯了无过错的他人人身自由,应以勒索型绑架罪论处。 本案中,被告人拘禁了被害人的孙子,被拘禁者超出了特定人(周旺)的范围,因为我们认为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绑架罪。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律师本色 第251节 辩护人认为,在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中,债权人所选择的被拘禁人一般来说是与之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当事人本人。但这并不代表,索债型非法拘禁罪的对象就只能是与债权人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当事人本人。理由如下: 一、现行有效的法律没有明确限制‘为索取债务,非法拘禁、扣押他人’中的‘他人’必须是与债权人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债务人本人。 二、在司法实践中,由于债务人躲避或者其他原因导致债权人索债不能,债权人可能会选择拘禁债务人的亲属,特别是其幼年子女等,并以此来向债务人本人索债。 究其原因,在于债务人与其亲属、子女具有特定的关系,债权人可以以其为要挟,实现追索其债权的目的。 综上,将索债型非法拘禁罪的对象限定为与债权人有债权债务关系的债务人本人,并将此作为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与勒索型绑架罪的区别,既不合乎现实情况,也无法律根据。完毕。”方轶道。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丁全在多次索款无望的情况下,采取扣押的手段拘禁了被害人的孙子。本案被告人的犯罪目的仅是想索回已预付的股权转让款及定金,并没有提出其他额外的勒索要求;且被告人侵害的对象也是特定的,即与之有着买卖关系的周旺的孙子。 被告人虽然采取了绑架他人的手段,但因其主观上不是以勒索财物为目的,而是以索取债务为目的,故仍应以非法拘禁罪论处。 本案案发前,该起股权买卖合同纠纷未经人民法院审理或有关机关调处,买卖双方当事人争议的权利义务关系尚未依法予以确认和实现,其纠纷仍然存在。被告人索要的款项既有购买股权的定金,又有预付的股权转让款。 公诉机关以被告人违约,无权要求返还定金,其绑架他人索要此款,即属于勒索他人,其行为应定绑架罪,这一定性意见不当,不予支持。 本案被告人及其辩护人提出的被告人以索债为目的绑架他人,应以非法拘禁罪定罪量刑的辩护意见,符合本案实际情况,予以采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一款和第三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丁全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审判长宣判道。 听到审判长的宣判后,丁全瞪大了眼睛,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思想准备的他,顿时浑身一松,眼泪流了下来。 第535章 万一把人家的名字抄到咱卷子上,不毁人家名誉嘛 在被带出法庭前,他向法官和方轶各鞠了一躬。路过旁听席时,小娟没有说话,双眼含泪的凝视着他。 “放心吧,她们娘俩有我呢,我们会去看你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金燕冲着丁全道。 “方律师,谢谢。”金燕走出法院大门后,对方轶道。 “您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方轶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丁全?”金燕问道,一旁的小娟也眼巴巴的等着方轶的回答。 “现在还不能探视,等刑事判决生效后,你们就可以预约去探视他了。”方轶道。 一审宣判后,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丁全未提出上诉,检察院也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当然这都是后话。 清晨时分,方轶睁开双眼,眼神懒散的望着天花板,并未急着起床。卧室的推拉窗没关严,留着一道四指宽的缝隙,不断的有清凉的空气溜进屋内,轻轻吹过方轶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他感到了一阵寒冷,急忙拽了拽空调被。 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爸,咱们几点走啊?”门外传来了方安志的声音。 方轶猛地拍了下脑门,暗道:草!昨天晚上喝多了,把这事给忘了。 十月一放假前,方轶跟儿子商量好了,准备回老家村里住上几天,这时候正是收获的季节,山上的柿子都熟了。 对于方安志来说,挂在树上自然熟的红彤彤的柿子是他心中不可替代的美味,承载了很多过去的记忆,此时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回去了。 “咱们上午去超市给你爷爷买点营养品,收拾下就走,午饭前到家。”方轶坐起来搓了搓脸说道。 “我已经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他炖了一锅红烧肉,就等咱们了。爸,已经八点多了,你也赶紧起床吧,要不赶不上午饭了。”方安志道。 “好,马上。”方轶应付道。 昨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方安志在屋里复习功课,方轶坐在书房内正在喝茶看书,李书明给他打电话过来,约他喝酒。 方轶跟儿子打过招呼后,便去了辉煌,这一顿酒喝的有点多,辉煌的一位经理将方轶送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方安志早就睡着了。 中午回到村里,吃过午饭后,方安志跟着爷爷方有财去爬山了,爬山是假,山上的红柿子才是他的目标。方轶一人在家收拾桌子,洗碗刷盘子。 正在方轶忙活的时候,院中传来了方冒的声音:“有财叔,有财叔在家吗?” “冒哥,我爸带着小志出去耍了。”方轶擦了擦手,走出门来。 “我就知道你在家呢,晚上去我家,咱们喝一杯。千万别跟我说你不去,这是你嫂子给我的任务,必须完成。 晚上咱们吃烤串,我从生子那弄了一只羊。”方冒道。 “好,等我爸跟小志回来,我们一起过去。”方轶不好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不用,我马上给有财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咱们先过去,生子正在那边切肉串串呢。走吧!”方冒道。 方轶走进方冒家时,生子正在案板前用刀切着羊肉,旁边的盆中已经有了半盆羊肉。 “轶哥来了,本来我想让大家去我那,聚一聚,冒哥非让来村里聚。明天都去我那哈。”生子一脸喜色道。 “好,今天在我家,明天去你农场。”方冒笑呵呵道。 朋友也好,亲戚也罢,总归是要走动的,如果不走动慢慢就会疏远,时间一长肯定就断了。 生子现在是十里八乡炙手可热的人物,养羊大户,乡里的大领导都去视察过,据小道消息,县里有可能会把他树立为致富标杆。 如果生子这面大旗真竖起来,方冒和八字胡村主任都会受益,所以在生子没有起来之前,他们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生子,同时也防着其他村借着交流经验的名义过来抢人。 八字胡村主任直接给生子免了租金,还将老炸药库附近的土地都划了出来,向上面申请建立养羊基地,自从养殖公司的牌子竖起来后,村里原来外出打工的青壮年有不少被安排去了生子的养羊基地,众人拾柴火焰高,经营规模也扩大了很多倍。 方冒比不了八字胡,村里本来就一穷二白,当年把生子推出去也是为了生子好,现如今八字胡拿出了极大的诚意支持生子搞养殖,方冒有些着急。 钱,村里肯定是出不了多少,人呢,村头那帮懒汉又不愿意过去打工,方冒没办法只能给与人文关怀,说白了就是打感情牌。 方冒知道方轶对生子有恩,生子这人重情义,所以一旦有机会,方冒肯定会拉着方轶一起找生子聚一聚,拉近关系。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在夕阳的照耀下,方有财和方轶走进了方冒家。此时院中已经烤上了羊肉串,方冒媳妇赵翠霞自告奋勇做大厨,方有财、方冒、生子和方轶围坐在一旁的桌旁,边喝边吃。 方安志比方冒的儿子方安信小三岁,两人一个上初中,一个上高中,很聊的来,一边站在烧烤架旁大口的吃着刚烤出来的肉串,一边小嘴吧吧的说着各种新名词。 虽然赵翠霞插不上嘴,但是看着小哥两聊天,心里挺高兴。 “你们两个慢点吃,别烫着。那边有果汁,安信,去给你弟弟拿几瓶酸奶过来,给你叔叔和爷爷也搬一箱,酸奶可以解油腻。”赵翠霞一边忙着烤串,一边招呼道。 “冒哥,安信快高考了吧?”方轶咽下口中的烤肉,问道。 “还有一年,今年高二。就他那水平,考不考都一样,一天到晚琢磨着吃喝,拿起笔来比拿锄头还费劲,晚上让他复习下功课,用不了十分钟就找周公去了,能考上大学才怪。 每次考试,连他妈都劝他:孩儿啊!咱会写就写,不会写别瞎写,万一把人家的名字抄到咱卷子上,不毁人家名誉嘛。再说了那笔买的都挺贵的,能省就省一点,别浪费。”方冒发牢骚道。 听完,方轶一口酒喷了出来,生子也乐的差点岔了气。 第536章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冒哥,嫂子这也太打击孩子自尊心了吧。”生子道。 “叔,没事。在我们家,像我这样的,但凡有点自尊心都活不了这么潇洒。我妈这么说已经很婉转了。”方安信嘴里嚼着烤肉,双手搬着一箱酸奶,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我妈说喝酸奶可以解油腻。” 说着,他将酸奶箱打开,每人面前放了两盒酸奶:“爷爷,叔,您几位尝尝,这酸奶是xj那边的,我妈说是这酸奶好喝。” “安信,你将来准备干点啥?”方轶接过酸奶后,问道。 “我不是读书的料,实在不行就学个厨师,去给我妈打工。”方安信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为了让你给你妈打工啊!咱家不指望你升官发财,只要有个稳定工作,让我少生点气,多活几年就行。 咱家祖坟上没长那根草,出不了状元,但也不能都开小店啊。”方冒停下筷子,吹胡子瞪眼道。 “冒哥,一人一个命。也许过两天他开窍了,一下起飞了呢。男孩子开窍晚,很多都是高中才开窍,那成绩蹭蹭的往上窜。”方轶打圆场道。 “就是,方轶说的对,我儿子就是没开窍,开了窍不比别人差。这是刚考的羊腰子,吃点热的,这些凉的,我拿去再烤烤哈。”赵翠霞放下几串羊腰子后,将桌上的羊肉串拿走了。 一杯酒下肚,方冒感叹道:“方信小的时候,我觉得我儿子就是人中龙凤,不当个封疆大吏都对不起我;等他上小学了,我突然觉得可能期望有点高,心想算啦,当个市领导或者县里的领导也行;等他上了初中,我就剩一个念头了,好好活着,身体健康就好。” “冒哥,你也太悲观了。上大学出来的不一定都是人才,没文凭的也不一定就不能混出来。我就觉得赚钱这事吧,跟人有关,跟学历无关。”生子道。 以前生子不敢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人微言轻,家里穷的掉渣,没人会拿他的话当回事。正所谓:人穷别说话,位卑莫劝人。 现如今,生子家的日子过起来了,钱包也鼓了起来,吃喝不愁,他的话自然就有了份量。 “我觉得生子这话说的对。学历高的不一定赚钱,没学历的也不一定就混的差,关键在人。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南方很多小老板文化水平都不高,但是人家靠着吃苦耐劳每年都不少赚,比拿死工资的强太多了。指不定哪天安信这小子就飞黄腾达了。”方轶道。 “借你们两位吉言,希望如此吧。”方冒一脸无奈道。 十月一放假最后一天,方安志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市里。 “你带那么多冻柿子干什么?下周回来再吃不就行了。”方轶见方安志从冰箱里往外拿冻柿子,足足装了一泡沫箱,有十多斤,不解的问道。 这些柿子是方轶一家三口昨天去山上摘的,回来后方安志特意去找方安信要了一个平时收快递留下的泡沫箱子。起初方轶不知道儿子拿泡沫箱子干什么,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装冻柿子。 “这些是送人的。”方安志头也不抬的说道。 “送人?送谁?你李叔?”方轶疑惑道:“你李叔牙不好,吃不了这么凉的。” “我知道,这不是送他的,是送云阿姨的,昨天我把柿子拍照上传朋友圈,云阿姨说她也喜欢吃冻柿子。 上次云阿姨请咱们吃饭,咱们一直没表示,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她回个礼。”方安志道。 “那行,你装好了放车上,我回头给她送茶庄去。”方轶没想到儿子比自己想的都周到。 “不用了,云阿姨说茶协下午有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呢,没个准点,让我把家里地址给她,她直接过来取。”方安志抱起泡沫箱道。 中午吃过饭后,方有财依依不舍的看着孙子上了车,直到方轶的车消失不见才回转家中。 方轶劝父亲跟着一起去市里住,但是方有财觉得市里拥挤,住在楼里跟住鸽子窝似的,太小、憋气,不愿意去。 晚上吃过晚饭后没多久,门铃响了。 方轶打开防盗门,只见云梅化着淡妆,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出现在门口。 “云总,快请进。”方轶将云梅让进了门。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云梅进门后客气道。 “没事,您坐。我本来想给您送过去,小志说您要过来取,我就把柿子放在冰箱里了。都是自然熟的软柿子,昨天冻了一宿了。我这就给您拿去。”方轶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云阿姨,您来了。”小志听到说话声,从卧室走了出来。 “是呀。我可是闻着柿子的香味来的。”云梅笑呵呵道。 “我先给您弄两个,您尝尝。可好吃了。”方安志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端出来一个碗,碗里放着两个冻柿子,红彤彤的非常好看。 律师本色 第252节 “您尝尝。”方安志把碗递给了云梅,又给了她一把小勺子:“要舀着吃才过瘾,可凉了。” 云梅接过碗和勺子,尝了一口,立刻冻得她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嘴中含混道:“太……太凉了!” “哈哈哈,看来您吃不了带冰碴的。回去后,您用凉水把它化开了再吃,冰凉的,味道好极了。”方安志笑道。 云梅感觉口腔都快被冻住了,舌头发僵,含混不清道:“好,我回去试试看。” 此时,方轶端着一泡沫箱子的冻柿子走了出来:“云总,您回去后一定记得把冻柿子放冰箱里,别让它化了,随吃随化。” “嗯,记住了,谢啦!我有好几年没吃过冻柿子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云梅笑道。 “挺沉的,我给您送下去。”方轶说完送云梅下楼。道别后,方安志回卧室去了。 “这个小区环境不错。”云梅看了看周围环境道。 “嗯,小志在前面的实验中学上学,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买房,主要是距离学校近,方便接送。”方轶将冻柿子放到车后备箱后,说道。 第537章 黑吃黑 “谢啦。有空到云雾茶庄喝茶。 对了,我得感谢您把万律师介绍给我,这段时间他可没少从我们茶庄买茶叶。他家里是不是在开茶馆?”云梅笑盈盈的问道,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方轶故意装傻道。 他总不能告诉云梅,胖老头为了拉团队里的律师欣赏他的茶艺,搞“看茶艺赠茶叶”的活动吧。太丢人了! 次日一早,方轶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久未见面的大师兄周慎打来的。 “师弟,最近怎么样?”周慎问道。 方轶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还好,师兄,您的律所办的怎么样了?”方轶问道。 “去年我收了一家运营了十多年的老律所,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营,现在基本上已经上了正轨了。 前段时间我本想联系你,结果律所一堆事,德发集团那边又上马了一个新项目,就给耽搁了。”周慎道。 “我知道你忙,所以一直也没敢给你打电话,你这是能者多劳,等都稳定了就好了。”方轶笑道。 “你现在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在京城都知道你的大名,怎么样,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们指导下工作?”周慎开玩笑道。 “师兄,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两下子也就搞下刑事方面的案子,比京城的大律师差得远。”方轶笑道。 “谦虚!当律师太谦虚了可不好。我有个事找你帮忙。”周慎说道。 “什么事?”方轶一怔,问道。 方轶琢磨着,师兄周慎找自己帮忙,估计十有八九是刑事业务上的事,除此以外,他还真想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能帮到周慎。 “我们律所的团队刚组建不久,以非诉为主,诉讼律师以商业合同纠纷居多,刑事律师没几个,水平一般。 最近我们律所接了一个刑事案子,是个老客户介绍过来的,你也知道开拓资源不容易,这个案子其实是个大客户扔给我们投石问路的,想看看我们的水平。 所里的几个律师对案件分析后意见不一,你在刑事方面经验丰富,我想请你过来听下,给个建议。 不过我得事先跟你说明白了,你属于友情客串,没有费用,只有红包。”周慎笑道。 “这话说的,提钱多伤感情啊!你说吧,让我什么时候过去,我听你安排。”方轶拍着胸脯道。 “好嘞,还是师弟你够意思。明天你有安排吗?如果没有安排我就让人给你订票了。一会儿我让助理把案件情况发你邮箱,你先看看研究下。”周慎道。 “好嘞,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当天过去当天回来,我怕孩子没人管,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方轶道。 “没问题。我让助理给你定上午八点多的火车,然后下午三点多回去,怎么样?”周慎道。 “噢啦。一会儿我把身份信息发给你。”方轶说完,挂断了电话。 次日一早,方轶送小志去学校后,直奔火车站,乘上了北上的高铁。 周慎的律所在德发集团旗下的写字楼内,紧邻地铁,有一千多平的样子,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出来进去的律师各个职业装,非常正规。 听完周慎的介绍方轶才知道,整个律所现在有四十多人,除了合伙人外,全部工薪制,因为以非诉业务为主,所以全所百分之八十的律师都是非诉律师,剩下的诉讼律师也是按照业务比例配制的。 刑事部门一共有三位男律师,一位姓赵,五十多岁,据说是从南方某省的检察院退休的,来京城做律师有二三年了,周慎主要是利用他的经验和曾经的特殊身份谈案,他很少办案子。 因为是系统内出来的,所以赵律师天然带有一丝体系内的气质,算是所里刑事领域的“权威”。 另外两位是执业三四年的刑事律师,一个姓王,一个姓孙,是周慎从原来的律所挖过来的,应付一般的刑事案件没有问题,碰上复杂的刑事案件就差点意思了。 这两位律师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拿到车本后开了一两年车的司机,大有一种“律证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了解完所里的大概情况后,方轶跟着周慎去了会议室。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坐着六个人,周慎、年轻漂亮的女助理、团队的三位刑事律师及方轶。 “我先给大家介绍下,这位就是我的师弟,方轶律师。之前你们找的五个案例中有二个就是他这两年办理的刑事案件。 方律师一直在外省执业,这次我把他请来,大家一起分析下之前咱们承接的刑事案子。”周慎介绍道。 话音落下后,会议室内响起了比较热烈的掌声。 虽然说“文无第一”,文人相轻的毛病在律师圈里也很盛行,但钱压奴背手,艺压当行人,会议室内的众人都是法律圈里的人,众人都看过之前方轶办的案子的判决书,对他的专业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咱们长话短说,方律师下午还要赶回去,现在就开始吧。”周慎道:“赵助理,你给大家介绍下案情。” 年轻漂亮的女助理拢了一下头发,打开了投影仪,开始介绍案情。 本案的被告人高起原与被害人曹文学曾合谋,在东北绑架了一位富豪,勒索五百万人民币(该绑架案已经另案处理)。 在绑架实施前,被告人高起原与被害人曹文学约定由高起原实施绑架行为,由曹文学出面向被绑架人家属索要赎金,收到赎金后,再由曹文学将其中的百分之五十分给高起原。 两人得手后,逃到了京城避风头,在城南的dx区城中村躲了一阵子后,曹文学见风平浪静,便起了黑吃黑将所有赎金据为己有的念头。 从城中村出来后,因为曹学文迟迟不分赎金,引起了高起原的强烈不满,高起原给曹文学打电话索要应得的那份赎金,曹文学却抵赖说风声太紧,那笔钱不方便动用,让他再等等。 第538章 三足鼎立 见曹文学不分钱,被告人高起原顿起疑心,随后他又进行了多次索要,然并卵。 高起原一怒之下,便打算绑了老搭档索要钱财。此后他携带匕首、辣椒水、电击棒等工具,至曹文学藏身的小区守株待兔,准备绑了曹文学后将其带至事先在郊区租的一处地点偏僻的库房,实施拘禁“讨债”,索要属于自己的那二百五十万。 在蹲守了几天后,高起原终于见到了提着烧鸡,哼着小曲回来的曹文学,后者见到蹲在楼门口吸烟的高起原后,心中一惊,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高起原眼露凶光向他走来,他立刻大惊失色,向大门口的保安跑去并大呼救命。他的呼救声惊动小区里的居民和保安,高起原踹了他一脚后,见事情败露只得逃走。 曹文学知道高起原是什么样的人,一旦他认准的事,肯定会干到底,此后曹文学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他想到了“借刀杀人”,想借警察之手干掉高起原,以解燃眉之急。曹文学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认定即便高起原被抓也不会把绑架的事说出来,因为他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随后他向警察报案,说有人要绑架他。绑架可是大案,于是警察根据监控锁定了高起原,并开始排查。 而此时的高起原日子也不好过,之前干了一票,结果钱都被曹文学拿了去,他手里的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正在他借酒消愁,合计着怎么找曹文学算账之时,警察闯进了出租屋,一举将他抓获。 高起原做梦也不会想到是曹文学报的案,他以为是之前在东北的绑架案事发了,于是被抓后一直闭口不言。后来警方问来问去,高起原听出了门道,感情警察找自己不是为了东北的绑架案,是为了曹文学的事。他恨不得将曹文学大卸八块。 就在京城警方准备将案子移送检察院之际,东北警方发来了协查函,京城警方一看,立刻笑出了“鹅”声,没想到刚破获的绑架案犯罪嫌疑人高起原和被害人曹文学居然是绑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检察院审查起诉,最后以非法拘禁罪,将被告人高起原起诉到了区法院。 高起原这人虽然不起眼,但是他有个哥哥在一家大集团公司手握实权,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虽然兄弟两个关系一直不好,但终归是兄弟。于是高起原哥哥将兄弟的案子交给了周慎。 “好了,案情就是这样,之前大家也都看过案卷了,现在说说你们的想法,各抒己见,这个案子咱们怎么辩护对当事人最有利。”周慎道。 “周律师,方律师,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抛砖引玉。被害人曹文学报案称高起原要绑架他,但是检察院认定高起原构成非法拘禁罪。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高起原并未实际实施拘禁的行为,甚至连扣押行为都未完成,是不符合非法拘禁罪的追诉标准的。所以我建议做无罪辩护。”王律师道。 “我同意为高起原作无罪辩护,但是我的理由与王律师不同。 我认为,被告人高起原向曹文学索要的并非是合法债务,而是二人绑架他人所得的赎金。因为二人之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所以赎金不能算是债务。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索取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非法拘禁他人行为如何定罪问题的解释》的规定,行为人为索取高利贷、赌债等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而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也应当以非法拘禁论处,而不能定性为绑架罪。 但是上述解释中‘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是指与高利贷、赌债相当的债务,不应包括因触犯刑法而分赃不均,产生的所谓的债务。 另外,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在被害人曹文学否认双方之间存在债务的情况下,高起原无法举证证明双方之间确实存在约定或者存在债务,所以不应认定两人之间存在债务,不应构成非法拘禁罪。”头发花白的赵律师一脸严肃的说道。 “孙律师,你怎么看?”周慎问道。孙律师是他团队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刑事律师,属于人微言轻那种,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我查了下,非法拘禁罪目前仅有涉及职务犯罪领域的立案标准,对于普通的刑事案件未设定追诉标准。 参照《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立案侦查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试行)》(1999年9月16日起施行)之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涉嫌利用职权非法拘禁,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予立案: 1、非法拘禁持续时间超过24小时的; 2、3次以上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一次非法拘禁3人以上的; 3、非法拘禁他人,并实施捆绑、殴打、侮辱等行为的; 4、非法拘禁,致人伤残、死亡、精神失常的; 5、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具有上述情形之一的; 6、司法工作人员对明知是无辜的人而非法拘禁的。 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高起原准备以拘禁手段索要犯罪所得,也就是赃款,从他的动机和已经做的前期准备来看,符合上述规定,应定性为非法拘禁罪,具体如下: 一、在案证据显示,高起原准备采用捆绑的手段将曹文学劫持到已经准备好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仓库拘禁,索要赃款,其行为符合“使用捆绑手段”的要件。 二、高起原事先选好了拘禁地点,准备将曹文学囚禁直至对方付钱为止,具有限制二十四小时以上的犯罪故意。 三、高起原准备了刀具、电击棒、辣椒水等作案工具,具有实施殴打的故意,符合“殴打”等要件。 所以我觉得本案应该按照非法拘禁罪处置。”孙律师道。 周慎看向方轶,眼神中传达着信息:你看我说对了吧,三个人三个意见,谁都有理,又谁都驳不倒对方,三足鼎立啊! 第539章 债务之争 “方律师,您怎么看?”周慎的女助理问道。 “我同意孙律师的观点。”方轶想了下说道。 赵律师和王律师眼神中露出不解,心里有些不服气,等着方轶做出解释。 律师本色 第253节 孙律师心中有些惊讶和兴奋,他没想到方轶会赞成自己的意见,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认为,‘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可以分为‘非法之债’和‘违法之债’,而这两种债都属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索取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非法拘禁他人行为如何定罪问题的解释》中规定的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 非法之债,是债权人采用法律法规禁止的手段所产生的债,其产生是基于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比如高利贷、赌博等。 违法之债,系源于《刑法》明令禁止的犯罪行为,比如本案因分赃不均在犯罪分子之间产生的债务。 本案被告人高起原索要的是被同案犯私吞的赎金‘分成’,属于上述司法解释规定的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所以检察院将本案定性为非法拘禁罪,我认为没有问题。”方轶道。 “方律师,您说的非法之债和违法之债,我没有意见。而且刚才您提到的那个最高院的司法解释我也看过,但是里面采用了列举的方式定义了‘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比如高利贷,赌债等。 而您刚才所说的‘违法之债’并未在列举的范围之内,所以我认为将本案定性为非法拘禁罪有些牵强。”赵律师率先发言道。 “嗯,您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认为,司法解释中所述的‘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重点在于‘债’的真实性,而不是债的性质、名称或起因等等 从司法解释的本意上看,法律不予保护的债权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司法解释上所列的赌债、高利贷等违法债务,也包括因犯罪而产生的债务。 本案中,高起原的目的是为了索债,其目的与绑架案中行为人勒索钱财的目的不同,重点在于有无债务,而非债务是违法的还是非法的。 行为人为索取债务,不论该债务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又或者是违法的,非法拘禁他人,对被害人权益的侵害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认为索债型非法拘禁罪和绑架罪最主要的区别之一,是行为人与被害人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债权债务关系,至于债权债务关系是否合法,不是重点。”方轶解释道。 “我认为债是个民法概念,按照民事法律规定中的‘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被告人高起原无法对是否存在债务、索取金额是否超过债务等履行举证责任,所以无法认定双方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是否真实存在。这案子还是不好定性为非法拘禁罪。”王律师道。 “我认为,本案是刑事案件,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债权债务关系应该根据刑法来确定,而不是按照民法的证明标准来确定。理由是: 第一,在刑事案件中,不宜将举证责任全部都推给被告人,也不可完全采信被害人的说法,应以是否‘排除合理怀疑’作为判断债权债务关系是否真实存在的标准。 原因在于,民事法律实施的是‘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而刑事法律实施的是公诉人对犯罪承担举证责任的原则。 在本案中,如果不能得出唯一的结论,存在合理怀疑,则债权债务关系就有存在的可能性,就不能认定债务不真实,不存在。 第二,在刑事案件中,判断债权债务是否真实存在,应考虑案发时,当事人的主观心态,双方当时是否对债务认可,而不能听债务人事后的一面之词。 这是因为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在刑事案件中,被害人有可能会因如实陈述违法债务的事实,而受到刑事追究,所以要求被害人全部如实陈述不太现实。 所以在刑事案件中,仅凭被害人(债务人)事后否认的陈述,不足以排除债权债务关系真实存在的可能性。”方轶道。 “方律师,我觉得您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在刑事案件中确实要排除合理怀疑后才能认定最终的结果。 那么依您看,在这一类刑事案件中,应该如何判断债权债务的真实性?或者说存在的可能性?”赵律师问道。 当年快退休时,赵律师已经不再研究业务,在二线混了好几年,后来到了京城做律师,他依旧处于吃老本状态,对于近些年刑事领域的理论和司法实务很少关注,更不用提研究了。 而方轶则不同,一直在业务一线,对于很多新的理论、裁判标准和方向一直没断了研究和学习,他不仅会研究新的法学理论,还会研究法官和检察员的思路。 正所谓专业选的好,天天是高考。作为一个法律人,如果不学习等于逆水行舟,很快就会被同行甩出去十八条街,不仅在法庭上被法官看不起,被检察员藐视,就算是当事人也会抱怨投诉。 “赵律师说的对,我之前也研究了好久,翻看了不少案例,但是说实在的仍旧不是想的太明白。”孙律师很诚恳的说道。 “我总结了一点心得,不一定就对,欢迎在座的同行指正。 关于这类案件中债权债务的真实性,我觉得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做判断: 一、考察双方是否存在引发债权债务纠纷的经济基础或者其他关系。 二、是否有证据证明存在‘违法之债’。 三、被告人采取的犯罪手段和其想达到的目的之间,是否符合常理。 本案中,债权债务关系是否真实存在,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比如欠条、合同之类的文书,但是存在合理怀疑: 首先,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高起原曾多次给曹文学发信,索要分成,虽然证据中只字未提是什么分成,但是根据被害人曹文学的陈述,他与被告人之间没有经济往来,只合伙绑架过案外人。 其次,根据被告人高起原的供述,二人曾于绑架案外人前商量过赎金的分配比例,两人五五分,一共得到了赎金五百万元,他应该得到二百五十万元。如果没有好处,高起原帮着曹文学绑架案外人的目的是什么?无法解释。 最后,被告人高起原拟采取的犯罪手段是将被害人关进仓库,逼迫被害人还钱,不还钱就不放人,这与索债目的相当。 综上,不能排除被告人高起原为索要违法债务,企图绑架被害人曹文学的可能性。”方轶道。 第540章 抄上了! “刚才咱们一直在讨论债务的真实性问题,我有个疑问,向大家请教下。 如果双方之间实际上不存在债务,而行为人错误的认为双方之间存在债权债务关系,即便实施了拘禁讨债的行为,是不是也不能构成非法拘禁罪?因为双方之间确实不存在真实的债权债务关系。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孙律师突然问道。 “我觉得不能这样理解,从犯罪构成要件上进行分析,每一种犯罪都具备四个方面的要件:即犯罪主体、犯罪的主观方面、犯罪客体、犯罪的客观方面,只专注客观事实,而忽略了主观目的。这肯定不妥。”赵律师笑道。 “我同意赵律师的意见。 就本案而言,不管是索要非法债务,还是索要违法债务,应符合非法拘禁罪的主客观要件。 我认为,在这类案件中,除了审查并排除债务系无中生有的情况外,在审查债务的真实性的同时,还应当考察被告人的主观目的。 行为人是否构成犯罪,只能根据犯罪构成理论,遵循主客观相统一原则进行分析,也就是行为人的想法和做法是否一致,这也是区分此罪与彼罪的关键点。 就索债型非法拘禁而言,我觉得即使双方不存在实际的债权债务关系,或债权债务关系不明确,只是被告人认错了对象,甚至想当然联系在一起。但只要被告人主观上认为对方拖欠了其债务,对被害人实施了拘禁行为,追讨欠款没有明显超过债务的数额,因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也应被认定为非法拘禁罪。 具体到本案中,在案证据证明被告人高起原在预谋时,明确指向被害人曹文学私吞他的那份赎金分成,且在案证据无法证明其实施犯罪行为的意图后续发生过变化,其客观行为和主观目的均是为了追讨‘债务’,因此其行为构成非法拘禁罪。 虽然最高人民法院以司法解释的方式将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从索取合法债务扩大到了索取‘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但在司法实践中如何认定这种的特殊的索债型非法拘禁罪,争议还是挺多的。 我曾经查过相关案例,就索债型非法拘禁罪案件来说,在不同的法院判决结果也不尽相同。所以我说的这些仅供大家参考。”方轶道。 方轶可不敢托大,即便是省高院院长来了,他也不敢说省内的所有法院对待索债型非法拘禁罪的判决都会一致,这与具体案情有关,更与主审法官的理解和专业能力有关。律师办案子有时候确实需要一点运气,这一点在座的几位诉讼律师都有体会。 中午周慎请方轶吃饭,三位律师作陪,众人又谈论了一番司法现状,发了一堆牢骚。 随后周慎亲自将方轶送去了火车站。 “师弟,有没有来京城发展的想法?”周慎与方轶并排坐在奔驰车的后排,歪着头微笑着看向方轶。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京城。”方轶婉拒道。 现如今儿子要考高中,父亲年老在家,方轶在市里刚刚打开局面,说实话他是真不想来京城。 “也好,日后我这边有事找你,你可要帮忙哈。”周慎微笑着掏出一个大红包塞进了方轶的包里。 “师兄,你这就见外了。”方轶见他如此说道。 “咱们之前说好的,没有劳务费,但是红包一定要有。我不能让你白跑,一定要收下。”周慎坚持道。 送走方轶后,赵律师三人回到会议室。 “高起原的案子方案怎么定?”孙律师看向赵律师和王律师,问道。 他在三人中资历最浅,又是辅助二人办案,所以大主意要赵和王来拿,当然风险也要由赵、王来承担。 “我觉得按照罪轻辩护吧,我觉得方律师今天说的有一定道理。”赵律师想了下道。 “我觉得不管方律师说的对与不对,最终的检验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法院的判决。虽然有时候法院判的也不一定就让大家信服。”王律师心里有些不服气,但又不便表现出来。 “嗯,不如这样,咱们出个罪轻辩护的方案,但是要把风险说明白,毕竟被告人的行为属于犯罪未遂,即便被认定为非法拘禁罪,也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万一法院不认定非法拘禁罪,认定构成其他犯罪,比如绑架罪未遂,对被告人更不利。”赵律师道。 “嗯,我觉得可行。”王律师道。 “万一法院认定不构成犯罪呢?”孙律师问道。 王律师瞄了一眼赵律师后,看向他:“那样的话……被告人算是抄上了!” 事实证明,赵律师三人的决定是对的,高起原的案子最终被法院认定为非法拘禁罪,因犯罪未遂,判处高起原有期徒刑一年。 法院的裁判理由与方轶之前所说同出一辙,认为被告人高起原以拘禁手段索要犯罪分赃款,其索要的款项属于“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根据《关于对为索取法律不予保护的债务非法拘禁他人行为如何定罪问题的解释》的规定,高起原的行为应定性为非法拘禁罪。 高起原的刑事案子让赵律师三人对方轶印象深刻,三人与同行谈起此案时,因为周慎的缘故,不敢将功劳全都归于自身,无形中替方轶宣传了一把。当然这都是后话,方轶并不知情。 晚上,方轶带着小志刚回到家,云梅的电话就到了。 “云总,您有事?”方轶接通电话后,问道。 “方律师,您明天上午在律所吗?”云梅问道。 “在律所,暂时没有安排。”方轶道。 “我们茶庄,有两个茶艺师,其中一个叫吴美芹的茶艺师的妹妹前段时间被抓了,刚给我打完电话,您明天上午要是方便,我让她过去找您,咨询下她妹子的事。”云梅道。 “没问题。您让她明天上午过来前给我打个电话。”方轶说完后,又客气了几句便挂断了手机。 “儿子,晚饭想吃点什么?”方轶冲着小卧室问道。 …… 第541章 打闷棍 次日早上九点半,方轶刚到律所,就接到了吴美芹的电话,她已经到楼下了。 会议室内,一位身材略显消瘦,中等身高,五官端正的年轻女子六神无主的看着对面的方轶和周颖。 “吴女士,您是怎么知道您妹妹被抓的?”方轶问道。 “我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的电话说的。说是已经被抓进去一个多星期了,我父亲从县里找的律师去看守所见过我妹妹,律师申请取保候审,公安局没批。”吴美芹眼巴巴的看向方轶道。 “您妹妹是因为什么被抓的?什么罪名?”方轶问道。 “说是绑架罪,具体什么情况我妈也说不太清。方律师,我听云总说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之前县里的律师说我妹妹可能会被判十年以上……”话未说完,吴美芹急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我妹妹刚毕业参加工作,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您别急!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所以法院会怎么判还不一定呢。即便真构成绑架罪,也有主犯和从犯之分,也许你妹妹是被胁迫的呢,这也说不准。”方轶规劝道。 吴美芹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方律师,我妹妹这案子,能委托给您吗?” “没问题,可以。”方轶点头道。 “您看,我给您多少律师费合适?”吴美芹一脸诚恳的看向方轶。 “律师费两万元,一直到一审结束,如果上诉,二审单独收费。”方轶道。 在他看来,吴美芹不过是个茶艺师,在云梅手下工作,包吃包住一个月也就三千左右,一年下来赚不了多少钱,二万元律师费对于她来说已经不低了。 “好,现在能签合同吗?我带卡了。”吴美芹立刻答应道。 她与妹妹关系很好,因为家里穷,她为了尽快工作赚钱,初中毕业后直接进了技术学校,省吃俭用的供妹妹读书,结果妹妹在高考时发挥失常,只考了个普通大专。 去年大专毕业后,因为学校一般,就业困难,吴美芹的妹妹四处投简历,最后去了一家酒店当服务生。 律师本色 第254节 办完委托手续后,吴美芹离开了律所,周颖开始联系看守所会见。 次日下午,方轶和周颖来到看守所,会见吴美芹的妹妹吴美凤。 吴美凤跟她姐姐长得很像,身材略显消瘦,只是更清秀些,看上去像是个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大学生。吴美凤的脸色憔悴,精神很差,双眼有些浮肿,应该是哭的。 “吴美凤,你还记得案发时的情况吗?”方轶问道。 吴美凤摇了摇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方轶:“是老板让我去找那个孩子的,不是我,不是我……”说着她痛哭起来。 方轶一见,心中暗道:坏了!她这是精神崩溃了! “方律师,要不我试试?”周颖轻声道。 方轶点了点头,现在当事人已经崩溃了,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作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方轶与周颖换了个位置,周颖并没有急着问问题,而是不断的对她进行安抚,把话题引到了她姐姐身上。待到吴美凤情绪稳定一些后,方轶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案情。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和周颖走出了看守所。 “方律师,咋办?她能提供的信息十分有限,只说老板让她把被害人带上车,然后酒店老板开车将她和被害人带去了酒店的地下室,把被害人绑了起来。”周颖道。 “目前吴美凤的精神状态不佳,咱们又看不到案卷,等案卷到了检察院,咱们去检察院阅卷后再说吧。”方轶道。 当事人目前情绪不稳定,语言表述不清,无法准确的描述案情,方轶也没办法,只能阅卷后再说了。 在回律所的路上,方轶突然接到了久未见面的欧阳杰的电话,欧阳杰准备带个当事人来所里找他咨询法律问题,问他是否方便,方轶与他约好时间后,挂断了手机。 会议室内的欧阳杰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理的很规整,确认过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型,估计托尼老师费了不少心思,当然价格不菲。 久未见面的欧阳杰比之前成熟稳重了许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资深专业人士的劲儿,只不过在方轶这样的行家眼里,他的那股子劲儿显得有些做作,不过忽悠非法律人士足够了。 “方律师,这位是是从隔壁市来的金化鹏先生,他儿子因为故意杀人被抓了,具体情况,让金先生跟您说吧。”欧阳杰清了清嗓子道。 “方律师,您擅长刑事案件,在刑事方面经验丰富,是专家,所以我想跟您咨询下我儿子的案子。”金化鹏一脸期望的说道,眼神中充满了疲惫。 “‘专家’我可不敢当,您儿子是什么时候被抓的,具体案情您知道吗?”方轶心道:专家现在的名声可不好,我可不背这锅。 “我儿子金利是去年七月份被抓的……”金化鹏将案情叙述了一遍。 金化鹏的儿子叫金利,在本市的一所大学读大专,去年年初他谈了个女朋友,后来两人耐不住寂寞便一同搬到了校外租房。 七月份,学校放暑假,他没有回家和女朋友一起在市里的超市打工,当理货员。 案发当日,他上夜班,他女朋友上白班。金利一觉睡到八点多才起床。起床后他听到楼道里有动静,便好奇的透过猫眼看过去。 只见对门的女住户急着出门,无意中将钥匙落在了地上。他见女住户穿着不俗,认为对方家里一定有钱,便起了贪念。 他见四下无人,便走出家门捡起了对方丢的钥匙。然后他偷偷打开了对门的防盗门,溜了进去,四处翻找现金。但是找了半天一共才拿到一百多元。 他正在室内翻找之时,无意中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之前离去的女住户骑着电动车又返了回来,已经到了楼下。 因为未能找到大额现金,他心有不甘。见对方只有一人,金利便打定主意准备将对方打晕后抢劫财物。于是他打开了防盗门的门锁,在厨房拿了一个大擀面杖和一把尖刀,藏在门后,准备打闷棍。 第542章 难道想让律师帮着你穿越回去? 当女住户打开门进入家中后,金利手持擀面杖朝对方头部猛击两下,哪知道对方戴着头盔未被打晕,他心中一慌,趁着对方被打的发蒙之际趁机逃走。 逃走后,他在小区里转悠了一阵,后准备返回家中,就在他走进楼道之时,听到对门传出女住户打电话的声音。 金利误认为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见对门的防盗门没关,便掏出尖刀冲了进去。他持刀将女住户逼到卧室,朝对方腰、腹、头部连捅数刀,将对方刺倒在地,随后又朝对方的颈部连捅数刀,致对方气管、双侧颈动脉被割断,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五日后,金利在家中被抓。 “您儿子的案子法院怎么判的?”方轶问道。 从去年七月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金利的案子又不是什么复杂案件,按照方轶的推测,案子应该已经判了,金化鹏此时找过来,有可能是想咨询下,委托二审。 “判了,法院认为我儿子金利进入对方家里行窃,并杀害他人,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我儿子是在校学生,认罪态度较好,有悔罪表现,而且我们已经积极赔偿了被害人的经济损失,最后判决我儿子金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是判决书。”金化鹏说着拿出了一份刑事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来看了一遍,惊讶道:“这是去年年底判的,现在已经过了上诉期了?你们提上诉了吗?” “我们没提上诉。”金化鹏道。 既然已经判了,又没提上诉,都这么长时间了,方轶想不出对方找自己想咨询什么。 “那您来找我想咨询什么问题?”方轶疑惑的看向对方。 “我们没上诉,但是检察院以我儿子犯罪情节特别恶劣,手段极其残忍,一审判决量刑畸轻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了抗诉。”金化鹏道。 “二审开庭了?”方轶问道。 “早就开过来,判决都下来了。 二审法院认为,我儿子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情节恶劣,手段残忍,罪行极其严重。 虽然我儿子认罪态度较好,我们家积极赔偿了被害人的经济损失,但不足以从轻处罚,应依法从重惩处。 最后改决我儿子金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说着金化鹏又拿出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 方轶心中这个气,就不能一次性把所有的判决书都拿出来吗? “二审都判完了,这案子恐怕我爱莫能助。”方轶道。 好家伙,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还找律师有啥用?方轶实在费劲,不知道金化鹏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想让律师帮着你穿越回去? “哎,我听律师说,现在案子已经报上去了,准备进行死刑复核,我想跟您咨询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我儿子一条命?”金化鹏问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底气,显然他对此事也不抱希望。 “这个……我还真没办法,除非……”方轶犹豫了下说道。 “除非什么?”金先生的双眼瞬间散发出了五彩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 “《刑法》第十八条第三款规定,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如果您儿子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最高院有可能会留他一命。”方轶道。 “您的意思是……”金化鹏立刻来了精神。 “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告诉您什么样的被告人才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方轶立刻解释道。 好家伙,只是简单的咨询个法律问题,回头再给自己弄个教唆犯罪的嫌疑,这风险太大了,不值得! “对,您什么意思都没有,我是来咨询的,您是解答我的咨询。欧阳经理,我想跟方律师单独聊聊,您看……”金化鹏看向一旁的欧阳杰。 “你们聊,正好我要找马律师聊个案子。金先生,您跟方律师聊完打电话给我哈。我送您回去。”欧阳杰很识趣的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待欧阳杰出去后,金化鹏看向方轶:“方律师,您别介意哈。我想跟您再咨询下,什么样的精神病人才符合您刚才说的要求,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这个……我不是学医的,无法给您准确的答复。但是从立法原意上看,对《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的精神病人应包括司法精神病学中所说的精神障碍或精神疾患。 据我所知,医学上所说的精神病,除了包括精神分裂症、躁狂抑郁性精神病、偏执型精神病等这些明确诊断的精神疾病外,还包括癔症、强迫症、焦虑症、人格障碍(又名变态人格)、性心理障碍(又名性变态)等。 在司法实践中,判断行为人是否患有精神病,患有何种精神病及其轻重程度,有无刑事责任能力,需要经过司法精神病学专家鉴定和司法人员审查才能确认。”方轶解释道。 “哦,方律师,不瞒您说,我们家有精神病家族史,金利他爷爷,也就是我父亲就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去京城治疗过多次一直没治好。 我也有同样的精神病,只不过一直在吃药,没有那么严重。金利曾经也出现过相同的症状,我们一直瞒着没敢让人知道,怕影响孩子的发展。这个算不算?”金化鹏犹豫了片刻说道。 听他说完,方轶立刻向后坐直了身体:窝草,我要是说不算,他会不会翻脸掏出刀子跟我拼命啊! “算还是不算,我说不好,从律师的角度来说,如果最高院在复核死刑时,发现被告人可能存在精神疾病,出于谨慎考虑,会委托专业机构进行鉴定。 如果确定您儿子金利在案发时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属于属限制责任能力人,是可以从轻处罚的,极有可能会留他一命。不过一切的前提是您说的必须是真实的,鉴定结论也支持您的说法。”方轶道。 “嗯,明白了。”金化鹏点头道。 “在一审和二审时,律师没提出对金利进行精神鉴定吗?”方轶疑惑道。 第543章 牛逼克拉斯! “没提!一是家丑不可外扬,我怕影响家里人的正常生活;二是当时律师跟我说,他在中院和高院都有熟人,收了我二十万律师费后,又收了近一百万的疏通关系的费用,跟我说如果办不下来会把钱退给我。 为了儿子,我把房子都买了,卖房的钱除了给被害人家属,剩下的都给律师疏通关系了。可到了最后二审还是判了死刑。”金化鹏一脸气愤的说道。 “后来那位律师把钱退给您了吗?”方轶问道。 “退什么呀!我去所里找那家伙,他们律所的主任告诉我,那家伙因为诈骗被抓了。 后来我才知道,除了我以外,他还骗了七八个人,一共骗了有五百多万。他们律所主任让我去公安机关报案,登记损失。 律师这行水太深。我要是早认识您就好了。方律师,不管刚才咱们谈的事行不行,我都得感谢您。”金化鹏说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欧阳杰走了进来:“您两位谈好了?” “嗯,方律师很专业。要是早点认识方律师就好了。”说着,金先生从包里拿出了一摞大红票子放到了方轶面前:“方律师,这是咨询费。” 欧阳杰一见,心中惊讶:之前谈了半天才确定的咨询费五千元,怎么我出去走了一圈的功夫,就涨到一万了?方律师是真牛,牛逼克拉斯! 本来金化鹏也没想给这么多,但是最后方轶给他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而且他觉得成功的几率相当高,所以一高兴就拿了一万元出来。一万元的咨询费换儿子一条命,值!绝对值!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方轶通过微信给欧阳杰转了五千元过去,但是欧阳杰把钱又退了回来。他回复方轶,咨询费不多,就不收提成了。 方轶看着微信中的五千元退款,心道:一万元咨询费还不多啊!这年头钱都这么好赚吗?看来欧阳杰这两年四处拉业务赚到大钱了。 此后没多久,欧阳杰打电话告诉方轶,金利的案子最高院启动了精神鉴定程序。 得到鉴定结果后,最高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金利持刀杀死被害人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应依法惩处。鉴于被告人金利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系限制责任能力人,依法可从轻处罚。 最终,最高院撤销了省高院和中院的刑事判决中对被告人金利的量刑部分,改判被告人金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金利算是保住了一条命,金化鹏特意给方轶打来电话表示感谢。为此,方轶纠结了很多天,从律师的角度讲,他做的没错,但是良心上……毕竟对方是个残忍的杀人犯。当然这都是后话。 几日后,方轶得到消息,吴美凤的案子已经移送去了检察院,得到消息的次日,他带着周颖去了检察院阅卷。 “方律师,案情我梳理出来了,已经发您邮箱了。”下午二点半,周颖走进方轶的办公室。 “好,你把案情说下。”方轶放下笔,靠在椅子上看向对面的周颖。 “大概案情是这样的,吴美凤去年大专毕业后,进入了下面县里的大富豪酒店……”周颖将案发经过介绍了一遍。 去年毕业后,吴美凤四处投简历,最后进入了县里的大富豪酒店做服务生,这家酒店听着挺豪横,其实从前年开始经营就越来越差,到了去年年中已经严重亏损。 大富豪酒店的经营者,赵四喜眼见酒店入不敷出,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便产生了绑架勒索财物的想法,想干一票大的,把债务都还上后,退出酒店业。 县里就那么多企业,大老板他不敢动,看来看去,最后赵四喜选定了在县里开饭馆的个体户陈守义的女儿陈悦,陈悦刚上二年级,小丫头比较单纯,而且比较好哄,所以赵四喜把她当成了绑架对象。此后,赵四喜对陈悦上下学的路线进行了跟踪和了解。 去年七月初时,赵四喜找到在大富豪酒店做服务生的吴美凤,告诉她:开饭馆的陈守义欠他的钱,一直未还。因为陈守义不还钱,他也没钱给服务生发工资,再这么下去酒店早晚得黄了。所以他准备把陈守义的女儿弄来大酒店,跟陈守义谈还钱的事。 律师本色 第255节 之所以选择吴美凤是因为她刚毕业不久,涉世未深,比较单纯。在赵四喜一顿花言巧语下,吴美凤被忽悠住了,赵四喜要她帮着把陈悦带到酒店,后面就没她的事了,最后吴美凤点头同意了赵四喜的要求。 次日下午,赵四喜开车到了学校不远处陈悦的必经之路上等候,不一会儿陈悦走过车旁,在赵四喜的指使下吴美凤下车,追了上去,以带路为名,将陈悦骗上了车。 随后,赵四喜开车将陈悦和吴美凤带至大富豪酒店,陈悦想要呼救被赵四喜塞住了嘴,然后用胶带将陈悦捆绑起来,关押在酒店的地下室内。 当天下午,赵四喜给陈守义打电话勒索一百万元人民币。陈守义表面答应给钱,但是暗中打妖妖灵报了警。 两日后的凌晨,赵四喜和吴美凤先后被公安机关抓获,被害人陈悦被解救出来。 被害人陈悦被绑架长达六十多个小时,被送到医院后,治疗了五日才出院,经医生诊断,陈悦双腕软组织挫伤,轻度脱水。陈家为陈悦治疗共花去医疗费总计人民币三千八百余元。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待周颖说完,方轶微笑着看向周颖。 在周颖进办公室前,方轶已经看过了全部案卷材料,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之所以问周颖,是想考考她。 “检察院指控赵四喜和吴美凤犯绑架罪,我觉得有些不妥,根据案卷材料显示,吴美凤是被赵四喜骗去帮忙的,吴美凤的目的是帮助老板赵四喜讨债,拿回酒店拖欠她的工资,她的行为应该不构成绑架罪。 但是赵四喜说的债务是虚构的,不是真实的,没有真实的债权债务关系,吴美凤的帮助讨债行为该如何定性,我现在还没想好。”周颖皱着眉头道。 第544章 我是被骗去的 “嗯,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判断,目前司法实践中争议也比较大,我倾向于吴美凤构成非法拘禁罪。”方轶点头道。 “咱们要不要再去看守所会见下吴美凤?”周颖问道。 “先等等,等检察院把案子移送法院后,开庭前咱们再去会见。这段时间,你再搜索下咱们省里的法院发布的类似案件的判例。”方轶道。 半个多月后,吴美凤的案子开庭了。中院第十五法庭的旁听席上,坐着五个人,有男有女,吴美芹就在其中。 在开庭前,方轶已经跟吴美芹谈过了,告诉她吴美凤的行为确实已经构成犯罪,只是罪名存疑。在此之前吴美芹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理,希望法院能判妹妹无罪,方轶的话无疑打破了她的幻想。 与此同时,方轶又给了她一丝希望,那就是吴美凤有可能不构成绑架罪,构成非法拘禁罪,后面的罪名要比前面的罪名轻一些,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古语有云: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吴美芹希望方轶的话是对的,这样的话,妹妹在监狱里可以少蹲几年。 此时的法庭内,公诉人席上的男检察院正在用他那冰冷的声音宣读着指控赵四喜的起诉书。 赵四喜的律师坐在首位,方轶和周颖作为第二被告吴美凤的辩护人坐在次位,三人支棱着耳朵听着起诉书的内容。 在接下来的法庭调查过程中,赵四喜对检察院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全部认可。 …… “法警将被告人赵四喜带出法庭候审,带被告人吴美凤进入法庭,接受调查。”审判长结束对被告人赵四喜的法庭调查后,说道。 不一会儿,吴美凤被女法警带入了法庭,此时的吴美凤比之前更瘦了,脸色很差,头发显得有些缭乱,一脸憔悴的坐在被告人席上。 “……本院认为,被告人吴美凤与被告人赵四喜共同实施了对被害人陈悦的绑架犯罪,两被告人系绑架的共犯,被告人赵四喜为主犯,被告人吴美凤为从犯。 被告人吴美凤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绑架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冷冰冰的说道。 “被告人吴美凤,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问道。 “我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和罪名都有异议。我是被赵四喜骗去的,我没想绑架陈悦……”吴美凤一边抽泣,一边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男检察员冷若冰霜,双眼如刀一般的望向吴美凤:“被告人吴美凤,案发当日,你和被告人赵四喜到县里的小学校附近去做什么?” “赵四喜告诉我陈悦的父亲陈守义欠他钱……”吴美凤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检察员打断了:“被告人吴美凤,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无关的内容。听到了吗?” “听到了!”吴美凤被关在里面一个多月了,潜意识里只有服从二字,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朝气和叛逆。 “你和赵四喜去小学校附近做什么?”检察员再次问道。 “赵四喜让我把陈悦骗上车,拉去酒店。”吴美凤老老实实道。 “你照做了吗?”检察员问道。 “嗯,做了。”吴美凤道。 “你是以什么借口将被害人骗上车的?”检察员问道。 “我说我是来大富豪酒店面试的,不认识路,让她帮带路。”吴美凤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们到了酒店,陈悦想……想下车,被赵四喜绑了。”吴美凤抽泣着说道。 “后来你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没……没什么。后来的事,赵四喜没……没让我参与。”吴美凤边擦眼泪边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吴美凤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道。 “被告人吴美凤,在实施绑架被害人之前,你和赵四喜是谁先提议绑架被害人的?”方轶问道。 之前检察员在发问时,故意把前面省去了,而前面的“共谋”环节对被告人吴美凤非常有利,所以方轶有必要让被告人吴美凤说出来。 在最后一次去看守所会见时,吴美凤的情绪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方轶把利害关系都告诉了她。吴美凤被抓后因为害怕,所以崩溃了,情绪不稳定,但是她不傻,知道方轶的话意味着什么。 “是赵四喜先找我提的。”吴美凤道。 “他是怎么说的?”方轶问道。 “他告诉我陈守义欠……欠他钱,他现在没……没钱给我们发工资,就是因为陈守义不还钱。 他让我帮他把陈悦骗到酒店,他要跟陈守义谈欠款的事。等他把钱要回来……就给我发工资。”吴美凤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断断续续的说道。 “赵四喜拖欠你多少工资?”方轶问道。 “二个半月工资,一共六千元。”吴美凤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本案被告人赵四喜和吴美凤系共同犯罪,二被告人构成绑架罪,被告人赵四喜系主犯,被告人吴美凤系从犯。 鉴于二被告人的犯罪行为情节严重,社会危害性大,公诉人建议对被告人赵四喜判处无期徒刑,对被告人吴美凤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完毕。”检察员道。 第545章 被骗了! 被告人赵四喜及其辩护人对犯罪事实和罪名均表示认可,并提出被告人赵四喜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建议法院从轻处罚。 被告人吴美凤坚持自己没有绑架的故意,自己是被赵四喜骗去帮忙的。 “被告人吴美凤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虽然被告人吴美凤与被告人赵四喜共同实施了绑架被害人陈悦的行为,但被告人吴美凤与赵四喜之间不成立共同犯罪,理由如下: 《刑法》第二十五条第一款明确规定,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成立共同犯罪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犯罪主体必须是两个以上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具有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第二个条件,犯罪主体具有共同的犯罪故意。 第三个条件,犯罪主体具有共同的犯罪行为。 本案中,二被告人的年龄均达到了刑事责任年龄,并且具有刑事责任能力,均符合上述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共同犯罪故意,是构成共同犯罪的主观要件,缺乏共同犯罪故意的数人同时对同一对象实施同种犯罪,也只是同时犯,而非共同犯罪。 共同犯罪中,当两人同时对同一对象实施相互支持、帮助的犯罪行为,如果双方的犯罪故意内容不同,没有形成共同的犯罪故意,是不能构成共同犯罪的。 本案中,被告人赵四喜对被告人吴美凤谎称有人欠他债务不还,劝吴美凤去把其女带来,逼其还债。 吴美凤误认为赵四喜绑架被害人陈悦是为了索取债务,而不知道赵四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勒索财物。 吴美凤虽然与赵四喜一起实施了绑架被害人陈悦的犯罪行为(符合共同犯罪的第三个条件),但由于其主观上认为绑架陈悦是为了向其父亲索债,其犯罪故意的内容与被告人赵四喜完全不同,二被告人不存在共同的犯罪故意,因此二人不构成共同绑架犯罪,只能按各自所构成的犯罪分别定罪量刑。 本案中,被告人吴美凤应构成非法拘禁罪。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吴美凤适用缓刑。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的观点如下: 本案中,虽然被告人赵四喜存在欺骗被告人吴美凤的故意,但是赵四喜所说的债务,并非真实债务,而是虚构的债务。 不管是《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三款的规定,还是此前最高院的司法解释中关于非法债务的规定,均需要存在真实的债务,而本案的债务为虚构,吴美凤以虚构的债务为犯罪目的,不符合上诉法律规定,因此我们认为,被告人吴美凤的行为构成绑架罪,属于从犯。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尽管本案中被告人赵四喜和被害人的父亲陈守义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合法的债权债务关系,也不存在高利贷、赌债等不受法律保护的债权债务关系。 但吴美凤确实因受骗不知情,而基于索债的目的帮助赵四喜实施了绑架行为,而且在作案后,赵四喜也没有将其真实目的告诉吴美凤,吴美凤在主观上只有非法拘禁的故意,没有绑架的故意,因此,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第一、三款的规定,吴美凤的行为符合索债型非法拘禁罪的特征。吴美凤应构成非法拘禁罪。完毕。”方轶道。 ……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赵四喜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并在实施绑架行为后,打电话勒索财物,其行为已构成绑架罪。 被告人吴美凤轻信被告人赵四喜为索债而扣押人质的谎言,在此认识的支配下,协助赵四喜非法拘禁儿童,其行为已构成非法拘禁罪。 公诉机关指控赵四喜犯绑架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正确,予以支持;其指控吴美凤犯绑架罪,因吴美凤主观上无绑架勒索财物的故意和目的,故其指控的罪名不准,应予纠正。 赵四喜的辩护人提出赵四喜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可以从轻处罚。经查,赵四喜归案后虽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但根据其犯罪的手段、后果及社会影响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被告人吴美凤辩称自己没有绑架的故意和其辩护人提出吴美凤的行为是在受骗的情况下实施的,主观恶性小,归案后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可予以从轻处罚。 经查,吴美凤是在赵四喜谎称扣押人质而索债的故意支配下实施犯罪,作案后赵四喜也没有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吴美凤,吴美凤在主观上只有非法拘禁的故意,没有绑架的故意,故其辩解和辩护意见成立,予以采纳。 最后中院判决:一、被告人赵四喜犯绑架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二、被告人吴美凤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后,赵四喜身子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两边的法警眼疾手快,立刻伸出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律师本色 第256节 吴美凤的预期是有期徒刑十年,最后被判了三年,折抵之前被羁押的时间,真正需要服刑的时间也就二年十个月左右。尘埃落定后,她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因为在案发后及审理期间,赵四喜的家人一直在与被害人一家协商赔偿的事,赵家希望陈家能出具一份谅解书。但是陈家恨赵四喜,觉得赵家出的钱太少,不肯出谅解书,两家一直在谈以钱换谅解书的事,所以陈家并未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宣判后,赵四喜被判无期徒刑,赵家没了赔偿的心思,爱咋滴咋滴吧。陈家感觉自己被骗了,于是提起了民事诉讼。 最后法院判决赵四喜和吴美凤赔偿陈家经济损失三千八百九十二元(其中被害人陈悦的医疗费三千五百元,护理费、误工费三百九十二元)。 第546章 爆炸杀人案 法院判决后,陈家不服,在代理律师的鼓动下,提出上诉。要求赵四喜和吴美凤赔偿精神损失五万元。 二审法院审理后认为,陈家要求赔偿的精神损失五万元,于法无据,不予支持,最后驳回了陈家的上诉请求。 (刑事附带民事案件或者在刑事案件判决后,被害人要求精神损害赔偿的,法院不予支持,法律依据如下,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下: 1、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12月4日发布的《关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范围问题的规定》(法释[2000]47号)第一条第二款规定,“对于被害人因犯罪行为遭受精神损失而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2、最高人民法院2002年7月11日发布的《关于人民法院是否受理刑事案件被害人提起精神损害赔偿民事诉讼问题的批复》(法释[2002]17号)中明确规定:“对于刑事案件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精神损失提起的附带民事诉讼,或者在该刑事案件审结以后,被害人另行提起精神损害赔偿民事诉讼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对于精神损害赔偿问题,最高院的倾向性意见是:“附带民事诉讼案件依法只应赔偿直接物质损失,即按照犯罪行为给被害人造成的实际损害赔偿,一般不包括死亡赔偿金和残疾赔偿金,但经过调解,被告人有赔偿能力且愿意赔偿更大数额的,人民法院应当支持;调解不成,被告人确实不具备赔偿能力,而被害人或者其近亲属坚持在物质损失赔偿之外要求赔偿金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树叶开始变黄,一片一片的落下,秋天已经过了大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这日上午,方轶正在办公室内忙着写结案小结,兰姐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下午去一趟盛丰集团,有个案子介绍给他。 方轶刚放下手机,王德友便敲门走了进来。 “老王,有事?”方轶见王德友皱着眉头,满脑门子的官司,问道。 “嗯,有空吗?我请教个问题。”王德友问道。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说。”说着,方轶起身,来到沙发旁,示意王德友坐下聊。 “前段时间我接了一个法律援助的刑事案件,这个案子发生在村里,并不复杂,但是案件的定性上我有点想不明白,案情是这样的……”王德友将案件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王德友所说的刑事案子是一起因婚嫁礼金引起的杀人案。 去年年底的时候,该案的被告人宁国义经人介绍认识了邻村老朱家的朱千红,两人谈了二个多月后,在双方家人的催促下领了结婚证,并举办了婚礼,此后朱千红搬到了宁国义家,二人过起了夫妻生活。 因为结婚前两人之间缺乏深入了解,结婚后两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没有共同语言,相互间的矛盾日渐加深,经常吵架。 结婚后不到三个月朱千红便回到了娘家。宁国义数次到老朱家劝朱千红回家,均遭朱千红拒绝,朱千红的父母向着自家女儿,对宁国义也是冷嘲热讽。 四月初时,宁国义再次到老朱家,劝朱千红回家,朱千红提出离婚。宁国义见朱千红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离婚,便向老朱家提出退还十五万元礼金的要求。 这礼金是宁国义多年的积蓄,为了办酒席他还向亲戚借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饥荒,他觉得才结婚没几天朱千红就跑回娘家,要求离婚,这礼金要是不要回来自己太亏了。 但是老朱家认为女儿是黄花大闺女,已经跟你宁国义领了证,也办了事,就算是离婚也是二手货,不能白跟你宁国义睡觉,结婚时给的钱说出大天来也不可能退给你姓宁的。 宁国义恼羞成怒,怀恨在心,便产生了杀死朱千红,报复老朱家的念头。以前宁国义在附近山上的石场工作过一段时间,因对炸药非常熟悉,所以他在石场的主要工作是打眼儿放炮。平时没事时,他也会自制些土炸药去河里炸鱼。 当报复老朱家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后,他便想到了炸药,于是便自制了些土炸药包。 五月六日半夜时分,宁国义携带事先自制的炸药包摸到了老朱家西侧潜伏。凌晨一点二十分许,宁国义用绳子将两个炸药包捆绑在一起,点燃后偷偷顺着打开的后窗扔了进去。 片刻后屋内一片混乱,随后两声巨响传来,老朱家的房子被炸塌了一半,朱千红因房屋倒塌窒息死亡,其父母和妹妹受轻微伤。 周围邻居家的房子也因爆炸发生了震颤,老朱家左邻右舍的房子出现不同程度的裂痕,窗子上的玻璃碎了一地。邻居们以为地震了,纷纷裹着被子,抱着孩子往外跑,后来才发现是老朱家被人炸了。 经过排查,公安机关认为宁国义的作案嫌疑最大,于是便到了宁家寻找宁国义,此时宁国义已经潜逃。 五月二十日,公安人员将潜逃的宁国义抓获归案,宁国义承认老朱家的案子是他做的。案子很快便被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以被告人宁国义犯爆炸罪,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中院认为,被告人宁国义因家庭生活不和与其妻子朱千红产生纠纷后,为报复朱家人自制爆炸物,采用爆炸手段故意杀害朱千红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从严惩处。公诉机关指控的事实清楚,但指控宁国义犯有爆炸罪不当,判决,被告人宁国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宁国义以没有故意杀人目的,自己的行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上诉。 省高院经审理认为,上诉人宁国义因家庭生活不和与其妻子产生纠纷后,为泄愤报复他人,自制爆炸物并有预谋、有目的地实施爆炸,虽然其目的是致朱千红死亡,但对朱千红的父母及妹妹的生命健康和左邻右舍的生命财产安全持放任态度的行为,应以爆炸罪论处。 最终,省高院判决,撤销中院刑事判决中的定性部分,改判上诉人宁国义犯爆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第547章 红颜祸水 宁国义的案子是法律援助的案子,一审和二审都是王德友办的,在接到案件之初,他就已经预感到这个案子被告人十有八九会被判死刑,但是对省高院的判决,他有些异议,所以早上他去领了本案的刑事判决书后,便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想请教下。 “方律师,被告人宁国义以杀害朱千红为目的而实施的爆炸行为,到底是构成故意杀人罪,还是爆炸罪?您怎么看?”王德友问道。 方轶看过中院和省高院的判决书后,沉思了片刻道:“我认为,本案中被告人宁国义以杀人为目的而实施的爆炸行为,应该构成爆炸罪。” “为什么?”王德友问道。 “这得从两个罪名的区别说起。爆炸罪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犯罪,是指行为人故意引爆爆炸物,杀伤不特定多数人或者破坏公私财物,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 故意杀人罪是指故意地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属于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犯罪。 《刑法》中有八大重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必须达到重伤或者死亡)、强奸罪、抢劫罪、放火罪、贩卖毒品罪、投放危险物质罪和爆炸罪。 虽然这两个罪名都属于重罪,但是相对于故意杀人罪来说,爆炸罪社会危害性更大。 本案中,宁国义非常熟悉作案地点,也就是老朱家周围的环境,知道朱千红家附近还居住着村里的其他居民。 而且宁国义曾在石场工作过,本人时常使用炸药开山炸石,也懂得如何制作炸药。案发当时,他为了加大爆炸产生的破坏力,有意将两个炸药包捆绑在一起,顺着朱家的后窗扔入室内,由此可知,他对爆炸的后果应当是非常清楚的。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炸毁老朱家的房屋,炸死朱千红,对爆炸是否会危及朱家其他人的安全,是否会波及到周围的邻居持放任的态度,听之任之。 主观上,宁国义具有危害不特定多数人生命、财产的故意;客观上,宁国义的行为造成了老朱家房屋毁损及一死三伤的严重后果,同时还对周围房屋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宁国义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公共安全,所以其行为构成爆炸罪而非故意杀人罪。 在实践中,如果行为人以爆炸为手段来杀害特定的人,在不危及公共安全的情况下,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如果行为人以爆炸的手段杀害特定的人,而爆炸却危及到了公共安全,且其对危害公共安全的后果持追求或放任的态度,其行为就构成爆炸罪。 另外,本案属于法条竞合犯,被告人宁国义基于一个犯意实施的爆炸行为,同时触犯了爆炸罪和故意杀人罪两项罪名。 对法条竞合犯定罪处刑应当坚持特别法优于普通法、重法优于轻法的原则。就本案来讲,省高院按照法条竞合犯的处理原则,以爆炸罪定罪处罚,我认为是正确的。”方轶道。 “法学博士就是法学博士,比我这半路出家的强太多了。随便一个问题到你嘴里都能说出一二三来,佩服!我服了! 走吧,中午我请客。”王德友没想到方轶的理论和实务都这么强悍,看来方轶的博士真不是混文凭的,确实有真才实学。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下,便开车去了盛丰集团。 “兰姐,这么急叫我过来,是不是有要紧的案子啊?”方轶拎着公文包走进了兰姐的办公室。 “兄弟,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姓史,历史的史,叫史光勇,是我们的一个合作方,专门给我们的工程公司提供水泥的,是个小水泥厂的老板。 他儿子前段时间被抓了,他之前找的律师不行,要了他十万块钱,结果案子没办好。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介绍个刑事律师,我就想起你来了。具体案子的事一会儿让老史跟你说吧。”兰姐大咧咧道。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五十来岁的大光头,穿着皮夹克,敲门后走了进来:“高总,忙着呢?” “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提到您,您就来了。快过来坐史总。”兰姐起身招呼道。 “这位是?”史光勇看向方轶问道。 “这位就是我给您推荐的方律师,也是我兄弟。方律师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专门打刑事官司的,跟我认识很多年了,现在是我们集团的法律顾问。专门负责刑事这块。”兰姐介绍道。 “您好,史总。”方轶起身微笑道。 “您好。方律师,之前就听高总提过您,没想到这么年轻。”史光勇上下打量方轶道。 “别看我兄弟年轻,可办过不少大案、要案。网上有他的介绍,回头让你秘书给你查查,一百度就出来了。”兰姐道。 “我秘书?还是算了吧。”史光勇撇了撇嘴道。 “咋啦?”兰姐问道。 “被我媳妇解雇了。说她太年轻了,不稳重,不适合做秘书。”史光勇无奈道。 “好吧,我让人一会儿给您打印一份方律师的介绍。你们先聊,我去安排下。”兰姐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办公室,把地方留给了史光勇和方轶。 “史总,喝茶。”方轶拿起茶壶,重新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给对方。 “方律师,实不相瞒,我儿子出了点事,被抓了。我想跟您请教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说着史光勇从手包里拿出了一份刑事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这是判决书,您看看。老人说红颜祸水,这话一点都不假……”史光勇将案发经过介绍了一遍。 在年初时,史光勇的儿子史凌与谈了半年多的女朋友蒋雨完婚,度完蜜月后,史凌一直忙于家里的生意,蒋雨做起了阔太太,日常主要工作就是逛街买买买。 在六月份的时候,一天下午,被告人史凌应邀去酒店见客户,谈供应水泥的生意。就在他谈完生意,准备回去的时候,路过酒店大堂,无意中看到了妻子蒋雨坐在酒店的大堂内,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第548章 都钻一个被窝了,你告诉我没干什么? 史凌心中起疑,难道妻子是在等闺蜜?不对呀,她的闺蜜都是一帮好吃好穿的货色,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这个时间点应该在美容院或者在逛街才对。 于是史凌留了个心眼,没过去找自家媳妇,而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盯着妻子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一名长得很帅气的男子拿着房卡走了过来,史凌的妻蒋雨与他有说有笑的上楼去了。 到了此时,史凌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心中这个恨,暗道:老子在外面整天累死累活的,结果却被人戴了绿帽子。这口气他怎能咽下(是个男人都咽不下)。 于是,史凌跟踪二人到了五楼。 看着他们二人进了房间后,史凌抑制着心中的愤火,掏出电话给其铁哥们“二楞”和“虎子”打电话,让他们赶到该酒店的五楼会合。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会面,随即骗开房门,闯了进去。一进房间,史凌见到自家媳妇蒋雨正缩在床上的被窝里,衣服仍在一旁的沙发上。那位帅气男穿着睡袍,见三人往里闯,一脸的怒意,不断的呵斥众人。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二楞一拳捣在了心口窝上,痛的说不出话来,蹲在了地上。蒋雨见是史凌进门,吓得脸色煞白,紧紧的拽着被子,躲在别窝里浑身颤抖,一句话不敢说。 史凌气炸连肝肺,转身向帅气男走去,上去一脚将蹲在地上的帅气男踹倒在地,紧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地上的帅气男搞不清楚状况,被打得痛苦不堪,拼命求饶:“各位好汉,兄弟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兄弟我不过是出来玩玩,真没干什么!” “你他妈的跟这个女人开房,孤男寡女的,都钻一个被窝了,你告诉我没干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啊。”史凌呼呼喘着粗气,双眼喷火,愤怒道。 “大哥,甭跟他废话,交给我了,弄个汽油桶给他剁了放桶里放上些水泥,沉河里算了。”虎子走过去一脚踢在帅气男的屁股上,说道。 虎子的话刚落下,帅气男急了:“大哥,几位大哥,就饶了小弟这一次吧,我跟这女的,真是第一次,刚上床就被你们抓住了。我认栽,我赔钱还不成吗?” 帅气男以为遇到了“仙人跳”,立刻认怂,打算拿钱平事。 “你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史凌蹲下身指着床上的蒋雨,看着帅气男的脸问道。 “你们是……夫妻关系!”帅气男心道:你们不都是这么干嘛,说是夫妻可谁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合伙做买卖而已。 “知道还给我戴绿帽子。”说完,史凌狠狠的踹了对方一脚,转过头看向蒋雨:“还特么不去穿衣服,光着有瘾是怎么滴?”说完,他将沙发上的衣服扔到了床上。 律师本色 第257节 被窝里的蒋雨被吼的一哆嗦,伸手拽过衣服,躲在被窝里一顿忙活。 “小子,你说今天这事怎么解决吧。”史凌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喘着粗气,问道。 其实他也不想搞死眼前的帅气男,只是想教训下他。既然帅气男提出破财免灾的方案,史凌觉得也可以。 “我给钱。”帅气男道。 “给多少?”史凌问道。 “五万?”帅气男试探道。 “五万,你特么打发要饭的呢。我媳妇都被你约到酒店了,就给五万,你觉得我这颗受伤的心能被抚平吗?”史凌恶狠狠的看向帅气男。 “十万,十万怎么样,我真没钱。我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哪有钱啊!”帅气男哭着脸道。 “好吧,十万就十万,要是有下次,我直接把你剁了沉江。”史凌恶狠狠道:“拿钱吧!” “我马上打个电话让我朋友送过来。” 帅气男说完,起身去拿手机,却被二楞一脚踹翻在地:“你tm说的这么热闹原来没钱啊!没钱还学人家出来开房,有点礼义廉耻没有啊。” 史凌让虎子翻了帅气男的衣服和包,结果只找到了二百多元,虎子将钱扔在了帅气男的脸上:“真tm穷,张嘴闭嘴的上万,其实是个穷光蛋。” 二楞拿过帅气男的手机,扔给了他:“说话小心点,要是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小心我把你剁了。” 帅气男连打了三个电话才借到十万元。史凌让虎子去拿钱,因为要跑三个地方,所以在虎子拿到全部款项前,他与二楞一直在酒店看押帅气男。 虎子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来到帅气男的第一位朋友家楼下后,帅气男的朋友将三万元给了虎子,并未多想。 当虎子来到帅气男第二位朋友家的小区门口时,帅气男的朋友见来人高大威猛,心里立刻有了警觉。 他知道帅气男去酒店约会富婆的事,晚上帅气男给他打电话借钱,而且语气很急,再联想到面前的大汉,他立刻怀疑帅气男遇到了“仙人跳”,于是在虎子拿到二万元离开后不久便报了警察,称帅气男被人绑架了,警察根据帅气男朋友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酒店。 此时,史凌让二楞下楼去买吃的,二楞下楼,警察上楼,前后脚的事,史凌被警察当场抓获。 买吃的回来的二楞见史凌被押上警车立刻躲了起来,急忙打电话告诉了虎子,二人连夜逃往外省,在临走之前二楞用公用电话给史光勇说了案发经过,让史光勇想办法救史凌。 经鉴定,帅气男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甲级。公安机关很快便以敲诈勒索罪将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此后检察院以史凌犯绑架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法院认为,史凌伙同他人使用暴力、胁迫的手段,实际劫得他人现金人民币五万元,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数额巨大。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史凌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但指控的罪名不当。 一审法院最后以抢劫罪,判处被告人史凌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一万二千元,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之前史光勇请的律师是水泥厂的法律顾问,当时那位法律顾问在酒桌上拍着胸脯向史老板保证,他会请他们律所刑事委员会的主任李律师,与他一起合办史凌的案子。因为是顾问单位,所以律师费打折,收了十万元。 第549章 两条恶犬 随后,史光勇跟着法律顾问去了律所,见那位据说很有名气的刑事委员会主任李律师。李律师五十多岁的样子,花白头发,派头很足。 象征性的谈了谈案情后,李律师吹嘘了一阵自己的资源和人脉优势,然后告诉史光勇,史凌的案子不好办,需要找关系。史光勇觉得对方有这么多资源,说不定能把儿子捞出来,便信以为真。 之后,李律师顺理成章的索要疏通关系的费用,第一次要了二十万,此后又陆续要了五十万。 满心欢喜的史光勇本以为这八十万花出去,儿子应该能出来了,结果一审判决书发下来,史凌被判了十二年。 史光勇一肚子怒火的找到自家法律顾问,结果法律顾问推脱说疏通关系的费用不是自己收的,是李律师收的,让他去找李律师。 一怒之下,史光勇找到律所,李律师提起裤子不认账,说没收过钱。之前史光勇给的都是现金,对方又没打收条,他手里也没有任何证据,闹了一顿后,律所根本不管,气的史光勇直咬后槽牙。 后来他去司法局投诉,结果司法局的人告诉他这个月他已经是第三个投诉李律师乱收费的当事人了,但是没有证据,李律师又矢口否认,司法局也没办法。 司法局也只能给史老板友情提示,尽量躲着点这些吹嘘自己有关系的律师,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即便是低保户进了他们的门都得刮下二两油来,那真是见一个坑一个,典型的无良律师。 史老板毕竟是社会上混的人物,在开水泥厂前,在当地也算是一号人物,岂能吃这哑巴亏。 一日,李律师下楼准备开车去法院,结果发现车玻璃被人砸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几天后,警察上门找史光勇,说有人报警车被人砸了需要他配合调查。史光勇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警察问过话后,便离开了水泥厂。 不出几日,李律师的奔驰车又被人扎了四条轮胎,在车内发现了几条毒蛇。可监控上什么都没看到。 紧跟着李律师的儿子因为飘唱被警察抓了,据说是热心群众举报的。这下李律师坐不住了,托人给史光勇带话,想解决此事。 可史光勇不在本市,去国外度假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律师家一档子事接着一档子事,报警也解决不了,折腾的他都焦虑了,这回他知道了史老板的厉害,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 最后他让水泥厂的法律顾问提着钱去水泥厂还钱,结果一进大门水泥厂内养的两条大狼青挣脱了链子,直扑法律顾问,要不是保安出来的快,估计法律顾问就直接进icu了。 水泥厂的经理一边安抚法律顾问,一边呵斥两条大狼青,强烈的谴责了两条忠于职守的恶犬的卑劣行径。虽然是在谴责两条恶犬,可在法律顾问听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骂自己。 法律顾问心里明镜似的,这几年他来水泥厂不下百回,怎么就突然被狗咬了,这特么绝对是故意的。但是没辙,谁叫自己惹了了不该惹的人。水泥厂的人把法律顾问送去了医院打预防针,并赔了医药费和营养费。 后来听说史光勇从国外回来了,李律师和法律顾问急忙来到水泥厂赔礼道歉,把八十万全都退了回来不说,还多给了二十万,算是对史家的赔偿。 这回史老板留了个心眼,对报复的事只字未提,即便对方提出来,他也矢口否认,却把退钱的缘由都录了下来。 其实退钱的理由也很简单,李律师和法律顾问自认没把案子办好,为了赔偿史家,自愿拿出一百万元,作为赔偿,只字未提疏通关系的事。 双方心知肚明,律师费的事就此了结。但史凌的案子却没结,史光勇又找律师写了上诉状提交上去后,便开始四处找知名律师为儿子辩护。 之前史光勇听兰姐说过,她有个朋友擅长刑事案件,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兰姐打了电话。 “史总,您说的那位李律师,叫什么?”方轶问道。 “叫李什么瑞。”史光勇回忆道。 “是不是叫李翔瑞?个子不算太高,花白头发。”方轶提醒道。 “对,就是他。要不是夏律师一个劲儿的跟我说李律师有多牛,我也不会请他给我儿子辩护。”史光勇气愤道。 “夏律师?”方轶疑惑道。 “对,夏军夏律师,四十来岁,您认识?”史光勇问道。 “之前好像见过一面,不太熟。”方轶一笑。 老话说的好:好汉找好汉,猪尾巴找屎蛋。这夏律师张嘴闭嘴说李翔瑞律师如何如何,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哦,那家伙也是个大忽悠,这几年从我这儿,弄了不少钱。”史光勇一脸不爽道。 “嗯,听您刚才这么一说,我认为,您儿子的案子有可能不构成抢劫罪。”方轶道。 “是吧!我也觉得我儿子这案子奇怪,公安机关定的是敲诈勒索罪,检察院以绑架罪提起公诉,结果一审法院判决抢劫罪。我都糊涂了! 方律师,您说我儿子构成犯罪吗?会不会构成检察院说的绑架罪?当时给我儿子戴绿帽子那小子确实是被我儿子关在酒店房间里,我儿子让虎子去拿的钱。”史光勇道。 “我认为您儿子可能构成敲诈勒索罪。我给您分析下,您就明白了。 敲诈勒索罪和绑架罪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勒索他人财物,说的直白点都是为了钱。但是为达到目的,这两种犯罪所使用的方式却有很大区别。 敲诈勒索罪是对被害人本人实施威胁或要挟,迫使其给钱;而绑架罪,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绑票,则是通过不拿钱就撕票的方式,威胁被绑架人的亲友或者其他利害关系人给付钱财。 由此可见,绑架罪的本质是以‘撕票’为前提,威胁被害人的亲友或利害关系人给钱,而不是直接从被害人手里勒索钱财。 敲诈勒索罪则不一定需要绑架被害人,一般来说,行为人会直接对被害人进行威胁,勒索被害人钱财,被害人会直接将钱财给与行为人。 您想想,您儿子史凌虽然将对方控制在酒店房间内,但是他并没有打电话给被害人的亲朋好友索要钱财,而是向被害人索要钱财。被害人出于‘破财免灾’的心理,主动答应给钱了事,是不是这个道理?”方轶解释道。 第550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嗯,是这个道理。但是我儿子让虎子去找对方朋友要钱,这会不会……”史光勇挠着大秃脑袋道。 “本案中,您儿子史凌捉奸在床,并以被害人与蒋雨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相要挟,勒索被害人十万元。 尽管史凌将被害人拘禁在酒店的房间内,但史凌并未以此相威胁,给被害人的亲朋好友打电话索要赎金,主观上史凌只是想从被害人处勒索十万元了事。 从您刚才说的情况看,‘给钱了事’是对方提出来的,而且发生在史凌限制被害人的人身自由之前。 尽管史凌指使虎子去被害人朋友处取钱,构成勒索既遂,但这钱是被害人以自己急需用钱为由向朋友借的,您儿子等人的要挟和勒索对象一直都是被害人本人,而没有以撕票为由向其他人勒索钱财。 因此,我认为史凌的行为不符合勒索型绑架罪的构成。您明白了吧?”方轶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道。 “明白了,那抢劫罪呢?”史光勇问道。 “敲诈勒索罪与抢劫罪均属侵犯财产罪,行为人主观上都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 但是敲诈勒索罪的手段仅限于威胁,而抢劫罪的手段不仅包括威胁,还包括暴力、麻醉等,目的是使被害人不知、不能、不敢反抗,以便达到抢劫的目的。 本案中,您儿子之所以能勒索成功,是拿住了被害人与蒋雨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一‘把柄’,进而勒索钱财,不是无缘无故,看到对方有钱上去逼迫对方掏钱,所以不符合抢劫罪的构成。您琢磨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方轶道。 史光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双眼放着光道:“方律师,要是按照您的说法,我儿子会被判几年?” “《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勒索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敲诈勒索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价值二千元至五千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三十万元至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咱们省里高院没有就上述标准做出特别规定,所以参照上述规定,您儿子勒索被害人十万元,实际取得五万元,应该属于数额巨大,极有可能被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具体判几年,要看庭审时的情况。当然,二审法院也有可能维持原判,这里面存在一些运气的成分。”方轶道。 他实际上是在‘点’史老板,二审情况瞬息万变,你别听我说的挺美好,从路边随便找个便宜的律师去法院开庭,真要是那样做,可存在被法院驳回上诉的风险。 当然,即便你委托了我,也有可能因为您儿子运气不好,败诉,但是风险总会小一些,所以您要自己权衡利弊。 “哦,三到十年……,方律师,如果我把这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您怎么收?”史光勇犹豫片刻后,看向方轶问道。 “十五万。”方轶道。 方轶琢磨着,您刚才都说了一审时对方要了十万,结果官司打的一塌糊涂,我给您尽心尽力,律师费怎么也不能低于十万元吧,凭您史光勇的实力,这钱不算事。律师费要少了等于瞧不起您。十五万律师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给您留出来了。 “方律师,不是我砍价,别说十五万,就是二十五万我也拿的出来,这不叫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吃一堑长一智。这钱我可不能这么给您。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您五万律师费,如果后期官司打完了,我儿子被判十年以下,少一年我给您三万。而且这钱不用走公账,我给您现金。 您放心我绝对不是不讲理的人,说出去的话算数,只要您不框我,我今天怎么说,后面就会怎么做。有高总在,我不会赖账。”史光勇底气十足道。 就在此时,兰姐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史总,方兄弟,你们谈的怎么样了?”兰姐坐下后问道。 “基本上谈好了。现在就等方律师点头了。”说完,史光勇看向方轶道:“方律师,我说话算数,先取三十万放在高总这儿。后期直接由高总按照约定给您钱,怎么样?” 随后,史光勇将之前谈的律师费向兰姐说了一遍。 “兄弟,我看这方式可行,史总很讲信用,先押三十万现金在我这儿,到时候我直接给你结账。”兰姐大咧咧道。 在方轶看来,兰姐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钱琳琳的事他可依旧记得。 律师本色 第258节 但是兰姐想的与他不同,兰姐与史光勇打交道最少有八年了,史老板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人,信用有,钱也有,而且兰姐跟他一直有生意往来,大家都是社会人,不怕他反悔。 如果史老板真不给钱,等于打自己的脸,以后在圈子里他也就不用再混了,说句糙话,为了这点钱得罪大客户(兰姐),史老板丢不起那人。 “好,就按照史总的提议办。史总,您明天早上到律所签委托手续,我这就让人预约看守所会见和法院阅卷。”方轶道。 “好,方律师够爽快。咱们不用明天,今天我就跟您去所里签委托手续,马上给您转账。明天我就把三十万现金拿给高总。”史光勇一拍桌子,说道。 其实他心里挺急的,他可不敢拿儿子的事开玩笑,早签约,早做准备,他心里也踏实些。 次日,方轶带着周颖开始跑看守所和法院,为开庭做准备。 一周后,史凌的案子开庭了,中院第二十一法庭内,史凌被带上了被告席。因为虎子和二楞一直潜逃未归案,所以被告席上只有史凌一人。 …… 审判长是位四十多岁的男法官。当他身旁的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后,审判长沉声道:“下面由上诉人史凌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 第551章 表哥表妹? “我对一审法院认定的罪名和量刑都不服,当天我去酒店是去谈生意,碰巧在大堂看到我妻子蒋雨。 随后我发现她与一个男人约会,便叫了二楞和虎子一起去房间捉奸。我没想抢劫那男的,是对方自愿给我钱,想把捉奸的事了了。 我不构成抢劫罪,一审法院量刑过重,我恳请法院依法裁判。”史凌底气十足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很有理,对方给自己戴绿帽子,又提出给钱补偿自己,自己怎么就成抢劫了?他在里面蹲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 史凌大学毕业后一直跟着父亲打理家里的生意,见过的场面多了,早就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用滚刀肉来形容他非常合适。所以进了看守所后,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精神崩溃,相反他的思路和逻辑非常清晰,把自己的事推演了好几遍。 “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以抢劫罪对上诉人史凌定罪量刑不当,上诉人的行为应构成敲诈勒索罪。 被上诉人史凌捉奸后,被害人害怕上诉人将其出轨的事公之于众,提出给予上诉人钱财解决此事的建议,被害人明显具有破财免灾的目的。此后上诉人以奸情相要挟,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强行向被害人索要钱财十万元。 在案证据无法证明上诉人史凌具有抢劫的故意,史凌也未采用暴力手段胁迫被害人。因此上诉人史凌的行为不构成抢劫罪,构成敲诈勒索罪。请法院依法改判。完毕。”方轶道。 “上诉人史凌,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一审法院认定我使用暴力胁迫被害人,抢劫钱财,不符合实际情况,是被害人自愿给我钱,后来我们两人讨价还价达成一致,由被害人给我十万元,解决捉奸的事。 另外,一审法院认定的罪名我也不认可,我不构成抢劫罪……”史凌辩解道。 “下面由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史凌进行发问。”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公诉人席上坐在首位的男检察员看向史凌:“上诉人史凌,案发当日,你去酒店做什么?” “我去酒店谈生意,之前一审时开庭时,法院已经调查过了,客户约我去酒店的微信和客户公司出具的证明,以及客户的入住记录都能证实我说的话。”史凌理直气壮道。 “在酒店,你是怎么发现你妻子蒋雨的?”检察员问道。 “我在酒店大堂看到她的,当时她正坐在大堂的角落里低着头玩手机。”史凌道。 “你看到蒋雨后,为什么没有过去找她?”检察员问道。 “平时她都是跟着闺蜜逛街,逛美容院,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酒店,我当时感觉很奇怪,所以我就没去叫她,想看看她要干什么。”史凌道。 “然后你看到了什么?”检察员道。 “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得挺白净的,拿着房卡带她去了楼上。我也跟了上去。”史凌道。 “你认识那个男人嘛?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检察员问道。 “不认识,我觉得他们之间是那种不道德的男女关系。说白了,就是我媳妇出轨。 但是这种事毕竟需要证据,我要是贸然拦住他们,两人肯定不承认,说不定会编出表哥表妹的理由搪塞我,所以我跟上了楼。”史凌道。 “之后你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叫了虎子和二楞来酒店帮我捉奸。后来我们叫开了门,看到我媳妇和那男的……,我打了那男的。”史凌道。 “被害人是什么反应?”检察员问道。 “他提出给我钱,让我放过他。”史凌道。 “他要给你多少钱?”检察员问道。 “五万!”史凌道。 “你同意了?”检察员问道。 “没有。我觉得太少,跟他要了十万元。他手里没有那么多钱,打电话找朋友借了十万元,我让虎子去拿的。”史凌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道。 “上诉人史凌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道。 “上诉人史凌,你进入酒店的房间后,是怎么想的。”方轶问道。 “我当时看到我妻子蒋雨在外面偷男人,气的我直发抖,我打了那男的一顿,想着等回家后再跟她谈后面的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史凌道。 “当对方提出给你钱,让你放过他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方轶问道。 “我当时就想,他勾引我媳妇做那事,给钱补偿我是应该的。”史凌道。 “被害人向朋友借款给你补偿,是谁提出来的?”方轶问道。 “是对方提出来的。他答应给我十万元,但是他包里没有钱,他说找朋友借。”史凌道。 “是谁给他朋友打电话,说的借钱的事?”方轶问道。 “是他自己打的电话,我们不认识他朋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联系他朋友借钱。”史凌道。 “被害人的朋友不认识虎子,为什么会把钱给虎子?”方轶问道。 “他打电话告诉他朋友,说一会儿有个朋友去拿钱,并把虎子的模样和穿着告诉他朋友。结果虎子只拿到了五万元,我就被警察抓了。”史凌道。 “被害人提出给钱后,你有没有再打他?”方轶问道。 “没有,都谈好了,我怎么可能再打他。”史凌道。 “为什么当时你不放被害人走?”方轶问道。 “因为当时虎子去拿钱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史凌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和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回答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我认为我不构成抢劫罪……”史凌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解,他把之前在看守所想好的话说了一遍。 第552章 里外不是人 “上诉人史凌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史凌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要挟的手段,强行向被害人索要十万元,实得五万元,其行为不构成抢劫罪,构成敲诈勒索罪。理由如下: 抢劫罪与敲诈勒索罪均可以采用威胁的手段非法占有他人的财物。但在抢劫过程中所实施的威胁的当场性和取得财物的当场性是敲诈勒索所不具备的。 一、威胁的当场性 1、抢劫罪是行为人直接对被抢劫人实施暴力手段劫财的行为。而敲诈勒索罪的威胁既可以是面对面的,也可以是非面对面的,比如电话,微信等。 本案中,上诉人史凌以被害人与蒋雨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为由,对被害人进行要挟,勒索钱财,虽然属于面对面的威胁,但属于事出有因,且未采用暴力劫财的手段。 2、抢劫罪是以当场取得被害人的财物为目标,所以为排除被害人可能的反抗,行为人必须以直接侵犯被害人人身的暴力相威胁,威逼被害人当场交出财物。 而敲诈勒索的威胁则多是以毁人名誉、揭发隐私等对被害人进行要挟。即便存在暴力威胁,其威胁要实施的暴力一般也不是直接对被害人,而是针对被害人的亲友,以便达到对被害人进行要挟的目的。敲诈勒索的威胁或要挟不具有即时性,一般都是恐吓被害人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实施某种行为。 本案中,上诉人在勒索钱财过程中,并未对被害人人身施加暴力。而且在案证据显示,是被害人自己害怕出轨的事被上诉人公之于众,所以才提出的给予上诉人一定的经济补偿。 3、抢劫罪的威胁具有实施的急迫性,被害人除当场交付财产外,没有考虑、选择的时间余地。而敲诈勒索罪的威胁和要挟不如抢劫罪急迫,被害人在决定是否交付财物上,仍有一定的考虑和选择的余地。 本案中,被害人提出向上诉人支付钱财,以解决出轨之事,上诉人同意了被害人的建议,双方就给付多少钱的问题上还进行了商讨,可见上诉人勒索钱财的行为不具有急迫性。 二、取得钱财的当场性 取得钱财的当场性也是这两种犯罪行为的重要区别。在抢劫罪中,行为人的行为,突出一个‘抢’字,只能是当场取得钱财,而且抢得的钱财数量具有随机性,有可能是一元两元,也可能是一百或者两百。 而在敲诈勒索罪的过程中,行为人一般是在事后取得钱财,勒索行为与钱财的取得往往有一定的时间上的间隔,而且在实施勒索行为前,行为人会对勒索的钱财数量有一定的预估。 本案中,上诉人并未当场取得钱财,而且就勒索的钱财数额,双方进行了协商,可见上诉人不具有抢的意图。 综上,辩护人认为,上诉人的行为不构成抢劫罪,构成敲诈勒索罪。鉴于被害人对案件的发生存在一定的过错,上诉人有悔罪表现,辩护人建议法院改判上诉人缓刑。完毕。”方轶道。 “现在由检察员进行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上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暴力手段抢劫钱财,构成抢劫罪。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检察员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本案中,上诉人跟踪尾随并闯入其妻与被害人在酒店所开的房间,目睹其妻与被害人在一起,随后对被害人实施了暴力殴打。 在上诉人的暴力威逼下,被害人被迫同意向上诉人支付十万元补偿款。上诉人的行为符合抢劫罪的构成要件,应以抢劫罪定罪。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道。 “辩护人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闯入酒店房间后,看到其妻子和被害人出轨,进而对被害人实施了暴力行为。 针对上诉人的暴力行为,辩护人认为,应当理解为是史凌基于一时愤怒的单纯的伤害行为,不是出于抢劫的目的而实施的暴力,这也符合常理。不能简单的将其暴力行为与此后的勒索行为联系在一起。 此后,被害人为了避免丑事被公之于众,也为了尽快脱身,主动提出用钱补偿史凌了结此事。此时,史凌才产生了借机勒索其钱财的故意。 被害人具有‘破财消灾’的意思表示,上诉人具有‘借机勒索’的目的,双方一拍即合,因此上诉人勒索钱财属于事出有因。史凌索取被害人的钱财,属于借机要挟。 综上,本案中史凌虽然实施了暴力行为,但其勒索钱财的手段并不是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而是借着被害人与蒋雨出轨之际进行敲诈,所获钱财也非全部是当场取得,因此,不符合抢劫罪的构成。应以敲诈勒索罪定罪处罚。完毕。”方轶道。 律师本色 第259节 …… 庭审结束后,经合议庭评议,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合议庭认为,上诉人史凌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威胁、要挟的手段,强行向他人索要钱财十万元,实际索得五万元。其行为已构成敲诈勒索罪,且数额巨大。 原判以抢劫罪对上诉人史凌定罪量刑不当,应予改判。最后改判:一、撤销区人民法院对本案的一审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史凌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刑期由十二年改判为五年,史凌心里虽然仍然不爽,但是也只能接受,宣判后他想着以后怎么在监狱里减刑,尽快出狱。 至于妻子蒋雨,早在他被一审法院判决有期徒刑十二年时,蒋雨便通过律师提出了离婚。她已经在史家住不下去了,史凌因她被判刑,不仅史家容不下她,娘家人也对她极其不满,因为娘家人里有不少是靠着史家吃饭的。 蒋雨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第553章 云梅上门 在史凌被送去监狱服刑后不久,他与妻子蒋雨办理了离婚手续。当然这是后话。 坐在旁听席上的史光勇听到判决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判决的刑期与他的期望有些距离,但比一审的结果要好的多。他对方轶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当天回去后,史光勇特意请方轶和周颖吃了顿大餐。次日上午,方轶去了盛丰集团,兰姐将十五万元现金装在纸袋中给了他。 除此以外,史光勇又找到方轶,提出聘请他作为水泥厂的法律顾问,原来那位法律顾问夏律师早已被扫地出门。经协商后,方轶以每年十万元的标准,签下了史光勇的水泥厂。 方轶不想整天忙于修改合同和提供法律咨询这些收益不大的事务中,与史光勇签完顾问协议后,便去了主任办公室,将水泥厂交给了万可法的法顾团队。十万元律师费由方轶和团队五五分,日后凡是从水泥厂获得的收入,都会有方轶二成。 如此一来方轶既有收入,又有足够的时间钻研业务,这种状态正是他想要的。 史凌的案子结束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眼看就要到供暖的日子了。 此前,方轶在市里租个小房子,有心把父亲接到市里来享清福,但是条件不允许。 现如今方轶工作稳定,又在市里买了房,他没少劝父亲来市里住,但是方有财故土难离,觉得还是自家院子住着舒服,方轶拿父亲一点办法都没有。 七月份的时候,下大雨,村里干部挨家挨户的排查村里的危房,村里很多土坯房出现了险情。 方轶家的四间正房也是土坯房,是当年打土豪时生产队分给方轶爷爷的,据说原来是村里有钱人家的房子,论起来房龄比方轶父亲的年纪都大。被村里认定为危房,下雨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方有财一直住在后建的东厢房内。 上次回村里,方轶劝父亲把老房扒了重新盖,方有财却怕花钱,觉得老房子住了这么多年,没有村干部说的那么严重。 直到十月一放假,方轶才做通父亲的工作,花了近二十万,请邻村的施工队给自家盖新房。前段时间方有财一直住在东厢房,看着施工队扒了老房子,起地基,盖新房。 十一月初的时候新房子盖好了,但是因为潮气太重住不得人,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东厢房住不了,方轶跟父亲说好了来市里过冬。 方有财要去市里过冬,便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归拢了下,放在了隔壁邻居家,让邻居帮忙看着,等着方轶回来接他。 周末的时候,方轶带着儿子小志回村接方有财,看过新盖的房子后很满意。在家里吃过午饭后,方轶来到隔壁邻居家。 “二伯,我爸跟我去市里过冬,家里的事麻烦您了,这是一点意思。”方轶说着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到了一位满脸是褶子的老者手中。 “这孩子……那什么,你放心,你二伯虽然岁数大了,但是身体好,腿脚也灵活。回头我去给你家新房通通风,散散气。 昨天我去你家新房看了,这房子盖的真好,屋里的墙壁还没干呢,可不能住人,容易得风湿……”邻居二伯接了红包开始拍拍拍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核心意思就是:你放心吧,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一定不让人把你家房子装上轱辘推跑了。 下午的时候,方轶带着父亲和儿子回了市里。 吃过晚饭后,方轶三人坐在沙发上正在聊天,突然门铃响了。 “云总,您怎么来了?”方轶打开防盗门后,只见云梅提着两个纸袋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怎么不欢迎啊?”云梅打趣道。 “云阿姨,快进来。”方安志快步走了过来,将云梅让进了屋:“我们今天刚从老家回来,我给您带了不少冻柿子。天冷了,您放在窗外就行,比冰箱冻的好吃。” “谢谢小志。这是阿姨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云梅将手中的一个纸袋子递给了方安志。 “方叔叔,您好。我是方律师的朋友,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们店里的大红袍,不知道您是否喝的惯。”云梅进屋后,见方有财坐在沙发上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将茶叶递给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小志给她发微信说是去老家接爷爷来市里住,给她带了不少冻柿子回来,她见方轶的相貌与老人有几分相似,便猜到面前的老者便是小志的爷爷。 “大红袍可是好茶叶,谢谢啊!”方有财笑呵呵的接过茶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棒了!云阿姨,这是原版吧?谢谢!”方安志打开包装,只见里面放着一本英文小说,笑道。 “这是什么书?”方轶瞄了一眼书皮,是英文的。 “《荒野的呼唤》漂亮国著名作家杰克伦敦写的。这是英文版的,讲的是淘金的故事,我听我们班同学说过,挺好看的。”方安志笑道。 “你马上就要上初三了,学习那么紧张,还有时间读小说?!”方轶不想责备儿子,但是眼下学习那么紧张,儿子要是迷上小说可不是好事。 方轶记得当年上高中时,班里有几个学习还不错的同学天天捧着天龙八部看,结果高考分出来后,哭的一塌糊涂。他可不想儿子步那些人的后尘。 “没事,我晚上睡觉前会读一会儿,正好可以练一练英文阅读能力。”方安志道。 “这是英文原版的,都是原汁原味英文小说,多读读对英文阅读理解有好处,国内的英文都是中式英语,看教材刷题不如多看些外国名著,把基础打好。 这本书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过,写的确实挺好的,每天定时定量的阅读不会影响小志学习的。”云梅微笑道。 “您看,云阿姨都说了,没问题的。 再说了我们现在的英文阅读理解大部分都是从国外杂志和名著中摘过来的,都不用国内的英文材料。 之前我跟您说的那位叔叔在国外的同学,你知道他的阅读量有多大吗?”方安志道。 第554章 闹心啊! 方轶被二人说的一愣一愣的,直晃脑袋。 “我那同学每年寒暑假都要读二至三本英文原版书,都是大部头,从世界百科,到世界名著,他的英文阅读速度全班第一。 这么说吧,同样的四篇阅读理解,我们四十分钟做完,他也就用二十分钟而且正确率极高,这根本就不是刷题能解决的事,是内功,一通百通。”方安志的小嘴吧吧的说着。 方轶一阵阵发蒙,他突然发现自己往日里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本事,如今在家里居然失灵了! 云梅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斗嘴,心中偷笑,突然觉得方轶真幸福,回到家有人跟他斗嘴。 “行啦,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小孩子都说不过,也不怕云总笑话。”方有财看不下去,笑道。 “好吧,我同意,不过阅读时间你要自己安排好。 云总,我去帮您拿冻柿子哈,我说今天小志一个劲儿的往车里装冻柿子,原来是给您带的,这臭小子也不告诉我一声……”方轶落荒而逃,去了厨房。 方轶搬着冻柿子下楼送云梅,待方轶回到家时,只见方有财正在用大茶杯泡大红袍,屋内茶香四溢。此时方安志已经钻进卧室看书去了。 “爸,我书房里有紫砂壶,我给您拿一个。”说着方轶转身进了书房,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紫砂壶,这是黄援朝在他迁入新居时送的贺礼。 “不用,那壶太小,还是这大玻璃杯子喝着痛快。”方有财摆摆手,随后欲言又止道:“那个云总……” “云总是我的一个客户,之前帮我介绍了不少案子,人不错。”方轶坐在父亲对面,边说边给自己泡了一杯大红袍。 方有财听完没说话,端起大茶杯滋溜滋溜地喝起茶水来。 次日下午的时候,方安志带着爷爷出门,去超市买五花肉,准备晚上做红烧肉。门铃声响起,生子出现在门外。 “轶哥,快搭把手。”门外的生子提着两个编织袋,方轶急忙伸手接过了一个,感觉沉甸甸的。 “快进来!”方轶问道:“这是什么?” “羊肉,昨天宰的。昨天下午宰了几只羊,我说给有财叔送过去些,结果你家锁着大门,一打听才知道,有财叔来市里住了。”生子道。 “是,我们昨天下午回来的。家里的房刚盖完,需要晾几天,现在天凉了,我就把我爸接市里来了。这边坐,喝点茶。”方轶说完,边沏茶水边道:“最近生意怎么样?家里都好吧?” “家里都好。公司的生意也不错,我们在市里的批发市场租了一个铺面,专门搞羊肉批发。今天上午我签的合同。 以后想吃羊肉了,一个电话的事,羊肉片、羊蝎子、羊肚啥都有。”生子笑呵呵道。 “行啊!生子,你这生意越干越大了。”方轶笑道。 “不过有个事,得请您帮忙。”生子道。 “什么事?”方轶给生子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他的面前问道。 “您也知道,我们在村里,距离市里比较远,万一我们公司在市里的铺面有什么法律问题,到时候得麻烦您给解决下。 我们公司刚起步,现在给不了您太多律师费,只能每年给您五万元顾问费。轶哥,您看?”生子看向方轶。 “生子,咱们村里人办点营生不容易。这样吧,有什么事就让铺子里的人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帮忙,能不花钱尽量不花钱。真需要花钱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咱们之间不用提顾问费的事。”方轶想了下道。 “别,千万别这样,这是公司开会决定的事。再说了,在商言商,您是律师,我们是客户,不给钱那算怎么回事啊! 再说了,铺子刚开张肯定事多,您要是不收钱,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给您打电话。”生子道。 “这样吧,你们公司的法律事务肯定会比较杂,我一个人精力有限,到时候我会安排团队的律师专门跟你们公司对接,给你们提供法律服务。 明天周一,我去律所跟主任说下,就按照五万元的律师费给你们出个服务方案,然后发你,有问题咱们再商量。”方轶道。 “没问题,反正我们认的是您,只要是挂您的名字就行,具体的事您安排。 另外,我们准备在市里设立一家销售公司,该怎么弄我们都是大老粗,都不懂,想委托您帮我找个人弄下,也省的我们来回跑。 需要多少钱,您到时候打电话告诉我就行。”生子道。 “嗯,我回头去律所问下,看看法顾团队有没有这块业务,如果有,我把这事跟法律顾问的事打包,一起解决。”方轶道。 “太好了。您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们公司都是一帮大老粗,法律上的事搞不太明白。 明年我们可能要在京城的新发地设铺面,如果发展的好,我们将扩大养殖规模,在川省和南方设点,以后法律需求会越来越多。 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是我们公司能发展起来,律师费肯定一年比一年多,我只认您,只要是我当董事长,这法律顾问就是您的。”生子拍着胸脯道。 “谢谢!生子,哥谢谢你的信任。”方轶道。 “轶哥,别这么说,当年我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村里的叔叔大爷、村委会、冒哥和您没少帮我。你们的恩情我都记得,现在我日子好过了,我不会忘了你们。”生子说着眼眶有些潮湿,又想起了往事。 “生子,人要多往前看,过去已经翻篇了,没必要老纠结往事。你带着村里人一起致富,村里人都得感谢你。”方轶道。 “感谢我?只要不感谢我八辈祖宗,我就烧高香了!”生子闷闷不乐道。 “这又是咋啦?公司赚钱,村里也有钱,村里人也有地方赚钱,这不是好事吗?”方轶问道。 “哎!一提这事我就一肚子气。 也不知道村里谁造的谣,说我吃里扒外,在村里不养羊,去外村养羊,好处都给了外村人,本村人捞不到一点好处,养殖基地招工都优先别的村的,不要本村的。 天地良心啊!赶上招工我都是提前通知咱村,如果招十个人,我拿出五个名额给咱们村,冒哥拿着大喇叭连续播三天,愣是五个人都招不到。这能赖我吗? 咱村里逢年过节给五保户发粮油,村委会资金紧张,冒哥找到我,我跟冒哥说钱我出,粮油都是我买的,可村里人依旧没人说我好。 我现在一回村,一帮人在我后面指指点点的,说我爱出风头,臭显摆……,闹心啊!”生子苦着脸道。 律师本色 第260节 第555章 一定要稳住,别飘! “算啦,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把公司做起来,当你成咱们乡里、县里的首富的时候,村里人自然会改变对你的态度。这就是人心。”方轶道。 “能吗?”生子放下茶杯,眨眨眼问道。 “当你有钱有势后,很多人会想从你这儿得到好处,自然会卑躬屈膝,趋炎附势,村里人也一样。这就是人性! 到那时你千万不要飘,即便说你可以比肩比尔盖茨,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因为那些人说的话根本不重要。一旦你信了,你就危险了! 我出来的早,接触的老板也多,有些老板运气好,赚了点钱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不上一趟月球都亏得慌,飘的地球都装不下了。结果过不了几年公司就倒闭了。 你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一定要稳住,别飘!”方轶语重心长道。 如果是别人,方轶才懒得说这么多呢,生子不同,他重情重义,又经历过苦难,知道钱意味着什么,也懂得知恩图报。方轶不想看着他好不容易爬起来,一步步往上走,再坠入深渊,村里人想做成点事不容易。 生子点了点头,二人又聊了一阵后,方轶送走了生子。 周一的时候,方轶找到万可法,把生子公司的事说了一遍,方轶是想帮生子一把,万可法考虑的是生子公司的发展前景,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随后万可法找来法顾团队的负责人,特意给生子他们公司设计了服务方案,把注册销售公司的事也包了下来,并且打着服务本地养殖业的招牌,把总费用控制在了五万元以内。 这一单生意,万可法团队是亏本的,但是万主任看重的是远期收益,即便生子他们公司发展不起来,对团队影响也不大。万一要是成功了,团队可以深入服务,牢牢把握住客户,其他律所想抢都没机会。 经过双方沟通,生子他们公司开会通过了法律服务方案。 要说还是万可法有商业头脑,双方的签约仪式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大会议室举行,万主任请了不少媒体记者,并且把县长和市里相关部门的领导也请来了,美其名曰“服务养殖业,助力本地企业发展”。 签约仪式搞的很热闹,生子等人看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实力。生子也借此机会在县里和市里领导面前混了个脸熟。 随后现场播放了养殖基地的宣传片,再次引起媒体和领导的重视。 之前生子一直不明白,律所来养殖基地又是拍照片又是录像的搞什么,现在他算明白了,感情是在签约仪式上用,宣传片拍的很专业,一看就知道有高人指导。 此后几天,网媒和官媒上都是关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助力本地养殖业的报道,生子他们公司也名声大噪,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公司,一下变成了本地尽人皆知中型养殖企业。 此后,县里也掀起了一场“扶持本地企业,助力养殖业发展”的活动,别的企业有没有得到实惠不得而知,反正生子他们公司销售额蹭蹭的往上涨,县里机关的食堂纷纷与生子他们公司签约,长期采购羊肉。本地的一些牛羊肉批发商也找上门,订购羊肉。 主任办公室内,方轶坐在万可法对面,老黄坐在一旁,三人边喝茶边聊天。 “哎呀!主任,您这茶艺又有进步啦!可以开门收徒了!”黄援朝故作惊讶道。 “你可拉倒吧!上次你忽悠我一顿,让我膨胀的无丢无丢的,结果被杜主任和华主任损的不要不要的,差点跳了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又来了!”万可法一边熟练的泡茶,一边抱怨道。 “切,那是他们不懂艺术。”黄援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老板,我替生子他们谢谢您。昨天晚上生子给我打电话,说最近销售额大涨,圈里的羊都快卖光了。”方轶微笑道,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势’已经给他造起来了,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他的了。不过我感觉生子这人挺能干的,应该问题不大。”万可法放下茶壶,微笑道。 “您这么看好他?”方轶惊讶道。 “当然了,吃过大苦的人,如果运气到了,将一发不可收拾。我已经给法顾团队说了,多关注下生子的公司。 说不定日后能给咱们带来大收益。这收益有你的份,你可要把这个客户拉住了。”万可法撩起大眼皮,看向方轶道。 “您放心吧。”方轶见万可法对生子评价这么高,心中欢喜。 “咱们团队做法顾不只是要从客户身上赚钱,还要能利用资源和专业优势帮助客户赚钱,只有客户发展了,才舍得给咱们高额律师费,才能双赢,客户粘性才会更大。 当然筛选具有发展潜力的客户也是很考验眼力的,每天坐在律所里等着给客户打官司或者做非诉服务,靠天吃饭,怎么可能赚到大钱。 遇到好企业一定要主动出击,助他们一臂之力,咱们也能得到好处,这有点像投资,不过咱们的成本更小,风险也更小,收益却很大。”万可法得意洋洋道。 “这种事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大律所能做到,就说这资源吧,普通小律所,甚至中型律所哪有这么多资源,有资源他们早就发展起来了。绝大部分律所都不具备主动出击的实力,只能被动等待,看天吃饭。”黄援朝不动声色的拍了老板一记马屁。 万可法靠在椅子上,很受用的样子。 方轶心道:这就是有资源的优势,没资源的累死累活赚些辛苦钱,有资源的打个电话也许就能赚到同行一年的收入,差距太大了。 “对了,小方,有个当事人点名要你承办案件。是个死刑案件,一审判决死缓,检察院抗诉了。 原来的那位辩护律师拒绝继续代理二审,当事人找过来要求你代理他儿子的案子,刚才签的委托手续。 一会儿周颖会把案件材料送到你办公室。”万可法看了一眼手机,说道。 “好,你们聊,我回去看下。”说完,方轶起身回了办公室。 第556章 算不算自首? 方轶刚回到办公室,周颖就将案卷送了过来。 “方律师,这是谈案组那边转过来的,说是当事人指定要您承办的刑事案件。当事人在楼上,谈案律师刚谈完。”周颖道。 “嗯,走,上楼去看看。”方轶拿起案卷材料翻了翻,抬脚便往外走。周颖紧跟其后。 楼上的会议室内,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普通的男人脸色复杂的听着谢友和的劝慰。 “耿先生,这位就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方轶律师。 方律师,这位是耿昆山先生,耿先生的儿子涉嫌故意杀人罪,一审被判了死缓,但是检察院不服,已经提起抗诉了,案子已经到了省高院。”谢友和见方轶进门,介绍道。 介绍完后,谢友和离开了会议室。 “您好,耿先生,麻烦您把您知道的情况,跟我说下,接案记录上的内容不是太详细。”方轶拿出一审判决书的复印件,说道。 “哎,养不教父之过,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当年为了拿流动红旗,我们一个班组没日没夜拼命的干,好不容易歇个班,替媳妇去接孩子,结果还没接到。”耿昆山面带愧疚的说道。 “没接到?为啥?”周颖诧异的问道。 “当时孩子已经上一年级了,我还以为他在上幼儿园。”耿昆山尴尬道。 片刻后,耿昆山接着说道:“国家有规定,只让生一个。我媳妇生下我儿子耿迪后,对他非常溺爱,为了给他最好的生活,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 耿昆山的儿子耿迪初中毕业后,自知考不上大学,便直接上了技校,那几年到处都在改革,技校也是择优分配。 耿迪在技校混了三年后,靠着他父亲耿昆山的关系,在厂里找了份工作,但是因为自由散漫,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没有班组愿意要他。最后厂里把他分配去了后勤,混了一年后,合同到期,厂里没再与他续约。 耿昆山知道自家儿子什么样,没脸找厂里说情,便给他支了个摊卖煎饼。耿迪觉得卖煎饼丢人一天都没干,直接把煎饼摊卖了换了几个钱,随后整天在街上瞎混。 今年七月中旬的时候,耿迪手里没钱了,便找父母要钱,母亲有心给他些,但是父亲耿昆山不答应,父子俩大吵一架,耿迪离开了家。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知道耿迪什么德性,没人肯借钱给他。万般无奈之下,耿迪想到了父亲在工厂的徒弟解亮,逢年过节解亮经常来家里看耿昆山,与他关系还算可以。 次日一早,耿迪便去了临县的解亮家。恰巧解亮歇班在家,而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耿迪借口来临县办事,在早点摊吃早点时,碰了邻桌的两个小青年,结果双方打起来,他一个人大开杀戒,把对方两人打的满地找牙,后来警察来了,让他赔偿对方医药费。他手里没钱,便过来找解亮借五千块钱赔偿人家。 解亮差点被气乐了,面前的耿迪衣服整洁,头发梳理的油光锃亮,一丝不乱,脸上一点伤都没有,一个人打两个?绝世高手啊!解亮一看就知道耿迪是在说谎。 解亮性格耿直,当场就要拉着耿迪去派出所核实情况,耿迪一见心中大怒,说什么解亮没良心,见死不救。解亮也来了脾气,责怪他不该胡说八道。 两人吵来吵去动起手来,解亮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没想把耿迪怎么样,把他撵走也就算了,可耿迪却不这么想,觉得解亮侮辱了他,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 在打斗中,耿迪抄起桌上的瓷茶壶砸解亮的脑袋,解亮被砸的晕头转向。此时的耿迪已经打红了眼,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回来后冲着解亮头部和颈部猛砍,解亮错不及防,被当场砍死。 见杀了人,耿迪心中慌乱,随后他在屋里胡乱翻找一阵,但只找到了三千二百元及一条金项链(价值一千八百元),之后逃离了现场,跑到了住在县里的叔叔耿昆水家。 叔叔耿昆水见他神色不对,经询问才知道侄子耿迪杀了人,是跑来躲灾的。当晚吃饭时,耿迪叔叔劝他投案自首,耿迪知道这么跑下去早晚被抓,便点头同意了。 叔叔怕耿迪再逃跑,便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打电话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不久后公安机关来到家里将耿迪抓获归案。 耿迪归案后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不久后,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将耿迪的案子移送到了中院。 经审理,中院认为,被告人耿迪因借钱不成,与被害人发生争吵、厮打,在厮打中将被害人解亮杀死,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依法应予严惩。 鉴于被告人耿迪作案后能在亲属的规劝下投案自首,依法可从轻处罚。中院判决,被告人耿迪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检察院认为,被告人耿迪系其叔叔耿昆水向公安机关举报被抓获,被告人本人并未主动投案,而且耿迪在公安机关抓捕时报的是假姓名,不具有投案的真实意思表示,因此其行为不能被认定为自首。 检察院以耿迪杀人手段残忍,社会危害极大,原判量刑畸轻为由,向省高院提出抗诉。 原来的那位辩护律师觉得这案子没有什么机会,搞不好二审耿迪会被判死刑,于是见好即收,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二审的委托。耿昆山没办法只能另找律师,他在网上查到了方轶的介绍,于是便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想将案子委托给方轶。 “方律师,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明白,但是……,现在检察院那边提出抗诉,说法院判我儿子死缓,太轻了,我儿子不构成自首。 虽然报案的是我兄弟,但是我兄弟在报案之前已经问过我儿子了,我儿子耿迪是同意去公安机关自首的……”耿昆山看向方轶,期盼他能说出些自己想听的话。 第557章 杀人后取财是啥罪? “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规定,犯罪嫌疑人自动投案包括三种情况:一、犯罪嫌疑人主动投案自首;二、犯罪嫌疑人在亲友的规劝、陪同下投案;三、由亲友送去投案。”方轶道。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儿子应该属于第二种,在亲友的规劝下投案。”耿昆山道。 “您听我说完,第一种情况是犯罪嫌疑人自己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比较好理解;第三种情况是由亲友送犯罪嫌疑人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也比较好区分。关键是第二种情况。 在第二种情况下,犯罪嫌疑人必须已经实际实施了投案的行为,或者已准备去投案,又或者正在投案途中。 如果犯罪嫌疑人仅有投案的意思表示,而无实际的投案行为或者不能证明确已准备去投案,就不能认定为自首。 本案中,您儿子耿迪在案发后逃到他叔叔家,在他叔叔的追问下,将杀人的事说了出来,并在叔叔的劝说下同意去自首。这只能表明他有投案的意思表示。 之后,他叔叔担心耿迪反悔,偷偷报案,公安机关将耿迪抓获归案。 您儿子耿迪虽然已有投案自首的意思表示,但并未直接去公安机关投案,也未委托他叔叔代为投案,他叔叔报案后也未送他去投案,也就是说耿迪没有投案的行为,故按照法律的规定,耿迪的行为不能被认定为自首。”方轶解释道。 “啊?!这么说我儿子肯定要被判死刑了?”耿昆山一下慌了。 “那也不一定。 耿迪的行为虽然存在不被认定为投案自首的风险,但耿迪的叔叔耿昆水积极规劝耿迪投案自首,并主动报案,耿迪在归案后又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 我认为省高院在判案时不可能不考虑,极有可能会从轻处罚,维持原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争取犯罪分子的亲属积极配合,取得更好的社会效果。”方轶道。 “哦,这样说,我儿子还是有机会活命的!”耿昆山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不过这案子确实不好办,案件事实非常清楚,风险还是有的,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方轶道。 “嗯,明白!反正检察院已经抗诉了,我肯定不能让我儿子等死,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会试试。”耿昆山点头道。 送走了耿昆山,接下来的几日,方轶带着周颖去看守所和法院,忙了一阵。 两日后,方轶办公室内,周颖将耿迪杀人案的关键信息都写在了白板上。方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着茶。田欣坐在一旁,拿着本和笔,听着。 黄援朝不做刑事案子,田欣听说方轶接了一个死刑案子,便请周颖与方轶打招呼,想过来听听,学习下。 律师本色 第261节 “被告人耿迪故意杀人后,又乘机抢走被害人财物的行为该如何定性?田欣,你也参与下,大胆的说,别怕错。”方轶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问道。 “我觉得一审法院判的没问题,被告人耿迪的行为属于激情杀人,拿走被害人的财物是杀人的后续行为,应按重行为吸收轻行为的原则处理,只定故意杀人罪。”田欣道。 昨天下午无事,她与周颖讨论了一下午案情,感觉法院的判决没有啥问题。 “周颖呢?”方轶看向周颖。 “虽然一审法院判的是故意杀人罪,但是我认为耿迪到被害人家的目的就是为了钱,本就有图财的心理,其将被害人杀死后,劫取财物的行为构成抢劫罪。” “方律师,您怎么认为?”田欣问道。 “我跟你们的想法不同,我认为耿迪杀人后,又劫取财物的行为分别构成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方轶道。 “为什么?”田欣和周颖同时问道。 “我说说我的看法哈。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法释〔2001〕16号)规定,行为人为劫取财物而预谋故意杀人,或者在劫取财物过程中,为制服被害人的反抗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定罪处罚。行为人实施抢劫后,为灭口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定罪,实行数罪并罚。 根据上述批复意见,构成抢劫罪的条件是,行为人先有劫取财物的目的,而后采用了故意杀人的手段。行为人故意杀人是为了达到抢劫财物的目的。 如果行为人不是以抢劫财物为目的实施杀人行为,而是在杀人后又临时起意取走被害人财物,那么先前的杀人行为与事后的取财行为之间并无关系,是出于不同的目的而实施的行为,则不能认定为抢劫罪,而应分别认定为故意杀人和盗窃罪。 咱们回过头来再看本案,被告人耿迪到被害人家起初是为了借钱,在案证据并不能证明耿迪具有抢劫财物的故意和目的。 当耿迪的谎言被被害人识破后,其恼羞成怒,此后双方厮打起来。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告人将被害人砍死。 由此可知,被告人耿迪初到被害人家时只是想编造借口借钱,并不存在杀人的目的,也不存在抢劫财物的目的。 在杀人后,被害人耿迪取走了被害人的财物,其非法占有被害人财物的故意是产生在杀人之后。 由此可见,被告人耿迪的杀人行为与事后劫取被害人财物的行为没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所以耿迪杀人后的取财行为不构成抢劫罪。 被告人耿迪杀人后又取财的行为,是在先后两种不同的犯罪故意支配下实施的两个独立的行为,不是杀人行为的一部分,不能被杀人行为所吸收,应另定为盗窃罪。 所以耿迪的行为应分别构成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应数罪并罚。”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如果这样的话,省高院会不会改判为数罪并罚?”周颖问道。 “不会。本案中,公诉机关虽指控了耿迪杀人后,又搜走被害人数额巨大的财物的事实,但未指控耿迪的行为另构成盗窃罪。 根据不告不理的原则,二审法院在审理中一般不会直接增加此罪名的认定,所以本案最终有可能还是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刑法。”方轶道。 田欣听完,将信将疑,周颖却不存半点怀疑。 第558章 法律人最后的倔强 很快,耿迪的杀人案在省高院开庭了。控辩双方对于案件事实没有任何争议,争议的焦点集中在了量刑上。 控辩双方在法庭上辩论了两轮后,审判长结束了庭审,休庭十分钟后,随后审判长宣布了判决结果。 省高院认为,原审被告人耿迪以谋财为目的,进入被害人家谎称借钱,遭拒绝后持械行凶,先后用瓷茶壶、菜刀等砸、砍被害人头部和颈部等要害部位二十余下,将被害人杀死后搜走现金三千二百元及一条金项链(价值一千八百元),耿迪的行为已构成抢劫罪。 原判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定罪不当。原审被告人耿迪在亲属规劝下,虽同意自首,但并无自动投案行为,且其在被捕时报假名,旨在逃避法律制裁,不能认定其自首。 原审被告人叔叔向公安机关报案属于大义灭亲。检察机关的抗诉理由成立。最后省高院判决:一、撤销中院的刑事判决书第一项(即被告人耿迪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被告人耿迪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 听到省高院的判决结果后,辩护席上的方轶、周颖与公诉人席上的两位检察员都非常惊讶,双方都认为耿迪构成杀人罪,为此双方还辩护了一个多小时,结果省高院却判决耿迪构成抢劫罪。 控辩双方都感觉辩了个寂寞,原来人家根本就没听自己的,只不过是走走程序而已。可这已经是终审判决了,而且判了死刑,只要报上去,最高院复核通过了,这案子就算是定了。 检察院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一开始就认为一审判轻了,高院判死刑符合他们的预估刑期。 但是辩护方有所谓,方轶认为这案子不应该这么判,高院的判决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辩护席上的方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尽管之前方轶给耿昆山打过预防针,但是当旁听席上的耿昆山听到判决结果后,仍然无法接受,双眼无神的呆坐在椅子上。最后被弟弟耿昆水搀出了法院。 见方轶情绪不高,周颖没敢说话,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启动车子向律所而去。 “小周,耿昆山有没有打电话过来?”次日一早,方轶无精打采的走进律所,碰到周颖时,问道。 “没有,不过昨天咱们从高院出来时,我看到他弟弟扶着他,随后一辆救护车开了进去。”周颖的情绪也不高,她本想再感受下成就感,满足下自己的虚荣心,结果却…… “小周,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纠结。”方轶见她情绪不高,规劝道。 周颖点了点头,心道:希望您也不要太纠结。 “耿昆山的委托授权范围包含了最高院的死刑复核程序,等判决书下来后,我会向最高人民法院提交一份书面辩护意见。耿迪的案子你盯着点,等结果出来后,记得通知我。”方轶道。 方轶向最高院提交书面辩护意见,并不是因为可怜耿迪,而是因为当事人的委托内容里有这一条,最关键的是方轶觉得省高院的判决有问题,于法无据。即便是耿昆山不委托,他也会向当事人建议这样做。 “好。”周颖答应道。 看着方轶离去的背影,她本来想问他都已经到死刑复核程序了,这样做还有意义吗?但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也许这就是法律人最后的倔强。 (最高院发布《关于办理死刑复核案件听取辩护律师意见的办法》(法[2014]346号,2015年2月1日起施行),该办法第二条规定,律师接受被告人、被告人近亲属的委托或者法律援助机构的指派,担任死刑复核案件辩护律师的,应当在接受委托或者指派之日起三个工作日内向最高人民法院相关审判庭提交有关手续。 辩护律师应当在接受委托或者指派之日起一个半月内提交辩护意见。 上述办法明确了律师在死刑复核程序中的工作内容,虽然律师的作用有可能微乎其微,但是程序上的正义还是要的。) 晚上快下班时,兰姐给方轶打来了电话,请他晚上吃饭,并告诉他有事咨询。方轶掐着点下楼,开车离去。 市内的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内,兰姐正在规劝一位四十来岁的一脸愁容的女人。从她的穿着上能看出来,家里条件比较优越。 “兰姐,抱歉我来晚了。”方轶进入包间后,见兰姐在里面,以为自己来晚了,顺口说道。 “兄弟,你别这么客气。是我们来早了。我们早来了半个小时,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骆婕,我家的邻居,我们关系好到吃喝不分。骆婕,这位是方律师,我兄弟,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不用掖着藏着。”兰姐大咧咧道。 “方律师,您好,这是我的名片。”骆婕起身,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方轶与对方互换名片后,看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骆婕是一家玉器公司的总经理,看她的气势,应该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资深人士。 “兄弟,这次约你出来是有事想咨询你。骆婕你说吧。”兰姐道。 “方律师,我也不瞒您,我老公之前因为诈骗罪被判了八年,到现在已经在里面服刑了四年多了。本来我觉得他会吃一堑长一智,结果他在里面又犯事了。”骆婕皱着眉头道。 “犯什么事了?”方轶好奇道。 “他骗了一个死刑犯十万元。”骆婕道。 “啊?!”方轶瞬间睁大了眼睛,人才啊,果然是走到哪骗到哪。 “他怎么骗的?”方轶问道。 “他跟一个死缓的犯人说可以帮他减刑,然后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那个被判了死缓的犯人还真信了。 那犯人在亲人探监的时候,让亲人给我老公指定的银行账户打十万元。结果时间一长,那死刑犯发现不对劲,监狱根本没给他减刑,于是就向监狱举报了我老公。 就这样,我老公的案子被移送去了法院。 方律师,您说我老公这次会被判多少年?”骆婕问道。 第559章 大活儿 “首先,如果事实确实如此,您老公已经构成了诈骗罪。 其次,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您老公诈骗被害人十万元,属于数额巨大,按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诈骗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您老公具体会被判多少年,这得看庭审情况,和您老公的认罪悔罪情况。”方轶道。 骆婕眉头渐渐的拧成了一个疙瘩,问道:“如果我老公再被判刑,得再蹲多少年?是不是得把前后两个诈骗罪的刑期加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根据《刑法》第七十一条规定,判决宣告以后,刑罚执行完毕以前,被判刑的犯罪分子又犯新罪的,应当把前罪没有执行的刑罚和后罪所判处的刑罚在总和刑期以下、数刑中最高刑期以上,酌情决定执行的刑期。 您老公要在里面蹲多久要看后面的诈骗罪判多少年。”方轶解释道。 “哎!看来一时半会出不来了。”骆婕叹了口气道。 “要我说,你等他做什么,直接离婚算了。等他再出来五六十岁了,什么也干不了,你还得养着他。”兰姐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怎么说也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孩子都上高中了……”骆婕一脸的纠结。 “哎!他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算啦!不提那事了,来,吃菜,再不吃就凉了。”兰姐为骆婕感到不值。 直到三人离开私房菜馆,骆婕也没提委托的事,方轶猜测可能骆婕已经对她老公失去信心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其实不然,骆婕早就找了律师,那位律师跟她说可以找关系让她老公少判几年,当然好处费是少不了的。 今天她之所以请方轶吃饭,无非是想咨询下,看看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也印证下之前那位律师说的对不对。 方轶回到家时,父亲方有财已经睡下了,小志在卧室内正在温习第二天的功课。 十一月底的时候,周颖一脸兴奋的跑进方轶办公室,将一份最高院的判决书放到了方轶面前。方轶看到判决书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耿迪的杀人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犯罪后果严重,应依法惩处。一、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但二审以抢劫罪定罪不当,应予纠正。 鉴于耿迪的亲属在耿迪作案后积极规劝其投案自首,并主动报案,耿迪归案后亦能坦白其犯罪事实,故对被告人耿迪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最终判决: 一、撤销省高院的刑事判决中对被告人耿迪的定罪量刑部分; 二、被告人耿迪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得到消息的耿昆山急忙来到律所,拿到最高院的判决书后,泪水涌出,再三对方轶表示感谢。 耿迪先是被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了死缓,然后又被省高院以抢劫罪判了死刑,本来耿昆山已经准备给儿子办后事了,结果最高院又以耿迪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缓。这几个月耿昆山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大喜大悲之后,他一下变得苍老了许多。 当初省高院的二审判决下发之时,说实话周颖心底里对方轶的专业能力第一次产生了质疑,虽然很微弱,但是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没想到被自己一直仰视的存在,方大神,这一次居然会输的这么惨,从案件的定性到量刑全部凉凉。 之后当最高院的判决发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错了,最高院法官的判案思路居然与方轶不谋而合,方轶还是那尊她心目中的大神,只是位置又往上挪了一点。 从耿昆山的眼神中,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成就感。 又是一个寒冷的清晨,天空阴沉沉的,窗外飘着小雪。坐在办公室内的方轶心情与天气差不多。 电脑屏幕上的律所内部系统显示着每一位律师的当年创收情况,方轶的创收有一百八十九万元,差十一万达到合伙人的最低创收要求。 当然这一百八十九万元并不是方轶到手的金额,是合同金额,也就是收取的律师费,律所(团队)要扣百分之三十或者四十,剩下的再扣除个税才是到手金额。 钱多钱少其实并不代表合伙人的专业能力,但是却代表了合伙人的赚钱能力,方轶可不想在当上合伙人的第一年便完不成任务,被人耻笑。可十一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有一个月就元旦了……他心里急啊! 中午吃过午饭后,方轶与黄援朝等人正准备返回律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吴秘书打来的。 律师本色 第262节 方轶看着手机上的名字,不知道这位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吴秘书找自己什么事,难道有案子? 电话接通后,方轶发现他语气挺急的,准备半个小时后来律所接方轶去见位客户谈案子,问方轶是否方便,方轶一听立刻喜上心头,答应下来。 方轶知道,吴秘书虽然干的活儿不体面但是真赚钱,他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保不齐这次是一个大活儿。 一个多小时后,面色凝重的吴秘书将方轶送去了别墅区,奔驰车停在了一幢独栋别墅的前面。 在来的路上,方轶曾问过吴秘书这次过来谈什么案子,但是吴秘书口风很严,只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刑事案件,律师费丰厚,到时候会给他看资料,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别墅里那位是否能看得上方轶,他可不敢乱说话。 门铃响过两声后,一位穿着佣人服装,打扮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打开了别墅的门。 第560章 我叫张珺 “张姨,董事长在吗?”见到门内的中年妇女,吴秘书非常客气的问道。 “在,在二楼书房,正在等您,这位是?”张姨警惕的上下打量着一身高档西装,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方轶。 “这位是方律师,我给董事长推荐的律师。”吴秘书回答道。 “哦,你们跟我来吧。”张姨又打量了方轶两眼,转身向楼上走去。 方轶和吴秘书紧随其后。 进入别墅后方轶瞄了一眼,发现别墅的内部装修有些偏传统,显得很典雅,不是那种暴发户的土豪金,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很有品位。 楼上的书房有三十多平的样子,摆满了各类书籍,不是那种装样子的空壳子书。窗前的摇摇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实际上不知道多大年龄的女人。 这女人留着短发,五官端正,长得很大气,眉宇间自带威严。她的腿上搭着一条毛毯,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正在聚精会神的品读。 张姨的敲门声惊动了她,她放下手中的线装书,看向门口。 “董事长,吴秘书来了。”张姨说完,见摇摇椅上的女人点了下头,于是一闪身将吴秘书和方轶让了进去。 “董事长,这位就是方律师。”吴秘书跟条哈巴狗似的凑到近前,介绍道。 “方律师,请坐。”被称作董事长的女人欠了欠身,上下打量方轶说道。 随后,张姨给方轶和吴秘书各泡了一杯香茶。 方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感觉书房挺温馨,只是眼前的女人让他有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他当年在学校第一次见校长时有过,不过今天的压迫感比那次要强烈的多。方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方轶看向椅子上的女人道:“您好,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张珺,他们都叫我董事长,我之前看过您的介绍,法学博士,专攻刑法,之前在大学教书……”张珺将方轶的过往履历说了一遍。 方轶感到非常吃惊,他吃惊的并不是对方知道自己的情况,而是对方可以直接将自己的相关情况都背下来,而且近两年的案例说的分毫不差,单单这一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您不用吃惊,这次请您来,一是因为您近来年在刑事方面表现非常出色,二是因为吴秘书说您是本地刑事案件的专家,我找人看过您办的案件,您确实很专业,不是徒有虚名。 我长话短说,我儿子华潇是在本市出的事,之前我请了一位京城的刑事律师,结果案子输了,后来吴秘书建议我在本地请律师,并向我推荐了您。 今天请您过来,是想让您看下我儿子的案卷,听听您的想法。当然,我会向您支付咨询费。”张珺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案卷材料在这里吗?”方轶问道。 他知道,吴秘书让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看案卷,分析案情的,有咨询费自然是好事,如果通过咨询能把案子拿下,那就更好了。 张珺看向张姨,说道:“张姨,把材料给方律师看下。” 张姨答应一声,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文件袋后,抽出里面的材料,只有一份刑事判决书。他粗略的看了一遍。 “董事长,因为时间有限,我只是粗略的看了遍刑事判决书,但是我感觉这里面有个点不是太符合常理,暂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方轶想了下道。 “请您继续!”张珺眼神一怔,直了直身子道。 “区法院认定您儿子华潇构成强奸罪,但是判决书中表述您儿子华潇与被害人(女方)采用背立式的方式发生x关系,且是在楼道内。从这一点来说,法院的认定有些不符合逻辑。 从生活常识来看,男女之间在楼道内,采用这种姿势发生关系,如果不是相互配合,是根本不能成功的。所以法院认定您儿子华潇构成强奸罪,我觉得有待商榷。 在没有看到其他案件材料之前,我不敢妄言一审法院判的一定不对,但是确实存在合理的怀疑。”方轶道。 一旁站着的吴秘书眼睛转了转,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喜色:方律师果然名不虚传,不仅专业知识扎实,生活经验也很丰富啊! 张珺用异样的眼神再次打量起方轶来:“方律师,您是至今为止向我提及此事的第二位律师。” “哦?!”方轶眼神中立刻露出好奇之色。 “之前京城那位律师也跟我提过,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律师,在京城非常有名。但是法院并未采纳他的辩护意见。 这样吧,因为时间比较紧,我只能给您一天时间,一审的案卷材料我会让张姨给您。后天一早,吴秘书会去接您,咱们再谈。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找吴秘书,他比较了解情况。”张珺语气不容质疑,根本不给别人反驳的机会。 “董事长,您放心,我一定会配合方律师的工作,让您满意。”吴秘书立刻表态道。 吴秘书与方轶来到楼下,准备出门的时候,张姨提着一个布口袋走了过来,里面装的就是一审的案卷材料。 在将案卷交给方轶前,张姨很熟练的拿出了一份保密协议,放在了方轶的面前,那意思很明确,拿案卷材料前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签过保密协议后,张姨将一个大红包给了方轶,告诉他这是今天的咨询费。方轶捏了下红包,感觉应该有五千元左右。 “方律师,刚才我真替您捏了一把汗。”出了别墅,吴秘书发动车子后,说道。 “哦?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又不是少了这个案子咱们就会饿死,至于吗?”方轶半开玩笑道。 “您可别这么说,至于,肯定至于!”吴秘书撩起袖子看了眼手腕上的浪琴手表:“这都三点多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西餐厅,今天我请客,正好跟您说下相关情况。” “好。”方轶正好也想听听,便答应了吴秘书。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车也多了起来。市区繁华地段的路边一家西餐厅内,方轶和吴秘书相对而坐。 第561章 口号很实在 “这里环境不错。”方轶脱下西服外套,环顾四周笑道。 “还可以,我经常过来,他家的牛排挺好的。”吴秘书微笑道。 不一会,服务生一道一道的开始上餐,方轶二人吃了片刻,吴秘书打开了话匣子。 “华公子的事其实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吴秘书放下红酒杯,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后悔。 方轶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疑惑的看向对面的吴秘书,心道:难道吴秘书也参与了,是他给华潇找的女伴? “您别多想哈,我不是那意思。”吴秘书见方轶眼神有异,急忙解释道:“当初,我为了能搭上华公子这条线,真金白银的花了不少钱。 花公子一直在国外留学,好不容易放暑假回来,我琢磨着带华公子在市里转转,让他看看我的实力。 开始几天都挺顺利的,后来他提出去夜店耍,那就去呗,我就带着他去了我朋友开的夜店。 说实在的那地方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好的,一帮年轻人闹闹哄哄的,里面光线暗的很,男的四处搭讪,女的趁着年轻瞎几把扭,跟喝了药似得。 一开始华公子玩的挺开心的,后来突然我找不到他人了,我和助理在里面转悠了有半个多小时,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华公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 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出去透了透气,爽了一把。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又玩了一会儿,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警察来了,说华公子涉嫌强奸罪,把他给带走了。 我当时就蒙了,之后赶紧给朋友打电话,想把他捞出来,但是华公子的案子已经立案了,在网上有登记,撤不了,只能走程序。 我知道这事瞒不住,当天夜里就告诉了董事长的秘书。董事长次日下午飞回国,当晚就到了市里。 然后就是请律师,打官司,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在夜店的时候,华潇离开您的时候去了哪,都做了什么,您知道吗?”方轶问道。 “当时华公子没说,我也没问,不过看他那意思应该是干了那事。您要是想了解详细情况,只能去看守所问他。 这案子也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网上,网友也不问是非曲直,声讨之声一大片,都要求严惩强奸犯。后来我找人删帖又花了不少钱,但是还是被董事长知道了。”吴秘书回忆道。 “董事长啥反应?”方轶问道。 “啥反应?!估计董事长劈了我的心都有。我想给董事长解释下,将功赎罪,结果碰了五次钉子,人家根本就不见。直到后来一审败诉了。 我给张姨说本地的案子最好用本地的律师,并答应推荐三位本地的刑事律师给董事长,保准能把华公子弄出来,董事长这才让我进门。 先前去的那两位律师,一位是赵律师,您之前开研讨会时见过,就是那位岁数挺大的女律师,但是聊了几句后,董事长也没说什么,给了她一套案卷材料。 另一位是李律师,就是常上电视的那位李翔瑞律师,结果董事长连面都没见。后来张姨告诉我,那位李律师名声不好,而且成功案例太少,被董事长否了。 最后一位就是您。我觉得董事长对您还是挺看好的,之前赵律师去时,董事长可没说这么多话。 方律师,我可把宝都押在你身上了,一定要拿下这个案子。 我们这个行当里,想攀上董事长这条线的人不在少数。要不是因为之前那位红圈所的刑事律师折戈本市,董事长考虑用本地律师,你我肯定都没这机会。”吴秘书道。 “华公子家是不是很有实力?”方轶边吃边问道。 “什么叫有实力!那是相当的有实力。 华公子的父亲华老爷子也是咱们本地出去的,当初也算是一号人物。董事长原来是华老爷子的秘书,国外名校毕业,追求者和暗恋者不计其数。 华老爷子在五十岁的时候娶了董事长为妻,后来董事长生下了华潇。华老爷子去世后,经过一番明争暗斗,董事长顺利上位,控制了华氏集团。” 说完后,吴秘书又低声补了一句:“我跟你说这老娘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华氏集团?我还真没听说过。”方轶想了想道。 “没听说过也正常,他们做事很低调,根本不打广告,前几年的时候将集团总部搬去了国外,但是大部分业务还在国内,主要以高科技为主,研发机构国内和国外都有,市面上知道他们的不多,但是华氏集团绝对是隐形富豪。 其实咱们国内这种隐形富豪很多,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而已,我们这行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对国内的富豪还是略知一二的。”吴秘书压低声音道。 “这案子我要是接下来,得给您多少提成?”方轶还没傻到觉得对方是圣母的地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给自己介绍业务。 金钱关系才是最简单、最纯洁的关系,这是兰姐的至理名言,方轶一直记得。 “这单业务比较特殊,律师费会很丰厚,你帮了董事长,就等于帮了我,所以这单业务我不收费。”吴秘书一笑,说道。 “这……合适吗?”方轶犹豫道。 “方律师,您那行我不懂,我这行您不了解,您这单业务要是做成了,肯定会有丰厚的收益,但我的收益会比您的收益更丰厚。您就放心吧! 对了,如果董事长把这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您准备要多少?”吴秘书问道。 “二十万!”方轶觉得既然对方实力这么强,被告人又是董事长的命根子,要二十万应该问题不大,如此一来,自己的创收也有了。 “二十万?”吴秘书瞪大了眼睛道。 “啊!多吗?”方轶问道。 “多?别开玩笑了,这也算多?京城那位律师一开口就是五十万,咱们不跟他比也不能要的太少。 律师本色 第263节 律师费的事我来帮您谈吧,您不用管了,肯定比二十万多。不过……您对这案子有把握吗?”吴秘书觉得钱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把案子办好。 “现在还不好说,我要看过案卷后才能确定。当然,如果能见到被告人更好。”方轶想了下道。 “嗯,方律师,你行的,我看好你!加油!拿下这个案子,咱们一起赚大钱。”吴秘书的口号很实在。 第562章 b计划 次日一早,方轶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研究分析了整整一天。 前几日方轶没接新案子,周颖一直跟着宋律师在办一起学校校长贪污的案子,早上的时候,周颖与宋律师去外省开庭了,不在所里。所以方轶没有让周颖跟这个案子。 太阳再次升起,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别墅的小会议室,方轶坐在椅子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时间长了感觉有点热。 吴秘书和方轶并排而坐,对面的董事长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气场很足。 “董事长、方律师,咱们开始吧。”吴秘书道。 董事长点了点头:“方律师,您有什么发现吗?” “董事长,昨天我把案卷材料看了一遍,我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适用法律错误。被告人华潇有可能无罪。”方轶道。 “理由呢?”董事长不动声色道。 “理由一共有四个:一、公诉人提交的鉴定书的鉴定结论显示,被告人华潇及被害人下体均未检测出人的dna,这可以证实华潇并未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 二、现有证据无法证明,被告人华潇使用暴力、威胁或其它手段侵犯了被害人,而且被告人的供述与被害人的陈述大致相同,均证明被告人不存在使用暴力的情况。 三、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人华潇违背了被害人的意愿,与被害人发生关系。而根据被害人的陈述,其对被告人的反抗,只是口头上的,肢体上几乎不存在反抗,可以理解为半推半就。 四、事发现场是在夜店的安全出口处,出于消防安全考虑,该安全出口的铁门是开放式的,经常有人去那里吸烟、聊天,根据双方的姿势,及周围环境,若没有被害人的配合,华潇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综上,我认为,被告人华潇并不构成犯罪,二审可以做无罪辩护。”方轶道。 “方律师,如果检察院补充其他新证据,您是否有b计划?”董事长问道。 “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不同。《刑事诉讼法》对二审新证据的认定、处理方法和程序等均没有做出专门规定。 但是理论上一般认为刑事诉讼中采取的是证据随时提出主义,控辩双方随时可以向二审法庭提交新证据。 如果新证据对被告人有利,在二审开庭质证的前提下法院一般可以直接采信。如果新证据会直接影响被告人的定罪或者加重刑罚,不利于被告人,二审法院一般会发回重审,以保障被告人对关键证据的两审质证权。 当然,司法实践中,不是所有的法院都会这么做,但是绝大部分的法院会这样操作。 如果检察院提出新证据,那要看是否有利于被告人,只能见招拆招。没有确实充分的证据,一般法院是不能认定被告人华潇构成犯罪的。 《刑法》中有疑罪从无原则。”对于聪明人方轶觉得不用说太多。 既然董事长能在尔虞我诈的激烈竞争中上位,还能执掌华氏集团,就说明她不是个蠢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很省事,不用费太多口舌。 …… 一个小时后,方轶和吴秘书走出了别墅,发动车子向市区开去。 “吴秘书,你觉得如何?”方轶问道。 有些事,旁观者清,方轶属于局内人未必有吴秘书看的明白。 “我觉得差不多,昨天下午赵律师来时,跟您说的内容差不多,但是你比她多说了一条。而且对于新证据的事,她显然没有您回答的好,您的理论基础比赵律师要扎实,回答的内容简明扼要,至少我能听明白。 我听张姨说,这几天董事长连续见了五名律师,说的好像都挺好。竞争还是有的。不过我对您更有信心。”吴秘书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怎么感觉接个案子跟考试似的。”方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吴秘书。 “这就叫优势,人家手里有资本,对于专业人员自然有挑选的余地,如果您成为泰斗级别的人物,这些人需要您出面的时候,自然双方的地位就会调过来。 我小时候就想当科学家,觉得科学家是最牛的,科学家创造出来的东西,不是金钱能买到的。可后来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连代数都搞不明白,为了赚钱我只能整天跟着资本转,赚点上不得台面的钱。 只有人家选我的份,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吴秘书叹息道。 “您也别这么想,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工作不分三六九等,赚钱就好。”方轶规劝道。 “我觉得吧,您的话说对了一半,只要赚钱就是好工作,但是工作是分三六九等的,如果让环卫工人去当银行行长,那环卫工人肯定乐意。 但是反过来,让银行行长去扫大街,行长肯定不愿意,因为放不下面子,面子是什么,就是三六九等。话糙理不糙,您说对不?”吴秘书道。 “嗯,有道理。”方轶点头道。 别墅,书房内,张珺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汤匙,动作轻柔而不失优雅的搅着咖啡,眼神似有似无的望向窗外。 一旁站着的张姨见董事长如此,轻咳了一声:“要不要我给您换一杯热的,咖啡已经凉了。” “不用了,你觉得这几天咱们见的三位律师,哪位比较合适?”张珺看向张姨。 “我只是一个下人,哪懂这个。不过那个方律师给我的感觉……似乎还可以。 哦,对了,今天吴秘书偷偷塞了我一个红包,问我您见过几名律师。”张姨道。 “你怎么说?”张珺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说您见了五位,并告诉他那几位律师说的也挺好。”张姨道。 张珺一笑:“张姨,你给他的压力可不小啊!” “吴秘书把咱家小潇害的这么惨,怎么也得整治他一下。”张姨咬着后槽牙道。 别看张姨与张珺是主仆关系,但是两人沾亲,她在张珺身边有些年头了,是张珺最值得信任的人。 第563章 真tm恶心 “当年有位云游的道士曾给小潇算过,说他会有牢狱之灾,不过此事可大可小……,可惜当年那位道士的话只说了一半,现在看来是应在此处了。 上诉期还有四天,你告诉吴秘书,就定方律师了。让他尽快把手续拿来,启动上诉程序。”张珺道。 “那律师费?”张姨问道。 “就按照他说的办,三十万元。要想让方律师尽心尽力办事,就不能太计较律师费。记得叮嘱他,一定要把事办好。”张珺道。 “好,您放心,我一定叮嘱他。”张姨道。 下午的时候,方轶准备好委托手续后,跟着吴秘书再次来到别墅,办完了委托手续。下班前,三十万元律师费被划入了律所的账户。 看守所内,方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华公子”华潇。 华潇二十来岁,一米八的身高,长得确实挺帅气,看起来像是阳光、放浪、荷尔蒙过剩的集合体,只不过在看守所内关的时间长了,整个人情绪有点低迷,略显憔悴。 “华潇,你还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记得。”华潇点了点头道。 “你母亲委托我作为你的二审辩护律师,我需要知道详情。”方轶道。 “当天,吴秘书带着我去夜店,那个夜店据说在市里挺有名的……”华潇沉默片刻后,将事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事发当天晚上,吴秘书请华潇去当地颇有名气的夜店消费,正在他跟着众人狂魔乱舞四处卡油之时,母亲给他打来了电话,华潇跑到卫生间接听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在过道内,他一时不慎撞到了一个女孩,见那女孩面目清秀,他便上前搭讪,留了手机号。手机号码是吴秘书给他办的,专门在本省用的,用的不是华潇的名字。 华潇与那女孩聊了几句,得知那女孩是跟朋友来的,随后便回去继续跳舞。十点多的时候,华潇跳累了,坐在沙发上喝酒,正巧那女孩就坐在隔壁座位上。 两人又聊了起来,随后华潇提议去夜店的安全出口处聊聊(之前去卫生间时,他看到有人从安全出口的大铁门进进出出,没有人管),女孩点头答应。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安全出口。果然安全出口的大铁门外有向上和向下的楼梯,向下通往停车场,向上通往上面的楼层。 安全出口处站着几个人正在吞云吐雾,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华潇见状,提议去楼上,那女孩点头同意,跟着去了楼上,爬了两层楼后,二人来到楼层之间的楼梯转角处,华潇一把将对方拽了过来……(此处省略五百字)。 虽然楼下时不时的传来脚步声,但此处无人来往,华潇胆子大起来,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上下求索。 不知道是出于矜持还是觉得对面男人的酒气太重,那女孩转过身去,背对着华潇,后者的双手继续上下游走。 那女孩试图躲避华潇的双手,用手推搡他,但又不是那么坚决,此后她表示想回去跳舞,华潇便准备跟她一起回去,但那女孩很快又改变了主意,没有走。之后华潇与她发生了关系。 十几分钟后,两人完事,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到了乱糟糟的夜店。那女孩回去后,被朋友问起便将情况大概说了下。她朋友觉得她被欺负了,心怀侠义,便到外面打电话报警。 当晚十一点多,华潇正坐在夜店的沙发上与吴秘书聊天,突然警察出现在他面前,以涉嫌强奸为由将他带走。 “你经常去夜店吗?”方轶问道。 “嗯。”华潇点头道。 “你带那个女孩去安全出口外的楼梯转角时,是她自愿的,还是你说了什么?”方轶问道。 “我们聊的挺好,我跟她说里面太吵了,去外面聊聊。她就跟我出去了,我没有强迫她,是她自愿的。”华潇耸了耸肩膀道。 “你们都喝酒了?”方轶问道。 “是的,我喝了一些,我看到她时,她正拿着一小瓶啤酒在喝。”华潇道。 “你知道她年龄吗?”方轶问道。 “没问,我看她长得挺清秀的,但是说话和做事却挺成熟的,感觉应该跟我岁数大小差不多。”华潇想了下道。 …… 方轶走出看守所时,吴秘书下车走了过来。 “方律师,怎么样?”吴秘书关切的问道。 事关自己的“钱”途,他不得不关心。 “跟案卷上记载的内容出入不大,我觉得可以做无罪辩护。下午我会去法院,提交上诉状和委托手续。”方轶道。 “嗯,好,这我就放心了。希望我之前花的钱没打水漂。”说着,吴秘书掏了一根华子递给了方轶。 方轶发现吴秘书这人虽然经常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活儿,但是还算是坦荡,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姿态放的也很低,不会又当又立的让人烦,比那些真秘书要强的多。 “这种事在夜店是不是经常发生?”方轶接过香烟点燃后问道。 “怎么说呢,捡死鱼,您听说过吗?”吴秘书吸着烟问道。 方轶摇摇头:“什么意思?” “网上传的‘捡尸’,您听说过吗?”吴秘书继续问道。 “嗯,这个听说过。”方轶道。 “华公子这种事我听说的不多,但是女孩子因饮酒过度醉倒,被男的捡走,带回去发生x关系的事,我确实碰到过几次。 话又说回来了,谁去夜店是为跳舞啊!都特么目的不纯。 律师本色 第264节 我记得国外有个机构调查过,有点姿色的女孩,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在夜店里基本上每个小时要被摸四十次左右。”吴秘书意味深长道。 “那特别漂亮的呢?”方轶好奇的问道。 “那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一下都没有,也有可能不计其数。”吴秘书微笑道。 “为啥差别这么大?”方轶问道。 “如果跟着大佬去,大概率不会有人作死。如果是跟着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去…… 这么说吧,我上次去夜店,都被摸了十几把,我就纳了闷了,女的上手我也就忍了,一帮长胡子的大老爷们也上手,真tm恶心。 算啦,咱们还是说说中午吃什么吧。”吴秘书道。 第564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上诉状已经提交了,方轶还特意去了一趟吴秘书说的那家夜店,实地考察了一番,画了一张现场的地图,当然是吴秘书带着一起去的。 “吴秘书,这地方也不像您说的那么热闹啊,没见几个人啊,都是服务生。”方轶回到车里,说道。 “我的方大律师啊,这才六点多!哪有人会这么早来泡夜店啊,等晚上八点以后你再来看看,那叫一个乱。 音乐咣咣的响,啤酒一瓶一瓶的灌,一帮被现实社会蹂躏的男男女女,发了疯的在里面尽情的发泄,还有一帮目的不纯的家伙在里面东游西逛……没啥意思,哪有赚钱有意思。”吴秘书一脸无奈道。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刷过几轮后,白天的温度突然降到了零下十摄氏度以下。路上的行人在西北风中裹紧厚厚的羽绒服,弓着身子顶着风,咬牙前行,想起马上就要发年终奖了,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别墅内,张姨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书房,轻轻的将咖啡杯放在了正在看书的张珺身旁的桌子上。 “董事长,刚才吴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是二审下了裁定,撤销了一审的刑事判决,将小潇的案子发回区法院重审了。”张姨轻声道。 张珺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张姨,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哦?什么时候开的庭?我怎么不知道?” “没开庭,吴秘书说,提交上诉状后没多久,中院把方律师叫去谈了次话,然后就下了裁定。 一会儿,吴秘书和方律师会过来送法院的裁定书。”张姨道。 “嗯。”张珺拿起书,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张珺的权力欲极强,即便是身边最信任的张姨也会叫她董事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她的权利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实际上这一切是她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其实原来的她并不是这样,她也曾天真浪漫过,但是自从踏入了华家,见多了豪门的龌龊后,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惜字如金,将女人的心思发挥到了极致,喜怒不形于色。 正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从此亲朋变路人,一心只为权和钱,杀伐果断拢人心。 在她老公去世后,华家里的人想把她挤出权利圈,让她安心养老拿“退休金”,但是张珺靠着手段、心机和能力,步步为营,在短短的一年内就成了华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人,董事会的董事长。 在她的心中,一切都是浮云,只有权利才能让她有安全感,让她心里踏实。除了权利,儿子华潇是她最关心的人,华潇是她在华家的倚仗,在华老爷子的几个子女中,虽然华潇不是最有出息的,但却是最聪明的,学东西很快。 从某种程度来说,儿子华潇也是她手中的棋子,是她布局华家的一部分。 下午二点半的时候,方轶和吴秘书来到了别墅。 凛冽的寒风中夹杂着雪片,不断的吹过树梢。别墅内温暖如春,方轶脱下厚厚的羽绒服,露出一身高档西装,这是他早上特意换的。 “方律师,辛苦了!”张珺一脸微笑的走进客厅。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是二审的裁定书,华潇的案子被发回重审了。”说着,方轶将一份中院的裁定书双手递给了张珺。 张珺接过裁定书,坐在沙发上看过后,问道:“方律师,既然二审已经发回重审了,依您看这案子区法院会怎么判?” “这个不好说,本次二审法院发回重审的理由是: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区法院如何判,主要看检察院有没有新证据提交。就现有证据来说,无法证明华潇构成强奸罪。”方轶道。 张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方轶接着道:“董事长,之前的委托已经完成了。如果您需要我为华潇继提供辩护,需要重新签署委托手续。” 他的潜台词是:董事长,之前您委托的事我可做完了,现在案子还没有结束,被发回区法院重审了,如果您想让我出庭继续为华潇辩护,您得出钱,重新签署委托手续。 张珺是何许人也,自然明白方轶的意思。 “方律师,我也不瞒您,之前那位律师要价五十万,这次一审如果您能把我儿子的案子打赢,我也会给您五十万。 但是在未见到判决书前,我只能给您三十万律师费。另外的二十万,我会作为奖励给您。不用您开具任何票据。您看如何?”张珺面无表情的看向方轶。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先给三十万,案子赢了再给二十万,咋总遇到这种客户啊!方轶心中一阵无语。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万一这案子再输了,再走二审程序,不知道是不是又能赚一笔。如果法院来回折腾几次,明年的创收就出来了。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方轶也只能yy下。 “没问题,就按照您说的办。”方轶稍一犹豫便答应了张珺的提议。 三十万元的律师费可不是小数目,很多工薪律师一年的收入都未必能达到这个数,方轶自然不会反对。 方轶打电话,让团队诉讼部的律师助理弄好委托手续电子版后,发过来,随后张姨打印了两套手续,方轶查过没有问题后,协助张珺办理了委托手续。 方轶和吴秘书离开后,张珺看向张姨:“帮我收拾下,订后天回去的机票。” “您不等法院的判决结果了?”张姨一怔,问道。 “不等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在集团镇着,几个跳梁小丑又开始蹦跶了,我得回去处理下。你在这边等着,有消息了告诉我。”说话之时,张珺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区法院的反应速度很快,在中院将案子打回来后没多久,方轶便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华潇强奸案将于十二月的第三周的周一早上九点开庭。 在开庭的前一周,方轶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华潇,又问了几个疑点,随后将辩护方案告诉了他。华潇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构成强奸罪,因此完全赞同方轶的无罪辩护方案。 第565章 发问 方轶刚从看守所回到律所,周颖就跑了过来。 “方律师,听说您又接了一个大案子,啥时候开庭?”周颖嬉皮笑脸的问道。 “下周一开庭,咋啦?”方轶微笑道。 “下周一?!下午还是上午?”周颖拿出手机,打开日历看了一眼问道:“我想去听听,学习下。” “上午,早上九点开庭。”方轶道。 “啊!完了,早上我和宋律师有个庭,要是下午开庭就好了。”周颖看着日历发愁道。 “以后还有机会,多参与一个案子,少参与一个案子,对你影响不大。你跟老宋弄的那个贪污的案子咋样?”方轶问道。 “别提了,被告人满嘴跑火车,我们好不容易跟检察员谈好了,被告人认罪认罚,不上诉。检察院也同意了,建议法院从轻处罚。 可谁知道判决书一发下来,被告人立刻翻脸了,说自己不构成犯罪,申请了上诉。我真是无语了。”周颖道。 “后来呢?二审改判了?”方轶问道。 “嗯,被告人上诉后,检察院也以法院量刑过轻为由提起了抗诉,最后二审法院改判了。 原审法院认定被告人构成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二审法院认为案件事实没问题,但是量刑不当,检察院抗诉成立,改判了有期徒刑八年。”周颖道。 “这事闹的,被告人什么反应?”方轶问道。 “被告人觉得自己冤,想要申请再审。 宋律师之前就提示过被告人,一审的判决结果已经是最优了,但是被告人不听,这回好了,又多了三年。 要我说被告人一点都不冤枉,当个校长能有多少收入,他媳妇在体系内当个小公务员收入也不多,他儿子大学还没毕业,就这收入水平,他家在当地县里和市里有三套房产,家里还放着不少金条,根本说不清。”周颖道。 “宋律师怎么说?继续代理再审?”方轶问道。 “没,被告人对宋律师不满意,找了别的律师。其实被告人家属对宋律师还是挺满意的。但是被告人比较轴,谁都做不了他的主。”周颖道。 华潇强奸案终于开庭了,区法院第五审判庭内,方轶坐在辩护人席上听着公诉人席上的检察员宣读起诉状。因为是不公开审理,所以旁听席上没有人。 “……被告人华潇将被害人冯艳云叫到夜店安全出口外的楼道内,因经常有人进出,后被告人又将被害人带到了楼上转弯处,并强行与其发生关系…… 被害人冯艳云回到夜店内后,将被强奸之事告知了在夜店内喝酒的好友董夏。此后董夏打电话报警。当晚被告人被警察抓获。 本院认为,被告人华潇违背妇女意志,强行与未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提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宣读起诉状后,看向审判长道。 “被告人华潇,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法官,沉着脸看向被告席上的华潇。 “有异议。我不构成强奸罪,当时我征求过被害人冯艳云的意见,她是自愿跟我去安全出口外的楼梯间的,我没有对她使用过任何暴力,一开始我们只是比较亲密,后来我见她不反对,才与她发生的关系……”华潇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被告人华潇,你是怎么认识的被害人冯艳云?”检察员问道。 “我是在夜店里认识她的,当时我从卫生间出来,不小心撞到了她。我们之前没见过。”华潇道。 “案发当晚,你们是否喝了酒?”检察员问道。 “喝酒了,但是没喝醉,都比较清醒。”华潇道。 “去安全出口外楼梯间,是谁提出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提的。”华潇道。 “你提出去安全门外的目的是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想占她便宜,跟她发生关系。”华潇道。 “出了安全出口的铁门后,你们去了哪?都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们顺着楼梯去了楼上,在楼梯转弯处我拉住了她……”华潇将之前对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审判长,我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方轶说完看向被告席上的华潇:“被告人,你走出安全出口后,看到了什么?” “有几个人正在楼梯旁吸烟聊天,偶尔有人从夜店出来去地下停车场。”华潇想了下问道。 “也就是说经常有人出入安全出口,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是的。”华潇道。 “你和被害人去楼上转弯处时,她走在你的前面还是后面?”方轶问道。 “在我后面,是我先上去的。”华潇道。 “你们在楼梯转弯处呆了多久?”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265节 “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我记不太清了。”华潇道。 “你在实施亲密动作,意图发生关系前,是否征求过被害人的意见?”方轶问道。 “一开始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她有点抗拒,当时我停手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怕有人过来。 后来我跟她说,上面没有人,下面的人也不会上来,之后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华潇道。 “从你们认识到发生关系,期间你有没有殴打、辱骂、威胁或者恐吓被害人?”方轶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是自愿的。”华潇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问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先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审判长,本院提交的证据包括微信聊天记录截图、到案经过、证人董夏的证言、被害人陈述、被告人供述、公安机关的鉴定意见、现场勘查笔录、夜店监控录像……” 第566章 这茶感觉不太对呀! 在质证过程中,方轶对其他证据没有异议,只对证人证言提出了异议。证人董夏系听被害人说有人强奸她,并未实际看到,因此方轶认为,证人董夏的证词不能证明案件事实,对其所说不予认可。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被告人华潇将被害人冯艳云按在走道墙壁上,强行对其x侵,在此过程中,被害人用手推搡。就在被害人冯艳云挣脱开被告人,准备离开之际,被告人再次将其按在墙上,强行与其发生关系。 本院认为,被告人违背妇女意志,强行与妇女发生x关系,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应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我们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五年。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当时被害人只是轻轻推了我一把,她挣脱我的双手后并未急于离开,我再次要求与她发生关系时,她并未反对。我们是自愿发生关系的,我不构成犯罪,请法院依法裁判,还我公道……”华潇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华潇没有使用暴力、威胁或其它手段,违背被害人意愿强行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因此被告人不构成强奸罪。理由如下: 一、本案中,被告人华潇不存在违背妇女意志发生x关系的情况。 第一,根据在案证据显示,夜店安全出口并未封闭,是开放的,经常有人在楼梯口吸烟,或者通过安全出口去地下停车场。在被告人和被害人发生关系期间,如被害人呼救,是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的。由此可知,在双方发生关系期间,被害人并未呼救。 第二,被告人和被害人在案发当晚均有饮酒,但根据公诉人提供的监控录像可知,二人在走出夜店安全出口时,其行为一切正常,并未表现出醉酒的状态,根据被告人和被害人的陈述可知,二人虽有饮酒,但并未出现醉酒状态。 第三,被告人和被害人在安全出口外的楼梯转角处呆了约半个小时,在发生关系前,被告人与被害人就存在亲密动作,被害人虽有拒绝,但未作明显反抗,事后亦接受了被告人的行为。由此可见,被告人并未违背妇女意愿,强行与被害人发生关系。 第四,在两人采用背立式的方式发生关系期间,被害人并未用言语表示拒绝,也没有求饶、谩骂,更没有采用呼救等方式反抗。被害人的行为反映了其内心意愿,结合双方的姿势(背立式)如被害人不配合,被告人是不可能与其发生关系的。 二、报警并非被害人的真实意愿。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案发后,被害人身上有手机,但是其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回到夜店后,其朋友董夏听闻被害人被强奸后报的警。因此,在案证据无法证明,报警是被害人的真实意愿。 综上,从案发现场情况,案发时被告人和被害人的言行和姿势等来看,在案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人使用了暴力、威胁等手段,与被害人发生关系。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与被害人系自愿发生关系,被告人不构成强奸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认为,被害人尚未年满十八周岁,其对x的认知能力较差,不具有辨别是非、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故其受到被告人的引诱与其发生关系,并非其自愿行为,被告人构成强奸罪。”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一、案发时被害人已满十七周岁,虽然未满十八周岁,但现有证据无法证明被害人不具有辨别是非、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 二、根据被害人的陈述,其在制衣厂工作,目前与男朋友在外租房,两人系同居关系,并且有x经历。因此,不能仅以被害人未满十八周岁就认定被害人的x认知能力差。 辩护人认为,被害人明白自己行为的后果,也知道被告人将其带到安全出口外要做什么,被害人自愿与被告人发生关系,被告人不应构成强奸罪。完毕。”方轶道。 ……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实,被告人是在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它手段,致使被害人不知反抗、不能反抗、不敢反抗的情况下,违背被害人的意愿强行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 被告人及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本院予以采纳。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犯强奸罪,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 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一条、第二百条第(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华潇无罪。”审判长当庭宣读判决道。 听到判决后,被告人华潇一脸兴奋的挥舞了下右手的拳头,同时向方轶投去感谢的眼神。 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检察院未提出抗诉,上诉期满,刑事判决书生效。 张珺说话算数,在法院的刑事判决书生效的次日,她授意张姨将二十万现金交给了方轶。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笑呵呵的泡着茶水,方轶坐在他的对面,品着香茶。 “老万,你这茶感觉不太对呀!”方轶喝了一口茶水,皱眉道。 第567章 有点不太适应 “哪里不对?”听方轶说完,万可法抬头看向他。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咱们上次在云雾茶庄喝的茶,不是这个味儿,总感觉差点意思。”方轶摇了摇头,说道。 “这话说的,我能跟云总比吗?! 我跟您说,这茶艺不仅仅是手艺,还讲火候、缘分,茶缘,你懂吗?人不对,所以味儿不对。”万可法似笑非笑的卖弄道。 “不懂!”方轶摇头道。 “算啦!跟你讲等于对牛弹琴,改日我给杜主任和华主任讲去。希望这两老货能懂。” 说完,万可法给方轶添了些茶水接道:“这个月,你的创收不少啊!六十万元。我正准备给你弄个大案子,让你创收下呢,没想到你自己解决了。” 其实万主任说少了,张珺一共给了方轶八十万,其中六十万是合同上的律师费,打入了律所的银行账户,剩下二十万是奖励,直接进了方轶的腰包。 “谢啦!这都是占了您这风水宝地的光,要不然我能有这么好运气。”方轶笑道。 “这话我爱听!”万可法得意的笑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方轶的手机响了,是吴秘书打来的,让他尽快查下邮件,据说华氏集团给他发邮件了。 方轶一头雾水,华氏集团不是张珺控制的公司吗?为什么会给自己发邮件,听吴秘书的语气挺兴奋,方轶猜测应该不是坏事。 方轶与胖老头打过招呼后,回到了办公室。 当方轶打开邮箱时,他看到了吴秘书说的那封来自华氏集团的邮件,当他好奇的点开邮件后,愣住了! 邮件的大概内容是:鉴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律师在近两年办理业务过程中展现出的专业能力和其深厚的专业背景,及在国内律师圈赢的良好口碑,华氏集团拟聘请方轶律师为华氏集团法务部刑事法律顾问,年薪三十万元。 法律顾问职责:负责解答法务部提出的关于国内业务涉及的刑事法律问题。如需出具专项刑事法律意见报告,由双方另行协商具体费用。 如接受聘请,请于五日内回复邮件。 方轶坐在椅子上,看着华氏集团的邀请,他推测这是张珺对他表示的谢意。 方轶猜的没错,张珺见到儿子华潇安全归来后,便动了心思,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国内的法律专家虽多,但是她能看得上眼的却没几个。 虽然华氏集团的总部在国外,但是张珺及其儿子华潇并未改变国籍。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她在京城和沪市居住,因为集团的大客户和研发机构在国内。所以她需要精通国内法律的专业人士给她以助力。 通过儿子华潇的案子,她突然发现,服务要本地化效率才会高,换句话说她觉得有必要在除京城和沪市外的其他地区,聘请熟悉本地情况的专业能力强的律师为自己提供服务,于是在她的授意下,华氏集团向方轶发来了邀请邮件。 几日后,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一号会议室内,方轶和华氏集团的代表,张珺的助理,签署了聘任合同,并颁发了证书。 万可法不错过任何一个宣传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机会,在签约仪式上,大小媒体来了二十多家。在此后的几日,市内的各家媒体对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和方轶报道不断。 按照万可法的说法:士农工商可以不请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为其提供法律服务,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们不知道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有位方律律师。 方轶没有想到,在年底的最后几天里他又火了一把。之前他还在为创收发愁,如今却成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内知名度最高的律师,火的有点太突然了,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马上就要元旦放假了,准备去哪玩?”马义溜溜达达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问道。 “家里一老一小,去哪都不方便,还是安安生生的在家待着吧。”方轶无精打采的靠在椅子上说道:“你们两口子准备去哪玩?” 前几日的媒体专访,把他搞的筋疲力尽,感觉比做个大案子还累。 “我们家梅小婷同志说啦,好不容易赶上个假期,准备去国外走走,散散心。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做攻略。”马义一脸的疲惫加无奈。 “她想去哪旅游?”方轶问道。 “元旦就三天假,能去哪啊。我跟她说在市里看看电影,吃吃饭,逛逛商场得了,就三天还不够折腾的呢,她不听。 没办法,她想订就订吧。估计到最后还得老老实实的去电影院。”马义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谁要出去玩啊?放假到处都是人,瞎跑啥呀。”黄援朝手里攥着被他摸得起了一层包浆的紫砂壶走了进来。 “还能有谁啊,马义他们两口子呗。对了,马义和小婷什么时候领证办事啊?”方轶道。 “怎么?想交份子钱了?你可以先把钱给我,我给你记账。”马义双眼放光道。 “拉倒吧!份子钱哪有先给的,都是婚礼当天给。”方轶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买房时,你还没住进去就把钱都预付了;去洗车店,你没洗几次就把后面的洗车费先交了;去理发店,一进门你就把后面的费用都给了,手里拿的不是合同就是卡。 全社会都在提前消费,为啥我结婚的份子钱你不能先预交下呢?”马义理直气壮道。 “哪凉快哪去,你脑子里咋这么多歪理啊!是不是给广大妇女同胞做思想工作做的?”方轶没好气的说道。 “我觉得老方说的对,小马啊,你这思想很危险啊!几天没见跟那帮老娘们学会胡搅蛮缠了!”黄援朝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说道。 “老黄,要注意你的用词,一定要有大局观。上次喝酒是谁给你打的掩护?小金库被嫂子没收,是谁帮你结的账? 一定要厚道,据说某人又弄了个小金库,这事嫂子应该还不知道……”马义得意的晃着二郎腿,说道。 “啊!是呀!怎么就不能预付呢。我细一想,小马说的好像也没啥问题。”黄援朝一怔,故作凶狠地瞪了马义一眼,立刻改口道。 第568章 赵海被抓 “行啦,你俩就别在这唱双簧了。老黄,听说你今年创收颇丰了。别老当铁公鸡,琉璃猫,什么时候请客啊? 改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吧。”方轶立刻转移话题道。 “嗨!不对呀,咱们正说预交份子钱的事呢,怎么突然转到我身上来了,不行,我这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心跳加速,我得赶紧回去吃几块巧克力压压惊。”说着,黄援朝一手持紫砂壶,一手捂着脑袋快步溜了出去。 “老滑头!老方,晚上我请你吃饭。”马义给方轶使了个眼色,大声道。 律师本色 第266节 “那什么,我脑袋好像突然又没事了,可能是老方这办公室空气流通不好,闹得,……晚上去哪吃?”刚走出去的黄援朝一转身又跑了进来。 元旦三天假期,方安志一直在家复习功课,只不过一早一晚会跟着爷爷方有财去附近的公园活动下,散散风。 放假的第二天,茶协举办了迎新年茶话会,可能是觉得单请方轶不太合适,云梅将万可法也请了过去,并向大家正式介绍了方轶和万可法。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在本省的名气还是挺大的,再加上之前媒体对方轶的宣传,茶协的人对万可法和方轶挺热情,之前与方轶打过交道的茶协会员纷纷过来打招呼,有两位老板将万可法请去了单间谈事。 方轶看着万可法的背影,心道:以胖老头的本事,估计今天能谈成几单。 “方律师,小志最近怎么样?”云梅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挺好的,就是学习有点紧,这段时间他们老师总是发卷子。”方轶笑道。 “有空可以带他过来转转,不能总憋着屋里学习。 对了,上次的大红袍叔叔喝着感觉怎么样?前几天有朋友送了些金骏眉过来,我一会儿给叔叔拿些,您带回去给叔叔品下。”云梅微笑道。 “这怎么合适,太不好意思了。”方轶有些尴尬道。 每次云梅都给自己和家人送礼物,虽然都是些不太贵重的小礼物,但方轶总觉得拿人家的手短,可自家除了送一些不值钱的冻柿子给她外,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人情只能先欠着。 “没事的,不值什么钱,都是朋友送的。”云梅大大方方道。 在元旦的最后一天,方轶接到了在县里开饭店的赵三化的电话,赵三化告诉他赵海被抓了。 赵海是哪位?方轶的大脑转了三千六百转,没搞明白。 经赵三化提醒,他才想起来,就是之前卖菜的那个菜农,方轶在县里执业的时候帮他打过凶宅的案子。 赵三化与方轶约好,上班后第一天去律所找他。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赵三化便打来了电话,他已经到了。 律所的会议室内,方轶走进去的时候,一男一女正在轻声说着什么。 男的是赵三化,多年不见,赵三化发福了,将军肚凸显出来,如果平躺的话,方轶估计他看不到自己脚趾。 女的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脸的愁容,眉头紧锁,方轶之前没见过。 “赵总,好久不见。”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您可别这么叫,我就是一个开小饭馆的。这么多年没见,您越来越年轻了。”赵三化打量方轶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方轶气色确实不错,精神一好,吃嘛嘛香,活力四射,自然显得年轻。 “您说笑了,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年轻了!”方轶说完,看向他身旁的女人问道:“这位是?” “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赵海的媳妇,她叫池桔。弟妹,这位就是方律师,之前赵海买房的那个案子就是他给办的,当年他在县里可是知名人物。 现如今方律师在这家律所是合伙人,专门办理刑事案子。你把情况跟方律师说下,让方律师给你出出主意。”赵三化介绍道。 “方律师,麻烦您了!”池桔看向方轶道。 “不麻烦,我跟三化兄弟是老朋友了,您直接说吧。”方轶道。 方轶这么说一是给赵三化面子,让赵三化觉得自己没忘了他;二是让池桔增加对自己的信任。既然赵三化带着她来找自己,说明她对赵三化比较信任。 “上个月初,我老公赵海被公安局抓了,据说是涉嫌强奸罪。我当时出国旅游了,不在家,月中回来我才知道。”池桔道。 “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一直没请律师?”方轶疑惑的看向对方。 “请了!但是……”池桔面露尴尬,看向赵三化。 “还是我说吧,赵海兄弟一出事,他们家老爷子就给他请了律师。我一提那律师您就明白了,张律师,张大脑袋。您认识吧!”赵三化一脸的轻蔑道。 “哦,他呀!”方轶一脸同情的看了池桔一眼。 “张大脑袋整天东村游西村荡的,谁家要是出了事,他比家属还积极。赵海被抓的第二天张大脑袋就登门了,赵老爷子被他忽悠了一个多小时,稀里糊涂的签署了委托手续,给了他一万元律师费。 然后张大脑袋又先后二次跟赵家要了一共十万元,说是给赵海跑关系,做取保候审。结果钱花了,人却没出来。 我看了委托手续,写的是侦查阶段法律服务,内容就是会见和申请取保候审。前几天案子被送去检察院了。张大脑袋又去赵家,想忽悠池桔继续委托。 池桔觉得他不靠谱,就跑到县里找我,让我帮忙给赵海找律师,我就想起您来了,这才给您打的电话。”赵三化道。 “这么说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了?”方轶问道。 “是。负责我老公案子的检察员姓李。”池桔道。 方轶点了点头! “池桔要是早找您就好了,说不定赵海的案子在公安机关就能解决。”赵三化道。 “三化,可不敢这么说。我哪有那么大能量啊。”方轶怕误导了池桔,急忙道。 赵家之前已经吃过一次张大脑袋的亏了,如果赵三化再往“关系”上引导,方轶怕池桔心里有疑虑。 “方律师,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为什么这么说呢,是有原因的,李斌警官您知道不?”赵三化说完,看向他。 “知道啊!”方轶一怔道。 第569章 一盆问号 “李警官原来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现在扶正了。而且据说有可能再往上走一步。搞不好会被调到市里来。”赵三化神秘兮兮道。 “哦?!看来李警官干的不错啊。”方轶心里有些惊讶,不过又一想,也该李斌出头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一线,立过不少功,业务能力又强,是金子早晚要发光。 “所以我说如果赵家要是早找您,说不定这案子就了了。”赵三化道。 县里就屁股大点地方,方轶与李斌的关系时间一长肯定有人知道,比如赵三化的姐夫,盛丰集团旗下房屋租赁公司的刘经理刘元。当年刘元就是拽着方轶这棵大树,才爬上去抱住的于满堂的大粗腿,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混的风生水起。 “话可不能这么说,公安机关办案是有自己的程序的,律师也得根据法律办事。你说是不?”方轶微笑道。 “对,您说的对。反正我就知道您专业,当年我的案子就是您帮解决的,我就认您。”赵三化道。 “赵海的案子,具体案情你们清楚吗?”方轶问道。 “我们还真不是太清楚。据说赵海在干那事时被女方的老公抓个正着。女方说赵海强奸她,她老公报的警。”赵三化道。 赵三化说完,池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要不我先去看守所会见下?”方轶征求池桔的意见道。 “这……”池桔没有主意,看向赵三化。 “要我说别费那劲了,方律师,赵海跟咱们都是熟人,我和赵海是兄弟,池桔不懂这事。咱就别来回折腾了,您说吧,这案子要是委托您办,多少钱?”赵三化看向方轶。 池桔也眼巴巴的看向方轶,那意思:赵三化说的对,我听他的。 “这样吧,律师费五万元。你们看怎么样?”方轶略一思索,说道。 池桔看向赵三化,赵三化当即拍板:“好,没问题。今天能签合同吗?” “可以,你们稍等会儿,我让助理准备手续。”方轶说完,起身出了会议室。 “三化哥,除了律师费外,方律师还收其他费用吗?”池桔低声问道。 她担心方轶跟之前的张大脑袋似的来回要钱。 “你放心吧,方律师办事很规矩,如果需要其他费用早就跟咱们说了。”赵三化道。 在律师助理的协助下,池桔办完委托手续,交了费用后,方轶将他们送出了律所。 次日,县看守所内,方轶坐在赵海的对面,看着中年发福的赵海。他头顶的头发稀少了许多,脸胖乎乎的,很有老板的派头。 “方律师,这次麻烦您了!”两人虽然多年未见,但赵海一坐下便认出了方轶。 “不麻烦。检察院的人来见过你了吧?”方轶问道。 “见过了,说我构成强奸罪。”赵海点了点头道。 “嗯,具体是怎么回事?”方轶问道。 赵海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叹气道:“哎!都怪我,是我钱多了烧的……” 在菜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赵海,因为做生意实在,卖的蔬菜质量好,天长日久积攒下了不少客户。这几年赵海的买卖越做越大。 赵海的蔬菜生意做的顺风顺水,随后注册了公司,把个体户变成了公司,员工人数也从五六个扩大到三十多名。 在招聘财务人员时,他遇到了初恋情人迟怀珍。 上初中时,迟怀珍与赵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后来迟怀珍考上了中专,财会专业。而赵海却在后来的高考中名落孙山,回到老家以种地卖菜为生。 再后来赵海曾去找过迟怀珍,但是迟家人不愿让两人来往,觉得他一个土里刨食吃的土包子配不上自家的中专生。 (当年的中专生可是很傲娇的,很多老师都是中专毕业后直接进入学校教书的,还有很多中专生被分去了金融机构和政府部门) 后来赵海一咬牙断了与迟怀珍的交往。多年后,当赵海再见到迟怀珍时,一个成了小老板,一个成了下岗职工。 后来迟怀珍进入了赵海的公司当会计,赵海很照顾她的。 “就这么简单?”方轶问道。 “对,我看他家生活条件一般就想帮她一把,后来是我鬼迷了心窍,借着去她家看新房的机会,强迫她干了那事。结果被他老公撞见了。”赵海道。 “你不是说她家生活条件一般嘛?怎么买的新房?”方轶问道。 “他们住的那地方拆迁,新房是回迁房,房子还没装修是毛坯房。啥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我认罪认罚。”赵海说完低下了头。 根据赵海的描述,这是一个典型的无良老板强奸女员工被对方老公抓现行的案子。既然赵海认罪,方轶也没什么好问的,心中盘算着怎么为他做罪轻辩护。 随后他去了检察院阅卷,阅完卷后,方轶返回了律所。 次日上午,方轶看过赵海的案卷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脑中装了一盆问号。 下午时,黄援朝因为收回来二百多万的律师费,心里高兴在马义的强烈要求下,请关系不错的几位律师吃饭,加上周颖和田欣一共八个人,万可法因为晚上有茶局没去。 包间内,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酒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律师之间聊的最多的肯定是业务的事。 “宋律师,我看你整天往外跑,手里的案子还有多少没结?”马义闲聊道。 “别提了,都是些老案子,小周都清楚。几个行贿受贿的案子折腾了有半年多了,新案子没几个,估计春节之前应该不用再开庭了,等着拿判决了。” 周颖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口中的鱼肉后,说道:“宋律师说的没错,老案子居多,有的案子都一年多了没动静。还是方律师的案子结的快。” “这你就不懂了吧,行贿受贿的案子调查起来费时耗力所以慢,我接的多是暴力型犯罪案件,不是杀人、抢劫的,就是绑票、盗窃的,相对来说案子都比较简单。所以结案快。”方轶喝下一口果汁压了压酒气后,说道。 第570章 算不算盗窃? 律师本色 第267节 “方律师,你不会是挑着案子接的吧。是不是给谈案组好处了,说实话!”马义笑嘻嘻道。 “好处?天地良心啊!我要是真给了好处,至于去年差点业绩不达标吗。”方轶苦笑道。 他不怕自曝其短,因为去年他创收达标了,拿出来说一说也无妨。 “对了,说起案子的事,我去年接了一个小案子,大家听听看是什么罪名哈,说对了没有奖品,说错了罚酒一杯。大家觉得怎么样,这可比行酒令有意思多了。”宋律师提议道。 “好,在座的都有份,但是我得问下,宋律师,你说的那个案子都谁知道?”黄援朝喝的满面红光道。 “是我跟小周一起办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详情。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两个人不参与。”宋律师道。 “好,这个可以。宋律师你说吧,马义把酒杯拿过来,先倒三杯。”黄援朝紧跟着说道:“不行,我忘了咱们这儿还有个刑事专家呢,方轶不许提前回答,而且答错了要喝两杯。” “行,就依你。”方轶靠在椅子上笑道。 “我说了哈,大家听仔细。案情是这样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被告人小韦(女性),名字我就不说了,跟着客人进入本市的一家夜总会的包厢陪吃陪喝陪聊陪唱歌。 晚上十一点多,包厢内的客人小周将装有现金等物的手包放在座位上,拿着手机去包厢外打电话。包厢内的其他客人热闹了一阵后,见时间不早便买了单,拿着衣物离开了包厢。 小韦因为内急去了卫生间,等她出来时,客人已经出门。服务生正在收拾桌上的酒瓶和果盘、垃圾。 小韦扫见了掉在沙发下面的手包,她知道这个手包是小周的,便趁服务生不注意将手包拿了起来,再次进入卫生间,将包里的二万元现金装入了自己的手提包内,然后将手包扔在了卫生间洗手盆下面的柜子内,随后逃离现场。 小周打完电话后,本想跟着朋友一起离开,但突然想起手包忘了带,便返回包厢,结果发现手包不见了。 后来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在洗手盆的下面柜子里找到了手包,里面的证件都在,但是钱没了,于是小周当场报警。 案发后,公安机关通过监控发现最后一个离开包厢的是小韦,于是次日上午传唤了小韦,后者到了公安机关心中害怕便将情况都说了,随即警方依法搜查其住处,将赃款全部追回。 这个案子标的不大,当事人的父亲咨询过不少律师,律师给出了三种意见: a.小韦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财务,构成盗窃罪。 b.小韦是在公共场所拾得客人遗忘的物品,据为己有,拒不退还,应定性为侵占罪。 c.小韦在公共场所拾得他人遗忘的物品,虽有非法侵占他人财物的目的,但并无盗窃的故意,也没有秘密窃取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也没有拒不交出拾得的财物,因此也不构成侵占罪。应该无罪。 来吧,诸位,a、b、c,大家任选。”宋律师笑呵呵道。 “小田先来。”黄援朝笑道。 “我选b,公共场所捡到他人钱财不退还,我觉得构成侵占罪。”田欣道。 “我选a,至于理由……肯定有罪,先排除c,剩下两个,我抽签抽的a。”马义手里拿着一长一短两根牙签,笑道。 “切,迷信。瞧我的。”黄援朝拿出一枚硬币,向上一抛,然后攥在了手里打开一看:“我选b。” 众人哈哈一笑,待众人都确定选项后,看向方轶。 “老方,该你了,记住答错了罚酒两杯,我们不管法理怎么说,只以法院判决为准。”马义嘿嘿一笑道。 “我选a。”方轶略一犹豫道。 “理由呢?”周颖笑嘻嘻的问道。 “根据宋律师所说,我认为小韦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特征。理由是: 一、本案发生地点在夜总会的包厢内,夜总会虽属公共娱乐场所,但却具有空间上的封闭性和使用上的独占性,与广场、火车站、机场等公共场所有所区别。 就跟宾馆的客房一样,客人在使用包厢期间,该包厢原则上即由客人暂时控制,客人对存放在包厢内的自有物品具有实际的控制权。 在客人使用包厢期间,即使客人因故暂时离开,其对放在包厢内的随身物品仍具有实际上的控制权。 在此期间,任何人进入包厢,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拿走客人放在包厢内的财物的行为,均应构成盗窃。 当客人买单离开包厢后,包厢内客人遗留的物品,在夜总会的控制之下,夜总会对客人遗留的物品负有清点、保管、退还的义务。如夜总会对客人的遗留物拒不退还,则构成侵占。 但夜总会之外的其他人,如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擅自进入该包厢,拿走客人遗留的财物,则属于盗窃,而非侵占。 本案被害人小周去包厢外打电话,此后准备与朋友一起离开夜总会时,突然想起未拿手包,于是返回包厢取手包,可见手包并非是小周的‘遗忘物’。 由于包厢在空间上的封闭性及其使用上的独占性,小周的手包实际上并未脱离其有效控制,不能由此得出小周手包已脱离其实际控制的结论。 另外,夜总会的服务生在客人离去后,负有清点客人的遗留物、遗忘物并及时归还物主的义务。 包厢内的客人买单离开后。包厢内的一切财物均在夜总会(具体来说为夜总会雇用的有权代为打扫、清点包厢的服务生)的暂时保管及控制之下,被告人并非夜总会的服务生,对客人遗忘的物品无权保管、控制。 可见,被告人小韦的行为性质,并非是拾得他人的遗忘物,所以不构成侵占。 二、被告人小韦在客人走后,从卫生间出来,趁服务生不注意,将小周放在沙发上,后掉落在沙发下的手包拿到包厢的卫生间内,并从包内窃取现金,后将包及证件等物藏于卫生盆下的柜子内。 由此可见,小韦在主观上存在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在客观上趁小周及包厢内的服务生不备,采用秘密窃取的手段,取走了小周手包内的钱财,小韦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特征。 三、小周报案发,公安机关根据监控录像得到的信息,于次日传讯小韦,查清了案件事实,随即依法搜查其住处,提取了被小韦拿走的二万元赃款,退还失主。 公安机关的这种追赃行为系在侦查过程中履行职务的行为,与犯罪嫌疑人的主动退还性质完全不同。 因此,公安机关的这种追赃行为,不能作为小韦没有‘拒不交出’的无罪辩解的理由。这就是我的理由。”方轶说完,看向众人。 第571章 挣扎 “所以您的答案是盗窃罪,选a是吗?”周颖问道。 “对。选a。”方轶点头道。 “来吧,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有请宋律师揭晓谜底。”马义拍了拍巴掌道。 “法院判决:被告人小韦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二千元。判决书在案卷里,大家明天可以去找小周确认。 具体裁判理由与方律师说的大差不差。”宋律师微笑道。 他没想到方轶的理由与法官的判案理由居然如此相似,方轶的专业能力确实很强,不得不服! “我居然蒙对了!”马义哈哈大笑道,随后逼着黄援朝和另外两位选择错误答案的律师一起喝酒。 至于田欣,马义允许她随意。 次日上午,方轶又去了看守所,会见赵海。 “赵海,你跟迟怀珍到底是什么关系?”方轶问道。 “上次不是已经给您说了吗?她是我的初恋,但是后来我们断了。是我一时糊涂强暴了她。”赵海眨巴眨巴眼,说道。 “真的?后来没再发生点什么?”方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真的……”赵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你可以认罪,但我会为你做无罪辩护。”片刻后方轶道。 方轶走出看守所时,正好碰到了赵三化。 “三化,你怎么在这儿?”方轶见赵三化走过来,惊讶的问道。 “别提了,我姐夫刘元酒驾,被拘留了十五日。我是过来接他的。您也别急着回去了,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聚聚。”赵三化正说着,就见看守所的铁门被打开,刘元走了出来。 饭店包间内,赵三化、方轶边吃边看胡子拉碴的刘元风卷残云一般的啃着大猪肘子。 “姐夫,你慢点吃,这饭店是咱家的,猪肘子管够哈。”赵三化给方轶满了一杯饮料,看向刘元道。因为要开车,所以方轶没喝酒。 “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怕你们笑话,在里面住了十五天,我天天想猪头肉,做梦都在啃猪蹄子。”刘元放下手中的猪肘子,打着饱嗝道。 “姐夫,之前你天天嚷嚷减肥,我看你进去一趟,再出来,肚子小了不少,估计减了五六斤吧。 保持住,乘胜追击,你再吃点减肥药,增加点运动量,很快就能恢复最佳状态。”赵三化笑道。 “你快拉倒吧!我现在恨不得天天抱着猪肘子睡觉,少跟我提减肥的事。”说着,刘元拿起筷子夹了两片梅菜扣肉,胡乱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看来你在看守所吃的不怎么样啊!”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我跟你说实话,里面真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样。第一天被关进去,先是搜身,手机、打火机、香烟全被搜走了,然后领个塑料饭盒,关进去等着吃饭。 第一天我也没觉得怎么样,不就十五日嘛,正好这阵子没休息好,权当度假了,中午和晚上给了馒头和大白菜,那大白菜,真是白菜,一点油水都没有,菜汤跟白水没啥区别。我是一嘴没动,都给那帮人了。 第二天,早上,馒头加咸菜,中午继续白菜馒头,我凑合着把馒头吃了,白菜又给其他人了。晚上的时候,我问里面的人,不是说给窝头嘛,怎么整天吃馒头,这玩意不抗饿啊!人家告诉我,有啥你就吃啥,别瞎问,有的吃就不错了。 到了第三天,我肚子里的油水耗的差不多了,中午和晚上的馒头白菜吃了个精光,根本吃不饱。 后面的几天我眼巴巴的盼着出去,整天就一个念想,啥时候开饭。眼睛都饿绿了。那滋味真不好受,我是不想再进去了。”刘元苦着脸道。 “行,我看这教育目的算是达到了。以后喝酒千万别开车。”赵三化笑道。 “驾照都吊销了,我还开个屁车啊。方律师,您怎么过来了?”刘元拿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道。 “姐夫,赵海被抓了,就是给我送菜那哥们。方律师是为他的案子来的。”赵三化解释道。 “哦?什么罪名?”刘元问道。 “强奸罪。之前我跟负责案件的检察员沟通过了,很快案子就会被移送去法院。”方轶道。 方轶没有多谈案情,刘元和赵三化知道这里面有忌讳,也没多问,三人边吃边聊,久未见面,三人聊的很开心,聊了不少往事。 在一月中旬时,赵海的案子开庭了。 县法院可能觉得赵海的案子太简单,没必要组成合议庭,便安排了一位法官独任审理。 检察员认为,被告人赵海借看房之际,违背妇女意志采用暴力,强行与女性发生关系,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应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鉴于被告人赵海认罪认罚,有悔罪表现,建议判处赵海有期徒刑三年。 被告人赵海认可检察员的指控,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方轶的辩护意见为:赵海不构成强奸罪,被告人与被害人发生关系系出于自愿,被告人赵海未对被害人实施任何暴力和胁迫,具体理由: 第一,被害人身上没有伤,在案证据也无法证明被告人曾威胁被害人,迫使其与自己发生关系。 第二,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被害人丈夫的证言,被告人曾与被害人存在通奸行为,而且是其在案发之前一个月发现的。 第三,案发现场是毛坯房,房内空无一物,二人站在墙边采用背立式的方式发生关系,如果二人不是自愿,被告人根本不可能成功。 综上,方轶认为二人的行为属于通奸,被害人老公发现奸情后,被害人为了遮羞谎称被强奸。因此被告人不构成强奸罪,应判无罪。 被告人赵海听到方轶的辩护意见后,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虽然大部分在案证据对赵海不利,但是方轶从被害人丈夫的证词中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而提出被告人无罪的辩护意见。 审判员是位四十多岁的男法官,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方轶的意思。当庭法官没有宣判,而是宣布休庭,将案件退回了检察院进行补充侦查。 两日后的早上,方轶接到了县里公安局的电话,赵海的案子已经被检察院退回公安机关了,对方请方轶去县公安局沟通案情。方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便驱车去了县公安局。 律师本色 第268节 第572章 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看守所的大门外,方轶和池桔坐在各自的车内等待着,不一会儿,赵海从大铁门内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有些不适应,眯起了眼。他把手放在额头上,遮挡着冬日的阳光,随后抬头眯着双眼看了一眼蓝天,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一切是那么的舒畅,他在感受着自由的滋味。 “嘭”、“嘭”,车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对自由的感悟。 他向不远处望去,池桔快速的向他走了过来。昨天夜里刚下过雪,雪落在地面被车压过后,路面很滑,她走的太急,有几次差点滑倒。 赵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蠢女人,内心深处一阵刺痛,一脸愧疚的看向她。 池桔走到他近前,喘着粗气,呼出的白气一缕一缕的:“方律师说,你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检察院已经将案子退回来了,公安正在走程序,应该会把案子撤了。” “嗯。”赵海点了点头,之后跟着池桔来到了方轶的车旁。 上午的时候,方轶到了县公安局,见到了负责案件的警官和李斌。方轶感到奇怪,赵海的案子不是什么大案、要案,李斌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随后方轶得到正式通知,警方认为这个案子证据不足,准备做撤案处理,下午就放人。 负责案件的警官离开后,方轶和李斌又聊了一阵,李斌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要他对赵海进行“思想教育”,不能再犯生活作风问题,虽然这次不构成刑事犯罪,如果下次再抓到肯定不轻饶。方轶一笑,明白李斌的意思,急忙点头称是。 从县公安局出来后,方轶给池桔打了电话,让她下午去看守所接赵海。池桔一听心中激动,提前半个小时便到了看守所大门外等候。 “天挺冷的,你先去车里等我,我跟方律师聊两句。”赵海冲着池桔说道。 池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向着后面几米外的奥迪车走去,随着关车门的声音响起,她坐上了驾驶座。 见周围没有别人,赵海看向方轶:“谢谢!” “不用客气,收了你的钱,就得给你辩护,这是我的工作。”方轶一笑道。 “上次你来看守所,问我跟迟怀珍的关系,其实我没有如实告诉你。”赵海道:“有烟吗?” 方轶掏出一包红梅,递给了赵海一根。 “谢谢!”赵海接过香烟,借着方轶的打火机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将白色烟雾缓缓的吐了出去。 “以前我也经常吸红梅,再往前都是吸手卷烟,最差的那种。”赵海看了看手中的红梅,淡淡一笑道。 方轶看着他,一直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迟怀珍入职我公司后,我们接触久了,再加上她生活不如意,慢慢又想起了往事,当然这一切池桔都不知道。 后来,迟怀珍老公怀疑她与我有染,暗中跟踪发现了我跟她的关系,当时我用钱摆平了那次的事。 迟怀珍的老公考虑到他们夫妻那么多年了,孩子都上初中了便没再追究,随后迟怀珍离开了我的公司。 明面上迟怀珍离开了我的公司,我们之间断了。但是有一次就有两次,哪有那么好断。此后,我们经常私下见面。 事发当天,她跟我说一个人去看回迁房,我就跟了过去。当时进了房子后,我见没有别人,便跟她再次温存起来。正在此时他老公开门走了进来,正好抓了现行,她一下就傻了,然后哭着说是我强迫她…… 我寻思着她一个女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我一个人扛下来再给点钱也就算了,可谁知道她老公一气之下报了警……,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赵海低声道。 方轶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双手插兜道:“赵总,你现在有家,有公司,事业正在上升阶段,以后做事要三思啊! 你的事,你媳妇未必不知道,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好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回去好好过日子,把公司搞起来,别想那么多了。” 赵海点了点头,他明白方轶的意思:“这事怨我,当初是我非要扛,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都是我自己找的。” 说实话,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深深地自责,不怨恨任何人。 又聊了几句,方轶转身上车,离去。 赵海沉默了片刻后,上了自家的车。 还有一周就要春节放假了,方轶忙着拜访大客户,又去云梅的云雾茶庄坐了坐。 春节放假前,生子和方冒跑来了方轶家,给方有财拜年。吃过午饭后,生子二人起身告辞。 李书明带着父母跑去国外与妻女团聚了,临行前,方轶与他喝了一顿。 春节七天假,方轶一家过得很温馨,也很无聊,除了吃饭就是遛弯,看电视,其实真挺闲的,闲的累得慌。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黄援朝、马义、周颖和田欣组团跑来了方轶家拜年“蹭饭”。方轶一问才知道,是黄援朝鼓动的。 起因是过年期间黄援朝高兴,喝大了,结果在媳妇的“诱骗”下,把小金库的秘密说了出来,结果媳妇号召全家一起开会,制裁老黄。 老黄被批评的脑仁疼,于是便向马义求救,梅小婷回老家过年去了,马义一个人无聊,看到老黄的求救信息后,立刻装模作样的跑去老黄家,替他解围。 他告诉老黄媳妇,方轶邀请他和老黄去吃饭,马上就得走,去晚了不好,老黄媳妇信以为真便解散了批斗会。 马义和黄援朝总不能空着手来方轶家吧,于是便去了商场买礼物,恰巧碰到了周颖和田欣在逛商场,四人一商量,便跑来了方轶家。 方轶一听这个气,原来是跑来躲灾蹭饭的,于是便把几人都叫去了厨房,大家齐动手,包羊肉馅饺子,热闹了一天,直到晚上才散去。 节后上班第一天,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和高律师请方轶吃中午饭,方轶心中奇怪,刚过完春节,又不是一个团队的,咋突然跑过来请吃饭? 第573章 尴尬了! 赵律师被方轶这么一问,脸上有些尴尬,说了实情,原来高律师接了一个刑事案子,跟他讨论了半天结果越讨论分歧越多,想向方轶请教下。 方轶一听就乐了,告诉他同事之间讨论案情不用这么客气。但是赵律师觉得总找方轶帮忙,不意思意思心里总感觉别扭。 下午的时候,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和高律师拿着案卷材料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这是案件材料,您看着,我简单介绍下案情。 两个被告人都是外省人,一个叫邓子根,曾因抢夺罪被判刑二年,另一个叫刁军平,没有前科。我给邓子根辩护,赵律师给刁军平辩护。 去年九月中旬,被告人邓子根和刁军平合谋来本市抢劫,经过一番策划,他们二人在商店买了尖刀、绳子、橡胶手套、本市地图等。 他们二人来到本市后寻找目标,最后盯上了出租车。 晚上六点多,邓子根、刁军平在火车站自称是去下面县里看亲戚,以二百元的价钱谈好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在僻静处抢劫出租车司机。 从出租车驶出市区直至到达下面县里,一路上邓子根和刁军平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随后二人又以亲戚不在家为由,以一百元的价钱要求司机送他们去临县。县里的公路不好走,又刚下过雨,坑坑洼洼的,出租车晃来晃去。 出租司机无意中通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后排的邓子根二人眼神有异,时常低声嘀咕,心中顿时警觉。 就在此时,出租车猛的一颠,“当”的一声,邓子根身上的刀掉落在脚下。 司机心中一惊,邓子根二人也是一惊,车内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尴尬了! 恰巧前面有个派出所,司机急中生智,猛踩油门一下冲进了派出所。值班的民警见有车横冲直撞的开了进来,立刻跑出来瞧看。 就在此时出租司机猛踩刹车,后排坐着的邓子根、刁军平一下撞在了前面座椅的后背上。出租司机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冲着民警喊“打劫”。 跑出来的民警一愣,顿时醒悟过来,带着协警冲上去将车内的邓子根、刁军平控制。 后来警察从邓子根、刁军平身上搜出来尖刀、手套和绳索等作案工具,二人起初不承认,说是去亲戚家。 警察让他们报亲戚的名字和住址,二人说不上来,最后承认了计划抢劫出租车的事,但是因为胆子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一直未能得手。 县检察院认为,被告人邓子根、刁军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企图以暴力手段抢劫他人驾驶的出租车,并为此而准备工具、制造条件,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随后检察院将二被告人移送到了法院。过年前,法院通知我们正月十六开庭。”高律师道。 “这案子中的被告人邓子根是我大学同学的表弟。过完元旦找到我,让我帮忙代理这案子。 都是老同学,我又不能不管,所以就接了这案子。后来我和赵律师商讨案情,分歧挺大的,就琢磨着找您请教下。”高律师看向正在翻看案卷的方轶,解释道。 “你们怎么想?”片刻后,方轶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赵律师和高律师。 “我是这么想的,本案中的二被告虽然构成抢劫罪,但是属于犯罪中止,因为出租司机将车开进派出所后,二人主动放弃了抢劫。 根据《刑法》第二十四条第二款的规定,对于中止犯,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除处罚;造成损害的,应当减轻处罚。所以虽然二被告人构成抢劫罪,但是并未造成任何损害,应该免除处罚。”高律师道。 “我不同意高律师的意见,我认为本案中二被告构成抢劫罪,但是属于犯罪预备。理由是: 一、二被告在上出租车前就已经制定了抢劫计划,所以在主观上被告人是以抢劫为目的租用的出租车,具有犯罪的目的性。 二、二被告客观上准备了尖刀、绳索等作案工具,实施了准备工具或制造条件的行为。 三、二被告人并非是自动放弃,而是在继续寻找下手时机之时,被出租车司机察觉,出租车冲进了派出所,司机报警,才使二被告人的抢劫犯罪未能着手实施。”赵律师道。 “方律师,您这么想?”高律师问道。 “我说下我的意见,供你们参考。 首先我同意赵律师的意见,理由除了刚才赵律师说的那两条外,还有以下两条: 第一,被告人尚未着手实行犯罪,应该属于犯罪预备。就抢劫罪而言,我认为,只有行为人已实施了暴力、威胁等手段索要钱财,才能视为犯罪‘着手’。 第二,本案中,被告人未着手实行犯罪是由于行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导致,并非出于自愿。这是犯罪预备与预备阶段中的犯罪中止的根本区别。 犯罪中止是指在犯罪过程中,行为人主动放弃犯罪行为或是在可以着手实行犯罪的情况下,主动放弃着手犯罪。 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形,行为人均必须是主观上自愿主动放弃,而不是因外部原因被迫放弃。 在本案中,被告人共同策划抢劫出租车,并准备了刀、绳等作案工具,选定了抢劫目标,并将出租车诱骗至预定地点,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实施抢劫做准备,尚未着手实施抢劫犯罪,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他们要实施抢劫行为。 两被告人未着手实施抢劫,并非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主动放弃犯罪行为,而是由于时机不够成熟。后来因为出租车司机警觉、报案,从而导致了被告人的行为被迫停顿在犯罪的预备阶段。”方轶道。 “根据《刑法》第二十二条的规定,对于预备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 本案中,被告人对出租车司机未造成任何损害,是不是可以争取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赵律师问道。 他觉得方轶说的有道理,不管是犯罪中止还是犯罪预备,最终的结果都要落在处罚上。 第574章 男人娘起来,根本没女人什么事 “这可不一定,要看犯罪预备的社会危害程度。 本案中,两被告人预谋抢劫出租车,而且为控制被害人,被告人准备了尖刀、绳等作案工具。 为熟悉地里环境,他们还买了地图,并特意定在夜间,在偏僻处实施抢劫,并以高额打车费为诱饵,一旦实施了抢劫行为,后果相当严重。 客观的说,被告人犯罪预备行为的社会危害性程度还是很大的。所以虽然是犯罪预备,但判处有期徒刑的概率很大。”方轶道。 “方律师,您说被告人准备在出租车上作案,是不是属于‘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作案’,要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赵律师问道。 “最高院颁布的《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00〕35号)第二条规定,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二)项规定的‘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既包括在从事旅客运输的各种公共汽车,大、中型出租车,火车,船只,飞机等正在运营中的机动公共交通工具上对旅客、司售、乘务人员实施的抢劫,也包括对运行途中的机动公共交通工具加以拦截后,对公共交通工具上的人员实施的抢劫。 根据上述司法解释,小型出租车不属‘公共交通工具’,因此本案被告人不构成抢劫罪中应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法定情形。”方轶道。 赵、高二人对方轶的话将信将疑,不过根据方轶以往表现出来的专业能力,最后二人商量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方轶。 律师本色 第269节 事实证明,方轶的话是对的。 县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邓子根、刁军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企图以暴力手段抢劫他人驾驶的出租车,并为此而准备工具、制造条件,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在准备实施抢劫行为时,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属于犯罪预备,依法可以从轻处罚。 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邓子根起主要作用,系主犯,且有前科,应从重处罚;被告人刁军平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可从轻处罚。最终判决: 一、被告人邓子根犯抢劫罪(预备),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 二、被告人刁军平犯抢劫罪(预备),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法院的裁判理由居然与方轶说的大差不差,赵、高二人对方轶的专业水平佩服不已。当然这都是后话。 刚过完年案子不多,方轶闲了几天,每天除了翻案例就是跟黄援朝等人侃大山。 这一日方轶正在万可法办公室内与黄援朝等人摆龙门阵,突然收到信息,有个客户指定他办理刑事案件。 方轶起身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律师助理将案卷给他送了过来,是一个投毒案。律师助理刚走没两分钟,周颖便跑了过来。 “方律师,听说有人指定您承办案件。带我一个呗!”周颖嘿嘿一笑,将一盒巧克力放到了方轶面前。 “呦呵,学会送礼了?”方轶看了一眼巧克力,笑道。 “这话说的,什么叫送礼啊。黄律师是我挂名的师父,您是带我办案的师父,徒弟孝敬师父咋能叫送礼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周颖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 “你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是案卷,你先跟当事人约下时间。”方轶将手中的案卷递给了周颖。 “得令!约好了时间我告诉您。”周颖接过案卷后,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中午吃完饭,方轶刚想在沙发上眯一会,马义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家梅小婷啊?”方轶扔给马义一根香烟,问道。 “哎!过完年跟着团队去外省了,有个并购的项目。”马义无精打采的接过香烟看了一眼:“大哥,能不能来根雪茄?别天天红梅,人生要享受,不能自己找罪受。” “给你烟抽就不错了,我家里存的那点雪茄上次都让你给祸祸了,你还有脸跟我提雪茄。”方轶没好气的说道。 “小气!过几天我送你一盒正宗的古巴雪茄。”马义拿过打火机,点燃香烟后说道。 方轶听后,冲他伸出了二根手指头。 “啥意思?剪刀手啊!”马义也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配合道。 “滚犊子!你跟我说了不下二十回了,我可都给你记着呢。春节都过完了,也没见你的古巴雪茄。”方轶白了他一眼道。 “你看你,怎么还记这个,多伤脑啊!你这大脑是用来记专业知识的,怎么能浪费在这上面啊!”马义嬉笑着说道。 “少废话……咦,你这脸咋弄的?是不是给女当事人做思想工作没做好,被老娘们挠的?”方轶憋着笑说道。 在马义左边的腮帮子处有两道血痕,浅浅的,应该只是破了皮。 “别瞎说。我这不是被老娘们……妇女同胞挠的,是被老爷们挠的,一个特娘的老爷们。 今天早上有个离婚案子开庭,我代理原告女方,被告是个二百多斤大胖子,在庭审过程中,被告突然闷闷的哭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不……稀里哗啦,哭的法官直心烦,哭的我直同情原告。 后来庭审完了,我正在签笔录,被告那大胖子突然歇斯底里的冲过来,上来就是一爪子,多亏我躲的急,只扫到了一点,否则我非破相不可。”马义道。 “后来呢?”方轶问道。 “后来被告被四个法警弄走了。我算是见识了,如果男人娘起来,根本没女人什么事。”马义煞有介事道。 次日早上十点,方轶让周颖约的投毒案的委托人来到了律所。 会议室内,一位中年男人坐在方轶和周颖的对面,满面愁容的看向方轶。他叫聂圣伟,是被告人聂圣萍的哥哥。 “聂先生,您妹妹聂圣萍的案子已经到了法院了,都快要开庭了,怎么这时候才想起请律师?”方轶不解的问题。 第575章 恐怕有点悬 以方轶的办案经验,正常情况下,家里人一旦被抓,家属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律师咨询,即便没有立刻聘请律师,到了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家里人也应该请律师才对。肯定不会等到快开庭了才临时抱佛脚,找律师。 “之前我们请了律师,但是春节前那个律师被抓了。”聂圣伟苦着脸道。 “被抓了?什么罪名?”听他说完,周颖立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好像是什么帮助伪造证据罪,据说是他让另外一个案子的被告人家属给被告人改年龄信息,后来庭审的时候被法官发现了。 我妹妹这个案子还没开庭,辩护律师就被抓进去了。 当初那个律师建议我找关系给我妹妹弄一个精神病的证明,还给我推荐了一家医院,结果对方要钱太多……,多亏了我没听他的。要不然我也得进去。 他们律所的主任说给我换一位律师,我觉得他们不太靠谱,没答应。”聂圣伟一提起这事,心里一阵后怕。 “你妹妹的案子,具体案情你清楚吗?”方轶问道。 “清楚,她家是咋回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怎么说呢,我妹妹认可投毒的事,之前那位律师去会见后,也跟我说过这事。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觉得这事不能全怪我妹妹……”聂圣伟将案发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几年前,聂圣伟的妹妹聂圣萍嫁到了隔壁村的孙昌旺家,孙家人一脉单传,孙昌旺的母亲成慧霞自从聂圣萍过门后,就一直催着小两口要孩子。 但是三年多过去了聂圣萍的肚子一直没鼓起来,成慧霞渐渐流露出了不满,私下里她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时不时的来个指桑骂槐,背地里管聂圣萍叫‘不会下蛋的鸡’。 两口子一直没孩子,孙昌旺也比较烦,再加上母亲的挑拨,有时候他脾气上来了摔碟子摔碗,发展到后来直接上手打媳妇聂圣萍。 为这事,聂圣伟没少去孙家找他们理论。 前年夏天的时候,孙昌旺出去干活回来,见媳妇正蹲在地上烧火做饭,他等的不耐烦了,破口大骂,骂急了抡起地上的木头板凳打在了聂圣萍的后腰上。 聂圣萍一下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裤腿流出血来。孙昌旺见媳妇流血了,也傻了眼,急忙找车将聂圣萍送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后,告诉孙昌旺,他媳妇聂圣萍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被他一板凳打流产了。而且以后恐怕很难再怀孕。 孙昌旺一下傻了眼!天天盼,月月想,好不容易媳妇怀孕了,却被自己打流产了。他心里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聂圣萍出院后,便恨上了婆婆成慧霞,认为如果不是婆婆从中挑拨,自己也不会被打,后来她在家里看到了老鼠药,便起了邪念。 在去年四月的时候,成慧霞和老伴孙群因为身体不好,去医院开了些中药回来煎制。聂圣萍看着火上的药锅子,想起了往日婆婆怂恿丈夫打自己的情景,一狠心,去屋里拿了老鼠药,乘人不备,偷偷放入了中药内。 待到晚上中药煎好,聂圣萍才发现,自己放错了药锅子,被下老鼠药的中药是公公孙群的,不是婆婆成慧霞的。 聂圣萍怕事情败露,在孙群喝中药时并未制止,导致公公孙群在当日的十一点多因中毒死亡。 当时家里人并未怀疑孙群中毒死亡与儿媳妇有关,以为是中药出了问题。 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婆婆让聂圣萍帮着熬些八宝粥,聂圣萍在熬粥过程中偷偷加了老鼠药,然后给婆婆成慧霞吃。 成慧霞端着八宝粥只吃了几口,邻居找她去打牌,便放下了。后来到了邻居家刚打了一会儿牌,感觉不舒服,随后倒地身体抽搐不止,被邻居送去医院,被诊断为中毒轻微伤。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趁着家里没人之际,聂圣萍将一包老鼠药放入婆婆屋内常用的磁茶壶中。准备待婆婆回到家喝水时毒死她。 哪知道婆婆成慧霞刚到家,家里来了不少串门的邻居,足有八位。成慧霞用瓷茶壶给众人沏茶,没注意里面有东西,待众人喝后,纷纷中毒,后被村里的车送去了县医院救治。 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其余众人皆受轻伤或者轻微伤。 后来公安部门介入调查,在排查中发现聂圣萍行为可疑,在强大的攻势下,最后聂圣萍将下毒的事说了出来,随即公安部门以投毒罪将其抓获,移送检察院。 检察院审查后,以投毒罪将聂圣萍的案子移送到了法院。 “方律师,之前那位律师说,我妹妹有可能被判死缓。您看这案子……我妹妹能留下这条命吗?”说这话时聂圣伟心里也没底,杀人偿命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自己妹妹下毒死了两个人,伤了那么人,这条命……恐怕有点悬。 “如果您说的都是事实,您妹妹的案子希望不大,极有可能被判死刑。”方轶严肃道。 好家伙,死了两个,伤了那么多人,虽说事出有因,但是这社会危害性也太大了。大概率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聂圣伟听后沉默了片刻后,看向方轶,言语恳切道:“方律师,我知道您是本地最好的刑事律师,即便真保不住我妹妹的命,我也认了。但是,但有一线希望,请您能帮,一定要帮她一把……” “您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帮……,但是机会渺茫,您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方轶觉得这种案子还是说开了好,人命都是大事,其他都是擦伤,在这种事上不能为了签单赚钱,蒙骗当事人。 “嗯,我明白。”聂圣伟点头道。 隔了一日,在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聂圣萍。她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肤偏黑,小骨架,身材略显瘦弱,但看起来很结实,一双大眼空洞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经过询问,聂圣萍对下毒之事供认不讳,与她哥哥聂圣伟说的相差不大,只是增加了更多的主观色彩。 第576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在下毒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方轶问道。 “我要毒死成慧霞,如果不是她在背后鼓动她儿子孙昌旺打我,我也不会流产,失去肚里的孩子……”聂圣萍的眼神有些呆滞,空洞无神的大眼中流出了带有恨意的眼泪。 “你把老鼠药放在药锅子、粥里和茶壶里,有没有想过会毒死其他人?”方轶问道。 聂圣萍摇了摇头:“药罐子是我记错了,茶壶是婆婆成慧霞的,平时只有她用,煮粥时其他人都不在家,我也是为她煮的,我没想过害其他人……” 从看守所出来后,方轶一直在考虑案子的突破口。 周颖上车后,启动车子,手把方向盘说道:“我昨天还在想,能下这么狠心的女人一定长得伶牙俐齿一脸横肉,结果今天一看才知道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聂圣伟说的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应该客观的看待这个案子。”方轶感觉这个案子基本上没有律师可发挥的余地。 “这案子……有希望吗?”周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方轶。 “你觉得呢?”方轶反问道。 “难!除非赶上特赦。”周颖道。 “不过我觉得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有些问题。可能不构成投毒罪。”方轶想了想道。 “我就是知道您肯定有办法,是不是有希望……”周颖一脸惊喜的看向方轶。 “希望渺茫,只是换个罪名而已。死了两个人,伤了七个人,怎么可能。 虽然判决结果可能是一样的,但是检察机关指控错误的地方,咱们该说还是要说的,这是咱们的工作。”方轶打断了周颖的话。 刚过正月十五没多久,聂圣萍的案子开庭了。中院第十二法庭内,旁听席上坐着几个人,估计是受害者的家属。聂圣伟与他们隔着几个位置,坐在角落里眼神复杂的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被告席上的聂圣萍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等待着判决。 审判席上坐着的三位男法官如三位金刚一般,面无表情,或静静的听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或翻看案卷材料。 “……本院认为,被告人聂圣萍,因与婆婆成慧霞有矛盾而采用投毒的手段杀人,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投毒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聂圣萍犯罪行为次数多,并造成二人死亡、七人中毒受伤的严重后果,手段残忍,罪行极其严重,建议对其处以死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男检察员放下起诉书,看向审判长。 “被告人聂圣萍,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眼神如炬,看向被告席上的聂圣萍。 “没有异议。我为杀婆婆成慧霞下毒,害了其他人……”聂圣萍低下了头,用手背不断擦拭着眼泪。 接下来公诉人就案件事实对被告人聂圣萍进行了讯问。聂圣萍如实说了双方的矛盾和自己毒杀婆婆成慧霞的经过。她说的与之前方轶了解的没有多少出入,基本一致。 律师本色 第270节 接下来由辩护人方轶发问。 “被告人聂圣萍,三次投毒,你目标是谁?换句话说,你想毒死谁?”方轶看向被告人席。 “我想毒死成慧霞,因为我恨她。”聂圣萍眼中含着泪,恨恨道。 “为达到目的,你怎么投放的老鼠药?”方轶接着问道。 “第一次放到了药锅子里,第二次放到了她让我煮的粥里,第三次放到了她经常喝水的茶壶内。”聂圣萍看向方轶。 “几次投毒,你有没有想过会毒死其他人?”方轶问道。 “没想过,药锅子我婆婆一个,我公公一个,可惜那次我记错了位置,把毒投到了我公公的药锅子里,否则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第二次我婆婆想喝粥,家里没有其他人,我是为她煮的粥,可惜粥太烫,她只吃了几嘴就被邻居叫走了。 第三次我把老鼠药放在她常用的茶壶里,家里人没有人会去动她的茶壶,只是我没想到她会把茶壶里的茶水给串门的邻居们喝……”聂圣萍的语气很冷。 方轶听的出来,她有些后悔,不是后悔犯罪,而是后悔再次失手,没有毒死婆婆。她心里的怨气太重,根本无法化解。 旁听席上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完,看向公诉人席。 “……被告人聂圣萍因与成慧霞存在婆媳矛盾,遂产生杀人恶念,先后三次投放含有氟乙酰胺剧毒的老鼠药杀害成慧霞,其犯罪行为已危害到不特定人员,并造成两人死亡、七人中毒受伤的严重后果,手段残忍,罪行极其严重,构成投毒罪,建议判处死刑!完毕。”检察员语气非常坚决,如宣判一般。 审判长让被告人自行辩护,聂圣萍将其在孙家的不公待遇又叙述了一遍。可能是自知命不久矣,也可能是早就麻木了,聂圣萍表现的非常镇定,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待聂圣萍说完后,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聂圣萍不构成投毒罪,其以成慧霞为侵害对象,多次投毒致二人死亡多人受伤,应构成故意杀人罪,理由如下: 一、本案中被告人投毒的目标为特定人成慧霞。 投毒罪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罪的一种,其侵犯的是公共安全,也就是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健康、财产的安全。 故意杀人罪属于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犯罪,其侵犯的是公民的人身权利,即特定公民的人身权利。 换句话说,投毒罪指向不特定多数人,而故意杀人罪以特定的人为对象。本案中,被告人毒杀的目标一直是成慧霞,其目标属于特定人。 二、被告人主观上并不存在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 投毒罪的行为人须具有危害公共安全,即不特定多数人生命、健康、财产安全的故意,而故意杀人罪的行为人仅具有剥夺特定人生命的故意。 在司法实践中,当行为人以投毒的方式谋害特定人的生命而不危及公共安全时,应认定为故意杀人罪。 本案中,聂圣萍主观上想毒杀的人为成慧霞,并不是不特定多数人。聂圣萍数次投放老鼠药均是在成慧霞家中,并不是在公共场所。老鼠药也仅仅投在被害人成慧霞所用的食具、茶具、中药内,并非公共所用器具内。 虽然导致了多人误食、误饮了聂圣萍投有鼠药的中药、食物和茶水,但这些被害人并非是聂圣萍追求杀害的不特定对象。因此,辩护人认为,聂圣萍采用投毒的手段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被告人系因在家中受到不公平待遇后,才起杀心,且归案后如实供述,认罪认罚,认罪态度好,建议法院从轻处罚,判处被告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 方轶知道请求法院从轻处罚的辩护意见有些单薄、无力,依被告人所作所为和造成的恶劣后果,其归案后的表现不足以从轻处罚,但是作为辩护人他总得做点什么。 …… 庭审结束后,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评议之后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聂圣萍因与婆婆成慧霞有矛盾而采用投毒的手段杀人,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其犯罪行为次数多,并造成二人死亡、七人中毒受伤的严重后果,手段残忍,罪行极其严重。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和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聂圣萍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被告人聂圣萍未上诉,检察院也未提抗诉,刑事判决生效。随后中院依法将该案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经复核,最高院核准了死刑。 这一日,周颖敲门后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聂圣萍案的结案小结已经发您了,您看下是否需要修改。”周颖见方轶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提醒道。 “好,一会儿我看下。”方轶回过神来,看向周颖:“聂圣萍这案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村里打谷场公审的事。” “公审?”周颖疑惑的看向方轶,显然不太了解他说的公审是啥。 “我小的时候,每周都有人到村里放电影,每当放电影的时候,村里人都会拿着板凳、椅子去生产队的打谷场,就跟现在看演唱会似的,天一黑电影开播,不管老少都看的津津乐道。 当然现在村里也会来放电影的,只不过看的人少了,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会去看,放的也都是一些老掉牙的戏曲和老电影。 我记得有一年,村里人都往打谷场跑,我以为又要放电影,便跟着跑去了。结果是开公审大会。 土台子上,两名公安,押着一个年轻女人,旁边有法院的人拿着话筒,当着村里人的面宣读判决书。 我记得,那女人也是因为婆媳关系不好,给婆婆的饭里放老鼠药,后来被判的死刑。当时村里人看着台上的女人,有的骂,有的恨,还有的说风凉话。据说那女人和婆婆在村里都非常霸道,两人属于针尖对麦芒。” “方律师,你们那经常开公审大会吗?”周颖眨眨眼问道。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村里天天有人犯罪似的。”方轶一脸不满的看向周颖。 “没,我不是这意思……”周颖一脸的尴尬。 “能被拉去村里公审的案子都是在当地影响特别大的案子,不是年年都有。要是年年都有那还了得!”方轶笑道。 “哦,这样啊。”周颖点点头。 “你的实习律师证什么时候到期?”方轶岔开了话题。 “快了,今年四月份到期,然后申请红本(律师证)。”一提起转正的事,周颖一脸的兴奋。 “怎么样?转正的条件都达到了吗?”方轶问道。 “没问题,我去年可做了不少案子,都是实打实跟着律师办的,不是挂名。我听说,其他律所有的实习律师干了一年,也没摸到几个案子,有的实习律师只是挂个名,根本就没进过法院,也没做过非诉项目。”周颖一脸得意道。 “这只是第一步,律师圈不好混,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其实你跟着师父做一百个案子,也不如你自己独自办一个案子,只有自己办过案子,你才算是真正的完成角色的转换,才能快速成长。 所以我给你个建议,拿到律师证后,多做案子,自己做,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们,但是一定要独立思考后再问。”方轶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等拿到律师证,先做一阵子法援,练练手,然后再找点简单的案子做一做,慢慢来。 黄律师说,做律师就跟学开车似的,得多练多做,时间长了就好了。”周颖笑道。 过完正月后,团队的案子渐渐多了起来,万可法团队诉讼部门的律师走了三个,有两个是因为业务能力不行,有一个是因为品行不行,向当事人额外收费。 万可法并未急着招聘律师,方轶猜测他是在等实习律师转正,想从这批实习律师中选人。 办完聂圣萍的案子后,方轶又接了两个会见的活儿,赚了些零花钱。 第577章 误杀 这一日,方轶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诉讼部律师助理便给他发来了信息,律所来了一位当事人,指名道姓的要求方轶办理她老公的案子,据说是一起故意杀人案。 谈案律师与当事人谈的律师费是十万元,但是对方要与方轶谈过后才会签约。谈案律师不得不联系律师助理,让方轶到会议室见当事人。 会议室内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穿戴普通的女人,她的两腮发红,皮肤粗糙,身体壮实,一看就知道经常下地干活。她叫吴才英,正是方轶要见的当事人。 “吴女士,您好,我是方轶。”方轶坐下后看向吴才英:“我同事说您要找我委托案件?” “是。方律师,我老公杀了人,现在被关在看守所,检察院指控我老公犯故意伤害罪……”吴才英心里着急,语速更急。 “吴女士,您慢点说,别急。您是怎么找过来的?”方轶要控制谈话节奏,否则由着对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自己听不明白,也浪费时间。 周颖拿着笔和纸,坐在一旁准备做记录。 “不好意思哈,方律师。我太着急了。我是从网上看到关于您的报道后,找过来的。我给你从头说哈……”吴才英拿起面前的纸杯,喝了口茶水,稳了稳心神后,将案发经过讲了一遍。 吴才英的丈夫叫单广全,两口子在村边承包了一片果园,他们老两口负责果园管理,儿子负责线上销售,一家人头脑灵活会经营,线上线下同时销售,最近四五年生意做的火爆,赚了些钱。前年的时候,两口子全款在县里为儿子买了一栋大三室准备结婚用。 平日里,单广全两口子就住在果园里,一是方便看管果园;二是在村外住惯了,觉得清净,不愿意回村里住。 去年九月的一天晚上九点多,单广全夫妻入睡后,忽听见果园里的狗叫,随后狗惨叫起来,像是被人打了。 单广全刚要起来出去查看,就听有人在屋外叫他们夫妻的名字。单广全没有答应,急忙穿上衣服,到外屋查看,只见一个人影站在屋门前,把窗户上的纱窗扯开了,正伸手进来要开窗子。 情急之下,单广全拿起顶门用的杠子,上去就打,结果因为紧张一下砸在了窗户上,把对方惊走了。 里屋的吴才英听到动静后,披着衣服拿着剪刀跑了出来,待单广全提着顶门杠追出屋,人早就跑没影了。 因为果园比较偏僻,手机信号时有时断,无法报警,安全起见,单广全回屋带上一把自制的匕首,与妻子吴才英锁上门后,去了村主任家求助,并打电话报警。随后村主任打电话叫人准备去果园现场。 吴才英和丈夫单广全先行返回果园,当夫妻二人来到自己果园大门口时发现果园内有黑影晃动。 单广全抽出匕首,走在前面进了果园,看到自家房门前确实有个人影晃来晃去。此人正是村主任打电话叫来的闫建顺,因为他距离果园比较近,所以先到了果园,见果园的大门没锁便进来了,在屋门前等待单广全回来。 由于天黑,果园内没开灯,单广全未能认出闫建顺,误以为他是刚才来的歹人。见其向自己走来,单广全误以为对方要动手,不待对方说话,便疾走几步,用手中的匕首刺向走过来的闫建顺胸部。 闫建顺被刺后倒地,就在此时村主任带人赶到,见到地上躺着的闫建顺后,大惊失色,告诉单广全闫建顺是他叫来帮忙的。此时的单广全也傻了眼。 待到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闫建顺送到县医院,他已经因失血性休克停止了呼吸。 “按照您的说法,您老公单广全是因为错把被害人闫建顺当成了之前想闯进您家的那个人所以才刺的对方?”方轶看向对方。 “是,当天晚上阴天,没有月亮,我们夫妻两个都很紧张,所以我老公才误杀了闫建顺。这段时间我已经跟闫家人谈好了,把县里的房子给她们作为补偿。这事闹的我们家日子都没法过了,村里人都劝我说这是命,我老公该有此一劫。 我问过几个律师,有的说可以往防卫过当上辩护,也有的说是故意伤害,因为死了人,很可能会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方律师,您说我老公会被判无期或者死刑吗?”吴才英的眼中隐隐的出现了泪花。 “目前我没有看到案卷,所以不好做判断。按照您刚才所说,您老公肯定是构成犯罪,既然检察院将案子移送到中院,建议的刑期应该会在十年以上,我感觉法院判你老公无期或者死刑的几率不是太大。 当然前提是您所讲的都是事实,没有隐瞒真相。”方轶想了下说道。 “方律师,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句句是实情。我知道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我老公的案子就麻烦您了。您可一定要帮我,否则我们家就完了。”吴才英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得出来她是真急。 次日一早,方轶和周颖去了看守所回见单广全,单广全身材魁梧,一脸忠厚,可能是常年管理果园的缘故,他脖子和脸上的皮肤有些黑红,皮肤粗糙。 单广全对案件事实的描述与他媳妇吴才英一致,他是出于害怕才抢先动手,用匕首刺死的闫建顺。 随后方轶和周颖又去了中院阅卷。 办公室内,周颖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白板上写的单广全案的关键信息。她挠挠头,看向方轶:“方律师,咱们能不能从防卫过当的角度进行辩护?” “说说你的理由。”方轶放下茶杯,看向她。 “我是这么理解的,案发当晚,单广全家确实来了不明身份的人企图闯入他家。 单广全夫妻出去求援回到果园时,发现有人在自家的房门前晃悠,当时的天乌漆麻黑的,也看不清对方是谁,出于恐慌心理,为了保护自家财产和人身安全,单广全选择了先发制人,结果误杀了闫建顺。 被告人单广全虽有故意的心理,但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利益。您看这么解释说的通吗?”周颖来到方轶近前,给方轶的杯子里添了些水,问道。 律师本色 第271节 第578章 假想防卫 “我先不评论你说的对错,你先把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说下。”方轶说完,微笑着看向她。 “正当防卫一共有五个要件: 一、必须实际存在不法侵害行为。 二、不法侵害必须正在进行。 三、防卫行为必须针对不法侵害人本人实行。 四、防卫必须是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财产或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五、防卫不能明显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重大损害。当然,特殊防卫除外。”周颖想了下,像背书一般说出了正当防卫的要件。 “本案中被害人闫建顺实际存在不法侵害行为吗?”方轶问道。 “好像……没有不法侵害。但是之前确实有人想私闯民宅,进入被告人家……”周颖说完,直愣愣的看向方轶。 “你的意思是,月黑风高,由于环境限制,被告人认为闫建顺就是之前来的那个私闯民宅的人,对吧?”方轶追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周颖不住的点头。 “你说的那叫臆断,被害人手中没有拿任何凶器,也没有攻击的行为,而且根据被告人回忆,果园的大门是个木栅栏,他们走的匆忙可能就没关,如此一来被害人的不法侵害行为如何认定? 如果不法侵害并不真实存在,只是被告人主观上的想象或推测,认为发生了某种不法侵害,基于这种错误认识对被害人做出‘防卫’行为,这种情形,在刑法理论上被称为:假想防卫。”方轶说完,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开始喝茶,让周颖消化刚才他所说的内容。 “方律师,这个假想防卫都有什么特征?您给讲讲。 之前考试时我好像听老师说过,但是……您也知道,那时都是为了考试,现在是为了长本事赚钱。”周颖笑嘻嘻的拿出了本子和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好吧,我给你解释下,等我说完,你拿着这个案子比对下,一定要实践,否则就算是你把整本刑法都背下来,用不上也白搭。”方轶笑道。 周颖点头如鸡啄碎米一般,非常认可方轶的话。 “一般来说,假想防卫有四个特征: 一、在主观上,行为人存在着正当防卫的意图,以为自己是对不法侵害人实施的正当防卫。 二、在客观上,实际上并不存在‘不法侵害’行为。 三、具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即实施假想防卫的行为人的‘防卫’行为在客观上侵害了未实施不法侵害人的人身或其他权利。 四、行为人的假想防卫行为产生了危害社会的结果。” 说完,方轶见周颖手上的笔不断的唰唰的写着,学的很认真,接着道:“算啦!买一送一,我再给你扩展下知识,假想防卫常发生在二种场合: 第一,发生在根本不存在不法侵害的场合。如走夜路,迎面来人,由于周围经常发生抢劫案,行为人误认为来人对自己不利,从而实施‘防卫’,先发制人。 第二,在正当防卫过程中,对未参与不法侵害的其他人实行‘防卫’。如一方被打后,错误的认为跑来劝架的第三人为帮凶,而实施的反击‘防卫’。 但是你要注意,并不是行为人主观上认为存在侵害,就一定会构成假想防卫。假想防卫必须以一定的客观为前提,要有一定的合理根据。否则很容易被认定为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 “方律师,还有吗?”周颖笔头不停,头也不抬的问道。 “贪多嚼不烂!你一定要把这个知识点弄懂,吃透,可不能囫囵吞枣。 回去比照这个案子好好琢磨下这个知识点,要本着少就是多的理念,如果每个案子你都能学透一二个知识点,不出三年,你的专业能力就会甩同批的实习律师几条街,努力吧!未来的大律师。”方轶笑道。 “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要不是这楼板挡着,我都能上天了。”周颖嬉笑道。 “打住!这个案子的辩护词交给你了,我可跟你说,你要是把这个案子的辩护词搞砸了,我去隔壁找老板,扣你工资。”方轶故作严肃道。 “得!我这刚起来的小心情一下就被您给打下去了。好吧,听人劝吃饱饭,为了我那可怜的实习律师工资,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说完,周颖抱着案卷离开了办公室。 方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年轻真好! 次日一早,吴才英来到了律所,这次是方轶让周颖打电话请她过来的,主要是沟通下辩护方案。 “方律师,我最关心的是检察院指控的故意伤害罪和您说的过失致人死亡罪,这两个罪名中,哪个会判的更重。 至于判什么罪名,我不关心,剥夺啥权利跟我们老百姓关系也不大。”吴才英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我把法律规定介绍下,您可能就明白了。 《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过失致人死亡罪的最高刑期是七年。而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一般来说起步刑期十年,最高刑期是死刑。相比较来说,过失致人死亡罪,法院会判的轻一些。”方轶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刑,我老公最多会被判七年……”吴才英思索片刻问道:“方律师,您有多大把握?” “根据目前的案情来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具体还要看法官怎么认定,我只能说尽力。不敢给您任何保证。”方轶道。 “嗯,我不懂法,您是律师,我听您的。”吴才英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对了,方律师,上次您让我找闫建顺的家里人写一封谅解书,对方不给写。这会不会影响我老公的案子?您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嗯,对量刑肯定会有一定影响,但是对方不给出谅解书,也只能先这样。”方轶一脸的无奈,被害人不给出谅解书,律师能有什么办法。 第579章 故意伤害罪? 在二月底的时候,单广全的案子开庭了。 中院第五法庭内,旁听席上只有吴才英和一个年轻人,方轶推测那个年轻人是她儿子。 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女检察员。上面坐着三位面沉如水的男法官。 “……本院认为,被告人单广全因夜晚发现有人闯入果园,并企图非法侵入其住宅,随即向村干部和公安机关报警,当其返回自家果园时,看到被害人闫建顺在自家屋前,误以为其系不法侵害者,见闫建顺向其走来,疑为要袭击他,便在惊慌和恐惧之下,用匕首将被害人刺死。 被告人单广全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放下起诉书后看向坐在上面的三位法官。 “被告人单广全,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问完,看向坐在被告席上一脸忐忑的单广全。 “我听清楚了,指控我故意伤害罪。我对事实没有异议,我承认是我杀了闫建顺,但我不是故意要杀他,是我认错了人。我以为他就是之前想要闯进我家的那个人,我真不是存心要杀他……”单广全满脸的悔意,可怜巴巴的看向审判长,期盼他能高抬贵手,少判自己几年。 接下来检察员就案件事实对被告人进行询问。单广全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随后方轶在审判长的允许下,也对被告人进行了发问。 之后是一个多小时的法庭举证质证。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完,看向辩护席。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单广全,错误地将被害人闫建顺认定是侵害者,其基于对不法侵害的错误认识而使用匕首猛刺被害人胸部,最终造成他人死亡的严重后果。 本案被告人单广全虽无杀人的故意,却有伤人的故意,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完毕。”检察员冷冰冰的发言直戳旁听席上吴才英的心脏。 此时的吴才英惊的双手紧攥前面的围栏,一颗心差点蹦出来,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她身旁的年轻人紧咬双唇,眉头皱成了一个嘎达。 随后被告人自行辩护,单广全极力为自己辩解,但他词穷,车滚轮话来回说,最终被审判长制止了。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单广全的行为属于假想防卫,系过失犯罪,不应以故意犯罪论处,应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理由如下: 一、本案被告人单广全属于假想防卫。 本案中,被告人单广全的果园在村外,地理位置较偏僻,案发当晚确有人欲非法侵入其住宅,被告人单广全在极其恐惧的心态下,为防身携匕首在身。 当被告人单广全外出求援返回时,看到被害人闫建顺站在他家果园的房前。基于对之前有人非法侵入住宅给他造成的惊恐(前因),加之案发当晚阴天,夜色浓,可视度不高,无法认人,被告人单广全误认为被害人系不法侵害者。 见被害人向其走来,被告人怀疑对方要袭击自己,便实施‘防卫’行为,用匕首刺对方胸部。被告人的‘假想’有其合乎情理的一面。 在惊慌和恐惧中被告人实施的‘防卫’行为,完全符合假想防卫的特征,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应被认定为假想防卫行为。 二、被告人的假想防卫行为属于过失犯罪。 本案中,被告人单广全的行为完全是基于‘假想防卫’这种错误认识产生的,其本意是为了保护本人及家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权益。 因此,被告人主观上根本不存在明知其行为会造成社会危害的问题,被告人单广全主观上既不存在直接故意,也不存在间接故意。 被告人单广全的‘假想防卫’行为造成了他人无辜死亡的结果,在客观上虽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但不成立故意杀人或伤害罪,而仅成立‘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后果,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以致发生这种结果的’过失致人死亡罪。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积极对被害人家属进行了赔偿,其确有悔罪表现,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三年。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看向审判长。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认为,案发时被告人单广全主动使用匕首刺杀被害人,导致其死亡,可见案发时被告人是基于故意的心理,使用的匕首,其目的就是刺伤被害人。因此被告人的行为是故意为之,应定为故意伤害罪。完毕。”检察员反驳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手里的笔停下后,看向辩护席。 “针对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不能把刑法理论上讲的‘故意’与心理学理论上所讲的‘故意’等同、混淆。 根据《刑法》第十四条规定,故意犯罪,是指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放任这种结果发生。 假想防卫,是建立在行为人认为其行为不具有社会危害性的错误认识的基础上发生的。 假想防卫的行为人虽然在心理上存在故意,但这种故意是建立在对客观事实(是否存在不法侵害)错误认识基础上的。 本案中,被告人自以为是在对不法侵害实行正当防卫,其不仅没有认识到其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后果,而且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合法正当的。 而刑事犯罪中的‘故意’是以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后果为前提的。 综上,辩护人认为,假想防卫中的‘故意’只具有心理学上的意义,而不是刑法上的犯罪故意。 本案被告人实施假想防卫,其主观上是为了保护自己及家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权益,被害人的死亡是由于被告人认识错误所致。被告人主观上并不存在犯罪的故意,因此,在假想防卫中是不可能存在故意犯罪的,应为过失犯罪。完毕。”在法学理论上,方轶还是很自信的。 第580章 这哪是坑啊,这是无底深渊啊! …… 一个小时后,方轶和周颖走出了法院的大楼。站在法院大门的台阶上,方轶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 周颖不明所以的也抬头望去,除了刺眼的阳光和远处难得一见的蓝天和几朵白云外,什么都没有。 “方律师,是不是有ufo?”周颖笑嘻嘻的歪着头看向他。 方轶转头冲她一笑,没有说话。单广全的案子基本达到了预期,方轶心情不错。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单广全的行为系其在事实认识错误的情况下实施的假想防卫,其行为具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因此,被告人应对其假想防卫所造成的危害结果依法承担过失犯罪的刑事责任,其行为已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单广全犯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指控的罪名不当,应予纠正。 律师本色 第272节 最终中院判决:被告人单广全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没收其作案工具匕首一把。 当庭宣判后,方轶见对面的检察员脸色很不爽,他推测检察院极有可能会提起抗诉。 果不其然,虽然被告人单广全服从判决,但是检察院不服。在中院的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没多久,检察院以被告人的行为系故意伤害犯罪,中院定罪量刑不当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了抗诉。 吴才英再次委托方轶为单广全提供二审的辩护,律师费又收了五万元。 二审开庭后,控辩双方经过一番唇枪舌战,省高院认为:中院认定被告人单广全由于对不法侵害的认识错误而导致的假想防卫,造成他人死亡后果发生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和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检察院提出的抗诉理由不予采纳。最终裁定:驳回检察院的抗诉,维持原判。当然这都是后话。 主任办公室内,方轶和黄援朝喝着香茶,看着对面的万可法臭显摆茶艺。 “这叫韩信点兵,这叫关公巡城……,我跟你们说,这次我上的是高级茶艺班,教课的茶艺师都是云总那个级别的,那手法……你们两个真该去看看,开开眼。”万可法得意的不行。 “看他们表演茶艺要钱不?”方轶放下茶杯问道。 “不要钱,但是茶水比较贵。”万可法回复道。 “那还是看您的茶艺吧,不仅能免费喝茶,还能看表演多好啊!我觉得您的茶艺应该不比她们差。虽然那啥……”方轶尚未说完,黄援朝把话茬接了过去。 “虽然人老了点,是这意思不,老方?”黄援朝一脸坏笑的看向方轶。 方轶顿时一脸尴尬的看向二人:“老板,我可没这么说。老黄,做人要厚道!”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说怎么办吧,我这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你怎么也得拿出点诚意才行。”万可法靠在椅子上,半仰着脸儿看向方轶,那意思:我就赖上你了,怎么着吧。 方轶被气乐了:幼小的心灵?你这颗奔腾二百五的心都落满灰尘了,居然还有脸说是幼小!你这张老脸咋就这么厚呢! 一旁的黄援朝前仰后合的,都笑出“鹅”声了。 “哦……我明白了,你们两个组团忽悠我……”方轶如梦方醒,一脸鄙夷的看向黄援朝:“老黄,是不是你的主意?说!” “甭管谁的主意,你今天必须请客。”万可法装作一本正经,把话茬接了过去。 “好吧!今天晚上辉煌,我请客。”方轶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请客,这两个老货能唠叨自己一整年。 “放心吧,我不会亏你的。我要是吃饱喝足,在澡堂子里泡美了,说不定能给你一个大单。”万可法神秘兮兮的笑道。 “真的?!”方轶眨眨眼,好像明白过来了:“嗨!老黄,你给谁发信呢?” “马义他们,怎么也得雨露均沾。再说了,我还欠马义一顿饭呢,这下好了,抵了!”黄援朝呲着大板牙,厚颜无耻的笑道。 方轶一脸的无奈:“‘他们’指谁?马义和梅小婷?” “梅小婷出差了,是老宋他们几个。人不多,也就十来个!”黄援朝一脸轻松的说道。 “不……不是,你们这是团建我买单的节奏啊!”方轶看着面前的两人,彻底凌乱了:“好吧,下半年别让我过来看茶艺了哈,太贵!有这钱我去云雾茶庄能喝半年的茶,带茶艺表演的。” 见过坑的,没见过这么能坑的!这哪是坑啊,这是无底深渊啊! “格局!格局懂不懂?你要是直接把云总收了,能免费喝一辈子茶。顺带着我也能弄点好茶喝。”黄援朝嘿嘿笑道。 “老黄!”方轶看向他。 “……”黄援朝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我听马义说,某人的小金库又建起来了。”方轶笑了,黄援朝嘴角抽了抽:“咱能换个花样吗?” 晚上,诉讼部未出差的律师都去了辉煌,说归说,闹归闹,方轶该安排还是会安排的,只不过最后的账单是团队承担的。 一缕一缕的白色烟雾从浴池的池水表面升腾而起,淡淡的药香在vip浴室内飘荡着。 方轶和万可法坐在一个小池子里,一边泡澡一边聊着。 “小方,前两天我接待了一位客户,是北边来的。北边有个贷款诈骗的案子,一审被告人被当地中院判了十年,被告人不服,提起了上诉,现在案子已经到高院了。被告人的家属想在这边找个刑事律师,我向对方推荐了你。 这个案子涉及的标的金额有上千万,律师费我已经谈好了,一共两百二十万元。这一单你要是做好了,今年的业绩就达完成了。”万可法说完看向对面的方轶。 “就这么简单?不会吧?”方轶觉得胖老头没把话说完,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被告人有个弟弟,据说他们兄弟之间有些文件需要签署。被告人放出话来,只有把他捞出来,他才签字。委托人这边同意先付款五十万,剩下的款项待被告人出来再给。”万可法道。 第581章 这不是“贱”嘛! “这么搞……行吗?万一对方不给后面的律师费……”方轶疑惑的看向万可法,他可是吃过这种亏。 “放心吧,签署两份合同,一份是五十万刑事案件的合同;另外一份是法顾合同,律师费一百七十万元,两份合同律师费总金额二百二十万元,但是法顾合同不是立刻付费,半年为限。 若是你办的那刑事案子没达到预期效果,我们会解除法顾合同,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是双方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点信用还是有的。所以重点在你那。”万可法笑眯眯道。 “签了法顾合同是不是得给对方提供法律服务?如果半年内,他解除了法顾合同,咱们可就亏了。”方轶疑惑的看向胖老头,他觉得胖老头应该没这么傻。 “你想多了,法顾合同上有约定,不付钱不提供服务。而且对方用来签合同的那家公司是刚成立的贸易公司,走账用的,没啥法律需求。 对方也不会找咱们,都是面上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别看法顾合同上写的服务项目挺多,但是基本上哪家公司都用不上。”万可法嘿嘿一笑。 “妥了!还是您办事稳妥。”方轶冲着胖老头竖起了大拇指。 “下面的事就看你的了,案件我大致看了下,没细研究,不过感觉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明天上午对方会派人把案卷材料送过来,一起过来签署委托手续的是被告人的媳妇。她只知道逛街遛狗,估计你问也问不出啥东西来,还是看案卷吧,得空你去趟看守所,问问被告人。” 说完,万可法双手撩水洗了一把脸:“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你们好好玩。” 方轶明白,这案子办好了不仅仅是二百二十万律师费的事,说不定团队还会多一位大客户,要是办不好或者达不到客户要求……还是先顾眼前吧,看看案卷再说。 次日上午,方轶跟着万可法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果然如胖老头所说,被告人的妻子是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士,带着名牌太阳镜,看年纪三十不到,妆画得很妩媚,牵着一条小狗。 方轶不知道那狗是什么品种,但是看那样子应该不够一盘菜,又瘦又小。 在办理委托手续的过程中,被告人的妻子一直在哄着小狗玩,仿佛今天不是来办委托手续的,而是来逛街的。 跟时尚女士一起来的有一位被称为李助理的男人,他将案卷材料交接给了方轶,方轶跟他聊了一会儿。李助理对案件的情况知之甚少,应该是临时被派过来办事的。 送走二人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周颖一脸不爽道:“瞧那女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自己老公都被关进去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整天抱条狗儿子儿子的叫。也不怕得狂犬病。” “这年头狗比人金贵。”方轶无奈道:“行啦,别管她了。你约下看守所会见,这案子已经上诉了。估计省高院那边很快就会有信儿,你联系下,把手续邮寄过去,咱们再去省高院阅下卷。” 隔日下午,方轶和周颖驱车去了北边市里的看守所会见贷款诈骗案的被告人余三强。 看守所内的余三强身材并不高大,挺胖的,大脑袋,大脸蛋子,长得跟庙里的弥勒有些像。他的眼神有些阴郁,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闷。 “你好,我们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是我弟弟余三更请来的律师,对吧!” 说完,余三强直起腰板,活动了下肩膀,一脸不屑的说道:“之前那位马律师是我弟弟公司的法律顾问,在当地关系、路子一样不缺,见我时有骆驼不吹牛,结果我被判了十年,他却捞了一大笔律师费。” 听的出来,他心中对之前那位律师怨气比较大,估计是之前那位律师牛逼吹呲了,事情没办成。 方轶一笑:“马律师的本事我没有,我只混法律圈。能不能让高院改判,不好说,咱们可以走着看。 等我看过案卷后,会再来见你,到那时我会告诉你辩护方案,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配合,让我了解真相。 如果你愿意在里面度假,我无所谓,反正是你消费。” 说完方轶抱着膀子,微笑的看向余三强,等他表态。对这种当事人就不能惯着,要是被他“拿”住了,牵着鼻子走,这案子就没法办了。 “屁话!这特么又不是夜总会,我消……,你就不怕我要求换律师?”余三强上下打量方轶,觉得面前这位中年男律师有点意思,居然敢怼自己。 自从他余三强开上大奔后,基本上周围都是舔狗,只有他怼人的份,就算是弟弟余三更也要让他三分,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位“混不吝”的律师。 “更换律师是你的权利,如果你想更换律师我也拦不住。但是在你更换律师前,该做的工作我还得做,这是我的义务。 对了,委托协议上有约定,单方毁约不退费,我得跟你说清楚了! 再磨叽,时间就到了。你要是真不愿意说,我就走了。”方轶一本正经的说完,将面前的委托手续推向对方,等对方表态。 “行,你牛!既然你愿意听,我就跟你唠叨唠叨……”说着,余三强拿起笔在委托手续上签了字。 这次被抓,让余三强明白了一个道理:牛逼的律师到哪都牛逼,整天跟在身后当舔狗的律师,见钱就上,实际上屁事做不了。 如果方轶对他好言好语,软塌塌的,说不定他真的会要求换律师,被怼了一顿,他反而觉得方轶牛逼,这不是“贱”嘛! 余三强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开始闯社会,早年在城乡结合部做再生资源回收,说的俗点就是沿街收破烂,属于“酒干了瓶卖无”那一类的。 后来他发现倒腾钢材比收破烂赚钱,但是他没有路子,最后他请了几个人在自家的废品收购站内炼钢条和铁条。再后来国家整治地条钢,他赚了一笔钱后,把废品收购业务转了出去。 第582章 反正我没钱 此后他开了三强预构件公司和三强机加工公司,混的风生水起,在北边市里算是知名企业家。 企业办的红火,银行便会找上门,一开始余三强没想着贷款,觉得自己的公司规模不大,资金够用。 后来上面来人鼓动他扩大规模,并承诺开发区内的地皮任他选,而且购买地皮可以给一定优惠。 他自觉读书少,小打小闹还行,如果真把公司搞大了怕掌控不住,所以一开始他没答应扩大公司规模,但是架不住上面隔三差五的给企业家开会。 见同行拿地后建房,地价和房价一天一个样,简直是躺着赚钱,再加上上面的鼓动,最后他出钱买了两块相连的地皮,将两家公司迁了过去。 地皮便宜,但是扩大生产规模,厂房要建,设备要买,余三强手里的资金立刻就紧张了,后来他以三强预构件公司的名义先后从信用社贷款三百二十万元。此后因为竞争压力加大,余三强先后丢了三家大客户,收入骤减,贷款到期后余三强未能偿还全部借款本息。 此后,信用社的人上门催收,余三强与对方谈了几次,最后,信用社的人提议,让他以三强机加工公司的名义申请贷款,借新还旧。 余三强觉得可行,考虑到三强机加工公司运营良好,两家公司的后期运营都需要资金,他向信用社又借了六百二十万元,其中三百多万元用于偿还三强预构件公司的借款本金及利息。一年后,眼看着贷款即将到期,余三强无力偿还。 就在此时,三强预构件公司一期新建的厂房权证下发,余三强与信用社协商后,又以三强预构件公司的名义,以四千五百多平米厂房和办公楼作抵押,与信用社签订了七百五十万元的借款合同,并将之前没有偿还的剩余贷款的本金及利息并入了本次的借款合同。 此后,三强预构件公司二期的新厂房通过了验收,并下发了权证。余三强以二期厂房做抵押,向信用社再次贷款三百五十万元。 上述贷款到期后,信用社派人上门多次催讨,但此时的余三强手上已经没有资金,无力偿还借款。 信用社准备起诉余三强,拍卖贷款抵押物,收回贷款本息。但是律师看过案卷材料后,发现两次贷款的抵押物均未办理抵押手续。 此后,信用社的律师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三强预构件公司的土地、厂房和办公楼(包含上述两项贷款的抵押物)及机器设备等资产已经被余三强作价人民币八百九十万元,一次性转让给了本地的一家水泥厂。 经信用社与水泥厂老板姜林沟通,据姜林说,在签订《资产转让协议》过程中,余三强向其隐瞒了三强预构件公司厂房和办公楼已经被抵押给信用社的事实。余三强收到姜林的水泥厂给付的八百九十万元转让款后,将款项偿还了两家公司的债务。 随后信用社以贷款诈骗为由向警方报警,警方在余三强家中将其控制,此后检察院下发批捕通知,并经案件移送到了当地中院。 经过审理,当地中院认为:被告人余三强明知三强预构件公司的厂房和办公楼已用于信用社贷款的抵押而将该厂房卖掉,其行为已构成贷款诈骗罪,且数额特别巨大,应依法惩处。判决:被告人余三强犯贷款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 宣判后,余三强不服,上诉于省高级人民法院。 “你那家三强机加工公司现在什么状况?”方轶问道。 “信用社的贷款到期前就卖了,钱都还货款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余三强很滚刀肉的看向方轶,那意思:爱咋滴咋滴,反正我没钱。 律师本色 第273节 “姜林在你们当地开办水泥厂,他不知道你贷款抵押的事?”方轶疑惑的看向余三强。 “其实这事我跟他提过,但是当时供应商天天堵门催我还钱,我急着用钱,他拿着合同给我说没事签完合同过完户后,他帮我平账。没办法我就签了字了。可谁知道这狗日的事后不认账,说不知道这事。 后来我起诉姜林,要求确认买卖合同无效,但是法院认定我们之间的资产转让协议合法有效,我不服上诉,结果二审被法院驳回了。 你说我上哪说理去。”余三强一脸的委屈说道。 “姜林给你的钱,你是怎么处理的?”方轶问道。 “那笔钱有几百万现金,有转账的支票,还有部分是转账,我都用在公司的债务上了。 不信您去问,我不欠任何一家供应商的钱,全部都结清了,连职工工资我都不拖欠。”余三强的底气很足。 “只欠信用社的钱!”方轶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那不是没办法嘛!”余三强嘿嘿一笑。 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中午方轶和周颖在市里找了家餐馆,吃午饭。对方委托时已经与万可法谈好了,差旅食宿包干,全部自理。万可法跟对方要了一万元车马费。 “方律师,我觉得余三强没说实话,他收的钱肯定还在。”周颖低声道。 方轶停下筷子,看了周颖一眼,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大麦茶:“这事公安都查不出来,咱们没必要操心。 如果真如他所说,把供应商和员工的钱都结清了,我觉得这人还真有点意思,至少不像很多企业老板似得,欠供应商和员工的钱,自己在外边潇洒。 我听说他弟弟正在与老板谈信用社债务的事,估计很快会有信儿。快吃吧,下午咱们还得赶回去。” “嗯,我感觉余三强的身上有一股江湖气,很豪气,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周颖想了想道。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其实余三强这种人好打交道,反而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家伙,常常做出一些违背良心、背弃情义的事情,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方轶叹气道。 “嗯,我已经约好了,明天早上咱们去省高院阅卷,您别忘了。”周颖提醒道。 第583章 水太深 隔日,办公室内,在看过案卷材料后,周颖协助方轶将余三强贷款诈骗案的案情又捋了一遍。 “方律师,我觉得这案子没什么辩护的余地,余三强从信用社贷款后,私自将抵押物出售,这里面本身就有骗的意思。”周颖左手拿着小本子,右手不断的转着签字笔,皱着眉头看向方轶。 “就算是骗贷款也是分情况的,有贷款诈骗与贷款欺诈之分,不一定构成犯罪。”方轶放下手中的案卷,思索了下,说道。 “贷款诈骗和贷款欺诈?”周颖一头雾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有点搞不太明白。 “说句人人都懂,但是又特别难做到的话:法律人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在没有认清事实,分析法律规定的情况下,最好谨言慎行,不要断言行或者是不行。 你翻下《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看看是怎么规定的。”方轶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周颖拿过方轶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本刑法,开始翻看:“第一百九十三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诈骗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贷款,数额较大的……: (一)编造引进资金、项目等虚假理由的; (二)使用虚假的经济合同的; (三)使用虚假的证明文件的; (四)使用虚假的产权证明作担保或者超出抵押物价值重复担保的; (五)以其他方法诈骗贷款的。” “《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是关于贷款诈骗罪的规定。而贷款欺诈通常属于贷款纠纷,也就是民事纠纷,是指因贷款人在签订、履行借款合同过程中采取了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而产生的经济纠纷。 从骗的角度来看,贷款诈骗与贷款欺诈有相似之处。比如,《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规定的五种骗的手段,在上述两个行为中都可能出现。 但是在法律责任上,二者却有天地之别:诈骗贷款属于刑事犯罪,须承担刑事责任;而通过欺诈方法获取贷款,即使数额较大,到期不能归还,也不会构成犯罪,只是民事纠纷。两者的区别在于借贷人有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而有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不是靠说的,要综合全案进行分析。”方轶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我再看下案卷,重点分析下被告人是否对贷款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对了,方律师,高院那边来电话了,余三强的贷款诈骗案在本月的二十号早上九点开庭。”周颖一边收拾案卷,一边道。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方轶正在忙着修改周颖发过来的余三强案辩护意见,突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万可法叫他去隔壁喝茶。 “怎么样?余三强的案子有戏吗?”万可法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微笑道:“他弟弟余三更打电话过来问了。三更……催了!” “嗯,我准备给余三强作无罪辩护,辩护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会去看守所再见一次余三强。沟通下辩护方案。”方轶决定赌一把,万一能成今年的创收就提前完成了。 万可法拿起紫砂壶,正在给自己添茶水,闻言一怔,抬头看向方轶:“你真准备做无罪辩护?没开玩笑吧,为了那二百二十万律师费?” “老万……,茶水满了,再倒就溢了……”方轶伸手指着胖老头的茶杯提醒道。 万可法急忙收了紫砂壶,抽了几张面巾纸擦拭桌面上溢出来的茶水:“我说,钱这次如果赚不到,下次还有机会,千万稳着点。” “这有啥稳不稳的……”方轶装作不以为然道:“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万一撞上……,就算撞不上,不是还有五十万律师费垫底嘛,您急什么啊。再说了,你不说有机会嘛。” “我就那么一说,不是想给你信心嘛,你还认真了……不是……关键是如果你这话扔出去了,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我后面的顾问单位和正在做的项目可就不好弄了!”万可法皱了皱眉头。 “放心吧!我还没到为了二百多万律师费胡说八道的地步。 案卷我都看过了,一审中院判的确有漏洞,咱们有机会。当然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开不开眼。要是碰到个明白的法官怎么都好办。”方轶嘿嘿一笑。 “小方啊!可不带这样的,我岁数大了,这颗老心脏禁不起过山车式的忽悠。”万可法捂着胸口窝,故作惊吓状。 “行啦!老万,你这戏演的比老黄差远了,奥斯卡的小金人你是指定拿不上了。心脏在左边,不在正中间……再往下点就是胃了。”方轶撇了撇嘴。 就在此时,华主任敲门后走了进来:“老万,你交代的那个不良资产的事我可帮你办了,三折把信用社的那几笔债权打包都收过来了……呦,方律师也在。” “来,老华,品品,正宗大红袍。”说着,万可法给华连成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小方不是外人。余三强那案子就是他在办。你说你的。” “好。信用社那边开始还哔哔个不停,后来我派过去的人晾了他们几天,然后他们打电话过来说同意了。 这帮人就是贱,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也不看看自家贷款的不良率涨了多少,给他们十个盖子都盖不住。一帮二货。 我跟你说现在上面对各家金融机构的不良率查的很严,金融机构日子也不好过,这次咱们派人收信用社的不良贷款是给他面子,否则四大行和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有的是不良贷款,比他们还便宜,质量还好,咱们凭什么要他们的。 你说的那家三强预构件公司的不良贷款已经收过来了,剩下就看你的了。”华连成一脸的得意。 “算啦,这不是客户点名要的吗,又不用咱们出钱收购,你就别叨叨了,收点过路费咋那么多事。”万可法斜了一眼华连成。 方轶听着二人斗嘴,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水太深。果然有钱人赚钱的路子就是野,感情眼界和大局观都用在这上面了。胖老头对这案子这么关心,绝对不是为了赚那二百二十万律师费。 果然是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子鹰难拿。 第584章 这事您问不着我 “小方,你不是外人,今天咱们三个说的话,你可要守口如瓶。明白没?”万可法看向方轶。 方轶急忙点头,表态。 次日一早,之前周颖跟着宋律师办的一个案子开庭,她与宋律师去法院了,方轶独自去了看守所会见余三强。 听完方轶的辩护方案,余三强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中连点火花都没有:“你们律师真是靠嘴吃饭的,一个比一个能忽悠。 之间那位马律师跟我说,这案子不叫事,他有关系,结果我被判了十年。后来他又来见我,跟我说就算是判了他也能给我捞出来,大不了走减刑和保外就医的路子…… 现在你又跟我说做无罪辩护,靠谱吗?你认识法官?” “不认识,靠不靠谱,我嘴上说,你信吗?反正你这案子检察院没抗诉,最坏也就是十年有期徒刑,万一成功了呢,你说是不是?”方轶似笑非笑的看向余三强。 他算明白了,面前这位余总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根本就不信律师。 “行!就这么办。如果你能把我弄出去,我摆流水席,连请你吃一星期。”余三强算杠上了。 余三强的案子终于开庭了,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其中大部分是余家人,剩下的是余家的朋友,在最边上坐着两个信用社派来旁听的员工。 在进法庭前,方轶见到了余三更,余三更看起来很斯文,据说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后来娶了个长得相当一般(搁哪都放心),但很有背景的媳妇。 经过几年的“奋斗”,余三更在当地接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建筑公司,在老丈人的扶持下,他的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项目。 坐在上面的审判长是位男法官,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魁梧,是刑庭的庭长。另外两位审判员,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来岁,看起来像是个严肃的和事老;女的眼神很凌厉,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检察院很好的贯彻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公诉人席上,坐在首位的男检察员三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段。女检察员比较年轻,一身英气。 …… 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抬头看向上诉人席上坐着的余三强:“下面由上诉人余三强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 “我认为我不构成贷款诈骗罪。当初我把厂房和办公楼等资产卖给姜林时,跟他都谈好了,由他代为偿还贷款,当时因为办的急,所以没写清楚。 后来姜林背信弃义,不承认代三强预构件公司偿还贷款的事,为此我把他起诉到了法院,结果法院认定我跟他之间签的买卖合同有效。 我不服提起上诉,结果二审法院维持了一审法院的判决,最终导致我不能偿还贷款,我没有非法占有贷款的主观故意,所以不构成贷款诈骗罪……”余三强不愧是从底层做起来的,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坐在法庭上一点不怵,表现的很从容,当然有些话是他听方轶说的。 “下面由上诉人的辩护人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认定的案件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上诉人不构成贷款诈骗罪。 从在案证据来看,上诉人余三强在贷款之时并没有采取欺诈手段,贷款手续全部符合信用社的要求,合法合规。 虽然有部分贷款存在借新还旧的问题,还有部分贷款未用在贷款用途上,但这也仅仅是违反约定,实际上贷款都用在了企业的经营上,不存在挥霍或者私吞等非法占有的情况。后来因为经营问题导致上诉人无力偿还贷款,为了还债才将抵押物卖掉。 综合全案来看,信用社也存在一定的过错,作为专业的金融机构,信用社的业务人员水平不高,从而导致在签署完贷款抵押合同后并未及时办理不动产抵押登记手续。 根据《物权法》(目前《物权法》已经被《民法典》取代)的规定,双方在签订抵押合同后未及时办理抵押登记的,抵押权未设立。债权人如主张享有抵押权的,不应得到法院的支持。故信用社无法实现抵押权不应全部归责于上诉人。 如果上述抵押是合法有效的,信用社随时可以采取法律手段将抵押物收回,不会造成贷款不能收回的后果。 上诉人余三强在转让抵押物后,实际上也采取了诉讼的手段欲将抵押物收回,由此可见,本案的起因系抵押权未设立导致信用社贷款无法收回,上诉人不存在非法占有的目的,不应构成贷款诈骗罪。完毕。”方轶发表完上诉意见后看向法官。 “上诉人余三强,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对一审认定的事实和罪名都有异议,我根本就没有骗贷款,都是信用社的放贷员给我出的主意,以新贷款偿还旧贷款,说这样可以给我放贷款,保证我的资金需求。 贷款我都用到公司运营上了,我一分钱没拿,不信你们可以查账,一审时也查过账目,没有问题……”余三强底气十足的发表着意见。看那意思他比法官和检察员的底气还足。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公诉人席。 “上诉人余三强,你与信用社签署抵押合同,办理贷款后,是什么原因导致信用社未能办理抵押手续?抵押物具有合法的产权证吗?”检察员问道。 “肯定有啊,如果厂房和办公楼没有产权证,信用社能给我贷款吗?他们最喜欢不动产,银行放贷不都这样吗?就认房产,他们也就这点本事。”余三强铿锵有力的回复道。 “既然有产权证,为什么没办抵押手续?”检察员对余三强的态度很不爽。 “这事您问不着我,我就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小老板,信用社的人比我学历高多了,他们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哪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办抵押手续啊。 您得这么想,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办,他们能给我贷款吗?他们不办抵押手续,我还得翻开法律规定,舔着脸,追人家屁股后面告诉人家:喂,你们没办抵押手续,这是不对的! 到底谁是职业放贷的,谁是贷款人啊!我就是一个借钱的,有那义务吗?再说了我这文化程度,也不懂啊!”余三强梗梗着脖子怼的检察员肚子一股一股的全是气。 律师本色 第274节 第585章 我这人没文化 方轶坐在辩护席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却乐开了花。虽然余三强说的不好听,但是在理。 “上诉人余三强,你转让公司的资产给姜林的水泥厂,是在信用社的贷款到期前,还是贷款到期后?”检察员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问道。 “在贷款到期前。”余三强道。 “此时你两家公司的经营情况怎么样?是否具有偿还贷款的能力?”检察员追问道。 “两家公司的经营情况一开始都挺好的,但是后来市场越来越卷,经营的都不太好,也就勉强维持,根本赚不到钱更不用提还贷款了。”余三强实话实说,没有蒙骗检察员。 “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贷款到期后无法偿还,你为什么不用转让资产的钱偿还信用社贷款?”检察员不解的问道。 “我这人没什么文化,想的也简单。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我的上下游客户和供应商都不容易,大家都是为了糊口,所以我不能拖欠他们的钱,既然已经穷的变卖资产了,我就把供应商和客户的钱,该退的退,该支付的支付,都还清了。 公司里的员工跟着我干,都年头不短了,有感情,大家底子薄,指望着工资过日子呢,再说了都是本乡本土的,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好。所以把员工的钱也清了。 我寻思着,信用社有钱,不差我这三瓜两枣的,再说了卖资产的钱也不够还贷款的,所以就没还。 第二个原因,我把这帮上下游客户和供应商都维护好了,将来东山再起,人家肯定不会说咱不诚信,不跟咱合作,我还有机会再起来。 我把钱都给了信用社,欠着供应商和客户的钱,员工吃不上饭,将来谁跟我合作?信用社会会帮我吗?别扯犊子了,我要是没有土地房产,没有经营流水,他们连看都懒得看我。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以我卖完资产后,没偿还贷款。反正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余三强自认为说的很实在,其实也是如此。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没法再问了。 “上诉人余三强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听完余三强的发言,低头记了几笔后,看向方轶。 “被告人余三强,你贷款后,资金都用到什么地方了?我说的是你从信用社贷的全部款项。”方轶问道。 “全部都用在了两家公司的运营上,一开始贷款三百二十万元,都用到了厂房和办公楼的建设和采购设备上,财务上有记录;后来带的六百多万,一部分偿还了之前的贷款,剩下的用在了厂房建设上。 第三次贷款柒佰五十万元,把之前贷款未还的本息也并了进去。第四次贷款三百五十万元用在了运营上。 这些款项在一审时都有记录,法院找会计师事务所查过账。”余三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办贷款的时候,信用社的人是否到公司查看过财务报表?是否查看过抵押物的权利证书?”方轶问道。 “那是肯定的,该走的流程一个没落下,我们都是走的正规手续。”余三强梗梗着脖子,瞪着眼看向方轶。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停止了发问,再问下去,这位余老板指不定又说出什么呢。 “下面进行法庭举证和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看向众人。 “没有。”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余三强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上诉人余三强的发言与之前差不多,说完正题开始东拉西扯的,但刚说了没两句被审判长无情的打断了。 “上诉人余三强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余三强的贷款行为不符合《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规定的贷款诈骗罪的构成要件,上诉人的行为不构成贷款诈骗罪,理由如下: 一、本案上诉人不存在《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列举的五种贷款诈骗的情形。 从本案的事实来看,上诉人余三强不存在实施编造引进资金、项目等虚假理由,使用虚假的经济合同,使用虚假的证明文件,以及使用虚假的产权证明作担保或者超出抵押物价值重复担保等行为。 从现有证据来看,被告人余三强也没有实施可以被认定为‘以其他方法诈骗贷款’的行为。 二、本案被告人余三强不存在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 本案现有证据显示,余三强在贷款的过程中以及在得到贷款之后,并不存在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 尽管他在贷款即将到期时,利用抵押合同的瑕疵擅自将抵押物转让,得到转让收入后又不用来偿还贷款。但是,现有证据无法证明,余三强采用了挥霍、隐匿、抽逃或者非法转移等方式诈骗了上述款项,也无法直接证明余三强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 事实上,余三强为了偿还贷款,试图通过诉讼手段欲将抵押物收回,最终因法院确认其名下企业与姜林名下水泥厂的资产转让合同有效而未能如愿,导致余三强不能再用抵押物来偿还贷款。本案事实证明余三强在主观上不具备将贷款占为己有的目的。 综上,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余三强既不存在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也不存在《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列举的五种贷款诈骗的情形。被告人不构成贷款诈骗罪。完毕。”方轶放下辩护词后,看向审判长。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认定的案件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检察员冷若冰霜的说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第586章 长点心吧!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本案中上诉人余三强在贷款即将到期之时,采用变卖资产的手段,逃避债务,具有明显的非法占有贷款的意图。 上诉人名下的两家公司账目不仅混乱,而且款项往来繁杂,无法明确的将收到的资产转让款项与公司支出款项一一对应,我们认为这种情况是上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避免我们查清款项去向。 综上,我们认为,本案上诉人基于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在贷款到期前转让抵押物,并将转让款项在两家关联公司之间进行转移,以达到混淆试听的目的。其行为已构成贷款诈骗罪。完毕。”检察员义愤填膺的对辩护人的意见进行了回应。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完,看向方轶。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判断上诉人余三强是否构成贷款诈骗罪,应先分析上诉人主观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非法占有的目的’属于上诉人主观上的心理活动,往往通过其客观行为表现出来。 有些行为可以直接证明借款人在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比如行为人使用虚假的产权证明作担保,从金融机构获取贷款后,携款逃跑。 而有些行为只能间接证明借款人存在非法占有贷款的可能性,不能直接证明借款人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比如,编造引进资金的虚假理由取得贷款,使用虚假证明文件取得贷款等。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有其他证据佐证,才能证明借款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全国法院审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在司法实践中,认定借款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应当坚持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既要避免单纯根据损失结果客观归罪,也不能仅凭借款人自己的供述,而应当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根据纪要内容,对于借款人通过诈骗的方法非法获取资金,造成数额较大资金不能归还,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认定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1、明知没有归还能力而大量骗取资金的; 2、非法获取资金后逃跑的; 3、肆意挥霍骗取资金的; 4、使用骗取的资金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 5、抽逃、转移资金、隐匿财产,以逃避返还资金的; 6、隐匿、销毁账目,或者搞假破产、假倒闭,以逃避返还资金的; 7、其他非法占有资金、拒不返还的行为。 而且纪要还明确提出,在处理具体案件的时候,对于有证据证明借款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不能单纯以财产不能归还就按金融诈骗罪处罚。 根据上述纪要规定,辩护人认为,判断借款人主观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必须同时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借款人是通过欺诈的手段来取得贷款的; 第二,借款人到期没有归还贷款; 第三,借款人贷款时明知不具有归还能力或者贷款后存在携款逃跑,肆意挥霍贷款,抽逃、转移资金、隐匿财产等行为以逃避返还贷款。 只有在借款人同时具备上述三个条件时,才能认定借款人在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 本案中,上诉人余三强不存在纪要中明确规定的七种情形,在办理贷款时不存在欺诈行为,贷款到期不能归还不是其追求的结果,是正常的商业风险。现有证据也不能证明,在贷款到期后,上诉人存在携款逃跑,肆意挥霍贷款,抽逃、转移资金、隐匿财产等行为。 综上,辩护人认为,本案中上诉人余三强不存在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不构成贷款诈骗罪。完毕。”方轶早就料到对方会在非法占有上做文章,因此着重在这方面进行了准备。 ……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唇枪舌战,终于结束了庭审。 坐在上述人席上的余三强看着辩护人与公诉人唇枪舌战,说实话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法庭对决,虽然双方说的话里面的“字”,绝大部分他都认识,可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还真有点发蒙。 他记得当初一审时,自己的辩护人马律师也就简单的对着稿子念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草草结束了,可没敢跟公诉人你来我往的这么对抗。 休庭结束后,审判长当天进行了宣判。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余三强在贷款当时没有采取欺诈手段,只是在还贷的过程中将抵押物卖掉,如果该抵押是合法有效的,信用社可随时采取法律手段将抵押物收回,不会造成贷款不能收回的后果。 (这意思很明确,信用社别一天到晚的吧吧的整事,把你们自己的业务人员管好,风控做到位,好好培训下业务知识,长点心吧!如果实在不行聘几个懂法的,别整天想着升官发财) 余三强在转让抵押物后,确也采取了诉讼的手段欲将抵押物收回,故对余三强不构成贷款诈骗罪的上诉理由予以支持,原审认定余三强犯贷款诈骗罪不能成立。判决:余三强无罪。”审判长的声音回荡在审判庭内,众人屏气凝神的听着。 宣判完毕后,余三强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放着兴奋的光芒:方律师够能喷的,居然真把我捞出来了。 方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哼着歌儿与周颖一同开始收拾桌上的案卷材料。周颖一边往档案袋内装案卷,一边暗道:刑事律师的快乐,别人真的无法体会,尤其是主办律师。 余三更走出法院,坐在路边的车内等待哥哥余三强的同时,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万律师,这边案子结果出来了,我哥被判无罪。可以开始下一步了……您放心,我先给您打过去一百七十万把我哥案子的律师费结清。 不良资产的一百万律师费,我先给您拿五十万,剩下的钱我会按照约定给您支付过去。 您放心吧,我一准与您签署建筑公司的法律顾问协议,我们公司旗下的建筑项目发生诉讼的,全部都交给您团队处理。” 第587章 真是缘分啊!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挂断手机后,心中高兴。在他看来,刑事案件那二百二十万律师费和不良资产收购的一百万律师费,根本不算什么,后面的建筑工程案件才是大头,只要把客户拿到手,财源自然广进。 想到此处,万可法不由得笑了起来,居然笑出了鹅声。 余三强的案子已经过去三天了,二百二十万元律师费全部进账,算作方轶的创收。 方轶年初就完成了本年度的创收任务,黄援朝和马义知道后羡慕的不行,打土豪心里强烈沸腾起来,并且很快付之于行动——要求方轶请客。 周五下午,方轶的办公室内,马义站在方轶身侧,左臂抱着他的脖子,黄援朝胳肢窝夹着方轶的右臂,两人这就要往外拽。 “我说,你们两个倒是说个地方啊,去哪吃饭,我请还不行,先把手放开。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方轶挣扎着,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那不行,万一你跑了咋办!昨天你就尿遁了,今天一定不能再给你自由。今天晚上鮨.泽omakase,必须点最贵的。”马义不依不饶,好像方轶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那个膏药旗国的餐厅全都是生的,我吃了闹肚子,换一家,换一家,去……秀扒房。”黄援朝提议道。 律师本色 第275节 “不行,这个月秀扒房我都去三次了,都快吐了……”马义立刻反对。 “都是当事人请客吧?”方轶突然接了一句。 “啊!你咋知道的,那环境好,又不用花钱……,嗨,你套我话……”马义突然醒悟过来。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万可法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吵吵什么呢,上班时间知道不?我从隔壁听的真真的,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去哪吃饭决定了吗?要不我给你们建议个地方?” 在万可法身后,不远处的工位旁,周颖和田欣抻着脖子,支棱着耳朵,仔细认真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影响了八卦的效果。 “您说,去哪?喝茶肯定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马义接过了话茬。 “切!那回我叫你喝茶,你来过!别跟我提喝茶的事,一提一肚子气……,既然老黄吃不了生鱼片,你又吃腻了秀扒房。那就去希尔顿的自助餐厅吧。”万可法说完,看向三人。 “又去?”黄援朝和马义有些不甘的看向胖老头。 “什么叫又去啊!今年去过吗?”万可法问道。 “好像……”马义挠挠头,看向黄援朝。 “没去过!”黄援朝犹豫道。 “我同意。”方轶举手表决。 “好就这么办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周五,就今天晚上了,去的时候记得叫我。”万可法嘴角上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对呀!”黄援朝眼珠转了转,松开了方轶的右手。 “咋啦?”马义迟疑的看向他。 方轶也是一头雾水的看向他。 “咱们律所的办公室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主任办公室,那都是实体墙,而且顶棚都是封死的。他在办公室里唱歌,咱这屋都听不到,不可能啊……”说着,黄援朝缓缓转过头看向二人。 “你的意思是老板……听墙根?”马义立刻反应过来。 “我可没说……把周颖叫进来一问就知道了。”黄援朝道。 “好啦,现在吃饭的地方定下来了,我得准备下。”方轶整理了下衣服,说道。 “准备啥,又不用你做饭,自助餐。”马义疑惑的看向方轶。 “你一个人吃饱不饿,我家还有一个初中生呢。上周我刚把我爸送回老家,家里没人做饭,一会儿我得去接他。”说着,方轶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冲着工位旁的周颖道:“小周,进来下。” 办公室内,小周站在三人面前,那感觉就跟入职面试似的。 “我都说了,真的……”小周一脸天真的看着三人。 “我就说嘛,老板肯定早就过来了,咱这办公室的隔音效果绝对没问题。”黄援朝看向坐在左右的二人。 “马上就要下班了,你跟田欣说下,晚上去希尔顿吃自助餐,你们跟着你师父走。另外,你看看老宋他们几个在不在,一块吧。”方轶看了眼手表说道。 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都看着呢,再说了老宋人不错,平时大家多交流下感情没亏吃。 “好嘞!”小周听完双眼立刻放出兴奋的光芒,一路小跑的出了办公室。 晚上七点,方轶带着小志到希尔顿自助餐厅时,万可法等人已经吃上了,除了家里有事和出差在外的,诉讼部的人全来了,一共十五位。 小志与周颖等人比较聊得来,进门后他端着盘子跟着周颖和田欣等年轻人开始“扫货”。 “要说这自助餐厅环境是好,各色美食也齐全,可就差了一点烟火气。等天再暖和些,我请大家去吃大排档,一条街随便挑……”马义一边剥虾皮往嘴里塞,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 “我看行,也别等天气暖和了,我觉得现在这天就不冷,花都开了。大街上都开始有穿裙子的了。 就下周吧,下周五你请我吃烧烤,室外的要是没有,咱们就吃室内的,主要是你的心意……,心意到了就行。大家的意思呢?”黄援朝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给周围众人使眼色。 “没问题,我把下周五的事都推了,提前把时间安排出来。”宋律师很配合的回复道。 “哎……老宋,别耽误你做业务,你周五要是有事咱们可以改日。就算你没事,其他人万一要是有事呢,是不是?”马义急忙往回搂。 “我们没事,下周五肯定没事。” “就是,马律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还带改的?这与你的风格不符啊!” “马律师,你可是咱们诉讼部的第一美男子,要格局有格局,要风度有风度,千万别自损形象!” …… 周围同事一顿捧,搞的马义都不会了。 “得,下周五大排档我请,大家必须来哈。以橘子汁代酒,我先走一个。”说着马义起身举起杯一口闷了下去。 马义刚想坐下,眼神却直愣愣的看向了远处:“缘分,真是缘分啊!老黄,你看那边是谁?” 第588章 “阴谋”的味道 “咋啦?”黄援朝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鸡肉,顺着马义的眼神望去,只见小志等人正在与一位美女有说有说笑,美女正是云梅。 “过来了,他们过来了!”黄援朝用脚踢了一下方轶低声道。 远处的云梅与小志等人聊了几句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方律师,黄律师,马律师,真巧!”云梅来到近前微笑道。 “云总,真巧!您也在这边。”方轶起身微笑道。 “我们茶协今天有活动,活动结束后,我们在这边聚餐吃饭。万律师在我们那边正在跟几位茶协的朋友聊天,我过来看看你们。 这几位是?”云梅看向在座众人。 “这几位都是我们诉讼部的同事,马律师和黄律师您认识,这位是宋律师……”方轶给云梅一一做了介绍。 “我敬诸位一杯!”云梅面带微笑,笑的很迷人。 “谢谢云总。”方轶等人端起杯一饮而尽。 众人坐下后继续闲聊吃饭,云梅正想回去,小志和周颖他们端着满盘子美食回来了。众人又了一会儿。 “方律师,要不要过去聊聊,有好几位茶协会员您都认识。”云梅邀请道。 “好,我跟您过去看看。”方轶起身,跟着云梅向远处走去。 “看到没,英雄难过美人关。”马义在黄援朝的耳边嘀咕道。 “怎么,羡慕了?我刚才特意观察力下,云总看老方的眼神跟看咱们的眼神不一样,你没戏!”黄援朝笑呵呵的低声道。 “可惜了,少奋斗二十年啊!看来枯木要开花了!”马义叹息道。 “……啥意思?老方是枯木,那我成啥啦!”黄援朝斜了马义一眼。 “你是朽木,怎么点都不带着火的那种。整个森林都烧光了,你依然坚挺。哎,别动手,……我跟你说,嫂子对你特别放心……”马义笑的差点把之前吃的美味都喷出来。 “云总,您刚才碰到的万律师?”方轶与云梅边走边聊。 “没有,万律师知道我们在这边聚餐。 本来我想邀请您和万律师一起参加我们的茶协活动,但是万律师说你们晚上有聚餐,也在这边。”云梅顺口道。 方轶没说话,咂么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聚餐过后,方轶等人离开了自助餐厅。 云梅送走茶协的众人后,与闺蜜一起去了楼下的咖啡厅。 “梅梅,今天过来的那个方律师……你是不是看上他了?”闺蜜搅着小汤匙,抬头看向对面的云梅。 “怎么说呢,有点感觉,但还没到你说的那个程度。”云梅略显羞涩的说道。 “呦呦,脸都红了……”闺蜜打趣道。 “少贫嘴。”玉梅笑骂道。 “哎!要说咱们宿舍的四个姐妹,就属你漂亮……,真是一个人一个命。 老大长得人神共愤,可人家脑子好使,搞科研搞到了美丽国,当了教授,找了个外国老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算是修成了正果。 我呢虽然仗着一点小聪明嫁入了有钱人家,算是进入了上层社会,整天全世界的飞,看着挺风光,其实也就那样。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脑子里全是利益,都是钱,我们两口子现在各玩各的,互不妨碍,哪有一点家的样子。 老三早年闹过一阵子独身主义,结果被家里逼婚跑到了国外,后来家里人不逼她了,她又自己着急了,手里有俩钱,混了个小名声,整天盯着帅哥看。你说滑稽不滑稽。 咱们宿舍你最小,当初上学时大家都羡慕你和那个学长,都觉得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结果还是没经住考验,一毕业他就娶了黑富丑,当时大家都替你鸣不平。 但是现在想想,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谁禁得住这诱惑啊!这就是现实,爱情败给了房子,脸蛋败给了金钱。 后来你找的那个挺帅气,溜光水滑的,我们都以为你会跟他白头偕老,结果领了证没两年就各种骗,各种家暴,把你搞得身无分文,最后还是离了。 这次你可得好好想清楚。”闺蜜回忆着过往,规劝道。 “嗯,本来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我对他其实也没多想,但是接触的久了,感觉这个人还可以,我现在也没完全想好,人嘛,岁数大了总得找个伴,经历的多了才觉得平平淡淡的其实也挺好。 更何况我这身体……”云梅眼神迷茫道。 “你也别想太多,不就是不能生养吗,怕啥!现在这年月了,亲生儿子女儿又能怎样。 我们这富贵圈里,父与子、母与子、后妈与亲儿子、兄弟姐妹之间,争权夺利的多了,搞的你死我活的,为两钱儿,跟有血海深仇似得,里面肮脏的事情太多了。 儿女要是不争气,还不如不养。”闺蜜冷哼一声,说道。 云梅低着头没说话,富贵圈里的事,她不喜欢。她觉得整天遛狗,逛街,买买买的太累,完全就是浪费生命。当花瓶更不是她的志向。 “嗨,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富家翁,你干脆也别弄什么茶协了,怪累的。凭你的姿色,吃喝不愁,没事跟我周游列国多美啊!人这一辈子那么苦干嘛,该吃吃该喝喝,兜里有钱胆气足。你觉得咋样?”闺蜜探着身子,低声劝慰道。 云梅闻言一瞪眼,佯装怒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老公勾引跑了?” “需要就拿去,咱俩谁跟谁呀。哈哈……”闺蜜捂着嘴浪笑起来。 “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正经。你们那个圈子我待不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有个事做,有点小事业,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健康。”片刻后,云梅笑了笑道。 “嗯,我没看错,你还是你,只不过越来越女强人了。不过,以我的眼光来看,你要是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觉得确实可以考虑下那个方律师。 我的腰已经弯了,直不了了,你可千万要挺住,挺直腰,大胆的往前走,别学我。”闺蜜认真的看向云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嗯,看看吧,日久见人心。”云梅没有立刻表态:“其实……你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钱花。” 云梅说这话多少有点违心,完全是为了安慰闺蜜。 第589章 办七天! 次日中午时,方轶开车和小志一起回了村里。 律师本色 第276节 “爸,这房子住着还行吧?”方轶拿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看向坐在一旁吸旱烟的方有财,说道。 “还行,新房子亮堂,你买的家具都送过来了,我找村里的木匠又打了两张大木床。你跟小志回来了,有地方住。”方有财拿掉嘴里的烟嘴,满意的点头道。 “爸,刚才我听村里的大喇叭在广播招工,看来生子他们公司搞的不错啊!”方轶正说着,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依旧是招工广告。 “现如今不同了,生子屁股后面都带助理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咱们村里从生子公司分红了,方冒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发了老人钱。虽然一人二百块,不多,但大家都挺高兴。 过年前村里又给大伙一家发了一桶食用油。这不,刚过完年,村里招工,走了一大批。”方有财说完吧嗒吧嗒的吸起了旱烟。 “村里那帮人不是都不愿意去生子那干活儿嘛,咋又去了?”方轶诧异的问道。 “此一时彼一次,年前时有家金融公司的人来村里,说是存款利息高,比银行高两倍。 村里东头的大秃子跟金融公司的人有关系,后来金融公司的人让他在村里专门张罗这事,大秃子一下存了二十万,村里人觉得能赚钱就把钱从银行提出来给了大秃子。 结果过完年,有人需要用钱,去取钱,结果取不出来了。大家一下就慌了,后来警察上门调查,说是金融公司因为涉嫌非吸被封了,老板卷钱跑路了。 那阵子我不在家,据你二伯说,村里人都急眼了,一早拿着棍子和菜刀,开着三蹦子去了金融公司,晚上回来时,一个个垂头丧气,据说金融公司都空了,一个人没有,电脑和办公桌椅都是公司租的,早被人搬走了。 你二伯也存了钱,但是后来他儿子打工被骗回来没事做,你二伯把钱都取出来了,让他跟生子学养羊,要不然……估计你二伯上吊的心都有。”方有财嘬了两口旱烟,说道。 “啊!这是涉刑案件。估计一时半会儿判不了,大伙的钱够呛能要回来。”方轶嘬着牙花子道。 “可不是嘛,他们都去公安局问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让回来等信儿,眼看着钱拿不回来,家里没吃没喝,不少人去了生子公司打工。 整天喝稀粥,肚子里没食,村头那帮懒汉也顶不住了,这不是前两天也舔着脸去找生子了。要说生子这人还真不错,凡是咱们村过去的都给安排了工作。 现在村里早上赶去上班的一大帮,下午下班回来又是一大帮,大家有活干,有钱赚,心里不慌,敢花钱,村头的小卖部都跟着沾光。”方有财笑呵呵道。 “村里小卖部跟着沾什么光?”方轶不解的看向父亲。 “这都上班了,有稳定的钱赚,大家都懒得做早饭,小卖部早上卖早点,馄饨、豆腐脑、油饼、油条,晚上开小灶,总能摆上几桌,一早一晚卖的钱比小卖部卖一天赚的都多,你说是不是沾光。”方有财看向儿子说道。 “还真是,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搞活经济。村里的乡亲有钱了就敢消费,消费一起来村里的经济就活跃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是好事。”方轶想了想笑道。 三日后,北边市内的一家酒楼包间内,桌上杯盘狼藉,满面红光的余三强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根牙签,剔着牙。他的对面坐着余三更。 “三更,字我都签了,剩下的事就看你的了。你哥我没有什么文化,咱们家就靠你了。”余三强放下牙签,语重心长的说道。 “哥,你放心。你那边的事我都替你摆平了。信用社不会再找你。另外,我给你账户上打了二百万过去,你留着花。 村里咱家的房子我也都翻盖好了,都是你的。嫂子那边……”余三更话说到一半看向对面的哥哥。 “别提她,除了遛狗逛街外,她啥都不会。我特么都进去了,她特么还照样过小日子……,我跟她谈好了,给她三十万,让她滚蛋。”余三强气呼呼的将牙签扔在了桌上。 “哥,你别嫌我多嘴。你还是把嫂子和孩子接回来吧,当初你为了这个女的抛妻弃子我就劝过你,可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说什么都得离婚。 结果怎么样?离了婚没有一年厂子倒了,背了一身债。家和万事兴!男人在外面玩玩可以,但是真那啥……伤元气!”余三更看向哥哥,眼神中带着一丝抱怨。 “现在说啥都晚了。”余三强心里其实也后悔。 “不晚,嫂子和孩子没出国,都在国内,我一直派人照顾着。要我说,你过去见她们一面,道个歉,我觉得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会原谅你。”余三更规劝道。 “能吗?当初我可把她们娘俩伤的挺深的。”余三强抬头看向弟弟,眼神复杂。 “再怎么说,孩子是咱们老余家的,大嫂恨你,孩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当然这得需要时间,你隔三差五的去一趟,见见她们,复合还不是迟早的事。”余三更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看向哥哥。 “行!就照你说的办。对了上次你给我找的那个律师,方律师,他在哪?”余三强问道。 “咋啦?有事?”余三更一怔,问道。 “那家伙挺能喷的,我之前答应请他吃一周的流水席,咱是个爷们,说话得算数。再说了以后万一身边的朋友有事,咱们身边有个靠谱的律师,心里也踏实。”余三强道。 “他在南边市里工作,我跟他们律所有合作,他们现在是咱们建筑公司的法律顾问。你多跟他走动走动不是坏事,但是咱们跟姜林的关系你可不能告诉他。”余三更正色道。 “你放心,你哥心里有数。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余三强点头道。 余三强是条汉子,说话算数。隔日他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见了方轶。 “方律师,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咬文嚼字。之前我答应您,要请您吃流水席,你啥时候跟我走?我在村里给你办七天流水席。”余三强大咧咧道。 办七天!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啊! 第590章 凭什么信你? 方轶一笑:“余总,您不用这么客气。您的案子已经了了,律师费我也收了,您不用办流水席,再说了我这边也走不开啊!您的心意我领了。” “这样吧,流水席我可以不办,中午我请您吃顿饭,表达下谢意。您一定不要拒绝。 另外,我有个兄弟一会儿过来,他有点事想咨询下您。”余三强微笑道。 “没问题,您安排好了告诉我就行。”方轶微笑道。 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方轶跟着余三强去谭家菜。包间内除了余三强外还有一个黑胖子,他比余三强高出半头,一双大铃铛眼,显得很有神。 “方律师,这位是我兄弟,他叫李天水。天水,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方律师,方律师跟咱们之前见过的那帮人不一样,人家的专业水平绝对没的说。”余三强介绍道。 之所以中午请方轶吃饭,余三强把李天水叫过来,一是想给方轶介绍个业务,让方轶赚点钱;二是李天水确实找过他,想让他帮忙介绍个靠谱的律师。 “方律师,您好。早就听强哥提过您,幸会!”李天水起身掏出一盒小熊猫,抽了一根递向方轶。 “您好,李总在哪一行发财?”方轶接过烟,微笑着问道。 见面先发烟,不是搞工程的,就是拉土方的,方轶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心中琢磨着。 “我靠着三更兄弟弄点小工程,手底下有一二百人,赚点小钱而已。”李天水嘿嘿一笑道。 为什么说一二百人呢,因为他也不知道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每个工程上多少人他是清楚的,项目一结束他就把人解散了,除了自己的二十多个亲信外,其他的人都是临时工。 “现如今咱们省里大搞房地产,到处开楼盘,您这行可是赶上行情了!”方轶不是恭维李天水,他常去盛丰集团,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知道现在建筑市场的行情。 “听您这么说肯定对建筑行业不外行。”说着李天水将菜单双手递给了方轶:“您看看,有没有适合您口味的。” “让余总来。我没有忌口。”方轶推脱道。 “方律师,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代劳了哈。”说完,余三强接过菜单,干净利落的点了几道菜。 三人边吸烟边聊天,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酒菜,三人吃喝起来。酒过三巡,余三强开口道:“方律师,我这位兄弟家里有点事,想跟您咨询下。” “李总想咨询哪方面的事?”方轶闻言放下筷子看向李天水。 “是这样,我有个亲弟弟叫李天军,他一直在村里住,承包了二十亩地种大棚。挨着他承包的那块地,也种大棚,本来谁都不碍谁的事。 可去年八月份的时候,下大雨,他把两家中间的土埂挖开了,水一下冲到了隔壁地里。结果正赶上对方也来地里疏通水道,对方一见雨水都流到了自家地里,立刻不干了,双方吵了起来,后来动了手。 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我弟弟有时候办事不过大脑,这事不赖人家。后来我弟弟在派出所关了三天。给对方掏五千块钱的医药费。”李天水唉声叹气道。 “就这事?”方轶有些想不明白,不是已经拘留过了吗,还能有啥事。 “要是就这事就好了,我那二货弟弟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人家孩子从学校骗出来,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谈的,他把人家儿子给掐死了,后来对方报警了,就把他抓了。 检察院指控我弟弟犯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我过来前,律师说检察院已经准备把案子移送中院了。”李天水道。 “律师怎么说?”方轶问道。 “律师说我弟弟十有八九会被判死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方律师,我的意思是请您替我弟弟辩护,权当死马当活马医。”李天水一脸愁云的眼巴巴看向方轶。 “我可以接受您的委托,为您弟弟辩护,但是这案子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您期望值不要太高。 您跟被害人家属沟通过吗?”方轶琢磨着被告人杀了人这案子最少也是十年起步,不好弄。 “嗯,沟通过,一开始对方不谈,后来我找中间人,跟对方聊了三次,总算是把家属的事摆平了,家属拿了钱不闹了。”李天水道。 “家属不闹事,法院判案的压力会小些。”方轶点头道。 “您看这案子要是委托您办,律师费得多少钱?”李天水问道。 “一审律师费十五万。”方轶琢磨着对方是搞建筑的,应该不差钱。 “十五万……”李天水嘴里念叨着,眼神投向余三强。 “方律师,我说个方式,您看行不行。”余三强见李天水那小眼神往自己这边瞄,立刻心领神会,放下筷子说道。 “您说。”不用问,方轶就知道,余三强一定是想说律师费打折的事。 “先让天水给您五万,如果一审结果出来了,能保住命,让他再给您十万。”余三强建议道。 “这……”方轶有点为难,他跟余三强没有深交,但是万可法与余三强的弟弟有交易,靠着这层关系,方轶可以信任余三强。但是他凭什么信李天水啊!方轶的心可没那么大。 见方轶有些犹豫,李天水立刻明白过来:“方律师,我把十万元现金放在强哥那,等一审结果出来了,直接让强哥给您。这样行吗?” “对,是我想的不周全。钱放我这儿,如果天水不给钱,我给您。怎么样,方律师?”余三强拍着胸脯道。 “您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怎么能驳您的面子。就按照您说的办。这样吧,我先看下案卷,见下被告人,完事了我再跟你说辩护方案,如果到时候您不想再委托,咱们可以解除委托关系。”方轶最终点头同意了二人的建议。 谁跟钱有仇啊,但是考虑到万可法与余三强弟弟的合作,方轶需要重新评估下这事,以免影响团队的口碑,也断了自己以后的潜在客户。 第591章 李天军杀人案 余三强兄弟这样的客户,以后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更肥的活儿……可能性是很大的,方轶不想为了眼前这点钱,毁了口碑。 “方律师,我说话算数,强哥信您,我也信您。今天晚上我给我弟妹打电话,让她明天一早过来办委托手续。”说完,李天水心中高兴,转身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黑塑料袋,递给方轶:“方律师,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李总,您太客气了。”方轶不好拒绝,接过了黑塑料袋,里面是两条小熊猫。 同行是冤家,在哪一个行业都是一样的。 自从上次被狗咬了后,夏军因祸得福,正式加入了李翔瑞的团队。李翔瑞整天在电视上一本正经的做他的“正义使者”,忽悠案子。夏军跟着团队内的其他律师在线下忽悠过来咨询的当事人,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成功过签了好几个律师费不菲的案子。 “夏律师回来了,怎么样,签了吗?”李翔瑞眼巴巴的看向夏军。 “别提了,我已经忽悠,不是……谈的差不多了,结果被告人媳妇接了一个电话,事黄了。 说是被告人的亲哥哥让她把案子委托给咱们市里的方轶律师。被告人他哥就是那个黑胖子,您之前见过。”夏军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灌了一大口。 “方轶,是不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那个方轶?”李翔瑞想了想道。 “就是他,咱们市里就一个方轶。上次水泥厂老板儿子史凌的案子就让他捡了漏,这次又碰上了。真特么晦气!”夏军脸色不太好看。 之前他打过方轶的主意,但是被方轶婉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日后双方会成为冤家对头。 “别急,一审他代理,二审他不见得继续代理,你盯着点,那个案子被告人家庭还可以,被告人哥哥更有钱。 之前我跟他哥哥谈过一次,律师费肯定被告人能承担的起,就算是被告人承担不起,他哥哥也会托底。”李翔瑞摸着下巴,淡淡道。 李翔瑞也是没办法,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省内排名第一的律所,而自己所在的律所是个排不进前五十的中型律所,不是一个量级的。大业务竞争不过,也只能做点老百姓的案子,可谁知道即便如此最近也是连连被投诉,如果不是自己脸皮够厚,做事手段够隐蔽,现在估计连团队都养不起。 律师本色 第277节 本市附近的一锤子买卖做的差不多了,只能往市外发展,结果北边市里合作的销售团队刚给过来一个大案件的线索,谈了两次,没想到被方轶截了胡,李翔瑞心里肯定不爽,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暗气暗憋。 “好,但愿如您所说。”夏军也明白,现如今只能蛰伏,具体要蛰伏到什么时候……实在不好说,因为李翔瑞的口碑最近有点糟糕。 二日后,方轶在北边市里的看守所见到了李天军。 李天军皮肤黝黑,头如麦斗,五大三粗的,身体很壮实,跟头大黑牛一般。 “方律师,我是不是会被判死刑?”李天军眼神中透着恐慌,直愣愣的看向方轶。 周颖的实习律师证已经到期了,正在申领律师证,在她拿到律师证之前,只能做些辅助工作,不能出庭也无法参与会见。 “我下午会去阅卷,只有看到案卷后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你要把事发经过详细的告诉我,否则我无法帮你辩护。”方轶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好,我全告诉你,之前因为下雨,我地里的雨水流不出去,我就弄了个口子,把水放到了相邻的周家承包的菜地里,后来被周家人发现了,我们双方抓挠起来,我被关进了派出所……”李天军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被放出来后,李天军越想越憋屈,周家人多,这次打架自己挨了打不说,还得赔钱,两家的地挨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实在没面子。在县里的小酒馆一个人喝了一顿闷酒后,他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在路过中学校门时,他突然想起周家的儿子周博在中学上初二,于是他琢磨着把周博骗出来,吓唬他一顿,让他回家跟父母说下,给自己个台阶,双方和解。 于是他跑到校门口值班室,跟值班的老大爷说周博的母亲在地里干活时突然晕倒了,可能够呛,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值班室的老大爷问他周博在初二哪个班,李天军张口结舌说不上来,只让老大爷打电话问,只把周博所在村的名字告诉了他。 老大爷赶紧给初二班级的老师打电话,二十分钟后,周博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李天军见过周博一次,认识他,见他跑了出来,立刻招呼周博上车说是来接他的。此时周博已经慌了,不知有诈,急忙上了李天军的电动车。 当二人行至河边要过大桥时,李天军一拐弯,电动车扎进了一旁的玉米地里。周博当时就急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把电动车开到玉米地里。 下车后,李天军告诉周博,他母亲没事,叫他出来是想让他给他父母带个话,李家想跟周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李天军错打了算盘,此时的周博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个头只比李天军矮半头,正值血气方刚之时。听李天军这么一说,周博立刻不干了,两句话没说完就动起手来。 周博虽然个头不矮,但是毕竟没有李天军劲大。李天军借着酒劲玩了命的勒周博的颈部、捂他的嘴,周博双手扒着李天军的胳膊,两脚乱蹬,地上被犁出了两道沟,不一会儿便安静下来了。 李天军以为周博被自己勒死了,立时心慌了,酒劲去了大半,情急之下,见周围无人,他将周博藏在了河边的草丛中。其实此时的周博并未被勒死,只是被勒昏了。 就在李天军离开后不久,河流上游的水库放水,河面一下宽了许多,上游下来的河水直接将昏迷中的周博冲到了下游。 第592章 李天军杀人案2 李天军怕周博失踪的事查到自己头上,便自作聪明的写了一份信,大概意思是周博已经被绑架,让周家拿十万元到大桥边赎人。半夜时分,李天军偷偷将信从周家大门的铁门下面塞了进去。 次日一早,周家人疯了似得筹钱,然后去了大桥旁赎人,结果却未见到绑匪。就在一家人着急之时,河下游的村子传来消息,发现了周博的尸体。 得知儿子死讯后,周家人立刻就报了警。警方开始介入调查,经鉴定,被害人系溺水死亡。 案发后,警察开始排查犯罪嫌疑人,第一个找的就是李天军,因为他之前与周家有过纠纷,还被关了三天,最主要的是在学校门口值班的老大爷提供的嫌疑人外貌与他很像,因此李天军的嫌疑最大。 警察进门后,没问两句,李天军的心态就崩了,哆哆嗦嗦的全撂了。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喝酒吹牛,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热血一上头搂不住,就想跟对方死磕。可真完事了,头脑一清醒立刻就后悔了。 李天军的心理素质也仅限于跟村里人耍个横,吵个架,他心里本来就有鬼,见到警察进门,心里扛不住,立刻就趴窝了。 公安机关以李天军犯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将案子移送到了检察院,随后检察机关以同样的罪名,将李天军的案子移送去了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你当时把周博从学校骗出来,真的是为了让他调和你们两家的矛盾?”方轶面无表情的看向李天军。 “真的,我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他不听我的,急眼了!也怪我,当时喝了点酒……,我怎么就想起来找他了呢。”李天军瞪着眼睛,眼神中露出后悔之色。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上门,跟周家谈?”方轶继续问道。 “我不敢去,周家在我们村里是大家族,叔叔大爷的有好多,兄弟也多。之前在地里我就被他们打了,后来派出所认为是我先动的手,把我关了三天,还赔了对方医药费。我哪敢登门啊!”李天军列着嘴,苦着一张脸说道。 方轶搞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当事人这么说,如果没有其他证据的话,也只能如此。 中午草草的吃了午饭后,方轶躺在车里眯了一会儿,下午一点半,他去了中院阅卷。 两日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内,李天水眼神忐忑的看向方轶:“方律师,我弟弟的案子怎么样?” “检察院那边我去了一趟,也跟检察员谈过了,昨天我又去了一趟检察院。检方的意思是,如果这个案子你弟弟能认罪认罚,认罪态度好的话,他们可以考虑建议法院判死缓。但是如果不认罪……”方轶的话说到一半,看向李天水。 “您怎么看,这案子如果走正常途径有戏吗?”李天水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他不知道弟弟如果认了,检方是否会真的建议死缓或者从轻处罚。 “我认为您弟弟犯故意杀人罪,不构成敲诈勒索罪。又是犯罪既遂,恐怕……情况不太乐观,您弟弟大概率会被判死刑,具体是判死缓,还是死刑立即执行,这要看庭审情况。 您是否考虑下继续委托的事?”说实话,方轶觉得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辩护,也仅仅是罪名变一下,结果变化不大。 “嗯,方律师,您已经做了很多工作,谢谢您。委托不会取消。我希望您能帮我弟弟一把,保他一命。”李天水想了想道。 此时此刻,李天水已经没有选择,即便解除委托也仅仅是省了后面的十万元,前面的五万元不可能退回来,更重要的是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律师。况且检方已经吐口,这案子死孩子放屁有缓,可以试一试。 “您放心,我会跟您弟弟沟通辩护方案,我会按照故意杀人罪辩护。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方轶点头道。 这次的案子被告人李天军能不能判死缓,方轶心里一点底儿没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看守所内,李天军瞪着眼睛看向方轶:“啥!让我认罪认罚?” “对,我已经看过案卷了,也跟检察院沟通过案情,如果你能认罪认罚,说不定还有机会。”方轶实话实说道。 “可,我没想杀周博,我是一时失手。再说了人也不是我杀的,是淹死的。”李天军瞪着眼睛争辩道。 “你没杀被害人,为什么在发生争执后,你用胳膊猛勒对方的脖子,把人往死了整,而且在对方不反抗后,你为什么不施救,反而将他扔到河边藏起来?”方轶逼问道。 “我……”李天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时你是不是觉得被害人已经死了,怕警方追到自己头上,所以才把被害人藏在河边草丛里?”方轶继续追问道。 “是,我见他不动了,我怕被人发现,所以才……”李天军有些发蒙,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吧,命是你自己的,即便你认罪认罚,也要看你的运气。”方轶长出一口气,缓了缓语气说道。 李天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空洞洞的。 半个月后,李天军的案子开庭了。 旁听席上,李天水和李天军的媳妇表情紧张的看着坐在被告人席上的李天军的后背。公诉人正在铿锵有力的宣读起诉书。 “……李天军在与被害人周博发生争执时,故意猛勒被害人的颈部、并用手捂被害人的嘴,致使被害人昏迷后,又将被害人丢弃于河边的草丛中,最终致使被害人周博溺水死亡,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李天军在杀害被害人后,写敲诈信,敲诈钱财的行为构成敲诈勒索罪。 本院认为,被告人李天军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和第二百七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人李天军认罪认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的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一脸的冰碴子,宣读起诉书时对面的方轶能感觉到阵阵寒意。 第593章 太玄幻了!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坐着的李天军。 “我听清楚了,无异议。我认可起诉书上的指控罪名和犯罪事实。”李天军耷拉着脑袋道。 听李天军说完,方轶送了一口气,在开庭的前半周,李天军终于同意了方轶的建议,认罪认罚。 然后由公诉人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既然已经认罪认罚了,李天军也没有什么可争辩的,有问必答,一五一十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方轶问李天军是如何被抓的,以及为什么敲诈被害人家属,李天军也一一作答。庭审程序推进的很顺畅,一切都很顺利。 接下来是举证质证环节,对于检察机关出示的证据,被告人李天军和辩护人方轶均认可,案件事实都承认了,证据这块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例行公事般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李天军将被害人杀害后,又给被害人的家属写恐吓信进行敲诈,其前后分别实施了两个行为,分别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 鉴于其归案后认罪认罚,我们建议对其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检察员说完看了一眼被告人李天军,随后又看向审判长。 紧跟着是被告人自行辩护,李天军鼻涕眼泪的往下流,充分表现了痛改前非的决心。 “下面由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天军将被害人周博杀害后,为转移公安机关的侦查视线,掩盖罪行而书写勒索信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不构成敲诈勒索罪。理由如下: 一、李天军不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故意,不构成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是指行为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被害人及其亲属的安全或者名声、名誉等,对被害人采用威胁、胁迫或者要挟的方法,强行索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在主观上,行为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客观上,行为人的行为表现为采用威胁等手段,强行索取公私财物。 在案证据无法证明李天军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他在被害人死亡后给其亲属写恐吓信,谎称被害人被绑架并要求赎人,只是为转移公安机关的侦查视线,掩盖杀人罪行,而不是为非法占有他人财物。而且其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去收取赎金。 在客观上,李天军虽然写了勒索信,但实际上并未去约定的现场收取赎金,故李天军的行为不构成敲诈勒索罪。 二、被告人李天军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李天军在与被害人发生争执时,故意勒被害人的颈部,捂其嘴,致被害人昏迷后又将被害人丢弃于河边草丛中,导致被害人溺水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因被告人李天军是出于杀害被害人周博的故意实施了勒颈部、捂嘴等杀人行为。在被害人昏迷后,李天军将王丢弃于水沟中,并不是杀人行为的中止,而是在被告人主观上认为被害人已死亡的情况下实施的抛‘尸’行为,这并不改变其杀人的性质。因此构成故意杀人罪。 三、被告人具有自首情节。 案发后,被告人李天军被公安机关带回派出所进行询问,被告人随即交代了犯罪事实,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构成自首,可以从轻处罚。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天军构成故意杀人罪,但其归案后如实供述,认罪认罚,具有自首情节,建议对其处以无期徒刑。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虽然辩护意见中的自首情节有些虚,很有可能不被法院采纳,但是方轶翻遍了案卷,也没有找到有利益被告人的案件事实,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万一法院采纳了呢。 …… 由于事先控、辩双方已经沟通过很多轮,而且对案件事实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所以庭审辩论环节比较温和,对抗性没有那么强烈。 休庭十分钟后,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结果。 中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李天军杀死被害人周博并书写恐吓信的事实成立,但认为李天军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不妥。被告人李天军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致人死亡的行为,构成绑架罪。 李天军在公安机关未掌握其犯罪事实的情况下,向公安机关如实交代了罪行,应认定为自首,可以从轻处罚。 一审判决:被告人李天军犯绑架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读完判决书后,方轶愣住了,对面的检察员也是一怔。双方沟通了好几轮最后法院居然判了个绑架罪。太玄幻了! 方轶心中既惊讶又惊叹,法院这判案逻辑,他实在理解不了,在他看来这个案子的罪名一定是故意杀人罪。但是法院的判决却敲碎了他的信心,都碎成渣了。 方轶坐在被告席上想了半天,司法实践中,在绑架罪过程中,造成‘人质’伤亡的情况时有出现,绑架实施者也可能出于杀人灭口的目的将‘人质’杀害。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绑架实施者在实施绑架行为时以勒索财物为目的,而不是以杀害或伤害为目的的。 律师本色 第278节 本案中,李天军在与被害人争执过程中致被害人昏迷,后将被害人丢弃于河边,主观上有杀被害人的故意。为转移公安机关的侦查视线,李天军才书写的勒索信,但实际上被告人未去收取赎金。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冲着赎金去的。 而且,李天军给被告人家属写勒索信时,被害人已经死亡,不存在以被绑架人为人质的情况。在客观上,李天军确实未实施绑架行为。因此,李天军的行为不应该构成绑架罪。 第594章 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为什么要判李天军绑架罪,方轶实在想不明白,不过这些也仅仅对方轶和检察员重要,对于被告人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缓。 宣判后,李天水对方轶千恩万谢,并在次日履行了诺言,余三强将剩余的十万元人民币以现金形式给了方轶。 大家本来都以为这案子就这么结束了,可谁知道又出现了新状况。 宣判后的第三天法院下发了判决书,方轶去看守所见了李天军,可能是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后者的精神面貌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方律师,谢谢您!”李天军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没事,都是应该做的。你也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好好劳动改造,只要不犯大错,二年后肯定会减为有期徒刑。”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您说我这案子要是上诉,有没有希望刑期再往下降一降?”李天军犹豫了下,问道。 啥玩意儿?上诉?!方轶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就像看傻子一般。 “我的意思是……万一能成呢!”李天军有些尴尬。 之前他跟检方沟通认罪认罚的事,一切都挺顺利的,现在判决下来了,突然翻脸不认了,他也觉得这话好说但是不好听。 “看在你哥和余三强的面子上,我劝你一句,你最好别上诉。之前的案卷我看过,如果法院真判你死刑,你一点都不冤,这事你好好掂量掂量。”方轶冷笑道,他严重怀疑李天军这两天吃多了不消化,大脑堵塞了。 “我不是有自首情节吗?我听人说有自首肯定不能判死刑。”李天军有点钻牛角尖。 “自首!你真认为自首情节能保住你。我办过的案子里就有自首后被执行死刑的。况且你的自首二审能不能认可还两说着,你最好别这么想。”方轶抱着膀子冷冷道。 “知道了!”李天军老大不乐意的嘟囔了一句。 出了看守所,方轶觉得这事可能要坏,坐在车里他掏出手机给李天水拨了过去,把刚才会见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啥?上诉?!方律师,我明白……嗯,……这事您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他要是真往死里作,谁都拦不住。 我马上给他媳妇打电话。谢谢您!”李天水一头黑线的挂断了手机。 “啥事?这么着急上火的。”一旁喝茶吹牛逼的余三强问道。 “别提了,我那个二百五弟弟又出幺蛾子了,这不是判了死缓吗,他要上诉,想减刑期。”李天水恨的直磨牙。 “啥玩意,他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这不是胡闹吗!之前方律师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认罪认罚保了他的命……他怎么想的!”余三强一脸惊愕的说道。 “哎!这轴货不知道又想什么呢。不行,我得回去一趟,问问我弟妹,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搅和。”说着,李天水拿起手包,向外就走。 “天水,需要帮忙打电话哈,要钱要人咱都有。”余三强冲着门口喊了一嗓子,见李天水没影了嘀咕道:“哎!这叫什么事啊,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 “李律师,机会来了!”夏军一脸喜色的跑进了李翔瑞的办公室。 夏军进屋时,李翔瑞正在倒茶水,闻言手一哆嗦,茶水撒在了裤子上,跟尿了似的。李翔瑞急忙抽出几张面巾纸擦了擦。 “夏律师啥情况?”李翔瑞将面巾纸扔入纸篓,抬头一脸懵逼的问道。 “北边那个案子,之前不是被方轶抢走了嘛,早上那边的销售说案子判下来了,死缓,我让销售跟进了下,销售见了两次被告人媳妇,现在被告人媳妇有提上诉的意愿。”夏军眉开眼笑道。 “这案子一审是方轶打的,二审对方大概率还得找他,咱们能插得上手吗?”李翔瑞略一沉吟问道。 “二审又不是一审,谁有本事谁谈,大不了咱们把律师费往下降一降,除了给销售的提点,咱们应该有赚头。 再说了以方轶的专业能力,这案子一审判死缓,二审改判的几率不是很大,即便不能减刑,上诉也不会加刑,咱们走个过场赚个几万,不是挺好吗?”夏军转了转眼珠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事你最好亲自过去谈,别让那帮销售谈,那帮家伙就认钱,我怕他们牛逼吹的太大咱们接不住,有损咱们的形象。”李翔瑞想想说道。 “好嘞,我去一趟北边市里。”夏军点了点头。 出了办公室,夏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装模作样饮茶的李律师,心中冷笑:形象?你还有脸提形象,一年被投诉七八次,要不是电视台给你上镜的机会,你能有今天,指不定在哪个法院门口举牌蹲着呢,要不是看你还有些影响力,我早就换团队了。 几日后,李天水急急忙忙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见方轶。 会议室内,李天水一脸忐忑的看向方轶:“方律师,这是二审律师给写的上诉状。您给看看,我弟妹说过几天律师会见后,要提交上去。” “李总,二审我没有接,是别的律所的律师接的,都是同行,本来我不好发表意见,但是余总昨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帮忙……这么说吧,这份上诉状写的怎么样根本无关紧要,主要看检察院那边是啥态度。 如果检方知道被告人上诉了,不认罪认罚,估计十有八九会提抗诉,而且这次没的谈,之前被告人的悔罪情节也没了。所以……”方轶放下手中的上诉状,正说着,突然电话响了,是检察院的电话。 方轶示意李天水别出声,按下了免提,只听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方律师吗?” “是我,您是李检察员?”方轶明知故问道。 “对,是我。李天军上诉了,你知道吗?”李检察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啊!什么时候的事?”方轶一脸懵逼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上诉状,又看向对面的李天水,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今天得到的通知。之前我们考虑到李天军认罪认罚,有悔罪情节,建议法院从轻处罚,怎么现在他又不认罪,上诉了?你没听他说过?”李检察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宣判后我去见过他,他提过上诉的事,我当时也挺惊讶的,我劝过他,当时他答应了不上诉,怎么一转头就变卦了。您看这事闹得。”方轶一脸尴尬的说道。 “二审真不是你代理的?”李检察员问道。 “真的,天地良心啊,我连委托手续都没见到,再说了被告人都认罪认罚了,我怎么可能再鼓动他上诉啊!”方轶苦着脸道。 挂断电话后,方轶和李天水四目相对,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第595章 他口味重 挂断手机后,方轶一脸无奈的看向对面的李天水:“听到了吧,这不是我骗你吧,这事我是没办法了。检察院大概率会提抗诉。” “得!方律师,我明白了。麻烦您!这是一点小意思。”李天水点点头,收回案卷材料后,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到了方轶面前。 送走李天水后,方轶回了办公室。 这段时间,方轶比较悠闲,今年的业绩已经完成,人无压力轻飘飘,这种感觉让他很爽。 没事时,他会去生子公司转转看看发展情况。偶尔他也去兰姐那看看,每年一续的法律顾问,不能只顾不问,怎么也得去露一面。 每次方轶去盛丰集团,于满堂都跟见到亲人似得,拉着他诉苦,不是抱怨女秘书岁数太大,就是抱怨司机换成兰姐的二叔。 “于总,您这级别高了去了!司机都是驾校的资深教练,有几个人能雇的起啊!”方轶强忍着笑,拍马屁道。 “你快拉jb倒吧,你兰姐二叔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在驾校因为骂学员不知道被投诉了多少回了。 但是驾校是他儿子开的,让他退居二线搞搞食堂管理,老爷子又不干,非得发挥余热,要在退休前最后几年教导出一批合格的驾驶员。差点没把驾校搞倒闭了。 把二叔的儿子,我那小兄弟愁的呦,后来没辙他让自己发小找了一帮人冒充学员,费用他全包,还带工资,日结那种。 就这样,找的那帮人也没有扛到拿证的,半道全被二叔骂跑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二叔退休了,结果你兰姐把二叔弄我这儿来了。 二叔他儿子放鞭炮喜送二叔荣升驾驶员,给我愁的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我把公司停车场划给他管理都不行,说什么也要跟着我,怕我无证驾驶。”于满堂双手搓脸,比蹲大牢还难受。 “你不是有驾驶证吗?”方轶问道。 “有啥呀,上次酒驾蹲了三个月,不是给吊销了吗,还是你帮我办的呢,你咋忘了?”于满堂说完,一仰头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揉起了太阳穴。 “这事赖我,我给忘了。”方轶一拍脑门子道。 “二叔对我还算客气,反正我不开车,他开车,最多了嫌弃我上下车慢,骂两句,我也就忍了。可二叔有个不良嗜好,我实在受不了。”于满堂抬起头,一脸无奈道。 “啥不良嗜好?”方轶好奇的问道。 “他口味重。”于满堂郑重其事说道。 “……”方轶眨巴着双眼看向于满堂。 “你别瞎想哈,我说的口味重不是那意思……,他早中晚三餐,每顿饭必吃大蒜,每次吃最少一头蒜起步!每次我一坐进车里,那味儿……能把人熏死! 我就提了两句意见,被二叔怼的……我惹不起躲得起,最近我出去办事都坐副总的车。”于满堂说着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华子,叼在嘴上,刚想拿打火机点烟,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吼。 “小于!下面的丰田是谁的车,车停的什么玩意啊!歪了吧唧的!这证是买的还是自己印的。”人未进屋,声音先到了,底气十足,楼道里回音之声不断。 于满堂嘴里的香烟吧嗒掉在了地上,嘴唇哆嗦了两下,看向方轶:“是不是你的车?” “啊!”方轶下意识的回应道。 就在此时,一个长得棱角分明,双眼如电,声如洪钟的白发老者走了进来:“小于……呦,你有客人,那待会儿我在找你。”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那什么,下次我不开车了,打车过来。”方轶眼神中带着一丝尴尬,有些复杂。 “咋啦?不就车停歪了嘛,有啥呀。别听二叔的。”于满堂心中这个美,突然感觉自己不孤单了。 “不是,你不知道,当年我这车本就是跟着你二叔学的。那小棍……真疼!”方轶咧着嘴,眼中露出怕怕的神色。 当年学车时,他可没少被教练唠叨,手上稍微慢点,小棍就打上了,那段学车经历给方轶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的他突然见到学车时的教练,就像学生被老师收拾了一顿后,再见到老师似的。 “不会这么瞧吧!”于满堂立刻挺直了腰,好意而又不怀好意的笑问道。 “肯定是,就是头发白了,老了点。不会错!”方轶用力的点了点头。 “嘿嘿……,哈哈……,鹅鹅……”于满堂笑的直不起腰了。原来不幸的人偶尔也有相同的不幸! “于总,过分了哈!” 方轶拿着包,急急忙忙的下楼去了。 于满堂怎么拦都拦不住,方轶午饭都不吃了,必须走。 “老方,兄弟,常来哈,有你在,哥啥都不怕!”于满堂站在门口,笑的很开心。 方轶刚回到律所,就接到了余三强的电话,他和李天水来了。 楼上会议室内,李天水脸色铁青,余三强一个劲的劝他:“兄弟,想开点吧。钱你也拿了,这都是命。” “余总,李总,你们怎么来了?”方轶惊讶道。事情都办完了,这二位跑来……难道又出事了? “别提了,二审改判了。”李天水苦着脸道。 “二审怎么判的?”方轶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还是我说吧,省高院前几天下了判决,改判李天军死刑……”余三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天军上诉后,检察院以定罪不准为由提起了抗诉,李翔瑞带个助理出庭为他提供辩护,结果高院庭审结束后休庭十分钟,进行了宣判。 经二审审理,省高院认为,李天军在与周博发生争执时,故意对周博勒颈、捂嘴,致使周博昏迷后,将其丢弃于河道旁的杂草中,最终致使周博溺水死亡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被告人李天军在杀害被害人周博后为转移公安机关侦查视线而写敲诈信的行为不构成敲诈勒索罪。 律师本色 第279节 被告人李天军在公安机关掌握一定的证据并将其作为犯罪嫌疑人进行讯问后,如实供述罪行,不具有自首情节。被告人及其辩护人关于李天军具有自首情节的辩解、辩护意见不予采纳。 第596章 恶人还得恶人磨 最终,省高院认为,被告人李天军杀害周博的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应予依法惩处,检察机关关于李天军犯故意杀人罪的抗诉理由成立。 二审判决:一、撤销中院的刑事判决;二、被告人李天军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旁听席上李天军的媳妇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方律师,您说我弟弟这案子,还有机会吗?”李天水眼睛潮湿的问道。 “律师基本上做不了什么了,宣判后,死刑案件高院会依法上报至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虽然在最高院核准期间,律师也可以向最高院提交辩护意见,但是您弟弟的案子……作用不大。”方轶想了下道。 “这事都怪我,当初我就应该拦着他们两口子,别瞎折腾。强哥说的对,这就是命,该死的活不了。”李天水叹息道。 “走,咱们去律找那个白毛老律师要说法去。”余三强磨着牙道:“太特么黑了,人命他们也敢忽悠。” “方律师,麻烦您了。我们先走,等这事解决了我再请您吃饭。”李天水说完,拿起手包,和余三强出了门。 没两天,消息传来,市内某律所进驻了五十多名民工,警察去了也没辙,今天赶了明天来。 据圈内人说,经常上电视的李翔瑞律师出事了,被人投诉到了司法局,据说是私下收费被人偷偷录了像。 最近这段时间李翔瑞有点不走运,电视台的节目停了,司法局找他谈话,农民工住进了他的办公室,儿子过马路被个开泥头车的撞进了icu,据说是刹车失灵。 市区一家咖啡馆内,夏军脚步匆匆的来到李翔瑞对面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 “夏律师,上次你谈的那个刑事案子,被告人家属找来了,所里合伙人会议的意思是咱们得退费,主任已经催了。”李翔瑞蔫头耷脑的看向对面的夏军。 “李律师,这话您不应该跟我说啊。案子是我谈的不假,可案子是您带人办的。您把案子办砸了,被告人找上门,您让我退钱,这合适吗?我的损失谁赔啊?!”夏军嘴里叼着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你……,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如果退费,大家按照比例退款吗?你怎么提起裤子不认账啊!”李翔瑞被气的嗓门一下提了起来,引得周围喝咖啡的众人侧目。 “别吵吵,咱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你把事搞砸了,回过头来让我买单,我肯定不干。再说了,咱们之间也没写字据啊,对不对? 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跟您磨嘴皮了。”夏军起身走了两步转回身道:“哦,对了,忘了告诉您了,我已经转所了,上周申请的,现在我在新所执业,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呵呵一笑,夏军离开了咖啡馆。 李翔瑞突然觉得心里堵着慌,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快打妖二零,叫急救车,有人晕倒了。”咖啡店内,一名年轻的店员急忙跑了过来。 “别动,万一赖在你身上怎么办?”另一位年长的店员一把拉住了年轻的店员低声道:“先打急救电话。” “哦,不对呀,咱们这儿有监控。”年轻店员道。 “监控有个屁用,外面大街上的更多,你知道那个好使那个不好使,到时候误工费谁给你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打电话去。” 说完,老员工转头看向店内的顾客大声道:“现在有位顾客晕倒了,那位是医生,我们需要一位医生。大家不要怕,我们有监控,还有员工手机录像,可以作证……” 几日后,余三强来本地办事,中午请方轶吃饭,两人聊起了李天水家的事。 “……当天我们去司法局和律协投诉完直接去了律所,当时就给姓李的律师堵屋里了,他说这都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的,有委托协议,让我们去法院。 这种事我用大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打官司要是能解决,早特么世界和平了,我们当时就要求他退钱。他说什么都不退。 李天水当年也是个狠茬子,这要是在十几年前早就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了,现如今提倡和谐社会,都做正经生意,可谁知道碰到了不正经的人,非逼着我们上手段,恶人还得恶人磨……”余三强边吃边唠叨。 “后来怎样?退钱了?”方轶好奇的问道。 “退了,全退了,我们给他们律所施压,对方又多给了十万补偿,这都便宜他了。如果不是他们鼓动李天水弟媳妇,李天水的弟弟也不至于上诉。”余三强满嘴是油的啃着羊蝎子,说道。 “对了,最高院的死刑复核下来了吗?”方轶问道。 “下来了,前两天刚下来,就等执行死刑了。这都是命。”余三强将手中的羊蝎子扔在桌上,情绪有些低沉。 这一日,方轶刚走进办公室,诉讼部律师助理便追了进来,将一份案卷交给了他,又是一件指定由他办理的刑事案件,诉讼费十万元。 方轶给当事人打了电话,约对方下午来律所面谈案件详情。 放下电话后,方轶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应,以前这些琐碎的事都是周颖来安排,他根本不用操心,现如今周颖拿了红本(律师证),已经被万可法安排去法援组锻炼了。 方轶坐在沙发上琢磨着是不是招聘个律师助理,分担一些琐碎的事,比如报销、打电话跟进案子等。 靠在沙发上的方轶闻着手里的红梅烟,暗自骂道:方轶啊方轶!你飘了!这刚赚几个小钱就想进入舒适区,你差的太远了。 下午二点半,律所楼上会议室,方轶对面坐着一位双眼红肿,看样子有四十多岁的女士。她叫贾宗霞,是方轶接的刑事案子的被告人唐仁国的母亲。 “贾女士,您刚才说您儿子要杀您老公唐明,是您看到的,还是您听说的?”方轶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我没看到,我是听之前的律师和我老公说的。律师跟检察院的人沟通过案情,说是公安机关就是这么定的,检察院认为没问题,后来就以故意杀人罪将我儿子的案子转到了中院。”贾宗霞抽泣着说道。 第597章 乱了套了 “被害人是您老公,他现在怎么样?出院了吗?”方轶追问道。 “刚出院了,但是说话不是太利索,公安那边给做了个鉴定,说是构成重伤。之前的律师说,我儿子这种情况属于杀人未遂,判死刑立刻执行的几率不是太大,但是有可能无期徒刑起步,大概率会被判死缓。 方律师,您看我儿子这案子……”贾宗霞拿出手绢拭了下鼻涕,然后将手绢折了下,又蹭了蹭眼泪,看向方轶,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您儿子的案子,我没见到案卷,所以不好下定论。 我问下哈,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您问过您老公吗?”方轶看向对方,问道。 “嗯,我问过,但是我老公现在还没恢复好,只是断断续续的说是我儿子冲进家门,跟他要钱,他不给,然后两人吵起来,我儿子急眼了拿铁棍打他,还掐他脖子,把他掐的昏死过去了,后边的事他也不知道。 哎,造孽啊!当初说养儿防老,自家没有儿子,非得抱养一个,结果闹出了这事。”贾宗霞哭诉道。 “难道唐仁国不是您亲生的?”方轶一怔,问道。 “是我抱养的,对方家里出了事,据说是老爷们喝酒打架被人捅死了,老人都不在了,剩下个媳妇无力抚养,正好我家想要个男孩,就这么办理了抱养手续,上了户口。 我在县里的企业上班,我老公在县里开了个小超市,一年能赚点钱,生活条件在本地算是不错的。 虽然唐仁国是抱养的,但是在吃喝上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结果他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凑合着学了个厨师证,结果又嫌弃后厨活儿太累,辞了,一直在家。 他爸见他整天在家觉得这么下去人就废了,便让他去小超市帮忙,他去了有一年多点,因为总跟他爸吵架,后来就不去小超市了。闲在家里没事干,他就跑到外面网吧去玩游戏,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事发当天,我带着老二回娘家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是真不清楚,后来有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家小超市被抢了,我老公被人打的进了icu,我急急忙忙的往医院赶,给唐仁国打电话结果他关机了…… 哎,这一家子,全乱了套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贾宗霞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行吧,今天咱先谈到这儿,等我看过案卷,会见过被告人后,咱们再沟通辩护方案的事。”方轶见对方知道的有限,被害人又尚在恢复期,不方便沟通,也只能先这样。 次日下午,方轶到了看守所会见唐仁国。 唐仁国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的青春疙瘩包,今年二十岁,看着有点愣头青的感觉,他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不安和一丝怨恨。 “被害人唐明是你父亲,你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方轶看向他,不解的问道。 “我是抱养的。”唐仁国看了一眼方轶,然后低下头不再吭声。 “就因为这?”方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抱养不应该成为犯罪的理由和动机,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抱养也是养,被害人对被告人也有养育之恩。 “嗯。我爸妈又生了一个男孩,我是抱来的,自从有了弟弟后,我爸对我不管不问……”唐仁国双眼发红,将过往之事说了一遍。 贾宗霞和唐明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后来经人介绍抱养了唐仁国,就在唐仁国六岁那年,已过最佳生育年龄的贾宗霞怀孕了。 这对于唐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此前唐明对于媳妇没给自己留下子嗣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便是抱养了唐仁国后,也是如此,这一下随了他的心愿,贾宗霞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十月怀胎,后来贾宗霞给唐家生下了一个带把的,可把唐明乐坏了。随后唐明将全部父爱都放到了亲生骨肉上,给小儿子买好的,穿好的,吃好的,而对唐仁国则完全放养,还时不时的露出嫌弃的目光。 唐仁国虽然不争不抢,但是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家里只有母亲对他好,而父亲眼中只有弟弟。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带把的,为啥父亲那么疼爱小的,却不管大的,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那年他上初中,唐仁国的学习挺好的,学校组织学生出去旅游,让每个同学缴纳一定的费用。唐仁国高高兴兴的回到家,跟父母说了费用的事后,却被父亲唐明一口拒绝了。当天父子俩闹得挺不愉快的。 晚上的时候,唐仁国陪着弟弟在屋里搭积木,因为水喝多了,他去外面上厕所,路过父母的房间,就听屋内传出争吵之声,他躲在门外偷听,这才知道自己是抱来的。 当唐仁国得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是抱养的后,脑袋瓜子嗡嗡直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屋。 最后母亲贾宗霞给唐仁国拿了旅游的费用,此后唐仁国的学习一直不在状态,得机会就往网吧跑,逃学、打架成了家常便饭,学习成绩直线下滑,老师让他找家长,结果依旧无济于事。 凑合着上完了初中,自知高考无望,唐仁国上了职业技术学校,后来拿了厨师证进了一家县里的饭店打杂。但是仅干了半年他就辞职了,理由是老板太黑,让他一个人干三人的活儿。 此后,他一直在家闲着,父亲唐明看不过眼,总是指桑骂槐的说他吃闲饭,后来在母亲的劝说下,他去了小超市帮忙。 用唐仁国的话讲,自从他去了小超市帮忙后,超市里的活儿,包括搬运货物、理货、打扫卫生等等全包给了他,除了收钱不用他剩下的全是他的活儿,父亲唐明把他当驴一样使,吃个饭都限制时间。 后来父子俩吵了几次,唐仁国不再去小超市帮忙,在家里待着父亲嫌他碍眼,他便跑去网吧散心。 时间一长,他迷上了网游,有时候在网吧一待就是三五天,吃住在网吧,没钱了就回家找母亲要,他与父亲唐明的关系越来越差,两人互相瞧不上眼,经常吵架。 第598章 这案子不好弄啊 案发当天中午,唐仁国回家要钱,准备买游戏装备。结果赶上弟弟放暑假,母亲带着弟弟回娘家去看姥姥了。 他一进院子,正好碰到父亲唐明出门去小超市,后者得知他回家是来要钱给网游充值的,立刻火冒三丈,父子俩在院子里吵了起来,这一吵也激起了压在唐仁国心中多年的怒火,他刚要动手行凶之际,邻居来串门,将父子二人劝开了。 唐仁国回到网吧后,一想起父亲唐明恨的牙根直痒,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搞钱,否则明天就得饿肚子,游戏也玩不了了。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母亲和弟弟不在家,晚上父亲很可能会邀上三位牌友,回家打牌,超市一般晚上十点左右就关门了。 唐仁国琢磨着去自家的小超市翻下,说不定能拿到钱,但是一个人去小超市他又做贼心虚,怕被别人看到,寻思着找个望风的。 于是他找到了经常跟自己一起在网吧打游戏的老同学黄毛(绰号),商量去家里的小超市搞点钱。 黄毛也是混社会的,没个正经工作,最近手头也有点紧,一听是去唐家的小超市弄钱,自己只是望风,觉得自家人搞自家人的钱应该没啥风险,便同意了。凌晨二点多,黄毛跟着唐仁国一起去了唐家在县里的小超市。 但当他们来到小超市时,发现一切正常,此时大街上没有人,很安静。唐仁国在小超市干过,自然知道从哪能进去,他们绕到了后窗旁。唐仁国用短撬棍撬开了后窗,两人爬了进去。 黄毛在窗边望风,唐仁国直奔里面的休息室,他知道小超市的营业现金都会放在里面的小保险柜内。 当他走到休息室门口时,休息室的灯突然亮了,原来唐明一早要去进货,盘完库存后,太累,没回家,就住在了小超市里间的休息室内。唐仁国暗骂晦气。 事已至此,唐仁国拿着撬棍,大步流星的冲进休息室,直扑唐明。唐明听到有动静知道进了贼,急忙伸手去摸床头柜内放着的尖刀,可没等他摸到刀,唐仁国已经进门,一脚将他踹倒在床上,逼他拿钱。 唐明一见是唐仁国,气的浑身哆嗦,立刻火撞顶梁,想起了中午的事,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骂他是畜生,白眼狼,要给他送派出所去。 唐仁国立时火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用短撬棍向唐明头部猛击。唐明被打倒在床上,捂着头想要呼喊,唐仁国扑上去用手掐他的颈部,直至唐明昏死过去。 见唐明不再挣扎,唐仁国放开了他,虽然心里害怕,但此时已经顾不了许多。在窗口望风的黄毛听到里面有响动立刻跑了进来,见床上躺着一位,鲜血呼啦的,立时傻了眼。 唐仁国见状立刻催促黄毛跟自己一起在房间内翻找,最后在床上放着的皮包内找到了五万多元现金,这钱是唐明准备进货用的。拿到钱后,唐仁国给了黄毛一万,此后他逃到了隔壁县的郑万兴家。 律师本色 第280节 次日一早,超市的员工,早早来到超市,却发现门关着,以为老板唐明进货还没回来,便打开防盗门,开始打扫卫生。结果一进休息室,员工正看到唐明满头是血的躺在床上。 员工被吓了一跳,见休息室被翻的乱七八糟的,立刻打电话报警。随后唐明被送去了医院抢救。经鉴定,唐明的伤情为重伤。 唐仁国逃到朋友家后,一直心神不宁,郑万兴问他出了什么事,一开始唐仁国不说,后来在郑万兴的一再追问下,唐仁国将“打人拿钱”一事告知了郑万兴,郑万兴一听怕牵连到自己,急忙劝他总躲着不是事,让他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唐仁国表面答应去自首,但是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唐明是死是活,打算先到派出所问问情况后再说。 在朋友家住了一段时间后,唐仁国带着棒球帽,化名“唐仁栋”(他弟弟的名字),到乡里的派出所了解情况,派出所值班的警察发现唐仁国与市公安局发下来的协查通报中的犯罪嫌疑人长得很像,便暗中通知同事,将唐仁国抓获,经讯问,唐仁国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根据刚才你所说,你去小超市时只想搞钱,但是见到唐明后,你向他要钱,他不给,你们双方吵起来后,他要送你去派出所,你一时激动才动的手,是这样吧?”方轶问道。 “是。我当时急着搞钱,没想杀他,是他逼我的。”唐仁国点头说道。 “那你在殴打唐明时是怎么想的?想打死他?”方轶盯着对方的眼睛,接着问道。 “我……我当时……脑子特别乱,我就想出气,他从小就看不上我,有了弟弟后,更看我不顺眼,不管什么都给弟弟买最好的。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做什么都不对。 弟弟是亲生的,我是抱养的,我不盼着他一碗水端平,但至少也得差不多吧……”唐仁国越说越激动,将心中的不满全都释放了出来。 方轶走出了看守所,心中一直想着唐仁国的案子,这种家务事孰对孰错最难说清,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有理。但是唐仁国打了他父亲,抢了家里小超市的钱,这是事实,这案子不好弄啊。 次日一早,方轶去中院阅了卷。 当太阳再次升起,阳光洒满大地之时,路上的车流又多了起来。年轻人蓬勃向上,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中年人厌烦的走出门,又开始了一天不想做,但是又不得不做的工作;拿着退休金的老头老太太挤着公交车去旅游…… 一切好像都是新的开始,又好像在重复着昨日的不堪和无奈。 当时针指到上午十点时,贾宗霞迈着小碎步,一脸焦急的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贾女士,案卷我看过了,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方轶看向对面正在用桌上的面巾纸擦着额头汗水的贾宗霞。 “您说!”贾宗霞急忙抹了两把额头,认真的看向方轶。 “被告人唐仁国是您抱养的儿子,被害人唐明是您老公,您老公现在对被告人唐仁国是什么态度?”方轶问道。 第599章 重罪中的重罪 “……方律师,我跟您说实话吧,为这事,我们两口子已经一星期没怎么说话了。我老公受伤,我心疼。 我儿子唐仁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从一个多月大把他养到现在。虽然不是亲骨肉,但我也心疼啊! 这孩子虽然对他爸不怎么样,但是对我还是挺好的。 其实我们两口子也有责任,自从有了他弟弟,我们忽略了对他的关心。尤其他爸,有了亲的就不想要抱的了,平时说话办事很明显都偏向老二,他心里不平衡也正常。 我心里觉得愧对他,所以我要给他请本地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以免村里人戳脊梁骨,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贾宗霞表情有些呆滞,眼神中透着悲哀。 “嗯,我明白了。你老公能给他出份谅解书吗?”方轶接着问道。 “这……恐怕出不了。我老公恨不得法院立刻枪毙了他。”贾宗霞摇了摇头道。 “嗯,您儿子唐仁国的案子,我认为不构成杀人罪,构成抢劫罪。”方轶道。 “啊!您要说杀人罪,我能理解,毕竟他把他爸打成了重伤,可抢劫罪……他从家里的小超市拿了钱不假,可那都是自家的钱也算是抢劫?”贾宗霞十分不解的看向方轶,等待着对方给出合理的解释。 “抢自家人的钱财一般是构不成抢劫罪的。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法发[2005]8号)第七条的规定,为个人使用,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取得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一般不以抢劫罪定罪处罚,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刑法的相关规定处理。 但是教唆或者伙同他人采取暴力、胁迫等手段劫取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可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我去会见时,您儿子告诉我,他是与一位外号叫黄毛的朋友一起去的小超市,实施的抢钱行为,所以符合伙同他人采取暴力手段劫取家庭成员财产的规定,可以按照抢劫罪处罚。”方轶解释道。 “啊,感情抢自家的钱也犯罪!”贾宗霞的眼神飘忽不定,突然问道:“那……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哪个会判的更重?” “故意杀人罪,是重罪,从《刑法》二百三十二条的量刑就可以看出,故意杀人的量刑顺序是从重到轻的,先考虑死刑、然后是无期徒刑、再说十年以上、三年以上,这是一般法官判案量刑的思路。 而《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抢劫罪,它的量刑顺序是由低向高排的(一般的罪名都是这样排列),首先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然后具有法定情形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故意杀人罪绝对是重罪中的重罪,相同的案情,案件罪名不同,量刑可能会差很多。您理解我的意思了吧?”方轶解释道。 “嗯,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儿子这个案子,如果定故意杀人罪,那刑期肯定会比抢劫罪要重很多,是这意思吧?”贾宗霞想了想后,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方轶。 “对,我就是这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位律师告诉您有可能判死缓的原因。虽然您儿子属于故意杀人未遂,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处罚,但是您老公现在是重伤,再从轻处罚恐怕也只是不立即执行死刑而已,所以死缓可能性最大。 现在您儿子的案子不是哪个罪名重,哪个罪名轻的问题。而是根据案件事实定性的问题。我觉得您儿子的案子构成抢劫罪,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我不懂法,您是大律师。我听您的。”听了方轶的解释,贾宗霞想了想说道。 她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不判刑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保住命的情况下,少判几年是几年。 “好,过几天我会再去看守所见您儿子,沟通辩护方案。昨天法院已经通知了开庭时间,就在下周四,开庭时您是否去旁听?”方轶征求他的意见道。 “嗯,我会过去旁听,麻烦您到时候再提醒我下。”贾宗霞点头道。 中院的法庭条件比基层法院强不少,空间大,旁听席上的座位也多,一走进去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但是今天的旁听席显得有些冷清,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满面愁容的贾宗霞,另一个是头裹纱布,一脸愤恨,眼露厉色的唐明。 从被害人唐明的表情上,方轶看得出来,被害人与被告人积怨颇深,恐怕已经深入骨髓…… 上面坐着的三位男法官中,有两位方轶在其他案子中见过,剩下一位年轻的法官有可能是新来的,第一次见。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前面的程序走完后,审判长底气十足的说道。 “……被告人唐仁国与被害人唐明系父子关系,系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被告人撬窗进入自家庭经营的小超市,在向被害人逼要钱财过程中,因被拒绝,恼羞成怒,使用暴力手段将被害人打成重伤,后被告人以为被害人死亡,抢了小超市内用于进货的五万三千八百元现金后逃走。 被害人与被告人虽为父子关系,但被害人的人身权利不容任何人侵犯。被告人持凶器杀人,但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能得逞。 本院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唐仁国认罪认罚,且其行为属于犯罪未遂,依据《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和《刑法》第二十三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面色冰冷的女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长。 第600章 这得多大仇啊! “被告人唐仁国,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坐在被告席上,面带青涩的唐仁国。 “我听清了,我认可,全都认可。”唐仁国点头道,眼神中带着慌乱。 方轶在最后一次会见时跟唐仁国说过辩护方案,但是被告人唐仁国最后还是选择了认罪。 唐仁国不过是个社会经验少,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小青年,此时早就没了主见,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他的心里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冷着脸看向被告席上的唐仁国:“被告人唐仁国,案发当晚你去自家超市的目的是什么?” “我身上没钱了,我想回去搞点钱。”唐仁国实话实说道。 “你到了超市都看到了什么?你是空手去的吗?”检察员问道。 “我回去时拿了一根短撬棍。当时超市已经关门了,我是撬开后窗爬进去的,进了休息室正好看到我爸唐明开灯,要去床头柜摸刀。”唐仁国怯怯的说道。 “然后发生了什么?”检察员追问道。 “我把他踹倒在床上,跟他要钱,他不给我,还骂我是白眼狼,要送我去派出所……他把我骂急眼了,再加上我心里害怕……就用短撬棍砸他头……”唐仁国说完,眼神有些呆滞,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被害人唐明有什么反应?”检察员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 “他要喊人,我把短撬棍扔了,用手使劲掐他的脖子,使劲掐,使劲掐……”唐仁国伸出双手比划着,眼神中慢慢出现了狂热,还有一丝……满足感。 “被告人,你冷静下……冷静下……”审判长看到他的眼神不对,急忙出言制止。 两旁的法警急忙上前制止他的行为。 唐仁国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我不想,我也不想……是他逼我,逼我的……” 坐在旁听席上的贾宗霞脸色复杂,心如刀绞一般。头上裹着纱布的唐明愣住了,他没想到唐仁国会这样。 方轶心情沉重的轻轻摇了摇头:这得多大仇啊! “被告人,你冷静下,不要冲动。你放心,我们会在查清案件事实的基础上做出公证的判决,犯了错就要接受处罚,浪子回头金不换。”审判长一脸严肃的劝慰被告人道。 被告席上的唐仁国一边抽泣,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点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未到伤心处。眼泪有时候是武器,有时候是解压的工具。片刻后,唐仁国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心里也不那么压抑了,哭过后反而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公诉人是否需要继续发问?”审判长见被告人情绪稳定了,转脸看向公诉人席。 “需要继续发问。”检察员的语气缓了缓,继续问道:“你在掐被害人脖子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被害人砸倒了,还要去掐他脖子?” 可能是怕再次刺激被告人,致使被告人情绪失控无法继续庭审,检察员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冰冷梆硬了。 “我当时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想打他,出气,出出心中憋闷已久的恶气,根本收不住手。”唐仁国沉吟片刻说道。 方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当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被压制到顶点时,就像时刻要爆发的火山一般,需要一个出口。而唐仁国的出口就是父亲唐明,中午一顿吵,要不是邻居在,唐仁国早就爆发了。 案发当晚,父子二人再次见面,在唐明的咒骂下,积攒在唐仁国心中的愤怒终因无处释放,最终爆发出来,酿成了晚上的惨案。就本案而言,被告人固然让人愤恨,但被害人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刑事惨案,一个巴掌拍不响。尤其是家庭内部纠纷导致的惨案。 “随后你做了什么?”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见他躺在床上没了反应,就在屋里翻找,最后我和黄毛找到了五万三千八百元。我给了黄毛(江三复)一万,然后我带着剩下的钱跑去了隔壁县的郑万兴家躲避。后来郑万兴知道了我的事,劝我去投案自首。”唐仁国表情木那的说道。 “你是怎么做的?”检察员问道。 “当时我不知道唐明是否死了,就化名唐仁栋,去乡里的派出所询问情况,结果被警察当场抓住了……”唐仁国说完低下了头。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长道。 “被告人唐仁国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人唐仁国:“被告人,当时你是一个人去的自家超市吗?” “不是,还有我一个朋友黄毛。”唐仁国犹豫道。 被抓时,他把黄毛也供了出来,事后想想自己挺不仗义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说。 “黄毛大名叫什么?”方轶问道。 “江三复,这是他的大名。”唐仁国道。 “你们两个是怎么商量的?他为什么会跟着你去自家的超市?”方轶问道。 律师本色 第281节 “我当时让他跟我去自家超市弄点钱,他也没多问就同意了。进了超市后,我让他在窗口望风,我进休息室看到了唐明……”唐仁国用手臂擦了下眼泪说道。 “后来呢?你和被害人唐明在屋里打起来,江三复是怎么做的?”方轶问道。 “他跑进门时,唐明已经躺在床上不动了。后来我让他帮忙在屋里翻钱。再后来我把翻到的钱给了他一万,我们两个就分开了,再没联系过。”唐仁国眼神恍惚的说道。 “你进休息室后,见到唐明时,是怎么想的?”方轶问道。 “我就想要点钱,给更好,不给……”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唐仁国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如果要不到钱,你怎么办?”方轶追问道。 “那就抢。”片刻后,唐仁国眼神飘忽不定的说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着审判长说道。 第601章 多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辩护人和被告人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道。 “下面先由公诉人出示证据。”审判长道。 检察员提交的证据目录和相关证据,方轶之前已经看过,他对在案证据均认可,被告人对证据也没有异议。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唐仁国与被害人唐明系父子关系,被告人抢劫的对象是唐明夫妻的家庭共有财产。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七条之规定,为个人使用,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取得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一般不以抢劫罪定罪处罚,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刑法的相关规定处理。 被告人唐仁国在抢劫自家钱财过程中,持械行凶杀人,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能得逞,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 鉴于被告人杀人未遂,致人重伤,给被害人造成重大经济损失,我们建议判处被告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检察员说完后,放下了手中的a4纸。 坐在旁听席上的唐明听完检察员的发言,并没有感到特别解气,眼神中的喜悦也仅仅维持了那么一刹那,喜悦过后心中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贾宗霞的反应与他不一样,听过检察员的量刑建议后,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双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扶手,身体略微有些发颤。 按照庭审程序,接下来是被告人自行辩护,被告人唐仁国没有再哭泣,他的自行辩护更像是在叙事,做过的事他都认,但他认为自己被抓时是去派出所投案自首,恳求法院从宽处罚。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唐仁国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构成抢劫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唐仁国抢劫家庭共有财产,构成抢劫罪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法发[2005]8号)第七条第二款规定,教唆或者伙同他人采取暴力、胁迫等手段劫取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可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法释〔2001〕16号),行为人为劫取财物而预谋故意杀人,或者在劫取财物过程中,为制服被害人反抗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定罪处罚。行为人实施抢劫后,为灭口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定罪,实行数罪并罚。 辩护人认为,唐仁国已满十八周岁,是成年人,有独立生活能力,但由于被害人与被告人未分家析产,唐仁国作为与唐明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也曾对家庭收入有贡献,因此家庭财产应认定为被告人唐仁国与父母的共同共有财产。不应认定为唐明夫妻的共同财产。 本案中,被告人唐仁国伙同江三复(黄毛)到自家经营的超市搞钱,在实施搞钱(抢劫)过程中,被告人将被害人打成重伤,其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搞钱。 从被告人准备去自家超市搞钱,到后来重伤被害人后,抢劫家庭共有钱财的前后行为可以看出,被告人的目的在于抢劫自家超市,而不是为了杀人,殴打被害人只是为了方便实施抢劫行为。 被告人的行为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七条的规定,本案应定性为抢劫罪。 二、被告人唐仁国进入超市休息间抢劫的行为,不应当认定为‘入户抢劫’。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一条的规定,‘户’是指住所,其特征表现为供他人家庭生活和与外界相对隔离两个方面,前者为功能特征,后者为场所特征。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第二条关于抢劫犯罪部分加重处罚情节的认定,对于部分时间从事经营、部分时间用于生活起居的场所,行为人在非营业时间强行入内抢劫或者以购物等为名骗开房门入内抢劫的,应认定为‘入户抢劫’。 对于部分用于经营、部分用于生活且之间有明确隔离的场所,行为人进入生活场所实施抢劫的,应认定为‘入户抢劫’。 如场所之间没有明确隔离,行为人在营业时间入内实施抢劫的,不认定为‘入户抢劫’,但在非营业时间入内实施抢劫的,应认定为‘入户抢劫’。 本案中,被告人唐仁国在凌晨进入自家超市的休息间进行抢劫,看起来似乎符合上述指导意见的‘入户抢劫’的构成特征,但是从公诉人提供的案发现场照片来看,小超市的休息间实际上不是生活区,只是临时支了一张单人床供超市老板唐明休息使用,大部分面积被货物占用,实际上是仓库,是超市的一部分。因此本案不属于入户抢劫。 另外,唐仁国与唐明属于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无论其进入父亲唐明的休息场所是否得到唐明的同意,都不属于非法侵入。 从传统伦理道德观念来看,无论子女是否成年或者与父母分开另住,子女进入父母的卧室或者住宅,都是正常的,均不构成非法侵入住宅罪。 因此,对于被告人唐仁国进入超市休息间对被害人唐明实施的抢劫行为,不能认定为‘入户抢劫’。 三、被告人具有自首情节。 本案被告人唐仁国犯罪后主动来到公安机关,并在被讯问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实的行为,故唐仁国的行为构成投案自首。 综上所述,被告人唐仁国在案发之日,伙同他人为了搞钱(抢劫)来到自己超市,此后因索要钱财被拒,与被害人唐明发生口角,将被害人打成重伤,随后抢得五万三千八百元现金后逃离现场。 自始至终,被告人的犯罪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其回到家中并不存在杀人目的,现有在案证据也无法证明被告人具有杀人的目的,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构成抢劫罪,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被告人确有悔罪表现,且有自首情节,抢劫的钱财属于家庭共有财产,社会危害性较小,辩护人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十年。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第602章 我错了! 虽然方轶知道刚才说的被告人自首情节站不住脚,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把对被告人有利的内容提出来,最后交给合议庭评判。 关于‘抢劫共有财产’的说法,虽然方轶有为被告人唐仁国开拓的意思,但是从家庭共有财产方面来讲,方轶觉得这么说是站得住脚的。尽管抢劫的钱款中有被告人自己的一份,但他确实侵犯了其他共有财产权人的合法权益,肯定构成犯罪。 这种家庭成员的犯罪如果没有报警,仅在内部处理也就罢了,一旦报警,国家机器开启连锁反应,后面的事就不是家属说了算的了。 至于‘入户抢劫’这事,方轶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把辩护方向定在了抢劫罪上,那么法官肯定会想到被告人入户抢劫的事,所以方轶要尽量把事情说透,把可能会加重处罚的情形排除掉。 至于那些无法否掉的加重处罚情节,比如‘造成被害人重伤’和‘抢劫数额巨大’这两项,只能听天由命了,事实摆在那,铁证如山,方轶可不敢睁着眼胡说,那样会引起法官的反感,也不符合他的辩护风格。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认为: 一、被告人唐仁国与江三复之间未达成抢劫的故意。 被告人唐仁国虽然让江三复与其一同去自家超市搞钱,但一开始被告人告诉江三复超市已经关门没人,所以后者才跟着被告人去的超市,由此可见,江三复不具有抢劫的故意,而具有盗窃的故意。两人去超市的目的不是为了抢劫。 二、被告人不具有投案自首情节。 虽然《刑法》和司法解释均未明确规定犯罪嫌疑人必须明确告知司法机关其是投案的,才能成立自动投案。 但《刑法》第六十七条规定,‘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 从上述规定可知,犯罪分子必须明确告知司法机关其目的是投案,这是成立自动投案的要件。只要犯罪嫌疑人是以投案为目的主动到司法机关,无论司法机关是否已掌握了其犯罪事实、是否已决定对其采取强制措施,均应当认定为自动投案。 本案中,乡里的公安机关已收到了市公安局的协查通报,已掌握了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如果被告人到公安机关明确说明是来投案的,并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应当认定为自首。 但是,本案被告人唐仁国到公安机关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投案,而是了解被害人是否死亡。此后,公安机关将其抓获,虽然被告人如实供述了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实,因其欠缺自动投案这一条件,故不能认定为自首。 综上,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故意杀人罪,并不具有自首情节。完毕。”检察员对方轶的辩护意见进行了自认为最有力的回击。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耷拉着大眼皮,看着手中的案卷,说道。 “针对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及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意见: 一、被告人与江三复具有合谋抢劫的故意。 虽然在网吧,被告人唐仁国找江三复去超市搞钱时,告诉江三复凌晨去自家超市,没人值守,但是当二人撬开后窗,爬进唐家的小超市后,却发现被害人唐明在休息室内。 如果按照之前商议的结果,此时二人应停止搞钱的行为,离开小超市,但是事实上二人并未离开唐家的超市。 被告人安排江三复在门口望风,后者欣然同意,被告人进入休息室后向被害人要钱不成,针对被害人的反抗实施了暴力。 此时两人行为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由盗窃变为了抢劫。而且在事后,江三复进屋发现倒在床上的唐明,并未制止被告人的行为,而是参与了‘翻钱’和分钱,由此可见两人具有抢劫的故意。搞钱的含义已经变成了抢劫。 二、即便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自首,被告人在被抓后如实供述的行为,也为警方破案提供了便利,辩护人建议合议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完毕。” 方轶见对方把投案自首的事摆弄的这么明白,那就别硬扛着了,退一步请求法院在量刑时对被告人如实供述的情形予以考虑。 …… 庭审结束后,休庭十分钟,此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经审理后,中院认为:被告人唐仁国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暴力手段。非法占有他人合法财物,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 唐仁国虽与被害人唐明系家庭共同成员,但唐仁国仅仅短时间参与了小超市的经营,不是超市财产的所有人。唐仁国以暴力强行占有他人合法财产,其行为符合抢劫罪的主客观构成要件,应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唐仁国的犯罪事实成立,予以支持,但指控的罪名不当。中院判决:被告人唐仁国犯抢劫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四千元。 无期徒刑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旁听席上的贾宗霞非常清楚,唐明也清楚。庭审结束后,唐明没有任何表示,起身离开了法庭。 贾宗霞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押走后,也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法院。结果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贾宗霞基本上可以接受,也符合当初方轶跟她说的预期。 判决书发下来后,方轶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唐仁国。 “判决书已经发下来了,生效后,你将被移送监狱服刑。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母亲的吗?”方轶问道。 “麻烦您告诉我母亲,我错了!等我出去了再报答养育之恩。让她保重身体。”唐仁国犹豫了片刻后,看向方轶说道,他的眼中满是悔色。 “嗯,我一定把你的话转达给你母亲。你要上诉吗?”方轶问道。 “不了,法官说的对,做了就得认,该承受的跑不了。对了,我那个朋友黄毛……怎么样了?”唐仁国犹豫了下,问道。 第603章 我怕半夜做噩梦 自从案发后,唐仁国至今没有见过黄毛,之前警方让他打电话联系黄毛,但是黄毛的电话关机了,根本联系不到人。 “开庭前你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是黄毛的家人被叫去公安机关认人了……”方轶说道。 “认人?黄毛怎么了?”唐仁国立刻睁大了眼睛,惊愕的盯着方轶的脸问道。 “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他,警察到达现场后,经过勘察,认为是抢劫杀人,有搏斗的痕迹。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你的案子案发后的三日内。 根据警方的推测,可能是黄毛漏了财,被人惦记上了……,现在案子还没有破……”方轶缓缓的说道。 听方轶说完,唐仁国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强忍着泪水:“是我害了他,如果当时我不叫他一起去,他就不会被人抢,也不会死……” 出了看守所,方轶给唐仁国的母亲贾宗霞打去了电话…… 方轶回到办公室后,靠坐在办公椅上,头枕着椅背,望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他在放空大脑。 律师本色 第282节 敲门声响起,黄援朝右手掐着紫砂壶,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你这是去辉煌挥霍无度了,还是去跑马拉松啦,咋看起来这么精神疲惫?”黄援朝慢悠悠的坐在了方轶对面的椅子上。 “刚办完一个刑事案子,这案子办的脑子累,精神上更累。我就发现凡是牵扯到感情的刑事案子,不管是涉及亲情,还是涉及爱情,都特么累人!”方轶抬起头说道。 “咱们办的案子都跟人有关,只要是跟人有关的事就没有不累的。 你看马义,他做的案子全都是涉及感情的,一年到头看着不少赚钱,天天给女当事人做心理疏导,乐呵呵的,美在其中,其实他那叫苦中作乐。 他也烦恼过,跟他一批的实习律师,基本上拿到律师证后都没有再做婚姻家庭类案件,这种案子太特么折磨人,精神上的折磨,毁三观啊! 除非你能真的把工作和个人情感分开,可当你真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了,而是人变得铁石心肠了,少了人情味。 有几个律师能像苹果电脑似的,一下安装两套系统,android和ios可以随时切换,如果做不到硬性切换调整,那么律师多少都会受到工作的影响,会积累负面情绪,就需要自我调解。 前些年马义整天一本正经的办案子,负能量接触的多了,天天发牢骚,可发了几年牢骚后,他发现除了让同事觉得他比较傻逼,自己越来越暴躁外,没个卵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来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被人喷了一顿后,他突然发现心理医生跟路边算卦的差不多,每次都拿一堆大道理和一堆外国某某权威的话来给他解释。听起来都挺对,可实际上没有什么用。 后来他跟老板聊了几次,也不知道老板跟他说了什么,后来就成了这副屌样,整天看着不务正业,以给女当事人做思想工作为乐,每每聊起业务一副极不正经的样子。可整个人的状态却调整的很好。”黄援朝说完,嘴对嘴掐着紫砂壶喝了一口茶水。 “马义是怎么调整过来的?我看他现在也不发牢骚啊,还挺幸福的。”方轶疑惑的看向对面的黄援朝。 “这事我还真问过他,按照他的说法,这叫能量要守恒,有负面情绪,就要有正面情绪,案子可以带给你负面情绪,换个思维方式说不定也会给你带来幸福感。”黄援朝意味深长的说道。 方轶琢磨了半天,眨眨眼问道:“啥意思?” “嗯,基本上……我也没太搞明白。大概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吧!”黄援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老黄,我发现了个事。”方轶认真道。 “啥事?”黄援朝问道。 “你是不是洗牙了,咋这么白啊!晃眼!”方轶说着,煞有介事的用手挡住了眼。 “真的?上午我徒弟孝敬我一张免费洗牙卡,我刚去洗的,干净不?”说着,黄援朝抻着脖子,冲方轶呲着大白牙,笑了起来,看着有点瘆人。 “老黄,你也真是的,啥便宜都占,一张免费洗牙卡你也用……还有不,给我一张。”方轶咧嘴笑道。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周颖抱着一摞案卷走了进来,正看到黄援朝冲着方轶呲牙,方轶咧嘴呵呵笑。 “妈呀!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内容?”说着,她半转身子,特意用左手捂住双眼,偷偷透过指缝好奇的向二人看去。 “小周过来,别遐想连篇。手指头缝漏那么大,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掩耳盗铃啊!”老黄故作严肃的看向门口的周颖。 “大师父,二师父,你们这是搞什么呢?”周颖嘿嘿笑着凑了过来。 “没啥,灶上没菜了,我准备去菜市场弄点。”黄援朝呵呵一笑道。 “灶上没菜了?”周颖一脸懵逼的看向二人,这屋里哪有灶台啊? “啊!你不是叫大师傅,二师傅吗?我们两个不是灶上是师傅吗?”黄援朝煞有介事的回复道。 “行啦!你们这师徒俩,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不过小周啊,你这大师傅,二师傅的可别叫了,再让人错听成大师兄,二师兄,回头再配个白龙马和沙和尚,都够一桌麻将了。”方轶故作一本正经的训斥道。 “好,我知道错了,马上就改。您二位这是?”周颖站在二人面前抱着案卷,表现的很乖巧,低着头强忍着笑,脸都憋红了,比憋尿还难受。 “没事,你师父刚洗的牙,这不是跟我臭显摆呢吧。有事?”方轶看向周颖问道。 “啊!有个刑事案子,我想向您讨教下。”周颖好不容易将笑憋了回去,冲着方轶道。 “你们讨论案子,我先回避下。”黄援朝拿起紫砂壶,起身向外就走。 “我们讨论案子,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坐那听听呗,说不定灵光一闪给我们好的建议呢。”方轶挽留黄援朝说道。 “别,你们讨论的都是鲜血呼啦的刑事案子,我怕半夜做噩梦。你们聊,我先撤了。”黄援朝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第604章 希望破灭的后果 方轶转头,只见周颖正捂着嘴咯咯咯笑的前仰后合的。 “哎呀妈呀,总算是释放出来了,差点被憋死。”片刻后,周颖收回笑容,一脸轻松的吐了吐舌头,说道。 “好了,笑也笑够了,来,我看看是什么案子。”方轶伸手拿过案卷。 “还真让我师父说对了,是个血了呼啦的案子。”周颖递过案卷,说道。 “什么罪名?”方轶接案卷在手,抬头看向周颖。 “抢劫罪,被告人被打成了重伤,法律援助的案子,法院指派的。”周颖回复道。 “无期,还是死刑?”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人民法院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被告人提供辩护的,只有三种情况:一、被告人是盲、聋、哑人;二、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人。 所以当方轶听说是法院指派的法援案件时,第一反应是“无期”或者“死刑”案件,因为这类案子居多。 “死刑!一审是我们法援组王德友律师做的,判下来后,检察院抗诉了。王律师手里案子太多,实在没时间,就把这案子的二审交给我了。 我昨天去看守所会见的被告人,您帮我看看,这案子是否有机会。您看着,我给您介绍下案情……”周颖说着将案件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被告人杨荣伟二十八岁,家在百年贫困县下面的一个偏远山村,因为村子位置比较偏,家里又没钱,所以杨荣伟相亲多次都没成功,后来说媒的连哄带骗,给他说了个二婚的女人。 但是女方父母要十万元彩礼钱,杨荣伟一听就傻了,媒婆一见连忙劝他,二婚的要十万不贵,要是大姑娘少说也得要十八万八千八百元,这还不算房和车。 媒婆见他有些心动,告诉他现在城里人都不讲这个,别说二婚了,七婚八婚的,没结婚就生孩子都有,不过一张纸的事,时代不一样了,不用太顾虑这些,而且这次介绍的女人虽然是二婚但是没生养过孩子,人样子长得也好,要不是因为她老公出事了,肯定轮不到他。 后来杨荣伟被说动了,跟家里人一商量,东批西凑的给了彩礼钱,简单办了个几桌酒席后,便领证住到了一起。 眼看着小日子过起来了,家里该了一屁股饥荒要还,杨荣伟父亲老杨头直挠头,于是便起早贪黑的往山上跑,挖药材,摘酸枣,总之什么能赚钱他就干什么。 结果有一次在山上挖药材时,一不小心,老杨头从山上滚了下来,被一同去挖药材的村里人送进了医院。 老杨头知道自家底子薄,住不起医院,腿上打着石膏便让儿子杨荣伟办了出院手续,坐着电动三轮车回了家。 家里本就欠着外债,父亲又摔伤了腿需要治疗,杨荣伟一个月累死累活的在乡里的工地上当小工赚不了几个钱,本来指望着年底结算工资能给父亲买些药,再还一部分外债,结果包工头卷钱跑路了,发包方和施工方都不管。 他也想像其他人那样,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其乐融融,可家里欠着外债,父亲的腿又要钱治病,包工头又卷钱跑路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的兜比脸还干净。当唯一的希望破灭,走投无路的杨荣伟渐渐的心里产生了歹念。 过完元旦后,他在工棚又忍了几日,身边的工友讨债不成,陆续都走了,他想来想去,突然想起去年自己曾经在市里的一个高档小区干过装修,那个小区的居民非富即贵,都非常有钱。于是他从工地上顺了一把电工刀,乘车去了市里。 混进小区后,杨荣伟见一位中年妇女穿着很讲究,觉得对方一定有钱,便尾随其到了四零二室。 随后他以有煤气泄露,检查煤气为由,敲开了被害人龚静燕家的房门,杨荣伟进屋后,随即掏出电工刀架在龚静燕的脖子上,对其进行威胁和殴打,并叫龚静燕交出钱物,龚静燕拼力反抗,与其搏斗、呼救。 杨荣伟第一次抢劫,心理比龚静燕还紧张,害怕龚静燕叫喊招来其他人,便随手抓起家里的摆件、瓷瓶、烟灰缸、水杯等物品疯狂的往龚静燕头上招呼,龚静燕激烈的反抗,杨荣伟捡起地上碎掉一半的水杯残端连续戳击龚静燕面部,致其头、面部、手部多处创伤,大量失血。 此后,杨荣伟又用屋内插线板上的电线勒龚静燕的颈部。龚静燕因大量出血和颈部被勒昏死过去。 待龚静燕昏迷失去反抗能力后,杨荣伟在屋内进行翻找,最后只找到一个钱包,里面有现金人民币八十二元,随后杨荣伟逃离现场。 此后,龚静燕被邻居发现并报警,后被送至医院抢救脱险。 经鉴定:龚静燕脑挫伤,蛛网膜下腔出血,头面部、左上肢多处软组织裂伤,失血性休克,其损伤程度为重伤。 在龚静燕被抢救过来后,警方根据小区的监控和龚静燕描述的犯罪嫌疑人容貌展开搜捕,最后在一家小餐馆将杨荣伟抓获。 检察院以抢劫罪将杨荣伟的案件移送中院。 中院认为:被告人杨荣伟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暴力和胁迫手段,入户抢劫钱财,致人重伤,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情节严重,应予严惩。 被告人归案后经教育,在公安机关和庭审中尚能供述所犯罪行,认罪态度尚好,可酌情从轻处罚。 由于被告人的行为造成被害人龚静燕身心损伤和经济的重大损失,被害人要求赔偿的诉讼请求应予支持。 判决如下:一、被告人杨荣伟犯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四千元。二、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龚静燕医药等费用计人民币三万元。 “检察院抗诉的理由是什么?”方轶一边翻看案卷材料一边问道。 第605章 脆弱的理想 “检察机关以‘被告人杨荣伟罪行极其严重,应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原审人民法院适用《刑法》第四十八条第一款不当’为由向省院提出抗诉。 被告人服判,不上诉。 据王律师说,被告人家里确实挺困难的,他曾见过被告人父亲,老爷子拄着拐看着挺不容易的,被告人媳妇听说被告人被判死缓后,就再没回过家,听说是已经提出离婚了。”周颖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心软了吧?”方轶面无表情的看向周颖。 “嗯。接二连三的意外,毁了一个家,也毁了被告人的一生。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周颖点了点头,说道。 看的出来她的心情不怎么好。 “我先看下案卷,下班前一个小时,你过来吧。”方轶看了眼时间后,说道。 ……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周颖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这个案子,您怎么看?”方轶喝了一口茶水,一脸严肃的看向对面坐着的周颖。 “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我觉得一审法院判的可能是有点轻。 但是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我有点同情被告人,被告人因为犯罪被关进了看守所,家里媳妇跑了。老父亲拄着拐,兜里连吃药的钱都没有。被告人被贫穷压的喘不过气来,压垮被告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依旧是钱。 有些人一顿饭就要花几万,几十万,而有些人卖命卖一年,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这个案子颠覆了我对生活的认知。”周颖面色有些凝重。 “我给你个建议。”方轶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什么?”周颖好奇的问道。 “做完这个案子,你还是跟着老黄去做公司业务吧。这样下去我怕你干不长久。”方轶靠在椅子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红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道。 “我可以的,只是……”周颖闻言,调整了下,说道。她的眼神中有些犹豫。 “只是感情上有些纠结,对不对?”方轶一笑,随即说道:“你做律师时间太短了,心理上还没有做好准备接纳这个职业带给你的正面和负面影响。可能过几年再办类似案件,会好些。” 周颖没说话,眼神看着桌上的案卷,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不否认,方轶说的是对的,之前跟着方轶做刑事案件,打打下手,联系下公检法,也没觉得怎样,偶尔蹭些成就感,满足下虚荣心,感觉刑事律师很威武,很牛逼! 可现如今她单独执业,一个人面对案件时,心理压力真的很大,怕把案子做砸了,怕庭审中自己失误,被法官训。 “既来之则安之,记住你不是救世主,尽力就好!心态要放松些。” 说完,方轶接着鼓励她道:“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也许会伤心流泪,也许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和能力,但当有一天你站上枝头,可以独自面对凛冽的寒风时,你会觉得一切都值得,不管好的坏的。 律师本色 第283节 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有当初那脆弱的理想!” “您看您怎么还煽上情了,搞的这么伤感。那什么,我说下我的理解吧,您给把把关。”周颖调整了下情绪,伸手揉了揉眼睛说道。 “说,说破无毒!”方轶半开玩笑道。 “好家伙,不煽情了,又改小品词了。”周颖嘿嘿一笑,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翻了下《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有下列八种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一、入户抢劫的;二、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的;三、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四、多次抢劫或者抢劫数额巨大的;五、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六)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七)持枪抢劫的;(八)抢劫军用物资或者抢险、救灾、救济物资的。 上述八种加重处罚的情形中,既有情节加重,又有结果加重。只要被告人的行为具备了以上八种情形中的一项或者几项,就足以构成情节加重或结果加重的抢劫罪,就应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法定幅度内量刑。 本案中,被告人杨荣伟入户抢劫,并致被害人重伤,属于情节加重和结果加重的抢劫罪,同时具有上述八种加重处罚情形中的两种,罪行极其严重,我认为应该定死刑,立即执行,检察院的抗诉是有道理的。”周颖翻开笔记本电脑,边看边说道。 “嗯,首先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觉得一审法院判的没什么问题。 《刑法》第四十八条第一款规定,死刑只适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所谓的‘罪行极其严重’,我理解一是被告人主观恶性很深,不堪改造或者很难改造;二是被告人的行为给国家、社会和人民造成极其严重的损害。 对于应当判处死刑的被告人,如果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以判处死刑同时宣告缓期二年执行。这体现了我们国家既不废除死刑又严格限制死刑适用的一贯的刑事政策。 因此,在司法实践中,对于作为死刑适用条件的“罪行极其严重”,一般会从严掌握。 另外,《刑法》中把抢劫罪适用死刑的条件具体规定为八种情形,但并不是说具备了这八种情形的抢劫罪,就必须判处死刑。 ‘死刑’只是与‘无期徒刑’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相并列的刑种,供法院选择适用。是否最终适用死刑,要从被告人的犯罪动机、目的、手段等情况,进行综合分析,还要看犯罪分子在抢劫犯罪中的行为、情节是否已达到罪行极其严重的程度。 本案中,被告人杨荣伟既入户抢劫,又造成了被害人重伤的严重后果,对其应适用抢劫罪的重刑条款是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 因杨荣伟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同时考虑到当前的治安状况,对抢劫犯罪特别是情节恶劣的抢劫犯罪从严惩处是十分必要的,故一审判决对杨荣伟适用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是恰当的。”方轶解释道。 第606章 伍老大 “您不是也认为被告人杨荣伟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吗?为什么要适用死缓,而不适用死刑,立刻执行? 难道检察机关的量刑尺度与法院掌握的不一样?”周颖不解的问道。 “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确实有点复杂,以我的理解,目前《刑法》及司法解释对死刑立即执行与死刑缓期执行的适用条件确实没有明确、具体的规定。 仅在《刑法》第四十八条规定,‘如果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适用死缓。这一规定太过于模糊,弹性也很大,由此造成各地、各级司法机关对死缓制度的执行存在一些不同认识,造成适用上的不统一。 我推测,本案一审法院判决后,检察机关提出抗诉,可能就是对被告人是否属于‘必须立即执行’死刑的情形,与一审法院持不同看法导致的。”方轶想了想,说道。 “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是指:如果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适用死缓。我抄袭下,到时候在法庭上也好有的说。”周颖笑嘻嘻道。 “不用这么直白吧!我说的不一定对,法院也不一定会采纳,你可要参考适用哈。”方轶很官方的说了一句。 “您放心,肯定参考适用。作为辩护人我总得做点什么。”周颖笑的双眼成了月牙。 “哎!送佛送到西,好吧,我说下我的理解。 本案中,法院之所以对被告人杨荣伟适用死刑(死缓),主要考虑的是其犯罪行为对被害人人身权利的危害特别严重。换句话说,被告人的犯罪行为给被害人造成了重伤的后果。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案发后,公安机关对被害人龚静燕的法医鉴定书显示:龚静燕脑挫伤、蛛网膜下腔出血,损伤程度为重伤;上肢多处皮肤及软组织裂伤、大量失血,致失血性休克,损伤程度为重伤;面部多处皮肤裂伤,有六条线状疤痕,不属重伤。鉴定结论为重伤。 一审法院根据检察机关提交的该份证据,认定了龚静燕的损伤程度。 但是,根据你从省高院阅卷带回的案卷材料,检察院再次对龚静燕的头面部损伤所致疤痕进行了重新鉴定,结论为:龚静燕的头面部的损伤致面部多处条状疤痕,属重伤。 二审法院很有可能会据此重新认定被告人的损伤程度。 而根据医院出具的出院证明,龚静燕现行走基本正常,生命体征正常,一般情况好。此后医院又出具了一份诊断证明,龚静燕有左下肢活动障碍,右眼睑下垂,面部皮肤疤痕挛缩等后遗症。 据此可以看出,造成被害人龚静燕重伤,特别是面部损伤所造成的容貌毁损,已成为确定被告人杨荣伟犯罪后果严重程度并据以判定对其是否属于“必须立即执行死刑的”情形的主要因素。 本案中,被抢劫的财产数额不足百元,而仅仅入户抢劫又不足以判死刑,所以被害人龚静燕的重伤情节,将成为判定被告人的行为是否属于必须立即执行死刑的情形的主要因素。 因此《刑法》中关于抢劫罪适用死刑的规定的比较模糊,所以我们不妨借鉴下《刑法》中关于故意伤害罪刑事责任的有相关规定作为本案的参考。 故意伤害罪的法条中规定,对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并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由此可见,在故意伤害罪中,只有以特别残忍手段造成被害人重伤并致严重残疾的,才达到了罪行极其严重的程度,才可适用死刑。 而如何判定严重残疾,《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没有具体规定。 在司法实践中,可参照《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标准》中关于‘严重残疾’的规定进行评判。 现有在案证据无法证明,被害人龚静燕的损伤程度属于严重残疾;而且从总体上看,她的身体状况恢复较好,一审法院认定杨荣伟犯罪后果不是特别严重是有依据的。 虽然被告人杨荣伟入室抢劫并致被害人重伤,应予严惩,但是考虑到杨荣伟的犯罪后果尚不属特别严重,加之其系初犯,认罪态度较好,所以被告人不属于判处死刑须立即执行的情况。 我认为,一审法院对其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体现了罪行相适应的原则,量刑是适当的。”方轶解释道。 对面的周颖低着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方轶故意放慢了语速,方便她记录。 “方律师,抢劫罪量刑,咱们借鉴故意伤害罪的内容……合适吗?”周颖打完字后,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本案中,被告人在抢劫过程中使用暴力,造成被害人重伤,同时触犯了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我认为属于想象竞合。 所以在抢劫罪无明确规定时,参考故意伤害罪,我认为没有什么问题。”方轶微笑道。 “嗯,我整理下,下周一开庭。我赶紧回去加个班,把辩护意见写出来。”周颖一边收拾案卷材料一边说道。 说完,周颖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案卷跑出了办公室。 方轶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希望能保持住。 …… 周一的时候,方轶正在与万可法喝茶论道(闲扯淡),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门一开冯助理走了过来,冲着方轶微笑着打过招呼后,来到万可法面前。 “老板,伍老爷子来了。”冯助理轻声道。 “哦?伍老大怎么来了,快请。”万可法说完,起身向外走。 “老板,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回聊。”方轶起身往办公室走,刚出门正好看到了万可法笑呵呵的在向不远处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打招呼。 老者长的很气派,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双眼神采奕奕,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的皮肤红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保养的非常好。 在白发老者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粉色西装,油头粉面,让人感觉很能装b的年轻人。 方轶看了一眼便回了办公室。 第607章 油头粉面伍庆辉 中午方轶跟黄援朝等几人吃过饭后,往回走,半路上碰到了提着公文包,一脸沮丧的周颖。 “小周,这是咋啦,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黄援朝不解的看向周颖。 “别提了,今天法律援助的那个刑事案子开庭了,审判长当庭宣判,支持了检察院的抗诉意见。”周颖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不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杨荣伟的抢劫案?”方轶一听立刻问道。 “嗯,就是那个案子。我先去吃点饭,回头上去找您细聊。”周颖说完,提起公文包进了一旁的快餐店。 一个小时后,周颖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杨荣伟那案子怎么判的?”方轶问道。 方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但是涉及刑事案件,又是他之前给周颖支过招的案子,他非常好奇,省高院二审会怎么判。 “别提了,我本以为省高院会维持原判。结果省高院采纳了检察院的抗诉意见,改判了。 省高院认为:被告人杨荣伟有预谋地准备了作案工具入户抢劫,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造成他人重伤,依法应予严惩。 一审法院对杨荣伟的定罪是正确的。但是杨荣伟的犯罪情节特别严重,作案手段残忍,造成被害人脑挫伤和面部损伤的严重后果,社会危害极大,依法应予从重处罚。 一审法院适用法律不当,市检察院抗诉成立。最后判决: 一、撤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中对原审被告人杨荣伟的量刑部分; 二、原审被告人杨荣伟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的父亲去旁听了,宣判后,老爷子当场就昏死过去了。被法院的人抢救过来后,嚎啕大哭,嚷嚷着家没了! 听得我心里到现在还拧巴呢。 省高院这两天会依法将此案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现在就等最高院的复核结果了。”周颖一脸的惆怅。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只是律师,很多事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你也别太纠结了。”方轶规劝道。他怕周颖陷在案子里出不来,影响工作。 “嗯,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周颖点头道。 周颖与方轶又聊了一会儿,起身回去工作。就在她走出办公室时,正好碰到万可法请上午来的白发老者和年轻人吃饭回来。 “小周,怎么情绪不高啊!”万可法见周颖闷闷不乐的,就问了一句。 “没事,上午去开了个庭,法援的案子,输了!”周颖如实道。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算什么。”说完,万可法请白发老者进办公室喝茶。 那位与白发老者一起来的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双眼直勾勾的目送周颖一脸落寞的向公共办公区走。 白发老者坐下后,一转脸没看到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立刻放眼望去,正看到后者在向周颖行注目礼。 白发老者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呵斥道:“直勾勾在那看什么呢,注意点影响,这可是你二爷爷的律所,不是咱家公司,你给我规矩点。听见没……” 油头粉面年轻人见白发老者面色不善,急忙一缩脖子麻溜的跑了过来:“爷爷,您放心,我心里有谱。您别老是大呼小叫的,多大点事啊,我看看美女不行啊!给我留点面子。”说着,他没心没肺的整理了下身上的粉色西服。 白发老者一听气的直接脱下了脚下的内联升布鞋,冲着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就是几下,然后看向万可法:“老二,你看到没,我就纳了闷了,我们老伍家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孽畜来。什么话都敢说,都快气死我了。” “这是我二爷爷的律所,再说了,关起门来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年轻人不服气道。 万可法嘿嘿一笑:“大哥,庆辉是我看着长大的,关起门来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小一辈说几句玩笑话,无妨。” 万可法这么说不是在敷衍对面的白发老者,他家与白发老者家是世交,关系不一般。 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名叫伍庆辉,是白发老者的亲孙子。 白发老者名叫伍胜光,与万可法兄弟相称,年轻时二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万可法在老伍家的崛起之路上帮过不少忙,他一直是老伍家集团公司的法律顾问,每年固定律师费五百万,这里面有交情,也有伍家对万可法能力的认可。用伍胜光的话讲,万可法给伍家帮的忙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爷爷,您听到了吧……哎!您别打啊……,这可是我找国外知名设计师定做的,新衣服,贵着呢。”伍庆辉急忙向旁边挪了两个位置,躲避着爷爷手中的布鞋,边说边用手掸着身上虚无缥缈的尘土。 “你个败家玩意,穿的什么玩意啊,跟个五彩鸡似的。”伍胜光气的恨不得踹孙子两脚。 “大哥,您消消气,喝杯茶水。年轻人追潮流,咱们理解不了,也不用跟他们生气。 您这次来不就是想给庆辉找个锻炼的地方嘛,这个简单。就先在我团队做个律师助理吧,什么时候过了考试再申请做实习律师。”万可法笑呵呵道。 律师本色 第284节 “老二啊,咱家公司虽然不小,但是这孙子我放哪都不放心啊,在公司没人能管的了他,他父母又在国外,我只能扔你这儿了。 有什么问题,你也不用给我打电话,就当你亲孙子对待,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要留他一口气,剩下的随你。”伍胜光一挥手,气呼呼道。 “爷爷,您这是啥意思啊?把我这一百多斤卖这儿了呗?!”伍庆辉立刻不干了,转头看向爷爷。 “卖你咋啦?你要是不听你二爷爷的话,我立刻停了你的生活费,我让你天天吃土。一天到晚纸醉金迷的,都快废了。”伍胜光一瞪眼,伍庆辉立刻怂了,经济命脉被人拿着,不得不怂啊! “庆辉,我刚才听你说,你是在国内读的法律本科,后来又去国外读了个硕士……”万可法的话刚说到一半,被伍胜光拦住了。 第608章 不禁念叨 “老二,你可别听他瞎白活,自家孩子我最了解,他那本科是家里花钱托关系进去的,后来又在国外鬼混了两年,结果外语说的不咋样,黑省话说的贼溜,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室友是黑省的。 感情家里花钱让他去国外学东北话了!早知道我给他花点钱弄进qqhe滨大学不就得了吗,何必花好几百万跑国外去浪啊。”伍胜光一脑门官司道。 “爷爷,当着外人,你咋这么损我呢,我没拿回来一个文凭吗?正经八百的国外院校硕士。”伍庆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说道。 “你给我弄了个克莱登大学的社会学硕士学位,你咋不给我弄个联合国大学的硕士文凭啊,你爷爷是老了,但是不傻。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你二爷爷这工作,什么时候,你二爷爷给我打电话说可以了,你再回公司。”伍胜光直接下令道。 “好,没问题,我一定谨遵圣喻。”伍庆辉换了一副笑脸,看向万可法问道:“二爷爷,您给我安排个啥职位?先声明下哈,律所主任,副主任之类的职位,我可做不了。我对您这儿的业务不熟。” “我们缺个总统,你要不要试试?”万可法笑呵呵道。 送走了爷孙俩,万可法回到办公室直挠头,把黄援朝叫进了办公室。 …… 办公室内,方轶正在浏览业务群中发布的案件信息,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华氏集团的董事长张珺打来的。 “董事长,您好!”方轶礼貌的说道。 “方律师,您现在方便吗?”电话中传出张珺的声音,语速不紧不慢,让人猜不出她此时的心情。 “方便,您说。”方轶干净利落道。 “我长话短说,集团法务部的卢正风卢总一会儿去找您。 我们研发部的高级工程师谷常富是你们本地人,他在回老家休假时被抓了。这个人是我们研发部的研发人员。 我只说这么多,剩下的卢总会当面跟您沟通。这个案子拜托您了!”张珺言简意赅的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方轶说完,张珺“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自从当了华氏集团法务部刑事法律顾问后,至今法务部未向他咨询过任何法律问题。方轶昨天还在琢磨呢,要是顾问单位都这样那该多好了,一年三十万元,屁事没有,这简直就是律师心中的模范客户。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不禁念叨,昨天刚想到张董事长,今天下午就来电话了,难道真有心灵感应?!不管怎么说,拿着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在这一点上方轶可不含糊。 放下手机后,方轶琢磨着,既然张珺都亲自给自己打电话了,那么这个员工绝对不是一般的员工,也不可能只是个研发人员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是华氏集团法务部的卢总打来的,他已经到律所了。 因为卢总来的比较急,楼上的会议室都被其他律师预定了,只有两间茶室空着,方轶便将他安排在了茶室内。 茶室内,方轶冲泡着大红袍。 他对面的卢总年纪比方轶稍大几岁,长得很斯文,京城排名前三的高校法律专业毕业,后来去了美丽国留学,拿了个法学博士,入职华氏集团已有六年多,很受张珺器重。 方轶觉得,既然张珺派他来对接案件的事,说明对他十分信任。 “卢总,喝茶。”方轶将一杯茶水放在了卢正风面前。 “谢谢!方律师的茶艺不错啊!”卢正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嗯,好茶,这大红袍味道不错。” “卢总一定是个懂茶的人!”方轶一边摆弄茶具,一边微笑道。 “还可以,平时在家也会泡一壶,喝喝茶,看看书。”卢正风微笑道。 “刚才董事长给我打电话了,那个案子是什么情况?您有了解吗?”方轶微笑问道。 “说起来也不复杂,我们公司研发部的高级工程师谷常富谷总,是你们本地人,去年的时候公司开了一个新项目,让谷总牵头,上个月刚把前期工作做完。 趁着项目后期尚未正式开始,谷总申请休年假,想回老家来休息几天。公司这边考虑到研发团队前段时间挺辛苦的,就批了一部分人的年假,这里面就包括谷总。 结果谷总回来没几天就出事了,据说是涉嫌故意伤害被警方抓了。而且程序走的很快,现在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了,据说很快就会移送法院。 您是公司的刑事法律顾问,正好又在本地,所以公司就派我过来跟您沟通下案子的事。”卢正风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具体案情您了解吗?”方轶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是今天下午到的本市,因为谷总对我们公司很重要,所以一到本市,我就直接过来了。 方律师,公司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委托您办理,让我跟您对接,您看这律师费……”卢正风说着,看向方轶,等待他的回复。 “一般来说,我都是先了解案情后,再谈律师费。既然我是贵司的刑事法律顾问,贵司的案子我肯定会在正常的收费基础上打一定的折扣。 这样吧,您先让谷总的爱人办理委托手续,我先去会见下询问下情况,然后咱们再定律师费,您看如何?”方轶想了下说道。 “方律师,这个案子虽然是个人案件,但是鉴于谷总的身份比较特殊,律师费肯定是由公司这边支付,您也知道大公司申请款项程序多,手续比较繁琐,比较耗时间。所以能一次性干的事,尽量别分次。 您看这样行不行,先让谷总的爱人给您办委托手续,我这边同时申请律师费,咱们两条腿走路。 另外,董事长给我的权限是二十万以下我做主,超过二十万由董事长决定,所以,您看……”卢正风说话比较直接,方轶听得很明白。 本来方轶是好心,看过案卷,见过被告人后,可以更好的把握案件情况,谈的价格也不会太离谱,也算是对得起刑事法律顾问这个头衔。 但是今天卢正风这么一说,方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不差钱,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明了,画出了圈,方轶只能接受。 第609章 王八看绿豆 “嗯,好。律师费十五万元,案子我会尽全力。”方轶想了想说道。 人家说了权限是二十万,总不能顶格要吧。方轶估摸着对方的心理预期在十万元到二十万元之间,这案子应该不会很复杂,主要是被抓的人比较重要,否则华氏集团不会给这么多律师费。 “好。明天谷总的家人会过来找您办委托手续。我马上向公司申请费用,最长十五日,最快一周内,律师费就会汇入律所的账户。”卢正风当场拍板,说完起身便要走。 “卢总,您等下。我这儿正好有两罐朋友送的大红袍,我看您也爱喝茶,送你了。稍等片刻。”方轶起身说道。 “别,方律师,我代表公司找您办事,怎么能拿您的茶叶呢。您太客气了……”卢正风说着就要走,最后还是被方轶拦下了。当然卢正风也有半推半就的意思,虽然卢总是在国外读的博士,但是国内的人情世故他还是了解的。 卢正风是华氏集团法务部的副总,方轶有意跟他拉近距离,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沟通起来也方便。 之所以送茶叶,是因为双方是初次见面,方轶摸不准他的脾气,所以只能送些随手礼,别看两盒茶叶不起眼,但是却可以无形中拉近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以茶会友。 如果一见面就送大礼包,人家收不收是一回事,以后这关系维护起来成本会很高,不值得,毕竟方轶攀的是张珺的关系,不是他。方轶不求对方能帮自己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只求他不在张珺面前说一些否定的话就行啦。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黄援朝。 “老黄,我有个事,你帮我琢磨下,该怎么安排合适。”万可法皱着眉头道。 “啥事?”黄援朝眨着眼睛问道。 “你刚才也看到了,伍老大来了,那个年轻的是他孙子,叫伍庆辉,一个二世祖,在家里的公司干了一年多,把伍老大气的差点没住院,伍庆辉父母常年国外国内的跑,也管不了他。 伍老大把人领来了,要我给安排下工作。实际上就是想让我帮着管管这孙子。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你给出出主意。”万可法皱着眉头道。 “那个穿着粉嫩西服的是伍老大的孙子啊!我还以为是伍老大的助理呢。”黄援朝笑呵呵道。 “助理?别扯了。他是伍老大的小孙子,他上面有一个哥哥,是家族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这孙子基本上是放养,他父母都对他失去信心了,就等着他结婚传宗接代了,但是伍老大疼孙子,总想再试试,就跑我这儿来了。”万可法一脸无奈道。 “我看这孙子对咱们团队的周颖有点意思。”黄援朝眼珠转了转道。 “能吗?”万可法狐疑的看向黄援朝:“那小子可是常在花丛中转悠的主,他能看上周颖?当然我不是说周颖模样不好,咱们团队的女律师都是选拔出来的,要人有人,要个头有个头。” “这您就不懂了吧,这人啊要是常吃白面馒头时间长了也腻,突然啃一嘴栗子面的小窝头就跟见了宝似的,这叫审美疲劳。 咱周颖不论是身条还是五官、气质,绝对拿得出手,再说了那孙子可能见的都是一身风尘气的女子或者矫揉做作的站接货,小周这样的他未必真见过几个。”黄援朝亮着大白牙,低声说道。 “能吗?”万可法一脸的怀疑。 “我跟您说,刚才您是没见到那孙子看周颖的眼神,都直了,周颖走到哪,他的眼神就追到哪,有句话叫情人眼中出西施。 这要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谁都没辙。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肯定是看上了。” 说完,黄援朝喝了一口茶水,感叹道:“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如果周颖能嫁入伍家,那可真是一步登天,别人是少奋斗二十年,她可是直接躺赢,不用再奋斗了。” “那你的意思是……”万可法疑惑的眼神越来越清明。 “嘿嘿……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黄援朝坏笑道:“把那孙子交给周颖调理,准没错。” “周颖能干吗?”万可法想了想道。 “给她安排个助理有啥能干不能干的,多个打杂的不是挺好嘛。”黄援朝坏笑道。 “嗯,周颖是你徒弟,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要不你先带他一段时间,等他跟大家混的熟了,你再把他分给周颖,你可千万别强行配对,周颖那小脾气可犟了。”万可法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啥?交给我带?!周颖是我徒弟不假,但她最听方轶的,您把这事安排给方轶准成。”黄援朝急忙撇清关系道。 “主意是你出的,你不实施,谁实施?反正这个活儿交给你了,你要是安排不下去,这个二世祖就分给你当助理,出了错我扣你提成。”万可法正色道。 “不是……您这不是乱摊派嘛。”黄援朝苦着脸道。 “就这么安排了,有困难你也得干,没困难制造困难……不是,没条件创造条件你也得给我把这事落实了。就这样了!”万可法大手一挥,事情就这么定了。 黄援朝眨巴着眼睛: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弄套,给自己钻啊!这狗头军师当的…… 十多分钟后,马义提着公文包快步走进了律所,直奔黄援朝而来。 “老黄,这么急,啥事?”马义放下包,端起黄援朝桌上的大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走,去老方办公室,咱们聊聊。”黄援朝冲着方轶办公室方向努力努嘴,说道。 马义一脸懵逼的跟着黄援朝去了方轶办公室。 往日里,如果方轶不在,基本上他的办公室就是黄援朝谈事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黄律师的办公室呢。方轶觉得无所谓,反正大家关系都不错,办公室内又没有啥机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我一直跟你说让你申请个合伙人,老板也找过你,到时候给你弄一间办公室,可你非死抱着工位不放,你跟办公室有仇,还是工位上有蜜啊?”马义进了办公室后,一脸不满的抱怨道。 律师本色 第285节 第610章 海归 “我都这岁数了,就等着抱孙子了。不图名不图利,甘愿给你们当个绿叶,陪衬下你们,不是挺好嘛。再说了当合伙人业绩压力那么大,太累! 我现在想赚钱了就办几个案子,想歇一歇,就喝喝茶,跟老板吹吹牛,探讨下人生。 人活一辈子总得图一样吧!赚多少钱是多啊!所以我图的是轻松。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说着,黄援朝露出了一副小子你不懂,我是过来人我比你看的明白的表情。 “行!你是元老,你是大明白。你把我拽我屋来啥事?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在外面劈腿了?搞不定,让我帮你去给无辜少女做做思想工作,疏通下?”马义一脸坏笑道,小眼神中露出了我懂你的神色。 “劈腿?!我这么大岁数了,玩不了那高难度,怕扯到蛋!”黄援朝撇了撇嘴。 “那你啥意思?”马义疑惑的问道:“不止一个?”说完,马义嘿嘿笑了起来。 “你滚一边去吧!”黄援朝顺势踢了马义屁股一脚:“找你过来有正事。” “你说,啥正事?”马义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点了一根华子,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拉近了些,问道。 “我听老板说明天咱们团队要来一位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人家在国内学的是法律,出国又拿了一个硕士学位。 这不是国家号召学有所成的留学生回来报效祖国嘛,他就是响应召唤回来的那一批人中的一员。 你想啊,国内学的法律专业,又在国外渡过金,这逼格得多高啊!老板的意思是把他放到法顾团队去,咱们不是有好几个外资企业的法律顾问单位嘛,让他去给他们提供法律服务。 我一琢磨这样的人才,难得啊!不能都便宜了法顾团队,所以我就跟老板据理力争把他留在咱诉讼团队。老板最后被我喷的没词了,勉强同意把人留在诉讼团队了,可诉讼团队这么多律师,就这么一个海归,怎么分啊!这又成了难题。 你,我和老方都是自己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我就想把你们都叫过来,咱们合计下,给谁做助理合适。”黄援朝一边说,一边眼珠子转悠着。 “你说的海归人才是男的,还是女的?”马义想了想道。 “男的!”黄援朝说道。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你们两个分吧。”马义一口回绝了黄援朝。 “少扯淡,你对女的感兴趣,我真给你介绍个杨贵妃,你家梅小婷不挠死我!我这是为你好,你想啊,以后出去办事,给你打个掩护啥的,背个锅啥的,多好啊!”黄援朝不死心的劝道。 “拉倒吧,你要是真给我介绍个杨贵妃,我还真不稀罕,唐朝时是以胖为美,一个杨贵妃三百多斤,倒给我一座阿房宫当嫁妆,我都不要。不符合我的审美。我是一个有底线的律师! 不过你要是说打个掩护,背个锅啥的,或许还真能用上……不是,我打掩护干啥?为啥要打掩护啊?”马义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哪知道啊!甭废话,我就问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就给方轶了。”黄援朝追问道。 “不对呀……你怎么不要啊!论资历你比我和老方都老,论专业你带徒弟最专业,之前一下带了两个女徒弟……,老黄,你跟我说实话,这里面是不是有坑啊!”马义反应还是很快的。 “我……我业务少啊!他跟着我不浪费人才嘛。”黄援朝反驳道。 “不对吧!带徒弟的补助你可一分都没少拿,多个助理能帮你办不少事,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又不要你发工资。 你要是不说实话,一会儿老方回来,我就跟他说,你要给他挖坑。”马义还是很了解黄援朝的,总感觉哪不对,但又一时半会找不到原因,因为在这事上老黄太积极了,不符合他的风格。 “得!我跟你说实话吧……”万般无奈之下,黄援朝将老板找他谈话的事说了一遍,他可没说万可法指定由他落实此事,而是说新来的海归由他、马义和方轶负责安排。 “这事咋办啊!”马义没了主意,直挠头。 “要不咱俩忽悠下老方,让他把这事接下来,反正他一个人干活一天到晚也挺累的。”黄援朝极不厚道的建议道。 “嗯,我看行,咱俩再把海归美化一下,绝对没问题。”马义眼中火花四溅,与黄援朝开始密谋此事。 送走卢正风后,方轶心中美滋滋的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正看到马义和黄援朝嘀嘀咕咕的在说事。 “说话声音这么小,是不是又没憋啥好屁?”方轶笑道。 “这话说的,屁是一股气,在肚里转来转去,哪有不放之理。我们哥俩有个好事跟你说。”马义笑呵呵道。 “说吧,是不是又没茶叶喝了,想喝什么茶?我柜子里有的,你们可以随便拿。”方轶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椅上。 “呦呵,是不是接了啥大活儿?这小心情……不错啊!趁着你心情好,我先拿两盒。”说完,黄援朝快步跑到了柜子旁,蹲下身开始翻腾。 “看你心情不错,我们哥俩给你来个双喜临门如何?”马义笑呵呵道。 “双喜临门?啥案子?你说说我听听,介绍费最高百分之二十哈。”方轶双眼放光道。 “啥人啊!一天到晚想案子。我给你减减压,给你介绍个海归助理怎么样?不用你发工资,团队承担。主要是看你最近太辛苦了。”马义笑呵呵道。 “什么海归助理?”方轶一头雾水的看向二人。 “老黄,别翻腾了,说正事……,老黄……关键时刻你怎么老掉链子啊!说正事啦!”马义见老黄蹲在柜子旁鼓捣茶叶,不接话茬,催促道。 “老板今天收了一个海归,准备安排在团队里,被我拦下了……”黄援朝蹲在地上,扭着脸将之前忽悠马义的话又说了一遍:“对了,你那两盒大红袍呢?” 第611章 这球还带回传的呢? “你别找了,大红袍让我送人了。刚送出去。”方轶见黄援朝不死心,说道。 “送人啦!完了,我说你让我们拿茶叶呢,看的上眼的都拿走了,好吧,我就拿两盒铁观音吧。”一手拿着一盒铁观音,黄援朝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刚才说的助理的事咋样?你要不要?” “今天来面试的?”方轶狐疑的问道。 “对呀,上午来的,老板觉得他是个人才,为了留下他,还专门请他吃了顿饭呢。”黄援朝撒谎都不带眨眼的。 “是不是跟那个白头发的老头一起来的?”方轶问道。 “对呀,你看到了?”黄援朝心里突然凉了半截。 “穿着一身粉色西服,梳着大油头的那个年轻人,对吧?”方轶再次确认道。 “对,就是他,一表人才吧。”黄援朝继续忽悠道。 “不要,他的穿衣风格太扎眼,我受不了。”方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内的三人沉默了,黄援朝迫不得已将之前那套词又搬了出来,看向方轶和马义。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两位拿个主意吧,老板发话了,咱咋办?”黄援朝现在有点头大,早知道躲了多好,非要给老板吧吧的出谋划策,这回可好,自己钻进去出不来了。 正在三人沉默之际,突然门开了,万可法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小方……,呦呵,你们老三位都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个混全勤的主儿,都‘罢工’了呢。” “老板,您坐这儿。”马义立刻露出了哈巴狗的姿态,把单人沙发让了出来,坐到了双人沙发上。 “这一个个愁眉不展的,遇到啥难事了?”万可法坐下后问道。 “是这样,我正跟他们来个说海归律师助理的事呢……”黄援朝怕万可法把事情说漏了,急忙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下。 “你们三个是不是准备让他给我当助理?”万可法面无表情的扫了三人一眼,问道。 “这样最好。”马义顺嘴答应道。 “我看行!”黄援朝和方轶急忙点头迎合道。 “少扯淡!我踢给你们的球,还带回传的呢?”万可法问道。 三人嘿嘿一笑,低着头吸烟的吸烟,喝茶的喝茶。 见三人如此,万可法心中无奈,装作一脸严肃道:“这样吧,既然你们三个决定不了,就让伍庆辉来决定,明天我把你们的业务情况跟他说下,看他愿意跟你们谁,他要是定了,你们可不能反悔的。” 说完,万可法起身向门口走去,黄援朝喊了一声“老板英明”,随后起身跟了过去。 “老板你这招可以。”黄援朝追进主任办公室后,伸出了大拇指。 “你是咋整的,怎么跟咱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万可法疑惑道。 “我这不是为了绑定他们两个吗,多个人多份力,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黄援朝苦着脸道。 “得!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来处理。但是要由你来具体落实,周颖那边你要把握好度。”万可法转了转眼珠说道。 “好嘞,您瞧好吧。”黄援朝嘿嘿一笑。 方轶办公室内,马义吸着烟看向方轶:“老方,你跟我说说那个粉西服的事,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看了一眼,应该是老板的关系户。看那样子可能是个二代之类的,估计不是太好带。”方轶想了下道。 “嗯,要是这样确实不好带,万一出了错,说深了不是,说浅了又达不到效果,这种人不好伺候。”马义皱起了眉头。 …… 次日早上的时候,伍庆辉穿着标志性的粉嫩小西服,留着大油头,老大不乐意的走进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方轶走出办公室,去楼上会议室见卢正风和谷常富的妻子时,正巧看到律师助理领着伍庆辉走进主任办公室。 谷常富的妻子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来办委托手续的,在律师助理的帮助下,谷常富的妻子很快办完了手续。 谷常富的妻子告诉方轶,在她老公出事后,她曾找县里的律师去看守所看过谷常富,据说是因为在县里的烧烤店的卫生间放水时起了点纠纷,后来被人劝开了,谷常富回到座位。 对方不甘心,带着人过去跟谷常富要赔偿,结果双方就抡酒瓶子招呼上了。在打斗中谷常富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对方扎伤了,后来急救车把对方拉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送走卢正风二人后,方轶拿着委托手续下楼。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正在给伍庆辉介绍律所和团队律师的情况。 “庆辉啊,所里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爷爷可说了,给你剩口气,其余的都交给我了,当然了,我们是律所不是渣滓洞,不可能给你上刑,但凡事都要讲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说完,万可法看了一眼伍庆辉身上的粉嫩小西服,一脸严肃道:“明天来上班,把衣服换了,太扎眼。 另外,把你这个大油头给我弄下,干净利落就行,不要搞的苍蝇落上面都劈叉。” “二爷爷……不是,主任,这是我个人的事,我觉得吧,只要是不妨碍办公差不多就行,您得给我点私人空间。您说是不是……”伍庆辉呲牙死皮赖脸的说道。 “你要个人空间是吧,行,我先跟你爷爷谈下生活费的事……”万可法顺手拿起来桌上的手机。 “别,您别啊!我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这么地吧,我把西服换了,头型保留行吧,您得让我慢慢适应下,这咔吧一下……我有点不适应,真的。”伍庆辉求情道。 在他看来,只要生活费不断,到哪都是天堂,无非是换个玩的地方! “好吧,给你三个月的适应期,三个月一到,立马把头发给我剃了,听见没?”万可法绷着脸道。 “行!听您的。刚才您说让我自己选师父,您能不能把刚才提到的三位律师都请进来,我看看?”伍庆辉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看向万可法。 “可以呀,我让他们都进来,站你面前,正好我柜子里有茅台,我让助理再给您端个果盘,你要是对他们三个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批,你看咋样啊?孙子!”万可法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伍庆辉。 第612章 吃大户 “别!千万别!二爷爷,您说话怎么还咬后槽牙啊,我听着心里发虚。这屋里不就咱爷俩嘛,我跟您开个玩笑。”伍庆辉缩着脖子,嘿嘿一笑。 万可法经常去伍庆辉爷爷家串门,伍庆辉跟他比较熟,所以才敢这么说。 “甭废话,赶紧选。我一会儿还有事呢。”万可法没好气的说道。 律师本色 第286节 “那个搞刑事的方律师,据说挺有名……”伍庆辉想了下道。 “小子,有眼力……”万可法嘿嘿笑了起来。 方轶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万可法就带着伍庆辉进门了。 “方律师,恭喜!”万可法笑呵呵道。 方轶一见他后面的粉嫩西装,立刻无奈的伸手搓了搓脸,换了一副笑脸,装糊涂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这是咱们团队新来的律师助理伍庆辉,他对你仰慕已久,很想跟在你身边学习下。庆辉,这位就是方律师。以后跟着方律师好好学。”万可法说道。 “您好,方律师。我是伍庆辉,您叫我小辉就行。”伍庆辉非常客气的微笑道。 “您好,欢迎加入我们。工位都安排好了吗?”虽然粉嫩小西服穿着太扎眼,但是待人接物看起来还可以,方轶对伍庆辉的印象不好不坏。 “都安排了,您办公室正对着的那个工位就是我的。”伍庆辉说道。 “你们聊,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万可法离开了办公室。 说实话,方轶打心眼里不想带这位伍大公子哥,但是面上还得过得去,要是直接拒绝万可法的安排,等于打胖老头的脸,这种事方轶不能做。 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既然万可法已经安排了,那就将就着带吧,反正伍庆辉也没有律师证,最多跑跑腿,也干不了啥。 “方律师,您有什么事就招呼我,我刚来啥都不了解,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伍庆辉小话说的贼漂亮,搞的方轶都不好拒绝了。 伍庆辉也不想在律所做律师助理,但要是不听爷爷的话,粮草就没了,所以只能忍一忍,等到把万可法哄高兴了,一个电话就可以解放了。所幸这里美女不缺,没事勾搭下也能解闷。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行!今天下午有个看守所会见,你要是没事,就跟我出去转转。”方轶想了下道。 他琢磨着让伍庆辉跟自己出去跑跑,磨一磨他,说不定他受不住就跑了。 “好嘞!我需要带什么吗?”伍庆辉兴奋的问道。 在他看来这种往外跑的差事可比坐在办公室装逼强多了。 方轶见伍庆辉双眼硕硕放光,心中一颤:这小子咋这么兴奋啊! 伍庆辉刚出去没多久,马义就贼眉鼠眼的溜进来了。 “嗨!外面那个粉嫩就是昨天咱们说的那位?”马义低声问道。 “啊!咋啦,你看上啦。要不我让他直接过去找你,送货上门。”方轶笑道。 “这小西服穿的,小造型挺别致啊!送货上门就算了,我怕他把我客户吓跑了。”马义嘿嘿一笑道:“走吧,吃饭啦!” 方轶收拾了下,一出办公室,正看到粉嫩西服在摆弄电脑,想了下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叫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毕竟伍庆辉以后要跟在他身边打下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是胖老头的关系,今天刚来,吃饭都不招呼一声,方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方律师,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中午我请吧。”伍庆辉很识趣的说道。 “别,所里给你开的工资也不多,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着呢,aa吧!”方轶觉得人家刚来就请自己吃饭,不太好。 “没事,我都订好了,就在旁边楼的西贝,挺近的。我订了个包间,能坐六个人,您几位也一块吧,以后常来常往的,少不了得麻烦您几位。”伍庆辉冲着方轶身旁的马义等人微笑道。 马义和黄援朝无所谓,见有人请客自然高兴,来找方轶三人的周颖有些尴尬。 “你们去吧,我订了餐。”周颖的脸皮比较薄,觉得伍庆辉请客是冲着方轶,自己跟着去蹭饭不太好。 “别啊!这位是周颖周律师吧,周律师,以后咱们都是一个团队的,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想认识下大家,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伍庆辉直勾勾的盯着周颖,劝说道。 黄援朝偷偷用脚踢了下身旁的马义,递了个眼神。马义立刻心领神会,会心一笑:这就动手啦! “不太合适吧?”周颖想走,被黄援朝出言拦下了:“小周啊,既然伍助理有心请大家吃饭,你就去吧,又不喝酒,中午简单吃个饭而已。” 见师父都发话了,周颖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伍庆辉见周颖点头,心中暗喜,盘算着准备分步走,一回生,二回熟,三会单约,再来点小礼物、小情调,看个恐怖片啥的,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眼前的小美女。 虽然在容貌上,周颖与伍庆辉刚刚分手的小女朋友不能比,但是周颖那种气质很吸引他,还是那句话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谁都没辙,话糙理不糙,也许这就叫缘分。 吃饭时,伍庆辉之心众人皆知,却又都装作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马义和黄援朝本着吃大户的心态,什么贵点什么,方轶想笑又不能笑,心中暗叹这都是沾了周颖的光。 下午的时候,方轶叫上伍庆辉下楼准备打车去看守所,可把伍庆辉激动坏了,他打算去看看大场面,回头跟圈子里的哥们臭显摆下。 下到楼下,见方轶站在路边拦出租车,伍庆辉问为什么不开车去,方轶答车被送去保养了。 伍庆辉让方轶稍等,他转身跑进了地下车库,不一会儿一辆奔驰跑车非常烧包的停在了方轶面前。 “小伍,你这车是不错,可咱去的地方路况有点不太好,到处都是坑,就这底盘高度,能行吗?”方轶有些担心的说道。 虽然有点看不上伍庆辉,但是人家开着豪车送自己去看守所,如果不提醒一句,底盘给碰坏了,这次去看守所会见的律师费还不够人家修车的呢。 第613章 这鸡汤的药劲有点大! “没事,我小心一点不会有问题。” 今天伍庆辉高兴,别说去看守所了,就是开着跑车去爬山,他也敢一脚油门往上窜。他对方轶的提醒根本没当回事,开着车就走。一路上跑车东突西晃,吓得方轶死死的握住把手,那感觉跟坐过山车差不多。 这一路狂奔,车底盘被蹭了好几下,听得方轶直揪心,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看守所外。 方轶缓了半天,转头看向伍庆辉:“以后开车可别这么快啦,咱不赶时间。好家伙,我这速效救心丸都开吃上了。” 伍庆辉嘿嘿一笑,挠挠头道:“习惯了!下次一定注意。” 方轶下车往看守所走,伍庆辉追了过来。 “你下来干啥?”方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跟您去看守所啊!”伍庆辉一脸兴奋的说道。 “你有证吗?”方轶问道。 “身份证吗?我带了。”伍庆辉晃了晃手中的身份证。 “我给你解释下哈,咱们这次要见的当事人是个刑事案子的被告人,只有律师和实习律师才能进去会见,你拿个身份证是进不去的。你在车里等我吧!”方轶说完,向看守所走去。 伍庆辉愣在了当场:“窝草,这么多规矩。也没人跟我说过啊!” 下午五点多时,方轶和伍庆辉回到了律所。伍庆辉的工位距离黄援朝不远,见伍庆辉回来后闷头不说话,黄援朝凑了过来。 “小伍,今天去看守所感觉怎么样?”黄援朝看似非常关心,实则幸灾乐祸的问道。 “方律师进去会见了,我没证,进不去,在车里待了四十多分钟。”伍庆辉闷闷不乐道。 “你要努力啊!要不你也考个证?!”黄援朝建议道。 “黄律师,如果找关系,能弄一个证不?”伍庆辉突然双眼放光的问道。 “你要是真想弄,可以弄一个,不过你得准备好费用。”黄援朝想了下低声道。 “多少钱?”伍庆辉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这得看是谁给你办,如果是方律师办你的案子,你得准备二三十万元,如果是小周办你的案子,你准备三五万元就行啦!说不定走走老板的关系,还能给你打打折。”黄援朝掰着手指头建议道。 “啥意思啊?咋还要律师费啊?!”伍庆辉有些懵。 “你以为呢,你办假证要是被抓那可是刑事案件,肯定得方律师出马,当然小周也能办,反正你是头一次,要是不怕风险大……反正小周也是头一次弄你这种案子,双方商量着来呗。”黄援朝笑呵呵道。 “……不是,那还是算了吧!”伍庆辉苦着脸道。 这成本也忒高了!伍庆辉可不想被关进去。 “要不你买几本书,学习下,考个证,试试?”黄援朝接着建议道。 “黄律师,您可别闹了,我上大学时,我们老师都不认识我,你觉得我这情况能考过吗?我爷爷逼着我买的三大本复习教材,到现在塑封都没开……还是算了吧。”伍庆辉摇着头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好多律师之前都不是学法律的,不也照样考过了,你怕啥呀,狠命学半年,以你这智商没问题。你不是脑子的问题,是不上心,只要你真想做,肯定没问题。 你看咱们中午吃饭时的周颖律师,她是前年过得司法考试,今年拿的证,对于考试非常有经验,你正好可以咨询下她。让她帮帮你……”黄援朝一边说一边递眼神,伍庆辉脑子转的飞快。 黄援朝端了一锅熬了一下午的心灵鸡汤,全给伍庆辉灌下去了,说的伍庆辉热血沸腾的,直接拿出手机网购了教材。 当然他网购教材的目的不全是为了考试,还有泡妞的目的,如果非要用百分比去衡量的话,考试占比百分之一,泡妞占比百分之九十九(考试要是能过才怪)。黄援朝的鸡汤等于给了他一个接近周颖的新思路。 次日一早,方轶再次带着伍庆辉去看守所会见,这次是去下面县里的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谷常富。 方轶在路边等了约有十分钟,一辆大切诺基停在了他的面前。 “方律师,上车!”伍庆辉推开车门,说道。 “换车了?”方轶上车后,问道。 “昨天的车底盘有点问题,我送去4s店了,这车跑县里的路合适,底盘高,抗造。”伍庆辉兴奋的说道。 方轶心道:这小子当司机都这么兴奋,昨天老黄是怎么给他说的?这鸡汤的药劲有点大啊! 县里的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谷常富。 谷常富四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出成绩的时候,他老家在下面县里的一个自然村里。当年他以全省前三成绩考入了京城清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后来去的麻工读博士。毕业在国外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被张珺挖到了公司,专门负责研发工作。 方轶怎么也想不通,眼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皮肤有些发黑的中年男人会跟别人喝酒打架,还把人给打死了。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方轶右手拿着签字笔,准备记录。 “案发当天下午,有两个在县里教书的高中同学约我吃饭,晚饭时我们去了县里的一家烧烤店,坐下后我们就开始点菜、吃饭、闲聊。 饭吃到一半时,我去卫生间放水时,旁边也来了一个放水的,结果我刚尿完,他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我当时就蒙了,我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我尿滋他鞋上了。”谷常憋屈道。 “你尿他鞋上了吗?”方轶问道。 “怎么可能,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了您看我像那么没素质的人吗?”谷常富委屈道。 “后来怎么样了?”方轶问道。 “他揪着我的脖领子,想打我,后来被卫生间里的人劝开了,我看对方是个小年轻,比较楞,既然已经被劝开了,也就没当回事。 结果我们快吃完饭时,三个年轻人冲我们走了过来。我一看领头的正好就是之前在卫生间打我的那个男的。”谷常富说道。 第614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男的问我,把他新买的鞋弄脏了,怎么办。 我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问他们想怎么解决。他说要一万,必须马上给。 当时我同学就不干了,想跟他们理论,但是对方非常不讲道理,不依不饶的要我们赔钱道歉。 我们三个都是老实人,都不想惹事,但是对方要的太多,我同学就说要报警处理。 律师本色 第287节 结果他刚拿出手机,对方冲上去就打,店里的员工过来劝,结果对方越劝越来劲,之前在卫生间打我那小子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在旁边的柱子上敲碎了,用手里剩下的半截酒瓶冲着我脖子就扎。 我一下没躲利索,脖子和脸被划了血道子。 那小子不解气,又想扎我,我也是一股激劲儿,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抱起来一抡将,地太滑,我们俩个都摔倒在地,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正好压在了手里拿的半截酒瓶子上,腿上被扎出了血。当时他腿上的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我被吓坏了,立刻松开了他。 后来店里的人打电话叫来了急救车,后来据说人没抢救过来,死了。警察就把我给抓了,说我涉嫌故意伤害。”谷常富说道。 “当时,你和死的那个人,是谁先动的手?”方轶问道。 “他先动的手,是他先用碎酒瓶扎我的,您看我的脸和脖子上,现在还有印子呢。”谷常富说着,把脸侧了过去,露出了受过伤的部位。 “那三个年轻人你们认识吗?”方轶问道。 “我不认识,我那两个同学也不认识。要是认识就打不起来了,而且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搞不清楚是哪来的。”谷常富摇了摇头说道。 “嗯,在开庭前我会再来见你一次,沟通辩护方案。这是我记的笔录,你看下如果没有问题签个字。 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爱人吗?”方轶说完,将笔录递给了对方。 “您让她照顾好孩子,我在里面没事。方律师,您说我这种情况会被判刑吗?”谷常富一脸担忧的看向方轶。 “你的案子已经被转到县法院了,我下午会去县法院阅卷,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按照你刚才所说,我认为你有可能构成正当防卫。你等信儿吧,如果有进展我会再来见你。”方轶说道。 看守所外的大切诺基内,穿着一身深色西服,梳着大油头的伍庆辉笑呵呵的给狐朋狗友打着电话。 “……我去不了,晚上也不行,哥们我要改邪归正,我现在复习呢,准备考试。……我跟你说,现在哥们是天天跑看守所、法院。 ……啥……肯定能进去啊!都是铁磁,我一个眼神过去就得给我开门,你不信……别挂哈,我给你拍张照片。” 说完,伍庆辉拿着手机冲着看守所大铁门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看到没……啥,盗图。好,你等着,我给你拍个写实的,……去你大爷的,你才拍写真呢,你等着。” 说着伍庆辉推开车门,下车往看守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用手机拍了个自拍,再次发了过去。 “小伍,走啦!”正在伍庆辉鼓捣手机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方轶的声音。 “好嘞。”伍庆辉挂断了通话,动作麻利的上了车:“咱回去?” “不,去县里找个地方吃饭,下午去县法院阅卷。”方轶系好安全带后,说道。对于伍庆辉这种经常玩漂移,耍酷的司机,方轶每次上车第一件事便是系安全带。 “法院我能进去不?”伍庆辉突然问道。 “可以,带上身份证。”方轶道。 下午从法院回到律所,方轶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开始研究案情。 次日下午的时候,卢正风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您说可以做无罪辩护,有多大把握?”卢正风眼神中闪着光,问道。 “公安机关和检察院都认为被告人与被害人是互殴。按照案卷记录,案件的起因是被告人将尿撒到了被害人的鞋上,两人因此起了争执,因此结怨。 此后两人在店内大打出手,在互殴中摔倒,被害人被碎酒瓶刺伤左下肢动、静脉,造成失血性休克,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方轶说道。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博士,怎么可能跟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的,不计后果的打群架,互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背后一定有事。”卢正风有些小激动,猛吸了两口烟后说道。 “从逻辑上看确实不合理,我问过谷总,他说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昨天我也去事发现场看过,烧烤店的卫生间有三个小便池,距离有半米多远,不太可能出现尿滋到旁边人鞋上的情况。 您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一直在想,谷总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方轶说着看向卢正风。 “可能性不大,谷总一直在研发部门,他是个工作狂,工作上对手下人要求很严格,但是平时很随和,即便是在工作上有不同的意见,也不至于雇别人干这事啊!而且还死了一个。”卢正风眯着眼说道。 “被害人家属有没有去公司闹事?”方轶问道。 “有,最近有人在网上传了很多华氏集团的负面信息。否则董事长也不会急着派我过来跟您接洽这事。”卢正风说道。 “正常的情况下,被害人的家属应该找被告人家属闹事,或者去法院或者检察院要求从严惩处被告人,结果却去了被告人工作单位,您不觉得怪吗?”方轶问道。 “您的意思是……”卢正风一怔,随即道:“董事长之前也想到了这事,但是一直没有证据,所以不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方律师,您在本地执业,公检法的关系广,您看能否帮忙侧面打听下?” 方轶犹豫了下:“好,我试试,但不一定能成。” “没关系,我会向董事长单独申请一笔费用,不管能不能成,肯定不会让您白干。”卢正风低声说道。 方轶是本地的律师,在卢正风看来律师这个职业接触的人比较杂,而且关系也广,说不定能帮上忙。 第615章 还有希望 虽然华氏集团是家大型公司,但主要是关系都在一线超大型城市,像本市这样的二线城市,集团连个分支机构都没设,更不可能动用人力物力去拓展关系,维护关系。说白了,华氏集团根本就没看上本地的市场。 如果方轶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卢正风可以借此向董事长邀功,脸上也有光。 次日傍晚的时候,方轶把方安志接回家,给他准备好晚饭,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出门去了。 晚上八点半,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内,桌上放着两瓶茅台,六个菜,两个男人对面而坐,一个是方轶,另外一个是刚刚被扶正后没多久的刑侦大队大队长李斌。 昨天方轶送走卢正风后,给李斌发了短信,想找他聊几句,十分钟后,后者给他打来了电话,方轶把谷常富的案子跟他说了,只说这案子现在是自己在办,但是感觉这案子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太高了,不知道是啥原因。 虽然案发地不是李斌所在的县,但是李斌有个大学同学在案发地的公安部门干刑侦工作,所以李斌听方轶说完后,呵呵一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哥,我早就想请你吃饭,祝贺你升迁。但是咱身份特殊,怕影响不好。来,我再敬您一杯。”方轶端起杯,笑道。 “我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可就说不了正事了哈。”李斌笑道:“老方啊,我发现你自从当了合伙人后,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话说的,我这合伙人可不是舔出来的,每年两百万的创收,这是硬性指标,我每天一睁眼,就跟出租车司机似的,感觉欠人家五六千啊!亚历山大啊!”方轶故作惨状说道。 “你咋不说一个案子收好几十万律师费啊!不用跟我哭穷,我又不向你借钱。”李斌撇撇嘴,开玩笑道。 “你可拉倒吧,一年能碰上几个这样的大案子啊,就咱们这二线城市,经济水平这么低,老百姓赚点钱不容易,一听律师费要上万元,立刻三思后再三思,我能赚啥钱啊。”方轶嘿嘿一笑道。 “行啦,不跟你贫了。说正事,据小道消息,上面有话,要求速办你说的那案子,所以才会效率这么高。”李斌一脸严肃道。 “被告人得罪人了?”方轶眨着眼问道。 “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被告人就是一个搞科研的,一天到晚的搞研究,敲键盘,他能得罪什么人?最多了不让耗子搬家,那耗子能有那么大能量。”李斌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看了方轶一眼道。 “那是冲着被告人所在的公司来的?”方轶明知故问道。 “对喽!这是一个讲究经济效益的年代,也是一个充满了竞争的年代,至于是谁干的,我不知道,你得问被告人任职的那家公司。”李斌说完看着方轶:“咱们只是一介草民,我劝你一句,好好做你的业务,这事你千万别掺和的太深。” 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肮脏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交情是不能用金钱买来的,更不能用利益衡量。 也许金钱关系是最纯粹的关系,但却不是最稳定的关系,总有人希望找到些三观很合的人交往。李斌便是如此。 李斌之所以愿意帮方轶,与钱无关,而是他觉得方轶与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价值观是一致的,是可以深交的朋友,而且方轶办事靠谱。 “明白,我就是一个小律师,被告人的家属把这案子委托给我,我一定尽心尽力的把案子办好,其他的跟我无关。来,我再敬您一个。”方轶举起杯一饮而尽。 华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张珺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大脑不断的转动着。 “方律师有没有说其他的?”张珺转过身来,走到沙发旁坐下后问道。 “没有,他是通过关系问的,也只知道这些。看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目前行业里能跟咱们竞争的企业不在少数,即便是体量相当的也有五六家,不好查!”卢正风小心翼翼的说道。 “卢总,你带人从咱们自己人查起,先筛查下这个研发项目的情况都谁知道。把研发资料都锁起来,提高机密等级,除了我签字外,任何人不得动用这些资料。一定要低调,暗中调查。 刘助理,你通知下,项目组先做其他项目,这个项目暂停,对外就说遇到了技术瓶颈。然后你这样办……”说着,张珺将说话的声音放低到了只有三人可闻的程度。 谷常富的案子,在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的推进速度非常快,一个月都不到案卷就移送县法院了,可到了县法院后,案件却没有像方轶想象的那样很快开庭。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让方轶心中踏实的信号。如果法院收到案卷后很快开庭,那就很说明问题了,方轶对一审的结果也就不用抱任何幻想了,直接准备上诉,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二审上了。 但是现在……方轶觉得一审还有希望。 这一日,方轶正在写谷常富案子的辩护意见。周颖双眼放光的快步走进了办公室:“方律师,好消息。” 方轶还没说话,门外一直盯着周颖的伍庆辉嗖一下窜了进来:“啥好消息?” 最近一段时间下班后,伍庆辉以法考复习的名义没少找周颖咨询,黄援朝也以同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为由,让周颖有空多帮帮伍大少爷,给伍大少爷提供了接近周颖的机会。 虽然周颖觉得伍大少爷脑子里的专业知识跟屎一样,但是人家见天的请大家吃饭,又服务周到,吃了人家的嘴短,不帮忙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得空也传授些考试经验给伍庆辉。 能与周颖一起讨论问题,对伍大少爷来说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在周颖翻书给他讲解法条时,从侧面看着周颖专注的样子,他感觉那就是一种享受,不管听懂听不懂,他都会极其认真的点头。 第616章 都很不爽 刚刚周颖拿着一份文件跑进方轶办公室时,伍庆辉也跟了进来。 “你拿个茶壶干嘛?”周颖一回头,看到伍庆辉提着一个玻璃茶壶跟在身后,问道。 “啊……没事,我看看方律师茶杯里有没有水。”伍庆辉一愣,紧跟着来到了方轶办公桌旁。 “小周,什么好消息?”方轶问道。 “您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杨荣伟抢劫的案子吗?”周颖兴奋道。 “杨荣伟?”方轶疑惑的看向周颖。 “就是入室抢劫,把被害人打成重伤那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一审法院判被告人死缓,二审改判死刑立即执行,最高院进行死刑复核的那个案子。”周颖道。 “想起来了,那个案子的最高院死刑复核结果下来了?”方轶问道。 “下来了,最高院改判了,这是最高院的判决书。 经复核,最高院认为,被告人杨荣伟以暴力手段入户抢劫他人财物,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造成被害人重伤的严重后果,应依法惩处。 一审、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但是鉴于被告人杨荣伟系初犯,犯罪后果尚不属特别严重,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对其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 一审判决量刑适当,二审改判不当,应予纠正。判决如下: 一、撤销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中对被告人杨荣伟的量刑部分; 二、被告人杨荣伟犯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周颖字正腔圆的读完最高院的判决书后,将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窝草,抢劫重伤被害人,被判死缓,你怎么这么高兴?不得严惩吗?”伍庆辉自认为很有正义感的说道。 “作为一个老百姓,你这么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作为一个法律人,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合适了,任何犯罪都要讲究个危害程度,如果不是罪大恶极,是不能判死刑的,明白了吗?”周颖老气横秋的说道。 “明白,我一会儿回去就记在小本子上。”伍庆辉很狗的说道。 “方律师,我先回去了。”周颖说完,转身迈着豪迈的步伐出门去了。 “嗨!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方轶笑呵呵看向伍庆辉提醒道,后者正站在一旁抻着脖子向门外看着,仿佛魂已经被周颖勾走了。 律师本色 第288节 伍庆辉一脸的尴尬,嘿嘿笑道:“我主要是想给您添点茶水。” “算啦吧,你那是红茶,我这是绿茶……”方轶一笑。 谷常富的案子终于开庭了,伍庆辉虽然不能坐在辩护席上,但是可以申请旁听。谷常富的妻子和卢正风也在旁听席上。 与两位女检察员并排而坐的是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代理律师,本案的被害人家属委托律师向被告人主张五十万元赔偿。 方轶坐在辩护席上一边听着检察员宣读起诉书,一边看着起诉书复印件。 “……本院认为,被告人谷常富在烧烤店卫生间与被害人李涛结怨,后二人在烧烤店内互殴,最终导致被害人被自持的碎酒瓶扎伤致死。 被告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谷常富认罪认罚,且被害人存在一定的过错,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的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书宣读完毕。”女检察员一脸正气的宣读道。 “被告人谷常富,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法官。 “我听清楚了,我对指控的罪名有异议,我认为我不构成犯罪,我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当时在卫生间发生争执时,我根本没有把尿滋到李涛的鞋上,是他找茬想要打我,后来被人劝开了。之后我到了大厅,李涛又带着两个人来找我,是他先动的手……”谷常富辩解道。 之前方轶见他时,把案情分析了一遍。当年谷常富靠自己苦学获得了留学的资格,并且读到了博士,脑子绝对够用。他知道自己要是认了,很有可能这辈子就毁了,会成为公司之间竞争的牺牲品。 所以当方轶离开看守所后,他立刻有了决断。 坐在公诉人席上的两名女检察员听完谷常富的辩解后,立刻瞪起了眼,脸上都挂霜了。之前在看守所时谷常富可是认罪认罚的,上了法庭立刻就翻了,这特么也太不老实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看了一眼公诉人,说道。 “被告人谷常富,你在卫生间时是否留意过旁边有人?”女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注意到了,但是我跟对方有一定距离,我又没有转身,根本不可能把尿液撒在他的鞋上。”谷常富解释道。 “如果没有撒上,为什么被害人不打别人,要打你?”女检察员问道。 “我要说被害人是没事找事,你信吗?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谷常富心中十分不爽。 “你们在大厅是怎么打起来的?”女检察员心中比他还不爽,语气更加阴冷。 “还是因为卫生间里的事,他带两个人过来找茬,跟我要一万元赔偿。”谷常富道。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女检察员追问道。 “我当时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被害人要一万元赔偿,简直就是明抢,他们是在讹人。我同学要报警,他们冲上来抢手机,双方就打起来了。”谷常富如实说道。 “被告人,你和被害人是谁先动的手?”女检察员问道。 “他先动的手。”谷常富道。 “他是怎么做的?你又做了哪些动作?”女检察员问道。 第617章 互殴vs正当防卫 “他先用碎酒瓶扎我,把我的脖子和脸都扎伤了。我一闪,趁机抱住了他的腰一抡,结果地面太滑,我们两个都摔倒了,后来他手里的碎酒瓶扎在了他大腿上,再后来被送去医院人就没了。”谷常富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女检察员心里合计着如何调整量刑的刑期,因为谷常富当庭翻了。 ……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随后看向被告人,说道:“被告人谷常富,你与被害人认识吗?” “不认识,我从未见过他。”谷常富道。 “你们第一次发生矛盾是在什么地方?”方轶问道。 “在卫生间。”谷常富答道。 “你们有动手吗?”方轶继续问道。 “他打了我一拳,我没有还手,他再想打我时,被人拉开了。”谷常富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方轶问道。 “我回去跟同学继续喝酒聊天。我们快吃完饭时,李涛带了两个人找了过来,硬说我把尿撒在他鞋上了,跟我要一万元赔偿,我没给,他拿着碎酒瓶冲我脖子就扎,嚷嚷着要给我放血。 我躲开后,从后面抱住了他,后来我们摔倒了,他被自己拿的碎酒瓶扎伤后没抢救过来。”谷常富思路非常清晰的说道。 “也就是说,在卫生间你们并未打起来,后来你回到大厅吃饭,对方又来找你要钱,才打起来?”方轶看着被告人确认道。 “是的。”谷常富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向审判长。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现在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认为,被告人谷常富的行为属于互殴中故意伤害他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鉴于双方均有过错,我们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八年的处罚。完毕。”女检察员道。 …… 被告人的自行辩护基本上与之前一致。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谷常富与被害人在卫生间互殴被人劝阻后,被害人再次找到被告人,并对其进行突然袭击,被告人谷常富出于防卫目的制止他人行凶的行为属正当防卫,被告人在本案中不应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理由如下: 一、正当防卫是公民对抗违法犯罪行为的重要武器 根据《刑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由此可知,正当防卫必须具备以下条件: 首先,必须实际存在不法侵害行为。这是正当防卫成立的前提条件。 其次,正当防卫针对的是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不法侵害尚未开始或已经结束,都不能进行正当防卫,即事先防卫与事后防卫都不属于正当防卫。 再次,正当防卫行为必须针对不法侵害者本人实施。对不法侵害人以外的人,不能进行正当防卫。 最后,正当防卫行为人必须具有防卫意图。防卫意图,是指行为人为保护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权利免受侵犯而决意制止不法侵害的心理状态。 由上可知,正当防卫不仅不构成犯罪,还是法律赋予公民同违法犯罪行为作斗争的重要法律武器,是受法律保护的正当行为。 二、互殴与正当防卫的转化 互殴,是指双方均具有侵害对方的故意,进而实施的相互侵害的行为。因此,互殴双方的行为均属于不法侵害,不构成正当防卫。 但是在司法实践中,互殴与正当防卫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当互殴中的双方停止后,一方再次加害对方时,此时加害一方的行为性质会发生变化。上述情形一般可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双方停止斗殴后,一方受他人鼓动或出于报复目的,再次突然袭击对方; 第二,一方自动放弃斗殴或主动退出斗殴现场,另一方继续追打对方。 不管出现上述哪一种情况,现实情况都将由互殴转变为一方追打另一方。被殴打方也由侵害方变为了被侵害方。 根据《刑法》关于正当防卫的规定,被侵害一方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不受侵害而实施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因此,互殴结束后,一方突然袭击或继续追打另一方的行为,另一方是享有正当防卫的权利的。 此时,被侵害人出于防卫目的而依法实施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依法具有正当防卫的性质。 (注:互殴中的一方自动放弃斗殴或主动退出斗殴现场,应当具有彻底性。互殴中双方打斗此消彼长、强弱转换等情形的变化不属于彻底放弃斗殴,或者退出现场) 三、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互殴,构成正当防卫。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在案证据,本案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争执阶段。被害人李涛与被告人谷常富在卫生间,因尿液撒到鞋上一事,发生争执。此时,双方发生了肢体接触,后被人拉开,双方争执结束。 第二阶段为争执后的阶段。被害人与被告人结束卫生间内的争执后,各自回去继续喝酒聊天。 此后不久,被害人李涛来到被告人谷常富面前,索要一万元赔偿,该赔偿款具有敲诈的性质,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报复被告人。”方轶说到此处停顿了下。 第618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另外,从被害人抄起空啤酒瓶,将酒瓶磕碎后持碎酒瓶找被告人索要钱款的行为中,也能看出被害人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被告人,已构成寻衅滋事。 此后,被害人李涛称要给被告人‘放血’,手持碎酒瓶向谷常富面部扎去。谷常富躲闪不及被扎伤左颈、面部。 被害人的行为实质上属于互殴停止后,一方又突然袭击的情形。此时,双方不存在互殴的情形,被害人带人找茬,其目的在于殴打被告人出气,而被告人谷常富并无打架的故意,只是在被害人行凶时被迫进行防卫,故被害人李涛属于不法侵害人。 被告人谷常富在被被害人刺伤后,为制止被害人继续对自己实施不法侵害,采取了抱住被害人李涛后腰的防卫方法,后由于地面湿滑,两人摔倒。 被告人谷常富系出于防卫目的,制止被害人李涛用碎酒瓶实施不法侵害的行为,被告人的行为符合《刑法》中规定的正当防卫的条件,而且防卫行为并未超过必要的限度。被害人李涛被自己手持的碎酒瓶扎伤致死是谷常富本人不可能意料到的。 综上所述,被告人谷常富与被害人在卫生间内争执结束后,被告人为制止被害人李涛突然袭击而实施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被告人对实施防卫行为造成的后果,不应负刑事责任,也不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完毕。”方轶说完后,放下了手中的书面辩护意见。 (注: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妥善办理轻伤害案件的指导意见》,高检发办字〔2022〕167号,明确要求准确区分正当防卫与互殴型故意伤害。并列举了典型案例。 指导意见指出,因琐事发生争执,双方均不能保持克制而引发打斗,对于过错的一方先动手且手段明显过激,或者一方先动手,在对方努力避免冲突的情况下仍继续侵害,还击一方造成对方伤害的,一般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 但是该条中除了先动手的限制条件比较明确外,剩下“明显”、“过激”等词如何定义,太过模糊,仍然要看主审法官如何把握,很考验法官的日常生活经验和专业水平。 但该指导意见的出台,在作者君看来,是法制的前进,法律规定更贴近实际,更接地气了,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阅下) …… 法庭内最紧张的莫过于被告人谷常富。因为本案的判决将决定日后他还能否再从事心爱的研发工作,也有可能彻底改变他人生下半场的走向。 短暂的休庭后,被告席、旁听席和辩护席上的众人心情忐忑的看向审判长。 法院认为:被害人李涛持碎酒瓶伤害被告人谷常富的行为属不法侵害。被告人谷常富在被李涛扎伤左颈、面部的情况下,为阻止李涛继续实施伤害行为,躲至李涛身后,抱住李涛的腰,随后两人滑倒,致使李涛被自持的碎酒瓶扎伤致死。 被告人谷常富为使本人的人身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属正当防卫,对不法侵害人造成的损害,不负刑事责任,亦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判决:被告人谷常富无罪,且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案件判了,被告人谷常富被当庭释放。 旁听席上的伍庆辉真真的体会了一把方轶的专业,那种坐在辩护席上“舌战群儒”的感觉,让他大呼过瘾。 律师本色 第289节 谷常富及其家人对方轶万分感谢。 有人欢喜有人愁,几天后,在拿到判决后,被害人家属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了上诉。检察院也以被告人的行为属于互殴中故意伤害他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不属正当防卫为由提出抗诉。 谷常富和其爱人再次找到方轶,办理二审的委托手续,方轶又收了十万元律师费。当然费用仍然由华氏集团承担。 但是二审尚未开庭,市检察院审查抗诉意见后,撤回了对该案的抗诉。这让方轶大感意外,看来还是市检察院水平高。 中院对该案进行审理后,做出裁定,准许市检察院撤回抗诉,并驳回了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的上诉。至此,谷常富故意伤害案结案。 在拿到二审裁定书后的次日,卢正风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会议室内方轶将裁定书交给了他。 “卢总,谷总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有眉目了吗?”闲聊时,方轶顺嘴问了一句。 “有结果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公司已经处理完了,跟您说说也无妨……”卢正风一脸轻松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在卢正风与方轶对接案件时,张珺就已经开始派人私下调查相关情况了,后来方轶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卢正风后,张珺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谷常富是集团研发部的总经理,主导新项目的研发工作,华氏集团非常注重公司机密的保护,每年花费在商业秘密保护上的费用都有大几千万,而且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张珺觉得这次谷常富的事,问题肯定出在公司内部。 经过调查,最后确定嫌疑人为研发部的副总葛宏,葛副总是最早集团从研究所挖过来的高级工程师。 后来因为业务能力不能达到集团的要求,张珺又挖来了谷常富,谷总一来就主导了好几个大项目,风头一下盖住了葛宏。葛宏见上升无望,心生妒忌,便打算卖些资料赚点外快。 结果被华氏集团的竞争对手盯上了,竞争对手从葛宏手里买了几次资料后,发现谷常富正在带人研发新项目,就打算让葛宏偷些项目数据出来。 葛宏有他自己的算盘,他跟对方谈条件,偷数据可以,但是必须把谷总干趴下,让他最少半年内无法参与研发。 葛宏的目的很简单,把谷总干趴下后,华氏集团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大概率会重新启用他,他就可以利用之前谷总的研究数据和团队为自己谋利,巩固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可以接触更多的新项目信息。 第619章 真敢玩命啊! 经过一番沟通后,竞争对手同意了葛宏的意见,安排了一位副总处理此事,这位副总从公司要了五十万费用,自己扒了一层皮后,让手下人找中间人做事,结果手下人扒来扒去,最后真正用到事情上的费用也就五万元。 中间人看着手里的五万元,又扣了二万,剩下三万元在地面上找了三个无业青年小痞子,一人一万元费用,要求只有一个让谷常富在床上躺半年。 但就在此时谷常富休年假回来家了,三个小痞子想赚钱便跟了过来,恰巧打听到谷常富的同学在县里的烧烤店请吃饭,于是三人去了烧烤店。 三人不过是街面上的混混,吓唬小学生要点零花钱还行,当然在接这活儿时,他们可没照实说,看在叁万元的面子上,三人一顿吹牛逼,没想到最后真把活儿拿下了。 三人进了烧烤店,边吃边商量怎么动手,直接冲过去就开打,肯定不行,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对谷常富三人的情况不摸底。 最后三人中有人提议制造摩擦,搞成互殴,然后借机把谷常富干趴下,只要不致命,被抓住大不了赔点钱,这事就算是做了,三人以前找学生碰瓷就是这么干的,算是有些经验。一共才三万元,不值得冒太大风险。 于是便有了后面烧烤店打架的事,可谁都没料到出了意外,打人的人没把对方干趴下,把自己给干死了,结果一下子把谷常富送进了公安局。 竞争对手没想到五十万元会有这样的效果,居然把谷常富搞进了公安局,直呼三个小痞子专业,真敢玩命啊!于是便运作了一把。 被害人家属请律师打官司索要死亡赔偿金。找三个小痞子的那位中间人,想要抱粗腿,向雇主邀功,便鼓动被害人家属去华氏集团闹事,索要赔偿,结果引起了张珺的怀疑。 后来葛宏跟竞争对手的人接触时被私家侦探拍了照片,张珺直接摊牌,葛宏傻了眼。华氏集团在外省关系弱些,但是在公司所在地的关系还是可以的,报警后,经侦通过葛宏及其妻子的银行转款记录摸到了线索。 最后葛宏不得不承认倒卖公司机密和设计害谷常富的事情。但是当经侦去抓转款方时,却发现对方是一个村里的孤寡老人,他也不知道是谁用他的银行账户给葛宏转的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账户。 竞争对手对葛宏所说一概不承认,而且声称之前跟葛宏接触的那位员工早就辞职了,最后一期社保和工资的日期是三个月前。在葛宏案发后的第三天那位员工去了派出所投案自首,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方轶惊讶道。他没想到谷常富的案子后面有这么多事。 “结束了!要不还能咋办。竞争对手已经把锅都甩到外太空了,没辙了。”卢正风一脸无奈的说道。 “也是,没有证据,不好办。”方轶道。 “这种事在同行之间太常见了,都是相互安插眼线,要不怎么会有商业间谍。 对了,董事长让我谢谢你,这个您收下。”卢正风从包里掏出二万元现金放在了桌上。 “这……”方轶一怔,迟疑的看向卢正风。 “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嘛,不会白让您帮忙。这是辛苦费。”卢正风一笑。 方轶一笑,将钱收了起来。 谷常富的案子结束后,方轶休息了几天没接案子。 伍庆辉见方轶不往外跑了,觉得没意思,便开始实施他的泡妞大计,每天瞄着周颖,只要她一有空,立刻各种零食伺候,美其名曰周颖给自己辅导考试辛苦了,连带着法律援助组的三位律师都沾光,桌上总有吃不完的零食。 一开始周颖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伍庆辉送的都是些小吃,也不值什么钱,又不太显眼,而且见者有份,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这一日,方轶正在与黄援朝在办公室内喝茶聊天,突然久未联系的欧阳杰给他打来了电话,一会儿要带位客户过来。方轶一怔,这是又有案子啦!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在楼上会议室见到了欧阳杰,跟着欧阳杰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叫吕元仁的中年男人。 吕元仁长得很壮实,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小平头,看起来很精神。 “方律师,这位是我哥们吕元仁,他小舅子出事了,想找您咨询下。”欧阳杰开门见山道。 “方律师,我听欧阳杰说过,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网上有很多关于您的介绍。这次麻烦您了。”寒暄中,吕元仁眼神中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没事,不麻烦。您带案件材料了吗?您小舅子是因为什么被抓的?”方轶问道。 方轶上楼来会议室时,伍庆辉正拿着考试教材跟周颖腻歪呢,所以方轶没有打搅他的好事,一个人来的会议室。 “带材料了,这是一审的刑事判决书,您看下,我昨天拿到的。”吕元仁将一份刑事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通过判决书,方轶大概了解了案件事实。 吕元仁的小舅子叫毛得文,今年二十岁,家住在隔壁市下面的县里的一个自然村。 毛家从祖辈就开始经商,家里有钱,再加上千顷地一根苗,所以从小对毛得文宠得不行。 吕元仁家在县里有点小影响力,比较吃得开。毛得文上面只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吕元仁。 毛吕两家联姻后,吕元仁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帮小舅子干了不少擦屁股的事。毛得文觉得姐夫能帮自己摆平一切,自己又有钱,所以在县里张狂的很。 案发的前一天,毛得文驾驶自己的奔驰车从临县参加朋友的婚礼回来,在国道上被查酒驾的交警拦下,要求按顺序排队查酒驾。 毛得文在婚礼上喝了两杯啤酒,一见交警立刻就慌了,他想跑但是前面有武警的巡逻车,后面排了一堆的车,奔驰车根本就开不出去。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下车后,撒腿就跑,旁边执勤的交警一见立刻指挥人围追堵截。 第620章 憋屈的姐夫 毛得文的小体格整天花天酒地的,哪里跑得过生龙活虎的武警战士,跑出去没有三十米就被按住了。 交警拿来酒精检测仪,让毛得文吹,毛得文被人掐着脖子没办法,只能吹。交警看了下数据,转头问他跑什么。 毛得文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喝酒了,怕被查,所以就跑。交警闻言笑了,拿来测试仪给他看了看,告诉他不够酒驾标准,不用跑。 毛得文一见大笑,觉得自己运气爆棚,逃过一劫。 随后,交警例行公事的让他拿驾照检查,毛得文答应一声回车取驾照,没等拉开车门,他脑袋嗡的一下,脑门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去年的时候,他因为酒驾被抓,姐夫帮他运作了下,虽然没关多久就出来了,但是驾照被吊销了。刚才他净想着酒驾的事了,把这茬忘了。 交警见他不动,催促他拿驾照,他咧着嘴谎称驾照忘记带了,后来交警把他的奔驰车扣了,又罚了二百元。 次日中午,毛得文打听到自己的车停在交警中队大院内,便于当晚十一时许,潜入该院内,发现大门处只有一名五十多岁的值班人员,便趁其不备溜进大院,拿着奔驰车备用钥匙,准备将车开走。 值班人员发现后上前制止,毛得文趁其不备用地上的砖头将其砸晕,拖到墙角,并用车里的绳子将其手和脚捆绑,用毛巾和布条堵、勒住对方的口鼻。 次日接班的来了未见到昨日值班的同事,以为他去上厕所了,后有交警偶然间在墙边发现了被捆绑的那位值班人员,后者身体都僵硬了,经尸检,其系窒息死亡。 同时,交警发现停在院内的奔驰车也没了。 一开始毛得文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觉得只是把自己的车偷偷开走,打伤了人,家里花点钱,再找姐夫拖拖关系这事就了了,后来有人告诉他,晚上值班的那个五十多岁的人死了。 得到消息后,毛得文立刻腿软了。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跑路,结果刚到火车站便被警察抓住了。 随后检察机关以毛得文犯故意杀人罪,将案件移送中院审理。 中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毛得文盗取自己暂被国家扣押管理的财产,遇到值班人员制止时,当场使用暴力,致人死亡,其行为构成抢劫罪,且手段残忍,后果严重,应依法惩处。 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清楚,但定性不妥。毛得文的辩护人关于毛得文的行为构成过失杀人罪的辩护理由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不予采纳。 一审判决:一、被告人毛得文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案涉奔驰车依法发还。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毛得文不服,向省高院提出上诉,称自己无杀人动机,一审判决定性不当,量刑畸重。 “王律师,我也不怕你笑话,欧阳跟我是铁哥们,咱们都不是外人。 我特么都不知道这王八蛋当时是咋想的?一台奔驰车而已,用得着把人弄死吗?还特么在交警队的院里弄的。我找关系都没用。”吕元仁一边抽烟一边骂人,被气的够呛。 “出事后,毛家让自家的法律顾问介绍了一位当地有名的刑事律师,但是案子打到最后,还是给小毛判了死刑。 这不是要上诉嘛,毛家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在咱市里请律师打二审。我跟吕元仁都是圈子里的人,他知道我以前的案子,现在又做这个,就给我打了电话……,这关系都不远。”欧阳杰解释道。 “嗯,我明白。”方轶放下刑事判决书看向二人。 “方律师,我也不瞒您,在来这儿之前,我也咨询了好几位律师,我还特意往京城跑了一趟,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律师说,我小舅子偷车这事不属于盗窃,但是偷车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人伤亡,构成故意伤害罪或故意杀人罪。 也有律师说,凡是被交通管理部门依法查扣的车辆,应以公共财产论。我小舅子在盗窃该车辆的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人伤亡,构成抢劫罪。 我这几天腿都跑细了,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摊上这么一个小舅子,真特么没辙。不给他跑还不行,老丈人和我媳妇一天到晚的催!”吕元仁一脸无奈道,感觉很憋屈。 “我初步判断,您小舅子不构成抢劫罪,毛得文‘偷’的是自己的车辆,他并没有损害其他人的权益,所以不符合抢劫罪的构成条件。 另外,您小舅子也不应构成故意杀人罪,他没有杀人的动机,也不存在杀人的故意,他去交警队的目的是偷回自己的车,并不是去杀人。 但是,您小舅子毛得文在偷车的过程中,使用暴力伤害他人致死,其行为有可能会构成故意伤害罪。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的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方轶想了想道。 “您的意思是我小舅子有可能被换个罪名,最后的结果还是死刑?”吕元仁消化了下方轶的话,问道。 “极有可能是死刑,但是不一定是立即执行,说不定能判死缓。当然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也与律师的专业能力有关。”方轶一脸认真的说道。 “方律师,您说毛得文这案子会不会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之前有个京城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在饭桌上曾经提过一嘴。 我对这事不懂,所以想再请教您下。”吕元仁突然问道。 方轶想了下说道:“您说的是《刑法》第三百一十四条,隐藏、转移、变卖、故意毁损已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 我认为您小舅子的案子不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我给您解释下,你就明白了: 首先,咱们先说查封、扣押、冻结这三个词在法条中的意思。 查封,是指司法机关签封,这种签封应载明查封日期、查封单位并盖章,物品一经司法机关查封,未经查封机关批准不得私自开封、使用,更不得变卖、转移。 扣押,是指司法机关因办案需要将与案件有关的物品暂时扣留。这种扣押,一般是将物品扣在司法机关,但一些大宗物品也可扣押在仓库等地。 律师本色 第290节 冻结,主要是指冻结与案件相关的资金帐户,一旦冻结,不经依法解冻,该项资金不得私自使用,更不得转移。” 第621章 只要人不死就行 “其次,法条中规定的四种行为:隐藏、转移、变卖、故意毁损。 一、隐藏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的物品。这个好理解,我不用多解释。 二、转移已被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主要是指将已被查封、扣押的物品转移到他处,脱离司法机关的掌握,或者将已被冻结的资金私自取出或转移到其他帐户。 三、变卖已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的物品。说白了,就是将已被查封、扣押的物品以各种形式卖给他人。 四、故意毁损已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的物品。‘毁损’包括采用打碎、拆卸、涂抹等破坏性手段使物品失去原貌,失去原来具有的使用价值和价值。 最后,再说说该法条中规定的‘情节严重’的标准,这里的情节严重主要是指行为人做出上述行为后,严重妨害了司法诉讼活动的正常进行或者使国家、集体、公民的利益遭受了重大损失。 本条规定的隐藏、转移、变卖、故意毁损已被司法机关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的行为不仅限于刑事诉讼,还包括在民事、行政、诉讼中的行为。”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表弟的奔驰车被交警扣了,我表弟把车偷走,是不是构成转移被扣押的财产?”吕元仁越听心里越突突,这罪名怎么还越说越多了。 “不是您想的那样。”方轶一笑。 “方律师,我没学过法律,您说的虽然我都明白,但是一联系到我小舅子的案子我就懵逼了。您用大白话给我说吧,别让我猜了。”吕元仁苦着脸道。 “这么说吧,当时交警扣你小舅子车时,你小舅子是否涉案,不管是刑事案件、民事案件,还是行政案件?咱们不提后来偷车的事。”方轶问道。 “没有,这个我可以打包票,他的事都是我给平的,绝对不涉案。”吕元仁拍着胸脯道。 “那好,交警扣车是为什么?”方轶继续问道。 “因为那王八蛋没驾照。”吕元仁骂道。 “所以啊,您小舅子的奔驰车被扣不是因为涉案,充其量是个行政强制行为,连行政处罚都算不上。所以您小舅子不构成非法处置扣押的财产罪。”方轶解释道。 “你要是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我小舅子就剩故意伤害罪了呗?”吕元仁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吕哥,您看,我就说那帮学校的老学究不管用,纸上谈兵行,动真格的不灵,这回您信了吧。 方律师很专业的,我有切身体会,之前我给方律师介绍的几个案子,方律师办的都很漂亮。不敢说全国,但至少在咱们市里,只要是市里中院和高院的案子,方律师绝对没问题。 您上网一搜就能看到方律师的新闻,妥妥的刑事方面的大咖,要不然我也不会给圈里的朋友介绍过来。绝对靠谱!”欧阳杰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捧了方轶一把。 花花轿子人人抬,这年头酒再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方轶也希望有人捧。 “毕竟人死了,故意伤害这个罪名他逃不掉。”方轶说道:“如果您要是能弄到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保命的可能性更大些。但是起步有可能也得无期。” “这事还真办不了,我找人去过被害人家里说和,但是对方根本不搭理,说不要钱,就要我小舅子判死刑。 后来我们又找相关单位的领导说和,最后给了对方八十多万,又给被害人儿子安排了工作,被害人家属总算是不闹了,但是说什么也不给出谅解书。 后来中院的判决下来了,我老丈人又后悔了,觉得掏了钱了,人还是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有点不划算。但是钱已经给了,只能找律师接着打二审。 要我说法院判的好,早把他毙了,我也省心。” 说完,吕元仁从烟盒中又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一脸无奈的说道:“哎!有什么办法……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还得接着管啊!方律师,这案子要是委托给您,律师费您怎么收?” “先说说你们的诉求,您要是说让我把毛得文弄出来,我肯定没那本事。”方轶直接摊开了说道。 “我们没有那么大奢望,至少我没有。我觉得只要人不死,我老丈人就能接受。后期我老丈人要是愿意花钱再运作。”吕元仁想了想道。 “我只能说尽量,不敢给您任何保证。如果您和您老丈人信得过我,我可以接这个案子,律师费二十万。”方轶斟酌了下说道。 “行,这样,我回去给我老丈人商量下,他要是同意,我给您打电话。马上办委托的事。”吕元仁点头道。 楼下伍庆辉还在跟周颖腻歪:“周律师,这个法条怎么解释。我实在搞不太明白。” “哎!我说你什么好,这个不是昨天刚给你解释过吗?这半天我给你讲了不下五个案例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哦,我明白了。说,是不是王律师雇你过来的?”周颖瞪着眼睛,盯着伍庆辉问道。 王德友刚从法院回来,坐在一旁喝着茶水,吃着零食,笑呵呵的看着二人。 “啥呀?王律师没雇我,真的,你啥意思啊?”伍庆辉有点懵逼,跟不上周颖的节奏。 “不是王律师雇你过来缠着我,不让我拿新案子?”周颖转头看向王德友,半开玩笑道:“老王,你真没雇他?” “小周啊!虽然我没雇小伍,但是我还是很希望他过来向大家请教问题的,我想大家也是这个意思,对不对?”王德友笑呵呵的转头看向旁边的法律援助组的两位律师,说道。 “对对,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源。”另外两位律师笑呵呵的跟着附和道。 周颖看着几位同事人手一袋零食吃的津津有味,突然醒悟了:“老王,你们几位不能这样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道德的。” 众人听完后,哈哈大笑。伍庆辉站在一边挠头,一边琢磨看来送零食还是有作用的。 第622章 咋就那么虎逼! “小伍啊,你也别老顾着学书本上的知识,也要增加实务知识,方律师去哪了?”王德友笑呵呵道。 “啊!方律师,不是在办公室吗?”伍庆辉被问的有点发蒙。 “不对啊,我刚才看到他去楼上了,肯定是去谈案子了。”一位女律师说道。 “是呀,那什么……周律师,回头我再找您请教问题哈,我先去楼上看下。”说完,伍庆辉转头快步返回工位,拿了笔和本向楼梯方向走去。 其实他是不想上楼的,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不去看看,那意图太明显了,不好。以他的泡妞经验,这种事要想长久就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由此可见,他还是很有心机的。 …… 村里建的最好最阔绰的豪宅就是毛得文家的,毛得文的父亲叫毛万钢,村里人都称呼他大毛子,在十里八乡是首屈一指的有钱人,要不然吕家也不会极力撮合儿子与毛家闺女的婚事。 大毛子不仅在县里有房,在市里和京城也有房产,但是大毛子觉得即便是住在京城的别墅里也不如住在老家舒坦。市里高档小区内二百多平的大平层,对他来说就是鸡窝,住着憋屈。 毛家虽然有钱,但是在关系上不如吕家。所以当吕家向毛家提亲时,大毛子立刻就同意了,当然陪嫁相当丰厚。 两家联姻最苦的是吕元仁,本来小伙长得有些小帅气,身边不缺姑娘,也有对上眼的,谈的挺好。 可吕家老爷子一顿鞋底子,吕元仁不得不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牺牲个人利益,被老爷子强按着与毛家那位长相实在是一言难尽的长公主成亲。 用吕元仁他妈的话讲,长相好看有啥用,是能顶吃还是能顶喝?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毛家长公主虽然人样子长得……算了不提人样子了,但是人家屁股大,能生养,错不了。 吕元仁就这样被母亲洗了三天脑后,晕晕乎乎的成了亲,还别说吕母的话还真准,毛家长公主过门一年多点给吕家生下了一位带把的,从此地位稳固。后来又怀孕,国内计划生育,两口子跑到国外住了半年多,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都是顺产。可把吕家老两口乐坏了。 从此毛家长公主在吕家的地位稳固,关起门来在家里说一不二,吕元仁只能小心伺候。稍有不顺心,毛家长公主就会向吕老爷子告状,吕元仁少不了一顿训斥,偶尔还会挨踹。 这次吕元仁小舅子出事,毛家出钱,让吕家帮忙活动,实际上办事的就是吕元仁。吕元仁跟个碎催似的跑东跑西,舍脸办事。结果中院还是给毛得文判了个死刑。 吕元仁真恨不得法院立刻下判决,枪崩小舅子,省的他天天给小舅子擦屁股。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毛得文家里有那么多钱,想要辆宾利都是分分钟的事,为啥非得跑交警队去偷个破奔驰车,结果还弄出了人命。咋就那么虎逼! 现在案子到了省高院,吕家更没招了,吕元仁只能找最好的律师,为小舅子保命。 毛家村里的豪宅内,吕元仁进门后把见律师的情况跟老丈人说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老丈人大毛子。 “这两天你见的这几位律师,你感觉哪位更靠谱?”大毛子左手叉腰,右手夹着华子,看向吕元仁,问道。 “从口碑上讲,我觉得方律师更靠谱,我查过他的介绍,案例都是真的,据说在圈里名声很好。专业能力也强。 但是从人脉上讲周律师更胜一筹,他以前就是高院的法官,人脉足,就是太黑了,费用要的挺高。 其他的律师都说自己有关系,但是我感觉论关系应该没有周律师强,论专业能力没有方律师牛。”吕元仁说完看向老丈人,等待答复。 “这年头干点啥事都得有关系,这样吧,你跟周律师再接触下,让他给个实在价。只要是能保小文不死,我都答应。”大毛子在地上来回踱步,说道。 “好,我马上联系。”吕元仁说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啥……,被抓了?他又不是公务员咋还被规了?”吕元仁惊讶地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吕元仁挂断手机后,直愣愣的看向老丈人:“爸,周律师因为行贿被抓了!” “真tm……,这年头干点啥都有风险。算了还是找方律师吧,方律师要多少钱?”大毛子发完牢骚后,看向吕元仁。 “之前我跟他谈的是五十万。”吕元仁说话时,心里有点忐忑,眼神有些躲闪,此时老丈人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最近这段时间吕元仁跑关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老丈人一句好话没给过,在毛得文被判后,老丈人还怪他办事不力。所以吕元仁心里有怨气,就打算从这事上赚点钱,补偿下自己,所以就把方轶报的二十万元律师费,涨到了五十万元。 “五十万……,行!你告诉他,只要能保住我儿子的命,我再给他加二十万。”大毛子咬咬牙道。 …… 半个多小时后,欧阳杰给方轶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吕元仁小舅子那案子,对方有委托的意思,明天上午去找您签委托手续。”欧阳杰说道。 “好的。我按照老规矩给你提成?”方轶心中高兴,说道。 “方律师,提成这块……可能有点小变化。”欧阳杰犹犹豫豫道。 “你想多要点?没问题,你说吧要多少?”方轶一怔,随即道。毛得文的案子律师费比较高,所以多给些提成也无妨。 “方律师,您别误会,不是我要,是吕元仁想要点,是这样的,我们把律师费给您抬到了五十万元。毛老爷子说如果能保住他儿子的命,再给二十万元奖励。”欧阳杰解释道。 方轶一惊,好家伙要了这么多:“那吕元仁是什么意思?” “我跟他商量过了,这个案子二十万是您的,三十万是我们两个的,律所的扣点和个税等费用咱们按照比例分担。 另外,如果这案子毛得文能保住命,吕哥他老丈人另外给您的二十万元,我们一分不要。您看?”欧阳杰试探着问道。 第623章 章崩溃了 吕元仁和欧阳杰都觉得这案子高院改判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所以他们对后期的二十万元根本没抱希望,只想从前面的五十万律师费中分一杯羹。 之前吕元仁在给他老丈人回复的时候,说的比较悲观。但是他又给老丈人留了一丝希望,所以老丈人毛万钢才会毫不犹豫的出五十万律师费。 另外,为了调动律师的积极性,毛万钢提出再拿二十万元作为奖励,他想保儿子毛得文一命,但心中没底儿,只能画一个看得见的大饼。 如果毛得文被判死刑立即执行,那将意味着老毛家将来就只能靠女儿和女婿了,万贯家财都得归吕家,对吕元仁来说,绝对是捡了个大便宜。 在商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毛万钢对此看的很清楚,所以在一审时他没有让吕家帮着找律师,而是自己选的律师。结果一审儿子还是被判了死刑,他心乱了,崩溃了,现在要上诉打二审,吕元仁前后给他介绍了好几位律师,供老丈人挑选,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 吕元仁是这么考虑的,如果二审真改判了,自己也不会吃亏,毛得文得感激他,日后老丈人没了,吕元仁需要用钱,关在里面的小舅子肯定不会像老丈人那么吝啬。说不定老丈人家的财权会落在自己媳妇手上。 毛万钢见女婿如此上心,还是挺感动的,他认识的律师有限,一审结果又不理想,所以才在女婿推荐的律师中选择了方轶作为辩护律师,给了吕元仁卡油的机会。 “没问题。但是钱要等到案子结束后才能给你们,以防退费。”方轶想了想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还是有的赚的,而且这案子不一定高院会维持原判,方轶感觉有机会,可以试试。 律师本色 第291节 “好,我跟吕元仁说下,明天正常签约就行,其他的我们处理。”欧阳杰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轶放下电话后嘀咕道:“姑爷坑老丈人的钱,这两小子可以啊!” 次日一早,毛万钢在女婿吕元仁的陪同下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让律师助理准备了委托文件,并协助毛万钢办了委托手续,缴纳了律师费。当然二十万奖励不可能写在协议内,只是双方的口头约定。 毛万钢与方轶又聊了近一个小时后,才离开律所。 这一次伍庆辉全程参与,其实他也没干什么,方轶也不敢让他干什么,主要是怕他业务不熟练,给当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毛家的豪宅内,毛万钢迈步走进门,媳妇迎面走了过来,两只眼哭的跟桃似的:“咋样?” “我见过方律师了,聊了下案子的情况,方律师挺专业的,他说有希望,可以做最轻辩护,试试。”毛万钢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掏出烟点了一支。 “试试?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能试吗?咱给了钱,你得保证赢才行。”媳妇急赤白脸的说道。 “你要是不懂就别逼逼,老娘们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 之前的律师在酒桌上倒是给我保证了,结果怎么样,小文还不是被判了死刑,这跟做生意不一样。我感觉这位方律师挺稳当的,他既然说有希望,肯定是有点把握。 方律师说这一两天会去法院阅卷,然后去会见咱们儿子。到时候会再约我见面,谈最后的辩护方案。”毛万钢不耐烦的说道。 “我让保姆在网上查了下你今天见的方律师,确实挺有名的,擅长打刑事官司,吕元仁没骗咱们,就是……”媳妇擦了擦眼泪说道。 “嗯,昨天晚上我就查过了,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听天有命了。”毛万钢叹了口气,靠在了沙发上,悄无声息的流出了老泪。 在阅卷后二天,方轶去会见了毛得文,随后很快接到了法院的开庭通知,省高院将于一周后公开审理毛得文的案子。 接到通知的次日,方轶再次去看守所见了毛得文,毛得文脸色发黄,一脸的憔悴。 “方律师,我上次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我让我爸给您加钱。”毛得文精神上已经崩溃了。 一个被法院判了死刑的人,等待二审的审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恐怕只有毛得文自己才知道。他有点熬不住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辩护,但是首先你要冷静,到了法庭上要想好再说。我会为你做罪轻辩护。”方轶规劝道。 “嗯。”毛得文不断的点着头。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去交警队偷车?你家也不差钱啊!你想起来没有?”方轶看着眼前这位毛大少,心中所想与吕元仁一样,这家伙不是疯子就是脑袋被驴踢过。 “我真不知道,当时脑袋一热就去了。结果就出事了。我真没想杀人。”毛得文眼圈里充满了泪水,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吓得。 方轶走出看守所后,毛万钢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五十多岁的人,这段时间被折腾的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脸上残存的霸气,已经被担忧和愁容掩盖。 “怎么样?”毛万钢问道。 “我已经跟他说了辩护方案……”方轶不想再让眼前这位老人受打击,所以并没有告诉他毛得文的精神崩了。 开庭当日,毛万钢和吕元仁坐在旁听席上,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毛万钢一定要亲耳听到,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伍庆辉也坐在旁听席上,这个案子的被告人他听说一审时被判的是死刑,所以也想看看方轶如何辩护,能不能赢,增加点吹牛逼的资本。 二审的合议庭由三位男法官组成,审判长是刑庭庭长,方轶在办理其他刑事案件时见过他。这位庭长属于典型的学者型法官,理论水平很高。 坐在方轶对面公诉席上的两位男检察员,从头顶的头发看,岁数都不小,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下面由上诉人毛得文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当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底气十足的说道。 第624章 公共财产还是个人财产? “我不是故意的,我去交警队是为了偷我的车,不是为了杀人,一审法院判我死刑我不服……”毛得文神经质一般的不停叫嚷着,最后在审判长的呵斥和法警的“帮助”下,他才安静下来。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说完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定性不准,量刑过重,上诉人不构成抢劫罪。上诉人偷偷进入交警队,准备开走所有权属于自己的车辆,其不具有抢劫的目的,也没有实施抢劫的行为,其不构成抢劫罪,其行为也不属于盗窃,在此过程中上诉人使用暴力致人伤亡,应构成故意伤害罪。 上诉人的行为不属于罪行极其严重,不应适用死刑立即执行,恳请法院对上诉人从宽处罚。完毕。”方轶说道。 接下来的询问环节检察员和方轶分别对上诉人进行了发问,但是由于上诉人已经崩溃,逻辑混乱,将一些案件的基本事实回答的七零八落。大部分时候发问的人和被问的人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很难受。 此后进行了举证质证,因为三方均没有新证据提交,所以程序推进的很快……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毛得文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毛得文的自行辩护还是那么飘逸,那么的癫狂,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狂飙,他恨不得抱着审判长的大腿,甩一顿大鼻涕,求他老人家放自己一马。 在审判长和法警的“帮助”下,毛得文在抽泣中终于停止了毫无逻辑的发言。 “上诉人毛得文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毛得文在未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在去交警队大院秘密开走被公安交通管理机关依法查扣的,所有权属于毛得文的奔驰车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人伤亡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原审法院认为,上诉人毛得文的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构成盗窃赃物而当场使用暴力致人死亡,应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抢劫罪定罪处罚,属于事实认定不清,适用法律错误。理由如下: 一、上诉人毛得文从交警队大院内将自己已被查扣的奔驰车秘密开走的行为不构成盗窃。 第一,毛得文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本案中,毛得文的奔驰车被查扣的原因为:其在没有驾驶执照的情况下,驾驶奔驰车上路行驶,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管理条例》关于‘机动车驾驶员驾驶车辆时,需携带驾驶证和行驶证’的规定。 但根据《交通管理处罚程序补充规定》第九条规定,公安交通管理机关暂扣车辆后,除决定依法没收的车辆外,应当归还本人或相关单位。 根据上述规定,‘暂扣车辆’只是公安交通管理机关依法在短时间内对违规或者事故车辆所采取的一种行政强制措施,不属于行政处罚,也不属于没收或收缴。 在暂扣车辆未被做出处理决定前,公安交通管理机关对被暂扣的车辆只负有保管的责任,不享有其他任何权利,车辆的所有权仍应属于车辆的所有权人。所以,毛得文的奔驰车被查扣后,该车的所有权仍属于毛得文本人。 第二,上诉人毛得文在交警队院内只是秘密取走了自己的奔驰车,并未盗取或者毁损其他任何公私财产。因此,毛得文的行为不构成盗窃。 毛得文在秘密开走自己被扣奔驰车过程中致人死亡的行为,不应适用《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规定。因为适用《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前提是上诉人必须已实施了盗窃、诈骗或抢夺犯罪行为。 本案中,从始至终毛得文主观上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客观上也未实施盗窃、诈骗、抢夺的行为,其行为也就不存在转化为抢劫的可能。 二、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案发当晚毛得文进入交警队院内,没有携带任何凶器。其进入现场后取出奔驰车备用钥匙准备将车开走,因此,毛得文的目的是开走自己被查扣的车辆。 上诉人在准备秘密开走奔驰车时,被值班人员发现并制止,是上诉人没有预料到的。为尽快开走自己被查扣的奔驰车,毛得文虽对值班人员使用了暴力,但从上诉人的主观上看,其真实意图在于排除被害人妨碍自己秘密开走奔驰车。 上诉人毛得文不具有杀人动机,也没有希望或放任被害人死亡后果发生的故意,但毛得文对自己的行为将产生伤害被害人的后果是明知的。因此,毛得文在秘密开走自己被查扣的奔驰车过程中,致人伤亡的行为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鉴于上诉人毛得文系初犯,社会危害性不大,且在归案后如实交代,其家属对被害人家属进行了赔偿,辩护人恳请高院依法改判,建议对上诉人处以无期徒刑。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毛得文,后者依旧在抽泣。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检察员说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完看向公诉人席。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根据《刑法》第九十一条第二款之规定,在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集体企业和人民团体管理、使用或者运输中的私人财产,以公共财产论。 本案涉及的奔驰车系被交通管理部门依法查扣的车辆,属于上述规定中的国家机关管理的私人财产,应以公共财产论。 上诉人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窃取被查扣的奔驰车属于盗窃公共财产,因此上诉人的行为应以盗窃论。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犯盗窃罪,为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当场使用暴力的,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抢劫罪定罪处罚。 综上,我们认为,上诉人在窃取奔驰车的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其行为构成抢劫罪。因此,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完毕。”检察员抑扬顿挫的回应了方轶的意见。 第625章 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虽然《刑法》第九十一条规定,国家机关管理、使用运输中的私人财产以公共财产论,但该条规定的基本含意是:当私人所有的财产交由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集体企业和人民团体管理、使用或运输时,以公共财产对待。但该条规定并未改变被国家机关管理的财产的所有权。 换句话说,尽管私人财产在被国家机关管理时以公共财产对待,但所有权仍属于原所有权人。 本案中,毛得文对于其被公安机关查扣的奔驰车,仍然具有所有权。交通管理机关查扣车辆的行为,并不能改变车辆的所有权。 案发当晚,毛得文潜入交警队院内,主观上是想取回其被公安机关查扣的奔驰车,该奔驰车一直登记在上诉人名下,是其合法财产,上诉人的行为不存在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情况。 综上,上诉人的行为不构成盗窃,更不存在转化为抢劫罪的可能。”方轶回应道。 …… 吕元仁和毛万钢坐在旁听席上,仔细听着。毛万钢的心从开庭一直揪着,直到庭审结束都没有放下,这是他儿子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了。虽然还有最高院的死刑复核程序,但方轶曾经告诉过他,到了死刑复核之时改判的机会不是没有,但是运气的成分要更高一些。 毛万钢知道方轶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对后面的死刑复核根本不抱希望。 短暂的休庭后,合议庭的三位法官再次走进了法庭。审判长开始宣读判决书: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上诉人毛得文为盗窃所有权属于其但被公安机关依法查扣的机动车辆时,使用暴力伤害他人致死,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应当依法惩处。 原审判决审判程序合法,但定性不准,量刑过重。上诉人的上诉理由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部分成立,予以采纳…… 判决如下:一、维持市中院刑事判决第(二)项;二、撤销市中院刑事判决第(一)项;三、上诉人毛得文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长宣判后,旁听席上的毛万钢愣住了,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他的眼睛眨了又眨,随后伸手拧了一把大腿,不疼,一点知觉没有。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婿吕元仁,只见后者五官挪移,低声道:“爸,您先把手松开行不!疼!真疼!” 吕元仁和毛万钢眼睁睁的看着两名法警架着腿已经软的走不了路,浑身发颤的毛得文出了法庭。 旁听席上的伍庆辉惊讶的看着法庭内的一幕幕场景,嘀咕道:“窝草,这就判了,死缓!” 伍庆辉发现,坐在现场旁听刑事审判与看刑事案例,那感觉真不一样,这就跟现场看演唱会和在家里看演唱会盗版光盘差不多,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太震撼了! 下午快下班时,欧阳杰给方轶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毛万钢要请他和小助理伍庆辉吃饭,感谢他们为毛得文做的工作。 放下电话后,方轶来到门口把伍庆辉叫进了办公室。 “今天晚上当事人请客,你跟我去一趟。”方轶微笑道。 “那个当事人?是今天被判死缓那个吗?”伍庆辉疑惑的看向方轶。 “对,人家点名要你跟我一起去,要感谢咱们做的工作。”方轶点头道。 “那个,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什么都没做。那什么……,下班我要找周律师学法条,年轻人嘛,我觉得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伍庆辉大言不惭的说道。 伍庆辉的话直接把方轶逗乐了,这话要是从其他律师助理口中说出来,方轶肯定会给他点赞,但是眼前的这位公子哥说出这话,总给方轶一种违和感。因为方轶明白,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泡妞。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方轶微笑道。 律师本色 第292节 “谢谢方律师支持。”伍庆辉嘿嘿一笑离开了办公室。 开完庭,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后,毛万钢回到家后睡了一下午,没了精神负担,他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采。在他看来,只要人不死,他就有办法。 华灯初上之时,市内一家高档饭店的包间内,众人频频敬酒,方轶喝了不少。毛万钢心情不错,也多喝了几杯。 “老弟,我说话算话。”毛万钢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脚下取出来一个黑色皮包,递给了他。 “这个你拿着,你办事,我付钱。我大毛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这钱是你应得的。咱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常来常往。”说着已经有了五分醉意的毛万钢掏出手机与方轶互留电话,加了微信。 众人又喝了一阵,才散去。毛万钢喝的有点多,吕元仁陪着老丈人先走了。方轶没有开车,欧阳杰叫了代驾尚未到,二人在包间内边等边聊天。 “方哥,大毛子家可有钱了,在当地就是土财主。以后他要是找您,费用别要低了。”欧阳杰心中高兴,这案子方轶办的漂亮,满足了毛家的诉求,他和吕元仁也顺道赚了些钱,四方均满意。 “嗯,现在案子已经结了,你们算下账,该多少钱,我直接给你们现金。”方轶拍了拍黑皮包,微笑道。 “嗯,吕元仁找人算了下,这是我们的,一共是……”欧阳杰拿出吕元仁给他发的微信,上面有财务人员计算的扣除各项费用后的钱数。 如果真算起来,方轶要扣的税费肯定比对方财务人员算的要高,因为提取的款项越多,计算出来的个税也越多。但是方轶之前提款导致的个税基数的增加与本次分的律师费无关,所以人家按照本次的律师费分配比例计算个税也是合理的。 第626章 毛万钢的担忧 扣除律所的百分之三十提点后,一次性提取二十一万元个税要大几万,方轶看过欧阳杰的微信数据后,直接按照计算结果,从包中拿出十多万给了他。这样他不用一次性提那么多钱,日后再报销一部分费用,分次提款可以少交点个税。 “谢啦,方哥。以后有刑事案件我再找您。”说话间,欧阳杰的手机响了,代驾已经到了楼下。 方轶以为案子结了,毛家不会再联系他,毛万钢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打电话联系自己。 可三日后,方轶突然接到了毛万钢的电话,约他吃饭谈点事,只有他们二人。 下午的时候,方轶驱车去了市郊的一处农家乐。农家乐里面并不大,纯农村风格。方轶搞不明白,为什么毛万钢会约他来这里。 “方律师,这家农家乐的老板原来是我家饭店的厨师,他手艺不错,我点的几个菜都是他的拿手菜。您尝尝。”毛万钢微笑道。 二人吃喝间闲扯了一阵案子的事,对方一直没提正事,方轶也不多问。 酒足饭饱后,毛万钢微笑道:“方律师,我约您出来有件事想问下您。” “您说。”方轶点燃了一支烟,微笑道。 “您与吕元仁的那位朋友欧阳杰是怎么认识的?您不要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毛万钢说完看向方轶。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早以前欧阳杰有个刑事案子是我办的,他父亲挺满意的,后来欧阳杰也想做法律这块业务,就找我帮忙介绍些专业能力过硬的律师给他。我们算是合作关系。”方轶实话实说道。 “哦!方律师,您是自己一个人干,还是有团队?”毛万钢略一思索后,问道。 他与律师有过接触,所以对律师这个行业算是有一些了解,知道有些律师是跑单帮的,跟皮包公司差不多;有些律师是有团队的,各司其职。 “我是律所的合伙人,与我们主任是一个团队的,我在诉讼部,主要负责刑事案件。”方轶一笑,回复道。 “哦!我明白了。我家里有不少企业,摊子铺的挺大的,我想请您做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毛万钢微笑道。 “没问题。但是我得先跟您说明下,我们团队的运作模式与其他律所不太一样,团队里的律师每人负责一块业务,我擅长刑事业务,其他业务会由我的同事负责,我们的法顾单位都统一由团队委派的专业人员对接业务。” 方轶怕对方把自己当成什么业务都接的律师,更怕对方有点事就打电话让自己过去,太劳神,所以解释了下。 “嗯,我明白。我觉得您非常专业,所以您团队里的其他律师也应该不会差,只要把事情做好了,你们团队哪位律师来对接都可以。我主要是认可您本人。具体的事我会让公司的法务经理跟您对接。”毛万钢一脸轻松的微笑道。 从方轶的言语中,毛万钢看的出来方轶很实在,不像他之前接触的律师恨不得口吐莲花,不重样的忽悠上一天,要不就是摆谱装逼,搞的很高大上似的,其实就是个跑单帮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谢谢毛总的理解和信任。”方轶客气道。 “除了这个事外,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您帮忙。”毛万钢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 方轶一怔,看毛总这意思,法律顾问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在后面。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方轶正色道。 “这件事我不希望我女婿和你的那位合作伙伴欧阳知道……”毛万钢说完,盯着方轶眼睛。 方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们可以签署保密协议,只要不让我违背良心,坑害朋友。其他的事我一定说到做到。” “嗯,我找朋友打听过,您在业内的口碑不错,所以我才约您出来谈这事。保密协议就不用签了,否则我也不会找您过来。” 说完,毛万钢斟酌了下继续说道:“我儿子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找人打听过,他这一进去,即便表现好减刑,最少也要蹲十五年以上。 我老了,不知道哪天就没了,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布局,以防我儿子出来流浪街头。有律师跟我提过,可以做遗嘱公证,但是我又怕儿子守不住财,最后让人骗光了。 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事。” 其实毛万钢最怕的是毛家的钱财被吕家霸占了,现在两家是亲家,他还没死所以能镇得住,如果他和老伴真没了,就那个缺心眼的儿子和蛮横无脑的女儿……恐怕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所以他不得不提早做准备。 “我不擅长做这块业务,但是可以回去后跟团队的律师碰下,您放心,我不会泄露您的身份。但是费用不会低。”方轶想了下,实话实说道。 他知道马义经常给少妇客户做家庭财富规划,所以他想回去后问问马义和万可法,拿出一个方案后,再约毛万钢谈这事。 “钱不是问题,我想要的是稳妥。”毛万钢点头道。 方轶实话实说让他放心了不少,要是方轶一顿忽悠大包大揽,今天这事也就到这儿了。毛万钢可不是傻子,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骗他就等于骗自己。 方轶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原来不仅穷人缺少安全感,有钱人更缺少安全感,没钱想钱,有了钱又怕失去钱,最后被钱所困。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你拥有什么,就会对什么产生牵挂,就会被什么所拥有。这话听起来挺费脑的,其实很正确。 次日上午,主任办公室的茶桌旁坐了三个人。一个是方轶,一个是万可法,还有一个是华连成。 “老华,方轶说的那个家庭财产规划的项目,你能不能做?”万可法抱着肩膀看向一侧的华连成。 第627章 你怎么不直接抢啊! “可以,我们团队里专门有做财富规划的,而且成功的案例也不少,只不过出于保密的原因,很少往外披露,都是小圈子内部推广。”华连成说道。 “你可得安排好了,这是方律师拉的大客户,你们要是办砸了,不仅打咱们的脸,也会让方轶难做。”万可法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放心吧,我们团队的诉讼业务不如你们,但是说起非诉这块,绝对比你们强。”华连成拍着胸脯道。 “小方,你怎么看?”别看平时万可法嘻嘻哈哈的,真遇到正事,万可法一点不含糊。 “没问题,我可以约客户跟华律师团队的律师先接触下,看看对方的想法。只要客户满意就行。”方轶表态道。 他就是一个牵线搭桥的,只要毛万钢觉得没问题,他肯定没问题。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如果成了律师费怎么分?”万可法看向华连成。 “咱们谁跟谁呀,我给方律师留百分之二十。怎么样?”华连成豪迈道。 “老华,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去找其他团队了,咱们不合作了,散伙!”万可法大手一挥说道。 “别呀!百分之二十已经不少了,我还得缴纳各种费用呢。团队里的律师干活儿也得拿提成啊!你也体谅下我的难处。”华连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哭穷道。 华连成知道家庭财富管理是个大活儿,而且绝对是肥活儿,如果能拿下来,绝对可以大赚一笔,当然客户的体量越大,律师费越高。做这块业务,如果律师费要少了,连客户都会怀疑你的能力。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在万可法面前低一回头,赚钱第一,脸皮第二,反正屋里都是自己人,不丢人。 “看你这么诚恳,我也不好驳你面子,这样吧,五五分。我够大度吧!”万可法嘿嘿一笑。 “我去!一家一半,你怎么不直接抢啊!老万啊,你得考虑下我的成本,这样吧,三七如何?”华连成讨价还价道。 “三七太少了。咱们各退一步,四六分,合同律师费的四成归我们,六成归你,所内扣点和个税各自承担,你看怎么样?”万可法老奸巨猾的说道。 华连成看着万可法直磨牙:“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要等项目做完了再给你们钱。” “那项目什么时候能完?”万可法问道。 “整个管理方案出来后,落地实施完,项目就算做完了。如果有后续管理单独收费,你们不能分。 现在还不知道客户的情况,所以不好定时间,之前我们做了一个财富观管理的项目,都做完用了快一年的时间,主要是体量比较大,管理方案修改了好几次。当然律师费也高。”华连成想了想说道。 “好吧,到时候再沟通。但是我们那部分钱你必须单独给我们划出来,不能动用。别偷偷摸摸做了大额存款或者理财产品。”万可法说道。 “那钱放在账上,不浪费吗?”华连成一皱眉说道。 “不浪费,我得保证资金安全。”万可法理直气壮道。 “好,就依你。方律师,这两天你约下客户,客户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有时间,以客户的安排为准。”华连成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华连成走后,方轶看向万可法:“老万,马律师不是经常给女客户做财产规划吗?为什么这个项目不让马律师参与?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起门来问下。” “但凡马义要是能做,我都不会给华连成,我也知道肉烂在锅里好,但是马义真没那个本事。 家族财产管理跟马义搞的那些婚前、婚内财产分配不是一回事,这可不是简单的项目,涉及到的内容比较多。马义干不了。 老华这人虽然滑一点,但是业务上没的说,只要是他点头说能做,肯定不会坑咱们。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别看老斗嘴,但是他的业务能力我还是知道的。”万可法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对了,客户那边要将公司法律顾问业务给我,咱们法顾团队做吧,除非涉及到刑事业务,其他的业务我就不管了。”方轶说道。 “好,按照老规矩办。”万可法笑道:“小方,今年你的创收突飞猛进啊,这还不到六月份,你就已经创收快三百万了。努努力争取破五百万。” 方轶嘿嘿一笑:“运气,都是运气,我尽力!” 回到办公室后,方轶拨通了毛万钢的电话,跟他约好次日下午到一家会所谈家庭财产管理的事。 次日一早,毛万钢派来谈法律顾问的法务经理给方轶打来了电话,方轶叫上了法顾团队的负责人一起去楼上洽谈法律顾问的事。 昨天万可法已经给法顾团队负责人打过招呼了,所以方轶给双方做了介绍后便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了他们,退出了会议室。 中午时,法顾团队负责人告诉方轶,毛总公司的法律顾问签了,律师费一年二十万,诉讼案件单独收费。其实想想也是,毛总都发话了,法务经理过来无非是谈下价格和服务范围,肯定不会卡着不放,除非他脑袋被门挤了。 下午二点时,方轶跟着华连成和他团队负责财富管理项目的一位姓赵的律师,一起去了之前与毛万钢约好的那家会所。 双方谈到晚上七点多,在会所吃过晚饭后,才回来。 “方律师,这个客户质量不错,典型的土财主,不过毛总的脑子绝对够用。初步接触感觉他的签约意向还是挺明确的,等他回去把想要达到的效果想清楚,下次再见面聊下,应该问题不大,能签下来。”华连成坐在奔驰车内,兴奋的说道。 “老板说的对,毛总还是挺想做的,而且他家资产没有那么复杂,方案应该也比较好做。”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赵律师转过头来,附和道。 “嗯,后期就有劳华律师和您了。”方轶冲着二人微笑道。 一周后,方轶刚从看守所会见出来,就接到了华连成的微信,毛万钢签字了,财富管理项目律师费二百万元。 方轶回复完信息后,心中暗道:如果这个项目做上大半年,是不是这笔钱就得算是明年的创收了。起步就有八十万,明年创收的压力去掉了将近一半。想着想着他笑了。 第628章 运气使然 方轶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收入又不少,所以他并没有再急着接业务,业务群里发布的案件信息不少,但是他看的上眼的案子不多。 律师本色 第293节 闲着无事的伍庆辉,在征得方轶同意后,屁颠屁颠的跟着周颖去办案子了,美其名曰增加实务经验。虽然周颖心里不大乐意,但是在黄援朝的一再“协调下”,不得不勉强带他一段时间。 这一天,快下班时,方轶接到了周慎的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市内,德发集团旗下酒店的包间内,酒菜已经摆上,周慎正拿着一瓶红酒准备给方轶倒酒。 “师兄,我自己来。”方轶起身接过红酒,先给周慎倒了一杯,然后又把自己的杯子填满:“师兄,您怎么过来了?” “这段时间刚忙完集团项目上的事,正好过来开会,晚上没事,约你过来聊聊天。你最近业务怎么样?”周慎端起红酒杯,一边晃着杯中的红酒,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可以,今年做了几单业务,基本上吃喝不愁。”方轶一笑,说道。 “不止吧!我可听说了,上半年还没过完,你就已经完成全年创收任务了。这是准备更上一层楼,做权益合伙人啦!”周慎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也不瞒您,这几个月确实创收还可以,不过全是运气使然。您是做非诉的,我是做诉讼的,您那边的非诉业务只要把渠道打通了,会源源不断的有。 而诉讼业务呢,猫三年,狗三年,即便是靠上了大集团,也不见得会有多少案子,毕竟企业讲的是和气生财,诉讼多了受不了。”方轶微笑道。 “有人说过,一个人事业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运气使然。寒窑赋中说: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我认为有一定道理,运气是什么,是送你到风口的推手,是可以助你腾飞的助力。 如果我不是生在周家,也许我会跟你一样,或许还不如你,只能在一家小律所做一些‘拧螺丝’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生活拼尽全力。 所以说投胎需要运气,赚钱也需要运气。今年一开始你就做的这么好,今年的运气绝对不会差。师弟,你要起飞了!”周慎抿了一口红酒,笑道。 “起飞?还是算了吧!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没有冲天之志,只要把业务做好,赚钱养家,日子过得好些,不违背良心就行啦!”方轶苦笑道。 “我跟你说个正事,我准备在本地建个分所,主要是接德发集团在本地的业务,然后借势开发下本地市场。 怎么样?过来帮我吧,你要是过来,这家分所我会交给你负责,条件从优,律所这边除了开票的费用,只要是你自己的业务费用全提走,你承做的律所业务咱们二八分账,而且接的本地刑事案件全部归你。 另外,我会给你配一间办公室,带全套家具,不需要你出一分钱。你不用现在回复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下!”周慎说完,将杯中的红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周慎开出这样的条件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方轶的人品没问题;二是因为方轶在本地律师圈已经创出了一定的名声有利于分所的发展;三是因为周慎觉得本地除了德发集团的业务外,其他大客户都已经名花有主,在本地插旗无非是为了方便服务德发集团的下属企业。他对分所的创收根本没报太大希望。 “这……”方轶一怔。 “行啦,别这个那个的,分所的事你回去考虑。从现在起,咱们只聊友谊,不谈工作。走一个!”周慎用手中的红酒杯碰了下方轶的酒杯,一饮而尽。 方轶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方轶看到儿子的房间亮着灯,走了过去。 “还没睡!”方轶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马上,我把这张卷子做完就睡。爸,你是不是又喝酒了?”方安志从父亲的身上闻到一股酒味。 “嗯,跟大学的师兄喝了顿酒。”方轶点头道。 “为了业务?”方安志眼珠转了转,问道。 “切,你太小瞧你爸了,怎么可能!”方轶一撇嘴,故弄玄虚道。 “不会是人家想挖你吧!”方安志嘴里叼着铅笔头,咯咯笑道。 “让你说对了!”方轶伸出手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说道。 “真的,看来我老爸是个香饽饽啊!”方安志惊讶的说道。 “哎!香饽饽也好也不好,处理不好得罪人啊!”方轶说完起身道:“你早点睡,明天还得上学呢。”说完,他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他心中有很多话想找个人聊聊,但是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在回来的路上给李书明打过电话,对方正在酒桌上应酬,分身无术。其他人他又不知道该找谁,只能回家跟儿子唠叨两句。 次日方轶刚到律所,于满堂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下午过去一趟,有事咨询。方轶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吃过午饭后驱车奔盛丰集团而去。 这次方轶学聪明了,停车入位,下车后左看右看,发现车停的中规中矩后,才上楼去见于满堂。 “于总,您那位高寿的女秘书呢?今天怎么没见她?”方轶站在办公室门口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疑惑的问道。 “你兰姐拉她去医院检查了,说是累着了,浑身不得劲。”于满堂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轻松。 “哦,那您的御用司机呢?”方轶继续问道。 “二叔啊?他听说儿子在招聘驾校教练,回驾校去了,说是要给他儿子把关。咋滴,你想他了,要不回头我把他介绍给你当专职司机如何?工资我出,只要别让我见到他就行。”于满堂嘿嘿一笑道。 “您快拉倒吧!咱们还是说说去月球搞拆迁的事吧。”方轶笑着回应道:“您找我过来,不会就是咨询这事吧?” “不是。我有个朋友,叫马占东,他也是做工程的,说白了就是凭着关系拿点小项目,然后转包出去,找工程队施工,他扒一层皮。 前段时间,他弄了个工程,转包给了一个家施工队,据说工程发包方要求缴纳十五万元的质保金,施工队为了拿活儿赚钱,就把十五万元的质保金给了他。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被抓了,说是构成抢劫罪。一会儿他媳妇和他助理过来,具体的你问他们吧。”于满堂说道。 第629章 扣屎盆子? 二人聊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马占东的媳妇和助理来了。 马占东的媳妇长得一般,但是妆化的比较妖娆,属于那种底子不是太好,但是很会捯饬的女人。他的助理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据说是他媳妇的表弟。 “小路,这位是方律师,也是我兄弟。兄弟,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马总的媳妇路媛。那位是她表弟孙汇,也是马总的助理。 我们刚才正聊马总的事呢,小路,你们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别掖着藏着,直接说就行。都是自己人。”于满堂大包大揽道。 “方律师,麻烦您了。老马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让我表弟跟您说吧。”路媛双腿交叠的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说道。 “方律师,马总的事我都清楚……”孙汇将马占东的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正如于满堂所说,前段时间马占东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关系打点好后,马总顺手将工程甩给了一家曾经合作过的施工队,并收了对方十五万元的质保金。 其实这十五万元质保金并不是工程的发包方要的,而是马总要的,主要是想借着施工队的钱周转下。 当初马总向施工队的包工头江良说的明白,只要工程验收合格,立刻返还质保金。为了拿下工程,江良迫不得已把十五万元的保证金给了他。马总在收到质保金当日便给江良出具了收取质保金的凭证。 后来马总弄的项目出了问题,江良的施工队还没有进场项目就被取消了。江良见这个项目没戏了,便将人安排去了其他项目,所幸施工队没有什么大损失。 江良琢磨着赚钱要紧,不想在这事上与马总纠缠,于是双方沟通了下,合意解除了施工合同,双方之前约定的好处费也不用再结算。但是十五万元质保金,江良不会放弃。 此后,江良找马总要了好几次质保金,但是马总把钱都花出去了,手里资金短缺,没办法只能施展“拖”字诀。 后来马总的好友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号称可以“一劳永逸”,其实就是帮他找两个混地面的朋友,让马总以退还质保金为由将江良骗到公司,然后由混地面的朋友出手,使用暴力解决这事。马总听后大喜。 于是次日晚上七点多,江良被约到了公司,他刚一进门便被马总找来的朋友堵在了办公室内。马总向江良索要质保金凭证,江良不给。 马总便见江良态度强硬,便说了一句“弄他”。 被请来帮忙的两位朋友便使用铁管和玻璃烟灰缸打江良,后者被迫将质保金凭证给了马总,并根据马总的口述,写了一份收到十五万元质保金的收条。 事后,马总让人开车将江良拉到郊外,恐吓一番后放走。 江良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家后去了公安机关报案。后公安机关在马总家中将其抓获,并根据江良的描述,对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进行排查,发现两人均有前科。 此后,警方将二人控制,并进行讯问,二人一共才收了一万元,犯不着为马总背锅,于是把马总咬了出来。马总见两位混地面的朋友撂了,只好如实供述,公安机关追回了全部涉案款项,以抢劫罪将案件移送到了检察院。 马总被抓后,他媳妇和助理立刻聘请律师去看守所会见,并申请了取保候审,但警方未批准取保。 “马总的案子现在是在检察院,还是在法院?”方轶问道。 “在法院,昨天刚送过去。”孙汇回复道。 “方律师,检察院说我们家老马犯了抢劫罪。可我们家老马也没抢人家真金白银啊!您说他们这是不是往我们家老马头上扣屎盆子?”马占东媳妇路媛理直气壮的问道。 “我没有看到案卷,但是根据刚才孙助理的描述,我个人认为检察院指控马总抢劫罪,没有什么问题。”方轶说完见路媛眼神有异,似要争辩,急忙说道:“您别急,我给您解释下,您听听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再说您的意见。” “姐,您别着急,先听听方律师怎么说。”孙汇见路媛的脸色不善,知道她要发作,急忙拉了她一把,偷偷给她使眼色,劝说道。 他可不想看到表姐跟二傻子似的,腰里别副牌,得谁跟谁来(急赤白脸的瞎咋呼),不仅事办不成,还把人得罪了。 见孙汇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路媛转头见旁边坐着的于满堂脸色有些不悦,立刻明白了表弟的意思,冲着方轶说道:“方律师,您别介意,我是真着急。这段时间急的我嘴上都是大泡,舌头上都是口疮,所以说话有时候没把门的。您多担待。” “没关系。大家都是于总的朋友,我也是就事论事,从专业的角度分析案件情况,没有其他意思。”方轶微笑道。 你们找我咨询法律问题,看在于总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提供免费解答,你们又不爱听,我怎么就这么贱啊!方轶心里有些不爽,但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方律师,说白了,马总也就跟对方要了一张质保金的凭证,怎么就算抢劫了?”孙汇不解的问道。 “您听我给您捋一捋哈。马总之前因为工程项目的事跟施工队的江良要了十五万元质保金,但是后来项目出问题,没做成,这是不是事实?”方轶看向孙、路二人。 “对,这事我们不否认。我听律师说马总对此事也认可。”孙汇说道。 “十五万元的质保金是谁的?是马总的吗?”方轶接着问道。 “这……,这十五万元是江良给马总的质保金,正常情况下,要到项目验收合格一段时间后才能退还。但是这次项目出了问题,没做成……”孙汇犹犹豫豫道。 “说白了,这个质保金是要退还的,对吧。也就是说这钱是暂时压在马总手里。但是项目没了,质保金存在的法律基础也就不存在了,对吧。”方轶说完,看向对面的二人。 第630章 太不讲究了 见孙、路二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方轶接着说道:“从表面上看,马总等人所‘抢’的是一张质保金凭证,侵犯的是江良的债权,不是实实在在的财物。 但从本质上看,虽然质保金凭证本身不是财产,但却是十五万元质保金归属的证明文件,就像房产证一样,它能证明财产的归属。 如果没了质保金凭证,江良向马总索要十五万元质保金,马总会给吗?即便江良去法院打官司,法院也不会支持他,如此一来十五万元就不再是质保金了,而成了马总的财产。说白了吧,十五万元质保金的凭证等于同值的财产。 《刑法》规定的抢劫罪的行为人抢劫的对象不仅包括实实在在的财物,也包括债权文件,债权也是公司财产的一种。 马总等人所实施的行为,最终的目的就是非法占有不属于自己的十五万元质保金。” 说完后,方轶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对面的路、孙二人面色有些复杂,眼神不断的交流着。 “方律师,之前我们也问过其他律师,有律师说,从本案的具体情况来看,马总已经事先占有了十五万元的质保金,其行为的本质是想赖账不还,检察院认定马总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不妥。我觉得人家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您看呢?”片刻后,孙汇问道。 “我不太同意这种观点,首先声明下,我不是抨击别的律师的观点,只是觉得如此理解抢劫罪中的‘非法占有目的’有些片面。 应该说‘非法占有目的’与‘事先对他人财产的占有状态’并不是一回事。 马总事先占有他人的十五万元质保金的依据是双方签订的工程合同,项目出了问题,导致工程合同无法履行,马总应该归还质保金。 说的直白点,马总占有质保金的前提条件不存在了,拿着别人的质保金应该退还给别人。 马总带人强行索要质保金凭证,并逼迫被害人江良写收条,其本质不是想‘赖账’,而是想从根本上把十五万元质保金的账抹掉,马总的最终目的是非法占有江良给他的十五万元质保金,不再归还。 我说的没错吧?”方轶看向二人。 “方律师,马总这案子,有没有缓?即便构成犯罪,能否按照犯罪未遂处置?”路、孙二人眼神交流后,孙汇问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 根据《刑法》规定,犯罪未遂是指犯罪人着手实施犯罪行为,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没有得逞。 律师本色 第294节 本案中,马总等人已经强行抢回了质保金凭证,而且还逼迫被害人江良打了收条,在上述行为实施完毕之时,‘质保金已经归还’,马总的债务已经消灭,其犯罪目的已经达到,已然满足了抢劫罪的全部构成要件,因此马总构成犯罪既遂。 马总在公安机关立案之前一直占有着质保金,公安机关侦破案件后,追回被告人抢走的十五万元质保金,才没有造成被害人损失,所以不影响犯罪既遂的成立。”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您有没有法院的关系,能否帮我们运作下?”路媛听方轶说完后,问道。 “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关系。”方轶摇头道。 “方律师,今天麻烦你了。晚上我们约了人,改日,改日一定请您吃饭。”说着孙汇给路媛使眼色,二人起身告辞。 送走二人后,于满堂极其不满的说道:“草!什么人啊,让我帮忙约你出来,问了一下午,不委托也就算了,怎么连顿饭都不请下,太不讲究了。老马这么一进去啊,这关系算是断了!” “于总,您也不用想太多,我感觉这两人没说实话。很有可能给马总出主意的就是这个孙助理。 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就是想印证下从别的律师那咨询的结果是否对。别的律师有没有忽悠他们。由此可见,他们根本就不信律师,即便是真委托了,这案子也不好办。”方轶冷笑道。 “嗯,有这可能。走,晚上我请客,我们食堂新请了一位大厨,你帮我把把关。”于满堂笑道。 “今天真不行,我得回去接孩子放学,做饭。”方轶婉拒道。 “好吧,我也不跟你客气。兄弟,你现在也在市里站住脚了,该考虑下个人问题了,总不能天天一个人单着吧,要不多憋的慌啊!”于满堂嘿嘿笑道。 “再说吧,孩子马上要上高中了,我不想他受委屈。”方轶明白于满堂的意思,微笑道。 “你说的也是,孩子半大不小的,突然进一口人,这要是家里不和是挺麻烦的。不过你现在也不缺钱,有需要了,可以随时解决。”于满堂越说越不上道,方轶笑了笑,又聊了两句,便离开了办公室。 …… 养殖基地,新盖的办公室内,生子正在看公司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这几年公司发展的比较快,聘用了不少专业人员,生子闲暇之余不耻下问,现在已经能看懂公司财务报表了。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公司的销售副总李三才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李三才是最早跟着生子养羊的村民,这几年跟着生子东奔西跑的,销售能力凸出,被委任为公司的销售副总。 “三才回来了?最近的销售情况不错啊!辛苦了!”方轶放下财务报表,笑呵呵说道。 “不辛苦!如果不是您搭台子,我去哪唱戏去啊。”李三才嘿嘿一笑道:“刚才我在大门口看到警车了,又咋啦?” “嗨,其实也没啥大事,之前咱们买了一个潜水泵,昨天老赵他们把潜水泵拉到水井旁边,准备把原来坏掉的潜水泵换了。 中午的时候老赵琢磨着水井距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周围又有不少人在种地,就留下了周老三看着,带着他人去吃饭了。 周老三觉得大白天的没人偷潜水泵,就跑到不远处的地头跟村里人聊天去了,等他再回来,就发现新水泵不见了,当时周老三就懵了。”生子说道。 第631章 散财老童子 “后来呢,找到了吗?”李三才抽出一根香烟,坐在沙发上点燃,问道。 “后来周老三一问周围种地的村里人,说是你们村的傻柱子把潜水泵弄手推车上,推走了。他一听赶紧给老赵打电话,老赵带着人直奔傻柱子家,一进门正好看到了潜水泵在院子里放着。 人脏俱在,老赵报了警,见老赵要把潜水泵拉走,傻柱子不干,眼看着要打起来,警察来了。 警察一进门把老赵拉到一边,跟他说给傻柱子一百块钱,把潜水泵拉回去算啦。 老赵当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听就急了,傻柱子偷了咱们的东西还得给他钱,哪有这么办事的。后来村长给我打电话,劝我半天。我怕耽误咱们基地用水所以就同意了。”生子一来无奈的说道。 李三才听完生子的话后,笑呵呵道:“生子哥,你这么做就对了。老赵他们不是我们村的人,不了解情况。 傻柱子父母死的早,家里就他一个,现在五十多岁了,又无儿无女,无收入来源,过得不容易。 早些年,村里通公交车,修公交车站,公交车的站牌子和架子都是铁的,刚装上没有一星期就都没了,后来派出所一调查是傻柱子干的,就给他抓了,结果他家里没人,派出所关了他还得管吃管住,他倒是乐得自在。他犯的事够不上判刑,派出所关他几天也就放了。 后来村外修公路,要铺设水泥管子,他发现水泥管子里有钢筋,就趁着晚上没人拿着大铁锤砸水泥管子,弄钢筋卖给收废品的。大半夜的他咣咣的砸,人家工地上晚上有值班的,听到动静,直接报了警。派出所的人来了一看,又是他。 抓都没抓,就给他送回村了,让村主任派人看着他。 这都不算啥,还有更牛逼的呢。去年我们村外建通讯基站,基站周围用钢筋焊了一圈围栏。 傻柱子又盯上基站的铁塔了,觉得那玩意要是锯了,肯定能卖很多钱,结果他拿着钢锯去了后发现铁塔太粗,不好鼓捣,周围的铁栏杆不错。他整整锯了一宿,把基站周围的围栏弄走了不少。”李三才坐在沙发上,边吸烟边说道。 “后来呢,没判他?”生子问道。 “别提了,公安机关本来想抓他,但是后来发现把他关起来,连个给他存钱的人都没有,他家里的生活是真困难。 而且最要命的是,经过鉴定,他大脑有点不灵光,关起来挺麻烦的,最后派出所跟通讯公司的人沟通了几次,通讯公司不追究傻柱子的法律责任,公安机关又把他给放了。 村主任拿大喇叭通知村里人,各家东西各家看好,真让他弄走了,当废品卖了,只能自认倒霉。即便是真抓到傻柱子,派出所还得管吃管喝,以说服教育为主。”李三才翘着二郎腿,叼着烟说道。 “你们村牛人是真多啊!派出所也是三十年的老瓦匠……”生子一阵无语。 “其实傻柱子人不坏,就是小时候发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脑子有点问题。他干这事也是为了吃口饱饭。村里谁家要是赶上盖房或者红白喜事,找他帮忙,只要管饭,啥活儿都干,保证指哪打哪。 村里人也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没人真跟他计较。”李三才解释道。 “你说如果给他安排个正式工作,包吃包住,让他帮咱们清理基地的羊圈,他能干吗?反正咱们基地也要找人做这事。”生子眼珠转了转,问道。 “我觉得问题不大,这事你最好让村主任找他谈,村主任肯定乐意帮咱们办这事,给傻柱子安排个正式工作,也省的主任整天为他的事操心。”李三才想了下道。 “嗯,就这么办,我一会儿给村主任打电话。对了,你找我什么事?”生子问道。 “有点事,上次你跟我说认识一位专门办刑事案子的律师,你还记得不?”李三才问道。 “记得,那是我轶哥,跟我一个村的。咋啦,你……出事了?你可别吓唬我啊!”生子提心吊胆的看向李三才,问道。 “生子哥,你盼我点好行不行,我又没做违法犯罪的事,能出什么事啊!”李三才不满道。 “那你啥意思啊?”生子一脸狐疑的问道。 “是我表哥被公安机关抓走了,检察院指控他强奸。”李三才哀声叹气道。 “强奸?你表哥不是都结婚了吗,怎么还犯这错误?”生子一听是强奸,没好气的问道。 “咋说呢,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也说不清。反正人是被抓了。”李三才皱着眉头道。 “不是强奸吗,咋又成两口子的事了?”生子一脸的懵逼问道。 “他强奸他媳妇了!真特么怪了,跟自己媳妇办那事还能构成强奸罪。”烟屁烫手,李三才紧吸了两口,扔掉了烟屁,接着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下方律师,我大姨想找个靠谱的律师办这案子,律师费不是问题。” “没问题,我马上打电话。”生子一听,这是正事必须优先办。 “生子哥,你别急,我大姨的事能不能一起拖方律师办了?”李三才问答。 “你大姨?是不是上次你说的投资的事?”生子一怔,问道。 “对,就是那事。他家拆迁了,手里有俩钱,烧包的不行,四处投资,四处被骗。”李三才点头道。 “拉倒吧,你大姨今天被人忽悠一顿,领一盒鸡蛋,投资几万元;明天领个破铁锅,又被人忽悠,投资几万元,一年到头的投资,钱一分拿不回来,还说人家好,整个一个散财老童子。 你大姨本来就没啥文化,天天被人洗脑,一心想发大财,派出所劝她多少回了都不管用,你觉得律师能管用吗?”生子摇头道。 “你说的也是。前几天我大姨拿了一摞裤衩子,跟我说五百元一个,是她去参加什么投资论坛时,人家打折卖给她的,是专供内部销售的高科技产品,她一下买了十个,说是穿上后可以治疗心血管,脑溢血。 我就纳了闷了,下面穿的裤衩子,能治脑袋上的病,估计是又被忽悠了。后来裤衩子都被我扔了。”李三才道。 第632章 杜孝生强奸案 “我先帮您联系下轶哥,联系好了,你让你大姨……算啦,你还是亲自带着你姨夫和了解案情的人,去一趟吧。”生子说道。 “这事情还就得我大姨去,我大姨夫是个甩手掌柜的,不了解情况,他去了也没用。”李三才咧嘴道。 “好吧,我跟着你一起去,咱们俩看着点你大姨,别回头案子的事没说明白,又忽悠人家律所的人跟着她一起搞投资。”生子嘱咐道。 “你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大姨,你要是去了更保险。”李三才拍着胸脯保证道。 隔了一日,上午十点半,方轶快步走进了楼上的会议室。 “轶哥,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我们公司销售部副总李三才,这位是他大姨。”生子见方轶走进会议室,起身介绍道。 李三才大姨五十多岁,烫着一头卷发,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很松弛,耳朵上戴着金耳坠,脖子上挂着金项链,左右手指上各戴了一个大金镏子,透着那么有钱,土豪气。 自从家里拆迁有钱后,大姨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去医院做个手术,让皮肤紧绷一些,显得年轻,可又怕有副作用,所以一直没敢做。 方轶与二人打过招呼后,坐了下来:“李总,我听生子说您和大姨想咨询法律问题,是哪方面的问题?” 之前生子联系方轶时,只说李三才要咨询刑事方面的法律问题,并没有说具体要咨询什么,所以方轶不知道他们要咨询什么。 “是这样,我表哥被抓了,检察院指控他犯强奸罪,我知道您专门做刑事方面的案子,所以就想过来咨询下您。”李三才拿出烟盒,抽出一根苏烟递给了方轶,很客气的说道。 “哦。李总,您了解案情吗?能否先把案发经过介绍下?”方轶接过香烟后,问道。 “我知道,我跟您说吧。”大姨是急性子,不待李三才说话便身体前倾,自告奋勇道。 “对,我表哥跟我大姨住在一起,所以我表哥的情况我大姨都清楚。大姨,您别着急,一定要把事情经过跟方律师说清楚。”李三才解释道。 大姨清了清嗓子,把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李三才的表哥叫杜孝生,以前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后来家里拆迁有钱了,媒婆开始登门。 去年三月份杜孝生经人介绍认识了邓琼英,邓琼英的父母见杜家是拆迁户,挺有钱的,便在二人接触了二个多月后,催促二人尽快领证结婚。杜家老两口也急着抱孙子,所以便与邓家很快定下了婚事。 结婚后,因为杜孝生和邓琼英婚前缺少了解,婚后夫妻感情并不好,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矛盾逐渐显露出来,经常因为生活习惯问题发生了口角。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邓琼英又与丈夫杜孝生大吵一架,然后回了娘家,之后没多久便打电话向杜孝生提出了离婚。 后来经过村委会调解,双方因为退还彩礼数额发生争执,最终未达成离婚协议。此后,双方一致同意找当初介绍双方认识的媒婆从中调解。 媒婆知道二人的事后,心中有气,觉得两口子逢年过节的都不来看自己,现在闹离婚了想起自己来了,便对二人的事不怎么上心,所以直到案发也没把事办成。 一个月前的晚上,杜孝生再次到邓琼英家。邓琼英不想跟杜孝生扯皮,告诉他有什么事等媒婆调解时再说,并往外撵他。见杜孝生死皮赖脸的不走,她便脱衣服上炕睡觉。 邓琼英原以为看到自己上炕睡觉了,杜孝生会走,但没想到杜孝生居然没走的意思,还舔着脸跟老丈人说要住在家里。 邓琼英的父母是真心不愿意让小两口离婚,因为这里面牵扯到退还彩礼的问题,于是邓琼英的父亲隔着房门劝小两口回家去睡,别在娘家折腾。可邓琼英心中有气,说什么都不起来,就要睡在娘家。 杜孝生见状,将房门插上,告诉老丈人他也不走了。邓琼英一见急了,急忙从被窝里坐起来,就想穿衣服,下地出门。 杜孝生上去一把将她按倒,想要与她发生关糸。 邓琼英急了眼,说什么也不干,与他撕吧起来。邓琼英终究没有男人劲头大,很快便被杜孝生按到在炕上,邓琼英从炕头的针线盒内拿出一把剪刀要想扎杜孝生,但被杜孝生抢下扔到了炕下。 此后,二人继续厮打,杜孝生强行与邓琼英发生了关系,邓琼英薅住老公的头发,拼命的往下拽,差点给他薅成葛优。杜孝生疼的直咧嘴,将邓琼英按倒在炕上,并用裤带将她的手绑了起来。 小两口在屋里折腾,嗷嗷直叫,邓琼英的父母在门外干着急,后来邓父打电话把村主任叫到了家里,希望他能劝劝小两口。 村主任接到电话后,急忙来到邓家,趴在窗子上往屋里看,只见杜孝生正在与邓琼英在炕上厮打,随后邓琼英被绑了起来。村主任来到门前,喊二人开门。 杜孝生听到村主任的喊声后,冲着屋外大喊:自家两口子在办事,别人少管,谁愿意看西洋景就进来看! 村主任一脸的尴尬,琢磨着人家是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自己现在进去不合适,便劝杜孝生先放开邓琼英,否则就报警处理。 律师本色 第295节 杜孝生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便就坡下驴解开了媳妇邓琼英的双手。村主任见杜孝生把人放了,便让二人去村委会,然后便背着手离开了邓家。 村主任走后,杜孝生见邓琼英趴在炕上已经脱力起不来了,便趁机再次强行与媳妇邓琼英发生了关系。 杜孝生在邓家与邓琼英折腾了五个多小时,后来见邓琼英躺在炕上昏迷不醒,他心里害怕,便以去村委会为名逃走,邓家人进屋后,见邓琼英昏迷,急忙拨打救护车,后经医生抢救,邓琼英才苏醒。 邓家老两口本想着小两口打打闹闹的没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杜孝生这么一闹。邓老爷子急了眼,当晚报了警。 第633章 有错咱得认! 杜孝生觉得小两口打架不叫事,过几日老丈人气消了,买上些礼物去家里看看,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案发当晚警方就把他传唤到了派出所,然后就再没出来。随后县检察院指控杜孝生犯强奸罪,向县法院提起了公诉。 “事就是这么个事,小两口打架,亲家居然报警了,这也太不懂事了。现在闹得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以后这亲家还怎么处! 最可气的是,派出所说我儿子构成强奸罪,这以后让我怎么见人啊!”大姨抱怨道。 李三才瞄了自家大姨一眼,心道:大姨啊!你可真能忽悠,我表哥出事了,也没见你闲着啊!今天这听课,明天哪投资的,整个村里就你最忙,心最大! “大姨,我问下哈,这事您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您去邓家了?”方轶一脸疑惑的问道。 案发地点又不是在自己家里,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方轶心里画了一大串的问号,开始判断她的话的可信度。 “啊,可不我去邓家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也得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呀,当时村主任和邓家人都在,我跟他们吵吵了一下午。 我让他们把案子撤了,把我儿子保出来,他们推脱说做不到,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想让我儿子蹲大牢。 当天三才也去了,我们去了好多人,差点打起来…… 后来我找县里的律师去看守所见了我儿子,刚才我跟您说的话,有部分是律师说的,也有一部分是对方说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但是我觉得县里的律师水平也就那样,所以才托三才从市里找律师。”提起这事,大姨一脸的气愤。 其实她分不出来律师水平的高低,主要是因为兜里有俩钱,觉得自家儿子被抓了,怎么也得找个市里的律师辩护才踏实。要是搁在以前,大姨恐怕连各村串的张大脑袋都请不起。 “大姨,您别急,咱们听听方律师的意见。”李三才规劝道。 “大姨,这事邓家人说的没错,人被抓了,他们即便现在去公安机关也没用,刑事案子跟民事案子不一样,只要立了案,后面就不是被害人能控制的了,不是您想让停就能停的。 这就跟上火车似的,上不上车咱们自己能决定,但是不到站,想临时起意下车,那是不可能的,火车不受咱们控制,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方轶解释道。 “这样啊!”大姨一怔,张着嘴,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律师,我们不懂法律,您是专门搞这个的。那您说我表哥这事,有没有希望?会不会被判刑?”李三才问道。 “我问下哈,之前您表哥与表嫂因为感情不和,是否起诉离婚?”方轶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村里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法院闹离婚,都是私下协商解决。我表哥结婚时,给了邓家不少钱,邓家得了便宜,一直劝邓琼英回去过日子。之前邓家人的态度是劝和不劝分。”李三才说道。 “邓家人肯定不愿意让闺女离婚,因为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在市里读大学,我儿子结婚给的彩礼钱,邓家准备娶儿媳妇用。他们家是卖了女儿,买儿媳妇。”大姨一脸不忿的补了一句。 “嗯,案子的情况我大概听明白了。 这么说吧,丈夫违背妻子的意志,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采用暴力手段,强行与妻子发生关系,是否构成强奸罪,在刑法理论和司法实践中存在争议。 前几年,我曾经办过一个类似的案件,当然那个案子是夫妻双方起诉离婚,判决书都下来了,但是尚未生效,在此期间丈夫强行与妻子发生关系,最后法院判丈夫构成强奸罪,判了缓刑。”方轶说完看向二人。 大姨的眼神中立刻露出惊恐之色:“方律师,我儿子冤啊!我去年托关系在县里的邮局给他找了个工作,这要是被判了,工作可就没了,您给帮帮忙……” “是呀!方律师,我表哥要是进去了,不仅工作没了,在十里八乡的名声也就臭了。” 李三才的意思很明确,强奸罪不比打架斗殴,这要是脑袋上顶着强奸犯的名字,以后谁愿意用啊!到哪都比别人矮三分,没人瞧得起。 “李总、大姨,你们听我说完,杜孝生这案子还是有机会的,不一定就会被判强奸罪。 他们两口子虽然感情不和是事实,但是还没有闹到去法院的地步,双方也没到见面就你死我活,跟仇人似的,否则他去老丈人家,人家也不可能让他进门。 而且案发当晚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他老丈人也没说围住人不让走,要不是邓琼英昏死过去,叫了急救车,我想邓家人也不会报警。 我说的对不对?”方轶说完,看向大姨和李三才。 大姨刚想争辩几句,被李三才拉住了。 “咱们关起门来,我说两句公道话哈,大姨您别急,虽然杜孝生是我表哥,但是他干的这事确实有点差意思。当天晚上邓琼英都被送医院了,谁家的闺女谁不心疼。有错咱得认。 但是杜孝生毕竟是我表哥,是自家人,我们不希望他被关进监狱。”李三才说完看向大姨。 “对,我儿子办事有些欠妥,他有错在先,我不否认,可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和,这也说不上谁对谁错。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姨补充道。 “方律师,您刚才说我表哥这案子有机会,不一定会被判。是啥意思?有多大把握?”李三才问道。 “我是这么认为的,您表哥他们两口子的婚姻关系仍然存续,虽然他强行与媳妇发生关系,但与普通的强奸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法院一般不会一刀切判案。但是,我不敢保证县法院的法官怎么想。毕竟各地审判的标准不是完全统一的。 之前我说的那个强奸案就是在咱们县法院判的,这次这个案子又在咱们县法院。所以我觉得有机会,但是我不能给您两位任何保证。我只能尽力。”方轶说道。 “方律师,我表哥的案子要是委托给您办,律师费得多少钱?”李三才看了一眼大姨后,问道。 第634章 飞蛾扑火 “我跟生子不外,既然是生子带你们过来的,这样吧,律师费五万元,一审完毕后,如果需要打二审,再交三万元律师费。”方轶说完看向二人。 方轶琢磨着,大姨家是拆迁户,而且又打扮的这么土豪,金光闪闪的,五万元律师费应该不是问题,而且案子又不是很复杂,所以他报了这个价格。 “大姨,您看?”李三才看向大姨问道。 他觉得方轶的报价很给面子,之前有律师一张嘴就要十万元,李三才觉得对方太能忽悠,天南海北的就差说县法院院长是他干爸爸了。双方没聊十分钟,李三才就找借口把大姨拽走了。 “来前,生子和三才就跟我说了,您是市里的大律师,人靠谱。五万就五万,我投了……不是,我委托。”大姨一拍胸脯说道。 刚才大姨说“投了”,吓了三才和生子一跳,以为大姨要拉着方轶去搞投资,尴尬的汗差点下来。 “好,我让助理准备下手续。大姨,户口本和身份证您带了吧。”方轶问道。 “带了,我都带来了。”大姨说着,从包里往外拿证件。 办完委托手续,交完律师费后,方轶又跟生子三人聊了一会儿,随后将他们送到了楼下,目送三人离去。之所以送这么远,主要是因为生子。 将大姨送回家后,李三才开着车送生子回公司,路上二人聊了起来。 “三才,你觉得轶哥怎样?”生子问道。 “挺专业的,而且说的也挺明白,之前我和大姨跟县里的律师谈案子的时候,对方张口闭口的专业词汇,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忽悠的云山雾罩,听的我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同样的问题,到了方律师这儿,人家几句话,咱就全明白了。要说专业程度还是方律师更专业,至少咱能聊明白。 关键是方律师收费也不高,五万元律师费,也就是我大姨投资一两个项目的费用。她搞投资其实就是白扔钱,这五万元律师费花在正地方,比瞎投资强!”李三才边开车边说道。 “不过,刚才我看你大姨那表情,好像下了挺大决心才签的委托手续。”生子笑呵呵的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其实吧,主要是我大姨觉得没占到便宜,你要是跟方律师打声招呼,放一箱鸡蛋在门口,告诉我大姨签约送鸡蛋,她肯定不带犹豫的,马上签约。别说要五万律师费,就是再多点,她也会签。 哎!这帮老太太天天的被洗脑,骗子说什么她都信。你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她觉得你是眼红她赚大钱。谁都没辙! 我就纳了闷了,都这岁数了,家里有钱出去旅旅游,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把生活质量提高些,还能拉动国内的gdp,多好的事啊! 可老太太不这么想,一天到晚的想着发大财,结果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还继续飞蛾扑火,真是‘初心’不改啊!”李三才一脸的不解。 “其实这事也不怪你大姨,都是穷怕了的老百姓,你大姨那一辈人从小受穷,家里没吃没喝,头脑也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拆迁了,家里又有点钱。 骗子最喜欢这样的人,换句话说,你大姨就是骗子的最理想的目标,骗子洗脑的水平比托尼老师还高,你说能不被骗嘛!”生子笑道。 “哎!人人都想发大财,可钱多了也不见得是啥好事。”李三才感慨道。 隔了一日,早上伍庆辉没在律所,方轶独自开车去了县里的看守所。 伍庆辉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周颖办案子,别说方轶了,就连跟他坐的比较近的黄援朝都摸不着他的影子。用老黄的话说,伍庆辉天天围着周颖转,就差把工位搬过去了。 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杜孝生。杜孝生身高一米七左右,其貌不扬,带着千足银的大手铐,穿着“御赐”马甲坐在方轶的对面。他有些蔫头耷脑,精神不振。 杜孝生所说与之前他母亲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更详细。 “你被关进来后,你媳妇邓琼英有什么反应?”听杜孝生说完,方轶问道。 “不知道,我被抓后,她一直没联系过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杜孝生皱了皱眉说道。 “她没有找律师带话给你,要求离婚?”方轶疑惑的看向他,问道。 “没有。”杜孝生摇了摇头:“方律师,您能不能把我先弄出去,这里边……跟我关在一起的,听说我犯的是强奸罪,老特么欺负我……”杜孝生说完,用手背擦了擦委屈的眼泪。 “我递交了取保候审申请,但是上面没批……,快开庭了,你再忍忍。”方轶面无表情的说道,心道:早知今日,你就应该管好裤裆里的玩意。后悔了!等开完庭再说吧。 方轶从看守所出来,正要去开车,就听身后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李明博。李明博拎着公文包,挺着啤酒肚,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真巧啊,方律师。”李明博笑道。 “是挺巧的,我过来会见个当事人。你最近怎么样?”方轶微笑道。 “瞎混呗。这都快中午了,走,中午我请客,咱们好久没见了,喝点。”李明博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县里一家看起来比较高档的饭馆内,方轶和李明博相对而坐,桌上四菜一汤,二人边吃边聊。因为吃完饭后,方轶要开车回市里,所以二人没饮酒,要了几瓶北冰洋。 “方律师,今年业务怎么样?案子多吗?”李明博放下筷子,拿起北冰洋喝了一口,靠在椅子上问道。 “还可以,年初我办了几个大案子,赚了些律师费,收入还可以。”方轶微笑道。 “嗯,还是大律所案子多。今年正义律师事务所业务有点萎缩,去年签的顾问单位,到期后被同行撬走了好几家,还有二家因为业务问题倒闭了。 不瞒您说,我今年头两个月一个案子都没有,压力巨大。后来才慢慢好转,一个月也就接一两个小案子,赚点小钱糊口。”说完后,李明博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 第635章 稍微一犹豫,机会就没有了 “律所的业务这么差?是不是因为年初的过,等过段时间也许就好了。”方轶劝慰道。 “这几年县里的情况不乐观,像正义律师事务所这样的老律所有三四家,去年又突然冒出来不少一两个人的小律所,靠着低价抢业务,一个争议标的十来万的案子,律师费喊到二千元,居然都抢。您说这业务还怎么做!”李明博叹了口气抱怨道。 “现在县里都这么卷啦?!”方轶惊讶的看向李明博:“孙主任没走动走动,拉点业务?” “可别提孙主任了,前几年就处于半退休状态了。去年下半年给我们开会,他准备正式交权,问我、褚怀和赵忠诚,谁愿意接棒当主任,费用五万元。 我想转所去市里,没心思接管律所。褚怀和赵忠诚各打各的小九九,既想要律所又不舍得花钱,据说跟孙主任谈了几次,最后没谈好。 今年年初时,孙主任以十万元的价格把律所卖给了一位李律师,李律师在县里的另外一家律所干了有五六年了,据说有两家比较稳定的客户,想支一摊单干,跟孙主任一拍即合,便收下了律所。上个月刚把合伙人的变更手续走完。 现在所里的业务都是李律师的,他又招了两个年轻的小律师,我根本捞不到所里的案子。”李明博说道。 律师本色 第296节 “那赵忠诚和褚怀呢?他们还在所里?”方轶心里有些吃惊。 他知道孙正义早晚要退下去,但是却没想到赵忠诚和褚怀居然没接律所,正义律师事务所前几年搞的红红火火的,在县里的名气和口碑还是可以的,这两货为啥不把律所接下来呢,方轶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两个还在所里当律师,只不过改成了提成律师,不做工薪了。李律师制定的提成政策还可以,自己的案子所里提十五个点,包括开票费用,个税自担。 所里的手续随便用,不限制。工位免费用。反正所里也需要律师充门面,所以李律师有意留下我们三个做提成律师。 别看我没什么业务,赵忠诚和褚怀有渠道,两人自从孙正义退居二线后,偷偷把所里的资源往自己身上放,搂了不少钱。”李明博说道。 “孙主任不知道?”方轶停下筷子问道。 “怎么不知道,孙主任心里都明白。 但已经是准备退的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懒得管。再说了,所里的资源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都是拿钱养的,他们两个愿意出钱养渠道,正好孙正义能够退出来,还不得罪人。 孙主任粘上毛,比猴都精的主儿,能吃亏才怪! 赵忠诚和褚怀把资源接过来,花钱养着,赚不到大钱,但是时不常的接个案子,赚点小钱,其实也挺好。他们两个没有去市里发展的心思,能在县里稳住就是他们的最大心愿。”李明博低声说道。 “你呢,你怎么想?之前你说要去市里发展,找好律所了吗?”方轶问道。 “市里律所不少,我也去了几家了解情况,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想让我过去给所里冲人数,有两家招聘工薪律师的,条件比较苛刻,不太适合我。 前几天又有一家律所给我打电话,但是这几天正好有案子开庭,马上月底了,等下个月我把手里的案子结一结,再去市里聊聊看。 我底子薄,不敢乱动。”李明博明显有些心里没底儿。 “嗯,别急。我也帮你留意下。我们律所现在招的都是提成律师,没有工薪律师。我看看如果有团队招聘工薪律师,告诉你。”方轶也是有心无力。 去年的时候,万可法想要招法援律师,方轶有心让李明博去面试,但是李明博觉得做法援律师不赚钱,最后王德友去了法援组,把坑给占了。 其实方轶当时跟李明博说过,先进入团队做法援,等后期所里的团队有需要补人的,可以直接走内部推荐,内部推荐总比外部招聘要好进团队,而且能够提前得到第一手的招聘信息。结果李明博一犹豫,机会没了。 这人啊!有时候在人生的岔路口稍微一犹豫,机会就没有了。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伍庆辉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方律师,我听说您接了一个强奸案,我想跟你一起去开庭,学习下。”伍庆辉搓着手,笑嘻嘻说道,八卦之心赤裸裸的挂在脸上,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周颖那边你打过招呼了?”方轶笑呵呵回应道。 “瞧您说的,我是您的律师助理,跟周律师打什么招呼啊!”伍庆辉嘿嘿笑道。 “你没有律师证,也没有实习律师证,这案子你参与不了。”方轶微笑道。 “那我旁听行不?我真对这案子挺感兴趣的。”伍庆辉立刻正色道。 “不好意思,强奸案,为了保护公民隐私,不公开审理。任何人都不能旁听。”方轶道。 “真的?!”伍庆辉眼神闪烁,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周颖,今天又涨知识了吧!好好学,早点通过考试,弄个实习律师证,团队里的案子你随便听。”方轶略带调侃的说道。 “好吧!”伍庆辉有些失落的,走出了办公室。 不久后,杜孝生强奸案开庭了! 可能是觉得这个案子比较简单,所以县法院只派了一名审判员独任审理该案。方轶坐在辩护席上,看向被告席上的杜孝生,后者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胡茬很明显,眼神有些麻木,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本院认为,被告人杜孝生与被害人邓琼英虽系夫妻关系,但双方感情一直不和,在案发前双方已经开始协商离婚事宜。 在协商离婚期间,被告人违背妇女意志,以强制的手段,强行与被害人发生关系,致使被害人昏迷不醒,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强奸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公诉席上的女检察员读完起诉书后,看向审判席:“审判员,起诉书宣读完毕。” 第636章 丈夫与妻子的那点事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员看向被告人问道。 “有异议,我跟我媳妇干正事,没违法。虽然我们两口子感情不好,但是也没离婚啊,结婚证是民政局发的,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们干正事也是合法的……”杜孝生极力为自己辩解。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员说道。 “被告人杜孝生,案发当日你为什么去被害人家里?”检察员例行公事的看向被告席,问道。 “我是去找我媳妇邓琼英,劝她回家。”杜孝生说道。 “被害人邓琼英为什么回娘家,不在家跟你过日子?”检察员追问道。 “之前我们吵了一架,她一生气就回娘家了。”杜孝生嘟嘟囔囔的说道。 “你跟被害人邓琼英的关系如何?”检察员问道。 “不是太好,经常吵架。”杜孝生说道。 “案发前,你们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检察员冷着脸继续问道。 “她回娘家后,打电话给我说要离婚,但是彩礼的事没说好,所以一直就这么拖着。”杜孝生看了一眼检察员说道。 “案发当日,你去被害人家里,被害人邓琼英是什么反应?”检察员问道。 “我劝她回家,我老丈人也说让我们回家去。但是她不肯,然后她上炕脱衣服睡觉。我跟老丈人说晚上住家里,插上门后,我也上炕了……”杜孝生低着头说道。 “后来呢?被害人是否同意你留下?”检察员问道。 “她见我上炕,就坐起来穿衣服,想要下地,我不让她走,把她按到了炕上,然后……”杜孝生将说了记不得多少次的案发经过,又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被害人都没有同意跟你发生关系,为了不让你得逞,甚至用剪刀扎你,对吗?”检察员冷冷的问道。 也许她也是女性的原因,在问这话时,语言中明显带着一丝怒气,一丝阴冷。让人莫名的感到一丝寒意。 “……对。”杜孝生点头道。 “审判员,公诉人问完了。”女检察员冲着审判员说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片刻后,审判员说道。 “被告人,你在去被害人家时,对方对你的态度如何?我是指你老丈人一家。”方轶问道。 “当时我去时,我老丈人没说啥,我老丈母娘在屋里没出来。”杜孝生想了想说道。 “你提出在老丈人家留宿时,你老丈人一家什么反应?”方轶继续问道。 “我老丈人没反对,也没同意,他劝我媳妇回家去睡,可能是怕我们两口子又吵吵起来,被邻居笑话。”杜孝生挠了挠头说道。 “你插门上炕,你老丈人是什么反应?被害人邓琼英是什么反应?”方轶接着问道。 “我插门时,我老丈人出屋去了,等于默认我留下。我媳妇没说话,起身穿衣服要出门,我理解,她不想跟我睡一块,后来我就把她按在了炕上……”杜孝生说着低下了头。 “直到目前为止,邓琼英是否再次向你提出离婚?有没有向法院起诉离婚?”方轶问道。 “没有,我没有接到法院的传票。也没听说她要起诉我离婚。”杜孝生抬起头看向方轶。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员说道。 “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杜孝生与被害人邓琼英感情破裂,被告人在与被害人协议离婚期间,以强制的手段,违背妇女意志,强行与邓琼英发生x关系的行为,构成强奸罪。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三年。完毕。”女检察员底气十足的说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员看向方轶。 “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被告人杜孝生的行为虽然违背了被害人的意志,但鉴于双方系夫妻关系,虽然双方感情不睦,但未发展到必须离婚的程度,所以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强奸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婚姻关系合法有效 本案中,被告人杜孝生与被害人邓琼英之间的婚姻关系一直处于合法有效的状态。 在案发前,虽然被害人向被告人提出过离婚,但其并没有向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也没有向婚姻登记机关提出离婚。 因此,截止目前为止,被告人与被害人仍是夫妻关系,双方之间对房事的承诺仍然有效。因此杜孝生的行为不构成强奸罪。 二、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违背妇女意志。 《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的强奸罪,是指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违背妇女的意志,强行与其发生关系的行为。在一般的强奸罪中,是否违背妇女意志是构成强奸罪的必备法律要件。 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丈夫与妻子发生x关系时,未必都经过了妻子的同意,这与构成强奸罪的违背妇女意志,强行发生x关系具有本质的区别。 根据《婚姻法》的规定,自男女双方在民政部门依法登记,取得结婚证之日起,双方之间产生夫妻之间特定的人身关系。 同居和房事是夫妻之间权利和义务的基本内容,是对x生活的法律承诺。因此,合法的夫妻之间是不存在丈夫对妻子x权利自由的侵犯的。 换句话说,即便妻子是在自愿的情况下与第三人劈腿,依然构成对夫妻间合法婚姻的侵犯。 如果本案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不存在合法的婚姻关系,或者已经进入离婚诉讼程序,婚姻关系处于不确定状态。在此情况下,被告人违背被害人的意志,采用暴力手段,强行与其发生关系,则有可能构成强奸罪。 但是截至目前为止,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婚姻关系一直持续稳定的存在,双方虽然感情不和,曾商议过离婚事宜,但综合全案证据来看,双方的离婚意愿并不是那么强烈。双方家庭对双方的离婚也持否定态度。 在本案被害人赌气回娘家期间,被告人(丈夫)不顾被害人(妻子)反对,甚至采用暴力与其强行发生关系的行为,不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违背妇女意志,也就不能构成强奸罪。完毕!”方轶说道。 …… 第637章 当事者迷 近一个小时后,方轶走出法院大门,李三才和杜家人快步围了过来。 “方律师,咋样?”大姨眼巴巴的看着方轶,心情忐忑的问道。 一旁的李三才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个个抻着脖子,支棱着耳朵,眼神中却充满了期盼。 “法院当庭宣判,杜孝生不构成强奸罪,今天就能回家了。”方轶微笑道。 “谢谢,谢谢方律师!”大姨愣了一下,随后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家人和李三才从方轶走进法院大门开始,就一直在法院的大门外焦急的等着消息,甚至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当方轶走出法院,告诉他们杜孝生不构成强奸罪时,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什么,三才你预定个饭店,眼看中午了,咱们请方律师吃点饭。”一向老实巴交的大姨夫心情大好,难得做了一回主,要请方轶吃饭。 “放心吧,姨夫,我马上办。”李三才转回头来看向方轶:“方律师,咱们先走。” 一晃,距离杜孝生的刑事判决书下发已经过去十天了,方轶本以为检察院会抗诉一把,接着打二审,结果他打电话给法院,对方称检察院没有抗诉,判决书已经生效了。 杜孝生的案子就这么结了,但是方轶的愁事却来了,之前周慎极力邀请他到自己的分所执业,本来说好让他考虑一周的时间,可周慎突然出差,飞去南边看项目,打电话告诉他回来再谈,这事就被搁置了。 方轶想来想去还是给好友李书明打去了电话,约他周末晚上喝酒。 当太阳的余晖在西方全部消失,路灯全部点亮之时,方轶带着儿子小志走进了辉煌的大门。 律师本色 第297节 “爸,辉煌好像不如以前红火了。”小志走进大厅四处张望了下,说道。 “现如今市里的娱乐场所太多,竞争激烈。其实经商跟你们在学校学习本质上是一样的,核心思想都是竞争。 学生都想考上好高中,商人都想赚大钱,所以大家就拼了命的竞争。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愿甘于平庸,就得拼命的学,拼命往上爬。 塔底下面积大,站的人也多,越往上爬,竞争越激烈,塔内的面积也越小,能站住的人终归是少数,今天你把他挤下去了,明天他把你挤下去了,有人说黑暗,有人说龌龊,但这就是人性,没有对与错,黑与白。 不论何时,塔尖上的人都是极少数,但这极少数人会掌控极大的资源。”方轶感慨道。 他歪头看向儿子,发现小志的眼神有些发懵,于是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有些为时过早,等你步入社会就明白了。” 小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些道理如果父母都不懂,不跟孩子讲,学校是不会教的,到最后孩子只能踩着一个个的大坑,一步一步的去总结,等明白过来时人已经步入中年了。还有很多孩子终其一生也不会明白社会法则。 而那些会投胎的孩子,可能自打懂事起就已经被父母言传身教,懂得了社会的生存法则和赚钱之道,这就是差距,是不可弥补的差距。 “爷俩聊什么呢。”李书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走,上楼,我让人都准备好了。” 一个来小时后,小志吃饱喝足去楼下泡澡了,方轶和李书明相对而坐,桌上杯盘狼藉。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书明扔给方轶一根香烟,问道。 方轶点燃后,吸了口香烟,将周慎找他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老李,我现在挺矛盾的,万主任待我不薄,我家里买房,他给我拿的无息借款,五年为期,虽然他没说,但是我知道,他想绑我五年。 周慎是我师兄,曾经帮过我,之前就找过我,让我去京城执业,因为小志的原因我没同意,现在他要在市里开分所,让我过去……说实话,我挺纠结的。 你帮我琢磨琢磨。”方轶说完,右手夹着香烟看向李书明。 “要我说,你是当事者迷。万主任和周慎拉拢你,无非是看中你的专业能力和你的知名度。而你呢,不善于拒绝人,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想的又太多…… 我问你,你是想永远屈居人下,还是想自己做主?”李书明一笑,看着方轶问道。 “当律师不就图一个赚钱和自由嘛,想赚钱就多接几个案子,多跑跑,不想赚钱就少接几个案子,养尊处优。”方轶一怔,回应道。 “你说的听起来挺对,但实际上行不通,你们这个行业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么说吧,服务行业本质上都差不多,如果没有资源,你的案子从哪里来。如果你累了,不想办案子可以推掉,推得次数多了关系也就断了。 话又说回来了,案子是你想办就一定有吗?想赚大钱,还不是得靠日常的关系和渠道。”李书明盯着方轶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嗯,你说的对。”方轶不得不承认,李书明想的很通透。 “其实你们这行跟我们差不多,业务做不起来,你着急,真做起来了,忙的你团团转,精力不够用,你一样着急。 只不过我们这行名气打出去了,服务跟上了,客户粘性好,可以天天来。而你们律师行业,特别是你做的刑事诉讼业务,今天客户有刑事案子找你,明天他没有案子了,就不会再找你,那个公司会天天有刑事案子让你办。你拼的是一个概率,名气越大,知道你的人越多,你接到案子的几率就越大。 我分析的没错吧!”李书明靠在椅子上吸着烟,微笑着看向方轶。 “嗯,你说的对。然后呢?”方轶回道。 “认识到行业的本质后,你就好选择了,其实你不管换不换东家,以你目前的名气和社会资源,肯定都饿不着。但是你现在的资源还欠点火候,翅膀还不硬。 咱们回到了刚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愿意永远屈居人下吗?你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因为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不会愿意仰人鼻息。 只有那些没办法的人才会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本事的人绝大部分都有脾气,都不是太合群,而那些没本事的人跪舔也要混圈子的原因。 有句话叫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各凭本事。”李书明停顿了下看着方轶的反应。 方轶没说话,点了点头。 第638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咱们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看下想拉拢你的这两家律所,我听人说过,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咱们市里,乃至省里的老牌律所,这家律所在省里的地位相当于京城的大成或者金杜。 而周慎的律所呢,按照你的说法是他刚收过来的,除了年头比较长外,底蕴肯定不如你现在的律所。 虽然周慎背靠着德发集团,不缺业务,但是对于你来说其实没有多大作用。”李书明弹了弹烟灰,一脸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方轶一怔,随即问道。他其实心里也有考量,只是想多听听局外人怎么看。 “德发集团可能有不少非诉项目,也可能会有不少经济纠纷,但是能有多少刑事案子? 说的俗点,德发集团听着挺唬人,但是给你带来的流量有限,而新设的分所的影响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你现在拿到的案子,有多少是指名道姓找你的?包括朋友介绍的刑事案子。”李书明问道。 “嗯……去年差不多有一半,今年到目前为止,几个律师费比较高的刑事案子基本上都是朋友介绍的,而且我还往所里引了其他业务。”方轶想了下说道。 “这说明周围人已经开始逐步信任你,认可你的能力。给你介绍业务的朋友第一是认可你的专业能力,第二才会考虑律所的实力。 其实,从我的角度看,你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动,即便动也是往上走,实在不行自己办律所,而不应该因为师兄师弟关系去一家新开的律所,即便对方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这棵大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借不上力。 从情感的角度讲,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对你不错,无息借款都给你了,你师兄又能给你什么。说来说去还是要靠你自己拓展业务,自产自销自赚钱。相反你师兄可以借着你的名气提升分所的知名度。 你琢磨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只是给你分析下,具体要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更上一层,就不要考虑什么师兄师弟的关系。多想想未来的发展规划。”李书明笑呵呵道。 方轶靠在椅子上,抱着肩,手里夹着香烟,面无表情的看向天花板。 李书明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如果方轶想就这么混下去,其实他在现在的律所要比去周慎新设立的分所要强的多,因为他可以借力,万可法还会时不时的资源倾斜下,给他介绍些大案子。 如果他想更上一步,就更不能去周慎的律所了,因为那样的话上升通道有限,能否借到力更不好说。 一旦换了东家,利益纠缠在一起,方轶再想离开,即便周慎同意,他背后的资本会不会设置障碍……不好说,到时候闹得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还不如现在直接婉拒对方的邀请,以后互相帮帮忙,至少双方还能保持一个师兄师弟的关系。 方轶心中打定主意后,心里也舒畅了很多,与李书明聊起了辉煌的事。 “哎!你也看到了,现在的辉煌大不如前,不过钱我也赚了些,准备见好就收了。再有一年多,房租到期,我就不干了。 这段时间我正在处理外省的投资,该关的关,该撤的撤,行业竞争压力太大,我也不想再投资了。”李书明拿起一罐青岛啤酒喝了一大口后,说道。 “辉煌要是关了,你以后准备做点什么?”方轶听他说完,心中并未惊讶,因为之前李书明就提过关店的想法。 “不做了,去国外找老婆孩子,累了,想休息了。”李书明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干娱乐业上下都得通透,少拜一位大仙就有可能暂停营业,天天应酬,年年进供,太特么累了。正好这几年圈里竞争激烈,我准备急流勇退了。” 二日后,德发集团旗下的酒店,包间内,周慎听了方轶的话,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自顾自的吸着香烟。 一根香烟吸完后,周慎将烟屁在精美的玻璃烟灰缸内使劲撵了撵,抬头看向方轶:“你考虑好了?” “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事。考虑好了。”方轶点头回应。 “我就不明白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给你开出的条件能比我给的好?还是你有其他想法,想跟我再谈谈条件?咱们这关系,你有话直说就行,不用拐弯抹角的。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所在的律所比我的律所大? 你要是过来,咱们奋斗上五年,我敢保证分所的创收肯定能挤进本市律所的前五名,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周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方轶。 在他看来,自己给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后面有德发集团旗下的公司支撑,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没有,我没想借着这事谈条件。只是觉得现在的律所主任对我不错,这几年没少帮我,突然转去其他律所,我……”方轶不想说太多。 “好吧,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强人所难。买卖不成仁义在,来咱们喝一杯,以后咱们还是师兄师弟,你有事需要帮忙直接给我打电话依然好使,我要是找你帮忙你不能拒绝。”周慎是个聪明人,不管方轶说的理由是真是假,既然合作不成,那资源渠道还是要保留的。 “对了,你分所如果需要工薪律师,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律师,是我原来的同事,在下面县里的律所执业,人虽然有点轴,但是办事很认真,人也靠谱。”方轶突然想起了李明博,说道。 “好啊。是做非诉的,还是做诉讼的?”周慎一听,心中高兴,分所建立之初正是需要广纳贤才的时候。 “县里哪有什么正经的非诉业务,他是做诉讼的。”方轶说道。 “男的还是女的?”周慎追问道。 “男的。他有意来市里发展,但是没什么案源,所以想找个工薪律师做。”方轶说道。 “好啊,我们团队非诉律师多,做诉讼的律师比较少,外面跑着的诉讼律师我又不熟悉,不敢轻易引进。既然你推荐,那肯定没问题。 这两天你让他来酒店找我,我面试下,看看,要是他能接受我们的条件,就过来呗。”周慎笑道。 男律师事少,女律师事多,周慎非常愿意招男律师进团队。 第639章 是假的 走出酒店的大门,方轶心情舒畅了不少,也明确了今后自己要走的路。既然已经拒绝了周慎的邀请,那剩下的就是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好好创自己的品牌,真的有朝一日自己不再依靠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或者说不再依靠万可法的资源,翅膀硬了,成立律所不过是个程序问题,水到渠成。但是要多久自己才能支棱起来,方轶不知道。 方轶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明博的电话,跟他说了面试的事,并把周慎的手机号发给了他。 次日一早,方轶送完儿子上学后,坐在路边的早餐摊要了一碗馄饨,两根油条。早点摊老板刚将馄饨端上桌,突然方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方律师,早啊!”方轶循声望去,只见云梅从路边的一辆黑色奔驰车上走了下来。 她上面穿了一件浅粉色的t恤衫,下面穿了一条宽松的休闲牛仔裤,头上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头发在后面扎了个马尾辫,整个人显得很青春,很阳光。 路边的行人和早点摊上的食客见到云梅步履轻盈的向方轶走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看什么,自己有女朋友了,还看……” “我没看,真的没看,我是在看早点摊都有什么……哎呦……你轻点,我耳朵都要掉了……哎……” “你撒谎,咱们每天从这儿走,你怎么不看,为什么今天看,要不是眼眶子挡着,你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还说没看……,是不是想少奋斗二十年,啊?!” “怎么可能……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再装下别人,哎呦……” 对面路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拧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的耳朵,咬牙切齿的低声呵斥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男子一边求饶,一边被女子拽着耳朵往前走,暗道:倒霉,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全特么是假的,哪有少妇好啊…… 小情侣越走越远,二人的吵闹声很快被路上的车水马路所代替。 “云总,您怎么在这儿?”方轶一怔,随后问道。 “小志不是明年要中考嘛,我给他准备了些名校的复习资料,今天正好路过,刚想给你打电话,正好看到你在这边吃早餐。”说着,云梅将一袋子材料放在了方轶身旁的圆凳上。 “麻烦您了!您这么忙,还替他找材料。费心了!”方轶急忙客气道。 “顺手的事,不麻烦。”云梅微笑着回应。 “您吃早饭没,一块吃点?这儿的早餐味道不错。”方轶看向云梅。 “好啊,我正想找地方吃早饭呢。老板,给我来一碗老豆腐,再加两根油条。”云梅说完,就要坐下,却被方轶拦住了。 “凳子上全是土,给你这个擦擦。”方轶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了云梅。 云梅以为方轶会绅士一把,替自己把圆凳擦干净,哪知道对方直接把纸巾递到自己手边,她一愣,随即接过面巾纸说了声谢谢。 “您最近挺忙的?”方轶喝了一口馄饨汤,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嗯,刚去了趟南边,又进了不少大红袍和金骏眉,回头我送您点。”很快老板将一碗老豆腐和两根油条端到了云梅面前。 “您太客气了,前几天我和万主任还聊起您呢,他从茶艺班毕业了,让我找机会约您,给他指导下茶艺。”方轶放下手中的勺子,有些尴尬道。 律师本色 第298节 万可法的茶艺虽然有进步,但是在云梅面前依旧是小学生水平。方轶为胖老头张罗这事,多少感觉有些丢人。 “好啊,下周吧,下周我应该都在这边,不出差。”云梅大大方方道。 二人边吃边聊,吃过早餐后,方轶结了账,看着云梅开车离去。他将云梅给的复习资料放到车内,去了律师事务所。 方轶刚走进办公室,周颖抱着案卷走了进来,她前脚进门,伍庆辉便跟了进来。 “方律师,我有个法援的刑事案子,有些理不清,您有空吗?”周颖皱着眉头问道。 “有空,你把案卷放这吧,我先看看,中午吃过饭后,你过来咱们讨论下。”方轶拿起茶杯说道。 “好,麻烦您了。这是案卷,我放这儿了。”周颖说完将案卷放在了办公桌上,转身出了办公室。 “有事?”方轶看向伍庆辉问道。 “没……没事,我想旁听下,增加下实务经验。”伍庆辉嘿嘿一笑,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方轶叫住了他,问道:“我怎么看着你有点不一样啊?哦,油头没了,你咋不留大油头了?你突然换发型,我有点不太适应。” “周律师不喜欢大油头,我这不也是为了融入集体嘛,再说了我二爷爷……不是,万主任早就让我改变下形象,所以我就换了个发型。 怎么样?帅不帅?”伍庆辉非常自恋的甩了下不长的头发,问道。 “帅!帅出十八条街去了。”方轶看着伍庆辉那中分发型,突然想起了电视上的抗日剧中那帮穿着白汗衫、黑绸子裤褂,脚踩布鞋,挎着盒子炮的家伙。 泡上茶水后,方轶左右无事,拿过周颖放下的刑事案卷,看了起来。这是一起故意伤害、抢劫案。 被告人宋大春家住在偏远山区的一个自然村里,家里有几亩薄田,生活并不富裕。宋大春经人介绍认识了隔壁县的佘清云,两人一共就见过三次面,然后便领证,办了酒席。 婚后两人夫妻感情一般,一年后佘清云生下一个男孩。因为家里穷,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收入,为了多赚些钱,让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些,在孩子三岁多的时候,佘清云向宋大春提出跟着村里的一位嫂子出去打工。宋大春觉得自己在家种地照顾孩子和老人,媳妇出去打工是好事,便同意了。 此后,佘清云跟着村里本家的一位嫂子,先去了市里的工地搬砖,后来又去了京城当保洁。基本上一年到头,只在春节期间回家看看孩子。 见惯了外面的花红柳绿后,佘清云越发的看不上宋大春及这个四处漏风的穷家。 第640章 买凶伤人 今年年初,佘清云回到村里,帮家里还完了最后一笔饥荒后,便向宋大春提出了离婚。 家里本来就穷,宋大春娶个媳妇不容易,本以为还完饥荒了,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家里的生活不用像以前那样窘迫了,但媳妇却提出了离婚,他无法接受媳妇提出的离婚要求。为了拴住佘清云,不让她再外出务工,他想来想去,打起了歪主意。 过年前一周,宋大春找到了隔壁村的表弟阎少兴,唆使他找人将佘清云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剁下,或者将佘清云的耳朵割下,并告诉他佘清云这次回来带了不少钱,事办成了,佘清云带回来的财物全部归他分配,算是办事的报酬。同时,为了防止佘清云怀疑自己,宋大春要求表弟一定要把案发现场做成抢劫。 阎少兴没有正当职业,也是靠着种地为生,平时喜欢玩两把,于是当天他找到了自己的赌友周得明,把宋大春的要求说了一遍。二人知道佘清云这几年在外打工赚了不少钱,眼看着过年了,周得明二人合计着干一票然后过年可以玩个痛快,便答应了宋大春的要求。 阎少兴二人合计着剁手指头太血腥,主要是两人没有那个胆子,最后决定割耳朵,但到底由谁动手,二人拿不定主意,“客气”了一番后,最后抽签决定由阎少兴动手。 腊月二十八当晚,阎少兴携带新买的杀猪刀与周得明一同前往宋大春家附近潜伏,当晚宋大春为了阎少兴二人办事方便,故意与媳妇佘清云吵了一架,带着儿子去了父母家住。 凌晨二点多,阎少兴二人带着面罩,拿着刀,翻过宋大春家的院墙,偷偷拨开房门的木头门插棍,进入佘清云睡觉的卧室。 正在炕上睡觉的佘清云听到声音后,刚抬起头,就见人影一晃,周得明已经上了炕,手里的刀架在了佘清云的脖子上,阎少兴走过来向佘清云要钱。虽然宋大春与阎少兴是表亲,但也仅在结婚时佘清云见过阎少兴一面,后来佘清云外出打工多年,两人即便走路碰到也互不认识。所以佘清云根本就不记得阎少兴。 大半夜的家里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佘清云怕的不行,立刻告诉阎少兴钱放在墙角的木箱里。阎少兴快步走到木箱旁,翻腾了一阵后,找到了二千多元,并将桌子上的一部手机和充电器装入兜里。 周得明见阎少兴得手,心中高兴,突然发现被窝里的佘清云的脖子上带着一条金项链,于是一把抢了过来,又把她手上一枚金戒指抢到了手中(后经公安机关核查,金戒指和金项链价值人民币三千余元)。 之后,阎少兴见佘清云没有其他财物,便与周得明用眼神交流了下,最后阎少兴心情紧张的,拿着杀猪刀来到炕头,周得明用手按住佘清云的头,后者预感到不妙,挣扎着大叫起来,阎少兴手一哆嗦只割下了她右耳朵的一半(经法医鉴定,构成重伤)。 阎少兴二人怕左邻右舍来人把自己堵在屋里,急忙逃离了现场。村主任得知宋家被抢后,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此后,周得明和阎少兴在销赃时被人发现报警,随后二人被抓,阎少兴将宋大春咬了出来。 下午一点多时,周颖再次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伍庆辉跟个跟屁虫似的也跟了进来,拿着本和笔,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上课的小学生一般,非常规矩,但是两只眼睛却偷偷瞄着周颖。 “小周,你把这个案子的人物关系图和案发时间轴在白板上写一下。”方轶微笑道。 “好嘞!”周静拿起笔根据案卷材料将案件的时间轴和被告人的行为先后顺序画了一个横轴,都标了出来。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先谈谈你的看法。”方轶端着茶杯说道。 “好。”周颖答应一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说道:“本案被告人一共有三个,周得明、阎少兴还有宋大春。 我认为,周得明和阎少兴构成抢劫罪,而且是入户抢劫,在抢劫过程中造成被害人重伤,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 被告人宋大春的行为该如何定性,我和组里的律师讨论过,目前有两种意见: 第一种意见,被告人宋大春虽明确指使被告人阎少兴将佘清云所带回的值钱物品抢走,但他主观上只是想把媳妇带回来的财物给阎少兴二人,作为二人的报酬,以此引诱阎少兴二人对其妻实施故意伤害,以达到他不让媳妇出去打工的目的。 抢劫不过是宋大春让阎少兴二人制造的假相,为的是防止引起佘清云的怀疑,宋大春主观上并无教唆阎少兴二人抢劫的故意。因此,宋大春的行为应只构成故意伤害罪,不构成抢劫罪。 第二种意见,被告人宋大春不仅教唆被告人阎少兴实施故意伤害行为,而且还教唆阎少兴实施抢劫行为,因此,宋大春不仅构成故意伤害(教唆)罪,同时也构成抢劫(教唆)罪。 您怎么看?”周颖说完,看向方轶,征求他的意见。 “小伍,你怎么看?”方轶突然看向坐在一旁的伍庆辉,而后者正在偷偷看着周颖的背影,心里yy着,被方轶这么一提问,他一脸的懵逼,根本不知道方轶问的是什么。 “啊!我都成,你们定。”伍庆辉很无脑的回了一句。 周颖一脸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方轶一笑,直接忽视了他的存在。 “所以,现在争议的关键点是:被告人宋大春的行为能否构成抢劫罪?对吗?”方轶冲着周颖问道。 “对,还有周得明和阎少兴是只构成抢劫罪一个罪名,还是构成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其实宋大春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二人的罪名基本上也就定了。”周颖回复道。 “嗯,首先宋大春在本案中属于教唆犯罪,这一点你没有意见吧?”方轶看向周颖。 “嗯,宋大春教唆他表弟犯罪,属于教唆犯。”周颖点头道。 第641章 财物是自家的,能算是抢劫吗? “根据《刑法》第二十九条的规定,教唆他人犯罪的,应当按照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处罚。也就是说,对教唆犯应按其所教唆的犯罪确定罪名,并按照共同犯罪处理。 本案中,被告人宋大春不仅有教唆被告人阎少兴找人对佘清云进行故意伤害的行为,而且还教唆阎少兴将佘清云带回的财物抢走。 宋大春的本意是利用后一个抢劫财物的行为来遮掩前面的故意伤害的目的,并将抢得的财物作为阎少兴二人对佘清云实施故意伤害犯的报酬,同时制造假相以达到混淆视听,规避佘清云怀疑自己的目的。 从犯罪构成来看,阎少兴二人持刀入室后,先实施了抢劫财物的行为,在抢劫行为实施完毕后,又对被害人进行伤害,由此可见,故意伤害行为是在抢劫之后,也就是说阎少兴二人对被害人实施的伤害并不是为了制服被害人实施抢劫,所以后面的伤害行为独立成罪,不是抢劫的加重情节。 对于宋大春来说,他客观上既有实际教唆他人抢劫的行为(告诉阎少兴二人事成之后,被害人带回来的财物归二人所有),主观上也有教唆他人抢劫的故意,符合抢劫教唆犯的构成要件,因此,他构成抢劫罪(教唆犯)。 另外,宋大春教唆阎少兴二人到自己家中抢劫妻子,被告人阎少兴和周得明实际上也确实到宋大春的家里实施了抢劫行为,因此,三被告人的行为属于‘入户抢劫’,具有加重处罚的情节,应当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一)项规定量刑。”方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我明白了。要这么说,本案中的三个被告人应该构成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 我还有一个问题,宋大春与佘清云是夫妻关系,直到案发之时,他们双方的婚姻关系并没有解除。那么佘清云打工赚回来的钱应该属于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宋大春如果构成抢劫罪的话,法院在定罪量刑时,抢劫的数额是不是也要有个说法?”周颖噼里啪啦的敲完键盘后,想了想问道。 “嗯,不错,学会独立思考了,这个案子确实有点特殊。 本案的被告人宋大春与被害人佘清云是夫妻关系,截止案发之时,并未解除婚姻关系。 根据《婚姻法》的规定,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财产,归夫妻共同所有。所以,本案被抢财物应属于宋大春夫妻的共同财产……”方轶点头说道。 “方律师,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您说宋大春教唆他人抢劫自家的夫妻共同财产,宋大春如果被认定为抢劫罪,在犯罪主体上会不会有问题?财物是自家的,能算是抢劫吗? 毕竟《刑法》中规定抢劫罪侵犯的客体只能是国家、集体或他人所有的财物,不包括自有财产。”周颖突然问道。 方轶想了下,笑道:“根据《婚姻法》的规定,未经与对方同意,夫妻任何一方均无权擅自占有或者处分夫妻共同财产,否则就构成侵权。如果以暴力手段非法占有夫妻共同财产,则有可能构成犯罪。 本案被告人宋大春教唆他人抢劫自家的夫妻共同财产,并以被教唆人阎少兴和周得明抢得的佘清云的财物作为实施被教唆之罪(故意伤害)的报酬。 在这种情况下,宋大春的行为不属于夫妻一方擅自占有、处分夫妻共同财产的侵权行为,而是转化为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刑事犯罪行为。 虽然宋大春教唆他人抢劫的是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但这并不影响被告人宋大春行为性质的确认,其构成抢劫罪(教唆)。 因此,丈夫教唆他人抢劫自己与妻子的共同财产,丈夫可以成为抢劫罪的主体,与《刑法》中规定的抢劫罪的内容并不矛盾。但是宋大春与被害人之间的夫妻关系,却会影响本案中法院对具体抢劫数额的认定。 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七条规定,为个人使用,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取得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一般不以抢劫罪定罪处罚,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刑法的相关规定处理;教唆或者伙同他人采取暴力、胁迫等手段劫取家庭成员或近亲属财产的,可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本案中,被告人宋大春在得知妻子佘清云要与其离婚的情况下,教唆他人故意伤害自己妻子的同时,又教唆他人抢走妻子带回的财物,并以抢得的财物作为被教唆人实施故意伤害行为的报酬,其社会危害性及主观恶性,都足以达到了应按照《刑法》定罪处罚的程度。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七条的规定,宋大春的行为应构成抢劫罪。” “嗯,我明白了,看来这个法援的案子,唯一可辩护的点就在抢劫金额上了。其他的意义不大。”周颖自顾自的说道。 “你可不要这么说,我只是给你说下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并不代表法官的意见,你不要被我的意见影响了。 作为一名律师,听一听别人的意见,看一看案例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独立思考,每个刑事案件都有它的特殊性。否则你会产生依赖心理,以后很难独立执业。”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谢谢方律师。不过我觉得您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最服您。”周颖一脸俏皮的笑道。 “其实吧,我也挺服方律师的……”一直在一旁听天书的伍庆辉,为了证明自己是这屋里的第三个会呼吸的人,也表态道。 “哪都有你,一边去。”周颖回头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看你,跟我说话老这么客气……”多亏了伍庆辉脸大,否则被周颖这么一怼肯定下不来台。 第642章 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小伍还是挺不错的,自从进了团队,天天啃考试材料,准备司法考试,虽然底子差点,但有上进心!已经很不容易了!”方轶给了伍庆辉一个台阶。 “他不容易?方律师,我才不容易呢,一天到晚除了办案子,还得帮他讲题,划重点。要不是……啥也不说了,全是眼泪啊!”周颖苦着脸道。 “行啦!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他这是在帮你复习之前的知识,让你掌握的更扎实些,凡事都有两面性。”方轶呵呵笑道。 “您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谢谢方律师,我先回去了,等案子有结果了我告诉您。”周颖笑嘻嘻的离开了办公室。 待周颖走后,伍庆辉贼兮兮的走了过来,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了两盒茶叶放在了方轶的桌上。 “方律师,谢谢您替我解围,我听二爷爷说您喜欢喝茶,我特意买了两盒大红袍,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您先喝着,喝完了说一声。”伍庆辉嘿嘿笑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家里吃穿不愁,又开着公司,咋就非在律所里混啊!当个小助理多屈才啊!”方轶看了一眼桌上的大红袍,一脸不解的问道。 “咋说呢,我爷爷说我在家里的公司任职没发展,让我在二爷爷这干几年,多跟大家学下,对我以后的成长有好处。”伍庆辉可不敢说自己是被家里人轰出公司的,那样显得自己太无能力。 “好啊!你去忙吧。”方轶一笑,摆摆手说道。 “方律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得帮我保密哈。”伍庆辉犹豫了下,说道。 “你说,我一定保密。”方轶疑惑的看向他。 “您说,周律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觉得我各项条件都不错,可她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伍庆辉挠挠头问道。 律师本色 第299节 之前他从黄援朝那得知,周颖在做实习律师时,跟方轶做的案子最多,接触的时间也最长,伍庆辉觉得方轶应该比黄援朝更了解周颖。 “你这问题可把我难住了!我感觉吧,女孩子肯定喜欢有上进心的男孩子,她应该也不例外。这是我猜的,仅供参考。”方轶皱了皱眉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有上进心……我明白了。”伍庆辉眼神一亮,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方轶眨眨眼,暗道:这小子不会是玩真的吧,难道被老黄说中了。这要是伍庆辉真考司法考试……,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周颖办理的宋大春的案子在一周后开庭了。 经审理,法院认为,被告人宋大春唆使他人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抢劫他人财物;被告人周得明和阎少兴受被告人宋大春教唆,共同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致人重伤,并入户抢劫他人财物,三被告人的行为均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抢劫罪,应数罪并罚。 最后宋大春和阎少兴被法院认定为主犯,均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六年。而周得明被认定为从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法院的裁判理由大致上与方轶的判断一致,这让周颖惊讶不已,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一日,方轶吃过午饭后,正准备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突然万可法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到杜三娘杜主任的办公室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十分钟后,方轶敲门走进了杜主任的办公室,杜主任的办公室布置的比较简洁,与她干净利落的形象很搭。 方轶进门时,万可法正在与杜三娘聊着什么,后者的眉头紧皱,看来是遇到了不太好解决的事情。 “杜主任,老板,你们找我?”方轶进门后坐在了万可法身旁的沙发上,问道。 “方律师,咱们都是一个律所的,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我们团队的郭律师因为涉嫌妨害作证罪被抓了,现在一审法院认为郭律师构成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这对郭律师意味着什么,我想我不说,您也明白。 郭律师不服,已经上诉了,二审法院是市里的中院。一审是我们团队的王律师代理的,一审效果不好,王律师对二审的结果不太看好。 所以郭律师案子的二审我打算让您来代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这案子?”杜主任说完看向方轶,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波动,但是方轶能感觉出来,对方想让他接下这案子。 “好,没问题。不过我不能向您保证结果。”方轶说的很直接。 “嗯,这我明白。律师费的话,郭律师的爱人答应出五万元,律师费不多,我会再给您一些费用,以奖励的方式发放。”杜主任干净利落的说道。 “费用就算了,都是一个律所的同事,没必要。”方轶略一犹豫回道。 他想的很明白,既然万可法让自己过来,肯定两位主任已经商量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案子肯定是要接的,既然要接,为什么不把面上的事办的漂亮点!杜主任给的费用还是不拿的好,让杜主任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挥大作用。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方律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万可法对方轶的表现很满意。 “也好,算我个人欠你一个人情。”杜主任冲着方轶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王律师把案卷给您送过去。你先了解下案情。” 中午吃过饭后,万可法将方轶叫去了主任办公室。 “老万,这个郭律师是不是与杜主任有什么关系啊?”方轶端起茶杯,想了下问道。 在方轶看来郭律师与杜主任肯定关系密切,否则杜主任怎么会自己垫钱,给他补律师费。 “这个郭文直郭律师是杜主任的最后一个徒弟,关门弟子,跟杜主任有些亲戚关系。 郭律师胆子比较大,杜律师曾经劝过他,但是他总觉得干刑事律师就像火中取栗,胆子大的吃个够,后来杜主任也不好多管,毕竟都是成年人,说两句点到为止,说多了面子上不好看。 这次郭律师接了一个刑事案子,为了帮被告人少蹲几年大牢,据说郭律师跟着被告人家属去找了证人,此后向法院提交了证人证言,后来就出事了,公安机关以妨害作证案为由,把他抓了。 杜主任团队在刑事方面的专业水平比华主任的团队要高很多,所以这个案子的二审不太好做,但是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毕竟一审被他们搞成了那样,让你收拾烂摊子……,杜主任找到我,我不帮忙又不合适,所以……你明白了吧!”关起门来,万可法说了实话。 “嗯,我明白,我会尽力!”方轶点头道。 第643章 引诱作证 下午的时候,郭文直的妻子来到律所,办理了二审的委托手续。 之后不久,杜主任团队的王律师让助理将案卷材料给方轶送了过来,方轶本来想找王律师了解下案情,但是助理说王律师去外省开庭了,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方轶看着助理离去的背影,心中狐疑,搞不懂王律师是真出差了,还是对杜主任将案子的二审交给其他团队的律师办,心中不满,不愿意配合自己,这要是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可不值得。但是他又一想,反正王律师跟自己又不是一个团队的,大家各凭本事吃饭,无所谓。律所又不是公司,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次日下午,方轶去了看守所会见郭文直律师。 虽然郭文直与方轶都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执业,但是两人分属两个不同的团队,之前方轶与他没有交集,也不认识。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不算律师助理,仅仅律师就有二百多号,像三位主任那样成规模的团队,还有两个。其他的律师团队,虽然人不多,可能只有三四个,甚至二三个律师,但也有八九个。平时大家各忙各的,方轶不可能全认识。 即便是在万可法团队内部,法顾团队和谈案组的律师,方轶也不全都认识,大部分律师也仅仅是混个脸熟,叫不上名字,更没有什么交集。 看守所内的郭文直早就没了律师的风采,不管最后的判决结果怎样,目前他是阶下囚,就得按照看守所的规矩来,让你蹲着不能站着,让你等你不能着急。不管你在外面多么风光,到了里面都得老老实实的,因为自由没了! 方轶看向坐在对面的郭文直:“郭律师,杜主任找我谈过了,二审由我为你辩护。” “嗯。”郭文直惨笑了下,看向方轶:“我感觉挺滑稽的,以前你坐的位置是我的……”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想太多。案卷我看了,你把案发经过再详细说一遍吧,我需要细节。”方轶看着眼前的郭文直,心里挺不是滋味。 刑事律师的工作其实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跳好了,众人喝彩。跳不好,就会跟对面的郭文直一样,身陷牢狱。当然也可以选择妥协,不温不火,窝窝囔囔的干活儿,但是即便这样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到红线,说错话。总之这个工作,不是手里有律师证就能干好的,很容易把自己送进去。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前我接了一个刑事案子……”郭文直也是做律师的,而且也办刑事案子,只不过没有方轶那么好的运气,也没有他那么深的理论基础,但是方轶的话他明白。 今年年初时,郭文直经人介绍认识了犯罪嫌疑人许春根的哥哥许春明,许春根因为涉嫌盗窃,被公安机关抓获,许春明为了弟弟的案子找郭文直咨询了两次。后来许春明将弟弟的案子委托给了郭文直办理。 接受委托后,郭文直去了看守所会见许春根,了解到许春根原是一家铁厂的职工,他利用在厂内工作,熟悉环境的优势,伙同他人先后多次偷盗厂里的王八铁(铸造用生铁)。案发时来厂里送货的货车司机开着货车偷拉王八铁出厂,被厂保卫科发现,随后报警。 根据货车司机交代,他与许春根是朋友关系,案发当天许春根和另外一位姓李的同事一起合谋盗窃厂内的王八铁,他负责运输,事成后三人分赃。车上的王八铁是许春根和他同事帮忙装的。 经过调查,公安部门认定,许春根等三人一共盗窃厂内王八铁六次,被盗窃的王八铁价值为三万一千三百元。最后一次盗窃的王八铁价值人民币三千八百元。 此后,郭文直再次去看守所会见许春根,在会见中,许春根辩称自己未参与案发当晚的盗窃,案发当晚他一直在朋友时大礼家喝酒。 会见结束后,郭文直将许春明约到茶馆,告诉他许春根不承认起诉书指控的最后一次盗窃,该次盗窃成立与否关系到对许春根的量刑(盗窃罪数额标准:“数额巨大”的标准为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数额较大”较大的标准为一千元至三千元以上,因为省内没有特殊规定,所以数额巨大的起点为三万元,而许春根的盗窃数额正好卡在线上),如果时大礼能出面作证则最后一次盗窃不能成立,盗窃数额在三万元以下,法院只能认定许春根盗窃数额较大,判处他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否则许春根很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以上至十年以下。 郭文直让许春明去找时大礼,看看后者是否愿意作证。 许春明一听弟弟的刑期能减少这么多,当天便将时大礼叫到了自己家中。随后许春明又怕自己不专业,时大礼出具的证人证言不规范,又将郭文直请到了家里。 郭文直向时大礼介绍了从诉讼材料上得知的许春根盗窃、同案其他犯罪嫌疑人在逃,以及会见许春根的情况。同时,他告诉时大礼,如能时大礼给许春根作证,可以减轻许春根的罪责,让许春根少蹲好几年大牢。时大礼碍于情面同意了郭文直和许春明的要求。 随后,郭文直以只要时大礼回答“是”或“不是”的形式,对李进行诱导式询问,并制成一份案发之时许春根与时大礼在一起喝酒,许春根无盗窃作案时间的调查材料。 郭文直故意将调查人写成郭文直和律师助理两人,调查地点写的是时大礼家,并嘱咐时大礼如有人问起调查情况,就说是郭文直和律师助理两人在时家调查的。 此后,许春根盗窃案进行了公开开庭审理,在庭审中,许春根当庭推翻了原先的供述,辩称自己当晚与时大礼在一起喝酒,未作案。 为核查案件事实,审判长宣布休庭。 此后,许春根盗窃案的公诉人、法院主审法官与郭文直一起找时大礼调查取证,时大礼的所说与之前的证言一致。 第64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两日后,郭文直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许春根,郭文直将时大礼的证词内容告诉了他。 三月份中旬,许春根盗窃案继续开庭审理。许春根在得知时大礼的证言内容后,继续坚持之前开庭时所作的翻供,其翻供陈述与时大礼的证言大差不差。 但是一审时的合议庭三位法官经过评议后,并未采纳时大礼的证言,对许春根进行了当庭宣判。 此后,许春根不服判决,提出上诉。 二审期间,许春根的同伙在外省被抓,其供述了与许春根共同盗窃厂内王八铁的过程。公安机关找到时大礼核实情况,时大礼扛不住压力,最后将作证的情况说了一遍,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了许春明和郭文直身上。 随后公安机关传唤许春明和郭文直,许春明见事情败露,只说当时是自己请律师过去找时大礼询问的案情,其他的一概不认,并没有落井下石,将锅甩给郭文直。 随后案子被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指控郭文直犯妨害作证罪,向法院提起了公诉。 法院认为,被告人郭文直担任许春根的辩护人期间,为使许春根的盗窃数额从巨大降为较大,减轻许春根的罪责,采用诱导设问的方式,引诱证人时大礼作伪证,其行为妨害了刑事诉讼的正常进行,构成辩护人妨害作证罪。 最后法院依据《刑法》第三百零六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郭文直有期徒刑一年。 一审宣判后,郭文直不服,以无罪为由向市中院提起上诉。 方轶静静的听着郭文直的叙述,要说郭文直是冤枉的,他的做法确实有些瑕疵,但要说郭律师构成犯罪,方轶又觉得检方的证据不是那么完美。 “方律师,我知道您的专业水平比我高,您帮我想想办法,我当时真没想妨害刑事诉讼。只是觉得有机会为被告人减轻刑罚,为被告人争取最大利益,所以就……,我是冤枉的。”郭文直看着方轶,双眼有些潮湿。 他看到方轶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自己师父杜主任已经尽力了,本团队内的律师肯定不看好自己的案子,否则杜主任也不会请外援。 “嗯,我再研究下案情,你放心,咱们都是一个律所的,我一定尽全力。”方轶点了点头。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方轶喝着茶水,表情却并不轻松。在他的对面杜主任和万主任,听完他对郭文直案的分析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方律师,这个案子你有多大把握?”杜主任想了想,问道。 “这个案子,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对郭文直都很不利,但也不是无懈可击,虽然一审中对案件证据的质证已经完成,该说的都说了,没有新证据。 但是只有证人时大礼的证言,其他证据都比较弱,在这种情况下,郭文直的罪名不一定能定的下来。 而且我们还可以从别的角度进行辩护,所以这个案子还是有机会的。”方轶放下茶杯说道。 “嗯,之前我也看过案卷,证据上确实对郭文直不利,您准备从哪个角度入手?”杜主任一脸关切的问道。 “我准备从主观上找辩护的点。虽然我们从证据上找不到太有利的点,但是检察院从主观故意上也不好证明郭文直有妨害作证的故意。我准备从这个角度进行辩护。”方轶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个能行吗?”杜主任对方轶的话有些怀疑,之前她找团队里做刑事的律师商讨过这个案子,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案子辩护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心里都没底儿,因为检察院提供的证据很强。 不管是民事案件还是刑事案件,打官司,打的就是证据,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致命的位置被对方拿住了,翻身的几率不能说没有,但太渺茫了。除非出现奇迹! “刑事案件与民事案件不同,被告人不需要证明自己无罪,证明被告人有罪的义务在检方,而不在辩护律师。我说这话没错吧!”方轶看向杜主任。 “嗯,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杜主任和万主任点头道。 “现在的问题是检察院提交的证据比较完整,当然并不是那么完美,而且认定妨害作证罪还有一个要件,被告人必须具有主观上的故意。 截止目前为止,郭文直一直没有承认自己存在妨害作证的故意,一直强调的都是听许春根说案发当晚他在与时大礼喝酒,所以他去调查取证。 虽然调查过程中在程序上和询问内容上存在一些瑕疵,但是这些瑕疵不一定就能把他妨害作证的罪名夯实,也不一定能证明他存在犯罪的故意。本案存在其他可能性。 我的辩护目的就是把这个合理的可能性无限的放大。当然这里面存在一定的风险,也有运气的成分。”方轶说完盯着二位主任等待他们的回复。 “嗯,我觉得可行。”万可法听后点头道。 “好,既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那就这么办吧。”杜主任点头也认可了方轶的辩护方案。 “好,那我这就回去准备辩护意见,郭文直案的二审下周三开庭,杜主任,您要去旁听吗?”方轶问道。 “看情况吧,如果下周三我没有事也去听听。”杜主任微笑道。 方轶离开后,杜主任端起茶杯刚要喝茶,突然顿了下,转头看向万可法:“老万,你是从哪淘换来的方律师?” “这事你得问老华,是他不要甩给我的。说实话,当初我也没打算要,是他硬塞给我的。你可千万别在老华面前提这事,他血压不好!”万可法嘿嘿贼笑道,瞧那样子,像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狐狸。 “切!你少跟我耍心眼。我才不会跟老华说呢。这样吧,方律师办郭文直这案子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先让他到我们团队待一段时间吧,等这案子结束了……”杜主任的话说到一半,就见万可法眼神突变。 “别!千万别!好家伙,我差点被你带沟里去,老华是提条件明抢,你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方律师是咱们律所的合伙人,也是我团队里的人,你不能挖墙脚。”万可法瞪着眼,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律师本色 第300节 “好,瞧你那小气的样!借调下都不成。我团队里的律师让你挑,咱们一对一借调怎么样?”杜主任不死心的问道。 “没得谈!绝对不行。” “再给你加一个名额,你好好想想……” “不换!我这小门小户的,人多了我养不起……” 第645章 斗法 周三早上九点,郭文直的案子开庭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杜主任带着团队内几位经常办刑事案子的律师来旁听,一是为了给郭文直打气,二是听听方轶的辩护意见,起到监军的作用。 上诉人郭文直坐在上诉人席上,显得比较镇定,毕竟是律师,经常出入法庭,对法庭内的环境比较适应,唯一不适应的是屁股底下的上诉人专座。 方轶手里拿着签字笔,静静的听着审判长身旁的男审判员宣读一审刑事判决书。 “下面由上诉人郭文直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说道。 郭文直拿着之前准备好的上诉状,读了一遍,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他不构成犯罪。 “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郭文直发表完上诉意见后,审判长循规蹈矩的说道。 “辩护人认为,一审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上诉人作为辩护人只是根据被告人许春根的描述找证人时大礼确认案发当日的情况,不存在妨害作证的故意,现有证据中只有时大礼的陈述,没有其他证据…… 综上,辩护人认为上诉人不构成妨害作证罪,请法院依法改判上诉人无罪。”方轶为郭文直做了无罪辩护。 ……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 “好的,审判长。”女检察员说完后,看向郭文直。 “上诉人,在许春根盗窃案中,你为许春根提供辩护时,你是怎么知道许春根不在案发现场的?”女检察员问道。 “是我在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许春根时,他亲口告诉我的。”郭文直不紧不慢的答道。 在法庭上,回答检察员的问题时,郭文直是非常谨慎的,生怕掉坑里。在他看来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站的立场不同,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他不得不如此。 他连方轶都不能完全信任,又怎么可能信任法庭上的其他人。 “从看守所出来后,你做了什么?”检察员继续问道。 “我打电话给被告人的哥哥许春明,让他约时大礼见面,想核实下许春根说的情况的真假。”郭文直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见到时大礼了吗?是在哪见的?”女检察院继续追问道。 “见到了,是在许春明家里见到的。”郭文直回答道。 “当时时大礼是怎么说的,你是采用什么方式询问的?”女检察员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只是按照程序对时大礼进行了询问。时大礼所说与许春根说的内容大体一致。”郭文直辩解道。 “按照程序询问的,为什么讯问笔录上证人的回答只有‘是’与‘否’,你认为这正常吗?”检察员问道。 “我认为正常,证人文化水平比较低,回答问题经常东拉西扯,所以我采用了这种询问方式。”郭文直回答道。 “你在办理其他刑事案件时,也采用这种询问方式吗?”检察员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我办刑事案子不是特别多,之前都是当事人自己找证人,让证人出具证言,我是不参与取证的。”郭文直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所以早有准备。 他不信领工资的检察员有时间去翻他过去一二年,甚至四五年办过的刑事案卷。即便检察员真这么做,他也有其他说法为自己辩解。 “在开始询问时大礼前,你还做了什么?”女检察员调整了下问话节奏,问道。 “我去许家前,时大礼已经在许春明家了,他们之间聊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进屋后,时大礼向我咨询了许春根盗窃案的量刑标准,我只是简单说了两句量刑的事。并给他看了法律依据,其他的没有说。”郭文直知道,一审时时大礼说了相关内容,所以检察员才会这么问。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询问时大礼时,都谁在现场?”检察员接着问道。 “只有我、许春明和时大礼三个人。”郭文直如实说道。 “为什么讯问笔录上写着你和你助理的名字,而且询问地点也写的不是许家?”检察员追问道。 “当时,我是出于合规的考虑,所以这么做的。”郭文直没有否认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在检察员看来,他有点避重就轻。 “你在询问完证人时大礼后,是否去见过被告人许春根?”检察员低头看了一眼发问大纲,继续问道。 “见过,为了核对案情细节,确认真假,见过时大礼后,我又去会见了被告人许春根。”看守所有会见记录,所以郭文直没办法否认。 “你们说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把之前从证人时大礼处听到的情况与许春根说的情况进行了对比,并询问了许春根一些细节。”郭文直这话说的有些滑头,让人怎么理解都可以,既可以理解成有串供的嫌疑,又可以理解成只是问了些细节,没说其他的。 之所以郭文直这么说是因为一审时,被告人许春根说了相关情况,但是许春根说的与证人时大礼说的相差不大,所以不好判断实际上是否存在串供,只能说存在这种可能性,真假难辨,但是刑事案件只有可能性没有其他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方轶看过案卷,串供这事在一审时许春根没认,因为一旦出现串供的情况,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对郭文直更是如此。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结束了询问。 “上诉人郭文直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上诉人,你去找证人时大礼的目的是什么?”方轶直接问道。其实之前检察员已经问过相似的问题,但是方轶问话的目的显然与之前的问话不同。 “我是为了核实案件的事实,确认被告人许春根告诉我的案发当日的情况是否真实可信。”郭文直回答道。 “你要确认的事实很重要吗?对于被告人许春根。”方轶问道。 第646章 斗法2 “重要!非常重要!因为许春根告诉我的案件事实会影响法院对他的量刑。如果这个案件事实被确认是真实的,那么被告人许春根的刑期极有可能降到有期徒刑三年以下;如果这个事实是虚假的,许春根的刑期大概率会在有期徒刑三年至十年之间。 事关我当事人的重大个人利益,作为一名辩护律师,我觉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核实相关情况。”郭文直言辞凿凿的说道。 “你见到证人时大礼后,你们两人谁先说的案发当晚的情况?”方轶接着问道。 “是时大礼主动跟我说的。当时,我去了许家后,问了时大礼案发当时他在做什么,他告诉我在跟许春根喝酒,喝到很晚许春根才回家。 后来我又问他是否愿意在许春根盗窃案中作证,把刚才说的话告诉法官,他说没有问题。然后我给他做了笔录。就这么简单。”郭文直说道。 在公诉人眼中,刚才的对话更像是方轶和郭文直在演戏,极其逼真的戏,一对戏精。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向审判长。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上诉人自行辩护。”审判长说道。 开庭之前,方轶去见了郭文直,所以后者对方轶的辩护方案非常熟悉,郭文直的自行辩护意见都是围绕着之前方轶告诉他的辩护方案,进行的发言。 “现在由上诉人郭文直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例行公事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郭文直不构成妨害作证罪,具体理由如下: 《刑法》第三百零六条关于妨害作证罪中的第二款规定,辩护人提供、出示、引用的证人证言或者其他证据失实,不是有意伪造的,不属于伪造证据。 在许春根盗窃案中,上诉人郭文直作为辩护律师,引用的证人证言确实存在失实的情况,但上诉人主观上不存在故意。 辩护人认为,《刑法》第三百零六条第二款规定中的‘有意’应仅限于直接故意,也就是说,辩护人应明知自己的妨害作证行为会妨害刑事诉讼的正常进行,而积极追求这种结果的发生。除此以外,不应认定辩护人存在妨害刑事诉讼的故意。 本案中,从以下两方面可知,上诉人主观上不存在妨害刑事诉讼的故意: 第一,上诉人去找证人询问相关案情,是出于辩护人的职责和义务,是对许春根所说的案情的核实。 本案中,上诉人郭文直将其制作的关于时大礼的调查笔录提交给法庭,客观上确实妨害了许春根盗窃案的正常审判活动(这是客观事实,无法规避),但是,郭文直在主观上不具有妨害审判活动的直接故意。 而且从本案现有证据看,许春根在一审翻供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辩护人郭文直明知或者应当知道许春根就其最后一次盗窃所作的翻供陈述是虚假的,也没有证据证明郭文直知道案发当晚许春根和时大礼没有在一起喝酒。 换句话说,郭文直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许春根的翻供陈述是违背事实的。也无充足证据证明上诉人郭文直向证人时大礼取证时,郭文直知道或者应该知道时大礼所作的证言是虚假证言。 第二,从上诉人郭文直的行为来看,其不具有‘明知’的可能性。 从上诉人的行为上看,上诉人郭文直向许春明、时大礼介绍许春根盗窃案的情况,并说明时大礼作证的重要性并不违法,即使存在不当,也不能由此认定上诉人直接故意劝诱时大礼作伪证。 上诉人郭文直将调查地点、调查人员故意作了与实际情况不符的记载,也不足以成为郭文直引诱时大礼作伪证的证据。 另外,上诉人郭文直在看守所会见许春根时将时大礼的证言细节告诉许春根,并不能由此反推出郭文直在此之前及在找时大礼核实案情时就已明知时大礼所作的证言是虚假证言。 通过上述分析,一审法院仅凭现有证据便认定上诉人郭文直具有妨害作证的直接故意,证据是不充分的。 检察院提交的现有证据不能排除时大礼所作证言与事实不符,是由于上诉人郭文直调查取证方式不当所致,或者是由于证人时大礼记忆模糊而对证言内容真实性采取放任态度所致。 综上所述,根据现有证据和已查明的事实,难以认定上诉人郭文直具有妨害作证的直接故意。辩护人建议法院撤销原判,改判上诉人郭文直无罪。完毕。” 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看向审判长,希望从后者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信息,但后者的眼神古井无波,方轶没有成功。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证据充足、适用法律适当,建议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完毕。”女检察员冷着脸说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我们的观点如下: 从本案的证据中不难看出,本案的上诉人郭文直在接受许春明的委托后,为了取得有利于被告人许春根的证据,表现的十分积极,并且多次会见被告人许春根,在被告人和证人之间来回传话。 上诉人这种积极的反常的行为,正是上诉人郭文直不择手段为被告人许春根开脱、减轻罪责的表象,上诉人参与了伪造证据等妨害作证的行为。 由此可见,上诉人郭文直明知证人时大礼的证言和被告人许春根的翻供均违背事实,存在串供的嫌疑,上诉人郭文直具有直接的故意,其构成妨害作证罪。完毕。”女检察员回应道。 “上诉人的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撩起大眼皮看了一眼方轶。 第647章 请客付不起钱,多丢人啊!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根据《刑法》第三百零六条第一款的规定,辩护人妨害作证罪,是指辩护人在刑事诉讼中毁灭、伪造证据,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威胁、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或者作伪证的行为。 另,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五条的规定,辩护人的责任是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证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无罪、罪轻或者减轻、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维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根据上述规定,律师在接受当事人的委托后,需要积极开展工作,根据案件事实,取得有利于被告人的证据。 律师本色 第301节 当然,这很容易让普通人理解为律师拿钱办事,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为被告人开脱、减轻罪责,更容易让非法律人士误认为辩护人参与了伪造证据等妨害作证的行为。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律师的积极行为都是为了尽职,这是律师的职责所在。难道律师接受当事人的委托后,就应该整天坐在律所里喝茶数钱,不能为被告人的利益去寻找对被告人有利的证据,让被告人得到公正的判决?!律师工作积极一点难道错了?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仅凭辩护人调查取证的积极态度和某些取证行为来推断辩护人的主观故意,是片面的,是不足以取信的,也不能作为刑事案件的判案依据。 在司法实践中,虽然豁免辩护人履行职责中一切不当行为的法律责任是不适当的,但不适当地扩大辩护人应负法律责任的范围,势必会限制、甚至变相剥夺辩护人行使辩护的权利,从而妨害律师履行职务。 综上,辩护人认为,上诉人在许春根盗窃案中的行为和积极态度不能证明其具有主观上的故意。完毕。”方轶回应道。 方轶的回应说的有点狠,把对面的女检察员与普通民众、非法律人士相提并论,这是文明人侮辱人的方式(骂人不吐脏字),等于是在告诉对面的两位女士,你们不懂法就别瞎逼逼。 对面的两位女检察员自然听出了方轶的潜台词,一时间脸色难看的不行,肚子里全是气,又放不出来,憋的这叫一个难受。 旁听席上众人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都翻腾开了,方律师这张嘴是真能说,真敢说,说的真提气!不过对面的丫头片子说话也确实气人,律师工作积极点就具有妨害作证,参与伪造证据的故意,这说法也太大胆了,干脆把法庭都给你们得了。 律师虽然是弱势群体(相对而言),但是也有自己的尊严(虽然这种尊严在大客户面前很无力)。律师在法庭上发表辩护意见,不仅是为了糊口,也是为了推动法制的进步,为了已经被深埋在心底的一丝倔强,在法庭上律师的发言哪怕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也是值得的。 …… 十分钟的休庭后,合议庭成员再次走进法庭,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结果。 经审理,中院认为,原审判决据以认定上诉人郭文直对证人时大礼进行调查时诱导其作伪证一节事实的证据,只有时大礼的证言,缺乏当时其他在场人员的佐证。上诉人郭文直归案后及在一、二审期间又均否认此节,故认定该节的事实证据不足。 原判认定的其他事实成立,但仅凭现有证据和已得到证明的事实,难以认定上诉人郭文直主观上有妨害作证的直接故意。原判认定的事实证据不足。 最终中院判决:一、撤销原审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二、上诉人郭文直无罪。 “窝草,真判了无罪!”旁听席上,杜主任带来的律师中,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律师听到判决结果后,直接以粗口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被告席上的郭文直被打开了手铐,站了起来。他看向方轶,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方轶签完笔录,走出法院的大门时,大门外的奔驰车内,杜主任开门下车,冲他招了招手。方轶快步走了过去。 “杜主任,有事?”方轶一脸疲惫的微笑着问道。 “干得不错。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帮你。希望以后咱们有长期合作的机会。”说完,杜主任带上墨镜,上了车。奔驰车缓缓的驶离了路边。 方轶看着渐渐远去的奔驰车,暗道:长期合作!这是啥意思啊?挖墙脚! 方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一个未接电话,是李明博打来的。方轶拨了回去。 “喂?李律师,我方轶,刚才开庭,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有事?”方轶不知道他打电话有什么事,问道。 “没啥事,之前您给我介绍的那个周慎周律师,您还记得吗?”李明博兴奋的说道。 “记得,咋啦?你去找他面试了?”李明博一提周深,方轶瞬间明白了,肯定是李明博去找周慎面试了。 “啊,我去了,周律师人挺好的。告诉我这段时间分所正在注册,让我先过来市里适应下环境,先干些非诉的活儿,审审合同,解答下企业方的咨询,等过几天分所的手续办完了,我再把手续转过去。”李明博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你谈工资待遇了吗?”方轶怕李明博这轴货光顾着高兴,忘了谈待遇问题。 “谈了,这段时间周律师按照公司法务的标准给我发工资,等律师关系转过去了,再给律师待遇,福利待遇挺不错的。”如果此时方轶看到李明博的表情,绝对会惊掉下巴,李明博现在笑的满脸都是牙。 “这是好事,恭喜!恭喜!有空来我这边坐坐,我请你吃饭。”方轶笑道。 “别呀,我请您,您帮我解决了工作的问题,这是大事。我必须好好谢谢您,市里的饭馆随你挑。……好,您先忙,我现在回县里的路上,我这几天安排下,下周开始去周律师那上班。”说完后,李明博挂断了手机。 收起手机后,他坐在回县里的长途车上寻思着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大,请人在市里最好的馆子吃一顿,得不少钱呢,不行回去的先找媳妇预支点生活费,要不然请客付不起钱,多丢人啊! 第648章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叮,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有信息。 万可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后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老板,有啥好事?是不是您女儿的婚事订了?”对面坐着的黄援朝呲着大白牙,闲聊道。 “订婚?我闭眼前要是能看到她穿婚纱的照片就心满意足了。”万可法撇了撇嘴说道。 “不至于吧!”一旁在多宝阁前双眼滴溜乱转寻宝的马义,转头回了一句。 “我家闺女我最清楚,她是个独身主义者。她曾经跟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跟她说连个坟头都没有,不可悲吗?你们猜她怎么说?”万可法一脸无奈的看向黄马二人。 “怎么说?”黄援朝问道,马义也看了过来。 “她跟我说墓地里的坟头,一个几十万元,还是租的,二十年后坟头还在不在都不知道,还是海葬好,省的以后被人刨了。所以有没有坟头无所谓。”万可法在外面叱咤风云,但是在家里面对女儿是一点辙没有。 “好像有点道理!这年头凡是跟土地沾边的都是租的,房子七十年、商业地产四五十年、坟地一个二十年,还得续费。 既然土地这么紧张,还不如海葬的好,不占地方。”马义手里把玩着多宝阁上的一个通红的葫芦,若有所思道。 “嗨,你别动我的宝贝。那葫芦可是我花了大几千买回来的。被人盘的都有包浆了……”万可法一转头正好看到马义手里的葫芦,急忙道。 “老板,我发现您越来越小气了,不就是一个葫芦吗,有啥,回头我给您弄一筐。”马义不以为然道:“这个这么小,你给我算了。” “凭啥啊!”万可法瞪着眼睛道。 “您看,我这不都快结婚了嘛,您怎么也得随个礼吧,这葫芦算个搭头如何?”马义恬不知耻道。 “啥?搭头!你快拉倒吧!谁家结婚随礼带搭头?”万可法被气乐了,起身来到马义身旁,一把拿过了葫芦放在了多宝阁上:“你小子一天到晚的忽悠我,上次跟我说快结婚了,从我多宝阁上拿走了一块玉石,现在又盯上我的葫芦……你赶紧结婚吧,要不然不出一年我这多宝阁都得空了。” “那上次拿走的玉石也不值钱啊!我找人看了,说您那玉石根本就不是和田玉,不值钱,您被人骗了……”马义笑嘻嘻的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的玉石卖了?”万可法盯着马义看了片刻后突然问道。 “没,真没卖。”马义看起来有些心虚。 万可法冷哼一声坐到了茶桌旁:“方律师这次又给咱们露脸了。” “什么情况?”黄援朝一怔,看向万可法。 “杜主任的关门弟子,郭文直律师涉嫌妨害作证罪,被抓了。一审判了一年,二审刚开完庭,杜主任刚才给我发了微信,说二审法院改判郭文直无罪。”万可法说完,端起杯喝了一口茶水。 “不错,方律师专业能力和运气都没的说,这两年咱们团队的诉讼案件中有不少是刑事案件,很多都是慕名来的。”黄援朝微笑道。 “嗯,郭文直的案子办完,连杜主任都欠了方律师的人情。”万可法不紧不慢的说道。 “真的!”马义一听立刻激动的双眼放光:“一会儿我得找老方说说去,让他跟杜主任说下,先把我这‘妇女主任’的头衔免了。” “你可拉倒吧,人家好不容易弄个人情,就你这事,还是算了吧。你把我这多宝阁填满了,我帮你说去。”万可法一本正经道。 听胖老头说完,黄援朝看着马义嘿嘿直笑。 “我可没那么多闲钱,我还得攒钱娶媳妇呢!”马义立刻蔫了,苦着脸说道。 正在三人说话之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方轶走了进来。 “呦呵,你们两位也在呢。”方轶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恭喜!恭喜!凯旋而归。”黄援朝一脸笑容的冲着方轶说道。 方轶一笑:“你们都知道了?” “杜主任给我发微信了,干得不错。”万可法笑道,说完,他转头看向黄援朝:“老黄,那事怎么样了?” “有点难度!不过进展还算顺利。需要方律师的协助。”黄援朝说着看向方轶。 “啥事啊?要我做什么?”方轶一头雾水的问道。 本来他想跟万可法汇报下郭文直案子的情况,没想到胖老头已经知道结果了。黄援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他有点懵。 “老黄,你跟方律师说说吧,这屋里都不是外人。”万可法见黄援朝用眼神征求自己的意见,便说道。 “好,我来说。伍庆辉的爷爷跟咱们老板关系莫逆,这你们两个都知道。伍老爷子之前私下里找老板谈过,想让老板好好整治下伍大少爷。 但是伍大少爷散漫惯了,少爷气十足,在家里除了他爷爷,别人谁都管不了,所以这个任务有些挠头。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伍老爷子发话了,准备拿出了五十万,干这事。我一听这是好事啊,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伍庆辉这小子现在挂在方律师的名下,是他的律师助理,而且这小子又对周颖又有意思,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当了一回被人骂的‘拉皮条’的,暗中鼓动他去追周颖。”黄援朝解释道。 “窝草,有钱赚你咋不早说啊!伍老爷子这钱包个税不?算我一个。”马义一听眼光闪闪,插嘴道。 “小马呀,我是这事的操盘手,方轶加入是因为伍庆辉挂在他名下,做律师助理。你要是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我就算你一个。”黄援朝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我可以发动广大妇女同胞,给你们加油。”马义想了想,嬉皮笑脸的说道。 “滚!”黄援朝笑骂道。 “我的加入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马义认真道。 “你说说,我听听。”黄援朝说道。 “第一,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加上我,咱们三人组合才完美,从力学上说,三个支点是最稳当的。”马义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有三个人了!”黄援朝一指方轶和万可法,说道。 第649章 人才啊! “咱老板是什么级别的,能当臭皮匠吗?只有我这样的才能跟你们两个凑一起,当臭皮匠。再说了很多事老板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这事得咱们办。”马义立刻辩解道,生怕哥俩不带他玩。 “好像有点道理。”万可法点头表示认可。 “说说第二点吧。”黄援朝也默认了他的观点。 “没啦!”马义双手一摊说道。 “没啦?没了你说什么第一啊!我以为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条呢。”黄援朝一脸懵逼的不解道。 “本来我想了一二三条说服你们,但是没想到第一条就把你们都说服了,所以后面的就没必要再说了。咱们先说说那五十万元怎么分吧。”马义搓着手,嘿嘿笑道。 “不是三个,是四个,咱们要按劳分配。”黄援朝无奈的笑了笑,纠正道。 “四个也行,我听你安排,有钱分就行。”马义瞬间领悟了老黄的意思,笑呵呵表态道。 “我说老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一直没说话的方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指不断的敲打着沙发的扶手,冲着黄援朝问道。 “老方啊,之前我没跟你说这事,就是怕你多想。在我跟老板见伍老爷子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是当我跟伍老爷子谈过后,我觉得这事做着有意义。 如果咱们不管这事,伍家基本上会拿伍庆辉当废物养,供他吃喝,但是基本上除了造粪和给家里添麻烦外,他什么都做不了。长此以往,这孩子就废了! 伍老爷子不想看着孙子就这么废了,所以把他扔在咱们这儿让他有点事做,跟着咱们多听多看,见人生百态,让他走出舒适区。 但是后来,我发现伍庆辉对周颖有意思,就怂恿他买考试教材去接近周颖,这小子还真就这么做了,虽然他目的不纯,借着学习泡妞,但不管怎么说他能坐下来向周颖请教问题,不往外跑喝酒闹事,这就是进步。也证明这小子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黄援朝说完后看向方轶。 方轶听完他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觉得黄援朝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黄援朝见方轶没反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伍老爷子知道这事后,觉得这是个转机,可以让他孙子走上正途的转机。 于是伍老爷子将老板请去了公司面谈,因为这事最初是我出的主意,所以老板带着我去见了伍老爷子。这才有了五十万元这事。 律师本色 第302节 你想啊,伍老爷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能把伍家的产业搞的这么大,能是平庸之辈吗?肯定不能啊,他的眼光肯定有独到之处,看待问题的角度跟我不相上下,所以我一提这事,伍老爷子双眼放光,我跟你说……”黄援朝呲着大白眼口若悬河。 “老黄,慢点!一定要悬崖勒马!再忽悠地球吸引力都拿你没办法,上天了!”马义急忙出言制止道。 “反正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体会精神就行!咱得把伍大少当回事!五十万元啊!不少呢。 从良心上讲,咱们这是在帮着伍庆辉浪子回头,挽救他的前途,伍家有钱给咱们点报酬不算啥;从商业上讲,咱可以把这事当项目来做,有钱赚为啥不干?!” 说完,黄援朝观察着众人的眼神和表情,心道:妥了!这把火算是烧起来了。 万可法扫了一眼众人,把目光放在了黄援朝的身上,暗道:这家伙可以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人才啊!以前我咋就没发现呢。 马义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老黄,你是真能忽悠,多亏了你没干p2p,要不得多少人破产啊!” “好吧,我配合。”方轶沉思片刻后表态道。 “不对呀!”马义突然说道。 “啥不对?”三人看向马义。 “伍老爷子给钱这事我不怀疑,五十万元对伍家不算啥,但是衡量的标准是啥?咱们得做到什么程度啊! 伍老爷子要是非得让他孙子登上月球或者竞选个州长啥的,我看咱们还是早早的歇了吧,有那功夫我还不如给女当事人解决解决情感问题呢。”马义瞪着眼睛,看向黄援朝问道。 “伍老爷子的要求没那么高,我跟伍老爷子商量的结果是,只要伍庆辉自愿参加司法考试,考试分数在三百分以上,这五十万就归咱们。能考到三百分以上至少说明他坐下来踏踏实实的学了,下苦功了。 你得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他不是真想让孙子做律师,不过是想用考试磨磨他的性子。让他能踏实些。”黄援朝笑着说道。 “这还差不多,我看咱不如这样,直接给伍庆辉报个班,封闭学习,最好是半军事化那种,让他死命的学……”听了老黄的话,马义双眼放光的说道。 “你这办法对付生产队的驴还行,对付伍大少爷不好使,他要是不想学,你给他弄部队里去也没用。还得利用爱情的力量,引导,懂不懂!”黄援朝得意的说道。 “能成吗?周颖能干吗?”方轶皱着眉头问道。 他考虑的更多的是当事人的感受,用爱情做筹码,好像有点不太厚道,但是想想伍大少……他又觉得这事可以干,但是爱情的力量能有那么大吗? “没问题,我跟她谈过了,让她配合下,弄个若即若离的感觉,死命的虐他。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得到。咱们就利用他这种心理,引导他死命的学。当然费用肯定得给一点,没有甜头,劳神费力的,谁干啊! 反正也不需要咱们费多大力气,敲敲边鼓,给他们两个制造点机会,再给伍庆辉打打气,齐活儿。万一要是成了呢!”黄援朝说完,伸手做了个点钱的手势。 “这是欲擒故纵啊!老黄,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三十六计都用上了,一个律师不研究案例,开始研究兵法了!”马义调侃道。 哈哈……,办公室内四人笑了起来。 第650章 一件小事 市里姑娘的裙子比天气预报还准,看一眼就知道天气的冷暖。刚进入五月,歌咏比赛才搞完,大街小巷就飘起了裙摆,夏天来了! 周末的时候,方轶带着儿子小志回村里散心。生子得知方轶回来后,周六下午来到方家,请方轶爷仨去养殖基地吃烤羊肉串。 方轶一家到养殖基地时,架子已经支上了,生子媳妇和方冒媳妇跟两个老娘们正围在桌旁有说有笑的忙着串羊肉串,远处养殖基地的两个员工正在烧着大灶煮羊肉,锅上的锅盖边缘冒着白气,院里全是羊肉的香味。 “有财叔、方轶,快来,今天周末,生子特意安排大家聚一聚。”方冒手里夹着香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冲着方轶打招呼道。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轶哥,咱们坐屋里,还是坐外边?”生子招呼道。 “坐外边吧,现在天暖和了,坐外边舒服。”方轶笑道。 “好嘞,那个谁,把大圆桌搬过来,你放在上风口,对,就放那……”生子开始安排。 不一会儿,凉菜上桌,炖好的羊肉切了摆盘,烤好的肉串一把一把的放在了桌上的盘中,啤酒白酒全都拿了出来。 “这桌上的菜都是咱自家种的,纯天然。羊是早上杀的,尝尝味道如何。”生子拿起羊肉串给桌旁的众人分着,说道。 “还真别说,这羊蹄子和羊头肉炖的真香。肉串烤的正好,这手艺都可以去市里开烧烤店了。”方轶边吃边赞道。 “那是,生子他们这儿几乎每周都给员工改善伙食,烤肉串的本事早就练的炉火纯青了。”方冒吃着肉串笑道。 众人一边吃烤串,一边喝酒聊天,太阳落山后,天气凉了下来,养殖基地的院子内灯火通明。 生子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便冲着方轶道:“轶哥,昨天有个客户给我打电话,他们家里出了点事,想找您咨询下。” “什么事?”方轶咽下嘴里的羊肉后,问道。 “刑事案子,他老公杀了两个人。”生子吸着烟,语气略带惋惜的说道:“这两口子开了个肉摊,人挺老实的,跟我们有合作……” “嗯,你让他周一到律所来找我吧,我先了解下案子情况。”方轶点头答应道。 周一早上十点,方轶正在看省高院发布的刑事案例,突然一个陌生号打了进来。 “您好,是方律师吗?”手机的话筒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叫袁清秀,养殖基地的李三才李总让我打电话给您,我想向您咨询下我老公的案子……”对方说道。 “哦,您家的事我听说了,您过来吧,我们律所在……”方轶顺口报了律所的地址。 “我已经到了,就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口。”对方说道。 “好,您直接进来吧,跟前台说找我,他们会带您去会议室。”方轶说完挂断了手机,随后跟楼上的律师助理预定了一个会议室。 见方轶向楼上走,伍庆辉跟了过来,今天早上周颖没来所里,直接去开庭了,他闲着无聊便想跟着方轶去听听故事。 十多分钟后,方轶见到了袁清秀。 袁清秀三十多岁,五短身材,长得很结实,双手比较粗糙,一看就知道常干农活。此时的袁清秀精神显得有些疲惫,一脸的憔悴。老公因为杀人被抓,她整日里吃不香睡不着,唉声叹气的,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我听说您老公杀了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您清楚吗?”方轶问道。 “清楚,这事不仅我知道,菜市场的商户都知道。我老公也是被逼的……”袁清秀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袁清秀和她老公冯永通都是下岗职工,后来两口子拿出积蓄办了个体执照,支摊卖猪肉和羊肉。生子他们公司成立后,冯永通两口子一直从他们公司进羊肉,属于比较早的客户,经常跟李三才打交道,所以双方比较熟。 冯永通两口子干了几年赚了些钱,买了一辆小货车,并且在县里的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卖肉。赶上县里有大集的时候,冯永通也会开车去集市上摆摊。两口子风里来雨里去,赚点辛苦钱。 案发前几日,县里有大集,冯永通开车去了集市卖猪肉,他妻子袁清秀在菜市场看摊。 麻万平家的肉摊在冯永通家肉摊的旁边,两家人关系一般。麻万平媳妇聂晓琴见冯家的生意做的好经常有回头客,眼气的很,总想把冯家挤兑走,自己把两个摊位都租下来。 当日下午,又有老顾客来冯家肉摊买羊肉,但是冯家的羊肉上午就卖完了,袁清秀告诉顾客如果着急可以去前面的肉摊买,如果不着急明天给他留些,让他过来拿。 一旁嗑瓜子的聂晓琴听到后,立刻大声吆喝羊肉降价,并招呼冯家的老顾客到自己摊位上选羊肉。 袁清秀见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想太多,毕竟自家的羊肉卖完了,别的商户有,自己不能阻拦顾客去其他家买羊肉。 顾客看过聂晓琴摊位上的羊肉后,觉得质量不如袁清秀家的羊肉好,便没有买,临走前顾客向袁清秀预定了五斤羊上脑肉,明天来取。 聂晓琴听到后,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指桑骂槐,损袁清秀。袁清秀怼了她几句,聂晓琴不干,上去抓住袁清秀的头发两人厮打起来。 周围摆摊的商户怕影响自家的生意,急忙上来劝阻,将二人拉开。怒气难消的聂晓琴上去掀翻了冯家的肉摊,一百多斤猪肉全部掉在了地上。 此后,菜市场的管理员报警,警察来后了解了下情况,见二人都有伤在身,但是并不重,便让二人先去医院看病,如果双方协商不成,去法院起诉解决。 当天下午冯永通得知自家肉摊被掀翻后,急忙赶了回来。两口子一合计,做生意和气生财,两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便找来菜市场管理员,让其从中说和。但是麻万平夫妇却拒绝与冯永通和解。 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会引发血案。 第651章 血案 打架当日下午五点多,麻万平找了一帮朋友堵在冯家肉摊前要求冯永通夫妇赔偿医药费一千元,营养费一千元。 双方打架,袁清秀也受伤了,在医院擦了点碘酒贴了一块纱布一共没花多少钱,对方要两千元,明显是在讹人,冯永通对此心知肚明。于是他让麻万平拿医院的票据,麻万平不拿票据,强行要钱,冯永通不给,双方便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冯永通吃了亏,后来在周围商户的劝阻下,麻万平等人才停手。 次日一早,麻万平带人又来冯家肉摊捣乱,冯家的生意没办法做,便提前收摊回家。 冯永通夫妻琢磨着老这样不是事,生意没法做,钱也赚不到,便找菜市场管理部和派出所,要求他们帮忙解决此事。 后来菜市场管理员找到冯永通,告诉他麻万平同意和解,但是要求冯永通夫妻向聂晓琴在菜市场内公开赔礼道歉。 冯永通认为这事的起因在聂晓琴,不在自己一方,是对方做得不对,现在要自己向她道歉,绝对不可能,直接决绝了对方的要求。 麻万平知道冯永通拒绝后,找到冯家要求冯永通带着聂晓琴去看病,不看好病没完。冯永通被迫打车同麻万平夫妻一起到市里的人民医院花了几千元给聂晓琴做检查,结果医生告诉冯永通,聂晓琴一切正常。 冯永通觉得破财免灾,医院都给聂晓琴查过了,一切正常,以后对方也就不会再找事了。可谁知道不几日,麻万平再次找到冯永通,以聂晓琴头痛为由再次要求他带聂晓琴去人民医院检查。 冯永通见聂晓琴一直捂着脑袋喊痛,以为真的出了问题,便再次带着她去了人民医院检查,检查后医生依旧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出了医院的门聂晓琴又吃又喝,走路比他都快,冯永通心中明白肯定是麻万平夫妻在捣鬼,他什么都没说,觉得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次忍了。 隔了三天,麻万平夫妻又来找冯永通,要求去人民医院看病。冯永通心里明白,这是对方在没事找事,目的就是不想让自己踏实做生意,便问对方还有完没完。麻万平冷笑着说不让他满意,这事就没完。 随后冯永通问麻万平怎么样才能满意,后者告诉冯永通不公开道歉也行,但是得赔偿他二十万元,否则就这么纠缠下去,让冯家的生意黄了为止。 冯永通一听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立时大怒,抄起剔骨刀,朝麻万平腹部便捅了一刀,大喊“不让我活,你们也别想活”。 麻万平夫妻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冯永通会玩命,顿时没了主意,俗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见冯永通双眼充血,动了杀心,麻万平强忍伤痛,捂着肚子就跑,聂晓琴被吓得腿软,没跑几步便摔倒在地。 袁清秀见状被吓得呆住了,随后想要拦着丈夫行凶,但当她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此时的冯永通已经杀红了眼,追了上去,朝着跌倒的聂晓琴连刺数刀,然后起身向麻万平追去,又连扎数刀将其放倒。就在此时有人报警,警察赶到将其抓获。 后麻万平夫妻被送往医院救治,经抢救,麻万平因内脏大出血死亡;其妻聂晓琴重伤。 因为冯永通在行凶现场被抓,证据确凿,冯永通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公安机关很快便将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随后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向中院提起了公诉。 “方律师,我们家冯永通是个老实人,要不是麻万平他们两口子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干出杀人的事。 我知道您是专门做刑事案子的律师,我求求您,救救他。”此时的袁清秀已经泪痕满面。 伍庆辉听完袁清秀的讲述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他看来为了个客户就大大出手,最后还弄出了人命,这事不值,他甚至怀疑打架的两家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但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又哪里知道老百姓生活的不易。 “你丈夫的案子到法院有多久了?”方轶问道。 “有一个多星期了。之前我请过律师去会见,律师说我老公有可能会被判死刑。让我早做打算。”袁清秀止住哭声说道,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你丈夫杀一人,重伤一人,这事确实不小,极有可能被判处死刑,但是这案子是因为民间纠纷而起,根据你的说法,对方也有一定的过错,你丈夫虽然可能被判死刑,但是有可能不会被立刻执行,有机会判死缓,把命保住。 但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没有见到案卷,也没去看守所会见你丈夫,所以法院最后会怎么判现在还不一定。”方轶想了想说道。 “方律师,我听养殖公司的李三才说过您,说您办事靠谱,又非常专业,所以我想请您为我老公辩护,可以吗?”袁清秀泪眼汪汪的看向方轶问道。 “我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是我不能给您做出任何保证。”方轶点头道。 “那律师费?”袁清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问道。 “这样吧,你丈夫被抓,你家里肯定生活也不容易,你给五千元律师费吧。如果有二审,你再交三千元。你看怎样?”方轶知道一些冯家的情况所以律师费要的很低。 之前生子跟方轶提冯家的事时,方轶问过生子冯家的家庭情况,生子跟冯家不是特别熟,李三才跟冯永通熟悉,是李三才托生子找的方轶,所以生子只好给李三才打电话询问情况。 律师本色 第303节 冯永通夫妻有一个儿子在上初中,冯永通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跟着他们两口子一起住,日常收入全靠肉摊的买卖。 冯永通被抓后,袁清秀怕麻家的亲属来捣乱,将肉摊转给了别人经营。平时袁清秀开着小货车四处跑,成了流动摊。 方轶收律师费有自己的原则,如果当事人家里有钱,即便案子简单也会收费高一些,但是如果当事人家里确实困难,即便案子复杂也可以少收点律师费。一是为了良心上过得去,二是他现在有这个资本,少收点也不会饿到。 第652章 这个律师不太冷! “嗯,谢谢,谢谢您。”袁清秀明白这是方轶在帮自己,之前她去别的律所问过,律师费最少也要二万元,二万元对于现在的冯家来说不是小数。 “对了,您刚才说菜市场的人都知道您家的事,能否让菜市场的商户给您丈夫冯永通写个证明材料,说明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方轶问道。 袁清秀所说毕竟是一面之词,如果有第三人证明案发当时的情况,法官更容易了解案情,在量刑时也会考虑双方的过错。 “嗯,我回去问问。”袁清秀点头道。 律师助理协助袁清秀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开始预约看守所会见和法院阅卷,忙了起来。 “方律师,这案子都涉及到杀人了,你为什么只收几千块?”伍庆辉跟着方轶下楼时,好奇的低声问道。 “当事人家里也不富裕,而且这案子很有可能被判死刑,咱们发挥的余地不大,所以没必要收太多律师费。能帮就帮一把吧,都不容易。”说完,方轶向办公室走去。 伍庆辉一怔,收住了脚步,皱着眉头暗道:律师不应该是冷血的吗?眼中只有钱,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难道不是吗? 他看着方轶的背影,突然感觉他与自己想象中的律师的形象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也许是温度吧。这个律师不太冷! 次日,方轶去看守所会见了冯永通。此时的冯永通发如枯草,眼窝塌陷,黑眼袋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三十多岁的人,已经顶了半头白发。由此可见,冯永通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傻娘们,我都是必死的人了,还给我请什么律师啊,白花钱。”冯永通得知方轶是妻子请来的律师,不是法援律师后,叹了口气骂道。 “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没必要这么想。”方轶淡淡的说道。 他理解冯永通此时的想法,无非是想给家里省点钱,同时,他对自己的案子已不抱任何希望。 “机会?杀了一个,重伤了一个,我听里面的人说像我这种情况,百分之九十九死刑。根本没有机会。”冯永通看了方轶,自嘲道。 “有没有机会要看法官认定,别人说了不算。如果你完全放弃自己,老天爷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先把案发前后的情况跟我说下吧,我需要了解详细内容。”方轶淡淡道。 冯永通点了点头,将之前的事讲述了一遍,他说的案发经过基本上与方轶之前听到的大差不差。 “你对公安机关和检察院也是这么说的?”方轶问道。 “嗯,是的。”冯永通道。 方轶从看守所离开,刚到所里,冯永通的妻子袁清秀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我问了下周围的商户,他们都愿意给我丈夫证明。另外,我们村里和菜市场管理部门也愿意出文件,请求法院从轻处罚我丈夫……”袁清秀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伤心导致的。 “好,你让他们实事求是的写就行,我下午去法院阅卷,阅完卷后,我把法官的名字给你,你让大家把证明材料和文件用快递直接邮寄给法官。”方轶说道。 “好的,我马上办。方律师,您今天见到我丈夫了吗?”袁清秀问道。 “见到了,他人没事。他让我转告你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方轶说道。 方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没底,不知道袁清秀能否熬得住。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实中能共同享福,但不能共同患难的夫妻太多了! 冯永通的案子属于重大案件,一死一重伤,被告人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所以管辖法院是中院,而不是基层法院。中院相对案件较少,很快便安排了开庭时间。 这一日,方轶正在起草冯永通案的辩护意见,伍庆辉跑了进来。 “有事?”方轶抬头看向他,问道。 “方律师,您接的那个杀人的案子,开庭时能不能带上我?”伍庆辉犹豫着问道。 “你想去旁听?”方轶靠在椅子上,打量着伍庆辉不知道他是想听故事,还是想去法庭感受下气氛,又或者有其他想法。 “啊!我特别想去听听。”伍庆辉一脸诚恳的点头道。 “行,没问题。去的时候我叫你。”方轶一笑,准备继续写辩护意见,突然发现伍庆辉没有走的意思,便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那什么……周律师有没有找您?”伍庆辉略显尴尬的问道。 “周律师?没有啊,怎么啦?”方轶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周律师也想去旁听。”伍庆辉双眼放光道。 “是吗?她可能比较忙,没时间过来。”方轶想了下笑道。 “嗯。”伍庆辉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周后,冯永通故意杀人案开庭了。旁听席上除了袁清秀和跑来旁听的周颖、伍庆辉外,还有不少菜市场的商户和冯永通村里的乡亲。 “……本院认为,为争卖羊肉之事被告人冯永通之妻袁清秀与被害人聂晓琴发生争执,进而冯永通夫妻与麻万平夫妻发生矛盾,被告人冯永通用剥夺他人生命的犯罪手段报复被害人麻万平和聂晓琴,其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应依法严惩。 被告人冯永通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书宣读完毕。”三十来岁的女检察员读完起诉书后,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法官,齐耳短发,显得很干练。 “被告人冯永通,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表情麻木的冯永通,问道。 “听清了。我没有异议。”冯永通木讷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第653章 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看向被告席上的冯永通问道:“被告人冯永通,你认识被害人麻万平和聂晓琴吗?” “认识,我们都在菜市场卖肉,两家的肉摊挨着。”冯永通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的地板,说道。 “案发当日,被害人要求你带聂晓琴去看病,你做了什么?”检察员看着被告人,问道。 …… 检察员围绕着案发经过进行讯问,但是却对被害人为什么来冯家肉摊找被告人冯永通却没有问。 方轶静静的听着,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检察员的讯问很容易让不明情况的第三人认为被告人与被害人因为卖羊肉引起争执,进而互殴,随后被害人要求被告人带自己去医院看病,却被告人拒绝。双方一时言语过激,被告人持刀对被害人进行杀害。 检察员的问话既没有体现出被害人的反复纠缠,也没有体现出被告人的被逼无奈,对被告人的量刑非常不利。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问道。 “需要发问。”说完后,方轶看向冯永通问道:“被告人冯永通,案发当日,被害人为什么会来肉摊找你去医院看病?” “之前我媳妇袁清秀与聂晓琴因为卖羊肉曾打过架,我媳妇将她打伤了。”冯永通面情依旧木讷,只是眼神稍微闪了一下。 “被害人聂晓琴伤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互殴中,你爱人是否也有受伤?”方轶问道。 “聂晓琴只是抓伤和淤青,轻微伤。我媳妇也伤了,情况跟她差不多。”冯永通抬头看向方轶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轶问道。 “警察给她们两个做的鉴定,后来我带着聂晓琴去人民医院检查过。”冯永通机械的回答。 “检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去了几次医院?”方轶继续追着道。 “去了两次人民医院,医生说聂晓琴身体一切正常。”冯永通回道,他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之前你带着被害人去过两次医院,这次被害人再次找你去医院,为什么你没有去?”方轶问道。 “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在故意找茬,就是不想让我踏踏实实的经营肉摊,想要把我家的生意搅黄,报复我。”冯永通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咬着后槽牙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被害人在故意找茬?”方轶接着问道。 “我带聂晓琴去了两次医院,花了大几千元进行全身检查,两次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他们还要去带她去医院,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我问麻万平还有没有完,他告诉我要想解决问题就得给他二十万,给他钱他就不找我麻烦,否则他会一直缠着我,让我做不了生意。 二十万啊!我一年才能赚多少钱,我家里上有六十多岁老人,下有上初中的孩子,他这是要我命啊!你们说……让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冯永通双眼通红,他在呐喊。 “你有没有想过报警处理,或者去法院起诉被害人?”方轶沉默片刻,问道。 “呵呵,报警有用吗,我找过菜市场旁边的派出所,警察让我去法院,他们解决不了。 去法院起诉要花钱花时间,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最后法院只能给我一张纸,那张纸能解决现实的问题吗?这几个月我要不要做生意,我有一家老小要养啊!”冯永通情绪有些激动,双眼流着泪看向方轶。 方轶见被告人的情绪释放出来了,未再继续发问,转头看向审判长:“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辩护人和被告人有新证据需要提供吗?”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回复道。 公诉人提交的证据包括现场勘验笔录、被告人归案经过、被告人供述、凶器剔骨刀、尸检报告等等。 对于公诉人提供的证据,被告人和方轶均表示认可。 之前方轶申请法院去人民医院调取了被害人的看病记录,用以佐证被告人的陈述。检察员对该证据不持异议。 随后法院出示了村里和菜市场管理部门请求法院从轻处罚的函件,及商户联名出具的案发前后情况的证明文件。检察员认为上述文件不能成为本案定罪、量刑的法定证据。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害人虽存在一定过错,但被告人冯永通采用剥夺他人生命的犯罪手段报复被害人,持刀行凶,杀死一人,重伤一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被告人在公共场所杀人,情节恶劣,手段残忍,社会影响极坏,我们建议对其处以死刑,立即执行。完毕。”检察员冷冷的说道。 检察员的量刑建议与方轶猜测的差不多,一死一重伤,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出于谨慎,检察院都会从严建议刑期。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方轶拿起准备好的辩护意见,说道:“审判长、审判员:在发表辩护意见之前,请允许我向本案的被害人麻万平表示沉痛的哀悼,向被害人的亲属表示极大的同情和慰问。 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犯有故意伤人罪,不持异议。辩护人认为公诉机关对本案的定性准确、适用法律正确,但本案存在一些特殊情节,请合议庭定罪量刑时予以充分考虑。 辩护人认为,被害人麻万平和聂晓琴对本案的发生存在一定的过错,被告人不应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理由如下: 本案属于因生产生活矛盾激化引发的故意杀人案件。被告人冯永通与被害人麻万平和聂晓琴之间平日素无矛盾,只是因为竞争关系产生纠纷,因双方没有及时处理好矛盾而导致矛盾激化,进而发生了杀人、伤人的恶行事件。” 律师本色 第304节 第654章 这事有点奇怪啊! “从全案的发展过程来看,被害人在案件的起因及矛盾激化发展上是主要过错方。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从双方矛盾的发生到被告人对被害人麻万平和聂晓琴行凶前,被告人曾多次找菜市场管理部门和公安局机关反映问题,要求解决,但却未得到有效的帮助。 在相关部门让双方先各自治伤,然后再协商解决的情况下,被害人麻万平先是带人殴打被告人,此后又多次要求被告人带被害人聂晓琴去医院检查,并再三纠缠,无理相逼。 被告人冯永通见自己妻子的伤得不到更好的治疗,还要被逼给被害人治伤,由此产生了恐惧与愤恨的心理。并在被害人再次纠缠被告人时,被告人的愤怒与怨恨爆发,导致被害人一死一重伤。 另外,被告人所在村的村委会出具证明文件,证明被告人一直奉公守法,品行端正,下岗后不偷不抢,自食其力,并请求从宽处理被告人。菜市场管理部门及几十家商户也联名出具文件,请求对被告人从轻处理。 由此可见,被告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其只不过是想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干活赚钱,让家里的生活条件更好些,之所以杀人行凶完全是被逼无奈。 辩护人认为,本案与发生在社会上的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其他故意杀人犯罪案件有明显区别。无论从被告人的主观恶意性上看,还是从其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上看,均要弱于一般的故意杀人案。 综上所述,被告人冯永通虽然杀人手段残忍、后果极其严重,但辩护人提请法院注意,在本案的发生过程中被害人存在主要过错,被告人行凶杀人完全是由于被害人多次无理逼迫被告人看病,索要高额赔偿,矛盾激化导致的。 鉴于被告人冯永通归案后如实供述,认罪认罚,辩护人建议对其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一脸同情的看向被告人冯永通,后者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方轶之前跟冯永通和袁清秀沟通过辩护方案,因为涉及故意杀人,而且一死一重伤,方轶认为法院不会接受无期徒刑的建议刑期,但是如果考虑到对方有过错,合议庭有可能会接受死缓的量刑建议。这是方轶能为冯永通争取的最好的结果。 袁清秀知道这次丈夫犯的事太大,对方死了人,杀人偿命的道理她明白,能够保住丈夫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所以她没有太多的奢求。 而冯永通则认为这次自己死定了,所以他对方轶的辩护方案没有意见,能活谁愿意死啊,但是他怀疑方轶能否真的保住自己的命。 …… 休庭后,合议庭对案件进行了评议,随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市中院认为,被告人冯永通持刀行凶,杀死一人,重伤一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杀人情节恶劣,手段残忍,本应依法严惩。 但本案事出有因,被害人对案件的发生和矛盾的激化有一定过错。被告人归案后,认罪态度尚好,有悔罪表现。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四十八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冯永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刑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到判决结果,冯永通愣了一下,之后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能活命。旁听席上,袁清秀也是掩面而泣。 跑来旁听的众人虽然觉得冯永通有点冤,但是毕竟杀了人,法院留了他一条命判死缓,大家觉得判的也算公正。 休庭后,众人开始有序退出法庭,伍庆辉轻轻用胳膊碰了下周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一死一重伤,我以为得崩了!” “这个案子方律师只有对方过错这一个点可以借力,不好辩护。律师能够发挥点空间太少。被告人也确实可怜。”周颖眼神复杂,低声说道。 在法庭外的走廊上,方轶见到了正在擦眼泪的袁清秀,在她身边有两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劝她。刚才冯永通被法警带出法庭时,她哭的稀里哗啦,昏死过去,就是身旁的这两个女人把她扶出的法庭。 “方律师……”见到方轶后,袁清秀想说些什么,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再次扑簌簌的流了出来。 “回去吧!等判决生效了,你就可以去见他了。”见袁清秀如此,方轶有些不忍,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规劝她。 刑事判决书下发后第八日,方轶给法院打电话询问冯永通的案子检察院是否抗诉。法官助理告诉他,冯永通的案子市检察院提起抗诉了,抗诉理由是:被告人在公共场所杀人,手段残忍,后果严重,社会影响极坏,依法应当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除此以外,法官助理又告诉了方轶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被告人冯永通不服一审判决,已经提出了上诉。 挂断电话后,方轶有些失神,检察院抗诉,被告人上诉,袁清秀却没有联系自己,这事有点奇怪啊!难道袁清秀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把二审委托给了其他律师? 此时,市内一家中型律师事务所内,夏军一脸认真的看向对面的袁清秀:“袁女士,您放心,我觉得问题不大。方律师的辩护意见太保守,所以法院才会判您丈夫死缓。 我认为,你们两家发生矛盾后,对方多次找上门殴打、侮辱你丈夫,后来又敲诈勒索你们夫妻,一审法院却认定对方存在一定过错,我觉得这是法院认定事实不清,对方的责任至少应该占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我认为这才是你丈夫行凶的直接原因。咱们努努力,二审刑期减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袁清秀看向他,将信将疑的说道:“可是上次方律师说……” “你不要总是方律师说,他又不是法官,他的话就一定准吗?好了,您回去吧,等我消息。”夏军心中有些不爽道。 自从一审宣判后,夏军便盯上了袁清秀。 第655章 楼上有个大活儿 自从离开李翔瑞的团队后,夏军的运气一直不太好,连续谈了几个案子都没签成,后来他偶然间得知方轶在为冯永通辩护,便琢磨着以方轶的专业水平,他接的案子判下来后,二审改判的几率不大,便想着撬方轶的客户,忽悠对方委托自己办二审。 先不管案件结果好坏,日后他可以拿着刑事判决书去忽悠当事人:“看看这案子方轶律师办的一审,二审时当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请我辩护……”话不用说的太透,要给当事人留下想象的空间。这就是夏军的新思路。 有了这种想法后,他便开始主动出击联系袁清秀,鼓动后者提上诉。袁清秀本来不想上诉,她很信任方轶,既然方轶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那就没必要再花钱折腾了。 但是夏军忽悠的本事超一流,他ps了一份判决书,判决书上的案子与袁清秀丈夫的案子十分相似,是省高院判的,被告人被判了十五年。 袁清秀分不出判决书的真假,看到判决内容后,她心动了。经过几次接触后,签署了二审的委托手续,律师费一万元。 夏军觉得反正也是走程序,一万元也行。 但是签完委托手续后没多久,夏军从法院得知检察院提起抗诉了,夏军知道抗诉意味着什么,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但是随后又一想,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甩锅的机会,如果案子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可以把锅甩给检察院,就说是因为检方抗诉导致的。 袁清秀听说检察院抗诉后,心里不踏实,今天特意来找夏军询问相关情况,而且还一口一个“方律师说”,搞得夏军很不爽,他没想到当事人对方轶的信任度居然有这么高。 办公室内,方轶一边喝茶,一边犹豫要不要给袁清秀提个醒,告诉她要谨慎对待检察院的抗诉,但是转念又一想,被告人上诉对方都没有告诉自己,自己要是多嘴会不会让袁清秀多心,认为自己是想拿二审的律师费。一片好心惹得对方多疑,还是算了吧。 想通后,方轶也就不再纠结,准备去找黄援朝扯扯淡,放松下,顺便问问伍大少的事进展如何。 就在他准备给老黄发微信之时,突然团队的律师助理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楼上会议室有位当事人,指名道姓的要见他,想要咨询刑事案件。 方轶只好放下手机,收拾下准备上楼,就在此时,谢友和快步走了进来。 “老方,楼上有个大活儿,律师助理给你打电话了吧?”谢友和火急火燎的说道。 “打了,说是有个当事人要找我咨询。不会是你接待的吧?”方轶疑惑的看向他,问道。 “你猜对了,我这个月的业绩还差一些,这个案子要是能拿下,基本上就妥了,你一定要把他拿下哈,帮老哥一把。”谢友和语速很快的说道。 谈案组的律师每个月有业绩压力,如果完成了,可以跟仙儿似的,负责人不会管你;如果完不成,那就跟苦力没啥区别了,赚的钱要少很多。 谢友和这个月不太走运,连续谈了几个小案子,收费都不高,业绩还差一些,今天赶上一个大活儿,自然十分兴奋。 “老谢,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别把钱看得太重,实在不行你来我们这边做诉讼律师得了。”方轶见他一把岁数了,还这么卖力的干,有些不忍。 “没事,我身体好。别看我不办案子,只谈案,其实每个月赚的不少,主要是提成高。有了钱心里才踏实,退休才有保障,退休工资才几个大子,真不够花。 楼上那个案子,当事人家是开饭店的,应该不缺钱,律师费我来谈,如果签下来,这个月我就过关了。兄弟,老谢我能不能在这个月剩下的几天里放松下,就靠你了。”谢友和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方轶,说道。 “好吧,我尽力,先上去看看。”方轶点头道。 楼上的会议室内,坐着一位穿着和打扮都很时髦,但是看起来却不太好打交道的三十来岁女人。 根据谢友和的介绍,这个女人叫贾丹燕。她丈夫叫任玉江,是市里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的老板。 “您好,贾女士,我是方轶。您找我要咨询哪方面的法律问题?”方轶坐下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让人很舒服。 凡是能达到这种效果的香水,价格都不便宜,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方轶对谢友和的话信了九成,对面这位贾女士可能真是位大客户。 贾丹燕上下打量了方轶两眼,确认眼前的这位很有气场的中年男律师,就是自己在律所网站介绍上看到的那位刑事律师后,说道:“我老公因为杀人被抓了,我想委托您为他提供辩护。” “您老公是因为什么杀的人?”方轶一怔,好家伙之前刚办了一个杀人案,这又来了一个杀人案,这段时间是怎么了,组团啊。 “好像是因为在我家饭店吃饭没结账,反正我也不是太了解情况,具体情况你最好问我老公。”贾丹燕皱着眉头道。 “杀了几个人?您知道吗?”方轶接着问道。 “我们饭店的法律顾问说是杀了两个人,方律师,这事您别问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我在hk逛的好好的,结果家里打电话告诉我,我老公因为杀人被抓了,我现在还懵着呢。 法律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我老公杀了人,这人命关天的事,我必须得慎重,请个靠谱的刑事律师。我有个朋友向我推荐了您,所以我就过来了。”贾丹燕说道。她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嗯,因为我不了解情况,也没法给您作案情分析……”方轶的话刚说到一半,被贾丹燕拦住了。 “方律师,我相信您的专业能力,所以您不用跟我说太多法律上的事,即便您说了我也听不懂,您直接开个价吧,这案子我要是委托给您,需要多少律师费?”贾丹燕咋咋呼呼的说道。 第656章 这就叫有大城府 贾丹燕那嚣张的表情似乎在说:老娘有的是钱,你就说多少钱吧,能不能干! 方轶一怔,暗道:这特么叫谨慎吗?见面没聊两句就要委托,那要是不谨慎得啥样啊?! 谢友和在一旁听着,心里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急忙给方轶使眼色,那意思:快说能做,咱们接。 “我可以接您老公的案子,但是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希望您能理解。”方轶一脸诚恳的说道。 “好,能接就成,我知道你们律师都谨慎。律师费多少钱?”贾丹燕问道。 “律师费的事,由谢律师跟您谈。”方轶将谢友和推了出来。 “贾女士,方律师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您这个案子因为没有案卷材料,方律师也没有会见过您老公,最后会是什么结果现在还不好说……”谢友和说到一半就见贾丹燕冲他摆手。 “你们律师说还总喜欢绕来绕去,太费劲。我既然要委托,那就是信任方律师,您就直接说数吧。”贾丹燕不耐烦道。 谢友和一愣,心道:我还打算铺垫下呢,结果碰上这么一位愣货,连话都不让说完……,她该不会是来询价的吧,不是真心委托案子。好吧,不铺垫了,直接上。 “律师费五十万元。您看?”谢友和大胆的报了价。 “钱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这个价格能跟我老公的案件结果挂钩。如果我老公能出来,就是价格再高点我也接受,要是出不来,或被判了死刑…… 你们给个实在价吧。二十万行不行?”贾丹燕眼珠转了转说道。 “二十万元律师费,对于您老公这案子……”谢友和有意抻一下对方,所以没有立刻答应。 “如果我老公能出来,我再给个大红包。”贾丹燕说道。 “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律师费三十五万元如何?”谢友和提议道。 “可以,那就这么定了。”贾丹燕眼珠转了转,点头道。 谢友和以为对方会再扯下皮,没想到这么快贾丹燕就答应了。随后谢友和通知律师助理准备委托手续,协助贾丹燕办了委托。 付完律师费,贾丹燕起身准备离开时,方轶问道:“贾女士,麻烦问下,是谁向您推荐的我?不知道您是否方便透露下。” “没什么不方便的。是我闺蜜的保镖,她叫吴珊珊,之前她的刑事案子就是您给办的。 我老公出事后,我去见我闺蜜,想让她帮我推荐个靠谱的刑事律师,正好她也在,就向我推荐了您。她说您特别专业,靠谱。”吴珊珊一笑,说完转身出了会议室,谢友和将她送到了电梯间。 其实还有些话她没说,在吴珊珊向她推荐方轶后,她又找人查了下方轶的情况,觉得方轶确实很专业,这才登门委托案件。 如果没有背调,她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什么都不问,就直接交律师费委托案件,她可不是傻子,她还是很慎重的。 “吴珊珊?”方轶念叨了好几遍,突然想起来了,去年他办了一个侮辱罪的案子,被告人就叫吴珊珊,听说是散打教练,偶尔也给富婆作保镖,最后法院判她拘役六个月。刑期折抵之前被羁押的时间,她应该早就出来了。 方轶没想到,吴珊珊居然会给自己介绍案子。 见方轶站在会议室的窗前发愣,谢友和走进门问道:“老方,想什么呢?” “没事,我在想,这人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会帮你一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话有时候还真特么对。”方轶一笑。 “哦。你说今天这个当事人贾女士是不是有点怪,老公杀人都被关进去了,她居然还这么坦然自若。会不会……”谢友和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这人与人不同,人家是有钱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兴许她心里也着急,但是不表现出来,这就叫有大城府,你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就没办法预先做判断。 律师本色 第305节 你看她刚才讨价还价多熟,游刃有余,又不拖泥带水,这女的要是在商场上绝对是豪杰。不好惹。”方轶撇嘴道。 “还真是,连铺垫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让我出价,看似鲁莽,实际上节奏都被她控制着。”谢友和点头道。 “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得给看守所打电话,预约下会见。”方轶伸了个懒腰,起身拿着委托手续,准备下楼。 “老方,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合伙人了,招个助理吧,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多累啊!”谢友和劝道。 “小门小户的,能省就省吧,赚点钱不容易。”方轶一笑,回道。 …… 云雾茶庄的茶室内,云梅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孩子脚步轻灵的走了进来。她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云梅:“姐,我爸说您给我安排了工作,不会是想让我在你们茶庄站柜台,卖茶叶吧?” 云梅一笑:“你想的美,这种活儿需要专业培训,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干不了。” “啊!那你让我干什么,去库房搬货?”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云梅。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舍得让你干体力活儿。”云梅示意她坐下喝茶。 “我先声明哈,我可不考什么茶艺师。”女孩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噘着嘴说道。 “你在京城那边的实习怎么样了?能留下吗?”云梅岔开了话题问道。 “哎!别提了,我去的那家律所去年一下招了五十多人实习,我进去的时候,人事主管跟我说好好干,每年都有留下转正的名额。 结果我们这帮人傻呵呵的拼命的加班,拼命的出差,结果到现在,马上要拿毕业证了。律所人事主管又说,今年名额紧张。 人事主管说完这话,没几天就有不少实习生消失不见了,起初我觉得咋表现也不差,人样子也长得可以,怎么也得给咱一个名额吧。结果周五的时候,跟我一起实习的同学告诉我,说律所早就内定了留下的实习生名单,一共五个人,都是有关户。 哎!马上实习期快到了,我也开始骑驴找马了。不纠结,直接走人。”女孩子一脸无奈的说道。 第657章 云乔 说话的女孩子是云梅的二叔云振华的女儿,名叫云乔,说起她的名字有些来历,因为她父亲姓云,母亲姓乔,所以她一出生,便起了云乔这个名字。 其实云乔高中时学习挺好的,只是当年高考时父母给她的压力太大,没发挥好,最后考入了本省的一所大学。后来她又发愤图强,在大学毕业后,考上了法大的研究生。因为学的是法律专业,研三的时候便跟着同学四处找律所面试实习。 京城的律所很多,她本以为在大律所找一份实习的工作应该很容易,结果却屡屡碰壁,发现到处都是找实习的学生,稍微好点的律所招聘几个实习生,面试的学生能上百。 最后她与同学进了一家在京城排名前十的大型律所实习,结果被人事主管忽悠着苦干了一年,就因为她的第一学历不是京城的知名大学,根本没有资格获得大型律所的入场券,所以她才有了另谋出路的打算。 云梅的二叔云振华听说女儿的事后,打电话劝她回家乡发展,准备托人给他找个司法局或者法院的工作。但是云乔觉得回老家更没发展,一个月三千多块的死工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便准备留在京城发展。 留在京城工作机会多,想起来很丰满,可现实却很骨干,房租是大头,而且近几年京城毕业的大学生很多,外省来京寻求工作机会的大学生也很多。 法律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在人才济济的京城根本没有什么优势,云乔之前跟着同学参加了好几场招聘会,公司招聘法务专员大多需要工作经验,最好是在公检法系统工作过,工资还不高。 大型国企央企招聘的法务名额有限,同样对第一学历比较看重,而且竞争极其惨烈,云乔投过几次简历,均在第一轮被斩于马下。 云乔曾经想过去律所工作,但找师姐一问才知道也不容易,初进律所没有证,只能先从实习律师做起,然后才能转正拿红本成为律师。 大所招聘的实习律师工资一般给的比较高,但是要求也很严格,不是名校毕业就可以的,会优先录用那些有资源和背景关系的毕业生,然后才会优中选优,而且名额有限。 有人会说,京城有几千家律所,不去大律所,去中小律所不就行了。可问题是市面上有那么多有经验的律师或者刚入行不到一年的小白律师,人家小律所为什么非得雇佣刚毕业的学生?什么活都干不了,还得培养,哪有拿证的好用。 即便中型律所愿意接收毕业生,工资也低得可怜,一个月二三千的工资,又要租房又要吃饭,又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坚持的下去! 说的直白一点,没有拿到律师证的法学毕业生,是律师生态系统的最低层。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走,反正每年那么多学生,根本不愁没人补位。 用云乔同学的话讲,不来京城不死心,来了京城死的心都有,好工作是真特么难找。 就在云乔准备接受一家中型律所递来的发黄的橄榄枝,为了二千多元的月薪(未扣五险一金)战今生时,父亲云振华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京城虽好,但咱家没人没关系,你那专业也不咋滴,要是毕业后养自己挺费劲,还不如回老家发展,或者去找你姐云梅,云梅有关系,可以安排你的工作。 这意思再明了不过了,三条路:第一条路,你愿意在京城折腾就折腾吧,反正老子不支援你生活费;第二条路,赶紧回来,咱家给你铺好路了,虽然这条路一眼就能望到镇子口的大桥(终点),但旱涝保收,饿不死你,将来找个好人家一嫁,今生就算妥了;第三条路,你去找你云梅姐,招呼已经打过了,云梅关系多,给你安排个工作不是问题。 对于云乔来说,第一条路的前方有个大饼,但是有可能给房东打上几年工,拿到律师证也赚不到钱,还要继续被律所压榨,京城的竞争太激烈;第二条路能一眼看到尽头,云乔心里很排斥;第三条路是个未知数,虽然有云梅罩着,不至于饿死,但却是在二线城市,不如一线城市机会多,未来会怎样也不好说。 云乔的同学听完她的分析后,建议她去找姐姐云梅,不管怎么说,地面上有人帮忙,路会走的顺畅些,能躲过很多坑,总比自己一个人在京城瞎闯要好。再说了云梅现在是茶协的秘书长,关系多,门路多,以后拿证独立了开拓客户也容易得多。 当律师是为了赚钱,提高生活质量,不能赚钱在京城耗着只能消耗青春和热情,屁用不管。 在几个狗头军师的建议下,最终云乔打定了主意,反正这段时间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就等着拿毕业证了,先去找姐姐探探路,看看情况也挺好。于是她便买了一张高铁票,跑了过来。 “既然京城那边不好干,你又不想回家,还是过来吧,我给你安排下,去律所做律师助理。”云梅微笑道。 “姐,你是不是投资律所了?”云乔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云梅片刻,突然说道。 “你姐可没那闲钱,因为业务的原因,我跟律所有合作,把你推荐过去做律师助理还是没问题的。你就住在姐姐家,房租你也省了,多好啊!”云梅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呵呵说道。 “是小律所,还是大律师?”云乔跟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全省第一大所,能不能配的上你这个法大的高材生啊?!”云梅笑呵呵问道。 “凑合吧!”云乔笑嘻嘻回道。 “我看你是飘了,小心风大把你刮跑了!”云梅调侃了一句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进了律所,你要好好学,要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人家给你撵出来,我可不给你说情。咱是凭关系进去的,更要努力,听到没?” “姐,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绝对不给你丢脸,你说了半天到底是哪家律所?”云乔问道。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我已经跟律所主任打过招呼了。”云梅放下茶杯说道。 第658章 一顿饭钱引发的血案 本来她想给方轶打电话请他帮忙,给云乔安排个律师助理之类的工作,后来一琢磨,不妥。 如果云梅打电话说这事,方轶肯定不能驳云梅的面子,但是搞不好律师助理的工资就得方轶自己掏,因为这律师助理是他自己聘请的,不是团队或者律所聘请的。另外,她也怕方轶误会,自己再向他要回报,以后见面尴尬。 所以云梅思量再三,最后借着万可法来云雾茶庄请云梅指导茶艺的功夫,她向万可法说了此事,希望万主任能给云乔在律所找个好师父。 万可法是什么人,那是粘上毛比猴都精的主儿,稍一琢磨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但是他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万可法有自己的想法,一是云梅这人不错,他确实有心帮这个忙;二是他想拴住方轶,那就得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光是资源倾斜,利益上的纠缠恐怕不够。得有更重的筹码,最好能让方轶从心理上,从情感上认可他老万,觉得他老万够意思。 …… 早上的九点,方轶开车来到了看守所,会见贾丹燕的老公任玉江。 方轶刚坐下不久,任玉江便被带了过来,坐在了对面。 任玉江是个矮胖子,寸头,头上裹着纱布,一双包子眼,高鼻梁,大嘴叉,一双大耳朵,跟庙里的弥勒佛有一比,看着很有福气。他的啤酒肚很大,坐在那好像胸前放了一个小桌子,身上的马甲敞开穿着。 他的精神不太好(被关在里面,整天琢磨着杀人偿命的事,精神能好才怪),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发蔫。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贾丹燕吗?”方轶按照流程问道。 “认识,她是我媳妇。”任玉江很老实的点头道。 “你爱人委托我作为你故意杀人案的辩护律师,你有异议吗?如果没有,在委托手续上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推给了他。 “我同意。”任玉江拿起笔边签字边说道:“当年我做厨子,整天一身臭汗,一身油烟味。要没有我媳妇,我也到不了今天。只要是她请的律师,我都认。” 方轶一怔,任玉江的话印证了他之前与谢友和的对话,贾丹燕果然不简单。 “你把案发经过说下吧,我需要知道细节。”方轶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委托手续,说道。 “嗯,我的案子说起来并不复杂,起因是一顿饭钱……”任玉江组织了下语言,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任玉江以前是个厨子,后来与贾丹燕结婚后,在她的帮助下,白手起家,在市里开了一家餐馆,靠着菜品的质量,慢慢的在市里打出了名气。 开门做生意,自然什么人都会碰到,有和和气气的讲究人,也有占便宜没够,不讲理的混人。 一个月前,一个叫向淮的年青人在任玉江的饭店请朋友吃饭,在吃完饭后向淮跟任玉江说忘了带钱了,这一两天给他送过来。 之前向淮经常来店里吃饭,任玉江认识他,知道他是本地人,便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点头同意了。 结果一日两,两日三,整整过了一个星期,任玉江等得花儿都谢了,向淮也没把饭钱给他送过来。 这一日,向淮请几个朋友来到任玉江的饭店吃饭谈事,任玉江以为他忘了上次的饭费,便借机向他提了一嘴之前拖欠饭钱的事。 向淮当天请客是为了求人帮着办事,任玉江在门口当众跟他索要之前拖欠的饭钱,让向淮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于是便记恨在心。 当日晚上六点多,饭店正在上客人的时候,向淮带着好友车勇到任玉江的饭店闹事。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任玉江是从草根混起来的,当年也是个猛人,怎么可能受这气,于是从后厨抄了一把斩骨刀冲了出来,向淮二人见任玉江如此生猛,转身便逃。 任玉江觉得向淮就是个小比崽子,欠收拾,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到店里该什么干什么。 隔日下午五点多,向淮、车勇带着五人拿着家伙再次来到任玉江的饭店堵着门口闹事,并以言语威胁,要求任玉江摆酒席赔罪。 店内吃饭的食客一见要打架,纷纷逃离,任玉江知道后大怒,从后厨拿了一把尖刀,藏在腰间,走出去与对方理论。见对方不讲理,任玉江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向淮一见急了眼,伸手从车勇手中取过西瓜刀,冲着任玉江猛砍,后者急忙躲闪,但右臂和头部还是各被砍一刀。 任玉江被打急了眼,在躲闪中掏出腰间的尖刀还击,两人互相扭打砍刺,在打斗中任玉江手中的尖刀刺中了向淮胸部,随后任玉江抱住向淮,两人摔倒,继续相互砍刺。 一切发生的太快,跟向淮来的朋友本来想借着人多吓唬下任老板,蹭顿饭吃,没想到双方一见面,事还没聊明白上去就干,全都楞在了当场。 跟向淮关系最好的车勇最先反应过来,见状急忙抄起旁边的木椅子,砸向任玉江的头部,任玉江用余光扫到了车勇,一歪头躲过了木椅子,转身向着他扎了一刀。 车勇没想到任玉江会反应这么灵敏,躲闪不及被尖刀刺中了胸部,捂着胸口向后倒去。此后,任玉江继续与向淮扭打,并将向淮压在地上,夺下了他手中的西瓜刀。 向淮带来的朋友见任玉江浑身血了呼啦的,红眼了,玩命了,没有一个敢上去的,就在此时警车赶到,众人一哄而散。警察将任玉江拉到一旁,控制住,等待急救车。 此后,向淮、车勇和任玉江被送去了医院,向淮和车勇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任玉江多处受伤。 经法医鉴定,向淮全身十一处刀伤,因失血性休克死亡;车勇系锐器刺戳前胸致右肺贯穿伤,引起心包填塞、血气胸而死亡;任玉江全身多处被砍伤,其损伤程度为轻伤。 任玉江出院后,被公安机关以故意杀人罪逮捕,随后检察院以任玉江犯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第659章 铁树终究会开花的 “你是怎么跟检察员和公安机关说的?跟今天说的一样吗?”方轶问道。 “都一样,事实就是这样,当时我店里的员工都看到了。”任玉江眼神复杂的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是对方先动的手,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对,是向淮先动的手,他用西瓜刀先砍的我。我这头上和胳膊上的伤都是他砍的。”任玉江说着露出了胳膊上的纱布。 “你饭店有监控吗?”方轶接着问道。 “有监控,但是出事后,监控录像被公安机关取走了。”任玉江回道。 律师本色 第306节 “你为什么会带着尖刀去见对方?”方轶继续问道。 “尖刀是后厨的,我当时正在后厨指导徒弟炒菜,听说向淮又来捣乱,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所以就拿了一把尖刀护身。之前他们来闹过一次,所以我不得不防。”任玉江解释道。 方轶觉得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谁赶上这事都会这么想。 “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你爱人吗?需不需要给你存点钱?”方轶问道。 “不用存钱,前几天我媳妇刚给我存了八百。 你让她把家里的店看好,虽然我人进来,有可能出不去了,但是家里的店不能关。 这家店就跟我的孩子似的,我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了,创出了一点名气,不能就这么毁了。”任玉江想了想,表情认真的说道。 任玉江看起来挺从容,但是方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心痛和悔恨。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你还会这样做吗?”方轶问了一句。 “嗨!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会不会的,打架无好手。真打起来了,脑袋一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任玉江惨笑道。 方轶点了点头,是呀!一旦开打谁能收得住手,法律的规定都是纸面上的,是理想状态下的情形,双方打急眼了,恐怕只剩你死我活,哪里还会考虑法律上的东西。任玉江的话挺现实的。 方轶回到律所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刚一进办公室的门,便被万可法叫过去了。 “老万,啥事?不会是又想让我看你表演茶艺吧?”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跟茶艺有关,跟你也有关。”万可法笑道。 “别卖关子,到底啥事?”方轶坐到胖老头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我给你配个律师助理啊!你要不?”万可法一脸神秘的看向方轶。 “不是……老万啊,我这儿已经有一个伍大少爷了,你不能逮着一只羊死命的薅羊毛啊,这要是把我薅秃噜了,咋办啊!”方轶咧着嘴争辩道。 “你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再说了,伍少爷没证,充其量也就挂个名,不是有周颖帮你盯着吗。”万可法说道。 “好吧,你说吧。”方轶喝了一杯茶水,无奈的回道。 “这是简历,你先看看。”万可法将一份个人简历递给了方轶,又补了一句:“是你校友。” 方轶看过简历后松了一口气:“这次总算是找个了像样的,只要不是跑咱们这儿来混日子的就行。律师助理的工资怎么办?”说完,方轶看向胖老头。 “这女孩子在大四时就过了司考了,只需要把司考档案转过来,就可以直接申请实习律师。其实一个实习律师的工资也没多少……”万可法笑呵呵说道。 “别,我这刚起步,底子薄,如果工资我承担,这活我就不接了。我自己干的挺好,不需要律师助理。”方轶一摆手直接把大门关上了,谈的余地都没有。 “好吧,实习律师的工资团队承担。”万可法一拍大腿道:“这事你得感谢我。” “为啥?”方轶疑惑的问道。 “你知道这女孩子是谁推荐过来的吗?”万可法向前探着身子,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 “谁?”方轶眨着眼睛,看向胖老头。 “这女孩子姓云……”万可法没有直接回答。 “姓云?不会是云总推荐的吧?”方轶想了一圈,他熟悉的人里姓云的只有一个云梅,既然胖老头说姓云,他猜测十有八九跟云梅有关系。 “对喽!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机会。人家云总可没少给你介绍案子,咱得知恩图报。所以你是不是得感谢我?!”万可法直起身,靠在椅子上一脸得意之色。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学茶艺人家云总也没少照顾你啊!”方轶笑呵呵道。 “得!我不跟你抬杠,这小丫头看着挺机灵的,你好好培养下她。如果有空也让她跟着老黄做做公司诉讼,毕竟诉讼是律师的基本功。 十几年前咱们律师根本就没有诉讼和非诉之分,都得办案子,现如今不同了,但是诉讼仍旧是基础,打好基础很重要。”万可法嘱咐道。 之前云梅给他打电话,推荐云乔来律所做实习律师,万可法便想好了,这个师父必须方轶来做,不是别的律师专业能力不行,而是方轶与云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万可法一直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但是怎奈两人总是端着谁也不往前迈步,万可法着急也没用。云乔一来,两人之间有了桥梁,万可法觉得云梅和方轶之间早晚得擦出火花来。铁树终究会开花的。 “好,你放心,云总这人挺好的。我一定尽力。”方轶说道。 “行啦,快到午饭点了。今天云乔回去转司法档案去了,下周就能正式上岗。后面就看你的了。”万可法笑道。 “下午我还要去法院阅卷,我得赶紧去吃饭,咱们回头再聊。”方轶说完,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二天后,方轶约贾丹燕来律所,沟通辩护方案。 “方律师,做无罪辩护的话,您有几成把握?”贾丹燕听完方轶的辩护方案后,略一沉吟,问道。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从案情来看,我倾向于做无罪辩护。”方轶插着手,看向对面的贾丹燕。 他是不可能说有几成把握的,庭审中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有客观的,也有人为的,一切都要以最后的结果为准。 “好,我不太懂法律规定,我知道您擅长办刑事案件,既然您说了……我认可您的辩护方案。”贾丹燕点头道。 第660章 伍大学问 贾丹燕是个聪明人,既然委托了律师,就应该相信律师。自家老公一下刺死了两个人,人命的事自古就不是小事,所以从她的角度讲,她也愿意方轶搏一把,赢了无罪释放,输了以命抵命。 “好,中院那边已经通知我了,下周四开庭。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去旁听。明天我会去看守所会见你老公,告诉他辩护方案。”方轶说道。 …… 一家中型律所的会议室内,袁清秀双手捧着二审刑事判决书,浑身颤抖起来,她看了一眼判决书最后面的判决内容,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夏军:“夏律师,您不说没问题吗?为什么会这样?” 夏军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说道:“是检察院,他们抗诉了。省高院没采纳咱们的意见,对案件进行了改判。这案子即便咱们不上诉,检察院抗诉,高院也得改判。” “还有别的办法吗?”袁清秀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夏军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二审了,没办法了。” 夏军感觉自己太倒霉了,为什么方轶办的案子,总在自己手里暴雷。想搭个顺风车都搭不上。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袁清秀一下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小赵,小赵,赶紧打电话叫急救车……”夏军慌了,急忙冲出了会议室大喊道。 …… 这一日,方轶正在起草任玉江案的辩护意见,律所前台打来了电话,说有个叫袁清秀的当事人找他。 方轶一怔,立刻意识到袁清秀丈夫冯永通故意杀人案的二审可能出现了变故。 会议室内,袁清秀面色惨白,头发缭乱,精神有些恍惚,方轶刚一进门,她立刻来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方轶面前。 “袁女士,您这是怎么啦?快起来,起来说话。”方轶向旁边一躲,不敢受这一跪,随后费力的将她搀扶起来。 “方律师,你得救救我们家老冯,检察院抗诉,二审改判他死刑,立即执行。”袁清秀哭着将二审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判决书后,看了一遍。 省高院认为:该案被害人虽有一定过错,但被告人冯永通用剥夺他人生命的犯罪手段报复被害人在民事纠纷中的过错,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应依法严惩。 公诉机关抗诉要求判处被告人冯永通死刑的理由成立,予以采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中对冯永通的量刑部分; 二、上诉人冯永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方轶看到判决后皱起了眉头,二审判决书都已经下了,按照程序,现在省高院应该已经将该案报请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死刑核准了。 “方律师,我求求您,您给想想办法吧。我们家老冯……”袁清秀话没说完,痛哭了起来。 “二审判决都下了,这案子只等最高院核准了。 这样吧,我给您起草一份律师辩护意见,提交给最高院。现在只能看您丈夫的运气了。最高院不一定能采纳律师意见,只能试试看。”方轶想了想说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儿。 从良心上讲,虽然袁清秀的丈夫杀了人,还重伤一人,但是事出有因,被害人也有一定的过错,省高院判她丈夫死刑(立即执行),方轶觉得确实有点冤,所以他打心眼里愿意帮她一把。 “好。”袁清秀听后,双眼有了些神采,强打精神问道:“我该给您多少律师费?” “你给一千元吧。我让律师助理把委托手续拿上来。”说完,方轶拨通了律师助理的电话。 办完委托手续后,方轶看着六神无主的袁清秀,强撑着一直在打晃的身体离开律所,心里不是滋味。 下午的时候,方轶把之前冯永通故意杀人案的一审案卷拿了出来,又研究了下省高院的刑事判决书,然后开始奋笔疾书,键盘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次日下午的时候,方轶将修改了几遍的冯永通故意杀人案的律师辩护意见,用ems快递发去了京城的最高院。 …… 周一上午,方轶见到了刚刚办理完入职手续的云乔。 云乔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匀称,一张瓜子脸,五官端正,虽然不具有美艳惊人的长相,但是很耐看,笑起来两侧脸颊各有一个酒窝,很可爱。 她的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看着很机灵。她的皮肤白嫩,整个人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方律师,我叫云乔。万主任说让我跟着您好好学。”云乔并不知道方轶认识云梅,云梅也从未向云乔提过方轶,所以初次见方轶,云乔有些紧张。 “你不用紧张,我最擅长办的是刑事案子,别的案子基本上很少碰。不知道你怎么想?”方轶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规规矩矩坐着的云乔,问道。 “我都行。我在法大读的也是刑法,当时是误打误撞进去的……”云乔身体紧绷着,越说声音越小,手心都攥出了汗。 “好,你先回去收拾下工位,缺什么用品找诉讼部的律师助理帮你领。”方轶见对方太紧张,便没有再问下去。 云乔出了办公室的门,浑身一松,刚走到自己的工位旁,就听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是新来的律师?” “您好,我不是律师,我是律师助理,方轶律师的律师助理。”云乔急忙转身解释道。 “你好,我叫周颖。算是你的师姐。之前我也是跟着方律师的。”周颖微笑着与云乔握了握手。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不用怕,方律师人很好的,而且专业能力非常强。”周颖见她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笑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伍庆辉拿着一本教材跑了过来:“周律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下您……” “这位是?”云乔看了一眼从远处快步追过来的伍庆辉,随后又看向周颖,问道。 “他是咱们团队最好学的文化人,外号‘伍大学问’。我先给他解决了,一会吃饭我来叫你哈。” 说完,周颖转身,一脸无奈的看向伍庆辉:“大哥,学生上课还有课间休息呢,你让我喝口水,去趟卫生间行不!休息,休息一会儿!哈!” 第661章 她在羞辱我 伍庆辉一愣神的功夫,周颖已经向着律所外的卫生间快步走去。 “咦!您是?”周颖离开后,伍庆辉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位大美女,他来律所也有段时间了,却从来未见过眼前清纯、稚嫩,而又充满朝气的云乔。 “您好,我叫云乔,是方轶律师的助理。”之前有在大所实习的经历,所以初来乍到的云乔并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社会小白,职场的规矩还是懂一些的,新人一定要低调,对任何人都要客气,把尾巴夹起来。 律师本色 第307节 “哦!云乔……,是不是‘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乔’字?”伍庆辉想了想,将手里的书本一合,自认为很有文化的半仰着脸,说道。 “是,一看您就博古通今,是个文化人,要不怎么能出口成章!”云乔微笑着捧了伍大少一句,心里却暗骂:这大傻冒到底是谁呀! 云乔的话可把伍庆辉乐坏了,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这是他回国以来自认为听到的,对自己最客观的评价。 来律所这么久了,一直被所里的同事碾压和无视,伍庆辉感觉自己是个透明人,自尊心严重受挫。现如今终于来新人了,伍庆辉觉得自己是先来的,怎么说也是大师兄,再被云乔这么一捧,立刻感觉自我良好,存在感蹭蹭的往上飙升。 云乔眨着大眼睛,看着伍大少,心道:这家伙是不是有病,至于乐成这样吗? “那个谁,你刚才说你是谁的助理?”伍庆辉突然问道。 “方轶,方律师。我今天刚来,请您多关照。”云乔微笑的客气道。 “没的说,我也是方律师的助理。我比你早来了几个月,你以后就叫我师哥吧。”伍庆辉一脸豪迈的说道。 “哦,师哥,我正好想请教您几个问题,申请实习律师证得多久才能办下来?”云乔一脸认真的问道。 在她看来,既然同为方律师的律师助理,那最起码眼前的这位便宜师哥也应该是过了司考的,在实习律师证的申请上应该能给自己提供些经验。 “呃……”伍庆辉挠了挠头:“要不你换一个问题吧?” “为啥?”云乔一脸懵逼的问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准备考司考呢。”伍庆辉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呲牙一笑说道。 云乔一阵无语,她搞不明白,这么大的律所为什么方轶会招一位没有考过司考的人做律师助理。 不过转瞬她便明白了,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关系户,之前她在京城律所实习时也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况,那关系户是个女实习生,一天到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啥都不会,可能装了!外号人称“小公共”、“大花瓶”。 “没关系,其实司考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只要你有恒心一定能考过,加油!”云乔说完,配合着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听完云乔的话,伍大少心里有些不忿。在他的心里,司考是天下第一难考的考试,可听这小丫头片子的语气,怎么感觉跟考英语四六级似的。 他想找个理由平衡下,顺口问道:“那什么……,你考了几次?考了多少分?” “我是大四的时候考的,一次性通过,考了四百一十八分。”云乔嘿嘿一笑说道。 从外面回来的黄援朝,在远处看到二人聊的火热,心道:窝草,这是什么情况?伍大少移情别恋了?小伍啊!你可得继续好好学习啊,我们还等着拿那五十万奖励呢。 伍庆辉听完云乔的话后,都快哭了,当年爷爷逼着他考司法考试,结果成绩出来总分连二百都没过,害得他被禁足了好几个月。此时的他产生了一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都擦出火星子了。 “伍律师……不是,伍助理,我去找人领点办公文具哈……”云乔见伍庆辉眼神有异,急忙找了个理由溜走了。 看着云乔远去的背影,伍庆辉内心在呐喊:我还没过考试呢,她居然叫我伍律师,她是在羞辱我,还是我家小颖颖对我好…… 想到此处,他默默的收拾了下心情,不由自主的向着周颖的工位走去,一路上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靠着墙根窜稀——发愤(粪)图强(墙)! 黄援朝将公文包放在工位上,看着渐渐远去的伍庆辉,心道:哎!看来伍大少那可怜的小心灵受伤了! 为了增加伍庆辉的实务经验,也让自己放半天假,周三的时候,周颖给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最后伍庆辉终于同意跟着方轶去法院旁听庭审。 周四早上九点,任玉江故意杀人案在中院开庭。因为没有实习律师证,云乔只得与伍庆辉一起坐在旁听席上,体验刑事案件的庭审现场。 贾丹燕也来了,她坐在了旁听席的第一排,她身旁坐着朋友和几个家里的亲戚,众人脸上挂着忐忑。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走完前面的流程后,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是一位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的男法官,长得胖乎乎的,带着眼镜,一脸的严肃。 “……本院认为,被告人任玉江因向被害人向淮索要拖欠的饭费一事,双方产生争执,随后发生斗殴,被告人用提前准备的尖刀将二被害人刺死。 被告人任玉江的行为触犯了《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书宣读完毕。”公诉席上,男检查员说完,放下了起诉书。 “被告人任玉江,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前方被告席上穿着看守所马甲的被告人任玉江。 “我对指控的罪名和案件事实都不认可。是向淮和车勇来我饭店捣乱,我才跟他们打起来,根本不是公诉人说的那样。 另外,我认为我的行为根本就不构成犯罪,如果当时我不还手,现在躺在殡仪馆里的肯定就是我……”任玉江一脸麻木的辩解道。 第662章 特殊正当防卫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任玉江,案发当日被害人到你的饭店后,都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他们带着五六个人来饭店,让我摆酒席给他赔罪,还威胁我如果不摆桌赔罪,就天天来饭店闹,让我做不成生意。”任玉江看向检察员,答道。 “针对被害人的要求,你是怎么回复的?”检察员问道。 “我没答应,然后拿出手机告诉他们如果再闹事,就报警。”任玉江说道。 “你报警了吗?”检察员盯着任玉江,问道。 “当时向淮突然拿过西瓜刀砍我,我没来得及报警,就跟他打起来了。”任玉江目视前方的地板,淡淡的说道。 “你手中的尖刀是哪来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从后厨拿的,当时我正在后厨,服务员告诉我向淮又来闹事。我怕出意外就顺手拿了把尖刀。”任玉江实话实说,没有任何隐瞒。 “你怕出什么意外?”检察员追问道。 “因为之前向淮和车勇来店里捣过一次乱,被我打跑了,这次他们带了人和家伙过来,我怕万一打起来吃亏。”任玉江解释道。 “被砍后,你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被砍了两刀,当时就急眼了,拿出尖刀往向淮身上扎,他砍我,我就扎他,后来我们两个就缠在了一起。 当时车勇见我们两个打起来了,就拿店里的木椅子砸我,我躲开了,反手扎了他一刀……”任玉江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 “你把向淮压在身下,控制住他后,有没有继续用尖刀扎他?”检察员继续问道。 “我当时虽然把他按在地上,用身体压着他,但是他的双手并没闲着,一直在用西瓜刀砍我,所以我也用尖刀扎他。直到我将他手里的西瓜刀夺下,警察来。”任玉江辩解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长。 “下面由被告人的辩护人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说完,眼神古井无波的看向方轶。 “被告人任玉江,案发当日,被害人向淮和车勇为什么会来你店里闹事?”方轶问道。 “向淮欠我店里饭钱,后来他又来店里吃饭,我跟他要钱,他觉得我落了他的面子,就记恨我。此后没几天,他带着车勇来店里闹事,被我赶跑了。 出事当天他为了报复我,就找了一帮人又跑我店里来闹事,想让我摆桌给他赔礼道歉。”任玉江说道。 “在得知向淮带人来店里后,你为什么没第一时间报警?”方轶问道。 “我觉报警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地面上这种事挺多的,就比如吃饭的食客弄几条虫子在菜里讹点钱,如果双方能和解是最好的,毕竟派出所不是我们家开的,而且我们是做餐饮的,防不胜防,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报警。”任玉江解释道。 “你们当时没谈拢,是谁先动的手?”方轶继续问道。 “当时我怕他们打砸店里的东西,伤人,所以没谈拢我就拿手机准备报警,但是没想到向淮突然拿西瓜刀砍我。是向淮先动的手。”任玉江说道。 “在你抢下向淮的西瓜刀后,是否又用刀扎过他,或者砍他?”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我刚抢下西瓜刀,警察就到了。我当时已经脱力了,全靠一口气顶着,没有再扎向淮,后来我就被警察拉到了一旁等救护车。”任玉江说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既然要做无罪辩护,就一定要有事实根据和法律上的依据,而案件的事实是基础,所以方轶要将几个关键的点问一遍。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辩护人和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询问道。 “没有。”三方均回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例行公事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在得知被害人带人来到饭店后,随即意识到双方谈不拢有可能打起来,便从后厨拿了一把尖刀,做准备。可见被告人在主观上存在斗殴的故意,在客观上已经为斗殴做了准备。 随后双方谈判破裂,虽然被害人向淮先动手,用西瓜刀砍被告人,但是被告人也有准备,随即掏出尖刀反击,在互殴中,被告人将两被害人扎死,直至警方来到现场,控制被告人。由此可知,被告人实施上述斗殴行为时,持放任的态度,其行为直接造成了二人死亡的严重后果。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构成故意杀人罪,考虑到被害人也存在一定的过错,建议对其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检察员发表完意见后,看了一眼被告席上坐着的任玉江,后者明显一怔,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在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后,审判长接着说道。 方轶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任玉江不构成犯罪,构成特殊正当防卫。理由如下: 依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之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上述条款规定的目的在于:使守法的人在面对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侵害,采取防卫行为时,可以不必过于顾虑防卫的手段和结果。 其立法目的在于:鼓励人民群众同严重危及公民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作斗争,弘扬正气,震慑犯罪。 该款的规定不同于一般的正当防卫,被称为‘特殊正当防卫’,也被称为‘无过当防卫’。 特殊正当防卫的前提必须是严重危及公民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比如上述条款列举的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犯罪行为。” 第663章 现实很复杂 “《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之规定的‘行凶’行为是指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非法伤害行为,比如使用凶器暴力行凶,有可能致人重伤的伤害行为。 根据该款规定,只要符合以上条件,则防卫人采取的防卫手段、造成的结果法律没有限制,即使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依法也不属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本案中,被告人任玉江向被害人向淮追索饭款是合理、合法的行为,向淮吃饭后不但不给钱,在被合理追索欠款后,还对被告人进行报复,寻衅滋事,由此可见被害人在本案的起因上负有责任。 案发当日,任玉江虽然从后厨拿了一把尖刀随身携带,但并未主动使用,而且他是在听说向淮等人又来店里闹事,为防身而准备,符合情理,并非为了斗殴而准备。 斗殴是一种违法行为,其特征是斗殴参加人互相均有非法伤害的故意,双方的行为均属于不法行为。而本案中,被告人在被害人实施暴力行为前,不存在非法伤害被害人的故意。 案发当日,向淮和车勇纠集人员到任玉江的饭店寻衅滋事,并用西瓜刀砍伤任玉江右臂及头部,已构成严重侵害他人人身安全的行凶行为。 任玉江在被砍两刀后,被迫持尖刀反击,在此期间,其向持木椅子砸自己的车勇反击了一刀,并在夺过向淮的西瓜刀后,停止了反击的防卫行为。这表明被告人任玉江是被迫进行的防卫,其在防卫的时间、对象上均符合特殊正当防卫的法律规定。 综上,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属于针对行凶行为的特殊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有意引导双方继续辩论。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认为,被告人任玉江在斗殴中只是身受轻伤,被害人的行为并未严重危及被告人的人身安全,而被告人的行为却导致两被害人死亡。 而且被告人在案发之时,明显具有放任、甚至希望将对方刺伤、刺死的主观故意。因此,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特殊正当防卫,应构成故意杀人罪。完毕。”检察员说道。 律师本色 第308节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第一,《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并未规定特殊正当防卫的行为人必须身受重伤、已被抢劫、强奸既遂等才可以进行防卫。 本案中任玉江虽然身受轻伤,但只要他受伤的情形足以表明对方的行为属于严重暴力性质,就符合关于特殊正当防卫的规定。 第二,正当防卫的目的是使行为人实施的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暴力犯罪不能得逞,因此,即使防卫人根本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也不应当影响特殊正当防卫的成立。 本案中,向淮手中的西瓜刀已砍在被告人身上,如不反击,被告人的人身安全必然无法得到保障。 被告人任玉江在受到严重人身侵害的情况下进行反击,是法律允许的,具有正义性,虽造成两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但仍符合《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的规定,不应负刑事责任。 因此,即便案发时被告人存在放任、甚至不排除希望将对方刺伤、刺死的心理,在适用《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时,也不应成为任何障碍。被告人不应构成犯罪。完毕。”方轶回应道。 …… 休庭结束后,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结果: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任玉江先是被向淮用西瓜刀砍伤,后又被车勇用木椅子砸,为保护自身安全,被告人持尖刀还击,刺死向淮和车勇,其行为属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依照《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第三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任玉江无罪。” 听到无罪的判决后,旁听席上一直面无表情的贾丹燕,突然喜极而泣,眼中全是喜悦的泪花。周围的亲戚朋友也露出了笑容。 任玉江听完判决后,伸手使劲搓了搓木讷的脸庞,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暗暗告诫自己:以后遇事一定要冷静,这特么罪,真不是人受的。而后,他起身给法官和方轶各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方轶走出法庭后,在走廊上被贾丹燕叫住了。 “方律师,留步!”贾丹燕眼中残存的泪水尚未来得及擦去。 “贾女士,您老公的案子一审结束了,只要检察院不抗诉,判决书生效后,案子就结了。”方轶知道她关心什么,不待她问便说了出来。 “好的,谢谢,谢谢您。”贾女士点头道。 在回所里的路上,伍庆辉开着车,突然问道:“方律师,您在法庭上说的那个《刑法》的第二十条,我之前也看过,是不是凡是出现规定的情况,都可以套用这个法条,做无罪辩护?” “云乔,你怎么理解?”方轶突然看向身旁的云乔,问道。 “我觉得只要出现《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和第三款规定的情形,基本上都可以做无罪辩护。”云乔想了想说道。 “从理论上来讲,你们说的都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在司法实践中,这种打架斗殴的刑事案件在现实中往往情况都比较复杂,造成的后果也都比较严重。 在制定辩护方案时,千万不能生搬硬套法条,一定要综合分析案件发生的前因后果,先排除防卫挑拨、假想防卫等情况,要防止行为人假借防卫而犯罪。 我说的可能听起来比较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咱们做律师不是参加学校的考试,一个不慎,可能一条人命就没了。而且是没有补考机会的。”方轶解释道。 第664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 任玉江案的刑事判决书下发的第四天,云乔快步走入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任玉江的案子,检察院提抗诉了。”云乔瞪着大眼睛说道。 “嗯,你给贾丹燕打电话,把检察院抗诉的事告诉她,看她怎么说,如果她要继续委托,就约她来所里一趟,谈谈。”方轶点头道。 云乔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她已经进入团队一个多星期了,方轶逐步将一些琐事和案件跟进的事交给了她,小丫头新鲜劲还没过,干的很起劲儿。 在得知检察院抗诉后,任玉江夫妻来到律所,跟方轶谈了近一个小时,最后敲定二审律师费十五万元,任玉江签了委托手续。 就在方轶忙着为任玉江案的二审做准备之时,京城最高院传来了消息。袁清秀接到云乔的电话后,急忙赶到了律所。 “方律师,怎么样?”袁清秀眼巴巴的看着走进门的方轶。 这段时间,袁清秀一边想着丈夫的案子,一边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圈,身心疲惫。 “云乔,把最高院的判决给袁女士看下。”方轶面带微笑的冲着云乔说道。 云乔拿出一份最高院的判决书,双手递给了袁清秀。此时的袁清秀顾不得许多,一把抓过判决书。 “你丈夫的运气不错,最高院对你丈夫的案子进行了改判。又改回了死缓,你丈夫的命算是保住了。”方轶微笑道。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冯永通持刀公开行凶杀人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一、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 一审判决根据本案的起因及矛盾发展上被害人一方有一定过错的具体情节,对被告人冯永通判处死刑,缓刑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无不当;检察机关抗诉后,二审判决改判被告人冯永通死刑立即执行失当。 经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中对被告人冯永通的量刑部分; 二、被告人冯永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袁清秀看完判决书后欣喜若狂,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谢谢,谢谢方律师……” 云乔见此情景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有些举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上学时老师讲的案例不少,她自认为读的关于犯罪的书籍也不少,对人性的善与恶,人的悲与苦,了解的很多,但是真到了现实中,看着眼前蹲在地上欣喜若狂的不能自已的当事人,她懵了! 此时的她突然想起了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律师,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工作,光靠读书拿文凭是成不了律师的,更成不了真正的法学家,因为象牙塔距离真正的现实生活太远了。 待袁清秀哭过后,方轶走到她近前,轻声道:“袁女士,回去准备下吧,你可以去见你老公了。” 袁清秀闻声,站起身,冲着方轶点了点头:谢谢,谢谢您。”说完,她给方轶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次方轶没有躲。 送走袁清秀后,方轶和云乔下楼,回办公室。 “云乔,你回头把我柜子里的三个案卷整理下,都装订好送去档案室,整理的过程中,仔细点。”方轶说道。 “好,这周我就把案卷都装订好,送过去。”云乔答应道。 “不急,你要一边整理一边看,把案卷看懂了再装订送过去。”方轶微笑道。 云乔一怔,随即明白了方轶的目的,装订案卷在其次,师父的目的是让她认真学习案例:“谢谢师父,我一定把案卷都分析透彻了再送去。” 方轶见云乔一点就透,心中高兴。谁找徒弟也不愿意找个榆木疙瘩,都愿意找头脑灵活、机灵的,原因无他,省心。 在任玉江案二审开庭的前两天,云乔的实习律师证终于发下来了。云乔拿着实习律师证左看右看,兴奋的不行。 伍庆辉见云乔如此,撇了撇嘴,暗道:有啥呀,不就是个实习律师证吗!又不是律师证,至于吗?等老子过了司法考试……对了,我周老师去哪了? 省高院,第十一审判庭内,任玉江案二审正在开庭。云乔终于如愿以偿的坐在了辩护人席上,虽然她只是个实习律师,在开庭时不能说话,但她的心情仍然很激动。 看着方轶底气十足的发表着辩护意见,与公诉人辩来辩去,她心里琢磨着:坐在辩护席上跟坐在旁听席上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差太多了。 如果方轶知道她此时的想法,肯定会没好气的告诉她:如果坐在被告席上,那感觉更不一样。 任玉江案二审程序走的很快,控辩双方对于案件事实没有太多争议,争议点在于任玉江是否构成特殊正当防卫。 二个多小时后,方轶表情轻松的走出了法庭,后面跟着狐假虎威的云乔。 省高院认为,任玉江在遭他人刀砍、凳砸等严重危及自身安全的不法侵害时,奋力自卫还击,虽造成两人死亡,但其行为属正当防卫,依法不负刑事责任。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的规定,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至此,任玉江的案子算是结了。当天晚上,任玉江夫妻请方轶和云乔到自家饭店吃饭,席间,贾丹燕提议聘请方轶作为饭店的法律顾问。 按照她的说法,反正现在的法律顾问也到期了,不如请个自己信得过的律师,万一有什么事,心里也踏实。 这是好事,方轶自然不会推辞,于是次日上午贾丹燕到了律所,与方轶和法顾团队的负责人沟通过法顾方案及价格后,签署了法律顾问协议。 “师父,您怎么不自己签法律顾问单位,为什么要把这个客户给团队?”回到办公室,云乔不解的问道。 在她的认知里,律师不就是要抓住客户吗?有了客户才有收入,哪有往外送客户的道理。之前她在京城实习的那家大所,律所的同事之间为了客户可以公开撕逼,甚至相互暗中使绊子,可到了方轶这儿,全变了。她实在想不通。 第665章 这小米粥是啥故事? “除了刑事方向的专项法律顾问和几个老客户外,我个人不太喜欢当法律顾问,杂事太多,会消耗我很多精力,没时间研究业务。 一个人一辈子如果能把一件事干明白就已经不容易了,我这人脑子笨,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下苦工,贪多嚼不烂。”方轶一笑,说道。 云乔偷偷吐了下舌头,心道:堂堂一个法学博士,说自己脑子笨,还让人活不?! …… 这段时间云梅将妹妹介绍进律所后,一直在南边出差,家里只有云乔和保姆周姨,家里的保姆除了早晚餐时间外,根本见不到云乔。 晚上云乔回到家时,周姨刚做好饭菜。 “周姨,今天吃什么,怎么这么香?”云乔一进家门便如小鸟一般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周姨五十来岁,是云梅从老家找的保姆,据说跟她母亲那边占点亲戚关系。 “今天我跟咱们小区对面的肉夹馍店的老板娘学了一手,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肉夹馍。”周姨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的回复道。 “肉夹馍?您还会做肉夹馍啊?”云乔瞪着大眼睛,惊讶的说道。 “看你说的,咱不会学吗?这五花肉我都炖了一下午了,可香了。你要不要香菜?再来点辣椒?”周姨站在厨房内,手里的刀不停的剁着肉,扯着嗓子问道。 “给我放一根青辣椒就行,再少来点香菜。”说着,云乔走进了厨房。 云乔伸手拿起一个面饼,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疑惑的问道:“周姨,这夹肉的馍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嘿嘿,饼做起来太麻烦,我还没学会,所以从肉夹馍店里买了些白饼。”周姨尴尬的笑了笑。 周姨是南方人,平时很少吃面食,自从跟着云梅来到本市后,慢慢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是面食做的依旧一言难尽。所以家里吃的面食大部分时候都是买来的。 “这肉炖的挺香的。”云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嘴中。 叮咚!此时门铃声响起。周姨放下菜刀,刚要去开门,此时云乔已经窜了出去:“我来开门,周姨,您忙您的。” 随着防盗门被打开,云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提着行李箱的司机。 “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去车站接你。”云乔见是云梅急忙接过了她手中的皮包。 “南边的事办完了,我就回来了。你上一天班了,也挺累的,来回接送劳神费力,太麻烦。”云梅一脸疲惫的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司机:“小李,你把行李箱放门口就行了,回去吧。明天早上九点来接我。” 司机答应一声,放下行李后,离开了。 “周姨是不是在炖肉,真香啊!”云梅耸了耸鼻子,捂着肚子向厨房看去:“饿死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姐,你算是赶上了。快去洗把脸,周姨做了肉夹馍,咱们一起吧,我们也没吃呢。”云乔笑嘻嘻的说道。 此时周姨端着一盘子肉夹馍放到了餐桌上,随后向门口走来:“梅梅回来了,我给你们做了肉夹馍,还有小米粥。马上开饭。” 十多分钟后,云梅姐妹俩和周姨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的吃着肉夹馍。 “周姨,您做的肉夹馍真香,明天早上给我热两个,我当早餐。”云乔笑嘻嘻的说道。 “没问题,吃吧,还有呢。这肉在汤汁里泡上一宿味道更好,这是老板娘教我的。”周姨说着,起身又给云梅盛了一碗小米粥。 律师本色 第309节 “周姨,这小米粥不错,喝着挺香的。”云梅接过盛着小米粥的碗,微笑道。 “这是上次你拿回来的小米,本地的新米,你看表面上还有油皮呢,非常香。”周姨夸赞道。 “周姨,你怎么知道是本地的新米,万一是从隔壁的晋省运来的呢?”云乔开玩笑,问道。 “呵呵,这个你得问梅梅。”周姨给云乔使了个眼色,说道。 “哦?!这小米粥是啥故事?姐……”云乔拉着长音,坏笑道。 “行啦,你别听周姨的。你在律所还适应吗?”云梅岔开了话题,问道。 “嗯,挺好的。下个月我要回学校拍毕业照,领毕业证,算是正式走出校园,步入社会了。”云乔一脸兴奋的说道。 “你现在哪个团队?是万主任的团队吗?”云梅一边喝小米粥,一边问道。 “嗯,我在万主任的团队,已经申请实习律师证了。我师父是方轶律师。”云乔一边吃着肉夹馍,一边说道。 “方轶律师?”云梅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认识?”云乔发现姐姐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异常,好奇的问道。 “嗯,方律师之前在下面县里的律所工作时,我就跟他打过交道。方律师人不错,专业能力也强,你要好好跟他学。”云梅看向妹妹,嘱咐道。 云乔点了点头,她知道姐姐轻易不评价别人,她能给自己师父方轶这么高的评价,不容易。 …… 次日上午十点多,方轶带着云乔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周颖便敲门走了进来。 “有事?”方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周颖,问道。 “方律师,我接了一个法律援助的案件,有些地方想不太明白,您有时间吗?”周颖问道。 “你先把案卷材料给我,下午四点过来吧,咱们讨论下。”方轶翻看了下日历,片刻后说道。 云乔很有眼力见,回来后先给方轶泡了一杯茶水,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从周颖手里接过了案卷。 周颖离开后,方轶看向云乔:“你把小周送过来的案卷看下,吃过午饭后,跟我说下案情。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把案情的要点提炼出来,写在那边的白板上。” 云乔答应一声,拿着案卷出去了。 中午吃饭时,方轶见到了马义,最近马义从欧阳杰那又接了一个富婆离婚的案子,忙的昏天黑地的,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帮助富婆做感情疏导,已经一周没跟大家一起吃午饭了。 方轶见马义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调侃道:“是不是又去做妇女工作了?” “那还用说,估计梅小婷又出差了。”黄援朝立刻补了一刀。 第666章 罪恶之门 “你们咋能这么说呢?最近我接了一个富婆离婚的案子,咱们是服务行业的,不得尽心尽力给客户干活,万一客户因为感情问题,想不开跳楼了,谁给咱们律师费啊,所以必须得勤沟通,多做思想工作。”马义打着哈欠说道。 “小马啊,你应该招个助理,别什么活儿都自己亲力亲为。你瞧人家老方,老板又给安排了一个律师助理。小丫头可机灵了。”黄援朝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说完给马义使了个眼色。 “是吗?回头我瞧瞧,看看能不能挖过来。”马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嗨!我还在这儿呢,你们就开始挖墙脚?太不厚道了吧!”方轶一脸的鄙视看向眼前的两货。 “老方,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我现在业务多,正好需要个机灵的律师助理……这样,回头要是碰到你那个助理,你给我介绍下,如果你那小助理愿意跟着我办离婚的案子,你不要拦着,徒弟还是你的,但是得跟着我干活,就跟周颖似的,咋样?”马义厚着脸皮建议道。 “怕了你了!如果她真想做婚姻家庭类的案子,我没意见。”方轶一脸无奈的微笑道。 三人说着下了楼,刚走到楼门口,后面周颖和云乔快步走了过来。 “老三位,真巧啊!”周颖跟方轶三人非常熟,所以平时经常开玩笑。 “什么叫老三位啊,我可是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马义挺了挺胸膛自豪的说完后,一脸不满的看向黄援朝:“老黄,你这徒弟咋教的,为老不尊啊。” “老三位就老三位吧,我这岁数,还指望小周管我叫帅哥啊!切!”黄援朝回怼了一句。 “不是……我这岁数不够啊!不能硬凑数啊!”马义故作一脸为难道。 “马律师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是尊称,你看老子、老庄、老爷,哪一个不带老字!”方轶不温不火的解释道。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个护犊子,二对一,我说不过你们。服了,服了还不行。”马义急忙认怂:“这位小美女是?”随后他的眼神开始在云乔身上打转。 “我介绍下,这位是我徒弟云乔,已经来了一个多星期了。你不是一直忙着富婆离婚的事吗,所以一直没得机会给你介绍。”方轶微笑道。 “哦,也是,我最近业务太多,工作太忙。跟你们聚的少。走吧,咱们先找地方填肚子。小周,云乔你们也一块吧。”说这话之前,马义扫了一眼黄援朝,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就去你上次带我们去的那家面馆吧,就是只在中午开门那家。你还别说,那家面馆虽然店面不大,但是做的面是真好吃。”黄援朝提议后,众人一致同意,便开着两辆车离开了律所。 吃完午饭回去的路上,云乔和周颖一个车,方轶、黄援朝和马义一个车。 周颖开着车闲聊道:“云乔,今天吃饭,我看马律师有意挖你的墙脚啊。你要不要考虑下。” “算了吧,一天到晚的跟那帮怨妇离婚人士打交道,我怕日后我不敢再相信爱情,毁了我的三观。”云乔与周颖比较投脾气,经常一起聊天,所以两人关系不错。 “真不去?马律师接的案子律师费都很高。”周颖怂恿道。 “不去,赚钱多的工作多了,不见得都适合我,反正一天到晚的给那帮怨妇当垃圾桶,我受不了。给钱再多,我也不敢。”云乔摇头道。 “嗯,有道理。当初马律师想让我跟着他办离婚案子,我也是考虑到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离婚的事,太麻烦,影响我的心理健康,所以才没去。 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赚钱的活儿不一定适合自己,适合自己的不一定都赚钱,有时候也挺矛盾的。”周颖叹了口气,发牢骚道。 “你那个白捡的学生今天怎么没来?”云乔岔开了话题问道。 “你是说伍庆辉吧,我把他发出去了。”周颖嘿嘿笑道。 “发出去了?”云乔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让他去法院帮我送材料了。一天到晚的拿本书问问问的,搞的我头都大了,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快愁死我了。”周颖皱着眉头说道。 “嗯,我这便宜师哥是够卖力气的。”云乔憋着笑,看了一眼周颖。 下午四点的时候,周颖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后面跟着的伍庆辉就像是个尾巴,甩都甩不掉。 “小周,案卷我看过了,你先给大家介绍下你会见的情况吧。然后把你的疑问提出来。”方轶坐在沙发上说道。 “好嘞,这是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我前几天去开的庭,现在判决已经下来了,被告人提出要上诉。 第一被告的辩护人是我们法律援助组的另外一位律师,我给第二被告人提供辩护。我们商量了下,但是意见不统一。我先介绍下案情……”周颖打开笔记本,将案情介绍了一遍。 这次周颖接的是一个故意杀人案。 被告人朱永秋的家住在远郊县下面的自然村内,早年因为家里穷,他曾到外地打工,后来因为嫌弃打工太累便回到了家乡,娶了隔壁村的寡妇齐春莉为妻。 朱永秋有个初中同学叫张年,朱永秋习惯叫他老张,老张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是人寿保险的业务员,本来老张想忽悠朱永秋买点保险,增加点业绩。 但是接触了四五回后,他发现朱永秋吃饭都困难,根本没钱买保险,便不再联系朱永秋。 老张曾经跟朱永秋说,让他买份人寿保险,万一以后出事了,人没了至少可以给家里留下的钱,不至于老婆孩子吃不上饭。老张不过是为了拿提成忽悠朱永秋,但是却没想到给朱永秋开启了一条罪恶之门。 朱永秋一直在琢磨老张的话,打算借着买保险赚一笔横财,但是他手里没有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第一步他必须得先搞点钱,有了钱才好进行下一步。 第667章 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朱永秋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在市里打工时,认识的包工头黄展宏,朱永秋觉得黄展宏应该有钱,便给他打电话,说村里有个小煤矿,自己已经把关系都铺好了,但是手里缺点资金,问黄展宏要不要投点。 之前朱永秋在黄展宏手底下干活时,没少花钱请黄展宏吃饭喝酒,两人关系不错,算是正经的酒肉朋友。后来朱永秋回老家后,黄展宏接工程需要人手还找他帮介绍过工人。所以两人一直有联系,但是关系也就那么回事。 正好赶上这段时间黄展宏承包的小工程开始收尾,他觉得干工程太累,也想找点别的项目做,所以朱永秋说完后,黄展宏立刻便同意跟他去看看煤矿,谈谈合作的事。 去年八月中旬,正巧朱永秋的老丈人生病,朱永秋的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他便以合作开发煤矿为名,催促黄展宏速来村里谈合作。 黄展宏打车赶了二个多小时的路,到村里时天色已晚。朱永秋盛情招待了他,并告诉他明天就带着他去山上看煤矿,顺便跟村里的主任见一面,谈谈条件。 黄展宏一听信以为真,便跟朱永秋喝起酒来。黄展宏又累又乏,喝了点酒便在朱永秋家住下了。 凌晨二点多的时候,朱永秋听黄展宏的鼾声正浓,知道他睡熟了,便偷偷摸摸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斧子,一狠心,冲着睡的正香的黄展宏的头部连续猛击了数下。 可怜黄展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夺了性命。随后,朱永秋从黄展宏随身携带的牛皮包中找到二万一千余元。 朱永秋怕事情败露,便用被子将黄展宏尸体包住,运至村外,随后将黄的尸体放入事先在隐蔽处挖好的大坑中,进行掩埋。 杀死黄展宏后,朱永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杀人抢钱的事他是第一次做,所以心里特别害怕,但是几日过去了,却未见公安机关有什么动作,他便胆子大了起来。 黄展宏常年在外承包工程,经常不在家,所以他失踪后,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工地上有他兄弟帮着管项目上的事,黄展宏主要的工作就是疏通关系和维护关系,经常几天不见人,大家早就习惯了。所以他出事后,大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来,朱永秋见风平浪静,便想着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准备买人寿保险。 但是在买保险前,朱永秋心里犯起了嘀咕,按照老张的说法,这保险只有人死了才能赔钱,而受益人如果写父母,父母年纪大了,不知道如何申请理赔,写别人又不合情理,只能写自己媳妇,于是他一狠心,决定将自家媳妇拉进来一起干。他觉得这事只有自家人绑在一起干才最保险。 想明白后,他便联系了搞人寿保险的老张,拿出一部分抢来的钱先后为自己购买了六份人寿保险,保险金额总计五十一万余元。 老张见朱永秋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心里有些疑惑,之前家里困难的连顿肉都买不起的朱永秋哪来的这么多钱买保险? 老张觉得这钱可能来历不明,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保险推销员,赚钱是第一位的,即便对方抢了银行,也跟自己没关系,只要你买保险,你就是上帝,老子就会好好伺候你,先把钱弄到手再说。这就是当时老张的真实想法。 买完保险后次日,朱永秋打电话将媳妇齐春莉从娘家叫了回来,并将杀人的事告诉了她,齐春莉得知丈夫杀人后,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虽是半路夫妻,但是齐春莉没守寡前两人就眉来眼去的,她守寡后没几个月,便借着外出打工的机会,与朱永秋偷偷摸摸滚在了一起,两人要不是怕村里人嚼舌根子早就搬一起住了。可见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后来朱永秋在外打工不顺,回到老家,没几个月齐春莉也回来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村里人都知道了他们两人的事。 此时齐春莉守寡已有一年多,娘家人也想让她再往前迈一步,而公婆这边还有一个小儿子,也不想让齐春莉占着家里的地方,给自己添堵。 最后,齐春莉放弃了前夫家的房产(不放弃也不行,公婆和小叔子不干),跟朱永秋结婚住到了一起。 人已经杀了,再说什么已经没用了,经过朱永秋一番劝说,在金钱的诱惑下齐春莉答应与他一起干这事。 朱永秋告诉媳妇,只有人死了保险公司的赔偿才最多。齐春莉一听就不干了,她可不想再做一次寡妇。 其实并不是她跟朱永秋感情有多好,而是她怕村里人迷信说她克夫,再想嫁人没人敢要。 朱永秋冷笑着骂她傻,告诉她自己准备找个替死鬼。齐春莉一听又要杀人,心脏突突直跳,差点吃了速效救心丸。 朱永秋告诉她,目标他已经选好了,就用邻村的二傻子。二傻子跟朱永秋的年龄差不多,大名叫什么朱永秋不知道,只知道村里人都叫他二傻子。 二傻子小时候因为得病导致智力出现问题,他家里现在已经没人了,平日里都是村委会的人给他找点临时工的活儿,给他一口吃的。村里谁家要是有事就找他帮忙,管饭就行,不用给钱。 齐春莉在朱永秋的胡萝卜加大棒下,最终同意了丈夫的计划。 此后,齐春莉以家里有活要干为由,在一个无人的午后,将隔壁村的二傻子骗至家里,随便让二傻子干了些活儿后,便请他喝酒吃饭。 在将二傻子灌醉后,朱永秋将二傻子摁倒在炕上,朱永秋用衣物捂压二傻子的口鼻,活活将二傻子闷死。齐春莉站在一旁瞪眼看着,被吓得只剩下了呼吸。 当日晚八点多,朱永秋用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浇在尸体上和院内的西厢房内,点燃后逃往外省躲藏起来。村里的青壮年都去外面打工了,火又是在晚上突然烧起来的,当晚有风,火势很旺,西厢房很快便被烧塌了,村里人根本来不及救火。 律师本色 第310节 第668章 真特么是神逻辑! 齐春莉干嚎了一顿后,向公安机关报案谎称西厢房内的死者是她的丈夫朱永秋,想着骗取公安机关的死亡证明后,再向保险公司骗取保险金。 起火烧死人是大事,公安机关非常重视,后经现场勘察,并经尸检,公安机关发现这案子有些蹊跷,死者呼吸道内没有烟灰,应该是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亡,死者不是烧死的,随后又进行dna对比,发现死者根本不是朱永秋。 公安机关随即传唤齐春莉,在大量的证据面前,最后齐春莉将其与丈夫密谋骗取保险金一事说了出来,但是并未供述丈夫杀黄展宏的事。 随后公安机关在外省将朱永秋抓获,并找到了黄展宏的尸体。经法医鉴定,黄展宏系被钝器击打头部造成颅骨粉碎性骨折颅脑严重损伤而死亡。 经刑事技术鉴定,二傻子生前被他人用软物捂闷口鼻及按压颈部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 随后,公安机关将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以被告人朱永秋、齐春莉犯故意杀人罪、保险诈骗罪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市中院经审理后认为:被告人朱永秋为购买人寿保险而杀死黄展宏抢劫财物,又为诈骗保险金与被告人齐春莉共同预谋并杀死李玉(二傻子大名),其行为已分别构成抢劫罪、故意杀人罪;被告人齐春莉为帮助朱永秋骗取保险金,与朱永秋共同预谋并杀死李玉,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二被告人犯罪手段凶狠、残忍,罪行极其严重,应予严惩。 朱永秋归案后主动交待司法机关尚未掌握的其杀死黄展宏劫取财物的犯罪的事实,应认定为自首,可对其所犯的抢劫罪行从轻处罚。 检察机关指控二被告人犯有保险诈骗罪,定性不准,不予支持。中院判决: 一、被告人朱永秋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被告人齐春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本案属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中院判决被告人朱永秋向原告人邹蓉(黄展宏妻子)进行赔偿。被害人李玉(二傻子)因为家里已经没人,无人主张赔偿,所以法院未判赔偿。 虽然有法院的判决,但是朱永秋家里根本没有钱,也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村里的房产是其父母的,自其结婚后,其父母一直住在其弟弟家,所以被害人家属基本上只是拿到了一纸文书,但是被告人被判死刑,也算是为被害人家属出了一口气。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朱永秋、齐春莉不服,均以杀死李玉(二傻子)系朱永秋一人所为,齐春莉没有参与为由提出上诉。 “方律师,我对这个案子的定性有点搞不太明白。被告人朱永秋、齐春莉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保险金,但是为什么中院没有采纳检察院的意见,而是将二被告的行为定性为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 中院的判决是不是有点问题,遗漏了保险诈骗罪?”周颖疑惑的看向方轶。 方轶放下茶杯后,看向云乔:“云乔,说说你的意见。你怎么看刚才周律师说的问题?” 方轶让云乔说自己对案件的看法,并不是为了让她难堪,只是想锻炼她的独立思考能力,不要跟着人云亦云。如果方轶先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众人势必会被他的想法所左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这是方轶不想看到的。 “我觉得,本案中,被告人朱永秋和齐春莉已经开始着手实施保险诈骗,只是因为公安机关及时侦破本案,诈骗才未能得逞,所以,被告人在构成抢劫罪、故意杀人罪的同时,构成保险诈骗罪,但应该属于犯罪未遂。应该数罪并罚。”云乔翻开手里的笔记本,说道。 之前方轶让她看案卷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下午讨论案件时,方轶可能会问她一些案子的情况,所以她做了些准备。 “嗯,伍庆辉,你怎么看?”方轶微笑着看向他。 之所以问他,是因为屋里一共四个人,周颖和云乔都说了对案件的看法,如果不象征性的问下伍大少,方轶怕伍大少觉得自己歧视他。 被方轶点名时,伍庆辉正在放飞自我,思绪早就到了九霄云外。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伍庆辉内心略显尴尬,不过好在他脸皮厚,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我觉得吧……”伍庆辉用手中的笔挠着脑袋,装作苦苦思索的模样,说道:“中院的判决应该没问题。” “哦?为什么这么说?”方轶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您想啊,中院的法官肯定比基层法院的法官专业能力强,他们定的案子十有八九不会错。”伍庆辉大言不惭道。 周颖听后顿感一阵无力,这特么理论太强悍了。 云乔眨着眼,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伍庆辉,心道:这家伙是啥做的,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中院判的案子要是都对,要省高院和最高院干什么?服了!大写的服! 方轶最镇定,微微一笑,暗道:真特么是神逻辑!这学生我是教不了,还是交给周颖吧,看来这五十万元奖励不好拿啊,比特么国足走向世界还难。 “方律师,您怎么看?”周颖不想评价伍庆辉的意见,转头看向方轶。 方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说道:“我认为,从案件事实来讲,我们可以将本案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被告人朱永秋以合伙开煤矿为名将被害人黄展宏骗至其老家,随后杀死黄展宏并劫走其随身携带的钱财,其后又以抢来的钱为自己购买六份人寿保险,完成其进行保险诈骗的第一步。 从以上案件事实来看,朱永秋的行为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中为劫取财物而预谋故意杀人的特征,应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另外,根据《刑法》第二十二条规定,为了犯罪,准备工具、制造条件的,是犯罪预备。我们可以将朱永秋的上述行为,视为是其在为实施保险诈骗犯罪制造条件,即杀人抢钱的目的是为自己购买人寿保险。” 第669章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周颖和云乔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方轶的观点认同。伍庆辉也似懂似不懂的点着头,充数。 “说完第一阶段后,咱们再说第二阶段。 朱永秋与齐春莉密谋以干活管饭为由,将被害人李玉(二傻子)引诱至家中,然后将其杀死,并将其尸体放入西厢房内烧毁,借以造成朱永秋被意外烧死的假相。 朱永秋、齐春莉共同杀死李玉(二傻子)后,朱永秋逃往外地躲藏起来,齐春莉则出面向公安机关报假案,以骗取公安机关出具有关朱永秋的意外烧死的证明,以便向保险公司骗取保险金。 从上述情况看,朱永秋和齐春莉共同杀死李玉(二傻子)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此后,二人焚烧李玉(二傻子)尸体,制造朱永秋被意外烧死的假相,是为了实施保险诈骗制造条件,做准备,同样也可以被视为保险诈骗的预备行为。 综上,被告人朱永秋前后两次杀人的行为,虽然最终目的是为了诈骗保险金,但两次已经实施完毕的犯罪行为,不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一个完整的行为。 根据禁止重复评价的原则,在法院审批时,只能选择定一个罪,而不能对同一行为既定抢劫罪,又定保险诈骗罪(预备)或者既定故意杀人罪,又定保险诈骗罪(预备)。 所以,中院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两个重罪对朱永秋定罪处罚是正确的。而针对被告人齐春莉的行为,只能定故意杀人罪。”方轶看向三人,接着解释道。 “师父,我多问一句,为什么本案被告人的行为属于保险诈骗的预备,而不是保险诈骗的未遂,二被告人不是已经开始实施保险诈骗行为了吗?”云乔不解的看向方轶。 “保险诈骗是预备还是未遂,我认为关键是看行为人是否已‘着手’实施保险诈骗行为。 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第(四)项的规定,本案二被告人是想通过编造虚假保险事故,骗取保险金。 针对上述情况,理论界有两个观点:一是认为行为人开始实施编造虚假保险事故时,即为‘着手’;二是应以行为人开始向保险人申请给付保险金时为‘着手’。在司法实践中,法院倾向于后一个观点。我也认为后一个观点更合理。 保险诈骗罪侵犯的客体是双重客体,即包括保险公司的财产所有权,又包括国家的保险制度。 只有当行为人以虚构保险事故向保险公司申请赔付保险金时,才可能对保险诈骗罪所保护的上述客体造成实际威胁。 在行为人制造假相后,但未来得及向保险公司申请赔付前,我认为行为人实质上仍是在为保险诈骗做准备,还谈不上保险诈骗罪的着手。 本案就属于这种情况,所以被告人朱永秋、齐春莉的行为属于保险诈骗预备,不属于未遂。”方轶解释道。 “哦,如果这么说,这类案件,只有当被告人向保险公司申请保险金才算是着手实施犯罪,之前的行为都是犯罪预备。”周颖噼里啪啦的打完字后,看向众人说道。 “嗯,这是一个点。着手前是预备,着手后就只能分既遂和未遂了。犯罪预备和犯罪既遂、未遂的量刑差很多。关系到被告人是在里面蹲十年以上,还是构成犯罪但不予处罚的问题。”方轶一脸严肃的说道。 “看来,这案子上诉被改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周颖无奈道。 “怎么,你可怜被告人了?”云乔眨着大眼睛看向周颖,眼神复杂的问道。 “怎么可能!朱永秋让他媳妇把人骗来,他动手杀人,这是典型的共同犯罪,两人都构成杀人罪。 我刚才那么说,纯粹是从专业角度考虑。这个案子在网上传的很快,其实对于被告人来说,多一个保险诈骗罪,还是少一个保险诈骗罪,都是一样的,最后本案的被告人肯定都是死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周颖解释道。 “其实,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第二款的规定,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险人死亡,骗取保险金的,同时构成其他犯罪的,应当予以数罪并罚。 我在读博士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案子,那个案子的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故意杀害被保险人,并骗取了保险金,后来中院就是以保险诈骗罪和故意杀人罪,实行的数罪并罚。 本案并不属于这种情形,在我看来,这个案子实际上不构成保险诈骗。因为被朱永秋和齐春莉杀死的被害人李玉(二傻子)并非被保险人,被保险人是朱永秋自己。 朱永秋和齐春莉杀死李玉并焚尸烧屋,只是想以此来制造被保险人意外被烧死的假相,以便编造虚假的保险事故骗取保险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法律条款本身就没办法照顾到所有方面,再加上个人理解不一样,所以难免会有不同的意见。”方轶接着解释道。 周颖对该案的定性上虽然有些吃不准,但是在案件的大方向上判断是准确的。这并不是说周颖的专业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二被告人犯了众怒,又没有减轻处罚的法定情节,想不死都难。 省高院经审理后认为:原审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上诉人朱永秋和齐春莉所提关于齐春莉没有参与杀害被害人李玉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最终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此后省高院依法将本案上报最高院核准,不久后,最高院完成死刑复核,朱永秋和齐春莉被执行了死刑。当然这都是后话。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方安志每天都要复习到凌晨一二点钟,不过好在家距离学校比较近,早上他能多睡一会儿。 这段时间方轶比较忙,无法工作和儿子两不误,所以上个周末他带儿子小志回村散心,他跟父亲方有财商量了下,将他接到了市里,专门负责接送小志。 第670章 上升的空间 晚上,方安志在卧室内复习功课,方有财拿着旱烟袋站在阳台的窗子旁,一边看着窗外的小区草坪,一边吸着旱烟。 方有财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喜欢花钱种草,村里人却要花钱除草,小区里那么多草地,要是松松土,种点蔬菜,这一夏天的菜钱肯定能省下了。 “爸,你们都吃了?”方轶进门后,换了拖鞋,将公文包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问道。 “嗯,我们刚吃完,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我晚上做了红烧肉,吃的时候,你稍微热下。”方有财转过身,手里拿着旱烟袋,冲着方轶说道。 “好嘞。”方轶走进卫生间,洗过手后,去了厨房。 方有财磕掉了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收起旱烟后,不紧不慢的走进厨房:“清明节,小志去扫墓了?” “去了,清明节前两周,小志的姥爷打电话说了扫墓的事,我找了个周末,送小志过去给他妈扫了墓。”提起此事,方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想太多。人活着不易。要多想想自己。”方有财沉默片刻后,说道。 方轶一边开火热菜,一边默默的点了点头:“嗯,没事。小志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个……上次给小志送学习材料的那个卖茶叶的云总,最近你们联系了吗?”方有财犹豫了片刻,突然问道。 “啊?!没有,没联系。最近我一直忙工作,她也挺忙的……”方轶含糊的回了一句。 方有财沉默片刻没再问,转身向厨房外走去。 他走到厨房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说了一句:“其实那姑娘挺好的,上次她送我的茶叶,都让你二爷爷他们几个老家伙打了土豪了……” 说完,方有财向客厅走去。 方轶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寻思着:老爷子这是啥意思啊?!到底是说人好,还是说茶好,又或者是因为人好茶才好,要不我再去云雾茶庄买点茶叶? 父亲这么一提醒,方轶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云梅了,也不知道云梅最近忙不忙。 就在方轶心不在焉之时,突然餐桌上的手机响了,方轶急忙关上火,快步来到餐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华氏集团法务部卢正风卢副总打来的。 “卢总,您好。”方轶按下手机的接听键后,快步向书房走去,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方律师,您方便吗?”卢正风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方便,您说。”方轶道。 “我们公司人事部人事主管的儿子出了点事,说是酒后把人给打了,然后还抢了人家一部苹果手机。 之前您处理过公司研发部总经理的刑事案子,他知道您,所以他请我帮忙,给您打个电话,他想见您一面。 他儿子的事完全是私事,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您不用考虑公司这边的想法。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帮您直接回绝他。” 卢正风这话说的能伸能缩,表面的意思是:你要是答应见面,我帮你带话,如果你不愿意见面,我也可以帮你回绝他,全凭你一句话。 律师本色 第311节 可真实的意思呢?!方轶明白,对方虽然说的客气,但是自己能见一定要见,否则有可能得罪人,尤其是私事。再说了卢正风给自己介绍业务,这是好事,即便只是咨询,不委托案件,至少说明‘方轶’这两个字已经在华氏集团的管理层中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没关系,您安排时间吧,我这边近几日没有开庭的安排,您跟那位人事主管约好时间,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方轶略一沉吟立刻说道。 “好嘞!那我就安排了哈,您等我信儿。什么时候您来京城,告诉我一声,我请您吃饭。”卢正风笑呵呵说道。 方轶听的出来卢正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您客气了,我等您信儿。”随后方轶挂断了手机。 从卢正风前后说话的语气来判断,方轶认定这个人事主管肯定与他关系不浅。 方轶吃完饭后,没多久,卢正风发来了微信,告诉他那位人事主管姓古,名叫古学凯,准备明天下午去所里找他,问他是否方便。 方轶看了下第二天的安排,回复好的。 这几天万可法有些心事重重,这心事的根源就在方轶身上。团队里谁都知道,方轶有能力,为人又随和,在团队内部人缘很好。万可法有心拴住他,所以对他有些资源倾斜,大家心知肚明,也说不出来啥。 本来万可法想在最初的三年内给方轶一些资源倾斜,不用太多,只要能让他维持在每年两百万左右的创收,就可以啦!他知道方轶是个重感情的人,一定会对团队,对自己知恩图报,不会轻易离开团队。 但是最近两年,尤其是今年上半年,方轶在业务上频频发力,创收不断攀升,也给团队带来了几家资质不错的顾问单位。 最主要的是,上半年,方轶没有借助万可法的资源,凭借自己的名气和专业能力就创收了三百多万,再这么下去,万可法觉得自己的资源倾斜策略就要失效了,等方轶羽翼丰满后,他的资源倾斜可能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所以万可法需要找到一个新的点,让方轶在律所感觉到更多的归属感,说的直白点就是除了钱以外,要让方轶感觉有上升的空间,把上升通道打开。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分等级,从三级合伙人至一级合伙人,级别越高人越少,享受到的律所权益也越重。 名义上只要是所内的律师创收达标,经过合伙人委员会的表决都可以有上升的空间和可能,但是这只是名义上的。三级合伙人不会影响律所的收入分配,所以这一级的合伙人比较多。目前方轶就是三级合伙人。 但是二级合伙人与三级合伙人有天地之别,二级合伙人已经可以接触到律所的资源了,如果大客户有相关法律问题,会优先推荐给二级合伙人进行选择。 第671章 心烦的古主管 这就好比一个大池子,里面放满了鱼,三级合伙人只能站在远处看到池子里的鱼偶尔跃出水平,但是他们看不到池内的景色,又必须给池内这些鱼提供很好的服务。 二级合伙人则不然,他们不仅可以坐在池子边上看鱼,还有选择是否提供服务的权利和机会。那条鱼需要相应的服务,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可以得到消息,回报自然也很高,都是肥活儿。到了年底,二级合伙人还可以平分律所当年盈利的一半。 至于一级合伙人,也就是站在律所顶端的合伙人,比如三位主任,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大客户,这些客户是受律所保护的,其他合伙人是没有权利去触碰的,所内任何律师承做这些固定客户的业务都要给他们分一杯羹。而且律所当年盈利的一半归他们所有。 在利益之下,一切都是残酷的,所以能升为二级合伙人的律师,不仅创收要达标,一、二级合伙人的支持也是不可缺少的。 同时,升二级合伙人也是很困难的,因为不是每一位二级合伙人都愿意接纳新的二级合伙人与他们一起分享律所的资源。 在资源倾斜完全失效之前,万可法想为方轶争取下二级合伙人,以此将方轶牢牢的拴在自己这架战车上,大家一起向前冲。 正在万可法想着怎么跟方轶谈这事的时候,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方轶走了进来。 “老万,你找我?”方轶坐在了万可法的对面。 “对,最近我比较闲,看了眼创收情况,所以想找你聊聊。”万可法说着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 方轶接过茶水,没有说话,等着万可法的下文。 “上半年马上就要过了,你的业务做的不错,收入有三百多万。”万可法笑呵呵道。 对于一个二线城市的律师来说,这样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跟一线城市的律师比,毕竟当地的经济和收入水平在那摆着。 “嗯,我也没想到今年一开年业务会这么好。”方轶不知道胖老头想说什么,顺着话茬说道。 “我看你业务做的挺好,有没有想法再进一步,成为二级合伙人?”万可法微笑着看向方轶。 “二级合伙人?说不想那是瞎话,可是我的创收不够,二级合伙人的创收要超过八百万元,而且还得二级合伙人和一级合伙人开会通过……”方轶一怔,随后有些惊讶的看向对面的胖老头,说道。 “创收这块你还有半年的时间,而且下半年才是业务的黄金期,照今年的趋势,我觉得你创收八百万应该问题不大,只要你能过了这个创收标准,会议的事你不用管,我来操作。 一级合伙人里,我支持你,杜主任欠你一个人情,她肯定不会反对,老华存疑,还有两位合伙人,他们有可能反对。至于二级合伙人……,我来解决。 你就说你想不想当二级合伙人吧,只要你当上二级合伙人,我同意你在团队内部再组建一个小组,暂定名额为三位律师。具体的细节咱们再商量。 另外,你成为二级合伙人后,你的提成比例也会提升至百分之八十,比现在多提十个百分点,当然这是在咱们团队内的待遇。”此时的万可法已经收起了笑容,双眼盯着方轶,等待他的答复。 百分之十的提点听着不多,但是创收如果上去了,基数大了,百分之十可不少钱呢。 万可法有特权,他的团队只需要向所里提交百分之十五的提点就可以,算下来他不仅能留下百分之五,还能拉住方轶,这买卖对于他来说绝对值。 “好,只要今年我的收入能过八百万,我就申请。”方轶咬着嘴唇想了想,点头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暂时这事只有咱们两个知道,你不要外传。”万可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他看来,只要方轶想往上爬,那么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团队,更不会离开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方轶跟胖老头又扯了会儿淡,便回到办公室,他前脚刚进门,华氏集团人事部主管古学凯的电话便到了,古学凯告诉他预计下午两点半左右到所里。 方轶挂了电话后,向楼上的律师助理预定了一间会议室,等待古学凯的到来。 会议室内的古学凯是个矮胖子,人总是笑呵呵的,看着与世无争。他在华氏集团工作快十年了,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去年才当上人事主管。 “古主管,您好。”方轶坐下后寒暄道。 “您好,方律师。麻烦您了。”古学凯微笑道。他心里装着事,笑的有点勉强。 “不麻烦。昨天卢总跟我提了一嘴,但是说的不多。您儿子是什么罪名?”方轶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检察院给定的是抢劫罪,之前我请律师去会见,律师回来告诉我说,我儿子古驰和两个朋友在大排档喝酒,喝高了就坐在路边吹牛逼。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他们发现路边人行道上有个男的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当时也不知道这三小子是怎么想的,就跑上去给人打了,我儿子抢了一部苹果手机就跑。 后来碰到了巡警,三人分头跑,我儿子胖,没跑出去二十米就被警察按住了。公安机关认定我儿子构成抢劫罪。我只知道这么多。”古学凯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说道。 “是在本市吗?还是在外省?”方轶问道。 “在本省,但不是在本市,在北面的市里。当天我儿子是去找他体校的同学玩……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去了。这事闹的。”古学凯后悔道。 说完,他很自然的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律所的会议室,又将香烟从嘴上拿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没事,您抽吧。”方轶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看得出来,他很烦。 “您来根?”古学凯将香烟递给了方轶,方轶也没客气,抽出一根点燃,说道:“古主管,既然事情发生了,您也别急。按照您刚才说的,您儿子确实有可能构成抢劫罪。” 第672章 感觉自己被骗了 “我问了,我儿子当时抢的那部苹果手机,市场价是五千八百多,之前那位律师说我儿子可能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方律师,我知道您擅长刑事案件,要不然集团也不会特聘您作为刑法方面的法律顾问,您说这案子,我儿子会被判几年?”古学凯一脸关切的问道。 “抢劫案的量刑,不是光看被抢财物的价值,还得看情节,比如被害人有没有重伤或者死亡,被告人是否多次抢劫,有没有前科等等,要看案件的具体情况。 您儿子虽然抢了价值五千多的财物,但是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抢劫这些还不是太清楚,所以现在说量刑的事太早。 而且,这种传递出来的信息也会存在误差,不如直接会见得到的消息准确,所以量刑的事,我建议在看过案卷,会见您儿子后再谈。 如果您只是想简单的咨询下,因为我没有直接见到案件的材料,都是听您一面之言,所以恐怕我给不了您太多的帮助。”方轶看着古学凯,一脸诚恳的说道。 “嗯,我明白。我从京城过来,绝对不是为了简单咨询下,我想把这案子委托给您,让您为我儿子辩护。不知道律师费,您要多少?” 古学凯想把案子委托给方轶,一是因为他觉得方轶刚才讲的更专业,考虑的更全面,经验更丰富,二是因为方轶是华氏集团法务部的刑事法律顾问。 他在华氏集团工作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华氏集团董事长张珺是什么人,如果没有真本事,根本不可能入她的法眼。 而且之前研发部总经理的案子,就是方轶办的,张珺非常满意,这也说明了方轶的能力。所以他才想将儿子的案子委托给他。只是不知道方轶会不会漫天要价。 “您儿子的案子不在本市,所以律师费会高一些,一审律师费十万元,如果有二审,再给五万元。 另外,差率费包干,五千元,不在发票额内,古主管您看?”方轶说完,看向古学凯。 “好,没问题。”古学凯没有犹豫,立刻回道。 他以为方轶会狮子大开口,毕竟自己跟对方是初次见面,没什么交情,而且卢总跟方轶也仅仅是工作关系……,但是没想到方轶要了个跟自己心理价位差不多的律师费。 差旅费更没的说了,去北面的市里打官司,律师的车马费总是要有的,大头都给了,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谈好了价格,方轶让云乔准备委托手续,协助古学凯办了委托,缴纳了费用。 送走古学凯后,方轶看向云乔:“你跟诉讼部律师助理要下北边市里看守所的电话,他们有本省内所有看守所的电话。约下会见。” 云乔答应一声,拿着委托手续离开了办公室。 次日上午,方轶和云乔乘坐火车去了北面的市,下火车时,已经快中午了,二人找了个餐馆先解决午饭问题。 “小云,来团队也有段时间了,还适应吗?感觉怎么样?”方轶停下筷子,闲聊道。 “挺好的,周律师和团队里的律师助理都挺照顾我的。”云乔眨着大眼睛,笑嘻嘻说道。 “当初你怎么选了刑法?没想过学商法,做商业纠纷的案子?”方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道。 “说实话,高考时我都不知道要报什么,我爸妈在老家做点小买卖,见法院和检察院的人穿着制服很威风,便建议我学法律,以后回去也弄身制服,省的被人欺负,后来我就稀里糊涂的报了法律专业。 再后来,我看了好多港台律政剧,还有美剧,觉得做律师很威风。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波士顿法律》里面的一个叫艾伦的律师。 他生性古怪叛逆,做事不拘一格,又充满了正义心和同情心。他在法庭上的每一次精彩陈词,都传达着正义、自由和宽容,这让我对律师生活充满了向往,所以后来我努力考了司法考试,希望能成为一名像他一样的诉讼律师。 但是真走上法庭,我发现现实和理想差距还是挺大的,感觉自己被骗了。”云乔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没事,等你适应了就好了,其实如果法官很专业,判案很公正,律师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但是现实终归是现实,太复杂…… 对于当事人来说,咱们就像是桥两侧的栏杆,必须有,但不一定真能用上,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但是对于咱们律师来说,这是咱们的饭碗,咱们可以养家糊口的倚仗,所以必须专业,必须努力。”方轶想了想劝慰她道。 云乔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下午看守所的大铁门打开后,方轶和云乔随着众人走进了看守所。 古驰,十九岁,长得跟他父亲很像,体型上比古学凯更胖,活像个大冬瓜成精。古家对孩子比较溺爱,古驰小的时候家里人都忙着上班,把他扔给了姥姥和姥爷。隔辈亲是真的亲,姥姥姥爷拿古驰当成了宝贝。 在老两口看来,家里有楼,有车,也有存款,女儿和女婿又挺能干,家里啥都不缺,只要古驰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就成了,什么舔砖加瓦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干吧。 如此一来,古驰的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后来等古驰父母想抓孩子的学习的时候,孩子都上初中了,学习习惯已经养成,想再矫正过来,难! 后来古学凯托关系把儿子弄进了体校,学习摔跤。他的想法很简单,学习不好,怎么也得锻炼个好身体。身体才是本钱。 方轶看到他后,一皱眉,暗道:难怪跑了不到二十米就被警察抓住,就这体型,估计二十米都已经拼尽全力了。 “古驰,你知道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吗?”方轶看向对面的情绪低落的古驰,问道。 “知道,抢劫罪。”古驰低着头,扣着手指甲,低声道。 “案发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的跟我讲讲。”方轶说道。 律师本色 第312节 “嗯,当天我来这里找我体校的两个同学玩,晚上他们两个请客,我们在大排档喝了不少酒,后来我们觉得天气挺舒服的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天南地北的胡侃……”古驰将当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第673章 纯属闲得蛋疼 案发当日,古驰从京城出发去北面的市里看老同学,当日晚间,老同学郝大元和崔东坡给他接风,三人去了当地一家知名的大排档喝酒。 老同学见面自然要多喝两杯,三人喝了两瓶白酒,二十一瓶啤酒,一顿酒喝的昏天黑地。酒足饭饱后,三人晃晃悠悠的往古驰住的酒店走。 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路上,酒劲儿上来了,古驰就觉得肚子里不断有东西往上涌,压都压不住,他突然扶着路边的一棵树,腰一弯,背一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树坑内顿时污秽一片。 郝大元和崔东坡见古驰吐了,两人再也控制不住,用手捂着嘴,跑到路边的草坪内也是一顿狂吐,差点把胃吐出来。 吐完后,崔东坡跑去路边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小店买了三瓶水,三人喝水漱口后,浑身发软,便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吸烟吹牛。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路上早就没了行人,只有稀稀拉拉的车辆开着大灯,从路上经过。三人扯淡期间,突然发现远处有个男的边打电话边向他们这边走。 郝大元闲得蛋疼,看了一眼打电话的男人,突然问崔东坡二人:“你们说,我一个人能把那小子摔倒吗?” “别扯了,喝酒喝的腿都软了,你摔……摔谁呀!还是老实点吧。”古驰没把郝大元的话当回事,随便扯了一句。 “哥们,你瞧不起人啊!你郝哥虽然毕业了,但是摔跤的技术还在,不信你们看着,我过去一个过肩摔,不出一分钟搞定他。”郝大元起身跟个大狗熊似的,就想迎着对方过去。 崔东坡笑道:“你可别扯淡了,一会儿没把他撂倒,你再倒了,我可不给你帮忙,快坐下!” 猪队友崔东坡的一句话,直接点燃了郝大元的内心小宇宙,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再加上晚上喝了不少酒,郝大元直接就翻车了。 “东坡,你特么等着,我收拾完他,给你改改刀,做一锅东坡肉。”郝大元瞪着眼睛说完,晃晃悠悠的直奔走过来的打电话男人。 “窝草,怕你啊!你别去了……别去……”崔东坡坐在椅子上嘴里说着别去,可身子连动都没动,根本就没有去拦郝大元。 古驰想去拦着郝大元,但是脚下跟踩棉花似的,根本追不上。 郝大元虎了吧唧的,冲过去也不说话,薅着打电话男人的胳膊就想给对方来个过肩摔,但是因为酒喝的太多,动作变形,使了两次力居然没把对方摔倒。 对方急眼了,跟郝大元打了起来。 郝大元也真是没品,见干不倒对方,扯着脖子就喊崔东坡二人帮忙。 “窝草,还真打起来了。”崔东坡见状急忙起身冲过去帮忙。 古驰体胖,跑的慢,等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时,崔东坡二人已经将对方摔倒在地,拳打脚踢,对方已经无还手之力。 古驰随即补了两脚。 就在此时,路边四人的叫喊声惊动了路过的警车,警灯闪动,直奔四人而来。 崔东坡三人理亏,见警车冲过来,急忙撒丫子就跑。 郝大元和崔东坡体质好,喊了一声分头跑,三晃两晃便没了影子。古驰太胖,跑起来费劲,才跑出去十多米便被赶过来的警察一脚踹在后腰上,摔了个狗啃屎。 古驰被警察按在地上,直接赏了一双九九银的大手镯。他心里这个恨,人家偷驴自己拔橛,崔东坡这两不是人的玩意逃走也不知道拉自己一把! 古驰甚至怀疑这俩家伙耍心眼,喝酒时留了量,要不跑的咋那么利落。 “你的意思是说,你跑过去是为了帮着郝大元打架,想要放倒对方,是吗?”方轶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小胖子。 “对,我和崔东坡跑过去,是因为郝大元摆不平对方,我们根本就不是抢劫。”古驰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抢对方手机了吗?”方轶问道。 “我……我跑过去的时候,郝大元他们两个已经把对方摔趴下了,我见对方两只手乱抓,就上去踢了他两脚。后来我看到对方兜里的手机露了出来,就顺手抢了过来,塞到了兜里。”古驰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不敢直视方轶的眼睛。 “你们把对方放倒后,准备怎么办?”方轶问道。 “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就是闲得蛋疼,瞎折腾。”古驰犹豫着说道。 “你们三人打对方时,有没有带凶器,比如刀子,棍棒之类的?”方轶接着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当时我们三人手里就只有三瓶水,没拿任何东西。”古驰态度坚定的说道。 “之前律师来会见,你也是这么说的?”方轶发现古驰说的和之前他父亲描述的事实有些出入,不解的问道。 “差不多,但是之前那个律师没问这么多,也没问这细,只是简单问了些事发经过,就走了。”古驰想了下说道。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父母吗?”方轶问道。 古驰晃了晃大脑袋,可怜兮兮的看向方轶:“方律师,我会被判刑吗?” “现在检察院指控你犯抢劫罪,这是个重罪,起步刑期是三年。”既然古驰问了,方轶有义务给他解释下。 “啊!可是……我没想抢劫啊!”古驰惊愕的瞪着眼睛说道,显然他之前没想到会被判这么多年。 “嗯,检察院是这么认定的,但是根据你的作案动机和目的,我认为你有可能构成抢夺罪,我会为你做罪轻辩护。你被关进来有多久了?”方轶问道。 “有三个多月了。之前崔东坡和郝大元一直没归案,后来警方抓不到人,就先把我的案子移送检察院了。”古驰说道。 方轶和云乔离开看守所后,下午去了法院阅卷,然后赶下午五点多的火车往回走。两人下了火车,出站后,方轶本想打车回去,结果在出站口看到了云梅。 “姐,你怎么来了?”云乔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出站口不远处站着的云梅。 “我怕你一个人找不到家,正好在这边办事,就等你一会儿。”云梅微笑道。 第674章 一脚油的事! “云总,好久不见。”方轶走过来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方律师。”云梅微笑着与方轶握了握手。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像是尴尬、羞涩,又好像是什么在萌动。 作为一名久经商场的老将,云梅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其实细说起来,她的表现也正常,因为她心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蠢动。 一旁的云乔瞪着大眼睛,看着姐姐的眼神,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你怎么走?开车了?”云梅问道。 “没,我一会儿打车回去。”方轶回答道。 “走吧,我送您。打车还要去那边排队,太麻烦。”云梅看着方轶,微笑道。 “这……方便吗?”方轶知道云梅家的地址,跟自己家并不顺路,他搞不清对方是客气下,还是真想来个十八里相送。 “方便,一脚油的事。”云梅看着他。 “好,那就麻烦您了。”方轶说着,跟着云梅去了停车场。 云梅轻车熟路的将方轶送回了家,方轶下车后客气了两句,本想邀请云梅上楼去坐坐,但是鉴于云乔在车上,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方轶目视云梅的车缓缓驶出小区后,才向楼上走去。 “姐……”云乔撒娇的看着正在开车的云梅。 “什么事?是不是钱不够花?”云梅瞥了一眼妹妹,问道。 “明天送我去律所上班呗!”云乔嘿嘿笑道。 “你是不是中午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云梅好奇的问道。 “没有啊!”云乔一怔,回答道。 “没吃不消化的东西,怎么突然想起让我送你去律所了?再说了律所和我们茶庄也不顺路啊!”云梅没好气的说道。 “一脚油的事!”云乔学着云梅的语气说道。 “嘿,你个小毛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云梅知道这是妹妹在取笑她,于是斜了云乔一眼,笑道。 “说说呗,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云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脸堆笑的看向姐姐,等待对方揭开谜底。 “你别瞎猜,我和你师父只是认识,之前我给他介绍过业务。他帮过我。”云梅急赤白脸的解释道,同时突然感觉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好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糗事。 “别解释,越描越黑。 好家伙,送我师父回家,连路都不带问的,直接开车送到楼下,这关系不一般啊。没少往他家跑吧!”云乔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没完。 “你个丫头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仔队的呢。咋啦,不许我去他家啊?!”云梅装作发怒道。 “呵呵,没,我哪敢啊!下回再去带我一个呗。我得跟师父搞好关系,多跟他学两手。”云乔笑呵呵说道。 “你少拿话套我。”云梅笑道。 “好吧,下次如果有机会去师父家,我一定带上你。怎么样,够意思吧!”云乔冲着姐姐挤眉弄眼的说道。 “没个正形。”云梅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微笑道:“回头给你师父送两盒大红袍过去。 等你跟团队里的人熟了,没事多送点小礼品,需要送茶叶直接从家里拿,要跟大家搞好关系。钱不够跟姐说。” “谢谢姐,您放心我一定跟大家搞好关系。”云乔点头道。 二日后,古学凯来到律所,听方轶分析完案情后,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方律师,我儿子古驰的事,还有别的办法吗?”古学凯眼神闪动,问道。 “古主管,我认为古驰伙同他人酒后滋事,无故殴打行人后见财起意,抢夺被害人的手机后逃走,其行为已构成抢夺罪。不构成抢劫罪。 我只能做罪轻辩护,无法做无罪辩护。目前来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方轶解释道。 “如果做罪轻辩护,我儿子会被判几年?”古学凯追问道。 “古驰抢的手机价值五千多,属于数额较大,本案没有其他加重处罚的情节,按照《刑法》规定,古驰有可能被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会建议法院判缓刑,这样可以尽快出来,但是最后法院会怎么判,我无法左右。”方轶解释道。 古主管是华氏集团的人,方轶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以免对方找后账,影响自己在华氏集团的口碑。 “嗯,我儿子的事就拜托您了。”古学凯脸色复杂的说道。 古驰才十九岁,这要是留了案底,以后……古学凯有些不甘心,但是又没办法。 次日中午,吃过午饭,方轶正要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云乔敲门走了进来。 “有事?”方轶看向云乔,见后者手中提着一个肯德基的纸袋子。 “师父,我姐让我给您送两罐茶叶,她说您喜欢喝茶。”云乔微笑着将茶叶放到了桌上,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方轶有些发懵,拿出茶叶看了一眼,大红袍!看来得找个机会回回礼,总白拿人家的东西,不好。 一周后,古驰的案子开庭了。由于是早上九点开庭,方轶和云乔提前一天乘坐火车到了北面市里预订的酒店。 古驰的案子是公开审理,旁听席上只有古学凯等寥寥数人,被害人没有参加旁听。 检察员拿着起诉书宣读着:“……本院认为,被告人古驰伙同他人使用暴力,劫取他人财物,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被告人古驰,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是否有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古驰。 律师本色 第313节 “有异议,我没有抢劫,我只是去帮助郝大元打架,我没想过打劫对方……”古驰极力为自己辩解,眼泪都快下来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古驰,案发当晚你在路边做什么?”男检察员冷冷的看着被告人,问道。 “当天晚上我同学郝大元和崔东坡请我吃饭,我们在大排档喝酒后,在路上都吐了,我们坐在路边休息……”古驰唯唯诺诺的说道。 第675章 临时起意 “你认识被害人高刚(打电话的男子)吗?”检察员继续问道。 “不认识。”古驰摇了摇头。 “案发当时是谁先动的手?”检察员直接跳过了被告人动手的原因及动机,问道。 “是郝大元,他说一分钟就可以把对方放倒。”古驰顺着检察员的问话,说道。 “你做了什么?”检察员根本不给古驰思考的时间,追着问道。 “我看他们打起来了,过去帮忙。”古驰脱口而出道。在他看来事实就是这样,他说的没有什么问题。 “被告人是否有反抗?”检察员继续问道。 “反抗了,我们三个把他放倒了。”古驰道。 “你说的放倒是指什么?”检察员问道。 “放倒就是我们把对方摔倒了,当时郝大元压在他身上,崔东坡按着他的双腿,直到对方不反抗了,才放开……”古驰道 “在此期间,你做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见他双手乱抓,就上去踢了他两脚。”古驰道。 “被害人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身上?”检察员突然问道。 “我……我当时踢完他,看到他兜里的手机露出了大半,就顺手抢了过来,然后塞进了兜里,紧跟着警察就来了,我撒腿就跑……”古驰被问的有些慌乱。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说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你刚才说因为喝多了,在回去的路上吐了,然后你和郝大元、崔东坡在路边休息,为什么你们会突然殴打被害人?”方轶问道。 “当时走过来一个打电话的男的,我们都不认识。郝大元对我们说,他能在一分钟内摔倒那男的,当时我们喝多了,崔东坡怼了他几句,他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就去摔那男的。 但是因为他酒喝的太多,没摔倒对方,反而跟对方打了起来,还吃了点小亏,我和崔东坡就跑过去帮着打那男的。 当时我真没想抢那男的,只是想别让郝大元吃亏,我完全是出于哥们义气。”古驰解释道。 “为什么被害人的手机会在你身上?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方轶不急不慢的问道。 “我当时喝多了,脑子不怎么管用,当时对方倒在地上,我踢了他两脚后,见到他兜里有手机,我顺手就抢了过来,然后警察就来了,我就被抓了……”古驰觉得自己特别丧,当天自己真没想抢对方的手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喝酒误事啊! “你在抢手机的时候,郝大元和崔东坡是否在殴打被害人,或者被害人在他们二人的控制之下?”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对方躺在地上,喊服了,他们两个就没再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喘粗气。”古驰道。 “现场警察抓你的时候,你反抗了吗?”方轶问道。 “没有,当时谁踹的我,我都不知道。我倒地后,直接就被上了铐子,我都没反应过来。”古驰苦着脸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完后,看向审判长。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拿着笔在纸上记完后,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古驰伙同他人酒后寻衅滋事,见被害人路过,临时起意,使用暴力手段抢劫被害人钱财,其行为构成抢劫罪。 公诉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五年。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上的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古驰的行为不构成抢劫罪,构成抢夺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的行为不符合抢劫罪的特征。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之规定,抢劫罪是指非法占有为目的,当场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当场夺取公私财物的行为。 根据上述规定,抢劫罪的行为人在主观上必须是以非法强行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在客观上表现为对被害人实施了暴力、胁迫或者其他行为,且实施上述行为的目的必须是为了当场获取他人财物。 本案中,被告人古驰先伙同他人酒后寻衅滋事,无故殴打被害人。此后古驰又临时见财起意,趁被害人被打倒在地之机,公然夺取其手机后逃跑,后被警方抓获。 古驰及其同伙殴打被害人之时仅是为了逞能和哥们义气,并无劫财的故意。 现有在案证据也证实不了古驰及其同伙无故殴打被害人是为了劫取钱财,且现有证据也反映不出古驰等人对被害人殴打时向其索要过财物,故古驰等人酒后无故殴打他人属单纯的寻衅滋事行为。该行为与此后古驰个人见财起意,乘机夺取被害人手机的行为没有关系。 古驰及其同伙先前的寻隙滋事,与古驰个人见财起意,乘机夺取被害人的手机,是在两种不同的主观故意支配下实施的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独立行为。 实施暴力殴打行为时,古驰及其同伙均无劫财的故意和目的,该暴力行为不能视为是古驰个人夺取他人财物的手段。 此后古驰个人见财临时起意,乘人不备夺取他人财物时,暴力殴打行为已经结束,古驰在踢了被害人两脚后,并没有为了获得被害人的手机而继续对被害人施加暴力。 被害人的陈述也证实其手机被抢时,没有人在对其进行殴打。随后公安人员赶到,被告人古驰在逃走被抓过程中没有反抗,也不存在成立转化型抢劫罪的情形。 可见,被告人古驰等人先行侵犯他人人身的行为,其目的并非是为了抢劫他人财物;客观上被告人等人也没有借着侵犯被害人人身的机会,非法强行占有被害人财物,故被告人的行为不符合抢劫罪的特征。 二、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抢夺罪。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之规定,抢夺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乘人不备,公然夺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根据上述规定,抢夺罪采用乘人不备的方式,不使用暴力,而是使用强力,且此种强力仅作用于被抢夺的财物,而抢劫罪则是使用暴力,并将暴力直接施加于被害人人身,强制其身体。 就本案而言,被告人古驰及其同伙酒后寻衅滋事无故殴打被害人的行为,并非古驰夺取财物的手段;而事后的夺财,只是被告人临时起意,乘被害人不备夺走其手机,因而不符合抢劫罪的特征,应认定为抢夺罪。 鉴于被告属于初犯,且归案后如实供述,请法院从轻对其进行处罚,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缓刑。完毕。”方轶说完后,看向审判长。 …… 第676章 不得不留一手 休庭后,再次开庭,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 “……被告人古驰伙同他人酒后滋事,无故殴打行人后见财起意,趁被害人被打倒不备之机,公然夺取被害人的手机后逃跑,且被告人不存在为抗拒抓捕而实施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其行为已构成抢夺罪。 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定性不当,应予纠正。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以抢夺罪判处古驰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 听完宣判后,旁听席上的古学凯无声的流下了两行热泪,儿子才十九岁,却被打上了罪犯的烙印,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可现实就是如此,他又无能为力。 此时的古学凯浑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周围的亲朋想要劝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一关是他必须要过的,而且只能靠他自己。如果连他自己都过不了这一关,那他媳妇又该如何。 方轶留下云乔收拾案卷材料,他一个人来到了古学凯的旁边坐了下来。 “古主管,回去吧。”方轶劝慰道。 “方律师,如果上诉,有没有希望……”古学凯眼含热泪的看向方轶。 方轶摇了摇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回去的路上,云乔开着车,方轶坐在副驾驶座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小云,你小时候家里人会管你的学习吗?”方轶淡淡的问道。 “我小时候,我爸整天忙着做生意,我妈跟着出摊,家里只有奶奶管我。我奶奶可厉害了,如果我做错了,她会拿板子打我手心。可疼了!”云乔不知道方轶为什么这么问,如实说道。 “你恨你奶奶吗?”方轶问道。 “不恨!不过当时我挺恨的,我爸妈一回家,我就告状。可奶奶照打不误。我小时候,奶奶不让我跟村里的小孩子玩,一回家就让我做作业,还有很多我父母买的练习册让我做。 我奶奶常说,现在跟村里的小孩子玩的再好也没用,慢慢的就都不联系了;只要我能考上大学,跟我一起玩的同学会很多,而且都是特别优势的人,朋友会越交越多。”云乔说道。 “严是爱!松是害!你奶奶说的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身体好吗?”方轶问道。 “在我上大三那年过世了。”云乔说完,沉默下来。 “对不起!”方轶看了一眼云乔,发现她的眼角挂着泪珠。 “没事!已经好几年了。”云乔伸手擦了下眼泪,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 古驰的案子判决书下发后不久,检察院提起了抗诉,检察院认为一审法院对案件的定性是错误的,古驰的行为应当构成抢劫罪。 古学凯再次委托方轶为古驰提供辩护,最后二审法院裁定如下:驳回抗诉,维持原判。这都是后话。 方轶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着八百万创收的事,今年要是能完成任务,那么年底自己就有可能升为二级合伙人。 说实话当万可法跟他谈完后,方轶还真的心动了。二级合伙人能够享受到的资源很吸引人,但是更吸引他的是三个律师的名额,万可法允许他自建三人律师小组。 可能有人会说,这有啥,随便找三个律师拉个团队还不容易,其实不然。团队可以是紧密式的,也可以是松散式的。 之前忽悠方轶的夏军夏律师,他加入的李翔瑞团队采用的就是松散式的,说的直白点就是相互合作,有业务聚一起,没业务各干各的。 松散模式的优点是成本低,每个律师单独核算,大家借着某位律师的名气或者资源共同赚钱,相互之间的合作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谁有业务就以谁为主。如果业务自己能做是不会与其他律师合作的,赚钱全进自己的口袋,吃独食的概率非常大。 这种模式也就注定了律师之间的合作不可能紧密无间,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而万可法提出给方轶三个律师名额,让他在团队内组建小组,那是要以方轶为主的小组,是紧密式的小组。 这个小组成员的工资要由方轶自己承担,而小组的创收也会全部归方轶,而方轶则可以利用二级合伙人的优势给小组输血。 当然万可法不可能大撒把,什么都不管,毕竟这个小组也是他团队内的小组,就像法务部和谈判组一样,都是单独的,该有的支持一定会有。只不过把控度要低一些,不过他只要能拉住方轶,就不怕这个小组翅膀硬了,飞走。 万可法支持方轶这么搞,那么他能得到好处吗?答案是肯定的。 第一,方轶在他的团队内,方轶的知名度有利于提升整个团队的知名度,这是隐形的好处;第二,方轶可以利用自己的关系给团队引来其他业务,虽然目前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万一哪天方轶起飞了,到时候谁借谁的光还不一定呢,所以说“人老奸,马老滑”,在本地律师圈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胖老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差;第三,万可法可以从方轶的小组创收中拿到五个点的提成,细水长流,日后说不定收入会非常客观。 其实支持方轶组建团队内的小组,对于万可法来说也是一种尝试,如果能成功,他准备把马义也单独拎出来,让他仿效方轶成立单独核算的小组。 但是马义晋升二级合伙人的可能性比较低,因为二级合伙人背后都有一级合伙人的影子,讲究的是平衡。虽然万可法是主任,但是一级合伙人一共有五个,是不可能让胖老头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的。 不过马义也有自己的优势,外面他有几个合作方,虽然不是特别稳定,但每年都能为他贡献不少创收。另外,万可法也会把相关业务拨给他,支持他几年,只要马义能自己造血了,万可法就轻松了。 只要有了两个成功的小组摆在那,其他律师肯定会心动,毕竟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团队内的律师再想自立门户,万可法就可以提条件了。如此一来团队内部就盘活。 律师本色 第314节 剩下一帮如老黄之类贪图安逸的老家伙,留下来可以支撑和配合法顾部门的业务及团队日常业务,到时候万可法可就啥都不怕了,没事喝喝茶,吹吹水,不要太潇洒。 其实万可法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作为一家大型律所有它自己的问题,而且一些矛盾也逐渐显露出来,作为创始合伙人,万可法不得不留一手。 第677章 送你个刑事案子 方轶看了一眼律所内部系统上自己的创收情况,然后起身,泡了一杯云乔送过来的大红袍,心里有点没底。 诉讼案子不比非诉项目,这一单可能收五十万律师费,下一单有可能只收五千元律师费,谁特么知道下一单是大是小,这玩意有点像看庄家掷骰子,不可控。 “今天咋这么忧愁啊!眉头紧皱,是不是有啥难事?”黄援朝掐着紫砂壶,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啊!没事,咱们这一天到晚办案子挺累的,我琢磨着啥时候咱们搞把大活儿,多挣点。”方轶靠在椅子上,调侃了一句。 “啥大活儿?能带我一个不?”黄援朝龇着牙,笑道。 “太能了!而且这活少了你都没法干,去月球开发房地产,那土地可辽阔了,都不用征迁!我正好缺搬砖、和泥的小工。 把马义叫上,让他和泥,你搬砖,我来指挥,这活咱三全包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方轶呵呵笑道。 “来,我摸摸,你是不是发高烧了,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啊!看到我的大白牙没,我咬死你。”黄援朝白了他一眼,笑骂道。 自从上次洗过牙后,在方轶的印象里,只要是说话,老黄同志必露大白牙,生怕自己洗牙的钱亏了。 “我说,你在洗牙的诊所有股份,还是怎么着?整天露着大白牙,也不怕落土。”方轶看着黄援朝,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诊所里的小护士都说了,我这样显年轻。”黄援朝露出上下八颗牙的标准笑容,说道。 “你可别听她们瞎白活,你要是想显得年轻,不如去植发,你那脑袋都快寸草不生了,上哪年轻去!”方轶怼了他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吧,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上不长毛。不信你看看电视,只要是头发少的,肯定都是说了算的,一支笔。”黄援朝洋洋得意的说道。 “好吧!黄领导,你跑我这儿有啥事?是打尖还是住店?”方轶笑呵呵问道。 “肯定打尖啊!你这地方也没地方住啊!先给我泡一壶大红袍。我跟你说,我这壶嘴可叼了,必须大红袍。”黄援朝说着,将手里的紫砂壶放在了桌上,眼睛开始四处寻摸,找茶叶盒。 “壶嘴叼?!是你的嘴叼吧!我没大红袍,上次那两盒送人了,不是跟你说了嘛。”方轶急忙把茶杯端起来,假装要去续水。 “没了?你懵谁呢,我从外面就闻到大红袍的香味了……你把茶杯盖打开,让我看一眼。”黄援朝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拉扯道。 “你这人真没劲……别扯了,好……好……我给你还不行。怕了你了!”方轶一脸无奈的放下茶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已经开封的茶叶盒。 “这就对了。”黄援朝一把抢过茶叶盒,笑呵呵说道:“我这小壶快养出来了,用不了你多少茶叶,你看我就放这么多,剩下的茶叶你帮我存起来哈。” “存起来?大哥,这可是我的茶叶……”方轶一阵无语。 “你瞧瞧,俗了!俗了不是!你跟我分什么你我啊……”黄援朝得意的说道。 “不行,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还是分清楚了好。”方轶立刻回应道。 “好吧,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总成了吧!小气!太小气了。”黄援朝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这还差不多!……不对啊,啥叫我的也是你的……”方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叨咕了下,突然觉得黄援朝的话味儿不对。他差点让这老小子给懵了。 “我不白要你的茶叶,给你送个刑事案子。”黄援朝双眼贼光四射。 “什么案子?”方轶正色道。 “说起来呢,这案子的被告人是我媳妇家那边的一个远房表亲。多少年没走动过了,关系一般。 论起来我们两口子得管对方叫表哥,我这表哥一家住在下面村里。这几年听说养猪,赚了些钱。 昨天晚上我表哥突然给我媳妇打电话,说是他家老大被抓了,公安那边说他儿子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案子已经到县检察院了。 本来他想让我办这案子,但是我不做刑事案子。再说了,都是亲戚,这案子万一法院判的让他们一家不满意,赚不赚钱是小事,风言风语的我们两口子可受不了。 所以我就想起你来了。这案子要是能谈成,你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他家有支付能力,要是真碰上穷亲戚,我肯定不会这么跟你说。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要有心理负担。”黄援朝说完看向方轶。 “没问题,你约吧。这两天我都有时间。约好了,你告诉我一声。”方轶回复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给你信儿。”说完,黄援朝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方轶回到家,看到父亲又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吸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本来想将父亲接到市里享享福,顺便照顾下小志,可现在…… “爸,您要是觉得闷,就看看电视。”方轶来到近前,说道。 “我听广播里说,老年人总看电视容易得老年痴呆。再说了,家里的电视看不了几分钟就让付费,怪折腾人的,还是算了吧。 我有收音机,没事听听评书,喝点茶,挺好。”方有财转过身来,说道。 “嗯,您要是烦了,就去旁边的公园转转,那里面人多热闹。”方轶真怕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抑郁。 “嗯,没事。我要是烦了就去超市转转,买点五花肉,回来给你们做红烧肉。”方有财裂开嘴笑了笑。 方轶点了点头。 “我跟小志商量了下,等他考完试,我们就回村里住。还是村里舒服,这市里热乎乎的,到处都是人,住着闷得慌。”方有财收起旱烟袋,背着手向厨房走去,路过小卧室时,喊了一句:“小志,吃饭啦!” 次日上午,十点半时,黄援朝来到办公室,告诉方轶,他表哥来了,在楼上会议室。 方轶答应一声,叫上云乔去了楼上。 第678章 本命年犯太岁 黄援朝的表哥约有六十来岁,身材高大,一张大脸黑灿灿的,额头的皱纹很深,有些驼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他身旁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大手大脚的,身体很壮实,皮肤有些发黑,坐在那显得有些拘束。 “方律师,这位就是我表哥刘安忠。表哥,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方律师。你把猛子的事跟方律师说下吧。你们谈,我在楼下,有事给我打电话。”给双方介绍完后,黄援朝离开了会议室。他不太愿意掺和刘家的事。 “刘先生,我听黄律师说您儿子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您能说下具体情况吗?”方轶看向对面的刘安忠,问道。 “这是我儿子刘猛的媳妇,叫罗月。让她跟你说吧,事情发生时她也在场。”刘安忠指着身边坐着的女人,说道。 听刘安忠说完,方轶看向罗月。 “方律师,这事不赖我们家猛子。我们家养了三十多头猪,出事当天我们两口子开着家里的农用三轮车,去饲料厂拉猪饲料……”罗月双眼含泪将事发经过讲了一遍。 案发当日上午,罗月和她丈夫开着家里的农用三轮车去拉饲料,在村口遇到了同村的刘良柱等三人去县里赶集。 都是一个村的,相互之间又都认识,刘良柱见农用三轮车空着,便提出搭车。刘猛去饲料厂要经过赶集的地方,便痛快的答应了,随后刘良柱三人上了农用三轮车。 刘猛开着农用三轮车过了前面的村子,突然发现路边有交通局的人正在检查过往车辆。 刘猛心中一惊,他的农用三轮车这几年一直没交费,另外车厢里坐着三个人,这要是被抓到,肯定会被罚钱,搞不好农用车也得被扣。 刘猛心中害怕,跟车厢内坐着的刘良柱等人打过招呼后,直接下了公路,向旁边的村子驶去。 刘良柱三人要去赶集,而刘猛为了躲避交管局的检查,准备绕路穿过村子去拉饲料,双方不顺路,于是刘猛准备在前方停车,让刘良柱三人下车去搭别的车去集市。 刘猛将车停在了村里一户人家旁,让刘良柱三人下车。刘良柱三人中两人年轻直接跳下了车。刘良柱下车时无意中用手抓了一下车厢上刘猛自己焊的遮雨棚的铁杆,结果浑身一颤,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当时人就没了呼吸。 众人一愣,刘猛听到后面动静不对,一回头吓了一跳,刚想过去看看情况就听先下车的两名同村年轻人指着车上面的电线,喊“有电”。 刘猛夫妻急忙下车,抬头一看,就在车厢的上面耷拉着一根电线,电线的线皮已经老化,露出的电线线芯正好搭在了农用三轮车的遮雨棚的铁杆上。 这个电线是从旁边的住户引过来的,通往农用车另一侧的住户,属于套户线。(注:由一个用户接到另一个用户的线路称为套户线。这种情况在农村比较常见。) 刘猛急忙从旁边的柴堆,捡来一根干树枝,将电线击断。死人是大事,刘猛没敢动车,急忙报警。随后警车来到现场,并通知电力部门对线路进行维修。 刘猛夫妻和两名搭车的年轻人当时便被带去了公安机关,后来刘猛的媳妇罗月和搭车的年轻人被放了出来,刘猛被公安机关定性为过失致人死亡罪。 “今年是我们家猛子的本命年,我让他买个红裤衩、红袜子穿上辟邪,他说我是老迷信,这回可好人进去。 我找人看过了,说是我家猛子这是本命年犯了太岁了。”刘安忠唉声叹气道。 刘安忠这话说的让方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愣了片刻后,方轶看向罗月:“刘猛被关进去多长时间了?” “有……快两个星期了。”罗月想了下回道。 “你们家的农用车买的时候就带遮雨棚吗?”方轶不解的问道。 村里农用三轮车非常普及,不少人家都有,但是据方轶所知,一般都不带遮雨棚。 “不是,遮雨棚是我们自己焊的,有时候接孩子赶上下雨,不方便,就弄了遮雨棚。”罗月解释道。 “方律师,这案子……我们家猛子会被判几年?”刘安忠插话道。 “这个得看情节,按照《刑法》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您家刘猛的案子,除了听他爱人说的,还要看案卷,会见刘猛,综合判断具体案情后,我才能做判断。”方轶解释道。 “哦,方律师,您看,我们都是大老粗,这案子要是您办,得多少钱?”刘安忠问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方轶。 “这个案子如果我办理的话,律师费八万元。”方轶要八万元是给对方留出了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这案子虽然涉及人身伤亡,但对方是普通家庭,虽然可能养猪赚了点钱,但毕竟是辛苦钱,方轶不好要太多。 “方律师,您容我们考虑下,回头给您信儿,行吗?”刘安忠眼珠转了转,犹豫了下,说道。 “好,没问题,如果商量好了,尽快给我信儿。”方轶心中一动,暗道:是不是律师费要高了。 方轶回到办公室后,屁股还没坐热,黄援朝便快步走了进来。 “老方,你感觉这案子咋样?”黄援朝眨着眼问道。 “只是知道个大概,需要看过案卷后才能下定论。咋啦?”方轶看向他。 “刘安忠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咱们律所挺大的,你也挺专业的,他想把案子委托给你,但是觉得律师费有点高。 之前他家赔了死者家属不少钱……让我问问有没有商量的余地。”黄援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之前他还说让方轶该怎么要律师费就怎么要,现在又跑来为律师费的事说情,黄援朝自己都感觉尴尬。但是媳妇打电话来了,他又不能不管。 “没问题,你问问他五万元行不行。”方轶看着黄援朝,微笑道。 “行,我问问。”黄援朝答应一声,出了办公室。 下午一上班,刘安忠和罗月再次来到律所,在云乔的帮助下办理了委托手续,交了一审律师费。 第679章 倒霉的刘猛 快下班时,云乔来到办公室,告诉方轶,她打了检察院的电话,刘猛的案子确实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另外,明天早上九点,去县看守所会见;下午二点,去检察院阅卷。 “云乔,县里的看守所距离市里有段距离,你明天不用来律所。早上七点半,我开车过去接你,咱们直接去看守所。”方轶想了下说道。 律师本色 第315节 “师父,我查了下距离,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咱们就能到看守所,不用那么早过去吧?”云乔眨着大眼睛看向方轶,她不理解去那么早干什么,干等着开大门多没意思啊! “既然已经约好了早上九点会见,最好早点出发,你也不知道会遇到啥情况,市里虽然没有京城那么堵的早高峰,但要是堵上,也怪心烦的,打出点提前量来,稳妥。”方轶回了一句。 云乔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准备明天会见和阅卷的手续去了。 第二天早上,方轶六点多就起来了,开始给小志和父亲准备早餐,然后跟父亲和儿子说了声,便下楼开车向云梅家驶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起的这么早?”早上七点,云梅边吃早餐边看早上的新闻,突然看到妹妹云乔穿着睡衣,头发炸呼呼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走了过来。 “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但是我今天得早起。早上有个会见,我得跟着师父去县里的看守所。”云乔睡眼朦胧的坐在了餐桌旁。 “你们几点走?”云梅看了眼时间,问道。 “七点半,我师父过来接我。”云乔打着哈欠说道。 “那你还不快点洗漱去?这都快七点十分了。”云梅瞪着眼睛,催促道。 “我已经刷过牙了,先填饱肚子再去洗脸。”云乔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面包,却被云梅用筷子打了一下。 “你先别吃,赶快去洗洗,收拾下,早餐我让周姨给你打包。快去吧。 磨磨蹭蹭的,你不怕你师父一会儿开车到楼下,见不到人,训你啊!你是他的律师助理,得勤快点,别搞反了。”云梅边说边推着云乔去了卫生间。 “姐……姐……没事,来得及……”云乔一脸的无奈。 方轶到云家楼下时,差五分钟七点半。云乔得知师父到了,急忙拿着公文包冲下了楼。 “早!师父,您吃早饭了吗?我多带了一份,我姐做的。她说您一定没吃早饭,让我给您带一份。”云乔一脸笑容的钻进了车里,与刚才懒散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自从云乔发现姐姐与方轶的关系不寻常后,便侧面打听了下方轶的情况,其实方轶的个人情况不算啥秘密,稍微一扫听就知道,毕竟当初方轶的前妻曹晓慧的案子,是宋律师办的。 律所里与方轶关系不错的几位律师都知道方轶的事,这里面就包括周颖。而云乔又和周颖关系很好,所以云乔想知道方轶的情况并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自己师父是离异单身,而自己的姐姐又没有丈夫,姐姐对师父又有那么一点意思,这不是正好吗。所以有点什么好事,云乔都会带上姐姐,在方轶面前刷刷脸。 “好,谢谢!我还说路过县城的时候,去吃早餐呢,看来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姐哈。”方轶微笑道。 看守所内的刘猛人如其名,果然威猛,长得跟个黑铁塔似的,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经过询问,刘猛说的跟他媳妇罗月所说差不多,案发当时两人坐在前面,都亲身经历了事发经过,说的自然大差不差。 “你当时开车停在人家院子旁边时,有没有注意到头上的电线?”方轶问道。 “当时我急着躲公路局的检察,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了,村里户与户之间拉电线哪个村都有,很常见,谁知道会触电啊!”刘猛咧着嘴,很委屈的回道。 “农用车上的遮雨棚是你自己焊的?”方轶问道。 “是,是我找村里人帮着焊的。真特么倒霉,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应该让刘良柱上车。”刘猛一脸后悔道。 …… 出了看守所后,方轶带着云乔去了县里的一家餐厅,吃午饭。 “师父,刘猛说的户与户之间拉电线的事确实很常见,我记得我老家就有这种情况,但是这线都是电力公司拉的,村民应该没有责任。毕竟这种线都是入户的线。”云乔咬着筷子头,说道。 “有这种可能,但是据刘猛说电线皮已经破损了,应该有些年头了,到底是电力公司拉的线还是村里的电工干的活,这个可不一定。 电线是谁弄的跟本案其实没什么关系,现在咱们已经知道的是刘猛的农用车存在改装的情况。 电线的安装是否合规不好说,毕竟太专业了,你回头查下电力部门的相关规范和规定。先吃饭,吃完饭咱们下午去检察院阅完卷再说。 对了,取保候审的申请你带来了吗?”方轶问道。 “拿来了,在我包里。”云乔拍了拍随身携带的牛皮公文包。 二日后,云乔一脸兴奋的快步走进方轶的办公室:“师父,刘猛的取保候审批下来了,我已经通知他家人去看守所接人了。” “好,电力部门的规定你查了吗?”方轶问道。 “查了!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害人确实是被电死的。 根据案卷材料显示,被告人刘猛家的农用三轮车出厂技术规格外型尺寸为长368cm、宽140cm、高147cm。 刘猛在车箱上用铁管焊了一个遮雨棚,致使该车实际外形尺寸为高230cm。按相关交通管理规定,该种农用车车型最大高度应为200cm。刘猛改装后的农用车高度超标,属于违规。 根据现场勘察记录,案发地点两户之间套户零线、火线距地面垂直高度分别为260cm、220cm,而且电线外皮损坏严重,线芯裸露。 根据相关电力法规规定,安全用电套户线对地距离最小高度应为250cm以上,所以案发现场的火线对地距离不符合安全标准。 我觉得案发现场的火线距地高度不合规是被害人触电死亡的主要原因,农用车被改装后,高度超标不是主要原因。”云乔说着,将查到的规定递给了方轶。 第680章 你是专家啊? “嗯,即便刘猛的农用车不出事,其他车辆也有可能碰到案发现场的火线而出事。因为火线的高度不合规,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所以刘猛的案子应该是意外。”方轶看着手中的材料点头道。 “那为什么检察院认为刘猛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云乔不解的看向方轶。在她看来,检察机关应该很专业才对。 “他们在刑法上有可能专业,但是在刑法之外……有可能他们就没查过相关的电力部门的规定。 也有可能他们认为刘猛作为司机有注意周围环境的义务,而实际上却没有注意到耷拉下来的电线,所以认为刘猛存在过失,从而导致被害人死亡。 但是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看,既然电线是专业人员安装的,那么就应该合规,是安全的,普通人会惯性的忽略这种危险源。 另外,电线是在空中横拉着的,不是断掉的,也没有安全提示牌,如果不是大型车辆或者超高车辆经过,司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电线的高度。所以电线高度不合规对刘猛的案子来说是个利好。”方轶说道。 方轶知道云乔的想法。她的想法是一种理想状态,但是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非常敬业的,专业的;也有不敬业的,不专业的,在所难免,这就是现实。 次日下午,刘猛跟着他媳妇罗月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们家猛子肯定出不来。”罗月见方轶走进会议室,急忙起身,感谢道。 在她看来,自家老公能出看守所全是方轶的功劳,大所的律师就是不一般。 “罗女士,您不用客气。今天约你们两口子过来,主要是说下我们的辩护方案,法院那边已经通知了,下周四开庭。”方轶坐下后说道。 “方律师,您说吧,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刘猛率先表态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告诉你该怎么做,而是告诉你我们的辩护方案。让你们心里有个底儿。”方轶微笑道。 “你不会说话就别瞎说,听方律师的。”罗月拉了下刘猛的胳膊,随后看向方轶:“方律师,您说吧。” “我们初步判断,刘猛的案子属于意外事件,他不用负刑事责任。我们会做无罪辩护。”方轶说道。 “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咱爸还说是犯太岁……,你看方律师都说了吧,无罪。”刘猛松了一口气,看向自家媳妇说道。 “你不懂就别瞎叨叨,你是专家啊?”罗月瞪了刘猛一眼,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别介意哈,我们都不太懂这事。您说我们家猛子无罪,那法院那边……咱们有几成把握?”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从我的经验判断,这案子属于意外事件,不构成刑事犯罪。当然最后还要看法院的判决,以及庭审的时候检察院是否会拿出新证据。”方轶解释道。 “嗯,方律师,就按照您说的办吧。我们信您。”罗月点头道。 走出律所的办公楼后,罗月看向老公刘猛。 “你知道方律师为什么要告诉咱们,他要为你做无罪辩护吗?”罗月看了下四周,低声问道。 “啥意思?他不是说了嘛,我的案子是意外。我是冤枉的。”刘猛挠挠头,看向媳妇罗月。 “你个榆木脑袋,人家说给你做无罪辩护,那意思就是让你顺着他的想法说。开庭的时候你要配合他,懂不?”罗月用右手食指戳着刘猛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你别老戳我脑袋,戳傻了怎么办……”刘猛抬手护着头,边躲边说道。 刘猛的案子终于开庭了,开庭当天,罗月和公公刘安忠来到法院旁听。被害人家属没有参加庭审。 县法院委派了一名法官独任审理刘猛的案子。辩护席上的方轶扫了一眼对面公诉席上的检察员,一男一女,男检察员大约三十多岁,坐在首位。女检查员看起来二十多岁,像是刚入行的新人。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员说道。 “……本院认为,被告人刘猛私自改造农用三轮车,在停车时未对周围环境尽到合理的注意义务,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男检察员宣读起诉书道。 “被告人刘猛,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员问道。 被告席上的刘猛想起了媳妇的话,说道:“我有异议,我认为我无罪。当时刘良柱从我农用车上下车时触电死亡,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触电,所以我无罪,不应当被判刑。”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员看向公诉人席。 “好的。”男检查员说完后,看向被告席上的刘猛:“被告人刘猛,被害人刘良柱为什么会在你的车上?” “当天县里有集市,他去赶集。我去拉猪饲料,他在村口碰到我提出搭车,我就让他上车了。”刘猛有些紧张。 “你为什么不走公路,把车停在村子里?”男检察员问道。 “我看到路上有交通局的人检查车辆,我的车没交费,又拉着人,我怕被处罚所以拐去了村里,准备放下他,绕路去拉饲料。”刘猛说道。 “你在停车的时候是否注意到了上方有电线?”男检察员追问道。 “当时我很紧张,催促刘良柱快点下车,没太注意上面的电线。”刘猛紧张的脑门上有些冒汗,此时他早就把媳妇的话忘到了脑后。 “没太注意是什么意思?”男检察员对刘猛的回答不太满意,追问道。 “就是,我开车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电线,但是电线在天上,又不是耷拉在地上,所以我没太当回事。”刘猛解释道。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审判员,公诉人问完了。”男检察员结束了问话。 第681章 套户线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员说道。 “被告人刘猛,之前这种户与户之间连接的电线你见过吗?”方轶问道。 “见过,我们村里也有很多这种线,我经常见,都习以为常了。”刘猛想了想道。 方轶这么问就是想告诉法官,案发地点的这种套户线在农村很常见,正常情况下是很安全的,根本不会发生触电死亡的情况,村里人都习以为常了,所以从一般人的认知来说,套户线是安全的。即便是超高的改装车碰上套户线,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发生触电危险。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员道。 “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刘猛违章改装车辆,使车辆高度超过交通管理法规规定的高度,其在行车过程中应当预见可能会发生一定的危害结果,理应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 但被告人在案发之日停车时却疏于观察周围环境,没有预见到本应预见的可能发生的危害结果,其主观上有过失,客观上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应当负刑事责任,故我们认为被告人刘猛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三年。完毕。”男检察员发言道。 …… “被告人刘猛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员说道。 律师本色 第316节 “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刘猛虽然造成了被害人刘良柱死亡的后果,但其主观上既无故意,也无过失,被害人的死亡,与被告人改装车辆,违反交通管理法规的行为之间没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被害人刘良柱的死亡属于意外,被告人刘猛对该后果不应承担刑事责任。具体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刘猛对被害人触电死亡的后果主观上没有过失 《刑法》第十五条规定,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或者已经预见而轻信能够避免,以致发生这种结果的,是过失犯罪。犯罪过失包括:疏忽大意的过失和过于自信的过失。 (一)被告人刘猛不存在疏忽大意过失。 疏忽大意的过失,是指行为人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由于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的心理状态。该种过失包括三个要件: 1、行为人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 2、行为人没有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 3、行为人对可能发生的危害结果缺乏认识,没能预见,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的。 本案中,被告人刘猛虽私自在车箱焊接遮雨棚,导致农用车高度超出了标准高度,但被告人对案发地点户与户之间连接的照明电线不符合安全用电高度要求,且存在部分裸露的情况,不具备预见的可能。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案发地点户与户之间的套户线中火线的路距地高度仅为220cm(法定最低高度应为250cm),即使电力公司的专业维护人员未经测量也未必能够预见火线的距地高度不符合要求。 作为一个普通人,刘猛在将三轮车停在案发地点时,没有义务也不可能预见案发地点的套户线不符合安全用电对地距离的要求,更不可能预见电线外皮损坏,存在线芯裸露的情况。 另外,根据一般人的经验,在正常的低压照明线路下停车,根本不会发生车身带电的意外情况。 被告人刘猛没有违章在过往车辆频繁的公路上停车,让被害人下车,而是拐入其认为较为安全的村民住宅附近让被害人下车,其对车上乘客的人身安全已尽到了必要的安全防范义务,并不存在疏忽。 (二)被告人不存在过于自信的过失 过于自信的过失是指行为人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但轻信能够避免的主观心理状态。 本案中,被告人刘猛无义务,也不可能预见其在案发地点停车,车厢遮雨棚会恰巧碰上不符合安全用电对地高度要求,且绝缘措施失效的裸露电线。因而也就不可能存在“轻信可以避免”的问题,因此,被告人主观上也不具有过于自信的过失。 二、被告人刘猛私自改装农用车的行为与被害人刘良柱触电死亡的后果没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是指行为人的危害行为与危害后果之间存在着引起与被引起的直接与必然的关系。 只有当行为人的危害行为对危害结果的发生起直接的决定性作用时,危害行为与危害后果之间才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本案中,被告人刘猛虽然私自对车辆进行改装,致使车辆高度违反了交通管理法规的规定。 但被告人的这一行为本身并不能直接引起刘良柱死亡的后果,也不是导致刘良柱触电死亡的直接原因。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刘良柱是触电死亡,引起触电的直接原因是案发地点的照明线路高度不符合安全用电的套户线路对地距离,以及电线的绝缘损坏,从而导致电线裸露处放电。 被告人刘猛的农用车遮雨棚金属杆恰巧碰到了不符合安全高度的电线裸露部位而带电,从而导致刘良柱触电身亡的事故发生。 因此,被告人刘猛违规改装车辆的行为与被害人刘良柱死亡的后果,没有必然的直接的内在联系,故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刘良柱的死亡无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综上所述,被告人刘猛私自改装车辆违规超高的行为,虽与被害人刘良柱触电身亡的结果有一定的联系,但其行为与被害人刘良柱死亡的后果没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且主观上也不存在过失。 刘良柱触电身亡系被告人刘猛不能预见的原因所引起,属于意外事件,因此,被告人刘猛不构成犯罪。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看向审判员。 …… 第682章 化学反应 短暂的休庭后,审判员当庭宣读了判决结果。 法院认为:被告人刘猛的行为虽然造成了他人死亡的结果,但既不是出于故意也不存在过失,而是由于不能预见的原因引起的,属意外事件,不构成犯罪。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刘猛犯过失致人死亡罪的定性不当,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不予支持。法院最后判决:被告人刘猛无罪。 一开始谈律师费的时候,刘安忠觉得方轶要的律师费太高,在他看来律师办案子,看不到摸不着,就在法庭上叭叭的说几句,就要好几万的律师费,跟抢钱差不多,最后结果还不一定是啥样,有些不值!哪有买肉吃实在。 但是当他听到判决结果后,心中服了,委托律师还真能起到作用,本来他都做好儿子被判,儿媳妇闹离婚的心理准备了,现在不用了。 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检察院没有抗诉,十日后,判决生效,刘猛的案子结了。 刘猛当天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除农用车的遮雨棚,本来他媳妇想请个能人给自家的农用车驱驱邪,毕竟车上死了人,不吉利。 但刘猛越看农用车越觉得膈应,最后也没跟媳妇商量,将自家的农用车卖给了二道贩子,买了一辆小货车拉饲料。 …… 万可法当初将云乔安排到方轶的身边,其实是想加强云梅和方轶之间的联系,但却没想到云乔居然发挥出了超出他想象作用。 云乔这小丫头靠着一颗好奇心和八卦之心,居然让云梅和方轶之间产生了化学反应,而这化学反应并不是从二人开始的,而是从外部开始的…… 周六早上,日上三竿,云乔侧卧在床上,双腿夹着睡枕,双手抱着一只熊,鼻子打着轻鼾,双唇微张着,若有若无的流出一丝透明的液体。现在的她宛如一只吃饱喝足后,躺在圈里,慵懒的享受着生活的动物。 床头的手机连续响了十多声后,终于成功的把她叫醒了。 “哈喽,那位?”云乔睡眼稀松,一脸不耐烦的抓过手机,放在耳边,慵懒的问道。 “我是谁你不知道啊!五千多买的手机连个来电显示都没有?”手机中传出一个男人的怒吼声。 云乔扑棱一下坐了起来,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太熟了:“啊!老爸,……我正忙着呢,没看来电显示!” 打来电话的正是云乔的父亲,云梅的二叔云振华。 “忙什么呢?忙睡觉吧!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准备窝里吃窝里啦啊?”云振华训斥道。 “爸,您别这么粗……俗,好吧!”云乔翻着白眼说道。 “别扯那没用的,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咋样了?人家等着呢。”云振华语气强硬的问道。 “考虑什么?”云乔一脸懵逼的挠了挠头,问道。 “相亲啊!就是上次跟你说的相亲的事,你不会给忘了吧!”云振华的语气立时变得严厉起来。 “没……没忘,怎么可能忘呢,那个姓李的不合适我。”云乔噘着嘴回道。 “什么姓李的,那都几百辈子的事了。你个丫头片子,想气死我啊,我跟你说人家可是家趁人值,有房有车,家大业大……”云振华唠叨着。 “行啦,我知道了,男方有房有车,有房车,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豪门大院,是不是这意思? 爸,你就这么想把你这举世无双、独一无二、无可匹敌的宝贝女儿卖出去?这回您老人家跟对方要了多少彩礼?”云乔气呼呼道。 “你别胡说,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可跟你说,你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怎么也得跟对方见一面。 我已经跟你云梅姐说好了,她会带着你去,明天早上十点,你必须给我去,你要是不去,我跟你妈就去找你……”云振华语气异常强硬。 “不是……爸,你怎么老盯着我啊,我云梅姐也没结婚,你瞧我大爷什么时候强行要求她去相亲了,强有得瓜不甜!”云乔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你少废话,强有得瓜怎么啦,想当年我跟你妈也没见过啊……,反正有瓜就行,我管你甜不甜呢。村里跟你同岁的,二胎都有了。 再说了,你能跟你云梅姐比。你云梅姐那是没办法……”云振华欲言又止道。 “啥叫没办法?”云乔立时双眼放光,还有意外收获。 “你小屁孩,别瞎打听。想当初,你大爷没少给她安排相亲,诶……怎么说来说去,说到你云梅姐身上去了,咱先说你的事……”云振华差点被女儿云乔带跑偏了。 “爸,其实我云梅姐有对象,就是不跟家里说而已。”云乔不管那个,使劲往云梅身上聊。 “等等,你说啥?云梅有对象了?你可不许骗我,给你爸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云振华一怔,好奇之心顿生,八卦起来。 看来云乔的八卦之心随根,她爸就这样。 云乔一听老爸对这事上心,故意卖关子道:“爸,云梅姐找不找对象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您打听这事,合适吗?” “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云梅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知道你大妈为你云梅姐的事都住了两回医院了。 你云梅姐的婚事是你大爷和你大妈的心病,我作为你云梅姐的长辈,稍微打听下,给他们老两口透露下信息,让他们高兴下,这不是好事?!”云振华较真道。 “不是……你现在逼着我去相亲,我也没工夫给你说这事啊!再说了,我不得了解详细了再向你汇报啊,万一闹个大乌龙,多尴尬啊!”云乔眼珠转了转说道。 “嘿!跟我耍心眼是吧,我告诉你,你云梅姐的事你必须给我弄明白了。我给你说,你云梅姐不容易,他父母又都在南边,照顾不到她。 你工作都是你云梅姐给你找的,咱们不能忘本,让你大爷大妈高兴,就等于是在帮你云梅姐,你懂了吧!”云振华语重心长的说道。 第683章 持续发酵 云乔没想到东拉西扯的,居然还扯着这么多事来,无形中把自己给绑上了,这事看来只能继续往下走,自己得想办法给云梅和方轶制造点条件,让事情有点发展,实在不行就编点信息,也好向上汇报,要不然老爸一天到晚的崔,谁受得了啊! “好,我答应你。那我相亲那事?”云乔嘿嘿一笑开始提条件。 “这事没得商量,相亲的事是你妈在牌桌上给你定的,对方怎么样我也不了解,只知道也是做生意的,就在你工作的那个市。 你去见一面吧,如果实在不合适就算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千万别告诉你妈,听见没?”对方压低声音说道。 “欧拉!老爸,等我放假回去,给你带茅台哈。”云乔兴高采烈的说道,刚才那种敌对情绪瞬间化为无形。 …… 中午,南方某市富人区的一座独栋别墅内,一位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多岁的贵妇人,放下电话后,心中一阵激动,心脏都跟着激烈的跳动起来。她站起身,在富丽堂皇的客厅内来回踱步。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这么兴奋?”一位身材挺拔,满头花白头发,年近六十的男人,提着浇花用的喷壶,走了进来。 “振国,刚才振华打电话来,说梅梅找了个男朋友。”贵妇人眼神闪动,兴奋的说道。 这位贵妇人就是云梅的母亲林婉宁,而被称为振国的年近六十的男人便是云梅的父亲,云振国。云梅长得像她母亲,但是性格却像父亲。 “哦?振华怎么说?”云振国一怔,急切的问道。 “振华是听他女儿云乔说的,云乔这丫头大学毕业,不好找工作,云梅推荐她去当地的一家大型律所做实习律师。 云乔跟咱们家梅梅住在一起,所以对梅梅的事知道的比较多。但是云乔也没细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林婉宁走到老公身旁坐下后说道。 她见云振国目露担忧之色,倒了一杯茶水给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梅梅已经长大了,既然她选择重新开始,就说明不管结果好坏,她都会接受……” “嗯,我明白,我也希望她能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对了,你给她周姨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如果咱家梅梅找了对象,她周姨不可能一点信儿都不知道。”云振国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林婉宁答应一声,拿过手机拨了出去。 云梅有男朋友的事在继续发酵,周姨被林婉宁问的蒙灯转向,只是知道一点冻柿子和新小米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其实这也不怪周姨,她不过是一个做饭的,除了做家务外,她的最大爱好就是用云梅给她买的平板电脑追剧,逛菜市场。她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一直在云梅身边当保姆。 万般无奈之下,林婉宁给她安排了一个“卧底”的任务,只要云梅出现异动要立刻打电话告诉家里。为了避免自己“卧底”的身份被泄露,影响自己的保姆工作,周姨给林婉宁出了一个主意,让她直接打电话问云乔,说云乔肯定知道什么,不然也不会说云梅有男朋友。 下午的时候,云乔正挎着小包,跟周颖在北国商城闲逛,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姐,我打个电话。”云乔拿出手机冲着周颖晃了晃,说道。 周颖点头,随即指了指冷饮店,云乔接通手机后,跟着她去了冷饮店。 “您好。”云乔见是个外省的陌生号,接通后说道。 律师本色 第317节 “云乔吗?我是你大妈,你云梅姐的妈妈。”手机中传出了林婉宁的声音。 “大妈,我是云乔。您有什么事吗?”云乔一脸懵逼的眨着大眼睛,不知道从来没给自己打过电话的大妈突然来电所谓何故。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林婉宁问道。 “方便,我在外面逛街呢。没事,您说吧。”云乔接过周颖递过来的奶茶,说完吸了一大口。 “我听你爸说,你云梅姐找了个男朋友,是真的吗?”林婉宁直截了当的问道。 “啊!是……也不是。”云乔瞄了一眼对面正在喝饮料的周颖,觉得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便含混其词道。 “什么意思?”林婉宁一怔,难道弄错了? “大妈,这个事据我了解有一点复杂,您等我回到家给您打电话细说,一句两句说不清。”云乔说道。 “好,这是我的手机号,我等你电话。”林婉宁说完挂断了电话。 云乔呆愣愣的看着手机,她把云梅的事捅出来,本意是想转移下父亲云振华的注意力,没想到……这次玩大了,云梅的母亲也掺和进来了! 这特么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啦。关键是方轶和云梅的关系,云乔现在也没搞明白,两人是真想谈呢,还是仅限于暧昧。 云乔叼着吸管眼神发直,心中暗道不妙,这么搞下去距离云梅清理门户,将她赶出门外,可就不远了。 “咋啦?”周颖叼着吸管,看向她,问道。 “哎!别提了,我把自己玩死了。你哪缺人不,你要是太孤单,不行妹妹我牺牲下,搬去跟你住得了。”云乔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说道。 周颖眼神顿现异色,上下打量着云乔,半晌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拉拉?” “滚!”云乔彻底无语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趁着云梅不在家,云乔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内,给林婉宁打去了电话,把自己所闻所见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他们两个八字还没一撇,根本就算不上男女朋友。”林婉宁想了想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据我看他们两个可能都有顾忌,都不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所以两个人表现的有点若即若离。但是似乎又相互心里有对方。”云乔连编带蒙的说道。 云梅和方轶的事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现在让她自己否认自己,那不是啪啪的打脸吗。她老爸云振华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饶了她,搞不好会立刻飞过来揪着她的耳朵,给她扔回老家去! 第684章 不是徒弟贪财,兹事体大 “你确定?”林婉宁迟疑道。 “大妈,您可以怀疑我年轻,经历少,但是您不能否认女人的第六感天生就很强。 您想啊,两人去对方家里都轻车熟路的,这得跑了多少趟啊!而且两人表现出来的那个劲儿……,反正我觉得不是一般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云乔自认为很资深的分析道。 “好吧,你帮大妈盯着点你姐,如果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另外你把你师父的个人资料给我发一份。 云乔,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林婉宁突然问道。 “我只是个实习律师,一个月三千元。不过基本上够花,有时候跟着我师父办案子,会拿一些红包……”云乔实话实话道,不过她的语气让人听着有一点可怜,但是好像又很自强的感觉。 “这样吧,你刚工作也赚不了多少钱,老让你打电话不合适。以后大妈每个月给你微信里转二千元。如果不够用,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林婉宁说道。 “大妈,不用,我怎么能要您的钱。我够花……”云乔适当的倔强了下。 “听大妈的,就这么说好了哈,我先给你转二千元。”说完,林婉宁挂断了手机。 不一会儿,“叮”的一声,林婉宁的微信头像闪动,二千元转了过来。 云乔一咧嘴,心道:这是要拿我当特工用啊,还有经费!我所受的教育是不允许我…… 她心里这么想,手却很诚实的点了下手机屏幕。 云乔看着手机中的两千元收入:哎!算啦,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先把我师父的个人简历发过去再说吧。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云乔按下了发送键,将材料发了过去,同时默念:师父,对不住了,不是徒弟贪财,兹事体大,不得不如此。 云家都已经开始发动群众了,而两位当事人方轶和云梅却被蒙在鼓里,对始作俑者云乔的所作所为一点不知,这层窗户纸始终在两人中间存在着,不知道谁会先将它捅破。 晚上,别墅的书房内,云振国夫妻坐在电脑前,带着老花镜,瞪着电脑屏幕,看着云乔发过来的资料。 二十多分钟后,云振国靠在椅子上,插着双手,眼神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云梅的母亲林婉宁摘掉老花镜,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老云,你说这个方轶……行吗?” “离异带个孩子。”云振国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而且这孩子已经上初中了,正是叛逆期,恐怕不好弄。” “是呀,后妈难当。云乔说云梅他们俩个之间有层窗户纸,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孩子的事,所以……”林婉宁看向丈夫说道。 “嗯,有可能。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你不是在那边安排了周姨和云乔盯着吗!可以看看再说。”云振国点头道。 “不过,我觉得这个方轶还是挺不错的,刚才咱们不是在网上也查了嘛,人家在当地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而且口碑也不错,就是赚的可能没有咱家梅梅多,还带个孩子。”林婉宁有些惋惜道。 “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咱家梅梅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个孩子说不定是好事,只是这关系可能不太好处理。 要我说,咱们静观其变,需要咱们出面表态的时候,咱们再露面。在此之前,你可以遥控云乔和周姨做事。 咱家梅梅年纪也不小了,实在不行就让云乔给他们创造点机会,把窗户纸捅破。”云振国思索片刻后说道。 “云乔行吗?她干的了这事吗?”林婉宁有些担心。 “我见过云乔,这小丫头机灵,而且主意多,应该没问题。试试看。”云振国沉吟片刻后说道。 晚上睡觉前,云乔收到了大妈林婉宁发来的信息,看到信息后她失眠了。她感觉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然后毫不犹疑的把自己套上了,早知道会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去相亲呢。 晚上十一点多,云乔想起了明天上午的相亲,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周姐,忙啥呢?”云乔懒洋洋的问道。 “忙着备孕呢,忙啥呢,我一个人你说我能忙啥。玩游戏呗!”周颖在工作时是一个严谨、认真的姑娘,但是私下里好友之间聊天却口无遮拦,逮到什么说什么。 “我求你个事啊!”云乔坐在床上,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掰着脚丫子,剪着指甲说道。 “啥事?同居就免了,姐姐我不好这口。其他的可以商量。”周颖带着耳机,一边噼里啪啦的打游戏,一边说道。 “嘿嘿,明天跟我出去一趟怎么样?”云乔问道。 “去哪,包吃不?”周颖毫不犹豫的问道。 “相亲,包吃。”云乔道。 “你相亲拉我去干嘛?当电灯泡啊!万一人家看上了电灯泡咋办。我求求你,还是饶了我吧。”周颖听到相亲这两个字,格外心烦。家里没少给她安排相亲。 “帮个忙,走走形式而已。据说对方是富二代,家里有钱,保证你吃喝好,你要是看上了,直接拴绳拉走,咋样?求你了!……”云乔厚着脸皮软磨硬泡,搞的周颖没办法,只得同意。 云乔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扔在了床上,喃喃自语:“这个周末过的太刺激了,先是无间道,接着是相亲,还让人活不……” 周日中午,周颖和云乔大模大样的走出了一家豪华西餐厅。 “姐,你真是我姐,刚才你点那个拉菲红酒,对方的脸都绿了。你咋这么心狠啊!不行就算了,没必要这么损吧。”周颖眨着眼,看云乔就跟看外星人似的。 “我虽然没啥钱,但是西餐还是吃过的,想用糊弄在校大学生的手段糊弄我,门都没有。 自从咱们一进门,他的两个眼就没闲着,那牛逼吹得跟西北风似得,呼呼的,把咱们俩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了。 我刚才不过是试试他,一瓶小拉菲而已,在外面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在这里就稍微有点小贵。他不是愿意装吗,我就让他装个够。一看他那中分汉奸发型,我就恶心。”云乔露出一副嫉恶如仇的嘴脸,说道。 “等等,你家该不是卖酒的吧?你咋这明白?”周颖眨着眼问道。 第685章 争执 “嗯哼!你猜对了。我上大学期间,我爸妈曾经倒腾过一阵子红酒,后来他们转行干了别的,不过关系还在,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弄几瓶小拉菲,打折。”云乔龇着牙,笑道。 “好吧,我算是见识了,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周颖竖起了大拇哥,说道:“不过西餐这东西不太对我胃口,我没吃饱,咋办?” “这还用说吗,我请你吃大餐,饭店随你挑。”云乔开心的说道。 “真的!还是算了吧,你一个月就赚那点钱……”周颖说道。她也是从实习律师混过来的,自然知道所里实习律师的待遇。 “咱有经费……不是,有家里补助,走吧,偶尔请一顿还是没问题的。”云乔抱着周颖的胳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 周一早上,方轶坐在办公室内,琢磨着八百万创收的事。其实团队里的刑事诉讼案件不少,但大多收费比较低,都在五万元以下。上半年他已经创收近四百万,下半年要想创收五百万,按照现在的收费情况看,得做一百多个案子,方轶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所以他想着多开点渠道,找点大的刑事案子。但是刑事诉讼这事总不能见人就问家里有没有刑事案子要打吧,那样的话就跟卖棺材的挨家敲门,问家里有没有人去世一样,会被人骂的。 想来想去,方轶觉得想办收费高的案子只能碰运气,还是先以团队的案源为主吧,尽人事听天命。 就在方轶发愁八百万创收的时候,隔壁的万可法在一边喝茶,一边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杯子里的茶是好茶,办公室内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但万可法喝到口中却没有半点滋味,原因无他,心里装着事,无心品茶。 突然敲门声传来,华连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坐在了万可法的对面。 “你是来当说客的?”万可法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我说不是,你信吗?”华连成眼神复杂的看向同在一个战壕里奋战了多年的老伙计万可法。 “你是怎么想的?”万可法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放眼全国的大型律所,大部分背后都有资本的影子,咱们偏居一隅,在本地算是打出了些名气,也有些规模,但是如果没有大笔的资金运营,想走本省恐怕很难。 这也不符合一级和二级合伙人的利益要求,所以我想借船出海。”华连成端起茶杯,组织了下语言,说道。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资本进来,咱们的空间还有多大?资本是逐利的,律所今后会成为纯盈利性的组织,搞的像个公司一样,难道要给律师们定kpi?”万可法争辩道。 “律所像公司那样发展难道不好吗?这些年各行各业都在革新,快速发展,而我们的律所还是传统模式,你再看看国内的同行,有不少律所引进资本后,把规模做起来,获得了不错的收益。有的律所本质上就是资本出资设立的,发展的不都很好吗?”华连成反问道。 “真的好吗?你做的非诉比我多,你见过的公司哪一家不是为了让老板,让投资人的腰包鼓起来?又有哪一家对员工真的好,对顾客真的好,对国家有贡献,都他妈是在搞投机。 你再看看引进资本的律所,有多少负面新闻出来,规模大了,但是质量不行,跟个大车店没什么区别,在高端业务上,不管是诉讼还是非诉,根本不具有竞争力,一帮乌合之众有什么意思。在低端业务上无序恶性竞争,本所的律师互相撬行。 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律师踩的坑少吗?拼命干一年却拿不出提成,或者一个月只能提一小部分,律所账面上有大笔的资金,可实际上都被投资方挪去买基金,搞投资了。 为什么出现那么多的小律师,为什么律师宁可自己成立皮包律所也不进大律所,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只剩剥削了。 靠规模取胜那是资本的做法,因为他们需要快速看到盈利,资本方是不会管律所今后的发展的。律所和律师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他们眼馋大型律所的现金流。”万可法激动的站了起来。 “老万,你别激动。坐下,坐下慢慢聊。”华连成组织了下语言,换了一个角度,劝慰道:“我知道你对这家律所有感情,我也是创始合伙人,我对律所也有感情。但这是大势所趋……” “反正这事我不同意,律所作为服务机构,要有独立性,不能被资本控制。也要为客户的商业秘密保密。 一旦资本进入,你知道他们背后站的是谁,与现有客户有没有竞争关系,老华,我们要为客户的商业保密负责,更要保证律所的独立运营。”万可法瞪着眼道。 万可法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是一个有追求的律师,他干了一辈子法律工作,到了这个年纪,赚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律师本色 第318节 他亲眼见证了国内法治的进步,虽然很艰难,很多律师做出了牺牲,当然也有很多律师因为失望而转行,但终究在法律人的共同努力下,有了进步。 万可法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不想让律所成为别人赚取暴利的工具,毁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牌子。 “凡事都可以谈嘛,现在不是也没说就必须把律所的经营权让出去吗!”华连成劝道。 “算了吧,资本方无非是看到我们律所规模大,在本地有一定影响力,最终的目的是想用钱把这家律所买下来,摘桃子。 即便口头上说不参与经营,大把资金投进来,资本方就真的那么放心让你烧钱?你别忘了资本的本质……,没点抓手谁干啊!律所的运营方式和财务早晚都得听人家的。 资本肯定是想让咱们快速发展,但是这里面的风险人家是不承担的,最终的风险全都在咱们律所和合伙人身上。你觉得值吗?”万可法喝了一口茶水,叹息道。 “好吧,这事咱们暂且搁置,年底的时候开合伙人会议再聊。”华连成见劝不动万可法,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686章 太不人道了 办公室内,万可法有些心烦,这家律所就像是他的孩子,他对律所是有感情的。他前半生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这家律所上,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仰人鼻息,被人利用。 同时,万可法也是一个有情怀的人,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在建立之初就设立了绿色通道制度,这个制度的作用只有一个,让穷人请的起律师(法律援助对象除外)。 因为在万可法执业的这些年里,看到了太多因为交不起律师费,又不符合法律援助要求的当事人,只能自己拿着起诉状上法庭。结果在庭审中当事人说不到点上,证据不足,法官又不能拉偏架,最后只能判当事人败诉,明明有希望赢的案子,就这样输了。 当然律所不可能无限制的敞开绿色通道,是有一定比例的,毕竟光靠情怀是留不住律师的,律师也要养家糊口。 这也是为什么同类的案子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收费相差很大的真正原因。要帮穷人,同时也要让律所盈利,只能如此。 一旦资金方进入律所,万可法相信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不赚钱的业务很快会被无情的剥离或者取消,一切都会向钱看。 在万可法看来,不管是国内的资方,还是国外的资方都一个德行。所以他非常抵触资方进入律所。但是以他一己之力真的能扛得住资本的战车吗? 在万可法犯愁的同时,云乔也在犯愁,根据大妈林婉宁的“指示”,她要给方轶和云梅的接触制造机会,可这二位,一个整天扑在案子上,忙着赚钱;另一个整天弄茶叶,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见个面都难,咋整啊!愁死个人! 这无间道的工作又不能一点进展都没有,云乔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忧愁,想来想去,只有施展“拖”字诀,先把师父家里人对姐姐云梅的态度搞清楚再说。 云乔叹了口气:这经费不好拿呀! 就在云乔拖着腮帮子发愣之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方轶走了出来。 “云乔,跟我出去一趟。”方轶提着公文包,走到她近前说道。 “好嘞,马上。”云乔迅速调整状态又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充满朝气的小姑娘。 “你会开车吗?我是说上路,不是指驾照。”方轶问道。 “会,我大学就开车上高速了,怎么说也是六年级的老司机了。”云乔嘿嘿一笑。 她话音刚落,方轶将丰田车钥匙扔了过来。 “师父,咱们去盛丰集团是谈案子,还是联络感情?”云乔驾驶丰田车出了车库后,看了一眼方轶,问道。 “盛丰集团是我的顾问单位,这次不是他们公司的事,是高金兰总经理朋友的事。 对了你没见过高总吧,高总可是个传奇人物,女强人。平时喜欢人叫她兰姐……”在去盛丰集团的路上,方轶将兰姐和盛丰集团的事大概介绍了一遍,让云乔有个大体印象,以后常来常往的方便。 云乔将车停在楼下停车位后,方轶特意下车又看了一眼车停的是否规矩,只要一到盛丰集团,方轶必先下车看下停车入位的情况,以免被训,都落下毛病了。 “兰姐,听说你们又开发了一个楼盘,恭喜!恭喜!”方轶一走进办公室的大门,便冲着里面的兰姐说道。 “没什么,经常给别人盖楼,这次找了点关系,拍了一块地,咱们自己干。这位是?”兰姐一眼瞄见了方轶身后的云乔,一愣,她看向方轶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那意思仿佛在说:都是过来人,我懂! 也难怪兰姐会往那方面想,这些年方轶一直单着,现在房也买了,钱也赚了一些,来个老牛吃嫩草再正常不过了,只要双方都乐意,完全合法合规。 现如今哪个老板身边不带个小秘啊,白天是秘书,晚上是啥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这事很常见,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不给于满堂配年轻女秘书的主要原因。 在律师圈里曾经疯传过很多已婚男律师和女助理的段子,无风不起浪,现实中也确实爆出来过很多例丑闻。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没有一个圈子是干净的,都他妈一样! 方轶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又不好当面解释:“这位是我的徒弟,云乔。现在跟着我办案子。” “哦,云律师。快坐。”兰姐很热情的招待道。 “呦呵,这不是方兄弟吗?有日子没见了,一会儿咱们喝点?”门口处传来了于满堂的声音。 随着话音落下,于满堂提着安全帽,走了进来,看那意思是要去工地。 “哎呦,于总越来越年轻了,等我跟兰姐谈完事,我去找您。”方轶见是于满堂,起身说道。 “兄弟,你别听他的。集团弄了个小食堂,全便宜他了,一天到晚的喝。”兰姐瞪了于满堂一眼:“你要是没事,给我去工地盯着去,别跟我说你要冬眠。” “兄弟!你看到没,你兰姐现在用我就跟用民工似的,我老惨了!咦……这小姑娘是谁?你秘书?!” 说完,于满堂冲着兰姐说道:“你看看人家的秘书,年轻、朝气蓬勃;你再看看我的秘书,六十开外,动不动就得去医院拿药,我还得整天照顾她的情绪,工作量大了还不行。人家秘书一天干八小时,我是一天被迫干八小时。太不人道了。 不行,咱今年启动的房地产项目,你必须给我配一个年轻,能带的出去的女秘书。” “你给我滚一边去吧,我再哔哔,我把隔壁得脑血栓的吴老二请来给你当秘书!瞧把你嘚瑟的。赶紧干活去,我跟方兄弟有正事谈。”兰姐一脸不爽的回怼道。 “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回头你再把吴老二他妈请来!”说着于满堂跟方轶打了声招呼,忙去了。 云乔一直静静的听着,心里想笑,又不敢,只能憋着,那憋的是相当难受。 “兰姐,到底啥事?”方轶重新坐下后,问道。 “这事是我们集团一个合作方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具体情况,一会儿你问合作方吧,我让人安排了饭菜,咱们中午一边吃一边聊。我先问问她到哪了。”说着,兰姐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第687章 故意杀人罪? 中午,盛丰集团的小食堂。这个食堂是专门为宴请客人和集团内部高层吃饭设置的,规格跟小会所相当。 包间内,坐着四个人,除了方轶、云乔和兰姐外,还有一位四十多岁,打扮有些妖娆的女子。虽然她脸上化了妆,但是依旧无法掩盖满脸的愁容。 “兄弟,我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好姐们吴倩文。倩文,这位就是之前我跟你提到过的方轶律师,也是我兄弟。这位美女是他徒弟,云律师。 我兄弟是咱们省里排名第一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最擅长办刑事案子,你可以在网上查下,他在本地很有名。我们集团只要是有刑事案子,全都交给他办。”兰姐介绍道。 “方律师,云律师,您们好。麻烦你们了。”吴倩文微笑着客气道。她的微笑显得有些勉强。 “没关系,不麻烦。吴女士,兰姐说您有事要咨询,不知道方不方便说下?”方轶将名片递给对方后,直奔主题,问道。 “菜上来了,要不咱们先垫垫肚子,边吃边聊。”兰姐见服务生开始上菜,说道。 菜过三巡后,吴倩文心里有事一直没怎么动筷子,她见方轶吃的差不多了,便打开了话匣子。 吴倩文的丈夫叫杜文定,他跟于满堂一样,都是草根,靠着灵活的头脑和运气,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积累了一定的财富。 杜文定家里有一个车队,养着三十多台大卡车和几台挖掘机、推土机,长年给工地拉土方,或者运送一些建筑材料之类的活儿。地面上干这种事的车队挺多的,竞争也挺激烈。 杜文定与于满堂夫妻是在拉土方的过程中认识的,当时于满堂的施工队承包工程,杜文定找到他,想干土方的活儿,双方初次合作感觉挺投脾气,合作也挺愉快的,以后双方的合作关系就慢慢的固定下来了。 三个多月前,杜文定开着奔驰车回老家,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杜文定发达后在老家也算是一号大人物。他回家办事,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结果中午村里十多人围着他,众人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才散。 此后,杜文定酒后驾驶奔驰车回县里,当行至一半时,突然对面车辆超车,杜文定急忙转动方向盘,避让对面车辆,导致奔驰车向路边驶去,偏离了正常的行车路线。 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路边有行人。他想踩刹车,但是酒后反应迟钝,随即传来“嘭”的一声,奔驰车将人行道上正在行走的一位行人撞倒。 杜文定当时被吓出了一身汗,酒劲去了一大半。缓了几秒后,他急忙下车,跑到被撞的行人身旁查看情况。当时他的车速不快,被撞的行人还活着。 杜文定见状,急忙将被撞的人抱上车,去了附近的卫生室请求救治。当时被撞的人意识清楚,医务人员问被撞的人是哪里人,后者回答是本县下面某村的人,但很快被撞的人出现语气艰难的情况,说不出话来。 经听诊,医务人员发现被撞的人严肺部有水泡声,怀疑他内脏出血,随即告诉杜文定,卫生室不具备抢救条件,催促他将被撞的人送去县医院急救。杜文定遂将被撞人抱上奔驰车,快速向县医院驶去。 在去县医院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杜文定见被撞人已经没了意识,害怕承担法律责任,便将被撞的人抛弃在路过的一处田地里。 次日一早,早上去地里干活的村民发现地里躺着个人,以为是谁家汉子又喝多了,结果走近一看,人已经死了。死者正是昨天被杜文定的奔驰车撞的那位。 村民报警后,经法医鉴定,死者因外伤性脾破裂失血性休克并左肱骨骨折疼痛性休克死亡。 后经公安部门调查,死者叫和严之,就是本地人,随即警方进行排查,卫生室的医生提供了重要线索,称前一日晚间有个开奔驰车的男人将死者抱来诊治,后来去了县医院。 后来警方查看监控,发现了奔驰车的线索,随即将杜文定抓获。公安部门以故意杀人罪,将案卷移送到了检察院。 “吴女士,您丈夫的案子现在是在检察院还是在法院?”方轶看向对面神情有些萎靡不振的吴倩文。 “在县法院,据说是刚移送过去。”吴倩文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案情?之前您请律师去会见过您丈夫吗?”方轶接着问道。 “会见过,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去的。刚才我说的情况,就是他告诉我的。但是说实话,我们公司法律顾问不擅长做刑事案子,我老公的案子我不敢交给他办,前期也就是找他帮忙看看人在里面怎么样。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律师,兰姐听说我家的事后,说您是市里知名的刑事律师,办过很多大案子,所以我想跟您咨询下。 方律师,您说我们家杜文定这案子,会怎么判?”吴倩文拿出面巾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从您刚才的描述上看,您丈夫对交通事故肯定是负全责。”方轶说道。 “对,事故处理部门也是这么认定的,全责我们认了。可被认定成杀人罪,我觉得我丈夫冤,他也没杀人啊,他酒后开车撞人,应该算交通肇事才对,不应该按照杀人罪起诉啊!”吴倩文情绪有些激动。 “这里面有些法律问题我需要给您解释下,但事先声明,我只是针对法律规定,不针对您丈夫的案子哈,因为现在我只是听您一面之言,您丈夫是怎么说的,案卷是怎么写的我都不清楚。”方轶解释道。 “嗯,我明白。您说。”吴倩文点头道。 “根据最高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的规定,行为人在交通肇事后为逃避法律追究,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致使被害人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的,以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 按照您所说,您老公的所作所为正好符合这条规定,所以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认定您丈夫构成故意杀人罪,并不奇怪。 但是因为信息的传递会存在偏差,如果实际情况跟您说的一样,没有变化,那么您丈夫十有八九会被判故意杀人罪。”方轶解释道。 第688章 一个决定成败的细节! “那我丈夫会被判死刑吗?”吴倩文眼神无助的看向方轶,问道。 “这个不会,如果您丈夫被判死刑的话,现在案子早就移送到中院去了,就不会在县法院了。我推测,您丈夫大概率会被判处有期徒刑。”方轶解释道。 “哦,方律师,那您看,我能委托您去看守所见下我丈夫,再问问情况吗?”吴倩文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她觉得自己今天遇到了明白人,至少眼前的中年男律师有一说一,没忽悠自己,不像之前见的那几个律师,不是吹嘘有关系,就是说她老公肯定会被判死刑,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催着她付费,而且是大笔的费用。 既然人死不了,吴倩文的心里踏实了一半。 她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嚼舌根子的女人,这些年跟着丈夫在商场摸爬滚打,很多丈夫要不回来的烂账,都是她要回来的,什么人没见过,家里赚钱不容易,她自然不会听人一忽悠就掏钱。但毕竟被抓的是自己丈夫,心乱了是肯定的,但还不至于崩。 “可以,没问题。”方轶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那这律师费,我得给您多少钱合适?”吴倩文问道。 律师本色 第319节 “如果只是会见一次的话,律师费五千元。如果加上阅卷的话,律师费要一万五千元。”方轶说道,既然兰姐跟对方是朋友,方轶也本着广交朋友的原则,没多要钱。 “行,会见和阅卷都委托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跟您签下手续。您去看守所见下我丈夫问问,看看他的案子有没有救。”吴倩文犹豫了下,点头说道。 “下午吧,如果您方便的话,吃完饭您跟我去趟律所,把委托手续办了。今天如果能约上,明天我就去县里的看守所会见。”方轶说道。他也想看看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律师发挥作用的空间。 委托的事定下来后,兰姐见吴倩文没有心思吃饭,几人又聊了两句,便散了。吴倩文跟着方轶和云乔回了律所,办理委托,交费。 次日上午,方轶带着云乔去了看守所,会见杜文定。 杜文定是五短身材,整个人看起来很精明,很壮士,只是啤酒肚稍微大了一点,留着寸头。他讲述的案发经过与他妻子说的差不多,但方轶却发现了一个细节。一个决定成败的细节! “你刚才说,在去县医院的路上,你发现被撞的那个人死了,你是怎么判断他已经死亡的?”方轶盯着杜文定的眼睛问道。 “在去县医院的路上,我怕他死在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叫他。但是他后来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一路上停了四次车喊他,而他却无回应,身体都不动了,我试过他的鼻息,没有呼吸,所以我才认为他已经死了,没有再拉去县医院救治的必要,这才产生了抛尸的想法。 而且,我把他搬到田地里后,用手机照着亮,在现场观察了半天,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我就上车走了。 真的,方律师,我说的全是真的,没有一句是假话。”杜文定瞪着眼睛,说道。 “这些话,您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说过吗?”方轶问道。 “说过,我被抓当天就说了。可他们不信,非说我是故意杀人,我又拿不出证据……”杜文定有些激动、委屈。 方轶和云乔走出看守所后,二人在县里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准备下午去县法院阅卷。 “师父,您说这案子能办吗?我的意思是,咱们有辩护的点吗?”云乔问道。 “你怎么看?”方轶停下筷子看向她。 “我觉得这事挺麻烦的,杜文定说被撞的人死后,他才把人搬下的车,但是他又没证据。 检察院和公安机关认定他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换句话说,就是已经认定被撞的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抛弃在田地里的,只是不知道检察院能提出什么证据……”云乔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嗯,下午阅完卷再说吧。这案子的点就在被害人被搬下车时,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世。”方轶点头道。 第二天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云乔就跟了进来。 “师父,我看过案卷了,案卷的材料不多,检察院那边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杜文定将被撞的人搬下车时,没有去世。现在双方谁都没有证据,咱们咋弄?”云乔眨着大眼睛看向方轶。 “嗯,案卷我也看过了,确实双方都没有证据。其实这未必是坏事,因为证明被告人有罪,及犯何种罪的举证责任在检察院,不在被告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只要是存在合理的怀疑,检察院说不清,拿不出证据,咱们也拿不出证据,但是被告人和咱们都往有利于被告人的方面解释,这案子就有希望被认定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方轶微笑道。 “因为被告人是被车撞伤后,死亡的,涉及很多医学方面的东西,咱们要不要找位医生咨询下?”云乔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 其实这是昨天晚上云乔吃晚饭时,跟姐姐云梅闲聊,说起最近办的案子时,云梅给云乔的建议。 “这个可以有,我问问老板有没有比较熟的医生。”方轶想了下道。 “师父,不用问老板,我姐就认识这方面的医生。我问问她吧,让她给安排下。”云乔嘿嘿一笑道。 “也行,你跟云总说清楚情况,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既然云乔已经说了,反正都是搭人情的事,方轶觉得无所谓,到时候还人情就是了:“对了,你先问下,但是先别安排,等咱们跟当事人谈完再见医生,别忙了半天人家不委托,咱们白搭人情。” “好嘞,明白。”云乔点头,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一上班,吴倩文接到云乔的电话,急忙开车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怎么样?”吴倩文急切的问道。 “昨天我们去看守所见了你丈夫杜文定,也看了案卷。您丈夫这案子有些希望,我们可以试试。”方轶说道。 “您是否方便说下具体情况?”吴倩文眼神闪动,追问道。 第689章 专家老陈 “这个案子的点就在你丈夫将被害人,也就是被撞的人,搬下车遗弃在田地里时,被害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亡。当时被害人的情况不同,这个案子的定性就有可能发生变化。”方轶解释道。 “那依照您的意思,被害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吴倩文问道。 “您可能理解有误,不是我说被害人活着还是死亡,而是要根据案件实际情况判断被害人死亡还是活着。 现在的情况是检察院提供的证据证明不了被害人当时的情况,而您丈夫也提不出证据,都是凭嘴说。所以我认为这案子存在一定的机会,把故意杀人的罪名打掉。 但是不管怎么说,您丈夫酒后驾车又撞死了人,涉及肇事后逃逸,交通肇事罪是逃不掉的,这一点我也没办法。这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希望您能明白。”方轶道。 “嗯,我明白,如果法院认定我丈夫是交通肇事罪,我认了。”吴倩文点着头。 她家车队每年都会出几起交通事故,有大有小,去年的时候,有个司机上夜班,在拉渣土的时候在路上撞死了人,当时那个司机肇事后逃逸,最后被判了六年,公司承担了赔偿责任。 司机家里很穷,是法律援助的律师为他提供的辩护,吴倩文去旁听了,庭审过程中律师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几句,根本没发挥多少作用,基本上就是在走程序。所以如今她老公出事,她要请个擅长打刑事案子的律师,钱要花在刀刃上,只要能起到作用就值! 如今她听方轶说完,觉得眼前的中年律师思路很清晰,也很专业,如果这案子真能向着律师说的方向发展,把故意杀人罪的罪名打掉,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好的。之前您的委托已经结束了,后续不知道您是否还要继续委托?”方轶看向吴倩文,等待她的答复。 “方律师,如果我把我们家杜文定的案子委托给您,不知道律师费要多少钱?”吴倩文斟酌了下,问道。 “您是兰姐的朋友,这案子如果委托我办理,一审律师费十五万。如果有二审,律师费十万元。”方轶道。 “行吧!现在能签合同吗?”吴倩文点头道。 故意杀人罪不比别的罪名,一旦落实了,自己丈夫说不定要蹲上十几年的大牢,要是年头短些,她一个人还能支撑,如果蹲上十几年……,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扛得住。所以她准备搏一把。 她比较想得开,开公司钱赚不就是给人花的嘛,再说了这十五万元的律师费是花在了自己丈夫身上,又没花到别人身上,值了! 送走了吴倩文后,方轶回到办公室,云乔按照师父的安排,联系姐姐找医生咨询。云梅接到云乔打来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认识的一位市里人民医院的专家。 次日上午,方轶和云乔跟着云梅走进了人民医院,在办公室内见到了云梅约的专家。 “方律师,陈医生是普外的主任,也是人民医院普外的专家。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你们直接问陈医生就行。陈医生,麻烦您了!”云梅微笑着介绍道。 “没关系。方律师,你们来的目的云总已经告诉我了,你们带病例或者法医鉴定材料了吗?”陈医生一脸严肃的看向方轶。 陈医生五十多岁,两鬓有些斑白,头顶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倔强的遮盖着头皮,其实也遮盖不了太多,戴着一副黑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学者风范,估计没少写论文,属于典型的学术派人士。 “带了,我们手上有尸检报告。”说着,方轶将案卷中的尸检报告递给了陈医生。 陈医生接过尸检报告后,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然后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想问什么?” “是这样,我想跟您咨询下,尸检报告上说被害人的脾破裂,这种情况的话,被害人会不会立刻死亡?” “这个我不好做判断,因为尸检报告上只是写了脾破裂,描述的不是太清楚。一般来说,在伤者脾破裂的情况下,如果脾脏前面损伤程度较深,累及脾门,并大血管损伤或者伤者有心脏疾病,则伤者可能在短时间内死亡。”陈医生说道。 “您说短时间死亡,这个‘短时间’怎么定义?”方轶问道。 “这个没有严格的时间界限,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十几分钟内就会死亡,而有些人可能时间会更长一点,目前我所知道的最长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陈医生想了想道。 “嗯。我明白了,您说的一个小时是学术界公认的吗?”方轶问道。 “嗯,但是特例除外。”陈医生严谨的说道:“如果损伤程度较浅,未累及脾门及脾门血管,则较短时间(一个小时)内死亡的可能性较小。 主要是你们提供的尸检报告没有反应这方面的情况,所以我不好判断是伤者是哪种情况。 很有可能在尸检时,法医也检查不出具体情况,所以我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存在。根本无法推算出被害人的具体死亡时间。” …… 一个多小时后,方轶三人走出了人民医院。 “这个老陈除了人比较古板外,其他的都挺好。”云梅微笑道。 本来方轶准备请陈医生中午吃个饭,表达下谢意,但是被陈医生以下午要出诊为由婉拒了。方轶将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又被他拒绝了。最后陈医生只收下了云梅送的两盒老白茶。 “陈医生是不是特别爱喝茶?”方轶微笑着看向云梅。 “嗯,我是在茶协组织活动的时候认识他的,他对茶的研究不亚于对医学方面的研究,而且很有水平。 后来他常来我们云雾茶庄品茶,慢慢就熟了。老陈这个人,如果对脾气他能跟你掏心掏肺,如果不对脾气,一句话都懒得说。比较个色。”云梅边说边瞄着方轶的反应。 听了云梅的话,方轶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 “当然她老婆还是挺会来事的,要不然老陈也坐不上主任的位置。”云梅又补充了一句。 第690章 我正吃鸡呢 “看来老陈家是阴盛阳衰啊!”方轶微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转过头看向云梅:“云总,这次多谢您了,中午我请您吃个饭吧。” “不用谢,我应该谢谢您才对。我妹妹拜您为师,我还没感谢您呢,我这妹妹肯定没少给您惹麻烦。今天中午我请吧。”云梅不待方轶回话,接着说道:“这边有家餐馆挺不错的,上次我来过一回。咱们中午就去那吧。” “好啊!我同意。”云乔见两人聊的挺好一直没发言,此时云梅一提吃饭,她立刻回应道。 这顿饭吃的云乔很舒服,不但饱了口福,还东拉西扯的约了两人周末去云梅的郊区茶社吃烤肉。当然为了避免尴尬,云乔找的理由是春暖花开,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其实都已经过了立夏(节气)很久了。 晚上,方轶回到家时,父亲方有财正一边听着单田芳的评书,一边喝茶。小卧室内,方安志正忙着刷题,做练习。 “小志,你爸回来了,开饭了。”方有财见方轶进门,关掉了评书,向厨房走去。小志也放下了笔,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开始帮着爷爷端菜。 “爸,你们不用老等我吃饭,给我留点饭菜就行。”方轶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后说道。 “家里就三口人,我们两个不等你等谁啊!快吃吧!”方有财坐下后,给孙子夹了一个鸡腿,说道。 “小志,你们学校周末有没有安排?”片刻后,方轶问道。 “没听说有。怎么啦?”小志正端着碗,低头吃饭,听到父亲的问话后,抬头回了一句。 “今天我正好遇到你云梅阿姨了,她请咱们一家周六去茶社吃烧烤。”方轶说完,看向二人。 “云梅……就是上次来家里,送我茶叶的那个云总吧?”方有财突然停下手里的筷子,愣了一下,问道。 “对,就是云总。我们有个案子,请她帮忙找了位专家,中午吃饭闲聊时,说起了周末吃烤肉的事,就约了下。还有所里的同事一起去。”方轶解释道。 “嗯。”方有财点了点头:“咱们去人家茶社吃烤肉可不能空手去,你去生子在市里的店弄只羊吧,周六早上的时候过去取,直接拉过去。” “好。”方轶心道: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云梅家。下午的时候云雾茶庄来了几个茶友,云梅晚上招待茶友没有回来吃饭。家里只有保姆周姨和云乔,二人吃过饭后,周姨拿着平板继续做着中老年人喜欢的追剧活动。云乔则洗完澡后钻进了卧室,一边涂着无色的指甲油,一边给周颖打电话。 “周姐,又备孕呢?”云乔嘿嘿笑道。 “嗯,备运,备战奥运,啥事?我正吃鸡呢。”周颖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吃鸡?烧鸡还是烤鸡,还是有那啥啦?”云乔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片子,你这思想怎么这么龌龊,香肠派对,网游,知道不?网络游戏吃鸡。我的佛祖耶稣啊,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咋跟中世纪来的似的…… 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哈!”周颖手里拿着游戏手机,大脑一分为二,一边玩网游,一边用另外一部手机聊天。 “别啊,周末我请你吃烤肉,你去不去?”云乔笑嘻嘻说道。 律师本色 第320节 “上次你不是刚请我吃过大餐吗?咋又想起来请我吃烤肉啦?中彩票了?哦……我明白了,你姐我虽然是个律师,但干的是法律援助的活儿,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 这样吧,你要是跟我借个三百五百的,我就当捐赠了,不用你还。你要是跟我几千几千的借,就当我啥都不知道,直接挂机吧,绝交五分钟。”周颖回道。 “这话说的,我不跟你借钱,请你吃烤肉主要是因为咱们俩关系好,我来律所后,你一直照顾我,有好事我当然得想着你了。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晚安。”云乔说完,作势就要挂机。 “嗨!你等下,去哪吃啊?”周颖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游戏。 “去我姐的茶社。”云乔回道。 “不会是蹭饭吧!这合适吗?”周颖觉得这事差点意思,自己跟云乔的姐姐云梅虽然认识,但是人家也没邀请自己,就这么大咧咧的去了……有点别扭。 “你跟我去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姐说了让我邀请所里的朋友一起过去。再说了,又不是你一个人,我师父也在被邀请之列,都是熟人。 你要是觉得空手去不合适,就买点水果吧。咋样?”云乔劝说道。 云乔这话说的不假,云梅确实说过让她带律所的朋友过去,云梅的意思是让她借花献佛,跟所里的人处好关系。 “妥了!周末跟着你混了。”周颖点头应道。 云乔挂断手机后,哼着小曲,美滋滋的继续涂指甲油。 之所以拉着周颖去茶社吃烤肉,是因为云乔听周颖说过,周颖认识方轶的儿子方安志,而且似乎跟方安志的关系还不错。 云乔没见过方安志,不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如果生聊又怕聊不到一块去,所以她就想拉着周颖一起过去,让周颖搞定方安志,给方轶和云梅腾出一些空间,让二人单聊。 但是千算万算,云乔还是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方轶的父亲,方有财。 周六早上,方轶去生子在市内设的肉铺买羊肉,肉铺的伙计给他拿出了一只三十斤重的羊。 “这羊都是昨天下午宰的,保证新鲜,羊肉是给您分割好,还是您整只拿走?”伙计一脸笑容的问道。 “分割下吧,我穿肉串用,多少钱?”方轶调出手机微信准备付款。 “我给您算下。”伙计说着拿出计算器敲起来。 就在此时,一台捷达车停在了肉铺的门前,李三才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呦,方律师,您来买肉啊?”刚才李三才看着方轶的背影眼熟,等他走进肉铺才看出来,原来真是方轶。 “啊,买只羊,回去烤串。”方轶一怔,看到说话的是李三才后,回应道。 “还买啥,送您一只。伙计,这羊不收费了。”李三才冲着伙计说道。 李三才在公司负责销售,市里几家肉铺的销售全都是他负责,店长都得哈着他,伙计自然不敢反驳。 第691章 这活儿不好干啊! “这怎么合适,你按照正常价格给我算下,你们做买卖也不容易……”方轶不想占这便宜。 “您不用客气,一只羊的事。”李三才大包大揽道。 “李总,你要是这样,我就去其他家买羊肉了哈。下次我没法再登门了……”方轶无奈道。 “那这样吧,这次我让伙计按照成本价给您,不赚您钱,也不亏钱,下次再按市价给你,怎么样。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要是让生子知道这事,估计回去准得骂我。”李三才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好吧,谢啦,李总。”方轶微笑道。 “谢啥呀,都是自家人。”李三才龇牙道:“伙计,再给方律师拿点签子和调料,烤肉用。” 方轶提着羊肉走后,店长凑到了李三才近前:“李总,这人是谁呀。” “谁?咱们董事长的大哥。”李三才说道。 “咱董事长不是独生子吗?难道是他叔叔或者大爷家的?”店长猜测道。 “不是,虽然方律师跟咱们董事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亲兄弟还亲,而且还是咱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你记得点,如果下次他再来买肉,机灵着点,咱不能赚他的钱。”李三才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冲着店长认真的说道。 “好勒,我明白。”店长忙点头,回了一句。 郊区茶社。 早上九点十分,方轶一家三口直接开车到了茶社,此时云梅正在指挥人支烤架,点炭火。 “云总,我带来些羊肉。”说着,方轶打开了后备箱。 “来我这吃烧烤,您怎么还自带羊肉啊,我这儿都有。小王,你们几个帮个忙。”云梅招呼人过来取羊肉。 “总让您请客,怪不好意思的。”方轶微笑道。 “都是朋友,没关系的。进屋坐吧,我让他们把木炭点上。”云梅穿着一身休闲装,手放在额头上,遮挡着早上的阳光。 “用不用我帮忙?”方轶见茶社内,员工不多,就想捋胳膊挽袖子过去帮忙。 “你开半天车了,咱们先进去坐坐,休息下。一会儿好了,他们会叫咱们。”云梅微笑道。 见师父和姐姐等人进了茶社的屋内聊天,云乔与师父方轶打过招呼后,拿着手机跑到了大门口,拨通了周颖的电话。 “周姐,你到哪了?”云乔问道。 “我已经到了,再有五分钟……我看到你了。”电话中传来周颖的声音。 云乔放眼望去,只见一辆大切诺基开了过来,停在了茶社门口,副驾驶座上的周颖探出头,冲着云乔微笑道:“哈喽,我来了。” “云师妹,我也来了。”伍庆辉打开车门跳下车,摘了墨镜笑嘻嘻与云乔打招呼。 云乔有点傻眼,这咋还组团来了呢。 趁着伍庆辉将车开进院内停车的功夫,云乔将周颖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我还以为你傍上大款了呢,坐个大切诺基……你俩咋一起来了?” “别提了,我周五给他解答咨询,结果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他非要跟来,磨的我没办法……,还说如果我不带他来,他就去找方律师。你说这货死皮赖脸的要跟来,我能咋办。”周颖一脸无奈道。 “不会吧!就这么简单?说,是不是他给你啥好处了?”云乔眼珠一转问道。 “哪有啊!”周颖见云乔盯着自己看,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犹犹豫豫的说道:“那啥,他说烤肉用的材料他都包了,水果直接搬了四大箱。” “哎!遇人不淑啊,你就这点出息!”云乔磨牙叹息道。 “其实吧……也不是,他还说包咱们两个一周的中午饭。”周颖犹犹豫豫的接着说道。 “这还差不多。算他有眼力见。进去吧,都在屋里喝茶呢,你那个小兄弟方安志也来了,正好咱们组局玩把吃鸡。”云乔双眼放光暗道:没想到吃顿烧烤顺带着把下周的午饭都解决了。 “妥了!小志玩的可好了,我找他去。”周颖兴高采烈的拉着云乔快步向里面走去。 云乔心里暗道:我这么搞,会不会耽误方安志学习啊,要是因为玩游戏学习成绩下来了,我师父还不得清理师门啊! 但她又一想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姐姐云梅跟他真确定了关系,自己怎么说也是小姨子,也算是有了层保护壳,可万一两人不成…… 云乔想着想着露出了一脸苦相,这活儿不好干啊! 此时的伍庆辉正站在院中,等着茶社员工搬车上的物品。他拿过一瓶饮料,打开喝了一口,双眼时不时的扫向门口处站着的云乔和周颖,心道:这两货贼眉鼠眼的准没说好事。 说实话,他现在拿起法考书就想吐,但是没办法,为了泡妞只能硬挺着。伍庆辉越来越觉得想要泡周颖,仅凭天天咨询法律问题肯定不行,她烦自己也烦,只有混进周颖的小圈子,找到共同语言才能打破现状,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所以在得知周颖要来参加茶社的烤肉聚会后,他舔着脸强烈要求把自己带来,并自愿承担所有费用。其实只要周颖再坚持下,别说一周的午饭,一个月的午饭都不是问题,伍庆辉正巴不得跟周颖亲密接触呢。 见周颖二人向茶社的房间走去,伍庆辉跟茶社的员工打过招呼后,也快步跟了进过去。 茶社内,奇葩聚会开始了。 “姐,我去看看外面的烤架弄好没哈。”在屋里与众人聊了一会,云乔悄悄给周颖使了个眼色,冲着姐姐云梅说道。 “小志,想不想diy下?”周颖神神秘秘的冲着方安志说道。 “您的意思是自助烧烤吧?”方安志笑呵呵道。 “呃……你这个词用的很好。”周颖一怔,心道现在的小孩子不好糊弄啊。 “好啊!”方安志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小志,注意安全,别烫着。”方有财关心的看向孙子,随后冲着方轶和云梅说道:“你们在屋里聊,我去外面抽袋烟。” “叔,你在屋里吸烟就行,不用出去。”云梅微笑道。 “不用,我这烟劲儿大,味道太冲……”说着,方有财起身跟着孙子向门外走去。其实他早就看出了云乔的用意,总在屋里坐着碍眼。 第692章 有图有真相 伍庆辉见周颖出去了,也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 外面有两个烧烤架,茶社的员工见众人要动手烤肉串,便让出来了一个。 “伍师兄,要不你还是休息下吧!”云乔站在烤架旁边,看着架子上的羊肉串,心有不忍的劝道。 “没事,我不累。”伍庆辉吃烧烤,从来都是别人烤他吃,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 但是今日不同,烧烤架旁准备diy的五个人中三个男人,一个坐在不远处的苹果树下吸着旱烟,一个初中生,还有一个就是他。对于绝对主力的伍庆辉来说,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两个女生动手烤肉吧。 “伍师兄,我不是怕你累,我是觉得这羊肉串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你烤的肉串外焦那是肯定的,那焦的是一塌糊涂,里嫩……算啦,咱们还是聊聊串串的事吧。”云乔眨着大眼睛说道:“要不你跟小志学习下?” 伍庆辉手里拿着烤的黢黑,看不出是啥东西的肉串,转头看向方安志手里的羊肉串,不禁有些发楞:“小志,你是不是学过?” “嘿嘿,没有。老家有个生子叔,经常烤串给我吃,多去几次就学会了。伍哥,您尝尝我烤的咋样!”说完,方安志笑呵呵的递给了伍庆辉一串羊肉串。 伍庆辉看着递过来的滋滋冒油,散发着肉香和佐料香气的羊肉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黑货:“今天的太阳太足,有点热……我可能是有点中暑了,还是去那边凉快凉快吧。” 伍庆辉接过方安志递过来的肉串,默默的走到了苹果树下,挨着方有财坐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连个小孩子都不如,伤自尊了! “要不要来一口?”方有财裂开嘴,笑呵呵看向身旁的伍庆辉,擦了下烟嘴,将旱烟袋递了过去。 伍庆辉想都没想,接过旱烟袋猛吸了一口,紧跟着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大爷,您这烟……烟,咋这么呛啊?!” “呵呵,这是旱烟,提精神。想当年我在生产队看青的时候,晚上全靠它,有了它蚊子不叮,臭虫不咬,吸一口可精神了……”方有财觉得眼前这小年轻挺有意思,跟他唠了起来。 云乔边烤肉串,边注意着苹果树下的一老一少,没想到这两位能聊到一起。刚才她还绞尽脑汁的在想该如何安排这老头呢,结果伍大少帮她解决了。 云乔往屋里送了两回肉串,想打探下师父和姐姐说了什么,但是每次进去都只看到二人相对而坐,饮茶聊茶。 急的云乔抓耳挠腮的,心道:这两人咋就不聊点正事呢,这机会多好啊,有酒有肉的。 到后来云乔也懒得再打探消息了,爱咋滴咋滴吧。 此时,屋内的方轶和云梅感觉有些尴尬,越是这种人为营造出来的环境,越不适合谈情说爱,加深相互的了解。两人坐在屋里聊来聊去聊起了茶道,云乔苦心安排的机会,变成了以茶会友。 云乔还是年轻,君不见电视相亲也只是搭个桥,牵个线,从来没有过相亲成功后,节目组安排男女在单间谈情说爱的,这谈情说爱的事也没法安排,非得自愿不可。 俩情相约,总在花前月下,为啥是“花前月下”,一个幽静有景,一个寂静无人。反正这私密的事,不能像今天这样搞。 律师本色 第321节 云乔等人在院中搞自助烧烤,玩的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南方,某别墅区内,林婉宁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云乔发来的。 “振国,云乔发信儿过来了,还有照片呢。”林婉宁笑盈盈的快步向书房内的云振国走去。 “什么情况?”云振国放下手中的线装书,疑惑的看向林婉宁。 “云乔窜了个局,今天他们在梅梅的茶社内吃烧烤,她见到了方轶的家人,据她说方家人对梅梅挺好的,双方挺融洽的,这是他们吃烧烤的照片。”林婉宁说道。 “呵呵,这小丫头,有图有真相,可以啊!”云振国看着爱人手机中的照片,微笑道。 …… 县法院,第八法庭,早上九点,杜文定故意杀人案开庭了……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本院认为,被告人杜文定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酒后驾驶机动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 在交通肇事后,被告人杜文定虽有将被害人送至附近诊所求治,并按医嘱送被害人去县医院抢救,但实际上被告人并未将被害人送至县医院,而是中途抛弃在田地内,最终导致被害人死亡。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之规定,本案被告人在交通肇事后为逃避法律追究,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遗弃,致使被害人因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应当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处罚……”女检察员底气十足的宣读着起诉书。 “被告人杜文定,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杜文定。 “听清了,我对指控的罪名和案件事实均有异议。我没有抛弃被害人,我没有杀人的故意,我的案子也不符合交通肇事转化为故意杀人罪的条件……”杜文定表现的非常冷静。 他从初中毕业就开始在地面上混,后来靠着胆大、头脑灵活,攒了些家底,属于社会上的老油条,被关进来后,该吃吃该喝喝,要说没有心理压力那是胡说八道,但心态确实比其他人要好很多。 在开庭前,方轶曾经去看过他,跟他说了辩护方案,也将其中的关键点给他解释了一遍。所以他心里有些底儿。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看向公诉席。 “被告人杜文定,案发当日,你去了哪?”检察员盯着他问道。 “当天我回老家办事,不少亲戚和朋友来我家聚了聚,当时我们喝了不少酒。”杜文定说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检察员继续问道。 第693章 死亡时间是个迷 “我要回县里处理些事,所以当天下午我开车往县里走,在半路上突然有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要超车,我为了躲避对面的车,就打了一把方向盘,结果撞到了路边的行人。”杜文定语气沉闷的说道。 “发现撞到人后,你是怎么做的?”检察员追问道。 “当时我见他还活着,就把他抱到车上,送去了附近的卫生室。但是医生说他伤的挺重,需要送县医院抢救,我又在医生的帮助下,把他放到车后座上,开车去县医院。 结果半路上我发现他没了反应,就停车喊他,一开始他还能动,后来我几次停车喊他,他的反应越来越小,只剩下了呼吸,而且呼吸很微弱,我拍了拍他的脸,让他坚持下。 后来当我再次停车喊他时,发现他完全没了呼吸,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后座上。 我发现他已经死了,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想着人都死了拉去医院也救不活,于是就把他拖到了路边的田地里。”杜文定双眼有些发直,一边回忆,一边叙述着案发经过。 “你是否受过专业的医护训练?”检察员问道。 “没有。”杜文定回复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坐在上面的审判长。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辩护人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席:“被告人,在你将被害人拖到田里前,你是怎么知道被害人已经死亡的?” “我试了下他的呼吸,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后来在将他拖到田里后,我又观察了半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动都不动一下。所以我认为他已经死了。”杜文定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就是说,你是在发现被害人死亡后,才将他拖出车的,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是的,我本想将他送到县医院,但是人都没了,也就没必要再送医院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把他拖到了田里,开车跑了。”杜文定解释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辩护人、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提交?”审判长看向三方。 “没有。”三方均道。 …… “第三份证据,现场勘察笔录,经现场勘察,从车祸现场到卫生室,再到发现被害人死亡的田地,车程不过十多分钟,加上在卫生室的接诊时间,总时长不超过三十分钟。 尸检报告证明被害人是因为外伤性脾破裂失血性休克,并左肱骨骨折疼痛性休克死亡。 根据尸检报告显示的被害人死亡原因,结合两个地点之间的距离,被害人被拖出被告人的车时,应该仍然存在生命体征,被害人不可能在三十分钟内死亡。”检察员举证道。 “被告人杜文定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 “公诉人说的时间是车辆行驶不停的情况下的时间。但是在这过程中,我停过四次车,每次观察被害人的情况都需要时间,所以我开车到达抛尸地点的距离应该不止三十分钟,最少要五十钟左右。”杜文定顺着检察员的思路说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问道。 “辩护人对现场勘察记录认可,但是对于公诉人关于被害人死亡时间的推断不认可,而且尸检报告显示的内容只是被害人的死因,但是未给出推定的死亡时间,现场勘察记录无法直接证实被害人的死亡时间。 辩护人认为,根据在案证据显示,从被害人被撞,到被告人将被害人送至卫生室诊疗,再从卫生室到抛尸地点,再加上被告人将被害人拖出奔驰车后,放到田里观察的时间,总时长应在一个小时左右,并不是公诉人所说的三十分钟。 另外,对于一个脾破裂的伤者来说,如果出现大出血或者患有心脏疾病,仅仅一二十分钟就可能走到生命的尽头。根据卫生室医生的证言,证明被害人被送去诊治时,情况已经恶化,已经无法说话,可见被害人的伤情恶化的非常快。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被害人在未被拖出被告人的奔驰车时,应该就已经死亡了。完毕。”方轶质证道。 审判长皱着眉头看着鉴定报告,大脑飞快的转着。鉴于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关系到本案的定性,审判长不得不谨慎。 “公诉人,针对尸检报告,你们有什么补充的吗?”审判长抬起头看向公诉人。 “我们提请审判长传唤市某三甲医院的普外专家刘邑教授,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作证,就本案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进行专业的解释说明。”检察员说道。 其实检察员心里也明白,这个案子定性的关键点就在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所以检察院之前跟法医进行了沟通,但是法医也无法给出准确的死亡时间,于是检察院便联系了市里某三甲医院的一位普外专家出庭,当然专家证人出庭不是免费的。专家的时间还是很值钱的。 满头华发的专家证人,走进法庭后,审判长先核实了他的身份,以及他与本案的关系,随后告知他应当如实地提供证言,以及有意作伪证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的法律责任。 接下来由提请证人出庭的一方(公诉人)对专家证人进行发问。 “刘教授,本案的尸检报告中只写了死因,未注明死亡时间,所以请您解释说明下,在本案被害人脾破裂的情况下,被害人的生命体征一般会多久全部消失?”检察员问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脾破裂,一般伤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死亡。”刘教授一脸严肃的说道。 “您说的短时间是多久?”检察员追问道。 “一般在一个小时左右。”刘教授回答道。 …… 方轶默默的听着,刘教授所说与之前他在人民医院见过的陈主任所说基本上一致,可见刘教授没有撒谎。 第694章 这嘴……谁都不得罪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证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刘教授,如果被害人本身存在心脏疾病,或者被撞后存在脾脏前部损伤程度较深,累及脾门,并大血管损伤的话,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否会发生变化,与您之前所说不同?”方轶问道。 刘教授愣了下,显然他没想到辩护人会提出这么专业性的问题,对于一个搞法律的律师来说,如果不是学外科出身半路改行当律师,恐怕是不会说出“脾门”这个医学专业词汇的。 而且对方说的这么专业,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纯粹的法律人士能说的出来的,问题直击关键点,一句废话没有。除非辩护人之前咨询过相关方面的专家,想到此处刘教授的态度又认真了几分。 “如果脾脏前部损伤程度较深,累及脾门,并大血管损伤,或者伤者患有心脏疾病的话,伤者是会出现短时间死亡的情况的。”刘教授想了下说道。 “您说的短时间一般是多久?”方轶继续问道。 “一个小时以内,但是根据患者伤情的不同,以及个体差异,时间有可能还会更短。不可一概而论。”刘教授解释道。 俗话说,医学的尽头是玄学,人体本身就是一个精密的仪器,以目前的医术水平根本无法探知人体的全部奥秘,针对本案出现的问题,即便是国外医学专家恐怕也无法给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审判长听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特么也太难了,都打太极,这是要把锅甩给我啊!我一个法律人士非得让我干医生的活儿,我太难了! 坐在方轶身旁的云乔听了专家的话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这专家可真是专家,好话坏话全让他说了,谁都不得罪。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杜文定酒后驾驶机动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后,为逃避法律责任,被告人在送被害人去县医院的路上将其抛弃在路边田里,导致被害人未得到及时救治死亡。 被告人的行为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之规定,应按照故意杀人罪处罚。公诉人建议对被告人杜文定处以有期徒刑十年。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杜文定构成交通肇事罪,不构成故意杀人罪。理由如下: 一、本案被告人杜文定的行为不符合交通肇事罪转化为故意杀人罪的条件。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之规定,行为人在交通肇事后为逃避法律追究,将被害人带离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致使被害人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的,应当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以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 根据上述解释第六条,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的交通肇事案件应当同时符合以下三个条件: 1、发生交通事故后,行为人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予以隐藏或者遗弃。 这里面包括两个动作,第一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第二为了逃避法律的处罚,将被害人隐藏或者遗弃。 2、行为人实施上述行为的主观目的是为了逃避法律追究,至于其目的能否得逞不影响定罪。 但是如果行为人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是为了抢救被害人或者是因为惧怕被害人亲属的报复等其他目的,不是为了隐藏或者遗弃被害人,则不符合该条件。 3、行为人对被害人的隐藏或者遗弃,导致被害人最终死亡或者造成严重残疾。 由此可知,如果被害人在没有被行为人带离现场前发生死亡,或者不是由于被隐藏或遗弃而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又或者被害人因伤势严重,被隐藏或者遗弃前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死亡的,则不能对行为人以故意杀人罪处罚。 本案中,在案证据无法证明被害人死亡的准确时间,及其死亡后果是否系因被告人遗弃而无法得到救助所致。究其原因有三: 首先,本案中,被害人在被遗弃时是死亡还是活着,是判定被告人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前提因素之一。但在案证据及专家证人意见均无法证实,被害人在被遗弃时尚未死亡。 根据杜文定供述,其在送被害人去县医院抢救途中,曾四次停车喊被害人,而被害人均无反应,故其认为被害人已经死亡,没有再救治的必要,由此被告人才产生抛尸的想法。 即便如此,为了确认被害人是否死亡,杜文定还在现场观察了一会儿,但仍没有看到被害人有任何反应,由此被告人更加确信被害人确已死亡,之后才离开现场。 根据被害人在卫生室被医生被接治时的表现、死因鉴定结论,以及专家的分析,被害人在被遗弃前应该已经死亡。 其次,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害人被撞外伤性脾破裂、左肱骨骨折,但已无法查明被害人脾破裂是否伤及脾门,是否伴有脾门大血管破裂。换句话说,被害人的死亡在正常情况下是否必然能够避免,不能确定。 律师本色 第322节 最后,被害人的死亡与被告人的遗弃行为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同样无法认定。 辩护人认为,在上述事实无法查明的情况下,本着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则,对被告人杜文定应以交通肇事罪,而不应以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 二、本案被告人杜文定构成交通肇事罪。 本案中,被告人杜文定酒后驾驶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导致一人死亡,并对此次事故负全部责任,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 发生交通事故后,被告人将被害人带离现场,去了最近的卫生室,其目的是为了救治被害人,随后又听从医生的建议将被告人送去县医院抢救。 虽然在去县医院的路上被害人死亡,其将被害人遗弃,但是被告人的主观心态一直是为了积极救治被害人,因此不构成交通肇事后逃逸。 鉴于被告人家属已经对被害人家属进行了赔偿,被告人得到了被害人家属的谅解,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按交通肇事处罚,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完毕。”方轶发完言后看了一眼杜文定。后者低着头,眼视鞋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第695章 有去大牢里休假的吗?! “公诉人可以针对辩护人的发言进行回应。”审判长说道。 “针对辩护人的发言,公诉人发表以下意见: 首先,虽然在案证据无法直接证明被告人在遗弃被害人时,被害人仍然活着,但是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被害人已经死亡,根据专家的意见,被害人是存在活着的可能的。 其次,本案中,被告人在发生交通肇事后,有充分的时间和条件报案,但仍故意隐匿直至被抓获归案。 被告人的行为完全符合交通肇事后逃逸的特征。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不构成交通肇事后逃逸的辩护观点,忽略了被告人主观目的的变化,错误地把‘交通肇事后’这一持续性的时间过程,仅理解和限制在‘交通肇事当时、当场’,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这一时间段。 很显然,认定被告人是否出于逃避法律追究的目的,只能根据其最终是如何处置被害人的行为来确定,而不能以其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当时的行为目的来认定。 所以我们认为,被告人交通肇事后逃逸,并遗弃被告人构成转化型故意杀人罪。完毕”检察员底气十足的说道。 检察员的目的很简单,虽然交通肇事罪转化为故意杀人罪可能在证据上有些不足(主要看法官怎么理解,这个锅我不背),但是肇事后逃逸这事不可能让你被告人蒙混过去,就算辩护人能把故意杀人罪打掉,但是肇事后逃逸,这一加重处罚的情形必须按住,坐实。 …… 方轶走出法院大门时,杜文定的妻子吴倩文走了过来。 “方律师,您看我老公的案子会怎么判?”吴倩文眼神关切的问道。 “从庭审效果来看尚可,现在双方谁都拿不出直接证据,证明被害人被遗弃时是死是活,不过从举证责任上看,碰到这种情况检察院是比较难受的。 但是从交通肇事罪的角度讲,法院有可能会认定您丈夫构成肇事后逃逸,您回去等通知吧,法院没有当庭宣判,说明在某些问题上,合议庭没有达成一致。”方轶解释道。 “好。”吴倩文旁听了庭审全过程,对于方轶的辩护还是挺满意的:“对了,方律师,我把钱已经给了被害人家属,家属也给我出的谅解书也邮寄给法官了,法院会从轻处罚我们家老杜吗?”吴倩文一脸的忐忑问道。 这次杜文定出事,杜家花了不少钱,所以吴倩文想再确认下。 “嗯,法院在量刑时会考虑被告人的赔偿情况和被害人家属的谅解情况。法院会从轻处罚的。”方轶劝慰道。 在回律所的路上,云乔开着车,问道:“师父,您明明知道法院大概率不会采信您说的被告人不构成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意见,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您瞧检察院那帮人嘚瑟的,总算是抓到了咱们的瑕疵,一顿喷。我敢说,如果咱们认可被告人是交通肇事后逃逸,检察员的回应词更少,半分钟都用不了就得结束。”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你理解的也没错,但是在开庭前,吴倩文想试试,把肇事后逃逸的情节打掉,我跟她说过希望不大,但是她依旧坚持让咱们这么做。所以……”方轶苦笑着看了一眼云乔,那意思:你该明白了吧。 “哎!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看来律师也不好干啊!”云乔叹气道。 一周后,县法院通知方轶去领杜文定案的刑事判决书,法官要当庭宣判,所以律师必须到场。恰巧云乔回学校领毕业证和学位证去了,方轶一个人开车去了县法院。 从县法院出来后,方轶给吴倩文打了电话,告诉她杜文定的判决下来了。方轶琢磨着反正也到县里了,不如直接把刑事判决书给吴倩文送过去,也省的她来回跑了。于是在打完电话后,方轶去了杜文定的公司。 杜文定的运输公司在县城的边上,方轶到时吴倩文正在公司门口等他。吴倩文的脸色不太好,显然这段时间有些焦虑,没睡好。 “吴女士,这是杜总的刑事判决书。”走进公司的办公室后,方轶将判决书递给了她:“法院没有采纳检察院的意见,认定您丈夫杜文定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同时,也没有采纳咱们提出的您丈夫不构成交通肇事后逃逸的辩护意见,最终判处您丈夫有期徒刑四年。” 县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杜文定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酒后驾车,导致发生一人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负事故的全部责任,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且肇事后逃逸,应予惩处。 被告人在送被害人去县医院抢救的途中,遗弃被害人是在其认为被害人已死亡的主观状态下作出的。 本案现有证据无法证明被害人在被遗弃前确没有死亡,也无法证明被害人的死亡是因被遗弃无法得到救助而造成,故其行为不符合《解释》第六条关于交通肇事转化为故意杀人的条件。 本着疑情从轻的原则,对杜文定只能以交通肇事罪定罪处罚。杜文定先前虽能积极送被害人去医院救治,但在认为被害人已死亡的情况下,为逃避法律追究又将被害人遗弃逃跑,符合交通肇事后逃逸的特征。 鉴于杜文定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且其亲属已赔偿了被害人亲属的全部经济损失,取得了被害人亲属的谅解,故可酌情对其从轻处罚。 最后法院判决:被告人杜文定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见吴倩文迟迟没有表态,方轶问了一句:“您看这个判决结果……,是否要上诉?” “不,这个结果已经挺好了。”在法院庭审结束后,吴倩文曾在网上查过类似案件的判决结果,相比较而言,自己丈夫的判决结果算是轻的,她不想再折腾了。 “哎!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四年!我可以接受,我愿意等他四年,就当他去休假了。”见到判决结果后,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了,日子得继续过。 好家伙!有去大牢里休假的吗?! 第696章 他应该是……掉河里了! 方轶知道,吴倩文这是在自我开解,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做人已经够苦了,如果碰到烦心事就想不开,寻死腻活的,那等于是在自己为难自己,除了会增厚自己的病例,没有任何作用。 自己又何必为难自己呢,难道来到人世间就是为了拧巴的活着?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 生活积极一点,态度向上一点,人生会更美好! “其实,杜总未必会蹲四年大牢,之前他已经被羁押了一段时间了。羁押的时间与刑期相抵后,他的实际服刑时间可能也就三年半多一些。如果在里面表现的好,说不定会减刑,提前出来。 您委托的事我都做完了,工作结束。我还要回律所,就不多呆了。”方轶起身,正准备走,突然看到窗外有人在围着院里的卡车烧黄纸。 “吴总,我看有人在院里的大车旁烧纸,不会引发火灾隐患吧?”方轶有些狐疑的看向吴倩文,提醒道。 吴倩文见办公室无人,低声道:“哎!自从我们家老杜的事出来后,最近公司运气一直不是太好。 前几天有个司机去工地拉土方,结果钩机挖出来一些死人骨头,估计是谁家的坟没迁走。 在钩机装车的时候,一个头盖骨从车上掉下来了,下面的司机闲得慌踢了一脚,结果当天晚上一睡觉就梦见有人向他要烟抽,连着三天,给他吓得都不敢合眼了。 这不是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找个人看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怕出事,所以就请人给看了看。当天点完香,烧过黄纸后,您说怪不怪,司机没事了。 这不,我又给人家请来了,给我净下车,别有什么脏东西缠在车上,安全第一。咱这体格小,禁不起折腾。” “哦,这种事还真不好说,太玄。还是安全第一。我先走了。”方轶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公司,开车向市里驶去。 路上他琢磨着,是不是也找人给自己的车净下,毕竟自己经常出入负面情绪比较多的地方,怕出事。但是后来又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有一身浩然正气,什么都不用怕,正气是最好的护身符! …… 茶社聚餐后,方轶的心理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他不能确定云梅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自上次“以茶会友”后,他心动了。没错就是心动了! 难道之前他没动过这方面的小心思?答案是否定的。 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身体正常的离异人士,有自己的需求很正常,他不是圣人(好像历史上的圣人对这种事也是无法抗拒的,比如朱熹,其在这方面的名声好像就有点德不配位),他怎么可能不想男女之事,只不过不敢而已。 一开始云梅是他的客户,而且是那种可以带来大业务的客户,方轶即便贪图她的美色也不敢造次,因为这关乎自己的收入和人脉问题,饱暖思淫欲,在没有吃饱穿暖之前,他是不敢奢望太多的。 现如今的他怎么说也是年入百万,不愁吃喝,本省第一大律所的合伙人,底气自然足了很多。 而且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发现其实云梅对他还是有那方面意思的。就拿上次茶社聚餐的事说吧,云梅与他虽然表面上是在聊茶的事,可两人又都心照不宣的略有些眉目传情,搞的有点像偷,看着很可笑。 而自认为很聪明的大内密探零零零云乔同志,一会儿跑来送羊肉串,一会儿又跑来送水果,搞得云梅很尴尬,有点小烦,恨不得把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妹妹一脚踢出去。 方轶将一切看在眼中,从那一刻起,他与她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化学反应,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关系。 吃过午饭后,方轶想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一会儿,可心里跟长了草似得,一闭上眼就出现她的形象。 嗯,他应该是……掉河里了! 方轶折腾了半天睡不着,所幸坐了起来,不睡了。他一冲动,掏出手机调出云梅的微信,心情激动,手指颤抖,眼睛有些发花的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吃了吗?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转眼十分钟过去了,云梅没回信。 方轶想了想,难道是自己太唐突了?不会啊,就问了一句“吃了吗”,也没说啥啊! 难道是自己多情了!想多了!他有些心烦,使劲搓了搓脸。一下午心不在焉,昏昏沉沉的。 隔壁的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一边皱着眉头喝茶,一边想着心事:看来要修改计划了,不能再拖了。 当办公室墙上石英钟的时针快要指向三的时候,方轶的手机响了,是云梅打来的。 “您好,云总。”方轶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心情有些紧张、兴奋,他不知道自己发的微信会起到什么作用。 “你给我发微信了?”话筒中传来了云梅的声音,方轶听到她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 “啊!没事,中午吃完饭,正好没事,给您发个微信。”方轶突然觉得自己发的微信内容好像有些不对。 “吃饭了吗?”这话不应该在吃饭之前发吗?潜台词就是想请人家吃个午饭。都过了饭点了,发这话是啥意思?闲得蛋疼?方轶自己也不知道该咋解释。不过好在云梅没往这方面问。 “我刚才在飞机上,关机了。刚看到您的微信。”云梅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 “你又出差了?”方轶问道。 “嗯,前几天去了趟南方,刚落地首都机场,在京城这边看看场地,准备开个分店。”云梅说道。 “在京城开分店,您这买卖越做越大了。恭喜恭喜。得待几天呗?在京城。”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不会。下午看完店面就回了。怎么,您想请我吃饭啊?”云梅调侃的问道。 “没问题,不就是吃饭吗,地方你随便挑。”方轶见杆就爬,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我乘坐晚上七点多的火车回去,到时候给你发信息。不说了哈,接我的车来了。晚上见。”云梅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轶看着手机,嘿嘿的傻乐了几声。 第697章 约会 云梅和方轶无事约饭的事看起来有些突然,其实不然,两人应该算是水到渠成。 之前方轶在县里律所执业时,通过兰姐认识了云梅,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两人之间从最初的客户关系,变成普通朋友,然后接触多了日久生情,感情一步步铺垫,升华,直至今日。 双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彼此,云梅为方安志买书,买教材,其实都是为了试探小志的反应,毕竟小志是方轶的儿子,如果小志不喜欢云梅,对云梅比较抵触,云梅是不可能走进方家的。以方轶的性格,他也肯定会疏远云梅。 最近这两年,云梅和方安志没少私下里用微信沟通交流,两人处的就像朋友一样,云梅试探方安志反应的同时,也在了解方家的情况,侧面了解方轶的情况。 目前两人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让方轶有底气先开口,让云梅可以顺水推舟的契机。然后这个契机在大内密探云乔阴差阳错的安排下出现了。 其实方轶和云梅都不知道,外部的反应,就像三伏天发面似的,一碗面已经迅速发酵成了一盆面,膨胀起来,马上就要顶破盆上的锅盖了。 律师本色 第323节 下班后,周颖被伍大少纠缠着继续加班帮他补习,条件是一顿丰盛的晚饭。云乔心里惦记着大妈林婉宁交代的任务,无心轮窜,所以一下班就回去了,琢磨着等姐姐出差回来后,来个促膝长谈啥的,软磨硬泡的搞点消息出来应付差事。 晚上,火车站,云梅拖着一个名牌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她站在出站口举目四望,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挥手的方轶。 “云总,恭喜又开分店,祝您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方轶走过来笑呵呵的说道。 “借您吉言,方大律师,为了您这顿晚饭,我从中午到现在可一直都没吃饭。”云乔笑盈盈的看向方轶,眼神中有些许的撒娇。 “没问题,保您满意。这边请。”方轶伸手接过了云梅的行李箱,在前带路。 云梅上车后,方轶开车去了希尔顿酒店的视界美食餐厅。 云乔回到家后,周姨告诉她姐姐云梅不回来吃了,可能会晚一点到家。云乔吃过晚饭,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听着音乐,琢磨开了:姐姐白天在京城看茶庄新店地址,晚上七点多的火车回来,之前联系姐姐的时候,没听说她有安排啊! 想到此处,云乔翻身起床,抓过手机,给茶社和云雾茶庄那边的发展的“内线”发了条微信,偷偷问了下今天晚上是否有活动,她得到的答复是一致的,没有任何安排。 云乔手里拿着手机,大脑飞快的转动着,给姐姐发微信不回,茶社和茶庄又没有活动,有点反常啊,难道…… 云乔迅速解锁手机后,调出了之前在茶社聚会刚刚混熟的方安志的微信,想了想发了一条微信:小志,有空不?吃把鸡?! 很快小志给她回了一条微信:不玩,学习呢。 云乔:我说的是周末,不是现在。 小志:周末也不玩。 云乔:为啥? 小志:上次在茶庄,跟你合作,被拖累的伤心了。 “嘿!配合你玩把游戏,还嫌弃我。”云乔看着微信直运气。 其实这也不怪方安志,主要是云乔不太会玩吃鸡,每次都是小志带着她,那叫一个费劲,玩到最后,小志给云乔起了个外号:阿斗——扶不起来。 云乔:你爸呢,我要投诉。 小志:拒绝投诉,我爸不在家,哈哈…… 云乔:好吧,伤心了,被你聊死了。 关闭聊天界面后,云乔大脑再次转动起来,姐姐云乔不在家,师父方轶也没在家,今天也没听师父说晚上要见客户啊,也没有预约啊…… 就在云乔浮想联翩的时候,希尔顿酒店第三十层的视界美食餐厅内,方轶和云梅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一边俯瞰城市的景观,一边吃着牛排,喝着红酒。 “方律师,你可真舍得花钱啊!这地方可不便宜,是不是最近发大财了?”云梅一边用刀切着牛排,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一顿饭而已,其实不在于吃什么,主要在于跟谁吃,心情好不好。”方轶微笑道。 “那你现在心情好不好?”云梅说完,优雅的将一块牛排放入了嘴中。 “美女、美景,美食,尽收眼底,心情怎能不好。”方轶用富含深意的眼神看向对面的云梅。 云梅看到他的眼神后,稍微有些躲闪,那眼神唤起了她心底早已落了灰尘的少女情怀…… 经过反复推敲,云乔有八成的把握,师父方轶与姐姐云梅约会去了,现在需要的是图和真相。否则她无法给大妈反馈消息,也无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八卦之心。 想到此处,她换好衣服,迅速出了家门。她要学警匪片里的警察,去蹲坑。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方轶和云梅走在小区外的大街上,正在压马路。代驾大哥在后面不远处的车里等着。 看着眼前一对男女慢悠悠的向小区大门口走去,四十多岁的代驾大哥有些心烦。 “这特么都到家了,非让我停在小区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小年轻压马路,有本事你们别叫代驾,一路压回来啊!” 代驾大哥嘴上磨磨唧唧的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窝草,都已经十一点半了!就这一百来米,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想给前面压马路的车主打个电话催下,但是又怕对方给自己差评,算啦,忍了吧,反正他买单。 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位要姿色有姿色,要韵味有韵味的少妇会看上这位四十多岁,开丰田车的中年男人,看上他啥了呢?除了穿的衣服比较高档,人比较有气质外,其他的都一般。代驾大哥突然觉得这世界变了,变得让他无法理解了。 最郁闷的是,他在后面盯着看了半个多小时,前面的两人一直规规矩矩的,也没啥西洋景可看,无聊死了…… 第698章 这师徒俩……有点意思 “这蚊子也太多了吧,喷上花露水都不管用。”正在小区门口花坛边蹲坑的云乔伸手“啪”的一声,拍死了一只正趴在她小腿肚子上吸血的大花蚊子:“这无间道干的容易吗!都快赶上献血了。姐啊!你快点回来吧……” 正在她拼尽全力与蚊子作斗争,发誓不死不休之时,突然一抬头看到了小区门口拉着旅行箱进来的云梅。 云梅回头冲着小区外的方轶挥了挥手,一脸的甜蜜状。 云乔急忙掏出手机迅速连拍,然后看着照片中的两人,她很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一宿血没白献。完成狗仔队的工作后,她迅速向家中跑去,不跑不行啊,全身都是大包。 云梅拉着行李箱进门时,正看到周姨拿着一根芦荟在妹妹云乔的腿上不断的涂着。后者的腿上一片大红包,甚是吓人。 “你是这去哪夜游了?怎么弄了这么多包?”云梅眨着美目,吃惊的看着云乔的小腿、胳膊和脸蛋,心痛的不行。 “蚊子咬的,就为了买几个水果。”周姨一边给呲牙咧嘴的云乔涂着芦荟,一边说道:“忍着点,这芦荟有消炎的作用,纯天然,无副作用,一会儿就不痒了。” “我的天,被咬了这么多包,你是不是半夜去果园买水果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一猛子扎到蚊子老巢去,给蚊子老巢端了呢。”云梅围着云乔转了一圈,笑道。 云乔这个恨啊,可又不能说实情,忍了! 方轶坐在车里,心里美滋滋的,心中的冲动一阵一阵的,难以平息。这一顿饭再次拉近了他与云梅之间的关系,两人的称呼已经从云总和方律师,变成了小梅和老方了。眼看着就要开启小梅和老方的故事了。 虽然两人谈话聊天没有什么露骨的言语,但话里话外,两人已经确定了相互的关系,也愿意继续往下发展。相当于两人间的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开了一个小洞。 但是当坐在车内的方轶想起在家里为期末考试奋战的儿子时,他头脑又冷静了下来,他的顾虑就是儿子。他不知道儿子方安志是否会完全接受云梅,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眼下小志正在准备期末考试,不是方轶摊牌的时候,最好是让云梅跟小志接触一段时间后,再说。他是这么想的,其实云梅也是这么想的。 恋爱看似是两个人的事,其实是两个家庭的事,尤其是他们这种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的人。 方轶的父亲方有财对云梅印象很好,也曾鼓动方轶主动联系云梅。但是方轶要考虑儿子方安志的感受,而且小志正在叛逆期,如果他反应强烈,不仅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搞不好还会影响父子关系,真要闹的离家出走,事情可就大了。 第二天早上,云乔坐在工位上装订案卷,一脸的疲惫,脸上和手臂上仍然残留着昨天与大花蚊子搏斗的痕迹。 “云乔,你这脸和手是咋弄的?太恐怖了!简直就是毁容。”伍庆辉惊讶的看着她,说道。 “昨天晚上我碰到蚊子军团了……”云乔无精打采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蚊子军团?!你昨天晚上去干啥了?刨祖坟?这么遭蚊子恨!”伍庆辉眼神不断的从一个红包转移到另外一个红包,看的心惊胆战。 “你想知道?我可以联系下蚊子军团,跟你亲密磋商下。”云乔嘿嘿一笑。 伍大少急忙摇头:“师妹啊!磋商就算了,回头我给你弄点进口的驱蚊水吧,我怕下周再看到你,不认识。” “滚!赶紧找你的周老师补课去,再有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云乔瞪着大眼睛,佯装怒道。 此时,办公室内的方轶喝着茶水哈欠连天,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和云梅的事,有点失眠。 敲门声响起,宋律师走了进来。 “老宋,有事?”方轶抬头看向他,问道。 “嗯,我接了个案子,但是有些问题吃不准,你下午有时间吗?咱们探讨下。”宋律师问道。 宋律师对方轶的专业能力还是很佩服的,目前团队内刑事案子肯定是方轶更权威,所以在办刑事案子的过程中,遇到吃不准的事,团队的律师都愿意跑过来跟方轶聊聊,开阔下思路。 “没问题,你把案卷先给我看下,下午咱们聊。”方轶点头道。帮人就是帮自己,这是方轶对待同事的一贯态度。 “好嘞,我一会儿发您邮箱,过五分钟您看下哈。”宋律师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路过云乔的工位时,宋律师看到她一脸的包,顺嘴问道:“云乔,你这脸上咋弄的?” “加班,蚊子咬的。”云乔苦着脸回了一句。 宋律师边走边琢磨:这老方用人够狠的,加班加出一脸包,不对呀,所里开着冷风,还有驱蚊药,应该没有这么多蚊子啊!这师徒俩去哪加班了?一个哈气连天,一个被咬的满脸是包,有点意思。 南方,大别墅内,林婉宁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心里莫名的激动起来,看来梅梅是认真的,都开始约会了。 一组照片看到后面是大包小包,一片包,林婉宁眉头紧皱,这是什么? 林婉宁给云乔发微信:乔乔,后面的照片是什么?怎么一片包啊,是不是发错了?! 云乔回复:没发错,大妈,这是我为了拍照片,去小区大门口蹲坑,被蚊子咬的,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差点被咬毁容了。 林婉宁:辛苦了! 十秒钟后,云乔的微信收到了五千元。 林婉宁:大妈距离你太远,给你些钱,你自己买些营养品补补吧。 云乔:大妈,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您知道我在干活,没有别的意思。 她嘴上说不用,但是手指却飞快的点了下,收钱,生怕钱长腿跑了一般。 林婉宁见云乔收钱了,会心一笑,五千元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云乔的办事态度才重要,只要把活儿干好,撒个娇,邀个功,撒点钱不算啥。 云乔看着手机中新收的五千元,心情大好,之前的阴郁情绪一扫而光。 第699章 一时头脑发热 当太阳西斜之时,办公室内,团队里经常办刑事案子的宋辉律师和王勇律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案卷材料复印件,看向对面的方轶。 方轶泡了一壶茶水,给宋律师和王律师各倒了一杯,然后看向宋律师:“老宋,你说吧。” “方律师,王律师,我先结合会见情况,介绍下案情。”宋律师说完,拿起材料,将案发经过讲了一遍。 本案的被告人解全平时喜欢打麻将,下班后经常会去小区附近的棋牌室摸两把,当然打牌是带彩头的,有的时候一元两元,有的时候五块十块,也不知道解全是喜欢摸麻将的感觉,还是更喜欢赢钱的感觉,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一坐上牌桌他就会很兴奋,而且只玩麻将牌。 三个月前一个周末的下午,解全又去所住小区附近的棋牌室打牌,结果点背,连点炮,再炸胡,很快就输了五百多。 解全这人牌品不是太好,赢了欢声笑语,见谁都跟亲人似的;输了怼天怼地,骂骂咧咧,嘴里不干净。 五百多元转眼就没了,解全开始不断的抓头皮,挠的血都快出来了,急躁的不行,抓过桌上自己的烟盒,想抽根烟缓解下,但是烟没了,只剩下一个空盒。 解全跟狂躁症患者似的,看谁都不顺眼,转头看到了身旁正在观战的老熟人邓见。邓见和解全住在一个小区,是同事,两人认识有十来年了,平时关系不错。经常一起来棋牌室打牌。 “老邓,给我根烟。”解全一脸烦躁的伸出两根手指,向邓见要烟。 “你输的裤衩都快没了,还有脸要烟抽,抽个几把啊,赶紧打完这圈,让地方,滚蛋。”邓见见他牌打的臭,兜里的钱也快输光了,又骂骂咧咧的,就有些烦他。 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说话这么冲,今天周末他出来打牌前,在家刚喝了两杯白酒,此时酒劲还没过,一身的酒气,所以说话就有点不过大脑。 “你骂谁呢,‘几把’‘几把’的,我特么抽你,信不信?”解全正在狂躁之时,碰上了邓见这么个不开眼的,心里的小宇宙瞬间被点燃了。 “输了牌就得认,就许你骂骂咧咧的,还不许别人说话啦!”邓见回怼了一句,随即用手推了他一把:“不玩就起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特么敢动我,我去nm的……”解全急眼了,猛地起身冲着邓见就是一个大嘴巴,然后双手猛的推了一把后者的前胸。 邓见没想到他会真动手,猝不及防,被推的脚步不稳,连连后退。 律师本色 第324节 俗话说: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 解全急了眼,大嘴巴扇的邓见脑袋嗡嗡的,紧随其后的愤怒一推,劲头也不小,邓见在踉跄后退中“咣当”一声,后脑一下碰撞到了门框上。 邓见感到一阵眩晕,缓过来后,他也急眼了,指着解全骂道:“你特么真打啊!” 随后邓见抡拳就要跟解全干架,两人都是二十多岁,正在年轻气盛之时,这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两边都好不了,今天棋牌室就别想开了。 棋牌室内打牌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棋牌室老板见状急忙招呼众人将二人分开,同时老板一把抱住了邓见。对面的解全也被身旁的人抱住。 但是棋牌室老板身材瘦弱,又岁数大了,根本控制不住邓见,邓见被打了一个嘴巴,这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他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蹿,只挣扎了几下便挣脱开了老板的双手,向前扑去,但只走了两步,整个人突然跌倒在地。倒地后邓见想起来,但是扭动了几下身体后,便不动了。 这一下棋牌室安静了,解全也不挣扎了,傻傻的看着地上的邓见。棋牌室老板急忙掏出手机叫急救车,急救车来后,经过检查,医生确认邓见已经死亡。 后公安部门赶到现场,开始调查。 经法医鉴定,邓见后枕部头皮下血肿属钝器伤,系后枕部与钝性物体碰撞所致,血肿位置为受力部位。 邓见的死因是生前后枕部与钝性物体碰撞及撞后倒地导致脑挫伤、蛛网膜下腔出血所致。 听到医生说邓见死了,解全一下傻了眼,瘫坐在椅子上。警察来到现场后,解全主动投案,并如实交代了自己与邓见起纷争,他推搡邓见的经过。 解全被抓后,解全家属在宋律师的建议下与被害人邓见的家属达成了赔偿协议。 “我去看守所见了解全,解全称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打了被害人邓见一嘴巴,又推了他一下,没想伤害邓见,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构成犯罪。 我现在有点吃不准,本案被告人打了被害人一个嘴巴,又推了他一下,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是否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一般来说,被告人解全推搡的行为是不可能致命的,也不可能给被害人造成轻伤及以上伤害……”宋律师边说,边看向方轶和王律师。 “宋律师,你怎么看?说说你的想法。”方轶想了下,看向宋律师。 “我觉得被告人不构成犯罪,被害人的死亡是个意外。”宋律师说道。 “理由呢?”王律师转头看向他。 “从案情上看,案发当日被害人的饮酒,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推搡行为,被害人被被告人推搡后后脑撞到门框,以及后来的跌倒等,都是被害人死亡的原因,以上几个因素相结合共同导致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 法医鉴定书认定,被害人的死因是后枕部与钝性物体碰撞,及撞后倒地所导致的脑挫伤及珠网膜下腔出血所致,该死亡原因,即不能排除饮酒、倒地碰撞等与被告人的行为无直接关联的因素,也不能认定被告人的推搡行为及所导致的碰撞门框是被害人死亡的主要原因。 既然被害人的死亡存在其他合理的可能,那么就不能认定被告人的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要求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死亡结果负刑事责任没有客观依据,被告人的行为不应该构成犯罪。 所以我准备给被告人做无罪辩护,但是又有点不太确定。”宋律师皱着眉头,说道。 第700章 懵逼的宋律师 “方律师,您怎么看?”王勇看向方轶。 王勇这个人贼心眼比较多,之前他与方轶一起讨论过几个刑事案子,俩人的意见相同的时候极少,大部分时候是不一致的,甚至是针锋相对的。 其实这也正常,一般情况下,律师是需要根据自己掌握的专业知识独立思考案件中遇到的相关问题的,即便是与同行讨论案件也很少会全面接受别人的意见,除非别人能够拿出真凭实证证明他错了,否则绝对不会人云亦云的(这也许就是文科和理科的区别,正所谓:文无第一)。 合则处,不合则分,反正都是各干各的,诉讼律师之间不像非诉团队成员之间联系那么紧密。 这次讨论案子,王勇怕说出自己对案件的看法后,被方轶借鉴,为他人做嫁衣。所以留了个心眼,让方轶先说他的观点。 宋律师把他请过来一起讨论案件,也是想听听多方的不同意见,他觉得王律师有时候说的点也是很有道理的。其实更多时候,他是把王律师的观点当反方观点用,检测自己一方辩护方案的漏洞。 “我认为,被告人解全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待方轶说完,王勇便猴急的打断了方轶的话:“方律师,我的意见与你不同,与宋律师的也不同。我认为,解全的行为不构成故意伤害罪,应该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哦?王律师,你说说你的理由?”宋律师一脸懵逼的看向王勇。 得!这回好了,三个人三个意见,一开始宋辉还琢磨着,三个人怎么也得有两个人的观点相同或者相似吧,结果王勇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懵逼了。 虽然之前宋律师对这案子有些吃不准,但心里还是有方向的,现在多了两个人给他参谋,却越参谋方向越乱了,老宋同志彻底晕菜了。 这也是为什么诉讼律师都喜欢单打独斗的原因,因为律师多了不一定真管用,可能参与的律师越多越乱。不管是在刑事案件的辩护方案上,还是在民事案件的诉讼方案上,如果参与办案的律师意见不一致,不仅是主办律师的灾难,也是当事人的灾难。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理由很简单: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的规定,犯前款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依据上述规定,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追究刑事责任的前提条件必须是‘犯前款罪’,即具有故意伤害行为且使被害人的损伤达到轻伤以上,才能构成故意伤害罪。 本案中,被告人解全打被害人嘴巴及推搡被害人,并不能直接给被害人造成轻伤以上的伤害,因此也就不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犯前款罪’的要求,不能以故意伤害致死追究其刑事责任。 本案中,被告人解全与被害人系同事关系,平时关系比较好,无仇无怨,事发当天二人在常去的棋牌室,在打麻将过程中,因为拌了两句嘴,进而出现了打嘴巴,推搡的情况。 被告人对被害人推搡时,在主观上不可能希望或者放任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其主观上对被害人的死亡结果的发生应该是一种过失的心理态度。 也就是说,被告人应当预见到其行为可能会造成被害人死亡,但因疏忽大意没有预见到,且在客观上被告人的推搡行为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出现,被告人的行为符合过失致人死亡罪的构成要件,所以应按过失致人死亡罪定罪量刑。”王勇自信满满的看向宋辉和方轶,想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同意或者赞许。 但是他失望了,宋律师眼神中的迷茫更加的深了,整个人像个哲学家一般,坐在沙发上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索着。 再看方轶,从他表情上看,似乎并不同意王勇的意见,但是尊重他的想法。 “方律师,刚才你说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能不能详细说下理由?”宋律师抬起头看向方轶,想听听他的解释。 “嗯,我说几点我对本案的理解,仅供参考哈。 第一,本案中,被告人解全扇了被害人一个嘴巴,然后又推搡被害人,其行为属于故意伤害行为。 根据《刑法》的规定,对没有产生轻伤以上后果的一般殴打行为,是不能以故意伤害罪论处的。我说的没有问题吧?”方轶说完,看向宋、王二人。 二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方轶所说正是判断行为人是否构成故意伤害罪的标准。 “那么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行为人殴打被害人,但是并未给被害人造成轻伤以上的后果,那么行为人的行为是不是就不属于故意伤害罪所要求的故意伤害行为呢? 我觉得不是的。 故意伤害罪是结果犯,只有产生轻伤以上的后果才负刑事责任,且被害人伤的越重,被告人承担的刑事责任就越大。 在一般的殴打过程中,拳打,脚踢,推搡是最常见的攻击手段,如打击力量不大、打击的不是要害部位,且行为人对其行为有一定的节制,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直接导致被害人轻伤以上的后果的,被害人是不需承担刑事责任的,但这并不是说一般的殴打行为的性质就不是故意伤害行为。 比如日常生活中,因为琐事发生争吵,双方撕打等,绝大部分情况行为人都不会给被害人造成轻伤及以上的后果,也不会被判刑,即一般的殴打行为仍然是故意伤害的行为,只不过伤害的结果未达到法定的程度而无需负刑事责任而已。 但是如果一般的殴打行为,在特定的条件下,导致被害人产生轻伤以上的后果,对此,行为人仍应承担故意伤害罪的刑事责任。比如殴打他人,致被害人跌下台阶或者从高处摔下,从而导致被害人出现重伤或者死亡后果,又比如殴打特异体质的人引发重伤、死亡后果等。 在上述情况下,除非被害人的轻伤以上后果纯属意外事件所引起或者可以明显排除殴打行为与被害人轻伤以上后果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否则被告人还是应承担刑事责任的。”方轶接着说道。 第701章 他这人就这脾气 “可是据我了解,在司法实践中,一般的推搡行为由于不具有明显的伤害故意,是不能被视为刑法中的殴打行为或伤害行为的,即使该行为意外致人重伤、死亡,也不能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刑事责任。”宋律师突然接过了话茬。 他正是基于上述理解,才准备给被告人做无罪辩护的。 “嗯,宋律师说的没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但是在本案中,被告人解全的推搡行为与一般的推搡行为不同。 第一,被告人解全与被害人发生争执后,被告人先是给了被害人一个嘴巴,紧跟着对被害人进行推搡,这是一套连贯的攻击动作。 在此过程中,被告人解全在主观上一直持有伤害的故意,而且推搡的力度非常大,否则不足以导致被害人身体失控,头后部与门框发生碰撞。 第二,一般性的殴打,在特定的情况下,同样可以致人重伤或者死亡。本案被告人的推搡行为,力度极大,并在客观上,造成了被害人身体失控,头后枕部与门框碰撞的事实,进而倒地形成脑挫伤、珠网膜下腔出血,发生死亡。 所以,我认为,被告人解全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行为。”方轶解释道。 “那《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犯前款罪’怎么理解?”王勇不服气的问道。 “我理解,《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犯前款罪’,指的是被告人存在故意伤害的行为,也就是说,只要是被告人存在伤害的故意和行为就满足该条件,不宜机械地理解为要求故意伤害行为必须造成被害人轻伤以上的损伤程度。 究其原因在于,故意伤害直接致人重伤或死亡的,往往并不存在先有一个轻伤害的犯罪前提。同时,在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案件中,对已经死亡的被害人一般是无法也不可能再去评判最初(被害人死亡前)的伤害程度是否达到轻伤以上的程度。”方轶解释道。 “按照你的说法,本案被告人的推搡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王勇露出不太信服的眼神。 “是的,我认为两者间是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的。 本案中,被告人对被害人的推搡,一般来说是不会产生被害人死亡的结果的,但被告人的推搡行为却直接导致了被害人头部与门框碰撞,及撞后倒地,这两个原因的介入又引起了被害人死亡的结果,被告人的推打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表现为偶然因果关系。 当然,这种偶然发生的结果可以作为量刑情节,提请法院予以考虑。 所以我认为,不能简单机械的把被告人的推搡行为与被害人后脑碰撞门框及撞后倒地死亡的后果割裂,分开来看,这种看法是对刑法因果关系的曲解。”方轶说道。 他知道王勇对他的观点不太信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律师的经验、阅历及知识储备会影响其对案件的判断。一个人的想法一旦形成,很难改变。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被告人在案发当时存在伤害的故意,同时对被害人的死亡又存在一定的过失,那么法院会不会认为被告人不构成故意伤害罪,而是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宋律师看向二人。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方轶率先表态道。 “嗯,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王勇难得与方轶意见一致。 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勇并不是针对方轶,仅仅是就事论事,他这人就这脾气。 “为什么?”宋律师问道。 “本案中,被告人和被害人平时关系很好,又是同事。因在棋牌室打牌一事发生争吵,情急之下被告人打了被害人一嘴巴,并对被害人进行了推搡。 由此可知,被告人在实施推搡行为时是不可能希望或放任被害人死亡的结果出现的,因为双方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被告人在推搡被害人时明显具有伤害的故意,但对因此导致被害人头撞门框,进而跌倒死亡却是过失。 在本案中,虽然故意伤害的罪过所引起的危害结果轻于过失罪过所引起的危害结果,但从整个案件的犯罪构成来看,故意罪过是主要的,过失罪过是次要的。所以我认为,只能根据故意罪过确定本案被告人为故意伤害罪定罪量刑。”方轶想了下,说道。 虽然宋律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驳斥方轶的观点,王律师也不能被方轶的观点说服,但是这并不影响三人间对案件的探讨。三人只是就事论事,即便是比较鸡贼的王勇,他也只是想在专业上与方轶一较高下。他也许会嫉妒方轶,但却从没有恨过方轶。 没有暗地里使绊子的同事,这是方轶的幸运,也是万可法团队的幸运。 此时,宋律师已经有了主意,虽然他一直想给被告人做无罪辩护,但是方轶和王勇的意见提醒了他,无罪辩护可能真的很难被法院采纳。 所以宋律师准备退而求其次,将方轶和王勇的观点中对被告人有利的部分拿出来,为被告人做罪轻辩护。 至于三人刚才发表的观点,哪一种会被法院采纳,恐怕只能看最后的刑事判决书了。 一个月后,法院对被告人解全的案子进行了宣判。 经审理后,法院认为,被告人解全故意推搡被害人致其后脑部碰撞木门边后倒地形成脑挫伤、蛛网膜下腔出血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 被告人在对被害人做出打嘴巴、推搡的行为之前虽确实没有预见到其行为会导致被害人碰撞门边倒地死亡的严重后果,但被告人的推搡行为仍是在其意志支配下所故意实施,是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行为,且被害人死亡的后果与被告人的行为之间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被告人主观上有伤害他人身体的故意以及致人死亡的过失,符合故意伤害(致死)罪的构成要件,应以故意伤害(致死)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犯罪后自首,并积极赔偿死者家属的经济损失,可对其减轻处罚。法院最后判决:被告人解全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一审宣判后,在法定期间内,被告人解全未提出上诉,检察院也未提出抗诉,随后刑事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 律师本色 第325节 第702章 阴谋的味道 判决下来后,宋律师将判决书复印件给了方轶和王勇。王勇看后,心中暗叹:既生瑜何生亮。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所以才会感觉“摔”的很痛。当然这都是后话。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看向对面的马义。 “老板,您真的决定了?”马义搓着手,心里有些兴奋的问道。 “你也在团队内待了有些年头了,让你组建自己的小团队,并不是纯粹为了你个人,这里面我也考虑到了整个团队的利益。”万可法笑呵呵的说道。 “嗯,没问题。只要我把队伍拉起来,肯定为团队创造更多的创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下,您都给我什么条件?团队人数定多少?”马义双眼放光的看向对面的胖老头。 “我给你三个律师,外加一个助理的名额,助理的费用由团队帮你承担,但是律师的费用你得自己想办法。 另外,你们小团队的收入与团队二八分,只需要向团队交百分之二十。但是你要带着你的团队,很砸专业方向,把名声打响。我会把相关方向的资源向你倾斜。”万可法说道。 “二八分?!能不能再稍微给一丢丢的优惠,在提成比例上?”马义嘿嘿笑着看向胖老头。 “一丢丢?我把你丢出去!别不知足,之前是三七开,现在调成二八开,扣除上交律所的百分之十五,我手里实际上也就剩百分之五,我还要帮你养律师助理呢。”万可法瞪着眼睛道。 “那不是还剩一点吗?我要是每年创收五百万,您能落二十五万,一个助理的工资,加上社保,一年才多少钱。我知道您不是扣扣索索的人,您看……”马义坐在沙发上,软磨硬泡,想多拿点福利。 “你少忽悠我,我干脆把裤衩子脱给你,你拿去当钱得了!”万可法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那裤衩子太肥,别人也不要啊!”马义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万可法被气乐了,伸手拍了下马义的头:“你小子别不知足,一共就五个点,我不得收点管理费啊。 这样吧,如果你能创收过千万,我在年底的时候会适当的给你返回一部分,如果你亏了,我那百分之五不要了,你只承担律所的百分之十五提点就行。这回行了吧?”万可法一脸无奈的看向马义。 “没问题。老板,这几条能写在协议里不?”马义龇着牙嘿嘿笑道。 “写协议里?我给你写个大字报,贴你办公室墙上你看如何,马律师!”万可法磨着牙说道。 “您看您,我就是提个建议,咋还要咬人啊,您放心,您的人品我信得过。就这么定了。”马义说完,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办公室。 万可法看着马义的背影,眼神慢慢的复杂起来:“希望你能迅速的成长起来,抵挡住暴风骤雨,虽然这很难……” 马义走后,万可法拿起手机拨通了方轶的电话,将他叫了过来。 五分钟后,方轶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老万,啥事?”方轶坐在胖老头对面,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此时的方轶正穿着救生衣在爱河之中沉浮,享受着河水的激荡,根本没有觉察到风暴即将来临,以及律所内部微妙的变化。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万可法一脸严肃的问道。 “是年底创收八百万的事吧,记得,我正在想办法。”方轶略一沉吟说道。 “你可以提前动一动了……”万可法突然说道,并将之前他给马义的条件说了一遍。 “那律所……”方轶有些发懵,不是说要升至二级合伙人后,才开始组建自己的小团队吗,现在就开始,他感觉有点早,自己还没准备好。 “你不用管升二级合伙人的事,先把团队拉起来,如果一下组建三人团队有困难,你可以先试着找一两个律师,把团队搭起来。 律所这边二级合伙人的待遇你现在肯定是享受不了,但是我会给你一些资源,至少让你不至于为律师的工资发愁。 马义那边已经准备动了,他的团队相对来说好组建,这两年他的创收大家都看得到,团队里有不少律师想跟他一起干。 对于你来说可能有点突然,团队内部的利益分配,你可以自己掌握,但是一定不要为了凑人数,搞松散合作,那样的话不利于团队的稳定和发展。也无法创立品牌。”万可法语重心长的说道。 方轶看着万可法,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为什么胖老头会这么急着让他组建团队?这么做对胖老头没有什么好处啊,反而会因为提成比例的减少,导致老板收入的减少。 难道……,方轶心中咯噔一下,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会让律师助理在咱们团队内部公布你和马义组建小团队的事,给你们做个内部招聘广告。团队里的人都比较熟,磨合起来更快,当然如果你有合适的外部人选也可以拉进你团队里。 云乔是你徒弟,她会作为助理进入你的团队。”万可法说道。 “好。我准备下。”方轶点头。 方轶离开后,黄援朝被叫进了主任办公室。 “老板,你真准备这么做?”黄援朝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万可法。 “嗯,昨天晚上伍老大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我在会所见的他,我们聊了很久,你猜伍老大跟我说什么?”万可法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吹着茶水上漂浮的零星茶叶,问道。 “说了什么?”黄援朝一怔:“难道伍老大要换法顾团队?” 万可法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他跟我几十年的交情了,换法顾团队肯定是不会的。 他告诉我,最近集团法务部的总经理,跟另外一家律所的团队走动有点频繁,而且那位总经理经常有意无意的在会议上给咱们上眼药。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伍老大这意思是有人要撬行?”黄援朝皱起了眉头。 “是,我找人打听过,跟法务部总经理接触的那个律师团队有可能要跳槽。”万可法放下茶杯说道。 “跳槽?往哪跳?”黄援朝问道。 “往咱们所。”万可法指了指脚下。 第703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特么是有预谋的抢客户啊! 让外面想要跳过来的律师团队抢咱们的客户,让咱们以为是同行之间的正当竞争,然后他们再把这个团队挖过来,正大光明的对内宣称维护律所的利益。 这特么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啊!这事做的也太龌龊了吧。”片刻后,黄援朝瞪着眼睛,怒道。 “现在咱们在明处,对面的人在暗处,恐怕咱们团队的大客户信息,他们早就都掌握了,估计咱们的其他客户也有同样的情况。”万可法淡淡的说道。 “那他们图什么啊?这不是内斗吗,对律所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啊?”黄援朝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去年我跟你说的事啦?”万可法看了一眼老黄。 黄援朝在万可法的团队待了有十几年了,团队里的律师来了走,走了又来,但是黄援朝如定海神针一般,一直没动,可见他与老板的关系不一般。万可法了解黄援朝,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粪一般,反之亦然。 所以,律所里的很多事,方轶和马义不知道,团队内的其他律师也不知道,但是黄援朝却知道。 “他们想让资本进来,而谈判的筹码就是大客户资源,但是您不同意资本向律所投资,如果对方想强行引入资金,势必遭到您的强烈反对,甚至有可能分道扬镳。 您手里掌握的大客户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如果您撤了,把大客户都带走了,在资本进入的事上,他们在谈判上的话语权一定会变弱,所以他们要想办法留住您的大客户…… 这一招真是绝了!即削弱了咱们团队对律所创收的影响,又拉住了大客户。这么搞下去咱们手中的筹码会越来越少,即便咱们再反对资本进入,人家照做不误。 总之,不管律所里有没有咱们这支团队,大客户没有变化,创收也不会少,这正好符合资本方的要求。”黄援朝眼睛越瞪越大:“难道他们想在年底启动引资?” 万可法点了点头:“去年在一级合伙人会议上,有人提出来引入资本的事,试探律所合伙人的态度。 所里一共五个一级合伙人,当时我和杜主任都表示拒绝,华主任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也没支持,剩下的两个合伙人都同意引资。所以最后这个事被搁置了。”万可法说道。 “现在看来,华主任已经被说服了,他们之间很可能有利益交易,就不知道杜主任……”黄援朝说着看向万可法。 “老杜被说服的可能性不大,她对资本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她家的企业就是被资本抽血给搞死的。 但是五个一级合伙人,三个都同意了,这事恐怕已经定下了。”万可法说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立刻动手,召开临时一级合伙人会议,把引资的事定下来?就不怕夜长梦多?”黄援朝一脸疑惑的问道。 “有可能二级合伙人和客户资源,他们还没有完全搞定。之前律所的利益分配早就定下了,不是那么好改的。 如今突然引入资本,如果不把二级合伙人的利益安排明白,很可能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会一分为二,或者为三,丢了客户,伤了元气。这是对方不愿意看到的,也是资本不能接受的。”万可法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不断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说道。 “所以我们还有时间!”黄援朝眼珠转了转。 “嗯,至少近一两个月对方不会动。有可能会到年底,对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说服二级合伙人和三级合伙人,争取更多合伙人的支持。 同时也会对客户下手,尽可能多的拉拢客户,不仅咱们的客户,只要反对引资的合伙人手里的资源,他们都会动,以便增加手里的筹码。 到时候即便我真提出来退出,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万可法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华主任跟您和杜主任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嘛?为什么就突然调转方向了呢?”黄援朝十分费解。 “这还不好理解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私人关系再好,也不能挡着别人赚钱,否则就是仇人。”万可法瞥了一眼黄援朝,然后无奈的说道。 “嗯,再好的关系也挡不住利益,人与人之间、家与家之间、国与国之间……都特么一样。”黄援朝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说道。 “老黄,这事合伙人出面干太敏感,你在团队内不是合伙人,平时无欲无求的,不引人注意,属于散仙一位。我想来想去,这事只有你去办最合适。”万可法看着他说道。 “您放心,话您都说了,路也打通了,剩下的事我来办,绝对给您办的妥妥的。”黄援朝目光坚定的说道。 “嗯,老黄,如果我把团队拉出去单干,你会支持吗?”万可法点头道。 “咱们都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你干就是了,我全力支持。以咱们团队的底子,到哪不吃饭啊!”黄援朝挺直了腰板,拍着胸脯道。 …… 次日下午,方轶正在筹划着怎么组建团队,周颖笑嘻嘻的敲门走了进来。 “方律师,你要单飞啊!”周颖坐在办公桌前,瞪大了眼睛,略感惊讶的看着方轶。 “单飞?谁说的?”方轶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这话说的,咱们团队的内部群里都已经发布招聘广告了,说您要招三名律师,组建团队。是不是真的?”周颖很有一副刨根问底儿,不得到答案死不休的劲头。 “不算是单飞,属于在老板的扶持下组建团队,招聘是真的。”方轶靠在椅子上,笑呵呵的说道:“你不会是有想法吧?” 周颖突然“啪”的一拍巴掌,把方轶吓了一跳,那副表情一看就知道被说到了心坎里。 “方律师,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您当助理,工资一个月一万就行,外加办案提点,咋样?”周颖眉开眼笑的看着方轶。 “这……我这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神。”方轶向后靠了靠,咧嘴道。 第704章 独立门户,自成一派 “别啊!我能坐地起价,您就能就地还价,咱不得有商有量嘛。”周颖不死心的劝道。 “那什么……咱还是聊聊去月球开发房地产的事吧。”方轶咂么咂么嘴,说道。 “那好吧,我退一步……,工资五千元,办案提成您总得给点吧。”周颖憋着嘴看向方轶。 “这样吧,你是第一个来我团队当大头兵的,律师助理就算了,给你一个律师的名额,咋样。工资待遇再议。”方轶想了想说道。 “当大头兵我没意见,为啥待遇要再议啊!不给钱啊!”周颖懵了。 “怎么可能!再议的意思就是我还没想好怎么给钱。律师助理的工资好说,但是律师的薪资我不得好好考虑下嘛?给多了,你们高兴,我难受;给少了,你们难受,我也难受。”方轶辩解道。 律师本色 第326节 “不是……工资给少了,我们难受,这我能理解,你当老板的难受什么啊?”周颖越来越看不懂方轶了。 “万一你们没有积极性,不干活,天天等着我发钱怎么办。我不难受啊!”方轶咧嘴笑道。 “得!屁股决定脑袋,这话是真对……”周颖无语了。 “行啦,我跟你说实话吧,之前我跟老板商量的是等年底再组建团队,但是昨天老板找到我,让我现在就组建团队。我啥都没想好,你说我咋答复你。 总不能给你画一个地球那么大的饼,天天给你们洗脑吧!我又不是托尼老师。”方轶苦笑道。 “方律师,你这人就是太实在了。那现如今哪个老板不忽悠人,当年马老大跑京城串了二十多家公司,结果人家都说他是骗子。最后人家不是也成事了吗。 你要善于做思想工作,不做思想工作谁跟着您干啊。就比如说我吧,诉求很简单,只要是多给点钱,绝对是您忠实的粉丝。上刀山,下火海,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带眨眼的。”周颖眼珠转了转说道。 “你快拉倒吧!刀架脖子上你能不眨眼,跟你黄师父学的,嘴皮子越来越溜了。”方轶斜了她一眼。 “看您说的,那刀架脖子上都吓傻了,当然不眨眼了……,我这是打个比方。意思是……”周颖想要继续解释。 “行!打住!咱们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不能搞道德绑架哈,也不用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那一套词。 真有一天你觉得别的团队赚钱多,想跳槽,跟我说一声,我绝对不拦着。”方轶摆了摆手说道。 “那我工资?”周颖笑嘻嘻的追问道。 “让我这两天好好想想,下周一一定给你答复。”方轶认真道。 周颖答应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见周颖出来后,云乔快步走进了方轶办公室。 “师父,咱们是要独立门户,自成一派了吗?”云乔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 “啊?谁跟你说的?”方轶一脸懵逼的看向她。 “现在外面都这么说,群里都发招聘广告了。”云乔认真的说道。 “哦,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要不要自立一派?”方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要啊!当然了主要还是以您的意见为准,然后咱们再起个霸气一点的团队名字……”云乔开始天马行空的展望未来。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了几个特别霸气的名字,你看团队的名字叫:我欲封天、打更人,或者悍刀行,你觉得怎么样?赘婿我觉得差点意思,不符合咱们团队的风格。”方轶故作认真的看向她。 云乔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此时就算她再傻也听的出来,方轶这是在调侃她。 “师父,我错了。”云乔一副受气的样子,站的规规矩矩,低头认错。 “行啦,没事少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小说,你是能学会修仙还是能学成穿墙术啊。”方轶训斥道。 “师父,我没看打打杀杀的小说,那都是伍师兄用我电脑看的,他说我的工位距离您办公室远些,安全。我看的是宫斗……”云乔嘿嘿笑着辩解道。 “宫斗?!你还想当娘娘是咋滴?大清国都灭亡多少年了,别想那事了哈。 有空多看看专业书籍,搜搜最新的案例,先把业务能力提上来,解决了温饱问题,再提高生活质量,这才是正途。 一天到晚的想着宫斗,看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干嘛。天天把自己当娘娘,有人给你发工资是咋滴,群演啊!”方轶被气的直乐,语重心长的劝道。 云乔是云梅的妹妹,既然人家把妹妹安排在自己身边,方轶觉得自己怎么也得对得住云梅,好好培养下云乔。 “好,师父所言极是,小徒定当奋发图强,为团队之崛起而努力钻研业务。”云乔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嘿嘿一笑:“师父,您这团队成立了,我能干点啥?” “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律师助理。你先跟着我办案子,其他的不要想。”方轶微笑道。 “好嘞。以后就跟着师父混了。我忙去了哈,有事您叫我。”云乔说完,屁颠屁颠的向办公室外走去。 自从得知师父与姐姐关系不一般后,云乔偶尔也会跟方轶开开玩笑,在她看来早晚是一家人,关系一定要融洽,总绷着脸公事公办,多难受啊。 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五好女青年,所以方轶也没说什么,反而会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敲打她,搞得她一点辙都没有。 现在的云乔只能期盼师父和姐姐早点夫妻双双把家还,自己也好向姐姐告状,收拾姐夫,为自己出气。 就在方轶踌躇满志的设置团队成员工资待遇之时,团队内的律师私下里开了锅,律师们的小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宋律师,你要不要找老板谈谈?”王勇吃完午饭回来,站在楼下的树阴下的花坛旁,看向宋辉,低声问道。 “谈什么?”宋律师吸着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 “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马义和方轶都单独成立团队了,你不心动?”王勇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 第705章 平衡点 “这事……不是我不想,是实力不允许。我每年才创收五六十万!没钱途,谁跟我干啊!算了吧,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等以后把渠道打通了,起飞了再说吧。”宋律师很有自知之明的回了一句。 “哎!真不知道方律师为啥运气那么好,读到法学博士出来做律师的,咱们所里也有几号,但是混的都不咋地,归根到底还是案源不稳定。 要我说,肯定是方律师家的祖坟上冒过青烟,或者长着灵芝草,要不他运气怎么能那么好。 以后咱们哥俩绑一起干得了,这一个人单打独斗太费力,还是两个人灵活些。”王勇深吸一口香烟,吐出烟雾后,说道。 宋律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法律援助组内,王德友看着微信群里方轶团队的招聘信息,感觉自己与方轶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想当年自己与方轶因为老东家改革,跟着团队一同跳槽,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自己选择了比较稳定的法顾团队,谢友和选择了谈案组,而方轶选择了自食其力的诉讼部。 几年过去,谢友和混的晕晕乎乎,王德友为了多赚俩钱调来了法律援助团队,继续为了糊口而奋斗。而方轶已经成了合伙人,每年创收上百万。 现如今方轶要拉团队了,在招律师,他有心跑去跟着方轶混,但是心里又很纠结,即便他为了赚钱能放下面子,人家方轶会收他吗? 方轶拉团队主打业务肯定是刑事业务,而这些年他王德友只要能攒钱啥业务都做,样样做但是又样样稀松。 想来想去,最终王德友觉得还得靠自己。 …… 夜晚,当路灯点亮之时,方轶坐在一家私房菜的包间内,他的对面坐着云梅。自从上次两人单独约饭后,信息往来不断,感情的温度恰如六七月的天气越来越热。 今天方轶坐在办公室内想了一天的律师福利待遇,但是不管如何设置都感觉不合适。 快下班时,他突然想起了云梅,觉得她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些有效的建议,便拨通了云梅的电话。恰巧云梅刚忙完茶协的事,在茶庄内无事,两人便约在私房菜馆见面。 “从一见面我就看你愁眉不展的,怎么啦?”云梅停下筷子,有些心疼的看向他。 “哎!别提了,老万突然让我组建团队……”方轶将最近所里发生的事对云梅说了一遍:“办案子我不发怵,但是让我拉团队搞管理……,说实话我有点蒙登转向,员工待遇的问题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嗯,我对你们律师行业不是太了解,你这个团队等于是在万主任的大团队内部组建一个自己的小团队,是这样吧?”云梅美目转动,片刻后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方轶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既然是在万主任的大团队内部设置小团队,我觉得你给团队成员的待遇最好不要超过万主任团队内部工薪律师的待遇太多。”云梅说道。 “为什么?”方轶好奇的问道。 “你想啊,万主任设立团队至今时间肯定不短了,他给的待遇能够留住人,那你又何必把自己的成本抬的太高? 另外,如果你把小团队内的律师待遇抬的太高,大团队内的其他律师和管理层会怎么想,时间长了即便万主任不说,主任助理和其他律师也会看你不顺眼。人心是复杂的,也是善变的。 如果你不依靠大团队的资源,跳出来单干,你怎么折腾都行。但是现在你刚起步,还不能离开大团队的支持,所以你要想与大团队配合顺畅,最好还是在待遇上考虑好。”云梅建议道。 “如果我完全复制现有的福利待遇模式,是否可取?”方轶想了想问道。 “不行,你要想让团队内部有活力,有自我驱动力和凝聚力,就需要有一些不同于其他团队的地方,让团队成员有归属感。 光靠画大饼肯定不行,一定要给团队成员一个上升空间,另外也要让大家劳有所得。你是准备设置死工资,还是底薪加提成?”云梅看着方轶问道。 “死工资有经验的律师肯定不能接受,我也不想这么做,成本会很高。还是底薪加提成更好些,大家也会更主动。”方轶毫不犹豫的说道。 “既然这样,基本工资可以跟现在大团队内部的工薪律师持平,提成可以略微高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设置额外奖励作为补充。 比如你现在的业绩压力是八百万,如果大家忙了一年整个小团队的创收在八百万以内,那只有底薪和提成;如果创收超过八百万元,超出部分你可以拿出一定比例的收入,给大家均分,或者按照每位律师的提成高低,按比例分配。 分配方式一定要简单,可量化,让团队成员一看就明白,千万不要耍小心思,搞文字游戏设置陷阱,那样的话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钱聚人散,钱散人聚,这是两个极端,你要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找平衡点。想要团队发展壮大,就得舍得!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经商的一点经验。”云梅微笑道。 “舍得!舍得!这两个字好写,但是要想办到不易啊!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方轶点头道。 “剩下就是你这个带头人的事了,要想团队有发展,你必须先生存下来,让大家跟着你干觉得有奔头。”云梅笑盈盈的用公用筷给方轶夹了一块排骨:“瞧你这一脑门子官司,吃点补充下能量。” 方轶一笑,感觉内心里一阵温暖,身边有了云梅这么个出谋划策的人,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吃完云梅夹的排骨后,方轶问道:“你在京城的新店面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开始装修了。装修完后,会晾上一段时间,正好我可以趁这段时间把新员工调到这边来,学习下。”云梅微笑道。 次日一早,方轶让云乔将周颖找了过来。 “我昨天晚上初步设置了一个团队成员的工资待遇方案,你先看看,帮我提提建议。”方轶将方案递给了周颖。 第706章 忽悠!组团忽悠! 周颖这次没有嬉皮笑脸,接过方案后,看了一遍:“基本工资五千,跟现在我们法律援助组的工资水平差不多。我听说其他团队有给一万的,但是基本上提成都比较少,有的根本就没有提成。 您这边的提成给的比较高,如果业务量大,或者收费比较高的话,还是挺合适的,反正拿死工资,就我来说肯定不干。 而且还有超出创收目标额度外的奖励,这个如果不熟悉团队的律师会觉得您是在画饼,但是如果咱这个团队真能平稳的运营一个年度,最后大家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超额完成目标的奖励,我觉对后期团队的发展壮大是有好处的。 总的来说,工资待遇简单明了,一眼就能看明白,律师能赚多少钱,敲两下计算器就能算出来,挺好的。”周颖给的意见很中肯。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主要是这第一脚必须踢出去,我现在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只要咱们真金白银的分到钱了,大家肯定会相信。”方轶点头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周颖说道。 “这样吧,前期你先过来,团队里有你、我和云乔,咱们先运营着,你看如何?”方轶笑呵呵的看向周颖。 “啊!那你的许诺能实现吗?”周颖一听团队里只有三人,立刻心虚了:“要不要我再帮您拉两个律师过来?我觉得吧,跳火坑还是多拉几个人的好。” “周姐,你是不是对我师父没有信心?”云乔将话茬接了过来:“你这么说话,以后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在一起吃鸡了?” “我去,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愉快的吃过鸡啊!都没人愿意跟你组队,你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周颖梗梗着脖子,回怼了一句。 “你还说,上次我没请你吃大盘鸡吗?就属你吃的多。”云乔不干了。 “大盘鸡啊!”周颖一怔,眼睛有些发直:“……不是,你说的是xj大盘鸡啊!” “那你以为呢?”云乔得理不饶人的看着周颖:“你就说能不能过来加入我师父的团队吧!” 周颖被僵住了! 方轶心里这个乐,没想到云乔这丫头嘴这么厉害。 律师本色 第327节 “行啦,我现在是招聘律师,不是拉壮丁。云乔你不要这么对周律师说话,周律师对我的能力不太相信,所以她有顾虑很正常。”方轶欲擒故纵的说道。 “不是……,方律师,我没怀疑过你的能力。我觉得人多点,不是热闹嘛。咱团队需要人气!”周颖冲着方轶,急赤白脸的辩解道。 “不用说那么多,你就说来不来吧!”云乔站在一旁插着手看向周颖。 “其实吧,小周,现在咱团队人是少了些,但是一旦咱们完成目标,你分的钱肯定会很多。”方轶目光坚定的看向周颖。 “对呀,俗话说的好: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分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云乔帮腔道。 周颖看着云乔的嘴脸,心道:你哪那么多俗话啊!人少好分钱,前提是你也得有钱分才成啊。再说了,这人也太特么少了,就我一个大头兵啊! “小周啊,当初是你第一个找的我,要加入我的团队,所以我一直没找别人……”方轶接着忽悠道。 “成,我来!谁叫我是您半个徒弟呢,万事开头难,我不帮您我帮谁啊!明天我就打申请,调到您的团队来。这总行了吧!”周颖是真没辙了。 方轶一个劲的下套忽悠,云乔在一旁帮腔,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周颖思考的时间。 周颖此时的大脑嗡嗡的,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传销组织,被洗脑了。 “别明天了,你是咱团队第一位律师,我特事特办,马上去找老板,现在就给你办调动手续。”方轶怕夜长梦多,一会儿吃完中午饭,周颖变卦了怎么办,所以他说完后,快速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周颖看着方轶的背影,欲哭无泪。 一阵凉风吹过,她清醒了不少,不对呀!不是说让我过来帮着参谋下律师工资待遇嘛,怎么三说两说把自己扔坑里了。哎,防不胜防啊! “云乔,你知道你师父今年的创收目标是多少吗?”周颖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咯咯发笑的云乔。 “啊!我想想哈,好像上次他说过……八百万,对,就是八百万。”云乔眨着眼,想了想说道。 听闻“八百万”这三个字后,周颖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不是……之前不是二百万吗?怎么一下成八百万了!” 周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无助、与悔恨,暗暗埋怨自己:没事在法律援助那边老老实实的待着多好啊,非要乱窜,该!活该! “我师父对自己要求高呗。”云乔嘻嘻笑道。 “那现在完成了多少了?”周颖不死心的问道。 她觉得方轶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把创收标准提高到八百万,自己作自己。 “好像上半年他一个人已经干了快四百万了。”云乔望着房顶的天花板,想了想说道:“你放心吧,我师父绝对有能力完成目标,你再努努力,超额完成目标问题不大。你要相信我师父。” 相信?!倒霉就倒霉在“相信”二字上了,要不是你跟你师父组团忽悠我,我能掉坑里?!周颖心里这叫一个委屈。 就这样,方轶连蒙带诈的,有了第一个团队成员。云乔也帮着未来姐夫拉来了第一个壮丁。 在云乔看来,帮未来姐夫就等于在帮自己姐姐,在帮自己,反正现在团队里三人,两个人是疑似亲戚,一个人是被蒙来的,方轶的三人小组正式成立。 刚才方轶去找万可法给周颖调动岗位的时候,胖老头告诉方轶,他已经跟谈案组打过招呼了,以后凡是奔着方轶来的当事人,全部由谢友和对接,然后直接转给方轶的团队,不用再在业务群里发布信息。 方轶明白,万可法这是在向他倾斜资源,在三人团队成立的第二天。谢友和便给他们转过来了一个小的刑事诉讼案件。 方轶看过案情后,将案子转给了周颖。就这样周颖拿到了她加入团队后的第一单,开始忙碌起来。 这人就怕闲着,一闲肯定事多,牢骚也多。周颖忙起来后,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案子上,整个人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 第707章 尊严vs银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谢友和转过来的刑事案子,方轶基本上都转给了周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周颖水平有限,简单的小案子可磨练她的专业能力,增加出庭经验;二是小案子客户不挑律师,只要方轶给周颖把关,问题都不大。 个别收费高的大客户,会指名道姓的要求方轶承办自己的案子,对于这类客户,方轶自然不能拒绝。 这一日,晚上方轶刚接了儿子回家,正准备吃饭,久未联系的彭华雁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律师,您方便吗?”电话中传出了彭华雁的声音。 “方便,彭总,您说。”方轶放下筷子,起身向书房走去。 而同桌吃饭的方有财和方安志,见方轶如此,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低头吃饭。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做律师的看似自由自在,二十四小时归自己安排,其实不然,大客户的电话有可能就在你将要睡着之时打来,一聊半个多小时,废话一箩筐,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是上帝,不能白花钱,需要个陪聊。 其实,律师对此时的客户电话是很抵触的,接电话耽误休息,毕竟律师也是人,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接电话,又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事,不能与客户维持很好的关系,影响收入。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律师是会接电话的,但是心里肯定有一万匹草拟马奔腾而过。 偶尔也会碰到些没底线的大客户,知道律师想通过关系拿业务,便会趁机卡油,半夜三更打电话,以谈业务为名,“约”律师去夜总会替自己买单。究竟谁对谁错,很难说,可能彼此都瞧不起对方,但表面上却称兄道弟。 律师知道跪舔拿业务是不可能有尊严的,但是很多时候不跪舔又没有业务,没有钱赚。还有很多律师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想跪舔,都不知道舔谁,可悲吧!现实如此。 左边是尊严,右边是白花花的银子,选哪一个?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也许很多人会选择后者,但是始终会有一小撮人坚定的选择前者,因为他们心中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总之,别看律师表面风光,其实背后都曾吃过,别人不曾吃过的苦,遭过,别人不曾遭过的罪。 生而为人,皆不容易! “彭总,您有什么事?”方轶关上书房的门后,问道。 “方律师,不好意思哈,耽误您几分钟。我公司下面的员工出了点事,您明天方便吗?我准备带员工家属过去,找您咨询下。”彭华雁问道。 “方便,我明天在律所,你过来吧。”方轶回应道。 “好,我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到。麻烦您了。”彭华雁客气道。 次日早上十点钟,方轶带着云乔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在彭华雁的身旁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长得身材苗条,皮肤白湛,略微有些姿色。此时她的双眼有些发红,一脸的焦急与忐忑。 “方律师,您好。”彭华雁见方轶进门起身打招呼,然后一指身旁的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外甥媳妇,她叫田彩英。” “您好彭总,您好田女士。”方轶打过招呼,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彭总,您昨天打电话说下面的员工出了点事,是什么事?” 昨天彭华雁打电话,说是下面的员工出了事,今天早上却带了外甥媳妇过来,这让方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彭华雁是什么意思。 “方律师,是这样。我们公司旗下有一家运输公司,平时负责工地的土方和拆迁渣土的运输,我外甥谈培才在车队里当队长,管着十台车。 据下面车队的人说,我外甥谈培才因为工作上的事,与一名司机发生了口角,差点没打起来。后来对方找了外面的人,在我外甥上下班的路上弄他。 但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外甥把截他的人给打成了重伤,再后来我外甥就被公安机关给抓了。 出事后,运输公司那边给我打了电话,我当时在外地看项目,听说这事后,急忙往回赶。 后来运输公司给彩英介绍了一位姓赵的律师,去看守所见了我外甥谈培才。赵律师回来后,说我外甥用刀把对方扎成了重伤,构成故意伤害罪,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咱们之前打过交道,我觉得您在刑事方面非常专业,所以我和田彩英商量了下,想把这案子委托给您,请您为我外甥辩护。”彭华雁说完,看向方轶。 “现在您外甥的案子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在检察院。我刚得到的通知。”田彩英回复道。 “检察院给谈培才定的罪名是什么,您知道吗?”方轶看向田彩英。 “我听赵律师说检察院那边定的罪名跟公安机关一致,都是故意伤害罪。”田彩英说道。 “彭总、田女士,目前我了解到的案件信息太少,没有案件的详细情况我无法做判断。所以目前我无法给您两位太多的意见……”方轶态度诚恳,认真的说道。 “嗯,这个我明白。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请您去看守所见下我外甥,问问情况,看看这案子能不能做无罪辩护。如果不能,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样。”彭华雁点头说道。 她之所以来找方轶,是因为之前她老公的案子就是方轶给办的,非常成功,所以在心底里彭华雁对方轶的专业能力是非常认可的。 如今自己的亲外甥出事,要聘请律师为其辩护,彭华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方轶,这种信任是通过案子积累起来的,不是看广告,听别人吹嘘得来的,所以非常牢固。 听说丈夫谈培才出事后,田彩英早已心乱如麻,没了主意。即便心不乱,她一个家庭主妇,也没有太多的主意,只会坐在家里抹眼泪。 之前田彩英委托的赵律师是运输公司的法律顾问,谈培才出事后,运输公司的总经理怕彭华雁责怪他,便积极的为她推荐了赵律师。 彭华雁从外地回来后,田彩英对她言听计从,所以才会跟着她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见方轶。 第708章 打急眼了! “既然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了,为了全面了解案情,除了去看守所会见谈培才外,我建议再去检察院调下案卷。”方轶想了下说道。 “可以。您看律师费需要多少钱?”彭华雁办事很干脆,既然已经决定将案子委托给方轶了,她就不会再跟方轶耍心眼。 “前期会见和阅卷,律师费一共两万元。后期如果需要委托我为谈培才出庭辩护,律师费咱们再谈。”方轶略一沉吟,说道。 “好,您准备手续吧,我刷卡。”彭华雁直接拍板定了下来,连看都没看田彩英。在她看来,外甥媳妇田彩英就是来签字,办委托的,其他的根本不用跟她废话。 云乔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去准备委托手续。方轶在会议室内陪着彭华雁边聊天边等着办委托手续。 次日早上,方轶二人去了县里的看守所,会见谈培才。后者是个瘦高个,身体看着有些单薄,留着寸头,浓眉大眼。他坐在方轶对面,看着很老实,眼神略微显得有些呆滞。 “谈培才,你把案发经过跟我说下。尽量说的详细一些。”方轶看向对面的谈培才,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的手,他打了我好几个嘴巴子,我迫不得已才还手的……”谈培才抬起头,看向方轶,眼神闪动。 谈培才在运输公司管着十台车,案发当日上午,他安排新来的司机覃雷明开夜班车去市内拉渣土,覃雷明找借口要干白班,可是白班的司机没有人愿意跟他换班。 为了排班的事,司机覃雷明与谈培才吵了起来,谈培才推了对方一把,对方气不顺,想要冲上去干架,却被旁边的同事拦住了。 后来覃雷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公司,在离开前嚷嚷着要找人弄谈培才。谈培才知道覃雷明是本地人,是托关系来车队的,在入职公司前在地面上是个小混混,认识的人比较杂。 谈培才听对方说要找人弄自己,心里有些突突,既然对方说了,不管怎样,自己也得做些防范,毕竟谁都不愿意挨揍。 后来谈培才找了一把弹簧刀放在了兜里,以防不测。 当天下午六点多,谈培才忙完公司的事后,揣上弹簧刀,骑着电动车下班回家。 此时,早已在公司大门外,不远处的小公园内等待多时的覃雷明指着骑着电的谈培才给身旁的卫润泉等三人看。 随后,卫润泉三人上了电动车,逆行,迎着谈培才骑了过去,将其堵在了路上。不待谈培才反应过来,卫润泉三人围了上来,将他硬拉到了旁边小公园的树林里。 进入树林后,卫润泉连续抽了谈培才三四个大嘴巴,打的他脑袋嗡嗡的。卫润泉边打边骂。谈培才从他的骂声中得知是覃雷明指使他们来的,心中异常气愤。卫润泉出手非常重,直接把谈培才打急眼了。 卫润泉三人觉得三对一,而且自己一方又有两人手里拿着钢管,对方比较瘦弱,便没把谈培才当回事。 但就在卫润泉准备再次抽打谈培才之时,后者突然掏出了弹簧刀,一刀刺入了卫润泉的左胸。 卫润泉被扎后捂着胸口向后退,靠在了一棵树上,很快鲜血从手指缝中流了出来。在一旁叼着香烟看热闹的两人,见状一惊,没想到对方会出手反抗,而且出手就见血。 谈培才借着对方三人惊讶之际,转身撒腿就跑。一旁反应过来的二人,一人打急救电话抢救卫润泉,另一人提着钢管冲着谈培才逃跑的方向猛追。 十多分钟后,县医院的急救车来到小公园,将卫润泉送去了医院急救。谈培才见后面的人拼了命的追赶自己,一头扎进了派出所,并报了警。 追赶之人见状,心中这个恨,对方逃进派出所,自己总不能拿着钢管冲进去打人吧,那不是屁股眼拔罐子,嘬屎(作死)吗。好在这位大哥智商在线,知道这事闹大了,急忙扔了钢管,向人多的地方跑去,随后直接跑路了。 县医院的医生一见是刀伤,直接报了警。结果跟着卫润泉去医院那位兄弟直接被警察按住了,带回去后,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警察立刻去了谈培才家,结果后者不在家,原来自打报警后,谈培才就一直躲在派出所,没出去。 律师本色 第328节 这下好了,协查通报一出,谈培才算是彻底不用出派出所了,直接被“特殊保护”起来。 经卫润泉指认,谈培才被公安分局的刑警抓获归案,公安机关认定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后经法医鉴定,卫润泉左胸部被刺后导致休克、心包填塞、心脏破裂,损伤程度为重伤。 “你回忆下,当时打你的那个人,他手里是空着的,还是拿着东西?”方轶问道。 “当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拿,另外两个人手里拿着一米来长的钢管。”谈培才想了想说道。 “你确定?”方轶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当时他搂着我的脖子,另外两个人扭着我的胳膊,我根本就反抗不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拉到旁边的小树林里。 然后他就抽我嘴巴,左右开工,抽的我鼻子直冒血。他手里要是拿着东西,也不可能左右开工的抽我嘴巴子。”谈培才确认道。 “你在公安机关和检察院也是这么说的?”方轶追问道。 “是的。就跟刚才说的一样。”谈培才点头。 “你认识打你那个人吗?”方轶接着问道。 “不认识。”谈培才摇摇头说道,然后他直勾勾的看向方轶问道:“方律师,是他先打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扎他。我会被判刑吗?” “根据你说的,目前来看,你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出手伤人,但是你把对方打成了重伤……有可能你会被判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但是应该不会重判。 你心里压力也不要太大,下午我会去检察院阅卷,等我看过案卷后,会再来见你,到时候会告诉你辩护方案。 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你爱人的吗?”方轶问道。 “麻烦您告诉我媳妇,我在里面挺好,没事。让她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谈培才眼神复杂的说道。 第709章 防卫过当 出了看守所后,方轶和云乔上了车,中午在县里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顿驴肉火烧。 “师父,对方三个人,还拿着钢管等凶器,为什么您刚才说谈培才可能构成防卫过当? 对方三个人打谈培才一个,结果谈培才被打急眼了,掏出刀扎伤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谈培才有没有可能构成特殊防卫。 毕竟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对方的行为应该算是行凶吧?”云乔啃着驴肉火烧,看向方轶,问道。 “谈培才确实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才掏刀扎人。但是被害人手里没有拿任何凶器,只是空手抽谈培才嘴巴。 虽然被害人构成对谈培才的故意伤害,但远达不到致人重伤或死亡的程度。所以谈培才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属防卫过当。”方轶解释道。 “但是对方三个人中,不是有两个人拿着钢管吗?钢管不算是凶器吗?”云乔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但是,实际上对谈培才进行殴打的只有被害人一人,另外两人并未动手,只是起到了威慑作用。 如果三人是奔着要谈培才命的目的去的,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可能第一轮谈培才就倒下了,不死也得重伤。”方轶说道。 “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云乔点了点头。 次日下午,彭华雁和田彩英再次走进律所会议室,来见方轶。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外甥谈培才很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不能做无罪辩护,只能做罪轻辩护?”在方轶分析完案情后,彭华雁看向方轶问道。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检察院认为您外甥谈培才与被害人之间属于互殴,您外甥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他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但是我认为,您外甥谈培才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只是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解释道。 “那这罪名不都一样吗?都是故意伤害罪。”田彩英的潜台词是,既然检察院和律师的意见都是构成故意伤害罪,那我请律师有什么用,这不白花钱吗? “方律师,您别误会,彩英的意思是说,检察院认定的故意伤害罪和您说的故意伤害罪,差别在哪?”彭华雁急忙把话往回拉了拉,以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彭华雁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商场老将,在待人接物上,绝对不是家庭主妇田彩英可以比拟的。 虽然方轶说的和检察院说的罪名一样,但是彭华雁却没有像田彩英那样不过大脑的去理解问题。她注意到检察院认定的是互殴,而方轶说的是防卫过当,这两种说法应该是有区别的,但是区别有多大她不太清楚,所以她想听听方轶的解释。 “没关系,田女士的心情我能理解。是这样,如果按照检察院的指控,双方是互殴,那么谈培才会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因为对方被扎成了重伤,很有可能判下来刑期会在五年以上。 如果法院采纳我的辩护意见,认定谈培才属于防卫过当,虽然仍然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应当减轻处罚。谈培才极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两者的区别在量刑上。”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不好意思哈,刚才是我没听明白。”听方轶解释完后,田彩英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妥,急忙往回找了找。 “没关系,这个案子稍微有点复杂。”方轶客气道。 很多时候律师不能因为当事人的一句气话就疯狂的回怼,就好比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再咬狗一口吧(关键是跟狗对咬,大概率人是咬不赢的),那样会让客户觉得律师很没有素质,也会得罪潜在客户。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跟当事人吵,直接回到问题本身,用案件事实、法律逻辑,和已有案例拍死对方,让对方服你,不敢再跟你呲牙。 如果拍不死、拍不倒怎么办,比如碰到混不吝的当事人,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受他的委托,以免陷入被动,案子办的一肚子气,搞不好最后还得退费。 “方律师,就按照您说的办吧,如果委托您出庭辩护,律师费多少钱?”彭华雁当场拍板道。 “一审律师费十万元。如果有二审,二审律师费五万元。”方轶说道。 “对了,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您有多大把握能让法院判他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田彩英突然问道。 “呃……这个我真没办法给您保证。庭审过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方轶一怔,解释道。 “彩英,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彭华雁看向身旁的田彩英,眼神中有些许的无奈,但后者却未发现。 田彩英摇了摇头。 “方律师,那就按照您说的办吧,您准备手续,我们今天就签字付款。后面的事就交给您了。”彭华雁诚恳的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方轶说完,看向云乔,后者起身去了楼下,准备委托手续。 办公室内,方轶正在为谈培才故意伤害案准备辩护意见,马义走了进来。 “老方,你的队伍咋样了?”马义坐在沙发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了一根。 “一共三人,包括一名助理。”方轶来到马义近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点人啊!”马义把香烟从嘴中拿掉,惊讶的看向他。 “我们团队主打刑事诉讼,而且目前工作量还算饱和,等后期业务量上来了,再招律师也不迟,这段时间我正在物色合适的律师。”方轶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这是要搞精英律师团队啊!”马义点着头,一副我懂的表情,说道。 “你团队怎么样?”方轶问道。 “三个律师名额已经满了,最近这几年离婚诉讼比较多,而且分的家产也多是房产、汽车、股票等高价值的财产。所以很多律师往这块业务钻。不愁招律师。”马义得意的说道。 第710章 人性 “也是,大家都看到你赚钱了,而且近些年婚姻类案件收费都比较高,你只要站在律所门口振臂一呼,立刻就会有不少律师奔你而来。 我们团队是刑事业务,风险太高,有不少律师都不愿意办刑事案子,而且现在环境又不是太好,我们是新成立的团队,能不能赚到钱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不太好招人。”方轶无奈的说道。 “算啦!不提这事了。”马义说完,身体前倾,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你知道为啥老板这么着急让咱们成立团队吗?” “为什么?”方轶一怔,反问道。 马义伸手向上方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律所可能要引入资本的资金,往超大型律师事务所的方向发展,对标宇宙第一大所的模式。但是上面的一级合伙人意见不一致……” “你的意思是合伙人在争夺律所的内部资源,老板想让咱们尽快壮大,有更多的影响力,以便他有更多的话语权?”方轶想了想,看向马义。 “对喽!你别看咱们律所表面上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底下已经开始做手脚了。”马义煞有介事的低声道。 “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方轶对马义的话深表怀疑。 “你看,你还别不信,这事你清楚就行。昨天晚上咱们律所的一位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三级合伙人,请我吃饭。明里暗里的劝我站队……”马义低声道。 “站什么队,你不是在老板的团队吗?”方轶有些发懵。 “别跟我说,没人找过你。”马义盯着方轶的眼睛看了半天,见后者不像是装傻:“好吧,可能是还没找到你,你是三级合伙人,估计早晚得有人拉拢你。 对方想让我跳槽去一位二级合伙人的团队,那位合伙人我有过了解,团队以诉讼为主,跟咱们团队的业务模式差不多,但是规模较小,他们在婚姻家庭方面做的有一定影响力,算是比较成功。” “你不会是真打算跳过去吧!这不是挖墙脚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你怎么面对老板?”方轶惊讶的看着马义。 “所以啊,我没立刻表态。我跟你说这事的意思,是告诉你,现在上层很乱,最好别轻易表态,一旦表态对方就会给你打上不能争取的标签,你想用所里的资源,有可能会被限制,或者出现恶意竞争的情况。”马义认真的说道。 “但是即便咱们不表态,整个律所谁不知道,你和我是老板极力培养的人?”方轶说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板之前那么急的催促自己和马义组建团队,是不是有意对外释放信号,告诉其他人:这两个人是我的铁杆,是不可能跟你们走的。 “你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你不明确的拒绝对方的邀请,就有可能改旗易帜,对方就不好逼的你太紧。 当然如果你不想依靠律所的资源,直接拒绝对方,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事你可得想好了。 不过从目前律所内的整体情况看,咱们团队不占优势,老板的日子不太好过。”马义意味深长的说道。 方轶从茶几上马义的烟盒中抽了一根华子,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慢慢的皱起来眉头。 “哎!这才刚过两天好日子,看见些曙光,上面这帮家伙就开始折腾了,这么搞下去真的好吗?”方轶喃喃道。 “古语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家律所敢说自己一辈子不变,合伙人都是一条心?只不过是利益相对平衡,在没有大的利益纷争之前,没有合伙人愿意跳出来搞事而已。 其实变来变去,咱们这种底层的合伙人不过是人家手里的筹码,用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上面喝酒吃肉的时候从来都是关起门来的,只有纷争起来了,才会讲情义,搞道德绑架,利用你我去实现人家的利益。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人心叵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你心里有数就行。 平心而论,我是不希望看到内斗两败俱伤,让场外的资本得利的。但是咱人微言轻……不说了,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吧,自己的团队硬气了,别人自然不敢小看你。 实在不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咱自己干,只要团队还在,渠道还在,肯定不会饿死。”马义边吸烟,边发牢骚。 马义心里有怨气,方轶心里也有怨气,他们不理解律所的上层为什么这么搞,自己的业务刚有点起色,结果就出现了这种事。 其实这就是人性,在风平浪静之时,大家拼命的捞钱,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平衡被打破,有人跳出来搅局,每个人的小心思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时也,命也,运也! 正如马义说的“人微言轻”,方轶争不了,也没办法争,他能做的只是不断的让自己的团队发展壮大,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也正是万可法希望看到的,可发展、壮大团队,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马义离开办公室后,方轶坐在沙发上想了许久,他不得不为自己和团队的将来考虑。 不久之后,谈培才故意伤害的案子开庭了。方轶和云乔早上八点半便赶到了县法院,彭华雁和田彩英也来了,旁听案件的庭审。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上的两位男检察员,说道。 “……被害人卫润泉等三人为覃雷明排班一事,在下班路上,围堵被告人谈培才,随后双方发生斗殴。被告人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刺中被害人胸部,致其重伤。 律师本色 第329节 被告人谈培才在主观上具有斗殴的故意,并为斗殴准备了凶器,被害人虽有不法侵害的行为,但其不法侵害行为不具有伤害人身的严重性和急迫性,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防卫性质。 本院认为,被告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检察员板着脸,语气严厉的宣读着起诉书。 第711章 我当时被抽懵了 “被告人谈培才,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坐在被告席上的谈培才。 “听清楚了。我对罪名无异议,但是对案件事实有意义。 我与被害人之间不是斗殴,我被对方挟持到小树林后,是对方先打的我,我没想跟他打架。我完全是为了自卫才用刀扎的他。”谈培才辩解道。 此时的谈培才并未像其他被告人那样,精神崩溃,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而且跟他关在一起的那帮人,听说他是捅人进来的,也没有难为他,甚至有几位多次进宫的“资深人士”,还时不时的开导他,大有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跟着大哥保平安,收马仔的意思。 看守所也是一个小社会,人来人往的,不断人。 谈培才不是榆木脑袋,相反他初中毕业后就跑出来打工,见过的人和事不少,深知社会底层的潜规则,否则他也不会选择相信弹簧刀。 对于“资深人士”的话他是一概不信的,小弟、马仔是用来干什么的,那就是新时代的炮灰。但是他不会说出来,因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比胡咧咧更有利于保护自己。 如今上了法庭,谈培才的逻辑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只是心很慌。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谈培才,被害人卫润泉等人将你挟持进小树林后,都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那个叫卫润泉的上来就打我嘴巴子,连续抽了好几个,我当时都被抽懵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替覃雷明出气。我被打急了,掏出刀捅了他。”谈培才略显淡定的看着检察员,说道。 “你捅被害人用的弹簧刀是哪来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自己的,之前一直放在抽屉里。”谈培才回答道。 “为什么你下班回家会随身携带弹簧刀?以前你也带刀上下班吗?”检察员盯着谈培才接着问道。 坐在方轶身旁的云乔听了检察员的问话后,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道:带刀上下班,你以为被告人是皇上的御前带刀侍卫啊! “没有,以前我从来不带弹簧刀上下班。我带弹簧刀是因为覃雷明扬言要找人弄我,我是为了防身。”谈培才解释道。 “找人弄你的‘弄’字,你怎么理解,是什么意思?”检察员问道。 “‘弄’就是打的意思,我理解他的意思是想找人打我,收拾我。”谈培才解释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后,看向被告席:“被告人谈培才,被害人等三人挟持你进入小树林后,是谁先动的手?” “是那个被我扎的人,他左右开工打我嘴巴子。我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谈培才答道。 “其他人有动手吗?”方轶问道。 “没有,那两个人拿着钢管,站在一旁看着我。没动手。”谈培才回道。 “当时你扎被害人的时候,他是什么状态?”方轶问道。 “他打了我几个嘴巴子后,停下开始骂我,后来他又要打我,我趁着他走到近前再次打我嘴巴的时候,掏出刀扎了他。”谈培才说道。 “从他挟持你进入小树林,到后来你扎他,大约持续了多久?你有印象吗?”方轶问道。 “大约也有五六分钟的样子,我当时特别害怕。他们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打我的人外,另外两个人拿着钢管,在一旁看着,吓唬我。 我是迫不得已才扎的他,如果我不扎他根本跑不掉。”谈培才解释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谈培才因给覃雷明排班一事,被被害人挟持,进而双方产生斗殴。 本案中,被告人在遭到覃雷明威胁后,随身携带凶器(弹簧刀),以备不时之需,由此可见,其本身就有斗殴的目的。 在被害人徒手对被告人进行不法侵害,扇嘴巴时,被告人却直接用刀捅伤被害人,双方均系有准备的相互伤害,双方的行为应为斗殴,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 鉴于被告人归案后,能如实供述,公诉人建议对被告人谈培才处以有期徒刑七年的处罚。完毕。”检察员说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在被告人发表完自行辩护意见后,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谈培才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是由于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理由如下: 被告人谈培才在下班的路上,突然遭到被害人卫润泉殴打,为了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被告人掏出弹簧刀刺伤被害人卫润泉,其行为应属于正当防卫。 但鉴于被害人卫润泉实施不法侵害时并未使用凶器,尚未严重危及被告人的人身安全,而被告人谈培才却使用弹簧刀进行防卫,并致被害人卫润泉重伤,其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属于防卫过当,应当承担故意伤害的刑事责任,但依法应当减轻处罚。 鉴于被告人属于初犯,归案后能如实供述,且属于防卫过当,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适用缓刑。”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公诉席。 审判长听过双方的意见后,认为双方对被告人的罪名没有争议,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被告人的行为是否属于正当防卫上,有必要再让双方发表下意见。 第712章 小绵羊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发表的观点如下: 一、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斗殴属于互殴。 被告人谈培才在得知覃雷明要找人弄他后,应当向公司领导或公安机关报告以平息事态,或退让回避,而谈培才不但不报告,反而积极准备工具,说明他不惧怕威胁,有一种“逞能”心态——‘你敢找人弄我,我就弄你们’,应推定其主观上具有斗殴的故意,因此,其反击行为的性质是互殴而非防卫。 二、被告人谈培才没有遭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谈培才被打嘴巴属于轻微伤害,对其人身安全造成的危害并不是重大、紧迫的,不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其本可以向周围群众呼救或逃跑,但其却立即掏出事先准备的弹簧刀捅对方,并致被害人重伤,其行为属‘事前防卫’,不具有防卫性质。 综上,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也不属于防卫过当。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一、当被告人谈培才受到人身威胁后,其随身携带弹簧刀,并不是为了互殴,而是为了自卫。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不向单位领导或公安机关报告,反而事先准备工具,说明其主观上有斗殴故意’,辩护人认为公诉人的上述意见有失偏颇。 第一,被告人谈培才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后(覃雷明称要找人弄他),但尚未实际受到危害前,其准备弹簧刀的行为并不能说明是为了防卫还是为了斗殴,其目的只能根据相关事实和证据来确定,而不能恣意推测。 根据本案被告人谈培才的供述,其准备弹簧刀是为了防卫,如果覃雷明不找人弄他,他不会主动去找事对付覃雷明。 根据在案证据可知,谈培才得知覃雷明扬言要找人弄他后,并未找人,准备与覃雷明一伙人斗殴,他也不知道覃雷明会叫多少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弄(打)他。 为应对现实的威胁,以防不测,被告人事先准备防卫工具,随身携带弹簧刀,不足以表明谈培才具有与对方打架或斗殴的故意。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材料,谈培才是在下班路上被被害人一伙拦住,并拖进小树林进行殴打后,才反击的,而且被告人扎了被害人一刀后逃走。被告人并未主动出击,也未连续反击。 由此可见,被告人谈培才准备工具的目的是为了防卫,而不是斗殴。本案现有事实和证据均不能表明谈培才事先准备工具是为了与被害人等人斗殴。 第二,公力救济手段毕竟有限,即使被告人事先向公司领导或公安机关报告,也难以得到有效保护。 本案中,被告人谈培才受到的威胁并非确定且重大,对方报复的时间、地点又不确定,在此种情形下,公安机关通常多为事后救济(事前根本就没办法管)。被告人不被打,公安机关恐怕也爱莫能助。 为了更加有效地保护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刑法》才规定了正当防卫制度。既然法律赋予了公民正当防卫权,当其人身安全面临威胁时,就应当允许其作必要的防卫准备。 公诉机关认为,当被告人的人身安全面临威胁时,只能报告单位领导或公安机关,而不能作防卫准备,受到不法侵害时,只能呼救或逃跑,只有在呼救或逃跑无效时才能就地取材或夺取对方工具进行防卫,这一观点显然不合情理,也与正当防卫的立法精神相悖。 由上可知,本案被告人谈培才在其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后,遭到危害前,准备防卫工具,并无不当,其行为不为法律所禁止。 第三,在价值取向上,刑法应当弘扬正义,惩恶扬善。 被告人谈培才面对覃雷明等人的恶意寻衅,事先准备防卫工具,以防不测,是自然的反应,对此不应有过度的苛求与限制。 因此,即便在本案被告人谈培才准备弹簧刀,是为了防卫还是为了斗殴,难以界定的情况下,也应当做出有利于被告人谈培才的推定,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去恶扬善的刑法本意。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谈培才事先准备弹簧刀的目的是为了防卫,而不是为了斗殴。 二、《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的‘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不是必须达到相当的严重性时,才能进行防卫。 《刑法》第二十条第一、二款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的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上述规定中的‘不法侵害’,是指非法危害他人人身、财产以及其他合法权益的行为。 正当防卫的行为人所遭受的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的强度,不是能否进行正当防卫的前提条件,而仅是正当防卫的限度条件。 正当防卫的前提条件是指存在‘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只要遭受到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不管程度轻重如何,被侵害人都可以立即实施制止不法侵害的防卫行为。 公诉人提到的‘事前防卫’中所谓的‘事前’,是指不法侵害尚未着手、开始。对已经开始且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即便其程度相当轻微,防卫人也有权采取相应的防卫行为,此种情形不属于所谓的‘事前防卫’。 本案中,被害人卫润泉与他人结伙持械围堵谈培才,其打谈培才嘴巴的行为,表明其对谈培才的不法侵害已经开始并正在进行,虽然被害人的行为比较轻微,但从案发当时的情形看,现有证据不能证明被害人会就此罢休,不施加更为残暴的手段。”说到此处,方轶停顿下来,咽了口唾沫,湿润下干渴的嗓子。 一旁,一言不发的云乔,心里感到异常气愤:难道被打者只能做小绵羊?只能等待公安机关的救济,不能反抗自卫?!那《刑法》规定正当防卫的意义何在,说话怎么不过大脑啊,早上出来没吃药吧! 第713章 牛鬼蛇神全出来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被告人谈培才如果不反抗或迅速逃离,不排除可能会遭受更为严重的侵害。谈培才此时选择用刀扎被害人属于防卫,并不属于事前防卫。 公诉机关认为,被害人打被告人嘴巴的行为不属于不法侵害,只有持凶器殴打或将人打成轻伤以上的行为才属于不法侵害,显然混淆了正当防卫的前提条件和限度条件的区别。 正当防卫的限度条件是指基于制止不法侵害的目的,防卫不得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并造成重大损害。 换句话说,只有在判断正当防卫是否明显超过必要的限度时,分析不法侵害的程度才有意义,不法侵害的程度只是判断防卫是否适度的一个标准,但绝非能否进行防卫的前提条件。 另外,根据《刑法》的规定,除非对正在进行的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等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防卫人可以实施无限度防卫外,对其他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所采取的防卫措施都不得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并造成重大损害。 本案中,被告人谈培才所实施的防卫行为,已造成不法侵害人卫润泉重伤,从结果上看属于‘造成重大损害’。 被告人谈培才所遭受的不法侵害,仅是打嘴巴,并不属于严重危及其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故其不应采取明显超过必要限度的防卫措施。 但谈培才却用弹簧刀扎被害人的前胸,给被害人造成重伤的结果,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依法应当认定为防卫过当,应承担防卫过当的刑事责任,但应依法减轻处罚。完毕。”方轶回应道。 …… 旁听席上,彭华雁始终关注着控辩双方发表的辩护意见,虽然她不懂刑事方面的规定,但是从一个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她觉得方轶的辩护意见要比公诉人的意见更能说服她,当然这里面不排除主观因素。 律师本色 第330节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谈培才在下班的路上遭到被害人卫润泉的不法侵害时,即掏出弹簧刀刺中被害人卫润泉,致其重伤,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 卫润泉殴打被告人谈培才时并未使用凶器,其侵害行为尚未达到对谈培才生命构成威胁的程度,谈培才却使用凶器进行还击,致使被害人重伤,其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属防卫过当,依法应当减轻处罚。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二十条第二款、第六十四条的规定,判决:被告人谈培才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扣押在案的作案工具弹簧刀一把予以没收。”审判长宣判道。 之前方轶已经将彭华雁和田彩英盘的很明白了,彭华雁和田彩英对判决结果的期望值没有那么高,基本上只要是在三年有期徒刑以内,她们都可以接受,当然越低越好。 刑事判决书下发后,方轶再次来到看守所,会见谈培才。 “我昨天拿到判决书了,你是否需要上诉?”方轶看向对面的谈培才,发现他的精神比之前开庭时好了不少。 “不上诉了,我接受判决。”谈培才没有犹豫。 “嗯,只要公诉机关不抗诉,你这案子就算结了。之前你已经被羁押了三个多月,折抵刑期后,你再服刑八个多月就可以出来了。 彭总让我告诉你,家里都挺好的,等你出来,她会把你安排到其他公司,让你在里面好好服刑。”方轶说道。 “嗯,”谈培才点了点头,片刻后突然问道:“方律师,您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方轶沉默片刻后,说道:“这种事是没办法往回看的,法律上规定的正当防卫的限度,在很多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案发现场的节奏你掌控不了。 就比如你这案子,如果当时你不用刀,也许现在被告人就是那三个人,而你有可能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有些事,很难说对与错,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谈培才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您。” 方轶本来以为谈培才的案子就这么结了,没想到检察院一条道跑到黑,提了抗诉。 检察院认为,被告人谈培才主观上具有斗殴的故意,被害人的不法侵害行为不具有伤害人身的严重性和急迫性,谈培才的行为不属于正当防卫。 方轶又收了五万元律师费,经开庭审理后,二审法院与一审法院的意见一致,最终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 自从上次马义与方轶聊完后,方轶一直忙着谈培才的案子,就在谈培才的案子一审判决下来后不久,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约方轶吃饭,地点在一家私密性比较好的私房菜馆。 “方律师,今天约您吃饭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之前总找您探讨案件,耽误了您不少时间,所以今天特意摆酒以示感谢。”赵律师笑呵呵的说道:“我先敬您一杯。”说完,他举起了酒杯。 方轶一笑,碰杯后,一饮而尽。 方轶放下酒杯后,边吃边与赵律师闲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赵律师觉得铺垫的差不多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方律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只是一个小律师,能有啥打算,继续在所里当律师,赚钱呗。”方轶装傻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就不想多拿些资源?”赵律师拿起酒瓶,给方轶斟了一杯酒。 “您这话说的,拿资源,赚钱谁不想啊,但我就是一个三级合伙人,所里的资源根本到不了我手里,我碰都碰不到。”方轶苦笑道。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确实拿不到所里的资源,但万可法之前让他接触过一些所里的资源,也办过几个收费高的刑事案子。方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隐隐的察觉到赵律师话中有话。 这让他想起了马义之前跟他说的话,律所上层一动荡,牛鬼蛇神全出来了。 第714章 您这招,实在是高! “我有个可以触碰到所里资源的机会,您想不想干?”赵律师酝酿了片刻,眼睛盯着方轶,问道。 “赵律师,您别逗了。我一个三级合伙人都触碰不到所里的资源,你能触碰到?咱们还是聊聊喝酒的事吧。”方轶靠在椅子上一怔,随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赵律师的话,让他更加坚信,这次吃饭没有那么简单。 “我不是合伙人,确实触碰不到所里的大资源,但是不代表我们团队里的其他律师触碰不到。”赵律师说完,微笑着盯着方轶的眼睛,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不明白,有赚钱的机会,您为什么要告诉我?”方轶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问道。 “直说吧,我看中的是您的人品,和专业能力。而且之前咱们合作的也挺愉快,所以我想跟您组团队,作业务。”赵律师说这话时,给人一种很直爽的感觉。 “哦,这个简单,我团队现在还有两个律师的名额,不如你过来,咱们一起干。我们团队的待遇还是很优厚的……”方轶装糊涂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到我们这边来,咱们一起组个团队,您也知道我们这边非诉业务比较强。 而诉讼业务,尤其是刑事业务相对比较弱,您要是过来,绝对可以当大拿,成为刑事组的领头人。”赵律师见方轶始终不按套路出牌,不得不亮底牌。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华主任的意思?”方轶看着赵律师,微笑道。 “这……我们这帮诉讼律师希望您过来,华律师肯定不会反对。”赵律师打马虎眼,给方轶来了个雾里看花。 聊到这个程度,基本上方轶已经明白这次赵律师请自己出来吃饭的目的了。拉拢、挖墙脚,怎么理解都可以。 在方轶看来,赵律师这么做肯定是华主任授意的,否则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赵律师,您这是在难为我。全律所谁不知道万主任对我的支持力度最大,我是他的铁杆。 前段时间万主任刚公开支持我搞团队,您就让我换老板,我实在是……”方轶一脸万难的表情。 “方律师,您别说了,我明白,我也理解。我也没说让您现在就跳槽啊!咱们可以慢慢来。 这么说吧,如果万主任退出律所,您会留下吗?”赵律师试探着问道。 他自认为比较了解方轶,觉得方轶确实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可能吃顿饭就跟着自己跑到华主任的团队,所以他退了一步。 其实这也是他看中方轶的地方,毕竟谁都想要关羽这样的忠义千秋的大将,不想要三姓家奴,来回反复的二五仔。 “这话……有点扯得太远了。赵律师,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事。”方轶眼神闪动说道。 “嗯,我也只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没事,咱们再聊,喝酒。”赵律师略显尴尬的说道。 他觉得今天肯定是聊不出来啥结果了,只能先这样了。 方轶离开后,赵律师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里一家装修的古香古色的茶馆。 在茶馆的单间内,赵律师的对面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头发有些花白,身穿一身高档西装,容貌俊朗,很有气质,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邹律师,我跟方轶谈过了。”赵律师对对面的五十多岁男子很客气。 邹律师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五名一级合伙人之一,虽然他是后加入律师的,但是个人能力出众,为律所拉来了不少大客户。当初律所吸收他为一级合伙人主要看中的就是他的客户资源。 “他同意了?”邹律师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看向赵律师问道。 “没同意,但是也没拒绝。我觉得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他跟万主任的关系不一般,万主任很看重他。”赵律师很客观的说道。 “嗯,跟我预想的一样。”邹律师喝了一口茶水后,点头说道:“这种人不是我们接触一两次就能拉过来的。但是只要把他拉过来,那对万可法的打击一定会很大。” “那我先回去了。”赵律师说道。 “嗯,这个你拿着。辛苦了!”邹律师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了桌上,推给了他。 “谢谢,谢谢邹律师。”赵律师拿起红包,起身离开了包间。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邹律师的对面:“邹律师,挖万可法的墙角,您何必用赵律师。七拐八拐的多难受啊。” “呵呵,你以为我真想把方轶拉过来?”邹律师瞥了他一眼。 “您不想挖墙脚,干嘛费这么大劲儿啊!”眼镜男不解的问道。 “老华跟万可法是多年的老朋友,经过咱们多次努力,虽然他同意引入资本的方案,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够稳妥。 这次我用他团队的赵律师去挖万可法团队的方律师,万可法知道后心里肯定对他产生芥蒂。最好两人能吵一架。 这样的话就等于彻底破了万、杜、华的铁三角关系,即使破不了,也会让他们之间产生裂痕。”邹律师微笑道。 “哦,那您不打算挖方轶过来?”眼镜男问道。 “不是我不想挖他过来,是根本不可能挖动,方轶的人品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我也非常欣赏他的人品及专业能力。但是我不觉得咱们有能力把他挖过来。”邹律师叹息道。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您这么评价一位律师,他的人品真的那么好?如果资源吸引不了他,那金钱和美女呢?”眼镜男笑道,显然他不太信邹律师的话。 “你如果不信,那就往后看。”邹律师一笑,没做过多解释:“对了,二天后,你找人把赵律师接触方律师的事,透露给万可法。做的隐蔽一些。” “好。但是如果两人一见面,把赵律师叫过去一谈,这事不就漏了吗?”眼镜男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给赵律师找好去处了,他会到我控制的另外一家律所去做副主任。”邹律师自信满满的说道。 “高!您这招,实在是高!”眼镜男说着伸出了大拇哥。 第715章 鸡汤虽好,不能贪杯 方轶回到家时,小志正在卧室复习功课,父亲方有财已经睡下了。他走进书房,打开台灯,拿出手机与云梅聊了一阵。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睡觉前,方轶和云梅都会微信联系下,虽然很少像少男少女那样说些肉麻的话,但是两人之间沟通起来也是很暧昧的。 云梅:你今天又去应酬了? 方轶:所里的同事请我吃饭。 云梅:男同事? 方轶:嗯。他想拉我去华主任的团队。 云梅:挖墙脚啊!华主任和万主任不是关系很好吗?都是一家人挖来挖去的,而且还让下面的人找你……这事有点怪啊! 万可法经常去云雾茶庄品茶,偶尔也会拉上华主任和杜主任,显摆下茶艺。云梅见过二人几次,所以对律所的三位合伙人有些了解。 方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之前华主任想拉我过去都是当面跟万主任说,从来没在下面搞过小动作。 云梅:我觉得这事你还是跟万主任打个招呼的好,以免误会了,搞的你不好做人。 方轶:嗯,有道理。你真是我的女诸葛。 云梅:你这是当事者迷……我只是女诸葛吗? ……(此处省略一千二百字) 结束聊天后,方轶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回想赵律师今天说的话,难道万主任真的会离开律所? 次日一早,方轶敲响了万主任办公室的门。 “有事?”万可法正在鼓弄新入手的紫砂壶,抬头见方轶走了进来,问道。 “嗯,昨天晚上赵律师约我吃饭了。”方轶坐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仔细想过云梅的建议,现在律所里的水有点浑,如果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跟万可法说清楚,毕竟现在自己的团队还很弱小,要依靠人家帮忙。 至于胖老头会怎么想,怎么做,与方轶无关,方轶也决定不了,问心无愧就好。 万可法愣了下,随即问道:“那个赵律师?” 律师本色 第331节 “华主任团队的赵律师,之前咱们应邀参加华主任团队的刑事案件讨论会时见过。后来他又找我谈论过几次刑事案件。”方轶解释道。 “哦。”万可法继续鼓弄紫砂壶,好像并不是太关心的样子:“吃饭挺好,有助于所内同事间的交流。”他很官方的说了一句。 “可不是这么简单,他想拉我过去。”方轶眨了眨眼,补充道:“跳槽去华主任的团队!” “嗯,老华一直想提升刑事业务的专业水平,之前他跟我说过几次,被我无情的拒绝了。”万可法笑呵呵的看向方轶。 见万可法如此,方轶彻底无语了:“好吧,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可跟你说了哈。万一哪天你找不到我了,那一定是被人家劝降了!” 说完,方轶起身向外走去。 方轶离开后,万可法放下了紫砂壶,点燃了一根香烟,眯起眼后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私下里挖人,这不是老华的风格啊!”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了出去。 方轶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周颖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咋啦?你火命啊!这么火急火燎的。”方轶看着周颖,笑呵呵的说道。 “方律师,方老大,咱们团队一共就二个半律师,你把我忽悠过来真当苦力用啊。”周颖一脸苦相,头发缭乱的发泄道。 “这是又咋啦?”方轶有点懵。 “不到一个月,我已经接了十二个案子了,好家伙,这是把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啊,能不能别再给我分案子了,受不鸟了! 我这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再这么下去皈依佛门都不用剃度了。我还没结婚呢,万一弄出个猝死,咋整啊!”周颖诉苦道。 “呃……人少好分钱,你看看这个月,你的收入蹭蹭往上涨……”方轶端起鸡汤,掐着鼻子给她往下灌。 没办法,现在团队没律师,前端有业务又不能不做,方轶也着急,急的痔疮都犯了。 “别,可别!鸡汤虽好,不能贪杯。喝多了对我就无效了。”周颖急忙摆手道。 “好吧,我尽快招律师,另外我让老谢把小业务发出去一些,单挑收费高的往咱们团队送,先缓解下。”方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没业务愁业务,业务太多了,也发愁。每个律师都有一个疲劳期,一旦接的案子太多,做不过来,就会产生逆反心理,就会烦躁。方轶非常能理解周颖此时的状态,因为他也有点疲了。 …… 市内一家手机销售店的办公室内,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胖乎乎,身上穿着得体西装的男子,他一说话嘴里的金牙一闪一闪的,为此员工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金牙”。他是这家手机销售店的老板,叫范高。 在大金牙对面,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短发,微胖,身高一米七左右,长着八字眉,表面看起来很真诚的男律师,他叫杜庸。 “范总,您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杜庸一脸轻松的看着大金牙。 “杜律师,我就不明白了,我店里丢了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你为什么要出面赔钱?”大金牙一脸不解的看着杜庸,心里却打着小九九。 “不,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你的店铺就这么大,客人也不多,有可能手机并没有丢,可能是你点错了数,也有可能是被你带回家去了,我建议你回去找找。 有人看您经营个小店不容易,委托我来找您,想捐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跟您店里丢的手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恰巧赶上了而已。”杜庸微笑道。 大金牙的小眼睛不断的转着,他没有急着表态。因为这笔捐款不是没有条件的,那就是手机店不能有诉讼,刑事、民事、行政的都不行。 “当然你要是不想要这笔捐款,那么今天我们的洽谈到此为止。”杜庸说完,伸手去拿公文包,准备离去。 “你就不怕我去公安机关举报你?”大金牙突然冷冷的说道。 第716章 杜庸 “举报我什么?”杜庸收回手,仍然保持着微笑。 “你或者你的委托人就是偷我店里苹果手机的人。”大金牙指着杜庸,一脸气愤的低声喝道。 “是吗?你现在就可以去公安机关。我是一名律师,而且这是第一次来你的店里。 至于委托方……他是因为看你为了经营手机店吃不下,睡不着,所以才大发慈悲……,做好事犯法吗?”杜庸看起来依旧风轻云淡,内心却有些慌乱。 既然对方没有大呼小叫,立刻打电话报警,而是选择低声喝问,这就表明对方不想把事闹大,也不想捅到官方去。 杜庸知道,自己猜对了,对于大金牙来说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两人开始了眼神凝视,谁都没有说话。 “好吧,我同意,不过我要五万元。”一分钟后,大金牙松口了。 他明白,虽然自己报了警,但是警方什么时候能破案,自己能不能拿到补偿,这都是未知数,而且即便真把窃贼抓到判了,被偷的那部苹果手机市价也就五千多元。 而他店里丢的那部手机是翻新货……,想想对方提的捐赠数额,最后大金牙妥协了,道理很简单,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真把对方搞急眼了……,不值得,而且他也没吃亏,还是落袋为安的好。 “你要求的太多了,最多捐给你一万元,否则就算了。”杜庸眼神坚决的说道。 “二万元。”大金牙回道。 “ok!”杜庸点头。 派出所内,大金牙点头哈腰的给办案民警赔不是:“实在对不起,是我工作失误,我报案丢失的那部手机掉在仓库的夹缝里了,实在对不住……” “行啦,既然没丢就算了。以后注意点,别有事没事的就报警……”民警一边训斥,一边给大金牙办撤销案件的手续。 “是,是我不对。以后盘货的事我亲自做,新招来的伙计太马虎。”大金牙陪着笑脸。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大金牙上了杜庸的车:“我这边完事了,这是撤案通知。” “嗯,这是捐款。你收好。”杜庸将两万元现金给了大金牙。 “好嘞,以后需要手机给我打电话。走啦!”大金牙拿了钱,下车直奔自己的车而去。 晚上,一处偏僻的路边小饭店内,一个染着白发的年轻人一个劲的给杜庸敬酒:“杜哥,这事多亏您了。要不然我非得进去不可。” “要不是看你哥的面子,我才不管你这狗屁事。”杜庸斜了对方一眼道。 “哎!这事都怪我,店里的手机都是翻新机,当时我看到一部挺不错的苹果手机,就想拿回去玩两天再还回去,结果被发现了。 本来我想跟大金牙认个错,把手机还回去,谁知道这王八蛋报警了……,这个您拿着,一共三万元。”白发年轻人说着,将一个报纸包递给了杜庸。 杜庸也没客气,直接将钱收进了公文包。 “杜哥,您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自己开律所?”白毛年轻人一脸笑容的问道。 “自己开律所太麻烦,还是算了吧。行啦,我吃饱喝足了,咱走吧。”杜庸说完,伸了个懒腰,提着公文包。 二人出了小店的门后,白发年轻人先走了,杜庸坐在捷达车内点了一根烟,看着白发年轻人的背影,笑骂道:“岁数大的,一头白发,想染成黑发,看着年轻些,我能理解。 这特么年纪轻轻的非得把一头乌发染成白毛,这是什么骚操作,是羡慕老年人有退休金,还是嫌自己死的慢?这世界真特么混乱。” 杜庸是一个思想上比较守旧的人,最高学历本地大学法学硕士研究生,因为家里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关系,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小律所。 不过他碰到了一位好师傅,他师傅之前在中院工作了三十多年,退休后发挥余热去了律所,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诉讼业务。 杜庸跟师父学了一年,拿到执业证后,他并没有单飞,而是选择跟师父合作,靠着师父的名气和人脉,他接了不少案子,解决了温饱问题。 后来师父身体不好,不怎么接业务了,客户也被同行抢走了不少,杜庸开始自己单干,业务不多,虽然饿不着,但也撑不着。 方轶在市里的名气越来越大后,有很多律师同行注意到了他,这其中就包括杜庸。 这几年律师行业竞争激烈,杜庸觉得总一个人单打独斗不行,便留心各大律所的团队招聘广告,偶然一次机会他看到了方轶招聘团队律师的广告,杜庸觉得自己平时做刑事案子多,又想往这方面发展,于是便投了简历。 前几日接到通知,他去方轶的团队面试,做完一套测试题后,不久后便接到了云乔打来的录用电话,并确定了入职时间。 在入职前,他已经将手里的案子处理的差不多了,带不走的案子也都转给了所里的其他律师。如果不是因为白毛青年是他老同学的弟弟,他肯定不会出手帮忙。 次日一早,杜庸换上结婚时买的高档西服,九点钟的时候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您好,我是来办入职手续的。”杜庸来到律所前台,非常客气的说道。 “您好,您入职哪个团队?”前台小姑娘起身,礼貌的问道。 “是方轶律师的团队,联系我的是云助理。”杜庸回道。 十分钟后,云乔带着杜庸走进了公共办公区,给他安排了工位。 十点钟的时候,杜庸被叫去了方轶的办公室,他看到了青春而又充满朝气的云乔,老成持重的方轶和一脸疲惫,无精打采的周颖。 杜庸做完自我介绍,与众人认识后,方轶开口了:“杜律师,咱们团队虽然刚成立不久,但是业务量足够多,这俗话说的好:人少好分钱…… 只要你努力,绝对让你的收入更上一层楼。你看咱们团队的周律师,现在已经数钱数到手软了,每个月账上都趴着五位数,这收入已经超越了全所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 第717章 我要转正 周颖靠在沙发上,边听边心里嘀咕:开始使活了,忽悠一个是一个啊!早以前方律师不这样啊,多稳重的一个人啊,咋一带团队就变了。 一顿鸡汤加鸡血灌下来,说的杜庸心潮澎湃,别的都是假的,一入职方轶就分了两个刑事案子给他,虽然都是收费不高的小案子,但是杜庸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说明方轶的团队不缺业务。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两个案子证明下自己的实力。 杜庸抱着案卷离开办公室后,周颖窝在沙发里,看向方轶:“老大,您这口才可以啊,瞧把杜律师说的,都快为您战今生了。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说的话那么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 “听过就对了,当初你是怎么进入团队的。”方轶笑呵呵的端着茶杯说道。 “哦,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您说的那套词全是云乔和您忽悠我的词!”周颖立刻坐直了身板,瞪大了眼睛。 “对喽!你可把我害苦了!”方轶埋怨道。 看着方轶一副得便宜卖乖的表情,周颖一脸的无助和郁闷:“我咋又害您了?当初可是您和云乔把我忽悠过来的,我不来都不行……” “你忘了?当初是你跟我说的必须得‘忽悠’,现如今那个老板不忽悠,这是你的原话不?”方轶理直气壮的问道。 “不是……,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呗!”周颖回忆了下似乎好像自己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你知足吧,我为了练这套词,天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叨咕,我儿子都快拿我当精神病了。我容易吗?!”方轶诉苦道。 “得!您这功夫下的……不当老大都没天理。”周颖说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这天没法聊了,全是自己的不是。 周颖被调入方轶团队后,她的工位被安排在了伍庆辉的身旁,这下可把伍大少乐坏了,真正做到足不出工位就可以与周颖密切切磋专业问题。 “周律师,坐云乔旁边的那男的是谁呀?”早上伍庆辉一来,就见到了一张生面孔坐在云乔身旁,仔细认真的翻看着案卷,于是趁着他拿着水杯去接水的功夫,伍庆辉凑到周颖近前,打听起来。 伍庆辉属于万可法团队中的大仙,一开始还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甚至在周颖忙的时候他还加会儿班。 但是后来跟大家混熟了,他开始迟到。每天早起上班对于晚上不到凌晨不睡的伍大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于是在晚来的一两个小时内,他错过了很多事。 “那是我们团队新来的杜律师,听说干了三年多律师了。”周颖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法律问题,也可以咨询下他,他比我经验丰富。” “不用啦,我觉得你就挺好。”伍庆辉嘿嘿一笑。 周颖顿时横眉立目:“什么叫‘我就挺好’?” 律师本色 第332节 “我的意思是你讲解的细致,知识丰富,而且最关键的是你一讲解我就懂,比那帮老帮菜讲的通透。”伍庆辉竖着大拇哥,赞道。 “谢谢!还有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周颖顺嘴问了一句,可把伍庆辉激动坏了,他没想到周颖对他这么关心。 “我感觉比我之前考试时充实多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奋战到凌晨一两点钟,我为什么早上总迟到,就是因为秉烛夜读闹的。”伍庆辉煞有介事的说道。 其实他早上迟到,根本没有什么秉烛夜读的事,他的话半真半假,每天凌晨才睡是真的,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因为在会所内跟一帮狐朋狗友开研究(烟酒)会。 “我建议你报个班,封闭学习一两个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咋样?”在伍庆辉的身后响起了云乔的声音,后者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 “那什么……我觉得周……周律师讲的比培训班好。封闭学习太麻烦……还是免了吧。”伍庆辉期期艾艾道。 “杜律师,给您介绍下,这位是伍庆辉伍助理,他挂在方老大的名下做律师助理。他是咱们团队的编外人员,散仙一位。”周颖见杜庸端着水杯回来了,立刻起身介绍道。 “伍助理,您好。以后请多多关照。”杜庸初来乍到对谁都非常客气。 “杜律师,您别客气,大家能坐在一起,就是缘分。”说完,伍庆辉转头看向周颖:“我咋成编外人员了?” “我、云乔、杜律师是方律师团队的,你是万主任团队的,属于暂时寄存在我们这儿,你不是编外是什么?”周颖反问道。 “行吧!不过编外人员这个词有点敏感,容易背锅。不行,回头我得找万主任和方律师去,我要转正。”伍庆辉嘀嘀咕咕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庸跟着众人去了常去的餐馆。方轶刚出办公室的门想要找老黄一起去吃饭,却被站在门口的万可法叫进了办公室。 “老万,这大中午的不让我吃饭,是不是要请客?”方轶嘿嘿笑着坐到了万可法的对面。 “吃饭不急,我刚接到一个电话,有个老客户推过来一个刑事案子,对方点名要你亲自承办。”万可法笑呵呵说道。 “什么案子?”方轶一怔。 “是关于偷税的,两个被告,一个是公司,一个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法定代表人的亲属准备委托你办这案子。”万可法回道。 “律师费您谈了吗?”方轶追问道。 “我跟他们要了二十万律师费。另外,因为该案是在北边市里的基层法院审理,不在本市,所以我又给你要了五千元的差旅费。下午他们会过来人,到时候你见下,谈谈。我就不露面了。 这个案子虽然是老客户推过来的,但是人家认的是你,不是我,所以这个案子咱二八分就行,你不用想太多。”万可法微笑道。 “好。”方轶点头答应道。 不管万可法说的是真是假,这份情方轶必须得领。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方轶接到通知,万可法说的客户来了。方轶带着云乔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穿着讲究,显得很富态。她就是今天方轶要见的客户,名叫陶雪红。 第718章 瞎哔哔是没有用的 “陶女士,您好。我是方轶,这位是我的助理云乔。”方轶走进会议室后,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陶雪红起身,与方轶和云乔握过手后,坐了回去:“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我们家老米的事,我认为这是对方给他下的套。” “哦?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说下嘛?”方轶好奇的问道。 “没问题,这事我得从头跟您说。我和我们家老米之前都是医院工作,我是外科医生,他是中医。 后来,老米花了很多年研究风湿病,研发了一个专治风湿及类风湿的膏药。后来有资本方看上了他的研究……”陶雪红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老米,名叫米家鸿,之前一直在中医院工作,后来自己研发了治疗风湿病的膏药后,被资本方盯上了,三天两头派人请他出山,一起开公司将他研发的膏药商业化。 老米禁不住对方三番五次的忽悠,再加上他也确实想将自己研发的成果商业化,从中赚取利益,便答应了资本方,后来他从中医院辞职,当了公司的技术总监和小股东。 资本方旗下原本就有家中药厂,经过一番改造后,开始生产治疗风湿病的膏药,后来经过资本方的运作,膏药上市销售后,效果非常好,公司赚了不少钱。老米也由此获得了巨额利润。 就在前年的时候,公司董事会选举老米为董事长,并担任法定代表人,他成了公司生产、库存、销售、申报纳税的直接责任人。 老米升任董事长后,专车、私人秘书等各种待遇提升了不少,他笑的只见牙齿不见脸,古语云乐极生悲,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往下跳。 半年前,当地税务部门在例行检查时,发现公司的成本与收入对不上,平时公司进多少原料,出多少货,是有一定比例的,但是最近一年这一比例数据明显失衡,税务部门立刻发现了问题,启动了税务稽查。 这一查不要紧,公司涉嫌偷税额达七百六十多万元,占同期应纳税款额的54.62%。税务机关将案件移送到了公安机关。 随后,老米被公安机关以偷税罪逮捕,此后案件被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 “按照您的说法您丈夫米家鸿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又主管生产、销售和报税这块,您为什么说是对方给他下的套?您有没有什么证据?”方轶想了想说道。 “我手里没有证据,偷税的事是在我们家老米上任后开始的,我们家老米虽然不懂管理,也看不懂财务报表,但依法纳税还是知道的,绝对不可能指使下面的人干这事。”陶雪红解释道。 “您这个说法,跟我说说尚可,但是在法庭上是站不住脚的。法官审理案子需要证据。”方轶反驳道。 “关键是,偷逃税对我们家老米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还得被连累,他这么做图啥呀,不合理啊!”陶雪红手里没有证据,心里干着急。 “陶女士,这样吧,我先去会见和阅卷,看看情况,如果您丈夫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会为他做无罪辩护。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你丈夫冤,或者说对方做的套很完美,咱们再想办法,尽量把您丈夫的刑期降下来,建议法院从轻处罚。您看可以吗?”方轶问道。 光听对方说没有任何证据,这事扯一天一宿也不会有结果,什么叫以事实为依据,就是要了解案情,然后再做判断。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瞎哔哔是没有用的。 “好,方律师,我知道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我们家老米的案子就拜托您了。”陶雪红点头同意道。 办完委托手续,交费后,方轶和云乔忙了起来。 一日后,方轶带着云乔去了北面的市,在看守所见到了米家鸿。 米家鸿五十来岁,有些秃顶,整个人比较胖,看起来大约有二百斤左右。他的精神状态尚好。 见到方轶后,米家鸿将事发的经过说了一遍,大概情况与他爱人陶雪红说的差不多。 “米总,你在担任公司董事长期间,主管公司的生产、销售和财务工作……”方轶话说到一半,只见米家鸿冲他连连摆手。 “方律师,您可能错误理解了我的意思。我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但是实际上除了研发这块外,其他方面我只是挂名,不参与运营。 而且偷税的事我是真不知道,公司的实际运营都由公司总经理宫兆光负责,我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米家鸿一年的苦涩。 “那总经理宫兆光是您委任的还是……”方轶问道。 “总经理宫兆光是投资方委派的,不是我委任的,人家要做什么事,根本不跟我商量,我也管不了人家。 这个公司除了研发是真正由我负责,财务、销售、采购全是投资方派的人。一开始我还挺美的,觉得当了董事长,有权利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这个董事长就是个背锅的。”米家鸿说道。 “这么说,公司的实际运营权是在总经理手里?”方轶问道。 “对。我这个董事长当的窝囊啊。我分管的那些业务,说起来挺多的,但都是纸面上的,没有实际权利。 方律师,您说我这种情况,构成偷税罪吗?”米家鸿看向方轶。 “怎么说呢。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作为公司的最主要的领导成员,正常情况下,在公司里对重要问题的决定起着至为重要的作用,在公司实施犯罪的情况下,是要承担一定的刑事责任的。 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对于一些特殊情况,法定代表人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需要看法定代表人是否具体介入了单位犯罪行为,在单位犯罪过程中是否起到了组织、指挥、决策作用,以此来判断是否构成犯罪。 比如依职权,个人决定实施单位犯罪的情况下,应当由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所以,如果有证据能够证明,你对公司偷税的事确实不知,全都是下面人干的,你是有可能不构成犯罪的。 当然主要还是看证据。下午我们会去检察院阅卷,在开庭前我们会再来见你,告诉你诉讼方案。”方轶解释道。 第719章 人的一生有多长 中午的时候,北边市里,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饭店内,桌上放着一热一凉两个菜,两碗白米饭,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方轶和云乔正在吃饭。 出门在外,虽然不能大吃大喝,奢侈浪费,但必要的卫生还是要讲究的,路边的鸡毛小店方轶不敢去,万一吃了拉肚子,自己遭罪不说,也耽误办案。所以每次出差吃饭,方轶基本上都会挑选看起来比较上档次,食客比较多的饭店。 “师父,小志该期末考试了吧?”云乔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碗中,抬头看向对面的方轶问道。 “嗯,下周考试。”方轶正在低头吃饭,停顿了下回道。 “考完试,咱们聚聚呗?”云乔眨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她的眼神中却闪着狡猾的光。 方轶咽下口中的米饭,抬头看向她:“可以啊。” “您带上小志,再把咱们团队的人组织下,到时候我看看我姐在不在家,让她出地方,咱们可以省下场地费。”云乔将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最近她新买了一部华为mate系的最新款手机,手头有点紧,就想着再搞一场聚会,给大妈发几张照片,聚聚财。 “嗯,我觉得可以,后期咱们团队有可能再进一位律师,到时候搞个团建,大家也放松下。具体团建地点,你选下,这几天把方案给我。”方轶点头说道。 “好嘞,一定不负众望。”云乔美滋滋的保证道:“对了,师父您说老米的案子,咱们有发挥的空间吗?” “目前来看,还不明确,等下午看过案卷后就知道了。”方轶回道。 这段时间,黄援朝没接什么业务,天天往外跑,这几天方轶吃午饭时找过他好几次,都扑了空。 就在方轶去北边市里会见被告人的当天下午,黄援朝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万可法的办公室。 “老黄,怎么样?”万可法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谈妥了,但是后期会不会有变化不好说。”黄援朝皱了皱眉头,他对万可法让他办的事,信心不是太足,主要是怕后期出现变故。 “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事要看天意。”万可法松了一口气。 二天后,陶雪红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您的意思是我们家老米可能真的是被对方下了套?”陶雪红听完方轶的分析后,心情有些激动。 “对,不过我也是推测。从案卷上看,生产环节一切正常,但是库管和销售端却出现了问题。 根据证据显示,产品生产出来后,库管根据总经理的指使只对少部分产品进行了登记入库,剩余产品入库时未做登记,销售人员是以打白条的方式领取的未做登记的产品,并对外销售,销售的款项未入账。 其实这种操作方式并不高明,最主要的是生产和销售数据波动这么大,对不上,又没有合理的解释,很容易被税务部门盯上。 我实在不理解,公司总经理指使下面的人这么做的目的。所以我推测可能真如您所说,这就是个套。”方轶解释道。 “嗯,但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公司也得被处罚啊!”陶雪红疑惑的看向方轶。 “他们肯定是看上了米总手里的东西,比如专利,股权,或者其他的什么。米总出事后,对方有没有找过您?”方轶问道。 “没有。到目前为止,公司那边一直没有联系我。”陶雪红摇了摇头。 “嗯,我准备给米总做无罪辩护。”方轶说道。 “无罪辩护赢的几率大吗?”陶雪红犹豫了下,问道。 之前她咨询过几位律师,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差不多,米总的案子最好做罪轻辩护,无罪辩护被法官采纳的可能性不大,风险太高。 “对半分,我觉得有机会。”方轶回答道。 “嗯,我听您的。”陶雪红点了点头。 律师本色 第333节 晚上方轶回到家,吃过饭后,见方安志情绪有些低落,便走进了小卧室。 “前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这几天怎么蔫了?”方轶略带调侃的笑道。 “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排在前面的五个同学,仿佛我跟他们之间有一道深渊,看不到,摸不着,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方安志低着头,咬着嘴唇。 “……小志,人的一生有多长,你想过吗?”沉默片刻后,方轶突然问道。 方安志抬起头,看看爸爸,摇了摇头。 现在他的精力全在学习上,学校老师教授的知识是为了让他拿高分,分是学生的命根,是家长的骄傲,也是学校的脸面。 所有关心孩子考试分数的人,都想的是自己如何在其中获利,却没有人真正关心孩子的感受,致使孩子在不断的填鸭式学习中丧失了独立的思考能力和人格。而这一切的发生又是那么的自然,只要身在其中,就不得不如此,必须如此,否则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方轶也是在步入社会,为人父母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些的,从幼儿园开始,孩子的心就不断的被条条框框束缚,被所谓的规矩捆绑。所有教育的核心只有一条:考高分,做个乖宝宝,不要挑战权威,怀疑权威。 当年那位伟大的科学家如果循规蹈矩,或许至今为止,大家仍然会认为地球是平的,而不是圆的,人类也不会在科技的发展上取得巨大的成就。 方安志不是天才,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方轶在这一点上是有自知之明的,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认为自家的孩子是人中龙凤。 但即便生如蝼蚁,也当有鸿鹄之志,不放弃希望。方轶不愿小志为了分数而耗费掉对学习的所有热忱,而伤了积极向上之心。所以他要矫正小志的学习态度。 “人生的长短,取决于你自己。这就像是跑马拉松,有些人起跑会很快,有些人会一路遥遥领先,但是人生的马拉松终归是一场耐力赛,最终取得胜利的永远是那些耐力强,有毅力的人。 咱村里有句话,你听过吗?”方轶微笑着看向小志。 “什么话?”小志不解的望向父亲。 第720章 拐卖案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好吧,先胖我是不可能了,后胖还是可期的。我一定多吃点!”方安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说道。 “哈哈,小兔崽子,会跟你老爸开玩笑了。”方轶伸手揉了揉方安志的头发:“考试时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考完我请你吃大餐。” 方轶走出小卧室后,陪着父亲聊了会天,然后去书房拿着手机与云梅起腻去了。 …… 次日一早,方轶团队忙碌起来,谢友和又给他们转过来了一个刑事案子。鉴于周颖前期接了不少案子,此时处于疲劳期,所以新来的案子给了杜庸。 “杜律师,老谢转的案子,谈的怎么样?”伍大少难得关心下团队的业务。 “别提了,是个拐卖人口的案子,被害人也是个奇葩。”跟在杜庸身后的云乔把话茬接了过来,一脸的无语。 “等你接触的刑事案子多了,你就明白了,社会是复杂的,人性永远超出你的想象。咱们接触的是社会中最丑恶,最真实的一面。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杜庸笑呵呵的看向云乔。 杜庸加入团队有几天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团队其实挺有意思的,周颖嘴上总是抱怨案子多,但是实际上干起活来比谁都积极。 云乔是个小机灵鬼,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工作上从来不含糊,理论基础打的还算扎实。 方老大总是忙忙叨叨的,除非是当事人指定他办的案件,否则不分收费高低都会在三人间进行分配,不会挑肥拣瘦,也不会抱着肥活儿不放,办事还算公平。 伍庆辉这个编外人员是团队里的唯一一个位大仙,整天屁颠屁颠的跟着周颖,充当司机兼助理的角色,虽然很努力的向周颖请教考试的内容,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参加考试的样子,因为他身上少了一股劲头,一股勇往无前的劲儿。 这一天,方轶接到了法院的通知,米家鸿偷税案,将于五日后开庭。下午的时候,杜庸拿着案卷走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您方便吗?”杜庸非常客气,这是他第一来办公室向方轶讨教问题,也是他第一次单独与方轶讨论案情,他摸不准方轶的脾气,所以表现的非常谨慎。 “方便,怎么啦?”方轶看向杜庸,微笑道:“坐下说。” 随着话音的落下,方轶起身来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方律师,谢律师那边转过来个案子,是一个拐卖妇女的案子。这个案子有些特殊,我有些吃不准。想向您请教下。”杜庸说道。 “千万别说‘请教’二字,咱们共同探讨。你先说说案情。”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大概案情是这样,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有个五十多岁,叫庄利芹的女人,在县长途车站以介绍工作为名,将从下面村里来县里找工作的妇女田佳凤和曹万英拐骗到罗思军家。 随后,罗思军对年轻且有些姿色的曹万英进行威逼后,将她卖给了附近山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做媳妇。 在罗思军准备将三十来岁的田佳凤卖给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光棍为妻时,田佳凤连哭再闹说什么都不干,甚至以死相逼,老光棍见田佳凤如此,便放弃了买田佳凤的打算。 此后,罗思军找到本案的被告人佟忠来,商定以人民币一千五百元的价格将田佳凤卖给他做小妾,并且允许佟忠来分期付款。 佟忠来没上过几天学,家在大山里面,周围没几户人家,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便强行将田佳凤带回了家。 佟忠来的媳妇见自己丈夫带回来一个女的,想要做小老婆,立刻炸窝了,对佟忠来一顿挠,强烈反对。 后来经过询问,佟忠来的媳妇得知田佳凤已经结婚六年多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便揪着佟忠来的耳朵,告诉他两条路,要么将田佳凤送回家,要么将她退回给罗思军。反正不允许他在家养小老婆。 当佟忠来说要将田佳凤送回老家时,后者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并向佟忠来提出将自己转卖给其他人。 原来,跟她一同出来找工作的曹万英被拐卖后,田佳凤怕一个人回家无法跟曹万英的家人交代,不敢回家。但是如果佟忠把她送回到罗思军家,她肯定又少不了要挨顿毒打,因此,她才要求佟忠来将她再转卖给其他人。 几日后,佟忠来以人民币一千六百元的价格,将田佳凤转卖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为妻。 后来案发,田佳凤和曹万英被解救出来。公诉机关以拐卖妇女罪将佟忠来起诉至中院。佟忠来的老婆觉得自家男人冤,来咱们律所进行了委托。”杜庸说完看向方轶。 “嗯,你怎么看?”方轶听完后,问道。 “我查了下资料。 从本案案情看,被告人佟忠来的行为事实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1部 分,他收买了被拐卖的妇女田佳凤;第2部分,他收买被拐卖妇女后,又出卖了买来的被拐卖的妇女。 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第五款的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又出卖的,应以拐卖妇女罪一罪论处,而不实行数罪并罚。 换句话说,本案被告人佟忠来收买被拐卖妇女的行为,应当为其再出卖自己收买的被拐卖妇女的行为所吸收。所以,我认为,对本案被告人佟忠来应以拐卖妇女罪定罪处罚。 但是本案又有一定的特殊性,被告人佟忠来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田佳凤之后,曾经表示愿意将她送回家,而且被解救后田佳凤也证实被告人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是真的想把她送回家。 只是后来田佳凤自己不同意,被告人才应田佳凤的要求将其转卖给了其他人。我觉得,这里面涉及到被害人承诺或要求的行为,也就是说被告人转卖被害人的行为,是基于被害人田佳凤自愿的损害行为。 我现在有点吃不准,被害人的自愿损害行为是否可以像紧急避险、正当防卫那样,排除社会危害性,成为被告人不构成犯罪的理由?”杜庸眼神中有些迷惑。 第721章 愤怒的老米 杜庸说完后,方轶从桌上拿了一根香烟递给了杜庸,后者接过香烟后,方轶又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杜庸急忙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方轶吸了两口香烟,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个案子确实有些特殊。 《刑法》仅明文规定了正当防卫、紧急避险两种情形可以排除社会危害性,其他行为,比如自力救济的行为、基于权利人自愿的损害行为等是否属于排除社会危害性的行为,目前据我所知仅在理论上探讨过,在司法实践中没有法院这么判过。 目前来说,个人可自由处分的合法权益,包括个人的财产权、劳动权、隐私权等等。只要经权益人本人同意,毁坏其财产,披露其隐私等均不构成毁坏财产、侮辱等罪名。 但是公民个人的人身自由权、生命健康权尤其是生命权,他人能否在权益人本人自愿同意下的情况下,给予损害或剥夺,在理论界却未能达成一致。 从目前的案例及司法实践来看,他人是不能在被害人的自愿同意下剥夺其生命权利的,否则将构成故意杀人罪。” “那这案子该怎么辩护,或者说从哪个点出发更合适?我一直觉得这案子有律师发挥的点,但是现在我脑子里一团雾水,实在理不出头绪。”杜庸一脸茫然的问道。 方轶想了想,在烟灰缸中掐灭了烟头,抬头看向他:“本案中,尽管被害妇女田佳凤自愿同意被告人佟忠来将其转卖,被害人的这种行为可视为是其真实意图的反映。 但是换个角度看,田佳凤的自主选择权是受到当时主客观情况限制的,且佟忠来对田佳凤的转卖行为有违社会公序良俗,具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是被法律禁止的。所以,我认为对被告人佟忠来以拐卖妇女罪定罪是合适的,法院大概率也会这么判。 虽然在普通人看来佟忠来不是一个好人,与人口贩子是一丘之貉,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拐卖。 但是鉴于被告人佟忠来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田佳凤后,曾表示愿意将田佳凤送回家,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第六款,收买被拐卖的妇女,按照被买妇女的意愿,不阻碍其返回原居住地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同时考虑到被告人是应田佳凤的要求才将其转卖给他人的具体情节。 我觉得,你可以建议法院,在具体量刑上,对被告人从宽处罚。我觉得这是个点,罪名是不可能改的。 不过……” “不过什么?”杜庸追问道。 “这种案子,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有可能会被广大群众骂。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方轶补充道。 “嗯,从接这案子时起,我就想好了。如果按照法律规定,法院判被告人死刑,我绝对不会为了钱去胡搅蛮缠。但是如果法律根本就判不死被告人,是法律之过,非我之过。我做的就是这份工作。 嘴是别人的,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挡不住。做这份工作,挨人骂是大概率事件。”杜庸一笑。 “嗯,想的开就好。我见过一些律师,因为接了非常具有社会影响力的案子,后来案子判的不符合大众预期,律师和法官被骂的不敢出门,精神抑郁……你能想的这么透彻,很好,不过在办案子过程中一定要注意自我保护。”方轶语重心长道。 “嗯,我会的,谢谢方律师。”杜庸说完,收拾起案卷,离开了办公室。 …… 周四的时候,米家鸿偷税的案子,终于开庭了。因为是单位犯罪,所以该案的第一被告人是医药公司,第二被告人是米家鸿。 根据起诉书的指控,被告人米家鸿在任医药公司法定代表人期间,以打白条的形式从医药公司取走本公司生产的风湿膏药,交给业务人员进行销售,销售金额未入帐,也未向国税局申报纳税,涉嫌偷税额达七百六十多万元,占同期应纳税款额的54.62%。 公诉人认为,被告单位医药公司及被告人米家鸿的行为均构成偷税罪,提请法院依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第二百一十一条对被告单位医药公司及被告人米家鸿定罪处罚。 “第二被告人米家鸿,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皱着眉头看向被告席上的米家鸿。 被告席上的米家鸿很坦然,他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了,遵纪守法,从来没干过缺德事,结果快退休了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被告人,而且还是刑事案件的被告人,这让他感觉很委屈,很愤怒。 “我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实均不认可,我从来没有从公司取走过产品,也没有指使业务人员这么做。我对销售款项未入账的事根本不知道。”米家鸿辩解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米家鸿,你在医药公司担任什么职务?”检察员问道。 “我是董事长及法定代表人,同时也是研发部的总监,首席专家。”米家鸿自豪的说道。 “在公司,你都负责哪些方面的工作?”检察员问道。 “公司医药产品的生产、库存、销售以及申报纳税等相关部门都由我管理,但是实际上不是由我负责……”米家鸿想解释下,但是却被检察员打断了。 “被告人米家鸿,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如果你有相反证据可以在举证质证环节提出来,听明白了吗?”检察员冷冷的说道。 “但是你问的话不是实际情况,我需要解释,你凭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你们嚷嚷的公平公正在哪?……”米家鸿怒了。 本来莫名奇妙的成为被告人他就心里窝着火,现在直接爆发了。 “被告人,你冷静下,冷静下!”法官见被告人急眼了,急忙拿起法槌,敲了两下呵斥道:“注意法庭纪律。” 法警见状急忙走到了米家鸿身旁,用手按着他的肩膀,避免他有过激行为。 第722章 甩锅! “被告人,法庭有庭审纪律,我们会给你解释和自行辩护的机会。但是在这之前,你要配合法庭调查,遵守法庭纪律,听到没有?”审判长冷着脸说道。 “听到了!”米家鸿稳定了下情绪,回了一句。 律师本色 第334节 “公诉人是否需要继续讯问?”审判长看向检察员。 “需要继续讯问。”检察员琢磨着怎么也得把问题问完:“被告人米家鸿,你是公司的董事长,又是法定代表人,总经理是否会将各部门的工作情况汇报给你?” “汇报,每个月都有,但是我只是个摆设,基本上每次都是总经理把各种报表扔在我桌上,我是个搞医药的,对报表看不太懂。 每次我问总经理,他总说公司一切正常,不用我担心。”米家鸿回道。 “你是否会去库房和销售部门了解情况?”检察员问道。 “我每天忙着新配方的研发,根本没有时间去库房。只是偶尔会去销售部门,了解下市场对公司产品的反应。”米家鸿说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席:“被告人米家鸿,你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公司的日常事务是由你负责吗?我是指公司制度中规定的董事长负责的事务。” “名义上是由我负责,但是实际上这些部门是由总经理管理,不是由我实际负责。”米家鸿回答道。 “总经理多久向你汇报一次工作?”方轶问道。 “基本上每个月的月初,总经理都会向我汇报上个月的经营情况。”米家鸿答道。 “公司各部门的运营,平时你会插手吗?”方轶接着问道。 “不会。这都是总经理的工作职责,他们只认总经理,我这个董事长说话不好使。”米家鸿苦笑道。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方轶追问道。 “就是各部门的负责人,他们都是总经理的人,我根本指挥不动。”米家鸿解释道。 “你与总经理的关系如何?”方轶问道。 “一般,纯工作关系,因为他是大股东委派的,我跟他不是太熟。”米家鸿回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表意见。”经过一番举证质证后,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米家鸿在担任医药公司董事长及法定代表人期间,医药公司采用销售收入不入账的方式偷税,涉嫌偷税额达七百六十多万元,占同期应纳税款额的54.62%。 根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之规定,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鉴于被告人偷税数额达七百多万元,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公诉人建议对第一被告人医药公司处二百万元罚款,对第二被告人米家鸿处七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一百万元。完毕。”检察员说道。 “第一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辩护人认为,偷税行为系被告人米家鸿个人利用担任公司董事长的职务便利所实施的行为,应当由被告人米家鸿个人承担全部责任。完毕。”第一被告人的辩护人是一位带着金丝眼镜,仪表堂堂的男律师。 方轶一听,这是甩锅的节奏啊。 …… “第二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被告人米家鸿发表完自行辩护意见后,审判长接着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米家鸿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及法定代表人,但其未参与策划、组织、实施偷税的行为,不构成偷税罪,理由如下: 本案中,被告单位医药公司将生产的部分产品隐匿,采用销售后收入不入帐的方式,偷逃增值税税款,构成偷税罪,辩护人对此没有疑义。” 你医药公司不是想甩锅吗,我就把这个大锅给你扣上,扣的严严实实,让你翻不了身。 “但能否据此追究其法定代表人米家鸿的刑事责任,辩护人认为,关键在于被告人米家鸿是否是该单位犯罪行为的‘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 因为,根据《刑法》第三十一条规定,单位犯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判处刑罚。换句话说,在本案中,只有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才能被有罪,并处刑罚。 ‘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在《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中未作具体规定。但是根据司法实践,辩护人认为,应符合以下两个条件: 第一,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是在单位中实际行使管理职权的负责人员。 第二,对单位具体犯罪行为负有主管责任。 上述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既不是单位的管理人员,又与单位犯罪无直接关系,则不应对单位犯罪负有直接责任。 在司法实践中,‘直接负责主管人员’主要包括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主要负责人、部门负责人等。 但上述管理人员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对单位犯罪承担刑事责任,只有当其在单位犯罪中起着组织、指挥、决策作用时,上述人员才能成为单位犯罪的处罚主体,对单位犯罪承担刑事责任。 本案中,被告人米家鸿虽然是被告单位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但现有证据无法证明米家鸿曾采用批准、授意、指挥、组织企业人员,采用“打白条”的形式,在公司帐上少列收入,偷逃税款。 另外,多名涉案人员证实,其所作所为系受到了医药公司总经理宫兆光的授意。虽然总经理宫兆光称其是根据被告人米家鸿的安排进行的上述行为,但却未提交任何证据,因此我们认为,宫兆光所说的真实性存疑,不应成为本案定罪量刑的依据。 根据医药公司的《章程》及内部管理制度和领导分工,米家鸿虽然是法定代表人,但不是偷税的直接负责主管人员,米家鸿在主观方面没有控制医药公司偷税的故意,在客观方面也未实施控制和决定医药公司偷税的犯罪行为。 综上,宫兆光系实际负责公司生产、库存、销售、申报纳税的直接责任人,公司在生产产品中采取一部分不登记入库,以打白条的形式销售产品,在帐上少列收入,偷逃税款,并且在税务机关通知自查后仍拒绝缴纳税款,由此导致的全部责任应由总经理宫兆光承担,米家鸿不构成偷税罪。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 第723章 高智商与老油条之坑人二人组 走出法院时,陶雪红感觉浑身无力。 “陶女士,我认为一审法院判米总缓刑证据不足,我建议上诉。”饭店的包内,方轶眼神坚定的看向陶雪红。 “这事等下午我把老米接出来,问问老米吧。不过还是要感谢您,人只要出来了就好。”陶雪红略带犹豫的说道。 庭审结束后不久,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结果。 法院认为,被告单位医药公司及其直接责任人米家鸿为企业获取非法利益,违反税收法规,采取部分产品入库不登记,用白条出库,收款不入帐的手段,销售本厂生产的药品,偷逃税款人民币七百六十多万元,占同期应纳税款额的54.62%,破坏了税收征管制度,扰乱了社会市场经济秩序,均已构成偷税罪,应予惩处。 在偷税的过程中,公司法定代表人及董事长米家鸿负有直接责任。在追究法人单位的同时,应一并追究直接责任人米家鸿的刑事责任。 法院依照《刑法》第二百零一条第一款、第二百一十一条、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七十三条第二、三款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偷税抗税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二)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单位医药公司犯偷税罪,判处罚金人民币一百四十万元。 二、被告人米家鸿犯偷税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判处罚金人民币八十万元。 因被判缓刑,法警先将米家鸿押回看守所,待在看守所办理完毕相关的交接手续后才能释放。 庭审结束时,正赶上中午休息,所以陶雪红只能等下午上班,看守所办完手续后再接丈夫米家鸿出来。 不管怎么说,方轶的辩护起到了一定作用,丈夫米家鸿被法院判三缓三,不用蹲大牢,陶雪红还是挺感谢方轶的。 她想让方轶与丈夫米家鸿见上一面,要不要上诉全由丈夫决定。说实话她心里也挺纠结的,不上诉面临三年的缓刑和八十万元的罚金,上诉吧,她心里又没底,律师费肯定又得花上一笔。 就在方轶等人吃饭之时,医药公司的办公室内,一位姓高的董事正在与医药公司的辩护人,那位戴金丝眼镜的男律师交谈。 “周律师,法院宣判后,判决书什么时候能下来?”高董事右手夹着香烟,靠着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道。 “一般来说五日内就会下判决书。”周律师微笑道。 “嗯,上面对您的方案很满意,只是法院对公司的罚金多了些,一百四十万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高董事嘬着牙花子道。 “高董事,这已经不错了。与上面将要获得的利益相比,这点钱不值一提。尽快解决股权问题才是正事。”周律师心里比较烦高董事。 他是大股东指派的律师,主要工作就是辅助高董事完成医药公司的股权收购。他知道高董事想在老板面前刷存在感,把上面交代的事做的漂亮些,尽量少花钱多办事,把股权收购的事办漂亮,为以后的晋升铺路。 但是一审判下来,法院直接罚了医药公司一百四十万元,这个数字对于高董事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也仅仅是他个人难以接受而已,其实上面的人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在乎的是效率,毕竟这个计划已经实施了一年多了,上面不想再等了。 这次的股权收购计划都是周律师带人设计的,高董事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这计划行吗?第二句话:上面同意了,就这么干,我就说咱们定的计划一定没问题,上面果然点头了。 周律师心里这个气,自己辛辛苦苦想的计划,被高董事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定性为了集体的力量。 其实周律师与高董事属于面和心不和,两人都想借着这次的计划捞些功绩,让上面高看自己一眼,可两人又相互掣肘,谁都不服谁。 这两人一个高智商,精通法律,一个老油条,精通算计,这也许就是上面的用人之道吧。 “嗯,你说的也是,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咱们加快速度。你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弄合适?”高董事眼睛转了转,一脸真诚的看向周律师。 周律师皱起了眉头:老油条,又想让我贡献脑细胞,哼! “现在节奏在咱们手里,既然法院已经判了,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老米聊聊,毕竟协议在咱手里。”周律师说道。 “是不是太急了?”高董事犹豫了下问道。 “上面催得紧,咱们当初制定这计划,不就是想借着法院的判决压老米嘛,现在合同中的违约条款已经触发了,咱们可以动手了。”周律师眯缝着眼睛说道。 “万一老米上诉呢?”高董事问道。 “上诉?不用管他,一审法院都判了,二审法院改判的机会不大。这事宜早不宜迟。”周律师催促道。 “好吧,我这两天找人跟老米聊聊这事。如果他不同意,咱们就向法院起诉。”高董事点头道。 下午二点半的时候,陶雪红开车来到了看守所,等了片刻后,“吱呀呀”一阵酸牙的金铁摩擦之声过后,看守所的大铁门打开了,一位看守所的老警察,将胡子拉碴的老米带到了大门前。 “老米啊,你这人就是太钢,活了大半辈子了,看开点,该变通咱得学会变通。出去后好好搞你的研究,多为人民造福。”老警察看着老米说道。 老警察有风湿病,借着看管老米的机会,咨询了不少关于治疗风湿病的方法,用了老米的膏药后,效果挺明显,之后又给不少患风湿的同事推荐了老米的方法,那帮人照方抓药,都挺感谢老米的,所以他对老米一直不错。 这也充分证明了一句话,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听着老警察的话,老米没有吱声,只是不住的点头,他知道老警察这是为他好。 “行啦,走吧。你们片区有个刘警官,在警校时正好跟我徒弟是同学,回头我给他打个招呼,照顾你点。”老警察说道。 “谢谢!谢谢您。”老米给老警察鞠了一躬。 第724章 跟他们干! 老米走出看守所大门后,站在门前,心里有些激动,眯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由”,第一次觉得“自由”真是个好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虽然他还没修炼到抛掉生命和爱情的境界,但是却真真的感受到了自由的珍贵。 不远处,站在车外的树阴下的陶雪红双眼发红的看向米家鸿,眼中隐隐的有了泪花。她静静的看着铁门下的米家鸿,没有打扰他。 老米在灼热的阳光下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看向陶雪红。 方轶和云乔没有回去,继续住在酒店。晚上的时候,米家鸿夫妻在市里一家高档餐厅请方轶和云乔吃饭。 一阵无营养的开场白后,酒菜摆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方轶再次提出了之前他问陶雪红的问题,要上诉吗? “上诉!当然要上诉,我米家鸿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临了成了阶下囚,凭什么?我要是真做过也就认了,可我没干啊!这不是给我扣屎盆子吗? 这官司关乎我的名誉,必须上诉,就算是打到京城去,我也得跟他们干。要不然我出不来这口气。 律师本色 第335节 凭什么判我三年,罚我八十万!……”米家鸿越吵吵声音越大,震的一旁吃饭的云乔脑袋瓜子嗡嗡的,耳膜痛。 云乔看着眼前手舞足蹈,嘴角冒白沫的老米,心中暗道:这家伙被关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大火气。这脾气够暴的! “方律师,我们家老米既然说了要上诉,您开个价吧。”陶雪红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心中也来气。 她知道,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如果老米过不了心里这道坎,估计后半辈子都会死磕这事,非精神错乱了不可。 “这案子一审是我办的,我对案件情况非常了解,二审律师费参照一审律所费,减一半,十万元。您要觉得没问题,我马上让人准备委托手续。”方轶说道。 “行,跟他们干,你出手续吧。我签字。”陶雪红尚未开口,米家鸿一拍大腿把事情定了下来。 “好,明天我把手续给您,您先签字,我回去后马上盖章,把委托协议和发票给您邮寄过来。”方轶顺杆爬,说道。 “没事,明天签完字,我先把钱给你付了,您先准备上诉状。再过来时,您直接把发票和协议给我带过来就行,不急。”陶雪红说道。 吃完饭后,云乔回到酒店房间,闲来无事穿着睡裙,拿着手机想跟姐姐云梅聊一聊,可云梅表现的却不是很积极,经常半分多钟才回一条微信,搞的云乔很烦躁,浮想联翩。 云梅晚上很忙,根本没心情与云乔扯淡,因为方轶正在跟她聊的一往情深,两人恨不得面对面倾诉心声,大晚上的越聊越精神。 而无聊的云乔在骚扰过正在吃鸡的周颖后,开始加班准备老米的委托手续。 次日一早,云乔拿着修改后的委托手续电子版,找到方轶,方轶看过后,直接让云乔在酒店附近的打印店印了两份。 方轶打电话约来米家鸿后,云乔协助他办理了委托手续,并支付了相关费用。差旅费依旧是包干制,五千元。 次日一早,当清晨的阳光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开启后,方轶打着哈气走进来办公室,昨天晚上他又抱着手机与云梅聊了大半宿,为什么不见面?因为……云梅出差了! 就在方轶泡好茶水,准备起草米家鸿偷税案的上诉状时,杜庸走了进来。 “杜律师,你脸色不太好啊!咋啦?”方轶抬头看向杜庸。 “上次我跟您讨论的那个拐卖妇女的案子,中院判了。”杜庸的情绪有些低沉。 “是不是结果不太好?”方轶看着他,问道。 “嗯,中院认为,被告人佟忠来明知田佳凤系被拐卖的妇女,收买后又将她转卖给他人为妻的行为,已构成拐卖妇女罪。最后判决:被告人佟忠来犯拐卖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合议庭在量刑时,根本没有考虑被告人曾经准备送田佳凤回家,和田佳凤要求被告人转卖自己的情节。 我并不是为拐卖人口的被告人鸣不平,只是觉得既然法律这么规定了,法院量刑总该考虑下具体案情吧,否则要法律干什么,凡是拐卖人口的被告人直接枪毙就好了。搞得软不软硬不硬的,这叫什么玩意啊!”杜庸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不满。 “当事人怎么说?要上诉吗?”方轶问道。 “我已经跟被告人和他媳妇沟通过了,他要上诉,我也觉得这案子应该上诉。”杜庸说道。 “嗯,我没有太多的建议,还是上次的意见。不过……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方轶想了下说道。 他从杜庸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东西,杜庸之所以来告知他案件的判决结果,并不是来抱怨的,而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鼓励和肯定,让他那颗摇摆的心对上诉更有信心。 有时候律师执着于某个案子,并不是因为钱,也不是为了正义,而是因为他心中对法律的执念,他需要用诉讼的方式来印证自己心中的判断,杜庸便是如此。他想用二审判决书来印证自己与方轶探讨的结果。 米家鸿案的判决书下发后的第二日,一位跟老米关系不错的医药公司中层,给老米打来了电话,说公司这边想跟他谈谈,并约他晚上在他家附近的茶馆聊下。老米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听听对方怎么说,便答应了。 晚上八点钟,茶馆的包间内,老米没有见到医药公司的人,只见到了开庭时医药公司的辩护人,那位戴金丝眼镜的周律师。 本来周律师不想来,但是老油条高董事怕别人来见老米说不清楚道不明,威慑力不够,便以周律师对相关情况熟悉,又知法懂法为由,将周律师硬推了过来。 第725章 米大炮 周律师明白,高董事其实是不想得罪人,所以才将他这个已经在法庭上刷过脸的律师推出来。在周律师迈步走进茶馆时,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高董事在家里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 “我见过你,你是医药公司的辩护人。”米家鸿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横眉立目的说道:“你可够不是东西的,上来就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周律师一怔,他觉得老米怎么说也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又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在医药公司大小也是个高管,应该说话很有分寸才对,结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开炮,把他轰的有些发懵,节奏有点乱。 老米是个文化人没错,但是他可不是软弱的文化人,想当年在医院时,他也是个战士,曾“炮轰”大主任,起因是他上班迟到了十分钟,被扣了工资。最后的结果是大主任被骂的怀疑人生,副院长出面调解,取消了扣工资的处罚。 有人要问了,在医院得罪了大主任,不得挨收拾啊!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老米这儿是否定的,因为老米跟老院长多少有点亲戚关系,而且逢年过节的老米媳妇很会做人,与老院长家常走动。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院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米一战成名,同事给他起了个外号:米大炮。 而由此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老米慢慢的被边缘化了,没有领导愿意招惹他,也可以理解成没有领导愿意搭理他,结果阴差阳错的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搞研发,最后他居然真的研发成了专治风湿病的膏药和中药配方。 这也是为什么老米这么个能人,当初提出离职时,一路绿灯的原因,医院领导差点放五百响的挂鞭,夹道相送。 这些年老米岁数大了,脾气也收敛了不少,这要是年轻那会儿,估计周律师此时已经后悔进茶馆了。 当然眼前的周律师是不知道这些的,高董事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没有把实情告诉他,所以周律师才会感到惊讶、懵逼! “呃……米总,在法庭上是各为其主,其实我也是从高董事那了解的情况,这事不能怪我。”懵逼片刻后,周律师尴尬一笑,直接将高董事拉了出来。 此时的高董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高董事也不是个东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总盯着小姑娘的大腿看…… 能说不能干,挑个尿泡弄身汗,说的就是他这样的。”老米这嘴是真不准备积德了,什么难听说什么,其实他平时还是比较收敛的,主要是被气的。 “您要是这么说我不跟您抬杠,高董事这人,确实有点那个……”周律师拿高董事铺路,准备缓和下与老米之间的紧张气氛,为后面的谈判做铺垫。 “说吧,你今天约我出来什么事?”老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点了一根烟,眯缝着眼打量着对方。 “先声明下,我只是个传话的,医药公司那边派下来的活儿,我不得不做。您不要对我有什么意见哈。您先看看这个。”周律师说完,从包中拿出一份协议复印件,递了过去。 老米伸手接过复印件后,一看名称便皱起了眉头。 “这份协议是当初您和大股东合作时签署的,上面的第10.5条,您看下。”周律师怕老米不明白,特意给他指了下。 “你们什么意思?想收回我的股权?”老米磨着牙,脸色不善的问道。 “您看,这协议上有明确的约定,您不得实施有损公司名誉和给公司造成损失的违法行为。如果一旦出现前述情况,公司大股东有权以您入股时技术的评估价值,回收您手中持有的股权。”周律师自认为很占理的说道。 “你们可真是麻子敲门,坑人到家了,小心生了孩子没屁眼……”老米瞪着眼睛骂道。 “米总,您怎么能骂人呢,协议可是您自己签的。”周律师被骂的有些窝火,但又不好发作。 “骂你们都是轻的,我入股时的技术评估价值是一百万元,公司发展了这么多年,我手里的股票价值早就不止这点钱了。 你现在跟我谈以一百万元收购我的股权,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我就问你,你们干的是不是没屁眼的事?”老米瞪着眼睛怒道。 “现在不是您答应不答应的问题,一审的刑事判决书已经发下来了,由于您的偷税行为,导致公司被罚了一百多万元。 您已经给公司造成了巨额损失,触发了协议的条款,大股东是有权按照约定收购您的股权的。您最好冷静下,想想再说股权的事。”周律师的语气冷了几分。 “呵呵,别以为我不懂法,现在只是一审,我马上就会上诉,我就不信二审法院也会这么判。”老米靠在椅子上,冷笑道。 “二审您也未必能赢。您要是不信,咱们就等二审的结果出来后,再谈。如果您不履行协议的内容,大股东是不会妥协的,肯定会起诉。您要想清楚。”周律师淡淡的说道。 “甭说那么多废话,如果公司股东要想打官司,我奉陪到底,但是如果你们想这样就让我把股权交出来,门都没有。 今天就谈到这吧,告辞!”老米一脸怒气的说完,起身便向外走。 草!没谈成。 周律师心里其实早就有预感,第一次接触啥也谈不出来,但是谈一次还是有效果的,最少知道了老米的态度。 “服务生,给我开张发票。”周律师拉开门,叫来了茶馆服务生。 一壶茶外加两份茶点,一共二百多元,才喝了没有两杯谈判结束了,周律师琢磨着出来谈判怎么说也算是公务,应该开张发票回去找老油条高董事报销,总不能干活的是自己,挨骂的也是自己,还要自己贴钱谈判吧。 图啥呀?!挨骂、吃亏有瘾啊?! 隔了一日,方轶乘火车过来,向法院提交上诉状,并将之前签署的委托协议和发票带了过来交给了米家鸿。 第726章 这帮王八蛋太黑了 中午的时候,米家鸿请方轶吃饭,他将之前周律师找他谈股权收购的事跟方轶默叨了一遍。 “哦?我开始还以为是总经理伙同下面的人给您挖坑,他想当董事长。现在看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上面人的意思,是为了拿您手中的股票。 您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关于医药公司的。”方轶眼珠一转,问道。 “不瞒您说,当天晚上谈完,我就给医药公司里的几个朋友打电话了,但是他们都被大股东的人边缘化了,知道的内容不多。 据说大股东要进行资本运作,但是具体内容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老米说道。 “这事的关键点在二审的判决,如果二审咱们赢了,协议内容您不用履行,可以静观其变,如果二审的结果不如人愿,这事恐怕还真不好办。 这是明着坑您啊!您被坑了,还说不出来什么。”方轶想了想说道。 “是呀,这帮王八蛋太黑了。方律师,如果二审赢了,我想请您代表我跟对方谈判,尽量把医药公司留下,我在这家公司倾注了不少心血,不想看着别人摘桃子,您看怎么样?”老米一脸真诚的说道。 “没问题。到时候咱们再研究。目前最主要的是先把二审打好。我去法院提交上诉状时,法官告诉我医药公司也上诉了,他们觉得法院判的罚金太重。”方轶说道。 “那他们上诉对咱们会不会有影响?”老米担心的问道。 “没关系,他们上不上诉,都不影响咱们。”方轶解释道。 “嗯,那就好。您说吧,该怎么办,我都配合,只要对我有利。”一开始老米是为了名声而战,心里憋着一口气,现如今又牵扯到了医药公司的股权,这二审他更要打了。 “对了,上次我回去,正好与这边当地的一家顾问单位开视频会,闲聊中就说起您研制的治疗风湿的膏药和相关药品了。 我那个客户对您的研究非常感兴趣,他母亲就是类风湿,有不少年了,跑了不少医院一直没治好。 等二审打完了,抽空我给您约下,你们见一面,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方轶微笑道。 “这是好事啊,嗯,等二审结果出来,您帮我约下,反正我跟现在的合作方已经掰了,肯定合作不下去了。”老米饶有兴趣的说道。 米家鸿偷税案的二审,只有被告人上诉,没有检察院抗诉,二审法院最后决定不开庭审理。只是分别找方轶和周律师谈了次话。 方轶将一审时的辩护词补充、修改了下,提交给了二审法院。 …… “敬爱的伍庆辉同志,你不觉得今天问的这个问题有点眼熟吗?”工位上,周颖瞪着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看着眼前有些猥琐的伍庆辉。 “不会吧?!”伍庆辉惊愕的看了看手中的书本,抬头再次看向周颖。 “看什么看,这个案例昨天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伍大哥,你行行好吧,我白天办案子,下班还得给你补习,为了赚你点补课费,我容易吗?你上点心,好不好! 你是不是懒癌犯了,故意拿昨天的案例来糊弄我,你要是不想学,想休息,直说哈,下班后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跟你吃把鸡。”周颖的双眼冒着熊熊的大火。 “那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这个题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吃鸡就算了,我怕你虐我。 要不中午我请大家吃自助餐吧,咱们旁边的商务楼内新开了一家不错的自助餐厅。”伍庆辉嘿嘿笑道,拿出了滚刀肉的态度。 周颖听后,一扶额头,使劲搓了搓脸:“好吧,就这样吧。” 律师本色 第336节 “自助餐有大对虾不?”云乔坐着办公椅,滑了过来,弱弱的问了一句。 “我看你像对虾!大姐,你觉得一百零八元一位的自助餐,能有大对虾吗?不如改天我送你一对吧,如何?”伍庆辉虽然不敢怼周颖,但是在跟云乔混熟后,说起话来,对后者却一点不留情。 “这话说的……,你叫谁大姐啊,我比你小好吧,大哥!”云乔不乐意道:“你中午真请客?” “对呀!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请客就请客。咱们团队,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不去我跟你们急。 你跟方老大说下,哎?杜律师呢?”伍庆辉拍着胸脯道。 “杜律师今天去开庭了,有个拐卖妇女的案子,二审开庭。”云乔正说着,就见杜庸迈着轻松的步伐,一头汗水的提着包走了过来。 “杜律师,中午我请客,别订餐了哈。”伍庆辉见到杜庸后,第一时间打招呼道。 “好嘞!谢谢伍助理。”杜庸笑道,说完,他从公文包内掏出一份刑事判决书,脚步匆匆的向方轶的办公室走去。 “方律师,拐卖妇女案的二审判决出来了。”杜庸走进办公室后,兴奋道。 “哦,怎么判的?”方轶见杜庸面露喜悦,知道这次的判决结果应该比较符合预期。 “高院认为,上诉人佟忠来将收买的被拐卖的妇女田佳凤转卖给他人为妻的行为,已构成拐卖妇女罪。 但是鉴于佟忠来在收买田佳凤之后,曾表示愿意将她送回家,他是应田佳凤要求才将她转卖他人,主观恶性不大,犯罪情节轻微。 依照《刑法》第十二条第一款、第二百四十条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关于严惩拐卖、绑架妇女、儿童的犯罪分子的决定》以及《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的规定,判决:撤销原审对佟忠来的量刑部分,改判上诉人佟忠来犯拐卖妇女罪,免予刑事处罚。 这是判决书。”说着,杜庸将手中的刑事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虽然佟忠来比较可恨,但是他媳妇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媳妇曾经跟我说过,法院判他老公多少年她都认。但是法院在量刑时,无视之前她老公准备送田佳凤回家,田佳凤不愿走,自愿被转卖的事,她不服,她觉得这是法院对她老公最大的不公。 不过高院的判决出来后,她还是很感激法院的。在宣判后,她特意跑到法官面前,鞠了一个躬,以示感谢。”杜庸补充道。 第727章 这叫仁义?! “嗯,有些时候法院的判决并不一定能起到止争的效果,一个不公的判决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引起另一个刑事案件的发生或者道德层面的问题。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比如扣扣案。 高院的这个判决应该说还是很有水平的,既可以惩恶扬善,又可以化解被告人家属心中的不满。 社会把矛盾推给法院,法官既要秉公判决,又要考虑到社会效果,更要面对上下左右非专业人士的瞎哔哔……,法官也不容易!”方轶看过判决书后,感叹道。 “嗯,您说的对。端起这碗饭,就没有容易的活儿。”杜庸赞同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方老大在某些方面是有共鸣的,眼前的方老大还是挺好相处的。这个小团队讲的不是关系,不是捧臭脚,更不是抱粗腿,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这样挺好! 就在此时,云乔敲门走了进来:“师父,今天中午伍庆辉请大家吃自助餐。他特意让我过来邀请您。” “一点小意思,您千万别拒绝。”伍庆辉笑呵呵的从云乔身后走了出来。 大话都说了,方轶要是不去,这不是啪啪打他脸吗,所以他跟着云乔跑过来,希望方轶能给个面子。 “好啊,吃饭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会拒绝。”方轶心道:不年不节的,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请客了? “谢谢方律师。”伍庆辉一脸喜色,转身出门去了。 “云乔,小伍怎么突然想起来请客啦?是不是你们说啥了?”方轶疑惑的看向云乔。 “没,我真没说啥,不信您问杜律师。”云乔急忙辩解道。 “嗯,伍庆辉是个有追求的人。”杜庸笑呵呵说道。 “有追求的人?!”方轶奇怪的看向杜庸,觉得他的话里有话。 “他有什么追求啊!其实吧,他追的不是球,而是……”云乔眨着大眼睛,嘿嘿笑道。 “就你话多!你去找趟老谢,他今天又接了一个刑事案子,把案卷拿回来直接给杜律师。”方轶拦住了云乔下面的话,说道。 有些事知道就行啦,是不能捅破的。 “好嘞!”云乔笑嘻嘻的出门去了。 “那我先回去,您有事叫我。”杜庸一听有新案子,也急忙出门去了。 不久后,方轶收到了米家鸿偷税案的二审判决书,而在收到判决书前,米家鸿又给方轶打了两次电话,告诉他医药公司那边托朋友递话过来,说是双方合作多年,买卖不成仁义在,收购股权的价格可以谈。 但是对方的提议被米家鸿一口拒绝了,用老米的话讲,一帮老阴比把人往监狱里整,这叫仁义?!去他妈的仁义吧! “米总,我是方律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方轶靠在老板椅上,一脸轻松的边打电话,边看手里的刑事判决书。 “您好,方律师,是不是我的案子二审判决下来了?”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吃牛黄解毒片的老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忐忑的等待着方轶的回复。 这段时间因为案子的事,米家鸿着急加上火,不仅舌头上长了口疮,而且牙龈肿,咽喉痛,只能吃流食,看着别人大口大口的吃羊肉串,他馋的只能一把一把的吃牛黄解毒片。 “您猜对了,二审法院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五分钟前我收到的。”方轶笑呵呵的回道。 “什么结果?不……您先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吧,我怕我支持不住一下抽过去。”老米手里攥着牛黄解毒片,心里扑腾扑腾的既兴奋又害怕。 “是好事。”方轶笑道。 “然后呢?”老米顿时心胸开阔了不少。 “中院改判了,判您无罪。同时医药公司的罚金调整为七十万元。”方轶说完,半晌没听到老米的声音:“喂?米总,您在听吗?喂……” “我在呢……这是真的,二审判我无罪?”老米一直盼着法院还自己一个清白,可当判决下来后,他又感觉有些像是在做梦,一会儿有罪,一会儿无罪,感觉有点像是坐过山车,又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判决书就在我手里,我先给您拍照发过去,您先看看,明天上午我去北边的市里,正好给您带过去。 上次我跟您说有个客户对您的研究成果挺感兴趣的,正好明天我过去,您要是方便,我给您约下,见面聊聊?”方轶悠闲地晃着老板椅,说道。 “好啊,您约吧,我明天请你们吃饭。……别忘了哈,先把判决书拍照发我一份,有了二审的判决书,我就不怕那帮狗草的了,我看他们还怎么逼我交股权。”老米心中高兴,顺嘴爆了一句粗口。 “好,我给您弄个pdf版,更清晰。”挂断手机后,方轶让云乔将刑事判决书弄成了pdf版,给老米发了过去。 十分钟后,老米拿着手机点开电子版判决书,心情那叫一个激动,从头看到尾,一字不落的读了一遍。 中院认为,被告单位医药公司为偷逃税款,故意将生产的部分产品隐匿,销售后收入不入帐,偷逃增值税税款人民币七百六十八万元,占同期应纳税款额的54.62%,其行为已构成偷税罪,依法应予惩处。 被告人米家鸿虽为医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但经法庭质证确认的证据证明,医药公司实际由总经理宫兆光负责。 医药公司将生产的膏药中,四十六万三千五百六十二盒登记在医药公司正式帐上,剩余七十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一盒膏药采用不登记入库的方法,另做记录,可由药厂销售人员以打白条形式领走,上述行为系宫兆光授意所为,无证据证明米家鸿具有决定、批准、授意、指挥企业人员不列或少列收入,从而偷税的行为。 因此,认定米家鸿系医药公司偷税犯罪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应追究偷税罪的刑事责任证据不足,一审法院判决认定医药公司构成偷税罪的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但量刑不当,应予改判……,据此,判决如下: 一、撤消一审法院刑事判决主文,即被告单位医药公司犯偷税罪,判处罚金人民币一百四十万元;被告人米家鸿犯偷税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八十万元。 二、被告单位医药公司犯偷税罪,判处罚金人民币七十万元。 三、被告人米家鸿无罪。 第728章 狗咬狗 老米看了好几遍刑事判决书后,又支棱起来了,牙也不痛了,嗓子也舒服了,激动的浑身颤抖,来回在客厅踱步。 “老米,你穿个大花裤衩子,光着膀子,来回晃悠什么啊!吃药没?”下班回来的陶雪红进门见老公眼神烁烁放光,跟神经病似的手里拿着手机在客厅来回晃,暗道:不会是魔怔了吧。 “吃药?老子没病吃什么药!”老米发现手里还攥着的牛黄解毒片,一甩手,把大药片子全甩到客厅的鱼缸里去了,鱼群追着牛黄解毒片一顿啃,估计最近一两年都不会上火。 “你这是咋啦?”陶雪红急忙放下包,眼神焦虑的伸手拉住老米。 “二审的判决下来了,你看。”老米将手机递给了媳妇。 陶雪红看过判决后,笑的枝叶乱颤,抱着老米的大脑袋就是一顿猛啃,眼中全是泪花,老公的案子了了,八十万罚金不用交了,以后可以少加点班了。 幸福是什么,对于此时的陶雪红来说,其实就是一家人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办公室内,方轶拨通了余三强的电话:“余总,我明天过去,米总那边已经约好了,您明天方便吗?” “好,我有啥不方便的,闲人一个,明天您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去接您。”电话中传出了余三强的声音。 没错,方轶准备介绍给老米的那个客户就是余三强,余三强从他弟弟余三更手里得到一笔钱,一直放在银行吃利息,当着息爷。 吃喝玩乐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现没啥意思,还得找点事做,正巧他有个朋友把人打了,想找律师咨询,余三强便想起了方轶。 他给方轶打电话时,方轶正好在起草米家鸿偷税案的上诉状,两人无意中说起了余母有风湿病,过几天余三强要带着母亲去京城看医生的事。 方轶随口提了一嘴老米研究的专门治疗风湿病的膏药的事,余三强挺感兴趣,便根据方轶所说买了几贴膏药,回家给母亲用了下还真有效果。但是余母的风湿病是老毛病了,到了冬天手一碰凉水就发木发涨,是当年生余三强和余三更时落下的毛病,几十年了根本治不好,只能缓解。 不过即便如此,余三强也挺高兴的,毕竟可以让母亲少遭点罪。 后来余三强向方轶打听老米,想让老米给母亲看病,方轶告诉他老米可能没心情出诊看病,这段时间正在打官司。余三强一听,便动了投资的心,于是便有了后来方轶从中牵线搭桥的事。 方轶知道了米家鸿偷税案的二审判决结果,同样医药公司那边也拿到了二审判决书。 晚上八点钟,医药公司高董事的办公室内灯光明亮。高董事和周律师坐在沙发上,愁的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屋里云雾缭绕,根本进不去人。茶几上放着米家鸿的二审刑事判决书。 “我当初说让你们放权给老米,让宫兆光凡事都留个心眼,多跟老米沟通,最好留下痕迹,以便脱责,你们非说怕失控,还是自己人管着踏实。这下好了,法院把老米给摘出去了……”周律师夹着香烟,推了推鼻梁子上的金丝眼镜,抱怨道。 高董事心里窝火,斜了一眼周律师,心道:这方案当初是你周律师定的,让宫兆光实际控制公司运营,架空老米,以便甩锅,你周律师也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看事情搞砸了,提起裤子不认账了!砸碎! 得!狗咬狗,两人开始掐上了。 作为一名资深老油条,高董事心里可以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得罪人! “周律师,现在已经这样了,您看这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高董事不死心,想让周律师像一休哥那样,好好想想。 “法院已经判了,路都给封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等着挨骂吧。”周律师叹了口气。 “周律师,您放心,这段时间,您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咱们都想把这事办成,但是天不遂人愿……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认了,这几天我会去见老板,负荆请罪。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事情没办好,责任在我。”高董事态度诚恳的表态道。 “老高,你也别太自责了,咱们已经尽力了。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段时间都挺辛苦的,咱们虽然没有功劳,但是苦劳大家都看得见。”周律师安慰高董事道。 “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算了,我认打认罚。已经八点多了,你回吧。这事没办成,但是我交到了你这样一位好友,知足了。改天我请你喝酒。”高董事一脸疲惫的看向周律师。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活儿是干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周律师对高董事也很关心的回了一句。 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各自虚情假意的安慰了对方一番后,周律师离开了办公楼。 看到楼下周律师的车开出公司大门后,高董事掏出了手机。 “刘总,那事办砸了。”高董事哭丧着脸,对着手机说道。 “搞砸了?你特么不是告诉我万无一失吗?法院判决都下来了,怎么又搞砸了?当初是我推荐你负责这个项目的,你让我怎么向老板交代?!”电话中的刘总急眼了。 “不是,刘总,您听我说,这事不赖我,方案是周律师弄的,开庭也是他去的。是他说这么搞万无一失我才这么干的,关键是法律上的事我也不懂啊!”高董事开启了疯狂甩锅模式。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总缓了缓问道。 律师本色 第337节 “本来一切都是按照周律师预定的方案执行的,一审时周律师说他要托关系,从我这拿了五十万元,具体花没花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我可不知道,反正一审的判决结果基本符合预期,就是对公司的罚金多了些。 二审时,周律师又说要托关系,从我这拿了六十万元,具体怎么花的我可不知道,但是我这都有账。 二审确实把医药公司的罚金降下来了,可谁都没想到,法院判了老米无罪。把责任都归到了总经理宫兆光头上……”高董事吧吧的说着。 第729章 大战从今夜开始 “你们这事是咋办的,怎么能让总经理宫兆光漏了呢。宫兆光现在怎么样了?”刘总问道。 “宫兆光跑路了,现在公安机关正在抓他。”高董事回道。 “这个宫兆光可控吗?会不会瞎咬?”刘总担心的问道。 “这人可控!之前我跟他谈过,他有个孩子在国外上大学,案发后,我给了他一笔钱,他不会乱咬。 而且之前老米被判了缓刑,宫兆光心里有底儿,这案子法院不会重判他,他完全能接受。”高董事说道。 “嗯,那就好,你一定要把尾巴处理好。告诉宫兆光尽快去自首,这样可以减轻法院对他的处罚。”刘总嘱咐道。 “好,那这事我怎么汇报合适……”高董事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怎么汇报合适?”刘总反问道。 “这事虽然是我负责的,我的责任跑不掉,但是计划是由周律师制定并实际实施的,主要责任不在我,在周律师,是他的专业能力不行,导致计划的失败……,而且他也不是咱们的人,是外聘的律师。是法务部赵总推荐的人……”高董事毫不犹豫的把周律师推了出来。 “嗯,就这么办吧。你要尽快回来向老板汇报,以免法务部那帮家伙把锅甩到咱们这边。”刘总当机立断道。 “好,我今晚就写汇报文件,明天一早就赶回总部去见老板。”高董事道。 周律师开车出了医药公司大门后,觉得不妥,事情没办成肯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于是他将车停在了路边,拨通了法务部赵总的电话。 “师兄,我周正。”周律师说道。 “周师弟,有事?”赵总问道。 “那事没办成,二审法院判老米无罪,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我怕高董事使坏,对您不利,跟您沟通下。您看这事怎么弄合适?”周律师问道。 “嗯,你写个汇报文件,明天来总部一趟,我先跟老板吹吹风。这事是高董事负责的,事办砸了,他要承担主要责任,没事。不过以后咱们的合作可能会受到影响。 慢慢来吧,实在不行,我把外围的业务给你。”赵总沉默片刻后,说道。 “好,以后全靠师哥您了!”周律师微笑道,随后挂断了手机。 从这个夜晚开始,甩锅战正式打响了! 次日上午十一点多,当方轶一个人走出高铁站时,余三强上身穿着半截袖衬衫,下身穿着高档西裤和锃亮的皮鞋,站在出站口,正微笑着冲他招手。 “余总,有劳了!”方轶上车后,微笑道。 “方律师,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还等着您给我介绍投资项目呢,咱们去哪?”余三强笑呵呵的说道。 方轶将米家鸿给的地址发给了他,后者按照导航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市内,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内,方轶、余三强和米家鸿边吃边聊。 “米总,我母亲用了您研制的膏药,风湿病的症状明显好转。我先谢谢您,敬您一杯。”余三强举起酒杯与老米干了一杯。 “余总,刚才我听您说您母亲病情,恐怕我的膏药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主要是您母亲的风湿病时间太长了。如果是刚患上不出五年的患者,我肯定手到病除……”三杯酒下肚,老米打开了话匣子,说话有些不着边际。至少在方轶看来是这样的。 “我明白,京城的专家也说,我妈这风湿病时间太长了,治不了根,只能缓解。米总,我听方律师说,您跟现在的合作方有些不太愉快,如果有可能……”余三强举着酒杯说道。 “余总,我纠正下哈,不是合作不太愉快,是相当的不愉快,简直就是仇人,我特么拼命的给公司干,他们特么的却要把我送进去蹲大牢,让您说,这能合作的好吗?”一提起这事,老米气不打一处来。 “也是,对方太特么不是人了。如果您跟他们合作不下去,咱们试试,我来出钱,总经理、董事长、法定代表人全给你。”余三强豪气的说道。 “别!兄弟,千万别跟我提‘董事长’、‘法定代表人’,这活儿我干不了,我听着肝颤。这次我倒霉就倒楣在这两个职位上了。”老米连连摆手。 “那好,你不做我来做,我不怕,咱都是实在人,我就是不想让钱在银行趴着,得动起来。 再说了,你老兄干的事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说的大点那是全人类的福音,那是国粹,是咱们可以卡老外脖子的活儿。我必须得敬您一杯。”余三强喝的稍微有些多了,说话有点不过大脑。 方轶看着眼前频频举杯的二人,心道:好吗,这才多大功夫,一瓶酒下肚,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我说二位,米总那还有很多事没搞定呢。我觉得咱们第一步应该搞明白对方这么搞米总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非得要老米的股权。你们说呢?”方轶拦了下二人,以免二人喝断片了,拜把子,把医药公司的事扔一边。 “哎呦!还真是,今天太高兴了,把正事忘了。”老米搓了搓脸,满脸通红的说道。 “这事,我来办,你们给我一周的时间,我找人打听下。”余三强大包大揽道。 “方律师,现在二审判我无罪,那对方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老米看向方轶。 “这事不好说,如果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宫兆光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跟大股东扯不上关系,这事到他这也就结束了。”方轶正色道。 “也是,我听说宫兆光去自首了,估计是背后有人找他了。”老米点头说道。 “我建议您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先了解下对方的真实目的再说。反正股权在您手里。”方轶建议道。 中午吃过饭后,三人找了个茶馆,又聊了一阵,便散了。方轶上火车后,收到了云梅的微信。听说方轶在回来的火车上,在云雾茶庄内喝茶的云梅决定去火车站接站。 云梅家,云乔下班回来后,见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问道:“周姨,是不是我姐又不回来吃了?” 第730章 贪心的周江猛 “梅梅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是要去火车站接人,晚上在外面吃。”周姨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说道。 云乔放下包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想到了师父,今天师父好像是去北边的市里出差了,乘火车去的。 她有心再去小区门口蹲坑,但是一想到大花蚊子满天飞,她打了一个激灵,最终还是放弃了。 余三强回到家,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拨通了弟弟余三更的电话。要不是老米的事比较棘手,他是不会求弟弟的。 夏天的太阳喜欢加班,不到晚上八点多不回家,这直接导致很多夜生活暴露在了阳光下,比如大排档。 就在天半黑不黑的时候,云梅在火车站接上了方轶,二人开车去了市郊的一处大排档。 “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云梅停好车后,笑盈盈的说道。 “你可真够抠的,我请你都是去高档饭店,你请我却来大排档。”方轶一笑,说着顺手刮了下云梅那精致的小鼻子。后者立刻露出了一丝少女的羞涩。 “这里的肉串很好吃,要不要给小志和老爷子带回去一些?”二人坐在大排档角落的一处空桌旁,云梅点过菜后,看向方轶问道。 “不用了,还是改天我带他们过来吃吧。茶庄最近怎么样?”方轶微笑着问道。 “还可以,京城的店面已经装修好了,员工都在这边店里培训呢。等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的云雾茶庄分号去看看。”云梅的表情如少女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商业女强人的样子。 …… 早上的时候,方轶来律所比较晚,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云乔已经把茶水泡好了。 “云乔,你准备一份担任米家鸿个人法律顾问的协议,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提供医药公司股权相关的法律咨询。律师费用十万元,差旅费实报实销。起草完了发我。”方轶冲着走进办公室的云乔安排道。 “好嘞,律师费是一次缴纳还是分次支付?”云乔掏出小本子将相关信息记录下来。 “先写一次性支付吧,我先发给米总看下再说。”方轶回了一句。 “只是提供法律咨询吗?”云乔确认道,在她看来仅仅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十万元律所费好像有点多。 “对,你就这么写吧。写的笼统些,期限六个月。”方轶想了下,说道。 其实方轶和米总商量的结果是,由方轶对医药公司的内斗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帮着老米操盘。这个服务范围可大可小,所以没办法写的太具体。 云乔刚走出办公室,方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余三强打过来的。 “余总,您效率真高,这么快米总的事就办妥了?”除了米总的事,方轶想不出余三强给自己打电话的理由。 “没,现在还没有消息呢,我另外有个事。我朋友的弟弟被公安机关给抓了,结果一审法院判了他弟弟有期徒刑十年,判决书是昨天拿到的。 他们想上诉,早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找个靠谱的律师,我就想起您来了。”余三强回道。 “好啊,您让他们来律所吧,我先看看案情。”有人介绍案子,方轶自然不能往外推,这是好事。 “好嘞,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估计下午他们会过去找您。”余三强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午三点的时候,余三强的朋友还真来了,一共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中等个头,三七分的发型,圆脸,四十岁左右,体型偏瘦,啤酒肚很显眼;女的三十岁出头,长得一般,化着淡妆,水桶腰,卷发,一脸的担忧。 余三强的朋友叫周江勇,跟他一起来的女人叫艾亚洁,是他弟弟周江猛的媳妇。 “周先生,您好。我听余总说您想咨询下您弟弟的事,能否说下具体情况?”方轶看向周江勇。 “这事都怪我弟弟太贪了,您先看看这个,这是我弟弟的一审判决书,昨天下午领的。 我弟弟在我们当地的一家合资公司上班,是行政部小车班的司机,公司的福利待遇都不错……”周江勇将事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周江勇的弟弟周江猛,人如其名,长得非常威猛,高中毕业后,因为成绩一般就去某著名学校学挖掘机了。 学成归来后,跟着他哥哥周江勇在工地干了一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挖呀挖,后来赶上当地招商引资,不少合资企业招工。周江勇觉得弟弟不能总是挖呀挖,得有个出路,于是就建议他去合资企业面试。 周江猛凭着优秀的外贸和过硬的驾驶技术成功进入一家外企,成了一名卡车司机。因为他脑子活,驾驶技术好,领导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再加上周江勇在私下使劲,不到一年周江猛被调到了小车班,专门服务高管,福利待遇也涨了上来。 年初的时候,他接到通知,开车送总经理等人去火车站。周江猛将人送到火车站后,回到公司,正准备回小车班休息室时,在办公楼的外面捡到了一个农行的存折,存折的主人名叫栗元珙,是公司销售部的一名员工,周江猛认识他。 见存折上面有十多万,周江猛便起了贪心,没有上交,而是将存折藏了起来。之后他拿着存折去了最近的一家农行试图取出存款,当银行工作人员让他输入密码时,他试了一组密码,没有成功,之后他谎称记错密码,离开了银行。 此后几天,周江猛像是着了魔一般,没事就猜存折密码,并且想办法搞到了栗元珙的手机号和出生日期等信息。在此后的一个月内,他四次去附近的农行试图取款,均因密码错误未果。 当周江猛第五次走进农行大门,以栗元珙身份证号的后六位数作为密码输入时,居然密码通过了,他成功取出现金五百元。 随后周江猛意识到在一家银行取钱次数太多太显眼,便拿着存折跑去了市里的农行,又取了一万五千元。 第731章 咋又成诈骗了? 由于多次去银行取款,附近的几家农行周江猛都跑遍了,他怕被发现,便在下班后找好友党满江喝酒,请他帮忙取款。 党满江拿到存折后,发现上面的名字不是周江猛,便问他为什么拿别人的折子去银行取钱。 周江猛谎称他和栗元珙是牌友,栗元珙玩炸金花输了钱,把折子押在他这儿,后来还不上钱,便让自己去取,但是最近公司大检查,他要加班白天没时间,所以找党满江帮忙,并说不会让他白干。 党满江琢磨着银行存折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是不会交给别人的,既然周江猛能拿到,而且还有密码,可能真是为了还赌债栗元珙让他去取的。而且当地玩炸金花的人不在少数,玩得大的车子、房子都有押的,押个存折不算啥稀罕事。 于是党满江次日上午拿着存折去了距家最近的农行分理处取出五万六千元现金。晚上周江猛来找党满江取钱,并请他吃饭,随后又拿出了三千元给他,作为酬劳。 一周后,周江猛又先后两次到市里的农行取出现金共计七万元,此时银行存折内尚有二百二十元存款。随后周江猛将栗元珙的存折烧毁。 周江猛背着媳妇将取的钱都放到了衣柜的顶部,作为自己的日常开销。半个月后,栗元珙发现存折丢失,在挂失的过程中发现存折内的钱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取走,便报了警。 律师本色 第338节 公安机关通过银行监控录像发现了嫌疑人周江猛和党满江,随后传唤二人,并对二人进行了讯问,周江猛二人对取款之事供认不讳,并将所得赃款全部退还。 最后公安机关以盗窃罪,将周江猛移送检察院。随后检察院以盗窃罪,对周江猛提起公诉。 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周江猛在拾得栗元珙带有密码的农行存折时,并未占有或控制存折上的钱财,但其利用与失主比较熟的便利,采用多次盗配存折密码的秘密方法,盗用栗元珙的名义,到银行支出存折上的款项十四万一千五百元占为已有。 被告人周江猛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客观上实施了秘密窃取的行为,其行为构成盗窃罪。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和第六十一条,判决:被告人周江猛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宣判后,周江猛不服,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方律师,我昨天问了之前那位律师,他也说我弟弟不应该是盗窃罪,应该不构成犯罪,之前一审时,他也是这么辩护的。但是法院根本不认,给我弟弟定了盗窃罪。 我听余三强说您擅长打刑事官司,是这方面的专家,您看我弟弟的案子如果上诉的话,有没有可能把刑期减下来?”周江勇眼巴巴的看向方轶,等待他的回复。 方轶放下一审判决书,想了下:“从案情来看,我认为法院认定您弟弟的行为构成盗窃罪确实有待商榷,周江猛确实构成犯罪,但不应该构成盗窃罪。” “那您的意思是?”艾亚洁眼神中露出了焦急之色。 “根据判决书上对案情的描述,我认为周江猛构成诈骗罪。”方轶说道。 “为什么?存折是大猛(周江猛小名)捡的,警察一问,他就把钱都交出来了,这不跟捡到钱还失主一样吗?咋又成诈骗罪了?”艾亚洁一脸的疑惑。 “周江猛的事与捡到钱还失主不一样,不能这么理解。 本案中,周江猛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猜他人存折密码的方式,非法提取他人存款,其行为属于冒用他人之名骗取银行的信任,不是‘秘密窃取’存折内存款,所以应以诈骗罪定罪处罚。 如果周江猛采用的是盗窃他人存折的方式,支取存款,则应当以盗窃罪定罪处罚。但从本案的情况和在案证据来看,没有证据证明存折是周江猛盗窃所得,所以不能按盗窃罪定罪量刑。”方轶解释道。 “那诈骗罪会不会比盗窃罪判的更重?”周江勇有些担心。 “这个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每个案件的具体情况也不同。从司法解释来看,诈骗罪的起刑点是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而盗窃罪的起刑点是一千元至三千元以上。 说的直白点,同样的金额,在相同的情况下,盗窃罪有可能会比诈骗罪判的更重,因为盗窃罪的起刑点更低。”方轶简单介绍道。 他的解释给周江勇二人留下了想象空间。对于非法律专业的普通人来说,解释的越多反而会让对方越糊涂,因为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往往用大白话或者案例沟通更直接,也更有效,沟通的效率更高。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总之,律师的沟通能力很重要。 见二人沉默不语,方轶补充道:“其实就本案来说,周江猛属于初犯,而且又退还了全部赃款,没给被害人造成损失,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我认为可以做罪轻辩护,刑期减下来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方律师,如果我弟弟的案子委托给您办,律师费需要多少钱?”沉吟片刻后,周江勇问道。 “因为一审不是我办的,二审需要做的工作比较多,所以费用会稍微高一些,律师费十五万元,差旅费另算。”方轶回道。 一审被告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十年,这要是能把刑期减下来,对于被告人来说,可是极大的利好。 “嗯,我们考虑下,这两天给您回信儿。谢谢您方律师。”周江勇说完,二人交了咨询费后,离开了律所。 “师父,他们会委托吗?”回到楼下办公室后,云乔问道。 “不好说,他们可能觉得律师费有点高,等等看吧。”方轶回道。 “一审判了十年,二审律师费肯定少不了,就这种情况哪个律师都不会少要。不过他们把咨询费都交了,我看他们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云乔歪着脑袋分析道。 周江勇和艾亚洁打车去了火车站,在候车的时候,二人就是否委托的事发生了争执。 第732章 一试十年,这特么谁受得了啊! “我觉得方律师还是挺专业的,之前余三强的案子就是他办的,他经验丰富,而且沟通起来也不费劲。你觉得呢?”周江勇说完,看向艾亚洁。 “但是方律师只能为大猛做罪轻辩护,而且要的律师费不低……,要不让张律师再试试?”艾亚洁咬着嘴唇,低着头说道。 “一审开庭时,张律师倒是为大猛做了无罪辩护,可法院根本就不认,而且张律师说起话来云山雾罩的,我觉得还是方律师更靠谱些。”周江勇反驳道。 “其实张律师也挺转专业的,咱们听不懂是因为人家是律师,咱们不是。”艾亚洁回道。 “你是不是觉得张律师收费低,所以才这么说?一审大猛被判了十年,这就不是省钱的事,你手里钱如果不够,我给你补。”周江勇盯着艾亚洁,说道。 “大哥,我不是这意思……”艾亚洁一脸的尴尬。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方轶接到了余三强的电话。 “余总,有事?”方轶问道。 “方律师,今天下午去找您的周江勇,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您挺专业的,就是……费用稍微有点高。”余三强说道。 方轶一笑:“余总,您觉得多少钱他能接受?” “您看律师费十万元怎么样?您能接受吗?”余三强试探着问道。 “十万……行吧,咱们都是朋友,我就让一步。”方轶故作为难的说道。 余三强都张嘴了,他弟弟的公司又是团队的大客户,方轶觉得这面子可以给,其实之前在叫价的时候,方轶就留出来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是没想到余三强一口价去掉了三分之一的律师费。 “好嘞,我去跟周江勇说。”余三强挂断电话后,用力搓了搓脸,嘟囔道:“草!这事搞得,本来想让方律师欠我一个人情,这下可好我欠了方律师一个人情。” 次日上午,周江勇和艾亚洁再次来到律所,找方轶办了委托手续,交纳了十万元律师费。周江勇只有一个条件,他弟弟的案子必须方轶亲自办,不能交给其他律师办。 …… 一日后,方轶带着云乔去了北边市下面的县里的看守所,会见被告人周江猛。周江猛陈述的案发经过与之前方轶了解的差不多。 “方律师,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偷过人家东西,我就不明白了,捡了个存折,怎么就成盗窃了?还判了我十年……,我不服!”周江猛眉头紧皱,一脸的郁闷。 “嗯,我也觉得法院判你盗窃罪,是适用法律错误,定的罪名不当。但是你确实构成了犯罪。”方轶说道。 “啥?构成犯罪。之前的律师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不构成犯罪,钱该退的我都退了……”周江猛有些懵逼。 他心中埋怨媳妇和大哥:怎么找的律师一个比一个二逼,上来就说我构成犯罪,就不能找个专业点的吗? “你捡了一个存折,这事本身不构成犯罪,因为一个存折几张纸片而已,即便你不上交,做不到拾金不昧,大家最多说你品德上有问题。毕竟人都有自私的一面。 但是你采用猜密码的方式将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占为己有,如果不是被害人报警,公安机关破案抓了你,这钱你会退还给被害人吗?被害人就是一个普通员工,这十多万得攒多少年,你想过吗? 你还觉得你无辜吗?你觉得警察抓你抓错了? 如果你要是一直这么想,二审法院在量刑时肯定会认为你不思悔改,认罪态度有问题,即便法院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变更了罪名,在量刑上也很难从轻。 从犯罪数额上来看,你的犯罪所得数额巨大,量刑标准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记住最后蹲大牢受罪的是你,不是别人。 如果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你可以要求换律师,找别的律师给你做无罪辩护,试试看。我只能给你做罪轻辩护,不可能按照你的意思做无罪辩护。”方轶说完,盯着他,等他表态。 窝草!这律师说话够冲的,够有个性。 周江猛被镇住了,他可不想蹲十年大牢,一审时律师给他做无罪辩护,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是却认为自己不构成犯罪,结果法院以盗窃罪判了他十年。 二审是他的机会,他嘴上说自己无罪,但是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万一真如眼前的中年律师所说,二审法院换个罪名,刑期不改……,这十年大牢怎么熬啊,到时候媳妇卷包跑了,这家可就散了。 周江猛眼神开始闪烁,他不敢试,一试十年,这特么谁受得了啊! 方轶身旁坐着的云乔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师父和对面的周江猛,这是她跟着师父办案以来,第一次见到方轶如此说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方……方律师,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一个大老粗,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我压力贼大,我不是想早点出去嘛。我不换律师,听您的。您可得帮帮我。”周江猛服了。 听他这么说,方轶心里松快了不少。 走出看守所,云乔长出一口气:“师父,刚才在里面您真把我吓到了,我真怕对面那个愣货,直接要求换律师。” “其实我也怕他这么说,但是怕也没办法,如果一个刑事律师被被告人牵着鼻子走,始终处于被动,你觉得这案子咱们能办好吗?”方轶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点燃后,转头看向云乔。 “嗯,那还不如不办的好。什么都听被告人的,律师的价值就不大了,最后辩护没有任何效果,说不定当事人还得骂律师。律师也砸自己的牌子。 师父,我跟您又学了一招。”云乔认真的说道。 “你们在学校学的是书本上的知识,进入社会学的是生存之道,不一样的。社会这个大课堂不看分数,而你们从六岁上小学开始,直到研究生毕业都是在为考分奋斗,你现在由学生变成了自食其力的社会人,你的想法也要尽快转变过来。 社会虽然没有考分,但是你处理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你的考核。社会比学校要残酷上百倍。 你一定要务实,凡事多想少说,抛掉那些无用的、精致的、看似真理的假大空废话。”方轶看着云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徒弟说这么多,也许是因为云梅的关系吧。 第733章 我摊牌,不装了! 云乔不断的点头,听的有点懵,信息量太大了。 师父这是咋啦,神神叨叨的,怎么感觉跟留遗嘱似的,难道师父要跳槽,又或者是我这徒弟不合格?云乔一头雾水。 中午的时候,余三强请客,老米也来了,余三强在市里一家知名的酒楼预订了一个包间。 “余总,您那边打听的怎么样?”方轶停下筷子,问道。 “目前我打听到的情况是这样,与老米合作那家投资公司是搞资本运作的,他们的资源不是很丰富,整体规模也不是很大。 老米与投资公司合作医药公司时,投资公司才成立不足一年,他们之所以看上老米也是因为资源匮乏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没想到老米的研究很快有了回报。 后期投资公司又陆续投了不少公司,但是情况却不是太乐观,赚钱的不多,大部分都在亏损或者维持状态。 前年的时候,他们接触上了一家药企,这家药企准备上市,看上了老米的医药公司,想要把医药公司收了。 当时投资公司的人找过老米,想把他手里的股权买过来,但是老米没同意。所以投资公司就想了这么一招,想把老米送进去,然后按照合同约定低价收购股权。”余三强将手里的资料复印件给了方轶和老米。 “嗯,余总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医药公司开年会,高董事好像跟我顺嘴提了一句,问我要不要卖股权,他想要一些。当时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一口回绝了。”老米皱着眉头说道。 “据说那家准备上市的药企已经运作的差不多了,券商、会计师和律师已经进场了,投资公司急着用医药公司与药企高层交换条件,所以才对老米下手。”余三强补充道。 “米总,这段时间对方有找您没?”方轶看向米家鸿。 “他们托人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想约我见面,都被我回绝了。”老米回道。 “有没有可能把对方手里的股权收过来?”方轶问道。 “可行性不大,投资公司好不容易搭上那家准备上市的药企,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即便对方肯卖股权,价格也肯定高的离谱。”余三强摇了摇头说道。 老米是搞技术的,对资本这块一窍不通,所以只有听的份,根本插不上话。 “如果对方死抱着股权不放,米总这边又不想卖股权,等于僵住了。药企的收购肯定推不下去……”方轶摸着下巴嘀咕道。 “米总能不能退出来?”余三强突然建议道。 “退出来?”方轶说着看向老米。 “退出来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老米说道。 “我的意思是利用对方急于收购股权的机会,敲对方一笔钱,然后在知识产权这块最大限度的把老米解放出来,咱们重打鼓另开张,再弄一家公司。”余三强的眼睛放着贼光。 “新建医药公司不是不行,但是手续复杂……”老米担心道。 “这您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收购一家小型药企,利用他们的资质。”余三强一脸轻松的说道。 “余总,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方轶是比较了解余三强的,后者文化水平不高,更没做过资本运作的事,怎么会想的这么明白。唯一的解释就是背后有高人指导。 律师本色 第339节 “好吧,我摊牌,不装了!是我弟弟找人帮我调查的对方情况,然后又让公司资本运营部的那帮精英给的方案。”余三强笑呵呵说道:“不过这方案需要擅长知识产权的律师帮忙。” “我看可行,知识产权律师我来找,米总您看呢?”方轶问道。 “嗯,大方向没问题。如果真能黑对方一把,我同意。”老米想了想说道。 “嗯,我建议在米总出售股权前,咱们再找一家公司当托儿,帮米总把股权价格提上来,烘托下气氛。”方轶建议道。 “这事我来办,我联系两三家公司跟米总沟通下,假意谈判,最好价格定的让投资公司比较难受,又可以接受。”余三强道。 “余总,我提议让你背后的智囊团队和我找的知识产权律师及米总坐在一起开个会,研究下,看看米总手里的哪些知识产权能带走,哪些权利需要特别约定。 等把条款拟好后,米总再对外把出售股权的消息放出去。在此之前可以让米总与您找的托儿见面,把事情搞得神秘点,但是又得让投资公司那边得到风声。把气氛搞起来。”方轶微笑道。 “好,我觉得可行,就掐着投资公司的七寸跟他们谈,反正现在是投资公司着急用医药公司的股权兑换利益,咱们不急。”余三强说道。 “我同意,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全程配合。”老米憋着一肚子气,一直想找机会收拾对方,现在机会来了。 “老米,既然大方向敲下来了,咱们找机会聊聊合作的事?”余三强可不是慈善家,他这么卖力的帮老米出气,肯定是有诉求的。老米心里也清楚,但是只要余三强的要求不是太过份,他都能接受。 “好啊,我正想跟您聊这事呢,早定下来早塌实。”老米附和道。 云乔全程吃喝,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心道:这三个老家伙可够阴的,哎!社会原来是这样的,充满了尔虞我诈。正所谓: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有朝一日能觉醒,物是人非两头空。 当天回去后,方轶联系了万可法让他帮着协调下杜主任团队中的知识产权律师,他知道自己团队里没有擅长知识产权的律师,杜主任的团队在知识产权领域还是很专业的。当然费用也不菲,但是该给的钱方轶一分都不会少。 此后几日在方轶的安排下,杜主任安排了两名团队里的知识产权律师与余三强的智囊团队和米家鸿进行了会面,三方进行了多次沟通后,开始准备股权转让及知识产权相关的协议文件。 同时,投资公司那边也得到了老米正在与本地的两家企业沟通转让股权的事。投资公司的人都知道收购老米股权的事不好办,但是老板发话了,又不能不办,最后与老米谈股权转让的工作又落到了高董事的身上。 高董事接到通知后,郁闷的连吸了两包香烟,差点住进icu。 第734章 愁容满面的高董事 有了知识产权律师和余三强智囊团的加入,方轶基本上可以放手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后续谈判撕逼的事交给余三强派去的谈判专家,老米不露面。 在双方谈判期间,总有朋友或者老同事打电话约老米吃饭,但都被他婉拒了。老米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一定是投资公司那边着急了,拖人出来谈和,后来电话打的多了,老米直接背上背包出去旅游了。用他的话讲,自己被关进去倒霉的时候,身边的朋友躲的躲散的散,现在想跑过来说情,门都没有。人情冷暖啊! 时间紧任务重,谈判双方天天打口水仗,投资公司想尽快把事搞完,老米这边的谈判专家又死咬着条款不撒嘴,老油条高董事现在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一天两包烟都不够他抽的,日子不好过。 “老高,这谈判收股权的事是我特意为你争取的,如果能办好,可以将功赎罪,让老板加深对你的印象。”胖的跟个球似的刘总,坐在办公室内,笑呵呵的看着高董事,鼓励道。 “刘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几天我天天跟老米的代表打口水仗,对方寸步不让,老板又一天一问,这事不好弄啊!”高董事比之前瘦了一圈,急的嘴上都是泡。 他一脸苦涩的看着刘总,心里早已把刘总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说白了这就是个擦屁股的活儿,谁叫自己当初把事办砸了呢,端着人家的饭碗,不干也得干。老油条黔驴技穷了! “其实这事也好办,专业的人管专业的事,至于股权转让价格,我觉得考虑到时间成本和未来的收益,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关键是你怎么说才能让老板觉得有道理。”刘总端着大茶杯,吹着茶水,眼皮都不带撩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把协议甩给法务部,咱们只解决价格的问题?如果法务部硬按着协议不给过会,老板那边……”高董事愁容满面的说道。 “老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个项目是老板主抓的,在公司内部都挂了名的项目,如果法务部硬按着不让收购,你不正好可以脱责嘛。 再说了,老板要的是什么,是效益,如今这社会干什么没风险,吃饭都有可能被馒头噎死,赚钱最重要。老板一定会逼着法务部过会。即便是日后出了问题有法务部背锅,你怕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个项目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准备上市那家药企给咱们的期限是一个月,如果搞不定,对方就不再谈了。价格的事老板一定会有考虑,你千万别把锅背在自己身上。”刘总语重心长的说道。 高董事恍然大悟,顿时感觉通透了许多。 ……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周江猛的案子二审终于开庭了。 “下面由上诉人周江猛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在走完前面的程序后,审判长看向被告席。 “一审法院认定我盗用栗元珙的名义,采取多次盗配存折密码,到银行支取存折上的款项,是一种秘密窃取的行为,我认为法院的定性是错误的,存折是我捡的,不是我偷的,我的行为不应该构成盗窃罪……”周江猛拿着一张信纸,读道。 纸上写的内容是他在开庭前,听方轶说辩护方案时记下来的,这次他只提了自己不构成盗窃罪,并未说自己不构成犯罪。 “下面由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看向方轶。 “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适用法律不当。 上诉人周江猛虽然在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但在客观上并未实施秘密窃取的行为。在案证据无法证明存折系上诉人周江猛窃取所得,因此本案上诉人不构成盗窃罪。 上诉人周江猛拾得存折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隐瞒真相的欺骗手段占有他人财物,其行为性质应属诈骗而非盗窃,且诈骗数额巨大,其行为应构成诈骗罪。 鉴于上诉人周江猛系初犯、偶犯,案发后赃款已经全部追回,归案后上诉人认罪态度较好,辩护人建议法院对上诉人从轻处罚。完毕。”方轶发言道。 “上诉人周江猛,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一审法院认定我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我不否认,但是我确实没有秘密窃取的行为,钱是我冒用栗元珙的名义正大光明的从银行取的。所以我对一审判决书中认定的事实和罪名不认可。”周江猛理直气壮道。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说道。 “上诉人周江猛,你是怎么得到的栗元珙的存折?”市检察院的男检察员看向周江猛。 “在办公楼大门外的长椅下捡的。”周江猛回道。 “捡到存折后,你是否看过存折?失主是谁你知道吗?”男检察员问道。 “知道,我捡到存折后就打开看了,是栗元珙丢的,存折上有十多万。”周江猛低着头,说道。 “之后你都做了什么?”男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把存折藏起来了,然后猜密码去银行取钱……”周江猛将过往之事说了一遍。 “你有没有想过归还存折及钱款?”男检察员问道。 “当时我鬼迷心窍,见钱眼开,没想退还存折和钱。”周江猛实话实说。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男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长。 “上诉人周江猛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上诉人周江猛,你捡到存折后,失主栗元珙是否发出过寻物启事?”方轶问道。 “没有,在我被抓前,我没见他发过寻物启事,也没听到公司里的人议论他丢存折的事。”周江猛回道。 “从你捡到存折到被抓,一共有多少天?”方轶问道。 “多少天我不记得,但是应该在半个月以上,不到一个月。”周江猛回想了下。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道。 …… 第735章 典型的冒用诈骗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周江猛发言。”审判长说道。 周江猛的发言跟之前说的差不多,手里拿着信纸,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想再多说几句,可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在法官的干预下,支支吾吾的结束了发言。 “上诉人周江猛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上诉人周江猛捡到栗元珙的存折后,采用猜取款密码的方式,非法支取他人银行存款。 上诉人的上述行为既有冒用他人名义骗取银行信任的行为,又有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配取款密码,提取他人银行存款的行为。但归根到底,上诉人的行为是一种冒用诈骗行为,应定性为诈骗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一般来说,盗取他人财产和虚构隐瞒实情骗取他人财产,这两种行为均是在财物所有人、保管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但两者含义却不尽相同。 在盗取他人财产的过程中,‘不知情’,指的是财物所有人、保管人对于行为人的客观行为了毫无察觉(或者行为人主观上认为未被发现),由此可知,在整个窃取过程中,不存在财物所有人、保管人参与和配合的问题。 但在虚构隐瞒事实骗取财物的过程中,‘不知情’,表现为财物所有人、保管人基于错误的认识而不知实情,属于对行为性质的不知情,在整个诈骗的过程中,财物所有人、保管人是直接参与其中的。 二、在取得财物和转移财物方面,一般来说,盗取财物是在财物所有人、保管人无意识的情况下由行为人单方完成的行为。而诈骗则是财物所有人、保管人在陷入错误认识的情况下,将虚构的事实当成真实的事实,有意识地处置财产的行为。 三、本案作为财产型犯罪,对于财产所有权的侵害是其本质,财物的取得行为才是本案定性的关键。 本案上诉人通过猜他人取款密码的方式,将他人持有的密码予以破解,可以视为是一种偷盗行为,但猜中密码并不意味着取得了他人存款,只是进一步取得他人存款的手段,而且密码本身并无价值,因而不具有独立的法律意义。 就本案而言,在周江猛通过上述方式取得栗元珙的银行存款之前,存款完全置于银行的控制、支配之下。周江猛能够成功支取他人存款,是凭借银行的信任通过银行的交付得以实现的,而对于存款的交付,银行是有明确认识的。 而银行的信任是基于一种错误的判断,而这正是周江猛隐瞒真相冒用他人名义以致银行不明真相误认为其具有取款合法资格的结果,故此类行为属于典型的冒用诈骗行为。 综上所述,上诉人周江猛通过猜密码的方式,非法提取他人存款的行为属于诈骗行为,对其行为应当以诈骗罪定罪处罚。 鉴于上诉人系初犯、偶犯,且案发后赃款全部追回,归案后其认罪态度较好,辩护人建议对其处以有期徒刑三年的处罚。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看向审判长。 辩护意见的初稿是云乔写的,方轶给了云乔一个思路,然后试着让她写了辩护意见。在拿到云乔的初稿后,方轶又进行了多次修改,最后定稿的辩护意见已经与当初云乔的初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辩护意见初稿被方轶修改的面目全非,但是云乔却十分兴奋,因为师父让她开始写辩护意见了,终于接触到了案件的核心部分。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用方轶的话讲,云乔写的辩护意见更像小论文,废话太多。 “现在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上诉人周江猛捡他人存折后据为己有,其行为本质是一种侵占行为。 此后上诉人利用猜中的存折密码,多次恶意取款达十四万余元,将他人财物非法占为己有后,又将他人存折烧毁,拒不归还,其行为应当构成侵占罪。 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五年,完毕。”检察员的话让方轶一怔。 好吗,一审时,检察院和法院都认定周江猛构成盗窃罪。到了二审,辩护人却认为应当构成诈骗罪,而市检察院却认为一审法院对本案定性错误,上诉人应构成侵占罪。现在该案已经由ab选项,改成了abc选项,不知道审判长会不会再凑个d,让三缺一更完美些。 审判席上,审判长的大脑快速的思索着。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审判长。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观点如下: 本案中,上诉人周江猛拾到栗元珙掉在长椅下的存折后,本应将存折归还栗元珙,但其却未及时归还,从而在两人间形成了代为保管关系。 而长椅下的银行存折本质上应属于栗元珙的遗忘物,上诉人周江猛占有栗元珙的银行存折后拒不归还,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七十条的规定,应构成侵占罪。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片刻后,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上诉人周江猛捡到栗元珙遗失的银行存折,随后提取存款的行为,不属于侵占行为,不应以侵占罪定罪处罚,理由如下: 第一,侵占行为的前提条件是,行为人将其合法持有的他人财物非法占为己有,其犯罪对象应该是已被行为人合法持有的他人所有的财产。 本案中,虽然在案证据不能排除上诉人周江猛对于捡到的银行存折的合法持有,但不能由此得出周江猛已经合法持有了存折项下存款的结论。 因被害人栗元珙在存折上设有取款密码,遗失存折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存折内款项的控制权,周江猛拾得存折并没有取得对存折项下钱款的合法持有权,故银行存折内的款项并不是被侵占的对象,本案不存在被侵占的对象。”说到此处方轶停顿了下,原因无他,嗓子太干了。 律师本色 第340节 第736章 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第二,存折系栗元珙的遗失物而非遗忘物,上诉人周江猛的行为不属于刑法第二百七十条第二款规定的将他人遗忘物非法占为己有的情形。 遗失物不同于遗忘物,遗忘物是物的所有人本应携带,因遗忘而未带走的财物,物的所有人通常能够回忆起财物遗忘的具体位置,而且遗忘物脱离物的所有人的时间一般较短,物的所有人会很快回去找寻。比如外出‘打车’遗忘在出租车中的财物等即属遗忘物。 遗失物是失主丢失的财物,一般丢失的时间都比较长,失主一般不知道物品被谁捡拾,而且拾到的人也不知道或者难以找到财物的所有人。 一般而言,物的所有人对遗失物的控制程度要比遗忘物低。行为人侵占遗失物,在主观恶性上,比侵占遗忘物相对要轻,把侵占遗失物作为侵占遗忘物追究刑事责任,与罪刑法定原则的实质精神不符。 第三,上诉人周江猛被传唤到公安机关后,便承认了骗取栗元珙银行存款的事实,并将赃款悉数退回,其行为与侵占罪的‘拒不交出’要件不符。 综上所述,上诉人周江猛的行为不符合侵占罪的构成要件,存折属于遗失物,而不属于遗忘物,周江猛应构成诈骗罪。完毕。”方轶回应道。 辩护席上坐着的云乔惊讶的看着师父,她没想到,在脱稿的情况下,方轶居然还这么能喷。而且还说的让你感觉很有道理。看来师父的法学博士学位不是舔来的,有真功夫! …… 十分钟休庭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中院认为:上诉人周江猛获取存折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隐瞒真相的欺骗手段占有他人财物,其行为性质属于诈骗而非盗窃,且诈骗数额巨大,其行为构成诈骗罪。 被告人周江猛占有的是遗失物而非遗忘物,且其在公安机关讯问后即承认事实,退回赃款,其行为与侵占罪的构成要件不符,故检察员的出庭意见不成立,不予采纳。 被告人周江猛系初犯、偶犯,案发后赃款全部追回,归案后其认罪态度较好,可酌定从轻处罚。原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但适用法律错误,最终判决如下: 一、撤销一审法院的刑事判决; 二、上诉人周江猛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宣判后,曾有那么一瞬间,周江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一审法院判他有期徒刑十年,二审居然改判缓刑,不用蹲大牢了。这让周江猛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旁听席上的周江勇暗道:窝草,果然贵有贵的道理,一出手就是缓刑,打刑事官司还真不是省钱的事,必须得找专业人士。 坐在周江勇身旁的艾亚洁也是一脸的惊讶,她没想到方轶这么能喷,居然把有期徒刑十年生生喷成了缓刑…… “大哥,缓刑是啥?”惊讶过后,艾亚洁一脸懵逼的看向周江勇。 “缓刑……,之前我有个哥们就被判的缓刑,好像是人不用蹲大牢,但是得定期去派出所报到,现在好像是改去社区报到了。”周江勇想了想解释道。 艾亚洁点了点头,看来b计划用不上了,这是好事。 本来方轶觉得这案子最好的结果是中院判周江猛有期徒刑三或者四年,没想到法院直接判三缓四,比预想的效果要好很多。 宣判后,周江猛被法警带走,要回去看守所办手续。周江勇和艾亚洁在法庭外的走廊见到了方轶和云乔。 “方律师,中午我订了包间,这顿饭您必须得吃。”周江勇一脸感激的说道。 “是呀,方律师,您真是太棒了。这顿饭我请,必须挑最好的上。”艾亚洁激动的说道。 周江勇看了一眼弟妹,心道:这老娘们平时抠的要命,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他又一想也对,老二不用蹲大牢,这家也就保住了,她当然得好好谢谢律师。 …… 投资公司,法务部办公室内,赵总刚刚把他最喜欢的水晶茶杯摔的西吧碎,他的助理听到动静后跑了进来,看到了气的呼呼带喘的赵总和一地水晶碎片。 “赵总……”助理一脸懵逼的看向他。 “老赵,你这又何必呢。”法务部的李副总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水晶碎片,皱了皱眉头,挥手将助理打发出了办公室,随后关上了门。 李副总和赵总在法务部一副一正,两人关系虽然一般,但是在内斗上是一致对外的。 “这特么也太欺负人了,投资部都是一帮老油条,整天就会内斗,项目投一个亏一个。他们搞不定老米,让咱们背锅,这叫特么什么事啊!”赵总怒道。 “老赵,消消气,眼下公司的情况你还看不出来吗?老板急着收老米持有的医药公司的股权,跟准备上市的那家药企搞交易。 如果这把能搞成,公司就会起死回生,有机会搭上上市公司的大船出海大赚一笔,如果搞不成,你我不知道还能干几年。别太认真,老板也是在赌!”李副总低声规劝道。 “你没见今天开会老油条那副德性,当着老板的面,张嘴闭嘴说咱们法务部为难他,好像咱们故意刁难他,跟他有仇似的。 那合同你又不是没看见,一旦签了,之前咱们跟老米签署的竞业协议和知识产权方面的协议全都废了,以后咱们对老米根本没有任何控制,他转头就可以再成立一家公司,用类似的配方跟咱们竞争。”不得不说赵总的责任心还是挺强的,很敬业,但是他遇到了一帮猪队友。 “老赵啊,你得这么想,老板是想拿医药公司跟那家药企的高层换股权,一旦换了股权,医药公司就不是咱们的了,你管他死活呢。 咱们就是干活的,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为什么投资部那帮家伙吃香,还不是摸准了老板的脉,否则他们早就下课了。” 说完,李副总看向赵总,接着规劝道:“听我的,咱们尽到必要的提示义务也就行啦,以后真出事了,老板也找不到咱们,咱们该做的都做了。” 好吗,整个公司上下全想的是怎么脱责,这样的公司能好才怪。 第737章 我咋这么有才呢! “哎!也只能如此了,老板发话了,咱们今天必须出意见。”赵总叹了口气。 李副总走后,保洁进门开始打扫地上的水晶杯碎片。 赵总呆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次的锅自己背定了,老板肯定会借机拿下他,因为从上次周律师制定的计划失败,到这次股权交易文件的审核,他没做一件让老板满意的事。 几日后,余三强和米家鸿突然造访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跟方轶谈了近一个小时,余三强和老米已经找到了收购标的,是当地的一家小型中药厂。余、米二人将中药厂收购项目的法律事务交给了方轶负责,律师费十五万元。收购完成后,中药厂会聘请方轶做法律顾问,每年十万元,待后期发展起来再追加律师费。 当然方轶不会真的带人去干收购的事,他不做非诉业务,但是万可法可以从华连成团队借律师做。万、华之间虽然在律所引入资本上有分歧,但是不影响合作,有钱赚才是最重要的。 这日下午,方安志终于考完了最后一科,期末考试结束了。 “小志,感觉怎样?”爷爷一直等在学校门口,等着他出来。 “还行,我感觉挺好的。”方安志感觉大脑都已经不转了,整个人有点发虚。这是在考场注意力高度集中,累的。 “方爷爷好!哈喽,小志,考的怎么样?”丰田车停在了方安志二人不远处,云乔下车后向二人走了过来。 目前来看云乔和方家人的关系有点乱,方轶是她师父,她与小志姐弟相称,她管方有财叫爷爷。但是她姐姐云梅又在与方轶热恋,这要是结婚了,现有的称呼都得改,目前来说只能先如此。 “哎!别提了,考的我已经快糊了。云姐,你怎么过来了,我爸呢?”方安志向丰田车内扫了一眼,没见到方轶。 “你爸在律所呢,今天我们团队晚上聚餐,师父让我过来接你和爷爷。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咱们先过去吧,一会儿他们就到。”云乔看了眼手表说道。 “好啊,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方安志兴奋道。 律所办公室内,杜庸正拿着案卷坐在方轶对面:“方律师,昨天谢律师又转过来一个二审的刑事案子,您要是方便帮我看看。” “好,马上下班了,明天我看过案卷后,咱们再聊。把案卷放这儿吧。对了,一会儿团队聚餐,你们收拾下,咱们下班一起过去。”方轶微笑道。 “好嘞。”放下案卷后,杜庸快步向门外走去。 团队聚餐,为什么方轶会让云乔去接家里人,一是因为儿子小志今天正好考完期末考试,方轶想让家里的一老一少出来放松下;二是因为自己的团队一共就小猫三两只,而且除了杜庸外都与小志和老爷子非常熟,吃完饭大家还能娱乐下,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就在方轶准备出门的时候,老黄呲着大白牙走了过来,卖惨道:“老方,听说今天你们团队聚餐,带我一个呗!你看我孤家寡人的,也不容易……” “没问题。”方轶琢磨着也就多副筷子的事,不算啥。 “小方啊,你把老黄都带上了,是不是把我也带上。”万可法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笑呵呵道。 “呃……行,您也一起。”方轶心道,下班了不回家,原来都等着蹭饭呢。 这次团队聚餐的地点是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食材虽然比希尔顿那边差一点,但是性价比高,环境很不错,网上的平分也挺高,是云乔和周颖一起选的。 就在众人欢乐聚餐之时,方轶碰巧遇到了云梅,原来茶社的人今晚在这里团建。双方都比较熟,干脆就聚到了一起,吃饭、聊天、打游戏。 黄援朝看着方轶,一脸坏笑,低声道:“老方,真巧啊!云总也在。” “啊!当然巧啦,这餐厅又不是我家的,我们能来,人家当然也能来。”方轶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有些发虚。 “咦!云总坐在小志旁边,好像是在打游戏,看着跟姐弟似的。有点意思!”黄援朝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餐桌。 “老黄,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咦!老方,伍庆辉怎么跟你爸聊的这么起劲?他们不应该有代沟吗?”万可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斜对面的座位,一老一少聊的正起劲。 “说实话,我也不理解。”方轶看了一眼后,疑惑的说道。 他们哪里知道,伍庆辉是迫不得已,这陪聊的活儿是周颖和云乔给他安排的。伍庆辉打游戏太菜,聊天吧又只会泡妞那一套,周颖和云乔以一周的午饭为代价,聘请他陪老爷子聊天。好在之前在茶社时他跟方老爷子有过交流,这次算是再续前缘吧。 云乔坐在小志的对面,看着二人心里好笑,偷偷给姐姐发了微信。 云乔:姐,你们怎么也跑这里来团建了? 云梅:怎么,就许你们来,不让我们来啊! 云乔:不是,这也太巧了吧。 云梅:嗯是很巧,但是生活本来不就充满了各种巧合和意外吗? 云乔:你啥时候学的玩吃鸡?我记得你以前不玩游戏啊! 云梅:你们都玩,我学学就不行吗?我跟茶社的茶艺师学的,你觉得我打的怎么样? 云乔:嗯,这么说吧,比我差一点。 云梅:你是什么水平? 云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回了一句:嗯……,这么说吧,网游界给我起了个绰号。 云梅:什么绰号? 云乔:阿斗! 云梅:…… 云乔见姐姐又开了一局,跟小志等人玩的不亦乐乎,心里暗道:装吧,使劲装,巧合?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她突然灵机一动,偷偷拍了一张云梅和小志玩游戏的照片,发给了大妈——云梅的母亲林婉宁。很快大妈回信了。 大妈:?这孩子是谁呀? 云乔:云梅姐在跟方轶的儿子小志一起打游戏,就在我对面。 大妈:哦,看起来两人关系很和谐啊,家庭聚会?! 云乔:不是,是团队聚餐,云梅姐的茶社员工团建,跟我们团队的聚餐都在同一家餐厅,您说巧不巧? 大妈:……真巧! “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云乔收到了大妈发过来的两千元补助。她的嘴角翘了起来:看看,吃顿饭都能赚两千,我咋这么有才呢! 第738章 大姨求帮 “老云,你看看这个。”林婉宁拿着手机快步走进了书房。 律师本色 第341节 云梅的父亲云振国摘下眼镜,笑呵呵的问道:“怎么了?你中大奖了?” “给你看个照片,云乔那丫头刚发过来的。”林婉宁将云乔发的照片转给了老公。后者把照片放在了电脑上,盯着看了半天:“这小家伙……要是我外孙子多好啊!” “这个还是有可能的,他是方轶的儿子,叫方安志。现在读初二,九月开学上初三,据说学习挺不错的。看来这八字有一撇了!”林婉宁扶着老公的肩膀,微笑道。 “嗯,咱家梅梅有心眼,知道要从小孩子入手,看来这事有戏。”云振国赞了一句。 当天晚上,方轶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给云梅发去了微信。 方轶:宝贝,今晚游戏玩的挺开心哈! 云梅:是啊!只是我太笨了。吃鸡还得让小志带着,每次上去没几分钟就game over了。 卧室内,床上的云梅半躺半卧,嘟着小嘴,一脸的幸福,看着手机屏幕傻傻的笑着,宛如初恋的少女。 方轶:游戏玩的菜一点没关系,主要在培养感情,不过你这招儿还真挺高,我感觉小志心里不排斥你。 云梅:慢慢来吧,感情和游戏毕竟是两回事,这种事急不得。 方轶:嗯,难为你了! 云梅: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重要,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 在放假后的第二日下午,方轶开车将儿子方安志和父亲方有财送回了村里。不是方轶着急送二人回老家,是父亲方有财实在住下去了,这段时间方有财天天盼着孙子考试,再拖下去,他非得拿着锄头去楼下草坪除草种菜不可,在市里住着太憋屈了! 早上的时候,杜庸想找方轶探讨下昨天说的那个案子,但是云乔告诉他,今天方老大不来了,要送儿子和老爷子回老家避暑。 杜庸琢磨着反正案子接下来了,法院还没安排开庭,也不急,便从方轶办公室取回了案卷,准备与周颖和云乔一起探讨下案情。 从方轶办公室出来后,杜庸的屁股还没坐热,他的手机响了,是大姨打来的。 “小庸,你方便吗?”大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恐。 “怎么了大姨,方便,您说。”杜庸一怔,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大姨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跟谁都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突然打电话语气这么怪? “小庸,你要是方便能不能来大姨家一趟,我有点事找你帮忙。”大姨犹犹豫豫的说道。 “什么事吗?必须要去家里吗?”杜庸问道。 大姨家在下面的县里,距离市里不是太远,但是开车也得三四十分钟。一来一回,再在大姨家一耽搁,就得二个来小时,方轶不在所里,他手头上又有个案子要写材料,所以他不是太想现在就去。 “这事在电话里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大姨的语气很纠结。 “事情急吗?”杜庸脑袋里全是问号。 “挺急的,你现在要是能请假,还是过来一趟吧。过来再说。”大姨语气有些急。 “好,我请个假,马上就过去。”杜庸家与大姨家走的挺近的,既然大姨都这么说了,杜庸也不好驳大姨面子。 随后杜庸拨通了方轶的电话,请完假,又跟云乔说下了,收拾完桌上的案卷后,急急忙忙的下楼去了。 四十多分钟后,杜庸来到了大姨家。 “大姨,什么事?”杜庸进门便问道。 “你表弟孔枢出事了!”说完,大姨捂着脸哭了起来。 大姨夫走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不断的吸着烟,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出什么事了?”杜庸一脸懵逼的看向大姨和大姨夫。 “小庸啊,坐下聊。你表弟上了个三本,毕业后一直没正经工作,瞎晃荡。今天早上派出所来人,说你表弟涉嫌强奸,要抓他……”大姨夫闷着头,边吸烟边说道,看不到他的表情。 “孔枢被抓走了?”杜庸一脸惊愕的看着大姨夫。 “没有,昨天晚上他就没回来……”大姨欲言又止,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大姨,这犯罪的事可不是小事,您可不能糊涂,如果我表弟没做,那他应该去派出所把事说清楚。 如果做了,他更得去派出所,一定要投案自首,否则谁都救不了他。”杜庸脑瓜子转的飞快,说道。 看着大姨犹犹豫豫的样子,杜庸知道她一定知道表弟在哪,但他又不便逼的太急。 “小庸,你说你表弟会不会被判刑?”大姨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焦虑。 “大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您让我怎么判断会不会被判刑。您能联系上他吗?”杜庸心里也着急,但这事就不是急的事,首先要做的是把事情搞清楚。 “孔枢在他同学家,我这儿有电话,你问他吧。”大姨夫一脸愁容,将手中的烟头塞入烟灰缸,使劲撵了撵,说道。 随后他拿出手机,调出来一个陌生手机号,递给了杜庸。 “嘟”“嘟”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爸,警察是不是又来了?”手机中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孔枢,我是你表哥杜庸。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杜庸心中装了一万个为什么。 “表……表哥,你别问了。”孔枢沉吟道。 “我别问了?你是不是想把牢底坐穿?你要是这样,这辈子就完了。”杜庸低吼道。他心里又气又急。 大姨一家都是老实人,对他真的很不错。当年上大学,杜庸家里掏不起学费,是大姨给他掏的第一年学费。所以杜庸不想看着表弟越陷越深。 孔枢沉默了片刻后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杜庸大姨一家是工薪阶层,大姨夫孔继安五十来岁,是县里一家公司的司机,大姨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卖店,一家人的生活尚可。 老两口膝下只有一子就是孔枢,孔枢三本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考研和考公都试过,结果都没过。平时没事在家帮着母亲看着小卖店混日子。 第739章 他是我哥们 案发当天下午,孔枢的朋友向庆斌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二人去了县里的一家酒吧,喝酒聊天。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向庆斌和孔枢都喝了不少酒,准备离开酒吧。 在酒吧门口,二人碰到了已经喝的蒙登转向的付兴燕,付兴燕与孔、向二人一起喝过酒,三人都认识。 向庆斌见付兴燕是一个人,而且喝的都已经扶墙了便起了色心,与孔枢商量着一起将付兴燕带去酒店。孔枢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向庆斌的提议让他很上头,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立刻表示同意。 于是二人将付兴燕带到了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酒店的前台见三人开房,立刻就明白了三人的意思,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办完手续收了钱后,前台将房卡给了向庆斌。 向、孔二人架着付兴燕,一溜歪斜的进了房间。二人准备趁付兴燕酒醉无知觉、无反抗能力之机,对她进行奸y。 向庆斌因为喝的太多,跑去了卫生间呕吐,让孔枢先上。孔枢在对付兴燕实施奸y的过程中,由于晚上在酒吧喝的太多试了多次,未能得逞。随后其被从卫生间出来的向庆斌羞辱了一顿,随后向庆斌扑向付兴燕,终于如愿以偿。 办完事后二人离开,将付兴燕一人留在了酒店。付兴燕酒醒后发觉被凌辱,便报了案。案发后,警察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录像,确认犯罪嫌疑人是向庆斌和孔枢。随后开始进行抓捕。 向庆斌得知付兴燕报案后,躲了起来,并将情况告诉了孔枢。在警察进门前一个多小时,孔枢提着包逃去了临县的同学家。 听完孔枢的叙述,杜庸一下就懵了。 这特么不是普通的强奸案,这是轮奸啊!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二人以上轮奸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当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四对一,轮奸案,被告人的父亲可是一副好嗓子,家里有钱有人脉,结果被告人还是被判了十年。 一想到此处,杜庸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看来表弟这次是真的要进去了,恐怕短时间出不来了。 “表哥,我当时喝多了才……,我不是有意的。”孔枢带着哭腔低声说道。 “木已成舟,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要去自首,一定要去自首。另外,你那个朋友向什么来着,被抓了吗?”杜庸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向庆斌,他躲了,没被抓。”孔枢回答道。 “你知道他躲在哪吗?”杜庸问道。 “大概知道,但是不是太确定。”孔枢道。 “你先去自首,然后配合警方把他找到,抓住,你算是立功。法院在量刑时会考虑相关情节,大概率会对你从轻处罚。”杜庸语速飞快的说道。 “这……,表哥,他是我哥们,我这么做……”孔枢犹豫道。 “你特么傻啊!他都把你带沟里去了,你马上要蹲大牢了,还特么哥们呢!你被他害了,知道吗?! 我告诉您,就你们办这事,最高可以判死刑,最轻也得有期徒刑十年以上,你知道吗?你现在还有机会争取从轻处罚,如果你错过机会,姓向的先被抓了,那立功的就是他,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杜庸拿着手机狂吼道。 他知道这时候跟表弟讲政策,讲仁义道德一点用没有,只能给他讲最直接的,最让他害怕的事。 在一旁抹眼泪的大姨一把抢过了杜庸手里的手机:“枢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你表哥都是为你好……” 片刻后,大姨听到手机内传出的嘟嘟声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他怎么说?”大姨夫直勾勾的看向大姨,问道。 “他要冷静下,好好想想。”大姨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小庸,今天麻烦你了。你看这事?”大姨夫一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此时的他已经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姨、大姨夫,该说的我都跟他说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你们放心,表弟被抓后,我会帮你们请律师。 孔枢是我的表弟,他出事,我心里也很乱。所以我不好主办这案子,但是我不会不管,我会参与这案子的庭审,找所里擅长刑事案子的专家帮忙分析这案子。”杜庸说道。 虽然他跟表弟的关系很好,但越是至亲,他越不方便提供辩护服务,这与医不自医有些相似,越是熟悉的人,越是亲近的人,律师提供法律服务越放不开手脚,而且看待案情容易先入为主,无法做到客观、全面的分析案情,而这一切对案件最后的定性及量刑是极其不利的。 “小庸,大姨谢谢你。你表弟的事就全靠你了。”大姨泪眼婆娑的说道。 大姨夫本想留杜庸吃饭,但后者根本没有心情,大姨和大姨夫也没心情请客,所以在谈完后,杜庸便开车回了市里。 当天晚上,杜庸洗完澡,刚想进卧室睡觉,大姨夫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表弟孔枢在同学家被警方抓了。 杜庸挂断手机后,喃喃自语:“怎么就不听我的去自首呢!” 次日上午,杜庸大姨和大姨夫来到了律所,办了委托手续。早上的时候,杜庸与方轶商量过,孔枢这个案子律师费定在了五千元,费用是杜庸出的。 “杜律师,这个案子交给你主办不太合适。这样吧,我让周颖主办,你辅办,现在公安机关刚抓到人,你们可以先去会见,申请下取保候审。”办公室内,方轶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杜庸说道。 “谢谢,我也是这意思。”杜庸说道:“到时候麻烦您给把把关。” 他本来想请方轶办这案子,但是表弟的案子律师发挥的余地不是太大,周颖完全可以胜任。 “好,没问题,你们把案卷调回来后,咱们一起研究下案情。”方轶点头道。 “对了,我手上还有个案子,一会儿我把案卷给您拿过来,您看下?”杜庸看向方轶,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没问题。你拿过来吧,我今天没什么安排,下午大家要是有空都来听听。权当团队内部交流了。”方轶答应道。 第740章 要黄了? 方轶中午吃过饭后,刚想拿起手机撩云梅,结果余三强打来了电话。 律师本色 第342节 “方律师,这边中药厂的收购已经接近尾声了,我和老米准备搞个签约仪式,想邀请你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下。”余三强说道。 “这么快?昨天我听主办律师说,刚出完尽调报告,正在草拟收购协议……”方轶惊讶道。 “当然快了,律师和会计师都出报告了,这家中药厂的问题我和老米之前有了解,律所和会所不过是帮我们再确定下。 中药厂的两个股东岁数都大了,而且这几年中药厂的销售情况也不太好,他们不想再干了,所以才这么痛快的答应把股权转给我们,价格已经谈好了,就等签约了。”余三强笑道。 “好,这样也好,老米的一身本事又有用武之地了。提前祝你们生意兴隆哈!”方轶笑道。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之前跟老米合作的那家投资公司要黄了。”余三强幸灾乐祸的说道。 “要黄了?什么情况?”方轶一头雾水的听着。 “老米把医药公司的股权转给那家投资公司后,那家投资公司与准备上市的药企达成初步协议,准备拿医药公司的股权置换药企的股权。 本来挺顺利的,可是在药企对医药公司进行尽调的时候,发现除了当年用作投资的配方和技术外,老米把新研制的配方全带走了,医药公司最值钱的就是配方,现在可好就剩下厂房和土地了。 只要我们的中药厂一开始生产,医药公司的产品销售收入肯定直线下滑,所以药企那边不干了,要跟投资公司重新谈合作,估计会狠狠的压价,这回投资公司可惨了。”余三强笑呵呵的说道。 “天天想着发大财,不好好做生意,这样的公司迟早得倒闭。连老米这样的人他们都留不住,我看投资公司以后也没啥希望。”方轶发了两句牢骚。 “可不是吗,你知道他们投资的钱是从哪来的吗?”余三强神秘兮兮的说道。 “从哪?不是自有资金?”方轶一怔,问道。 “自有资金?这年头搞投资的哪有用自有资金的,进了口袋的钱能拿出来投资吗?自己割自己的韭菜啊! 他们的钱都是从p2p搞来的,听说投资公司的大老板同时也是一家p2p公司的老总。左手吸收资金,右手投放资金,赚了自己拿管理费,赔钱了就是市场原因,管理费照拿。玩的那叫一个溜。 听说前两天有投资人跑去公安部门报案了,公安部门已经立案,现在正在抓投资公司的老板,投资公司肯定会被牵连,搞不好会被封掉。”余三强说道。 “您怎么知道的?不会是网上有人造谣吧,您可别跟着起哄。”方轶疑惑的说道。 “真不是造谣,我弟弟余三更的公司有个副总在他们那投了得有三百多万,现在兑付不了,他也去公安部门报案了,据说报案的人都排出去一里地,我是听他说的。错不了。”余三强信誓旦旦的说道。 “哎!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不作不死啊!”方轶感叹道。 …… 投资公司的办公大楼内,此时人心惶惶。 一名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投资经理,一脸的兴奋,他又发现了一家愿意跟自己配合搞钱的企业,琢磨着这一单做下来,手里攒的钱可以在市里买房了。 但当他走进办公楼时,却感觉周围的气氛与往日不同,十分诡异。平时热闹的大办公室内,如今冷冷清清。他快步来到投资部刘总的办公室,只见一名同事在搬电脑。 “哥们,刘总呢?我又谈了一个项目……”投资经理看向同事问道。 “你咋还傻呼呼的谈项目,公司出事了,昨天晚上很多高管都跑路了,今天早上一个都没来,知道信儿的同事今天早上也没来。”同事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投资经理,说道。 “那你搬刘总的电脑干啥?”投资经理一怔,问道。 “你傻呀,公司黄了,这个月的工资肯定给不了了,我不得拿点东西补偿下,快点,那边还有几桶好茶叶,你不是爱喝茶吗,归你了。”说着同事搬起电脑就往外走。 投资经理整个人都傻掉了! 就在此时楼下响起了警笛声,大批警察来到了公司楼下…… 市内,一间高档公寓内,老油条高董事坐在刘总的对面,他夹着香烟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对面的刘总早已没了往日的镇定,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拨了老板的备用电话,打开了扬声器模式。 “老板,我和老高在一起呢。公司那边还有缓吗?”刘总担心的问道。 “老刘啊,我不在国内,现在美丽国,目前公司的情况不太乐观,我正在疏通关系,你放心,只要是公司过了这道坎,一定能再振雄风。 就这样,暂时先不要联系我了,等我把公司的事处理好后,会给你打电话的。”老板说完挂断了手机。 “啪”的一声,刘总一脸怒气的将手机扔了出去,砸在对面的墙上,手机立刻解体散落一地:“这都他么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打官腔。在美丽国?别扯淡了,你要是能出去,我都管你叫爸爸!” “刘总,公司的事咱可不能背锅,得甩出去啊!”高董事眼神中满是惊慌之色。 “甩出去?甩给谁?”刘总盯着高董事问道。 “法务部啊!公司的事都是他们审核的,他们是法律专业人士,公司违法他们跑不了。还有财务部,他们做假账,跟咱们没关系啊!”高董事说道。 “我觉得吧,应该把锅甩给大檐帽。”刘总似笑非笑的看着高董事。 “为啥?”高董事懵了。 “他们要是早点把咱们抓了,没这事!”刘总冷冷的说道:“都特么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甩锅,你以为公安部门是咱们公司啊?你甩锅就完事了!我告诉你,咱们谁也跑不了。只有一条路——自首! 既然公司都被封了,你觉得公安是在开玩笑嘛?普通员工可能没什么事,但是你我肯定都在名单上。在这一点上法务部的赵总比咱们想的明白。”在高董事的印象里,这是刘总第一次承认赵总比他聪明,极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您是说赵总已经去……自首了?”高董事惊讶的问道。 刘总点了点头,没说话。 …… 第741章 他咋想的啊! 下午的时候,周颖等人坐在方轶办公室内的沙发上,杜庸将要讨论的案子的基本信息写在了白板上。 “我先给大家介绍下案情,以及我去看守所会见得到的信息。这是一起杀人案,被告人名叫田立杰……”杜庸站在白板旁,将案件的情况向大家讲述了一遍。 被告人田立杰,年初时来市里找工作,因为他只有高中学历,屡次面试,屡次失败。后来他在电线杆上看到了办假证的小广告,便打电话联系对方,准备做一份大专毕业证,为他办假证的是一位名叫耿文兰的女子。 后来田立杰拿着大专毕业证去面试,但是公司却录用了一位本科毕业生。于是田立杰再次打电话找耿文兰要求办假证,耿文兰建议他一步到位,办个研究生学历证,田立杰觉得这样也好。 两日后,耿文兰将办的假证送去田立杰的住处,并索要费用。田立杰发现这次办证的费用比之前高了不少,便询问原因,耿文兰告诉他,研究生证包括学历证和学位证,是两个证,大专证是一个证,所以费用差很多。 田立杰觉得对方是在骗他钱,只要学历证,不要学位证。但是耿文兰不干,双方为制作假文凭的价格发生争执,两人越吵越激烈,田立杰脾气暴躁,直接拿起屋内健身用的臂力器,连续猛击对方的头部,两人厮打在一起。 在厮打中,田立杰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对方的头、胸部,致被害人耿文兰当场死亡。此后,田立杰害怕罪行败露,为逃避法律制裁,在出租屋的浴室内,用钢锯、菜刀等工具,肢解被害人尸体,并将尸块装于编织袋内,并于后半夜将石块拖出住处,掩埋在小区不远处的地里。 不久之后,被告人田立杰用手机发信息给被害人的丈夫,以耿文兰已被绑架为名,向其勒索人民币二十万元。 此后,耿文兰丈夫报案,警方根据耿文兰办假证的线索,找到了田立杰,并在其住处发现血迹。 田立杰被抓后,如实供述了案发经过。公安机关挖出了被害人的尸体。 此后,检察院以被告人田立杰犯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向中院提起公诉。 “以上是案件的相关情况,检察院指控被告人构成故意杀人罪,对于该项罪名我不持异议,但是检察院指控的敲诈勒索罪是否成立,我有些不太确定。 我认为,被告人在杀死被害人后,虚构被害人被绑架的事实,索取钱款,应该构成诈骗罪。”杜庸说完,看向屋内众人。 “大家说说想法,伍庆辉你先来,不要怕说错,要大胆表达自己的意见。”方轶鼓励道。 “我觉得吧,做假证太害人了,反过来说,这也是一个高危行业,为了几百块连命都没了,不值得。”伍庆辉大言不惭的说道。 周颖听完后,一扶额头,心说伍大少的思维方式真是不一般,他咋想的啊! “那什么,云乔,你说说吧。”方轶直接当伍庆辉不存在。 “我觉得,被告人以绑架被害人为名,向被害人丈夫敲诈钱款,构成了绑架罪。不应该构成敲诈勒索罪。”云乔底气十足的说道。 待云乔说完后,方轶看向周颖。 “我觉得这个案子‘杀人后,以绑架为名,索要钱财’这个情节与之前我跟方律师办的一个案子很像。本案中,被害人的行为应该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敲诈勒索罪两个罪名。”周颖想了想说道。 “说说理由。”方轶一笑。 “首先,被告人是因为办假证,与被害人没谈好价格,进而发生争执杀人。被告人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绑架。 其次,在被害人死亡后,被告人田立杰以被害人被绑架为名,意图索取被害人亲属钱款,不符合绑架罪的构成条件,属于事后起意,应构成敲诈勒索罪。”周颖说道。 “这个案子我认为检察院的指控罪名没有问题,而且被告人犯罪手段残忍,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极大,在没有法定从轻情节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判死刑。我说下我的想法。 被告人田立杰将被害人杀死后,以绑架被害人为名,向被害人亲属勒索钱款的行为不构成绑架罪。 绑架罪,是指以勒索财物或者扣押人质为目的,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绑架他人的行为。 本案中,被告人田立杰根本没有实施过使被害人失去人身自由的绑架行为,也没有限制过被害人的人身自由。 被告人因办假证的价格同被害人产生争执,而杀死被害人,显然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被害人死后,被告人临时起意,以绑架为名索要钱财,但是实际上被告人手中已经没有了绑架对象,在没有被绑架人的情况下,无法构成绑架罪。 所以,本案被告人田立杰在故意杀人后,以绑架为名,勒索钱款的行为不构成绑架罪。”方轶说完后看向众人。 杜庸思索着方轶的话,沉默不语。 “另外,本案中,被告人具有非法占有的主观故意,在主观方面符合诈骗罪及敲诈勒索罪的构成要件。 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本案中,被告人田立杰以绑架为名,向被害人的家人索要钱财。在当时的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被害人的家人极有可能相信被告人虚构的被害人被绑架的事实,但他们决不会因陷入错误认识而‘自愿’地向被告人交出钱款,即便他们向被告人交出钱款,那也是因为受到了胁迫,被逼无奈而为之,不是因被骗而主动资源交出钱款,所以我认为,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诈骗罪。 敲诈勒索罪,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实施威胁或者要挟,强行索要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其犯罪手段是对被害人实施威胁或要挟,即对公私财物的所有者、保管者等施加精神的强制,造成其心理上的恐惧,以至于不敢拒绝索取财物的要求。 本案中,被告人田立杰在自己的住处将被害人杀死后,又通过手机,告知被害人丈夫,被害人已被绑架,索要钱财,并告知其不能报案,否则撕票。 被害人的丈夫为被害人的安危而担忧,严重地受到了精神的强制。被告人田立杰虚构绑架事实,胁迫被害人丈夫,意在勒索钱财。因此,被告人的行为符合敲诈勒索罪的构成要件。”方轶解释道。 第742章 心已经乱了 “我有个疑问,本案中被告人将被害人杀死并肢解,毫无疑问被告人的行为属于故意杀人罪,而且是既遂。那敲诈勒索罪呢,是既遂,还是未遂?”云乔突然看向众人,问道。 “我觉得是既遂,因为被告人虚构绑架人质是事实,索要钱款,其行为已经对被害人丈夫造成了精神强制。 也就是说,被告人实施了敲诈勒索的行为,并给被害人的丈夫造成了恐惧,即使未非法占有财产,也应构成既遂。毕竟被告人实施了该行为。”周颖想了想,说道。 “我认为,认定敲诈勒索罪的既遂和未遂,应以被告人是否实际取得他人钱财为标准。本案中被告人没拿到钱,所以应该是未遂。”杜庸提成了反对意见。 “我同意杜律师的意见。 敲诈勒索罪是侵犯财产的犯罪,首先应当考虑以财物的交付或取得作为认定敲诈勒索罪的既遂与未遂的标准。 关于敲诈勒索罪既遂和未遂的问题,在理论界有两种观点,即交付说(失控说)和取得说(控制说)。 在司法实践中,一般情况下,被害人交付财物和被告人取得财物两个行为是一致的,但现实是复杂的,也存在两个行为不一致的特殊情形。 比如,被害人按被告人的要求将财物交付于特定的地点或者特定的人,但被告人尚未实际取得财物就被警方抓获。 在此种情况下,被害人交付财物和被告人取得财物在时间上并不是一致的。但从实质上看,被害人已经按照被告人指定的地点或人进行了交付,财物已经脱离被害人控制,因此应视为被告人实际取得了该财物。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根据交付说(失控说)还是根据取得说(控制说),被告人的行为都应被认定为犯罪既遂。 律师本色 第343节 所以,我认为被告人田立杰故意杀人后,以绑架为名,向被害人亲属勒索钱款的行为构成敲诈勒索罪,属于未遂。”方轶说道。 “我有个问题,我在看电影的时候,经常出现一种情况,就是警方下套,事先已经布控现场,只待罪犯前往指定地点取钱,然后一举将其抓获,在这种情况下,是属于犯罪既遂,还是未遂?”伍庆辉举起手,突然问道。 众人听完愣了一下,看向方轶。 “小伍问的这个问题很现实。如果是这种情况,不应认定为犯罪既遂,而应为未遂。 因为,对被害人而言,其并未真正交付财物,说的直白点,被害人并未真正失去对财物的控制。对罪犯而言,其不可能实际取得财物或者控制财物。 因此,无论是采用交付说(失控说)还是采用取得说(控制说),罪犯的行为都应被认定为未遂。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不代表所有检察院和法院都这么想。”方轶说解释道。 杜庸不断的点头,虽然他能猜到案件的结果,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来方老大的理论功底确实更胜一筹,人家能在市里站住脚,创下良好的口碑,是有真本事的。 不管法院怎么判,就目前来看,杜庸被说服了! 实际上方轶的观点与法院合议庭最后采纳的观点差不多。 中院认为,被告人田立杰采用暴力手段,将耿文兰杀死,并分尸后掩埋于田地之中;田立杰杀人抛尸后,又以被害人被绑架为名向被害人亲属索取钱款,因案发而未遂。 被告人的行为已分别构成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未遂),其犯罪手段残忍,社会危害极大,依法应予严惩。被告人田立杰的犯罪行为还造成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的经济损失,应予赔偿;但是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关于赔偿死亡补偿费的诉讼请求,缺乏法律依据,不予支持。 最后,中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七十四条、第二十三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九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第三十六条第一款以及《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田立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田立杰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丧葬费、交通费、抚养费、赡养费等费用。 但法院并未支持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赔偿死亡补偿费的诉讼请求,因为法院认为该费用不属附带民事诉讼范围。法院的如此判决的法律依据是《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 (《民法通则》(现已失效,被《民法典》代替)第一百一十九条,侵害公民身体,造成死亡的,应当支付丧葬费、死者生前扶养的人必要的生活费等费用。) 一审判决后,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提出上诉,要求被告人田立杰赔偿死亡补偿费,高院以原告要求赔偿的死亡补偿费不属附带民事诉讼范围为由,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杜庸拿到一审和二审的判决书后,对方轶的判断更加的信服了。这也奠定了方轶在本团队刑事领域的地位。 有人会问,一个团队老大的专业能力不应该是本团队专业能力的的天花板吗?其实不然,很多团队的老大之所以成为老大是因为有资源,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他能给团队拉来案子,控制着团队的经济命脉,但是他本身的专业能力有可能非常的拉胯。 这就跟公司的老板不懂法律,但是可以花钱雇律师或者法务一样。 上午十点,周颖和杜庸结束了会见,从看守所内走了出来,来到停车场,开车回律所。 “杜律师,你表弟孔枢说的跟咱们得知的案情基本上一致,虽然孔枢没有自首情节,但是他协助警方抓了另一被告人向庆斌,有立功情节,法院在量刑时会考虑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等案子移送到检察院,咱们阅完卷后再找方老大商量下。”周颖劝慰道。 杜庸一脸的凝重,点了点头,刚才在看守所会见时,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死死的盯着表弟,看得后者不敢与他对视。 他恨不得把表弟揪出来爆锤一顿,他的心已经乱了,从这一点上看,律师真的不适合代理亲人的案子,尤其是刑事案子。 …… 第743章 美人迟暮,英雄白头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表情麻木,若有所思的拿起了已经戒了很久的香烟,机械的点燃后,一口一口的吸着。 香烟在他的口中就像是一根蜡,他尝不出什么香味,也不觉得呛人,只是麻木的吸进去吐出来。 “你真的想把方轶推上去?”坐在他对面的杜主任,皱了皱眉,问道。 “嗯,现在方轶的小团队搞的不错,虽然人不多,但是专业基础都还不错,假以时日一定能把牌子竖起来。”万可法回过神来,看向杜主任,说道。 “二级合伙人……把握大吗?”杜主任问道。 “五五开。”万可法吸着烟,淡淡的说道。 “我听说邹律师也要提个律师当二级合伙人。”杜主任犹豫了下,说道。 邹律师就是之前派华主任团队的赵律师去挖方轶的那位一级合伙人,之前他的计划并没有在万可法和华连成之间发挥作用,而赵律师的二五仔行为被爆出来后,遭到了全团队的排挤,在转所之前他被华连成整的很惨。 “哼,他是怕我把方轶提上来,对他们日后引入资本的计划不利。”万可法冷哼道。 “你有没有b计划?万一……”杜主任犹豫着问道。 “走着看吧,实在不行就分呗!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可法不紧不慢的说道。 杜主任看了一眼万可法,她跟眼前的胖老头合作了二十多年,对这老家伙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别看他嘴上说“走着看”,心里肯定有b计划,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别人拿走。 “你团队里的两个小团队发展的不错,我回头也得琢磨下。”杜主任微笑道。 “哎!马义的团队虽然创收比方轶的团队高,但是根基不稳,一旦律所动荡,我不知道他的团队能否稳得住。 方轶的团队创收基本上及格,但是发展的四平八稳,凝聚力很强,所以相比较而言,我更看好他的团队。”万可法一笑。 “走了,回去啦。你也一把年纪了,酒都戒了,烟也戒了吧。”杜主任看着他手中徐徐冒着烟的香烟,劝了一句。 “哎!都这岁数了……好吧,听人劝吃饱饭。”万可法将燃了半截的香烟扔进了烟灰缸,然后往里面倒了些茶水,淋灭了燃烧的香烟。 看着离去的杜主任的背影,万可法心生感慨:当年咱们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要创律师界的世界品牌,可如今……美人迟暮,英雄白头。 想到此处,万可法不由得悲由心起,莫名的一阵感伤。 时光一去如流水,回望过往,少年时的诗与远方早已随着岁月飘远,剩下的只有“想当年……”。 周一的时候,方轶去了北边市里,参加了余三强和老米收购中药厂的签约仪式,晚上住在余三强安排的酒店。洗过澡后,一身清爽的方轶刚想打开微信撩撩云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久未见面的欧阳杰打来的。 “方律师,您方便吗?”欧阳杰笑呵呵的问道,语气有些兴奋。 “方便,欧阳总打电话必须方便。是不是又有大活儿了?”方轶一笑。 “方律师,您这话说的我都不敢接了。嘿嘿……”欧阳杰尬笑道。 方轶这些年没少帮欧阳杰介绍律师,而且欧阳杰的父亲欧阳总一直觉得是方轶将他儿子引上的这条溜光大道,所以有机会就会教育欧阳杰不能忘了方轶的好。 而欧阳杰也确实没有忘了方轶,逢年过节肯定去方家,即便人去不了礼品肯定也会到。有空两人还会约下,喝点小酒,所以两人在业务上虽然交流少,但是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欧阳杰这几年一直在努力拓展婚姻方面(主要是离婚)的业务,虽然很少介绍刑事案子给方轶,却给马义介绍了不少大案子,同时他也从马义那赚了不少钱。 但是他对方轶的尊重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仅在专业上敬佩方轶(当年他的案子就是方轶办的),而且在人品上也敬重方轶,这么多年只要欧阳杰需要律师,方轶肯定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他,不求回报。 方轶傻吗?也是,也不是。 帮人就是帮己,这是他的原则,而且他也愿意帮助像欧阳杰这样愿意努力奋斗的年青人。他很欣赏欧阳杰身上那股子劲头。 这世界上,在名和利之外,还有些东西,一种看不到摸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得到的东西,就是这东西把具有相同特质的人聚在了一起。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俗点就是:好汉找好汉,猪尾巴找屎蛋。 “啥事?”方轶问道。 “有个刑事案子,被告人是我一朋友,但是关系一般,主要是这家伙说话有时候不太靠谱。但是他家里有钱,他爸爸是煤老板,这家伙平时总爱装b……”欧阳杰介绍道。 “行,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被告是一个特爱装b,而且不太靠谱的富二代呗?”方轶总结道。 “对,就是这意思。那家伙被律师取保出来了,但是他觉得那位律师的名气不够,跟他的身份不符,想找个知名律师,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帮着推荐律师。我把您的介绍发给他后,他家里人一直同意,请您做他的辩护人。”欧阳杰说道。 “什么罪名?”方轶问道。 “窝藏赃物罪,这是公安部门定的,目前案子还没有移送检察院。”欧阳杰回道。 “必须我亲自办这案子呗?”方轶问道。 “对,就是这意思。当然律师费不会少。”欧阳杰像个商人似的说道。 “多少钱?你谈好了?”方轶追问道。 “嗯,十五万。当然如果能做无罪辩护,他家里人会再加钱。”欧阳杰说道。 “你没给他们乱拍胸脯吧?”方轶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您放心,给您介绍的案子我不可能给当事人任何保证。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欧阳杰问道。 “明天上午我回去。你跟他们约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上午都可以。”方轶想了下说道。 “好嘞,我约好了给您信儿。”欧阳杰说完,结束了通话。 第744章 一会儿太阳没了咋办! 次日上午十点,周颖在御用司机伍庆辉的陪伴下,去了检察院阅卷,快中午时才回到律所。 “情况怎么样?”刚开庭回来的杜庸来到周颖近前,问道。 “嗯,孔枢的案卷都调到了,我发给你。”周颖说完将孔枢案的案卷材料转给了杜庸:“下午找个时间跟方老大沟通下吧。有些技术问题需要沟通下。” “嗯,好。”杜庸一边看案卷一边点头道。 中午的时候,方轶拎着包走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下午有时间吗,杜庸表弟孔枢的案子,我们阅完卷了,碰到些技术问题。”周颖走进办公室问道。 “下午两点我约了个当事人,估计得谈一个多小时,你先把材料发我吧,把你们总结的问题也发我下。我从楼上会议室下来后,咱们讨论。”方轶看了眼手表,快一点了,尚有些时间。 “我都准备好了,案卷材料在优盘里。”周颖将一个优盘递给了方轶。 下午两点的时候,方轶准时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除了欧阳杰外,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红脸膛,大眼睛,体胖,四十多岁的样子,梳着大背头;另一个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整个就是大背头的年轻版。 “方律师,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谷洪庆谷总,这位是谷总的儿子,我朋友谷浚。 谷总,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方律师,本省知名的刑事律师。也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欧阳杰给双方介绍道。 “方律师,久仰大名,之前欧阳给我说您办过很多知名的刑事案件,让我在网上查下,结果我一查,好家伙,还真不少,而且好多都是无罪辩护。”谷总说话底气很足,声音洪亮,差不多楼道里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坐在方轶身旁的云乔皱了皱眉头,耳朵里有点嗡嗡响,对方的音波太强了。 “谷总,您谬赞了。”方轶看得出来对方非常的豪爽,但是文化水平应该不是太高,于是调整了下说话的方式:“欧阳跟我很熟,他昨天打电话,跟我说谷浚被抓了,具体是因为什么,能说下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买了个脏车,还是让他跟您说吧。”谷洪庆说着看向儿子谷浚。 “方律师,我是真冤。我跑二手车市场买了辆奥迪车,可谁知道那是失窃车啊……”谷浚一脸憋屈的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二个月前的一天夜里,谷浚驾驶奥迪车,去酒吧喝酒,喝完酒后他叫了代驾准备回家,结果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交警查酒驾。 交警拿到谷浚递过来的车辆行驶证后,发现行驶证有伪造嫌疑,后经网上查询,发现该车为套牌车,车牌是另一辆奥拓车的。奥迪套了弟弟奥拓的车牌子。 当时警察未动声色,叫来了几名同事,将醉酒状态下的谷浚叫下了车,让他在一旁醒酒。交警开始查验车架钢印号,代驾见状有些发蒙。 经交警查证,该车系本市被盗车辆,失窃时间为六个月前,交警遂将奥迪车扣押。听交警说完,谷浚也懵了,谎称该车是其从朋友处借的,并承诺将朋友带去公安部门讲清事实。 律师本色 第344节 随后,谷浚独自去了公安机关,说被扣的奥迪车是他从二手车市场买的。经警方讯问,了解到的具体情况是,年初时谷浚将自己被撞的宝马车卖掉后,因为家里不给他钱,所以他就去二手市场,准备买一辆二手车代步。 他在二手车交易市场转来转去,最后看上了一辆奥迪a6,车挺新的,才跑了六千多公里。就在他看车之时,一个瘦高个来到他近前,来人自称叫赵新,见他对奥迪车感兴趣便开始向他介绍车况。 最后双方讨价还价,商定奥迪车的出售价格为人民币二十一万元。随后谷浚提出试车,对方要求他先支付十万元押金,试车完毕后支付余款,并办理车辆过户手续,谷浚当即点了十万给赵新,后者收了十万元押金后,当场出具了一张收条,并将车辆行驶证交与谷浚。 后谷浚将车开到朋友开的汽车修理厂,汽修厂的工人检验证实车辆性能良好。此后,谷浚打电话联系赵新,准备支付尾款,并办理车辆过户手续,但对方电话关机了,他又多次去二手车交易市场寻找赵新,但均未找到。 人找不到,谷浚觉得反正车在自己手里,无所谓,便一直使用该车至案发。 “当时交警查到奥迪车属于套牌车后,你说车是借朋友的,后来你又说是去二手车交易市场买的,奥迪车到底是怎么来的?”方轶疑惑的看向谷浚。 谷浚的话前后不一致,不用说方轶,就连坐在一旁的欧阳杰心里都画问号,觉得对方说话不靠谱,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奥迪车真是我从二手车交易市场买的。真的!天地良心啊!我可以对着太阳发誓。”谷浚赌咒发誓的说道。 欧阳杰扫了他一眼,心道:你快别发誓了,一会儿太阳没了咋办! “你卖宝马车的事都谁知道?”方轶问道。 “我家里人都知道,有车辆过户记录,当时我的宝马车被撞的挺惨,我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才下地。 后来我爸说那车被撞过,不吉利,让我卖了。我就是在那个二手车交易市场卖的宝马车,后来我想买辆奥迪,但是我爸不给钱,说我技术不行,让我先买辆捷达练练手,说捷达车皮实,撞一下修起来也便宜。 我嫌捷达不够档次,太丢人,就跑去二手市场买了辆奥迪。我是真不知道那车是失窃车辆。”谷浚苦着脸说道。 “这事我可以作证,他卖宝马车的事我们全家都知道,后来他跟我提出要买辆奥迪,我寻思着那玩意咱家买的起,但是修不起。 我儿子的车本跟买的似的,他的车一个月不进几次修理厂,他都浑身难受。所以我建议他买辆捷达,修起来也便宜,小修小补的咱矿上的人自己都能干。” 谷洪庆属于吃过大苦的那一代人,过日子细,即便现在家里有钱了,也不大方,说白了是穷怕了。 第745章 四处透风 “你支付给赵新的十万元是转账,还是现金?”方轶问道。 “是现金。当时我手头上正好有十万元,就给他了。”谷浚回道。 “那个叫赵新的给你打的收条,还在吗?”方轶问道。 “丢了,之前警察也问过,但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谷浚一脸无奈的说道。 “现在案子到哪个阶段了?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检察院、法院?”方轶问道。 “在公安机关,据说马上要转到检察院。方律师,我的案子移送到检察院后,是不是还得重新申请取保候审?”谷浚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可不想再被关进看守所。 “对,现在是侦查阶段的取保候审,案子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时,你需要再次申请取保。”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我知道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办过很多无罪辩护的案子,您看我儿子这案子,能做无罪辩护吗?”谷洪庆眼巴巴的看向方轶,问道。 “目前我只是听了您儿子谷浚的一面之词,还不知道检察院会提什么证据,所以现在不好判断。”方轶想了下回复道。 “谷总,要不咱们先把委托手续办了,没有委托,方律师不好介入案件,也没法看到案卷。”欧阳杰觉得双方聊的差不多了,开始促单。 “方律师,不是我们不信任您,您看这样行不行。之前我跟欧阳谈的律师费是十五万元,我先付您五万元,您帮忙阅下卷,看看情况,如果这案子确实有希望,我们看完方案后,再给您付剩下的十万元。您看如何?”谷洪庆眼睛转了转,突然说道。 他是生意人,所以脑子里的想法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总觉着三言两语的就把十五万元给出去了,心里不踏实。 “没问题。咱们可以签署两份委托协议,第一份只阅卷,费用五万元。如果我们的辩护方案,您满意咱们再签署后面的委托手续。”方轶微笑道。 这样的客户他见到的多了,而且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免得对方觉得律师的辩护方案不合适,心里别扭,想退费又没有理由,在案件上挑刺。 方轶无所谓,但是欧阳杰心里却有点不痛快,觉得之前谈好的事,现在谷家人变卦,出尔反尔,让他的面子不好看。 谷家父子在云乔的协助下签署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五万元律师费后。方轶将欧阳杰三人送出了律所。 “师父,我怎么觉得谷浚是个大忽悠啊!说的话四处透风,漏洞太多了。”云乔抱着委托手续,跟在方轶身后进了办公室。 “你说说看,都有哪些漏洞?”方轶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第一,当时奥迪车被扣的时候,他告诉交警,车是借的,后来他去公安部门又说车是买的,前后说的差太多了。 如果奥迪车真是从二手交易市场买的,为什么他要撒谎说车是借的,在极度紧张或者感觉自己很冤的情况下,谷浚不应该选择说实话吗?除非他心里有鬼,一开始编造的借车谎言无法自圆其说。”云乔坐在方轶对面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解释道。 “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二手车交易市场买车的事也有漏洞,关键人赵新消失了。 如果二手车交易市场确实有赵新这个人,那么谷浚说的是真是假,一问便知。如果没有这个人……”方轶的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师父,那咱们要不要去谷浚说的那个二手车交易市场问下,看看这个赵新是真是假?”云乔问道。 “不用,警方应该早就去过了,等案卷到了检察院,咱们阅完卷就知道了。不过我猜警方有可能查无此人。”方轶若有所思道:“你接着说,还有什么?” “再有就是交易时,谷浚为什么会带十万元现金?现如今手机支付、网上银行、刷卡、手机银行哪个都可以方便快捷的完成交易,为什么他偏偏选择用现金?不合常理! 如果他父亲谷总用现金交易,我可能信,因为煤老板的车后备箱里常年备着现金,用于应付各种突发事件。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没理由啊!”云乔说道。 “你怎么知道煤老板喜欢带现金的?”方轶好奇的问道。 “师父,您别忘了我家可是晋省的,这种事见的太多了,以前煤矿上出事,家属就认现金,给银行卡都不行。 所以最快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从车后备箱里拎出现金往桌上一摆,全解决。银行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开着,atm机对取款数额有限制,所以煤老板都喜欢带现金。”云乔很资深的说道。 “嗯,有道理。还有吗?”方轶继续问道。 “再有就是这个赵新收了他十万元现金后打了收条,但是谷浚却说找不到收条了,从他买车到现在才半年,十万元的收条,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丢失? 我觉得他在说谎,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这个赵新身上。而警方又找不到这个赵新,从而查无可查,不好给他定罪。 还有,既然他联系不上赵新,为什么不去车管所查下车主信息,联系车主说明情况后,办理过户?”云乔说道。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然后咱们该怎么办?”方轶微笑着问道。 云乔挠着头,想了半天:“师父,这案子漏洞太多,事实在那摆着,我找不到辩护的点,要不……还是算了吧,跟当事人实话实说。” “首先我同意你的观点,这案子疑点太多。但是警方认为谷浚涉嫌窝藏赃物罪,有可能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跟咱们一样。 这案子如果真是如此,我觉得咱们还是有发挥的余地的,反正大家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这案子唯一能确定的是,涉案奥迪车是失窃车辆。”方轶沉思片刻说道。 “您的意思是……浑水摸鱼?”云乔一脸懵懂的说道。 “浑水,可以有,但是不一定能摸到鱼。”方轶认真道。 “咱们要给他做无罪辩吗?”云乔追问道。 第746章 两罪存疑 “可以往这方面努力,但是没有证据,法院很难采纳咱们的辩护意见。我觉得这案子只能在收购赃物罪和窝藏赃物罪之间取舍,把这个案子往‘两罪存疑’上靠。”方轶说完看向云乔。 “两罪存疑?”云乔的眼神中释放出迷茫的光。 “对,就是‘两罪存疑’。在量刑上,收购赃物罪要比窝藏赃物罪轻,毕竟一般行为人收购赃物是为自用,危害性要比窝赃小。 在司法实践中,‘两罪存疑取其轻’规则的运用,还是比较常见的。”方轶的话等于是在给云乔吃小灶,这种案子不是每个律师都能碰到的。 “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往收购赃物罪上辩护?”云乔顿悟道。 “不是,咱们可以按照谷浚的说法辩护,毕竟之前他跟公安机关就是这么说的,他自认为无罪,是受害者(不论真假),咱们如果硬说他有罪,他肯定炸窝。 咱们辩护的目的不是让法官判被告人无罪,而是让法官对公诉人所说产生合理怀疑。 其实从现有证据上看,被告人对奥迪车是失窃车辆的事是存在明知的可能的,最终法官有可能认定被告收购赃物罪。这是一种辩护策略。”方轶解释道。 “为什么被告人存在明知的可能?”此时云乔的脑袋中存了一万个问什么,方轶每解释一次,她就会产生新的问题。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发布的《关于依法查处盗窃、抢劫机动车案件的规定》第十七条的规定,机动车证件手续不全或明显违反规定的,或者以明显低于市场价格购买机动车的,可视为被告人应当知道。 被告人谷浚持有的车辆行驶证是伪造的,而且被告人购买的奥迪a6是进口车,二手车价格在三十万元以上,被告人的购车价格却是二十一万元,根据上述规定,法院可以推定被告人明知车辆为失窃车辆。”方轶耐心的解释道。 云乔用好奇的眼神看向方轶:“师父,您怎么知道他买的奥迪a6二手车价值在三十万元以上?” “你协助谷总父子办委托手续时,我用手机查了下奥迪a6在本地二手车市场的价格。”方轶一笑。 “哦!厉害。”云乔一脸的崇拜。 “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能跟谷总透露辩护方案的事,谷总的期望值比较高,所以咱们要先把他们的期望值打压下来,然后再说咱们的方案。否则这案子不好办。 这几天你盯着点,案卷一旦转到检察院,咱们去检察院阅卷,看看案卷情况,然后再约谷总过来谈。”方轶嘱咐道。 “嗯,明白。”云乔刚要出门,周颖和杜庸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方老大,有时间吗?”周颖开门见山的问道。 方轶见周颖和杜庸进门,知道他们是为了杜庸表弟孔枢的案子来的,也是冲着云乔说道:“云乔,你先别走,我跟周律师和杜律师讨论个案子,你也听听。” 周颖三人各拉办公椅,坐在了方轶对面。 “你发给我的材料我大致看了一遍,先说说你们对案件的理解。”方轶看向周颖和杜庸,杜庸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我来说吧。”周颖看了杜庸一眼:“针对于被告人孔枢是否构成强奸罪,我和杜律师看过案卷,案卷内有酒店的监控录像,从酒店前台服务生的证词和监控录像的内容来看,被害人当时应该是处于醉酒状态,意识不是太清晰。 从现有证据看,被告人孔枢和向庆斌构成强j罪,而且存在轮j的情节,所以起刑点应该在十年,有可能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但是被告人孔枢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同案犯,有立功表现,同时考虑到其个人的奸y目的未得逞,检察院那边的意思是可以建议法院对他减轻处罚。 现在我们和检察员的分歧是被告人孔枢的行为到底属于犯罪既遂,还是犯罪未遂。如果是未遂,就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给被告人孔枢加上一层保险。法院量刑时,也会考虑到上述情节,判的轻一些。”周颖说道。 “我们倾向于未遂。”杜庸补充道。 “说说你们的理由?”方轶看向周、杜二人。 “我们认为,轮j也分既遂和未遂问题,就像本案,被告人孔枢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未得逞,就应当认定为轮奸未遂。对轮奸未遂的,可以比照轮奸既遂的刑罚予以从轻处罚。”不待周颖张嘴,杜庸迫不及待的解释道。 “检察员的意思是,由于二被告人有轮j的共同故意,且轮流实施了奸y行为,其中一人奸y得逞,就应当全案认定为强j既遂。轮j只是法律规定的强j罪的加重处罚情节之一,根本不存在既遂和未遂的问题。”周颖说道。 “嗯,我同意检察员的意见。当年读博的时候,我曾见过一个类似情况的案例。 在轮j案件中,轮j情节本身没有独立的既未遂问题,只有强奸罪存在既遂和未遂的问题。”方轶说道。 “为什么?”周颖和杜庸刚要开口,坐在一旁的云乔突然问道。 “什么是轮j,是两个以上男子出于共同的奸y认识,在同一段时间内,先后对同一妇女(或幼女)轮流实施奸y的行为。 轮j是《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明文规定的,强j罪的加重量刑情形之一,而加重处罚情形解决的仅仅是量刑问题,也就是法院对行为人所要适用的法定刑档次和刑罚轻重的问题。 同案的行为人只要实施了轮j行为,就应当对其适用相应的法定刑,反之,如行为人未实施轮奸行为,则不具有该加重处罚情形。”方轶解释道。 “那如果一个人得逞(既遂),一个人没得逞(未遂),该如何适用?如果都适用加重处罚,会不会存在不公平的问题?”杜庸希望方轶向着自己表弟说话,但是又想听到客观的解释,因为法院是不会考虑被告人与律师的关系的。 律师本色 第345节 第747章 章你给我闭嘴 “我认为,轮j中各行为人是否奸y得逞(包括三种情况:一、均得逞;二、因意志以外原因均未得逞;三、部分人得逞,部分人未得逞),属于强奸罪既遂或未遂的问题。这是因为: 第一,所谓未遂,轮j并非是独立的罪名,只是强j罪的一种法定加重的情形,所以轮j本身没有独立的既遂和未遂问题,只有强j罪才存在既遂和未遂的问题。 我觉得,你们可能是把认定轮j这一强j罪的加重处罚情形,与认定强j罪既遂和未遂相混淆了。 第二,如果轮j也分既遂和未遂,那么对轮j中部分人奸y得逞、部分人奸y未得逞的情形,是对全案以轮j未遂定,还是仅对奸y未得逞的部分人以轮j未遂定?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因为如果全案都定轮j未遂,那么已奸y既遂的被告人肯定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仅对奸y未遂的被告人定轮j未遂,而对奸y既遂的被告人以轮j既遂定,那到底轮j是既遂还是未遂,难以自圆其说。 我认为,在主观上,轮j是基于共同奸y认识的共同实行行为,也就是说,只要实行犯强j既遂的,对其他共犯,无论是帮助犯、教唆犯、组织犯,还是共同实行犯,都应按强j罪既遂论。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区别的,并不是说具体量刑标准都一致。对于帮助犯、从犯,一般应当依法给予从宽处罚,而对于奸y未得逞的共同实行犯,可以酌定从轻处罚。”方轶说完停顿了下,看向众人。 周颖等人消化着方轶刚才的话,没有说话。 “本案中,被告人孔枢、向庆斌违背妇女意志,实施了轮流奸y妇女的行为,其中向庆斌既遂,孔枢未遂。 从共同犯罪的角度讲,检察院认定两人均为强奸既遂,没有问题。但是在量刑时,应将轮j情节考虑在内。 对强j未遂的被告人孔枢来说,由于他具有法定从宽情节(立功),同时又具有可从轻处罚的情节,所以我觉得法院有可能会对他予以减轻处罚。 我建议你们再跟检察员沟通下,着重从这两个点去说服检察员。到了法庭上,我觉得这两个点也是辩护的点。”方轶解释道。 (注:司法实践中,强j妇女的既遂标准为结合说,奸y幼女的既遂标准为接触说,裁判文书网上的判例都是如此) 听完方轶的解释,杜庸有些许的失落,既然方老大和检察员都这么认为,法院那边这么认定的可能性非常大,眼下能做的事就是尽最大可能,把表弟的刑期减下来。 几天后,杜庸表弟的案子开庭了,由于开庭前杜庸和周颖与检察员沟通了多次,控辩双方基本上达成了一致,所以庭审现场,大部分时间是第一被告人向庆斌的辩护人在发言。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孔枢、向庆斌背妇女意志,轮流奸y妇女,其行为均已构成强j罪,应依法予以惩处。 孔枢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同案犯,有立功表现,同时考虑到其个人奸y目的未得逞,可以对其减轻处罚。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二款第(四)项、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十三条、第六十八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向庆斌犯强j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被告人孔枢犯强j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一审宣判后,两被告人未提上诉。 判决生效后,杜庸带着大姨和大姨夫去看了表弟孔枢。孔枢的案子了结后,杜庸缓了好几天才调整过来。 一周后,云乔约谷总父子再次来到律所,这次欧阳杰没有跟来。 地下停车场内,谷浚有些紧张:“爸,你说方律师会不会看出来?” “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案子了了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谷洪庆低声喝道。 谷浚被吓的一哆嗦,急忙点头。 父子二人下了车,走向电梯间。 会议室内,谷家父子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言不发,脸色不太好看。 “谷总,这份文件上的问题都是我们根据案卷和之前您儿子描述的案件情况,草拟出来的。 第一条:我们从网上查了与谷浚购买的那台二手车相类似状态的奥迪车的价格,二手市场价值在三十五万元左右,但是谷浚却能以二十一万的价格买下来,如何合理的解释是个问题。 第二条:谷浚说之前卖给他车的人名叫赵新,但是根据公安部门和检察机关的调查,那个二手车交易市场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登记过这个名字。你们如何解释? 第三条:……”方轶拿起桌面上的文件读道。 “方律师,您不用念了。这上面写的问题,我们一个都解决不了。我们也确实没那能力解决。”谷浚毕竟年轻,方轶几句话下来,他就有点些沉不住气了。 “既然您两位信得过我们,愿意委托我们办这案子,我觉得您两位应该跟我说实情。”方轶看向谷家父子。 “方律师,就现有的材料来看,如果做无罪辩护,能不能行?”片刻后,谷洪庆岔开了话题。 “很难,我们可以这么辩护,但是法院大概率不会采纳我们的辩护意见,因为这个案子疑点太多,当庭检察员随便拿出一个问题来,咱们都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方轶摇摇头说道:“但是……” “但是什么?”谷洪庆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 “但是如果谷浚承认知道收购的是赃物,我们可以跟检察员谈,对他从轻处罚。”方轶在说话的同时注意着对面父子的反应。 “为什么要承认收购的是赃物?我是冤枉的。”谷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给我闭嘴。”谷洪庆骂完儿子后,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为什么给出这样的建议?理由是什么?” 第748章 法官会信吗? “理由很简单,因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法院很可能推测您儿子谷浚对涉案车辆系被盗赃车这一事实早就明知。”方轶说道。 “推测?为什么?”谷洪庆父子同时问道。 “根据《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的规定,收购赃物罪要求,客观上,行为人实施了买赃行为,亦即行为人以相应的对价购买了他人通过犯罪所得的赃物;主观上,行为人有买赃故意,即行为人明知其所购买的对象是犯罪所得的赃物而仍为购买……”方轶解释道。 “可我确实不知道买的奥迪车是赃物啊!”谷浚一脸委屈的喊冤道。 云乔瞥了他一眼,心道:装,使劲装,这演技不去竞争奥斯卡真可惜了! “是否明知,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法院会根据在案证据和法律规定进行判断。 本案中,已有充分证据证明,涉案车辆属于被盗车辆,是赃物,这一点你们不否认吧?”方轶问道。 对面的父子二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之前谷浚说涉案的奥迪车是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以人民币二十一万元的价格,从一个叫赵新的男子手中购得。 从购车地点上看,这种交易是正常的,但是从双方约定的价格上看,可推断出谷浚主观上存在明知奥迪车是赃物的可能,因为市场价与交易价格差了有十余万元。”方轶说道。 “那万一那个赵新急于用钱,故意低价出售奥迪车呢,现实中这种情况很多啊,急着用钱和不急着用钱,出售车辆时要的价格可能差很多!”谷洪庆辩解道。 “对呀,当时他跟我要的价格也挺高,是我跟他砍价砍到二十一万的。”谷浚补充道。 “好吧,即便如此。但是车辆行驶证是假的,这个你们不否认吧。”方轶觉得没必要跟他们抬杠,继续说道:“不是我有意这么说,因为涉及到案件事实问题,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知道当时现场是什么情况的。 即便现在你好我好大家好,到了最后法院不讲情面啊!所以在开庭前,咱们必须把工作做扎实。” “嗯,方律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这也是为我儿子好。行驶证确实是假的,这个我们不认也不行。您继续说吧。”谷洪庆点头道。 “您理解就好。 依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依法查处盗窃、抢劫机动车案件的规定》第十七条第(二)项规定,机动车证件手续不全或者明显违反规定的,可视为被告人应当知道其所购车辆为赃车。 本案中,涉案的奥迪车既无交易凭证,又未办理登记(套牌车,行驶证是伪造的)和过户手续,显然属于‘证件手续不全’,符合《关于依法查处盗窃、抢劫机动车案件的规定》第十七条第(二)项的规定。”方轶说完,看向谷家父子,希望他们能说些实话。 “但是……方律师,我是被骗的,被那个赵新给骗了。当时我给他押金,他让我把车开走,而且还给了我行驶证,我买车时确实不知道那是赃物……”谷浚苦着脸说道。 “我也愿意相信你的话,但是你购车经过的真实性……,法院很可能不会信你。”方轶一脸诚恳的说道。 “为什么?”谷浚瞪着无知的眼睛,看向方轶,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一般。 “我们查阅了案卷,在你被抓后,公安机关曾对你作过三份讯问笔录。在该三份笔录中,你对购车经过的交代基本一致。一般来说,你的交代有较高的可信性。但审判机关未必会采信你的辩解,理由是: 一、公安机关和检察院去二手车交易市场,进行了调查取证,但是在二手车交易市场并未发现你说的那个叫‘赵新’的男子。而且在该交易市场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你与‘赵新’买卖车辆的交易凭证。 所以,你之前说的关于在机动车交易市场购得涉案车辆的辩解,无证据印证,不能成立,奥迪车是怎么来的存疑。 二、在你与‘赵新’商定以二十一万元价格购买奥迪车后,你提出试车,对方要求你交纳十万元押金,试车完毕后再支付余款并办理过户手续,收钱后对方给你出具了一张收条,并将车辆行驶证交给了你。 但是当公安机关问你要收条时,你却称忘了把收条放哪了。 根据上述情况可知,涉案奥迪车的交易,既没有交易文件,又没有收条,关键证人赵新还查不到,该交易有悖于商品交易规则和常理。公诉机关和法院会认为你所说的话是存疑的,可信度不高。”方轶解释道。 “我觉得交易很正常啊!我是出于对二手交易市场的信任,才交易的。虽然没有交易文件,但是车在我手里啊,我给他钱,他让我试车,这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叫赵新的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谷浚狡辩道。 “交易真的正常吗?奥迪车的交易不是一般商品交易,如果你是无商品交易知识、无生活阅历、无判断能力的未成年人,我肯定同意你的说法。 但你不是啊,你在买奥迪车之前,在相同的交易场所刚刚卖了自己的宝马车,如何进行交易你是知道的,也有一定的经验。而且根据在案证据显示,你不认识赵新,在偌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难道你对任何一个人都信任?”方轶盯着谷浚的眼睛,问道。 谷浚有些慌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轶知道只要再稍微再给他点压力,他可能就会崩盘,年轻人毕竟阅历浅。 “在赵新未提供二手车市场的机动车交易凭证,你也无法确认交付的奥迪车是否存在权利和质量瑕疵的情况下,仅凭一张收条你就将十万元给了对方。你不觉得你的辩解有悖于常情吗? 退一步讲,即便你当时把十万元交给了对方,作为证明购车交易的唯一凭证,从常理来看,你不可能不妥善保管。 本案从你购车到案发不足半年时间,你却说收条找不到了,不用说我是律师,就算你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他也不可能信你的话,法院的法官每年审理那么多案件,什么情况没见过,他肯定会怀疑你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所以你的辩解无法成立。”说完,方轶靠在了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向对方。 第749章 你呀,还是太嫩了! 谷浚沉默了,不由自主的掏出香烟盒,点了一支,不断的吸着。他父亲谷洪庆一直在听,没有插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今天约您二位来不是为了让谷浚非得认罪,而是要把案件的疑点都摆在桌面上,让您二位知道、了解,以免上了法庭被检察员把谷浚问懵了,自己说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话。”方轶的声音轻缓了许多。 “方律师,还有其他的吗?”谷洪庆抬头看向方轶。 “嗯,还有一点。 当初奥迪车被确认为被盗赃车,被交警扣押后,当时谷浚曾向交警称奥迪车是从朋友处借的,并承诺会带朋友去交警部门讲清事实。 但是在侦查阶段,谷浚又变了说法,称他是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一个叫赵新的人手中买的奥迪车。 他前后的辩解不一致,不能不让人对他辩解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就算谷浚说的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买奥迪车的辩解是真的,那为什么他不在第一时间如实的向交警说明情况,洗脱罪责,而是作虚假陈述,称车是从朋友处借的?这不符合常理啊! 咱们不说公检法机关会怎么想,就连我都觉得谷浚在案发时作虚假陈述,有掩盖事实真相的故意和目的。那么这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他的辩解还可信吗? 所以我说,法官和检察员不会信谷浚的辩解,有可能会认为谷浚在购买奥迪车时,已经‘明知’奥迪车系赃车。 我说的这几个点是本案最明显的瑕疵,当然本案还有其他瑕疵,我就先不说了。”方轶解释道。 “行,方律师,我服了。不管我儿子说的真假,您的分析和判断让我信服,我特么都觉得这事有点怪,不可理解。”谷洪庆挠了挠头,一把抓过儿子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 “这案子有没有对我儿子有利的地方?”吸了两口烟压惊后,谷洪庆问道。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案子最大利好就是一切都是推测,没有直接证据。”方轶回道。 对面的父子二人愣住了,谷洪庆开口道:“不是……方律师,我有点懵。您刚才说的好像我儿子要是不进去,都天理难容,怎么这么一会儿又说没有直接证据?” “凡事都有两面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我不想知道马的事,我就想知道,您说的没有直接证据,对我儿子有多大好处?”谷洪庆一脸不解的问道。 “最大的好处就是,公安部门认定的窝藏赃物罪,因为证据不足,基本上很难成立。”方轶回道。 律师本色 第346节 “哦!这还真是利好。”谷洪庆身心放松不少,靠在了椅子上。 “但是,检察院有可能推定您儿子构成收购赃物罪。之前我们去检察院阅卷时,跟检察员沟通了下,对方有这方面的意思。”方轶说道。 “如果我儿子认罪,最好的结果是什么?”谷洪庆想了下,问道。 听父亲说完,谷浚差点炸了,最后被父亲的眼神压了下去。 “如果你们想试试,我可以去跟检察院沟通下,尽量给谷浚争取缓刑。”方轶说道。 “需要花钱吗?”谷洪庆问道。 “不需要。一切都按正常程序走,但是一旦谈好了就要履行承诺,否则有可能判的更重。”方轶说道。 “哦,原来检察院还可以谈啊!方律师,您给我几天时间,我们商量下。”谷洪庆想了想道。 “那委托手续?”方轶提示道。 “今天签,不管我儿子是否认罪,我们都委托您。律师费十万元,我带了,能刷卡吗?”谷洪庆问道。 云乔将之前准备好的委托手续拿了出来,协助二人签字按手印,交了律师费后,父子二人乘电梯下楼取车。 地下车库,父子二人坐在车内,父亲着车后轻打方向盘,向出口处开去。 “爸,方律师明摆着是在压咱们,他又不能给我做无罪辩护,你怎么还委托他?”谷浚一脸不爽的问道。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干的好事。我问你,今天方律师问你的问题,如果法庭上检察员问你,你能答的上来吗?”谷洪庆一脸怒容的问道。 谷浚没说话。 “今天方律师是给你留着面子。如果他上来就将一堆的问题扔在你脸上,在不断的追问,不给你思考的机会,不出十分钟你就得冒汗,用不了二十分钟你特么就得崩了!把今天穿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的都得说出来,你呀还是太嫩了!” 谷洪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方律师能把问题看的这么透彻,那么他就一定有办法,也说明你十有八九是要被判的,被判无罪的可能性比较小。 方律师的建议你接受吗?” 谷洪庆见儿子不说话,催促道:“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我说什么呀说。”谷浚一脸憋屈的回道。 谷洪庆一锤方向盘:“家门不幸啊!我花钱让你读大学,你除了给我拿回来一张文凭,都学了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 傍晚时分,白天的暑热之气消去了不少,大街上人来人往,女士手中的遮阳伞也到了下班点。 西餐厅内冷气给的很足,方轶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七点半了。就在此时,云梅满面春风的从不远处款款而来。 “先森,我可以坐这里吗?”云梅学着港台腔,憋着笑,很优雅的问道。 “不好依稀,我这里有人了,要不雷去门口坐台阶吧!”方轶嘿嘿笑道。 “喔看雷很像喔一个朋友啊?”云梅眨着眉目,嬉笑道。 “老妹儿啊,咱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行不,我舌头都快打卷了。”方轶苦着脸道。 “好吧,我照顾老年人。”云梅咯咯笑个不停,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个是给你的。” 云梅将印有云雾茶庄标识的纸袋递给了方轶。 “嚯!大红袍。你不知道,老黄隔三差五的跑我办公室搞扫荡,就是冲着大红袍来的。这茶叶我得搁在家里,留着喝。”方轶嘿嘿笑道。 “瞧你那抠样,回头我再给你拿几罐大红袍。咱家别的没有,茶叶管够。我过几天要去南边,回头给你淘换点金骏眉。”云梅笑道。 “好嘞,咱们先点餐吧,我都饿坏了。”方轶拿起菜单,打开递了过去。 …… 第750章 老实人孟广达 西餐厅大门口,上穿高档西服套装,下穿黑丝袜、小皮鞋的云乔,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不紧不慢的迈步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门口站着的服务生,走过来,礼貌的问道。 “您好,我朋友约我过来的,我进去找他。”说着云乔拿出手机,一边装模做样的拨电话,一边往里走。 正在家里秃噜秃噜的就着大蒜吃面条的周颖突然接到了云乔的电话:“喂?什么都别问,问就备孕呢。啥事?” “啊,我已经到西餐厅了……,什么?在里面,好,我马上过来,哦……”云乔低声打着电话,眼睛却四处瞟。 服务生见她人长得漂亮,穿着不俗,便没阻拦,任由她走了进去。 “啥玩意?谁在里面啊!神经啊你?”周颖嘴里叼着面条,头发缭乱,一头雾水的看了看手机:“你是不是拨错电话了?” “哦,你请我吃牛排,还有红酒……,好嘞,我看到你了,挂了!”云乔说着躲在了一旁,因为她看到了远处的方轶和云梅,二人正一脸微笑的吃着牛排,喝着红酒。 “牛排?红酒?我要是有牛排吃,还吃什么炸酱面啊!神经病!”周颖冲着已经被挂掉的手机骂道。 秃噜秃噜吃面的声音更响了! 五分多钟后,云乔走出了大门,走进了不远处的驴肉火烧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二个驴肉火烧,一碗驴杂汤,外加一盘小凉菜,吃了起来。 在吃饭之余,她的双手没闲着,将刚才方轶和云梅吃饭的照片发给了大妈林婉宁。不出二分钟,手机提示音响起,云乔收到了三千元微信转款。 云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驴肉火烧,又望了望窗外斜对面的西餐厅,心道:早知道这照片这么值钱,刚才就不应该出来,大口吃牛排多爽啊。 想到此处,云乔看向老板:“老板,再给我加一盘驴肉。多来点肉。” 老板答应一声去了后厨,心里叨咕:多来点肉?我给你放一头驴得了!一盘驴肉才多少钱!也不怕撑死。 本来云乔想下班后约周颖去电影院看最新的大片,结果下午的时候周颖去开庭了,只能改日再约,她一个人下班后无事,打车去找姐姐准备一块回家吃饭。 就在出租车到达云雾茶庄门口,云乔扫码付费准备下车时,突然看到姐姐走出门,开车远去。云乔心中好奇便没有下车,催促司机跟了上去。 出租车拉谁都是拉,司机二话不说一脚油跟了上去。见云乔长得挺漂亮,跟踪的又是个美少妇,司机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难道二奶要搞正房?不会下车就撕吧起来吧!今天有热闹看了。 云乔下车后发现云梅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西餐厅,便在路边的冷饮店买了个冰激凌,等了二分钟后跟了进去,这才有了前面的故事。 本来想边吃边等姐姐和师父出来,再拍几张二人的照片,可一盘驴肉都吃光了,也不见二人出来,云乔实在等不起了,便起身结账离开了驴肉火烧店。 老板边收拾盘碗,边心里叨咕:这丫头长得也不胖啊,咋这么能吃啊!肉都长哪去了? 晚上十点半,当方轶心里装着满满的幸福回到家时,顿感一阵冷清。他有心拿出手机给儿子打个电话,可又一想村里人睡觉早,一般九点多家里人就熄灯歇着了,便放弃了打电话的打算。 自从王德友调到法律援助组后,靠着法律援助业务,再加上偶尔自己接的案子,腰包慢慢鼓了起来,但他人却瘦了不少,真真的体现了多劳多得的理念。 腰包鼓了,虽然换大三居有些困难,但是把家里的家具换一换还可可以的,除此以外,王德友跟媳妇商量后,又花了五万元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买了一辆黑捷达,从此他跨入了有车一族的行列。 与此同时,他在家里的地位也与日俱增,终于下班回来不用再干擦地、做饭的活儿了。 晚上,王德友下班回来,吃完饭,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老孟,啥事啊!”王德友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有信儿了吗?”老孟犹犹豫豫的说道。 “……你瞧我这脑子,最近忙的一塌糊涂,忘了告诉你了。方轶那个团队还有一个律师的名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他,但是你能不能进去,我可不敢跟你保证。”王德友想了下,一拍脑门子,说道。 “没事,你帮我推荐下就行,成不成的我都记你的好。”求人办事,老孟把姿态放的很低。 “老孟,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的专业能力比我强,只是运气差一点而已,方轶那个团队虽然是新组建的,但是对律师的要求还是挺高的,最近一直有面试的,但是很多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 我虽然跟方轶关系不错,但也只能做这么多……,你要是真想试试,我马上给你联系下,你听我的信儿。”王德友态度诚恳的说道。 “嗯,我现在的情况,上次咱们见面我也跟你说了,我肯定是要走的,你帮我推荐下吧,我听你的信儿。”老孟回道。 “好,今晚,最迟明天一早,我给你信儿。”王德友斩钉截铁的说道。 “谁打的电话?”王德友挂断手机后,他媳妇走了过来,问道。 “老孟。”王德友随口道。 “那个老孟?是不是之前你在为民律师事务所认识的那个孟广达?”他媳妇想了下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王德友疑惑的看向媳妇。 “你忘了,当初你在为民律师事务所工作时,请他一家来家里吃过饭,他媳妇家也是村里的,离我家不远。 哎!跟你关系不错的就那么几位,除了方轶外,个顶个的窝囊。那个老孟有四十了吧,整天骑个电动车,头上没两根毛,学问是有,但是没遇到明主,可惜了。”他媳妇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对老孟品头论足。 “你也这么认为啊!老孟这人就是太实在,之前在市里的一家中型律所做工薪律师挺好的,后来被为民律师事务所的主任给忽悠跑了,结果干了不到一年,为民律师事务所的客户被人挖了,业务一天不如一天,我出来后,他也改成了提成律师。 这几年他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饥一顿饱一顿的,在家里没地位,连过年串亲戚都被人瞧不起。老孟不容易!”王德友叹息道。 第751章 这话说的扎心啊! “行啦,你就别哔哔了,如果不是方轶拉你一把,你又能比老孟强多少?真不知道你们这律师怎么干的。 满嘴的公平正义,操心费力的,自己却连饭都吃不饱,当初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职业。”王德友媳妇撇着嘴抱怨道。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虽然赚不到大钱,但是安全。你看那些一年赚上千万的律师,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赚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有啥用!”王德友理直气壮的说道。 “对,你们最安全,安全的都快吃土了。”王德友媳妇说完起身,去厨房刷碗了。 “哎!这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王德友小声叨咕了一句后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孟广达打完电话后,从阳台回到了屋内,习惯性的用手捋了捋头顶不多的头发。 正如王德友所说,孟广达是个老实人,在被忽悠去为民律师事务所之前,他曾在本省的一所大学的法学院教授刑法,干了多年后,因为不会拍马屁抱粗腿,职称评不上去,赚的不多还受气,后来跟系主任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辞职去了市里的一家中型律所做了工薪律师。 在中型律所工作了五年诉讼后,被忽悠去了为民律师事务所专门负责大客户业务,此后因为律所没业务,他再次被主任忽悠改做了提成律师,主任答应的业务支持迟迟到不了位,孟广达又不善于开拓业务,所以才有了转所的打算。 后来他约王德友吃饭,两人聊起来业务的事,王德友多喝了两杯,吹嘘他跟方轶的关系非常好,孟广达听说过方轶,知道后者的专业能力非常强,而且这几年风头正劲。当听说方轶正在组建团队后,便托王德友推荐下。 当天王德友喝的有点多,拍着胸脯把这事答应下来,后来王德友一忙起来,把老孟的事给忘了。直到今天晚上他给王德友打电话,老王同志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此事。 小卧室内,老孟媳妇正在给孩子辅导作业。老孟结婚晚,四十来岁的人了,孩子才上二年级。 “这数学题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一百五十六减去八十七,个位上六减去七,减不了,你不会向前面的十位借呀,你这脑袋咋长的……”小卧室内传出了老孟媳妇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你整天借来借去,借借借的,也不知道还,人家不借咋办……”一个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是数学题,就得借,不借也得借……”老孟媳妇气急败坏的喊道。 “不借,不借,你不还就不借。”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针锋相对。 “……你看我跟你爸借钱,什么时候还过?”老孟媳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少唬我,我爸哪有钱,上个月他还跟你要钱买早餐呢。现在我爸理发都不敢去理发店,都是你给剪,剪的跟狗啃的似的……”稚嫩的声音反驳道。 这话说的扎心啊!孟广达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女儿的话在他耳旁不断徘徊。 律师本色 第347节 “……气死我了,我教不了你了,让你爸教你吧。”老孟媳妇的话音落下,小卧室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听到开门声,孟广达跟惊了的兔子似的,急忙起身,跑去厨房刷锅洗碗。 “老孟,你给我过来。你闺女我是教不了了,你去吧。”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走出小卧室,叉着腰,看向厨房门口的孟广达。 “好,我来教。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孟广达点头哈腰的,转身溜进了小卧室。 “爸,我同学都说我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所以才会这么差!”女儿仰着小脸,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数学不好,不能全赖你,当年爸爸上学时数学也不好。其实你同学说的对,你妈确实是语文老师。”孟广达坐下后,轻声说道。 次日一早,方轶一身轻松的走进办公室,云乔见师父来了,急忙起身泡茶。 “师父,早上谷洪庆打电话过来,说不跟检察院谈,直接走诉讼,他还是想试试无罪辩护,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认了。”云乔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 “嗯,他怕谷浚认罪后进监狱。咱们继续推进,就按照上次我说的准备。检察院那边你联系了吗?”方轶问道。 “联系了,周检察员的意思是他们不认可公安机关认定的罪名,准备以收购赃物罪起诉被告人谷浚。这两天案卷就会移送法院。”云乔说道。 “你这两天约下谷洪庆,给他做个谈话笔录,以免他日后找事。”方轶嘱咐道。 “好嘞,我马上办。”云乔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方轶叫住了。 “对了,上午会有一位孟广达律师来面试,应聘咱们团队的工薪律师。他是王德友推荐的,你一会儿安排下,先给他做个面试题。”方轶安排道。 云乔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楼上会议室内,孟广达看着面试题,心中一笑,提笔开始写了起来。过了大约四十来分钟,云乔拿着面试题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师父,这个孟律师答题挺快的,字也写的漂亮。”说着云乔将面试题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面试题,眼前一亮,孟广达的字明显练过,而且应该有童子功,不是附庸风雅没事瞎划喽。 “孟律师的字像是哪家的?”方轶抬眼看向云乔,有意考一考她。 “什么哪家?”后者一脸的懵逼。 “孟律师应该临摹过颜真卿的字,颜体字,你看他的字大开大合,越大越漂亮。字如果写小了,反而体现不出来颜体字的美。”方轶品论道。 云乔疑惑的看着方轶,对于她说的什么颜体字,完全没有感觉。其实这也不赖云乔,主要是现如今没有啥书画气氛,大家都用电脑,提笔忘字的事太平常了,能写出来就不错了,谁还管它美不美。 社会上搞书画的也大多是附庸风雅,或者借着自己的名头捞金。君不见某位知名人士,活着时,一个“福”字,可以卖上万;死后,写的“福”字,当擦屁股纸都嫌硬。 第752章 都是钱闹的 一般来说,搞书画的,不论国内国外,大部分人活着时都穷困潦倒,死后画作能卖出天价。因为这一行需要时间的积淀,需要不断的磨炼笔力。 即便是书画大家,早期的作品和晚年的作品,在拍卖价格上也会差出十万八千里,艺术水平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翻翻历史,看看古代的书画大家,传说中的唐伯虎牛不牛,其实挺穷的。扬州八怪中的金农、李复堂够不够厉害,其实经济上非常窘迫,不得不依靠当时的盐商赞助过日子。 再比如连齐白石都自叹不如的徐渭徐大画家(明代),生前穷困潦倒,靠着学生和朋友接济度日,吃了上顿没下顿,死后他的画作却被疯抢。 更有甚者,自己的画卖不上价,就举债把自己的作品送去国际拍卖行拍卖,然后自己再把画拍回来,给拍卖行一笔很高的佣金,就图一个名。上过国际大行的拍卖,而且被高价拍出,这会成为日后卖画的唯一亮点。 就拿孟广达来说吧,他在书法上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参加过几次国内书协举办的大赛均名落孙山,但是老家交通局对他还是比较重视的。 每年交通局都要找人在山路边护坡的石头墙上写“前面急转弯”之类的提示语,这活儿会者不难,说白了就是拿着刷子写大字;难者不会,即便是随便写也得讲美观,因为经常有领导的车走来走去,路边的提示语要是写的跟医生写的诊断似的,谁看得懂啊。扰乱司机的视线,搞不好要出事的,还不如不写。 而孟广达因为熟人介绍,给交通局写过一次,后来交通局领导觉得老孟的活儿干的既漂亮又快,一周的活儿,三天就搞定了,那字写的一气呵成,比照着模子喷漆都快。老孟也算是从写字上赚回了些笔墨纸张的成本。 古今一对比就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出不了大家了,都是钱闹的,人心浮躁! 一个多小时后,方轶将孟广达送出了办公室。 “孟律师,欢迎加入我们团队,这两天尽快办转所手续吧,办完了就直接过来找我助理云乔。我让她给您安排工位。”方轶微笑道。 “好,谢谢您。”孟广达道谢后,提着包离开了律所。 “师父,您是不是又把‘人少好分钱’的事跟孟律师说了一遍?”云乔跟进办公室,笑嘻嘻的问道。 “啊!不然呢?”方轶看着云乔:“反正咱们团队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人少是事实,也不算忽悠他。” “嗯,确实是。您感觉孟律师如何?”云乔眨着大眼睛问道。 “孟广达这人,你让他创业肯定不行,但是守业应该还可以。这样,回头他把律师证转过来后,先给他一两个小案子,试试他的专业能力,然后再说。”方轶想了想说道。 “好嘞!明白。”云乔回道:“师父,现在这季节大桃熟了,等孟律师转过来后,咱们是不是也团建下,去采摘,让大家散散心?” “采摘?这主意好。我知道一个地方,回头我给你一个电话,你联系下。”方轶突然想起了生子的养殖基地,好像那附近就有不少果园。 云乔离开后不久,方轶掏出手机,给云梅发了个微信。 方轶:梅,过段时间我们准备组织团建,你们茶社去不去? 云梅:去哪团建? 方轶:去村里采摘大桃。 云梅:茶社刚团建完没多久,我组织下云雾茶庄的员工,跟你们一起去吧。 方轶:好。时间定下来我告诉你。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老米(米家鸿)打来的。 “您好,米总。”方轶接通手机后,微笑道。 “方律师,我老丈人出事了。你方便不,我下午过去找你一趟。”老米语气急促道。 “方便,我下午在律所,您过来吧。老爷子出什么事了?”方轶顺嘴问道。 “嗨!别提了,公安机关说老爷子涉嫌非法行医。我下午过去再跟您详细说哈。”说完,老米挂断了电话。 “非法行医?”方轶嘴里叨咕着,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老米一家都是搞医的,咋还非法行医呢?”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米家鸿和媳妇陶雪红来到了律所。陶雪红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眼睛有些红肿,看来一路上没少哭。 方轶感觉眼前的陶雪红,比当初老米被抓时,还伤心。不过这也不奇怪,被抓的可是亲爹! “米总,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轶看着对面的夫妇二人,问道。 “嗨!这事谁都不赖,就怪我岳父热心肠,我听我老丈母娘说……”老米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米家鸿媳妇陶雪红的父亲陶继,也是学医的,早年在医院工作,十年前退休。退休后,社区居委会为了方便本社区的人看病,居委会主任亲自登门去请陶继为居委会开办医疗室,为此居委会还购进了一些常用的药品。但因一直未能获得卫生局同意,后来医疗室就停了。 此后,陶继便在家里为社区居民看病,病人主要以社区的老年人为主,不收挂号费,只收取药品费用,自带药品和针剂的不收费。 前天下午的时候,社区居民六十二岁的纪兴凤因扁桃体发炎,自带青霉素针剂来到陶继家里,请后者为其注射。 陶继为纪兴凤做完皮试后,按医疗操作规程为纪兴凤注射了自带的青霉素针剂。此后,纪兴凤坐在陶家与陶继的老伴聊天。 大约二十分钟后,陶继发现纪兴凤有青霉素过敏反应,立即为纪兴凤注射了抗过敏针剂‘地塞米松’。此后,陶继见纪兴凤的情况没有好转,又为她注射了一支‘副肾上腺素’针剂,并立即叫老伴打电话通知纪兴凤的儿子洪恩元来家。 洪恩元见母亲呼吸急促,情况不妙,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并报了警。当日,纪兴凤被送到当地的市里的医院抢救,最后纪兴凤因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法医鉴定:纪兴凤因注射青霉素引起过敏性休克而急性死亡。 随后公安机关以陶继涉嫌非法行医,将其抓捕。 第753章 我就是想发挥下余热 早上,陶雪红一身疲惫的下夜班回家,昨晚的夜班,她在医院忙了一晚上,回家后眼皮重有千金。 正当她准备补觉时,突然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当陶雪红听说父亲因非法行医被抓后,顿感天崩地裂,困倦之感一扫而空,从床上腾的一下弹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睡衣,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跑。 老米正在吃早饭,突然见媳妇发了疯似的往外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拦住媳妇询问。听媳妇陶雪红说完后,他立刻带着她去了岳父母家。 “家里老爷子出事了,人被关进了看守所,家里乱成了一团,我和媳妇好不容易才把老太太安抚住。 后来我们一商量,这是刑事案子我们见不到老爷子,需要请律师,我就想起您来了,这才给您打电话。”老米心里急,但是必须得把事说清楚,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介绍案情。 “您岳父陶老爷子有没有医疗执业资格?”方轶问道。 “我爸有医师资格证书,但是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他给社区的居民提供医疗服务,不收钱……”陶雪红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回道。 “这事还真不好办,这样吧,老爷子岁数大了,咱们还是先申请取保候审把人保出来吧,省的老爷子在里面受罪。”方轶想了想,说道。 “方律师,您看我得给你多少律师费合适?”老米问道。 请律师怎么可能不付费,老米是个讲究人,不会因为之前请方律师给中药厂做法律顾问,就让方轶给自己免单。 “这样,你们先交一万元律师费,我去看守所会见下,问问情况,把取保候审申请交上去。”方轶道。 “行,就这么办吧。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出完事,我老丈人出事,回头我得找个大仙给看看,是不是风水有问题。”米家鸿叹气道。 米家鸿夫妻交了律师费,办理了委托手续后,离开了律所。 “云乔,你给看守所打电话,约下回见。”回到办公室后,方轶安排道:“另外,你再查下有没有跟陶继陶老爷子的案子相同或者相类似的案例,最好是本省的。” “好,我马上就去办。”云乔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次日一早,方轶带着云乔乘火车,去了北边的市。 方轶二人下了火车刚走出出站口,老米便迎了过来。 “米总,你怎么来了?”方轶惊讶道。 “老丈人出事,我媳妇无心工作,向医院请了年假。我媳妇知道你们今天约了会见,非要跟着一块去看守所。 我琢磨着,中药厂那边正在进行设备改造,我帮不上忙,跟你们一起跑跑也行,省的她在家胡思乱想。这两天我再找找关系,跑一跑取保候审的事。”米总边走边聊,很快便带着方轶二人来到了自家车旁。 老米媳妇陶雪红正坐在车内,焦急的等待着他们。见方轶二人走过来,她下车打过招呼后,四人一车直奔看守所。 看守所内,方轶对面的陶继满头白发,身材略显有些单薄,可能是这几天被关在里面压力太大,他的精神不太好。 在方轶的询问下,陶继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与老米之前讲的差不太多,但要更细一些。 “陶老,我跟您再确认下,您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吗?”方轶问道。 对于陶继这种本身具有一定的专业技能,退休后又无偿为人民服务的老医生,方轶打心眼里佩服,也真心想帮他。 “我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我有卫生部颁发的医师证书,九八年以后卫生部门又给我换发了医生执业资格证。”陶继不紧不慢的说道。 “您之前在哪工作?”方轶接着问道。 “最早我在县里的医院工作,后来市里的人民医院缺医生,因为我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所以就把我调过去了,我就是从人民医院退休的。”陶继回道。 “也就是说,您在退休前一直在从事医务工作,是一名医生,对吗?”方轶继续问道。 律师本色 第348节 “对,我做了三十多年医生,还是本地医学院的兼职教授。”陶继点头道。 “案发当日,您给患者打青霉素针剂的时候,是严格按照医疗操作规程做的吗?”方轶问道。 “是的,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医生,操作规程都已经印在了我的骨子里,我不可能违反规程操作,都习惯了!”陶继眼神坚定的说道。 “嗯,我们已经提交了取保候审的申请,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家里人吗?” “嗯,我挺好的,别让她们担心。 我都七十来岁的人了,干了一辈子的医务工作,好不容易退休了,我就是想发挥下余热,为社区做点好事,结果……,做好事不易!”陶继感叹道。 方轶沉默了。 “方律师,患者死在了我的家里,这是事实,但是这并不是我的责任,在注射之前我是做过皮试的,操作符合规程……,我真的构成犯罪吗?”陶继眼神中满是疑惑。 “目前我不好做判断,我需要看案卷,等您的案子移送到检察院后,我阅完卷,才能给您答案。”方轶说道。 就在方轶和云乔会见后的次日上午,方轶收到了公安部门的通知,陶继的取保候审批下来了,公安部门同意对陶继采取取保候审措施。 接到方轶的电话后,陶雪红和老米缴纳了保证金,将陶继接回了家。 下午的时候,云乔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师父,您让我找的非法行医的案例,我还真找到了一份与陶继的案子相类似的案例。”说着云乔将案例递给了方轶。 方轶拿着案例看了一遍,这是一个二零零零年以后的案例。 某学生自白求恩医科大学(2000年时,该大学与吉大合并,更名为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某医院任见习医生,当时他尚未取得执业医师资格…… 第754章 妥协? 在这个案例中,医科大学的毕生生在担任见习医生期间,负责治疗的病人在诊疗过程中死亡,公安机关以非法行医罪对其进行立案侦查。 由于该案争议比较大,省人大就此案向全国高官会法工委提出对“《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非法行医的含义”的法律询问。 当时法工委明确答复如下: “根据执业医师法的规定,高等学校医学专业本科毕业的人,应当在执业医师的指导下在医疗单位试用一年,才能参加国家统一考试取得执业医师资格。 医科大学本科毕业,分配到医院担任见习医生,在试用期内从事相应的医疗活动,不属于非法行医。” “师父,在该案例中,见习医生没有执业医师资格,但是他是在医院实习,医院的资质是合法合规的。 而陶继的案子,陶继持有执业医师资格,但是没有在合法的医疗机构执业,虽然两个案子的情况不完全一样,但是我觉得应该可以参考下。”云乔说道。 方轶放下手中的案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云乔:“干的不错,这个案例与咱们的案子很像,可以参考下。还有其他材料吗?” “有,我查了下《执业医师法》您看下第三十九条的规定。”云乔将印有法律规定的文件递了过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2022年3月1日起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同时废止) “《执业医师法》第三十九条规定,未经批准擅自开办医疗机构行医或者非医师行医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予以取缔,没收其违法所得及其药品、器械,并处十万元以下的罚款;对医师吊销其执业证书;给患者造成损害的,依法承担赔偿责任;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云乔读着法律规定。 “你怎么理解这条规定?”方轶微笑着看向云乔。 方轶是刑法学博士不假,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哪方面的法律规定都知道,非法行医不是暴力型犯罪,涉及医疗行业的专业知识,行政方面的制度比较多,虽然他在上学时接触过一些医学方面的案例,但是研究的不深,所以在碰到这类案件时需要参考相关案例、法律及行政法规的规定。 “师父,我认为《执业医师法》第三十九条的规定与《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关于非法行医罪的规定,是衔接的。 《刑法》的非法行医罪就是指未经批准擅自开办医疗机构行医或者非医师行医。”云乔一脸得意的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你的观点不完全正确。 你看,虽然《执业医师法》第三十九条对未经批准擅自开办医疗机构行医或者非医师行医的法律责任,规定了行政责任、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 但是《执业医师法》毕竟是对执业医师进行管理的行政法律,它侧重的是行政方面的管理,在该法中,关于违反行政管理行为的行政处罚规定的比较具体,而对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的追究却比较模糊,这是因为对于民事和刑事方面的规定,已经超出了卫生行政部门的职权范围。 所以,这个《执业医师法》第三十九条并不是为了衔接《刑法》中的非法行医罪。”方轶想了想,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云乔恍然大悟。 “这些资料都是你查的?”方轶一脸的不相信,云乔整天跟着自己跑看守所、阅卷,会有时间把案例和法律规定查的这么精准,这么快? “师父,我从您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我的极大不信任。”云乔煞有介事的说道。 “别看了,再看还有眼屎呢。”方轶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看向她,等着她说实话。 “好吧,我坦白。是新来的孟律师帮我查的。孟律师正在办转所手续,律师证交上去了还没发下来,暂时办不了案子。 我看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帮我查了下。”云乔尬笑道。 “嗯,这还差不多。老孟的理论功底还是挺好的,没事多跟人家请教下,要集百家之长,成就你的专业。明白吗?”方轶教训道。 “是。您的意思是让我偷师学艺呗。”云乔眼神贼兮兮的看向方轶。 “什么叫偷师学艺啊,这叫正大光明的学习。你跟着他办几个案子,顺便帮我留意下他的专业能力和开庭应变能力。”方轶说道:“理论功底好,不一定办案能力强。” “哦,明白了,明着学艺,暗中做卧底,了解孟律师的执业情况,是这样吧!”云乔挠着头,理解了下,说道。 “你怎么理解都成,但是不许告诉其他人。我也是没办法,一天到晚的忙,只能这么考察律师。”方轶无奈道。 “好嘞。对了师父,谷浚窝藏赃物案下周三早上九点开庭,我已经通知谷洪庆了。咱们还按照之前的方案辩护?”云乔问道。 “嗯,方案不变,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顺着谷浚说。”方轶点头道。 “咱这算是妥协吗?”云乔觉得师父在方案的制定上从来没有迁就过当事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辩护,但是这次…… “也算,也不算。你想啊,被告人一直称自己是无辜的,检察院那边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被告人有罪,一切都是推定。 如果这时候咱们与被告人的意见不一致,不等于替被告人认罪吗,那这案子还不如不接。 别的律师都是做无罪辩护或者罪轻辩护,咱们在检察院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做有罪辩护,那被告人一家还不炸了。而且这个案子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被告人到底冤不冤,咱们也不清楚。 所以在表面上咱们做无罪辩护,实际上还是为了让案件最大程度的存疑。前几天谷总来做笔录的时候,咱们不是也跟他说了嘛,无罪辩护风险比较大,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极有可能按照收脏罪处罚,但是谷总坚持做无罪辩护,实际上他存在侥幸心理,他儿子也一样,都想碰碰运气。”方轶解释道。 第755章 八字真言 “但是检察院那边不是把罪名已经改为收购赃物罪了吗?咱们这么做的实际作用还大吗?”云乔歪着头问道。 “作用肯定是有的,因为你不能确定法官会怎么想。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虽然有可能法官根据推定,判被告人有罪,但是鉴于证据不足,被告又不认罪,在量刑上法官可能会有一定的考虑。”方轶回道。 “也是,被告人一直不认罪,又没有法定的从轻处罚情节,咱们也没太好的办法……,但是我总感觉谷浚在说谎。”云乔说道。 “云乔,你要记住,眼见不一定为实,黑的不一定真黑,白的也不一定真白,惯性思维有时候是会骗人的,所以谷浚这个案子,不好说,咱们的工作是根据现有证据为谷浚提供辩护。 至于谷浚是否真的犯罪,证明责任不在咱们,在检察院,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咱们可以怀疑一切,但是咱们的工作是向着有利于被告人的方向努力,因为咱们是被告人的辩护人。”方轶怕云乔想不明白,特意又说明了下。 “嗯,我明白。律师就要从法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尽量不掺杂个人好恶或者情绪。”云乔点头道。 “这就对了。以后如果碰到良心上实在接受不了的案子,你可以不做,不要强迫自己做,否则你会很纠结,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方轶微笑道。 云乔离开后,方轶开始准备谷浚案的辩护词。 很快,谷浚的案子开庭了,谷洪庆旁听了庭审。 这次的庭审是到目前为止云乔参加的最难受的一次庭审,整个庭审过程,控辩双方虽然有来有往,但是大部分时候,辩护人都是在被检察员压着。 检察员把方轶之前跟谷浚父子二人说的内容全都搬了出来,一发发炮d打在被告席和辩护席上。谷浚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问的开始怀疑人生。 方轶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庭审不会顺利,所以早有心理准备。他辩护的目的只有一个,咬死了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而事实上,检察员也确实举不出能直接证明被告人有罪的证据,一切都是推定。 旁听席上的谷洪庆心中一个劲儿的念佛,心中对方轶佩服的五体投地:方律师真牛,检察员问的问题基本上全是方律师让我们给出合理解释的问题。看来最后的判决结果…… 庭审后,审判长当庭进行了宣判。 法院认为,本案除被告人谷浚陈述外,虽无直接证据证实被告人有“明知”的故意,但依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发布的《关于依法查处盗窃、抢劫机动车案什的规定》第十七条的规定:当机动车证件手续不全或明显违反规定时,可视为被告人应当知道。 据此,法院认为被告人谷浚在主观上具备“明知”的犯意,客观上有购买赃车的行为,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依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第五十三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谷浚犯收购赃物罪,判处管制一年,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听到判决后,被告席上的谷浚傻眼了,他的幻想破灭了。 旁听席上,谷洪庆一脸悔意,如果早知道儿子会被判管制一年,还不如认罪认罚,让方轶跟检察员沟通下,争取缓刑呢。后悔啊! 庭审结束后,谷洪庆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法警带出了法庭,眼中充满了不舍和懊悔。 “方律师,这案子……当初还不如听您的。”法院大门外的路边,谷洪庆一脸纠结的看着方轶。 一旁的云乔隐隐的有些幸灾乐祸:早跟你们父子说了,这案子肯定判有罪,可你们不信,非要试试。这回好了呗,晚了!不过好在判的不重,基本上算是达到了预期。 “谷总,您是想上诉?我劝您一句,这案子即便上诉改判的可能性也不大。”方轶看着谷洪庆,劝道。 “不,我服判,不上诉。其实我儿子……”谷洪庆犹犹豫豫的说道。 “谷总,有些事您知道就行了,对于我们来说,只能根据在案证据进行辩护,至于事实是什么样子的,不一定重要。”方轶不待他说完,说道。 谷洪庆一怔,随即道:“嗯,您说的对。谢谢您。” 谷总离开后,云乔好奇的问道:“师父,他是不是要跟咱们说实话?您为什么不听听?” 方轶看着好奇宝宝一般的云乔:“他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吗?” 云乔眨眨眼,随后摇了摇头:“不好说。” “所以啊,你听与不听有用吗?徒增烦恼,何必呢!”方轶说完向路边停的丰田车走去。 方轶坐在副驾驶座上,目视前方,淡淡的说道:“云乔,你知道安然公司吗?” “安然公司?是不是美丽国倒闭的那家?”正在开车的云乔,回道。 “对。安然公司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商品和服务公司之一,名列《财富》杂志美丽国五百强的第七名,号称全球领先企业。 为这家公司提供服务的是位列世界第五的会计师事务所,就这么一家巨无霸型的企业居然财务造假,而且因为财务造假而倒下,为它提供服务的会计师事务所被处罚。 我觉得他的倒下是有意义的,至少让专业的服务机构对待客户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方轶说道。 “啥意思?”云乔没太听懂方轶的话。 “在这家公司倒下之前,会计师对待客户的态度是先信任,然后再找财务瑕疵。而在这家企业倒下后,会计师对待客户的态度是先怀疑,再求证,最后选择性的信任。 我觉得这是值得咱们借鉴的,不管客户有什么背景,有什么背书,即便客户头上顶着天使的光环,有证据佐证一切,律师也不能完全相信当事人的话。 因为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轻易相信,一定要先怀疑,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去求证。这才是专业、谨慎的态度。 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大胆怀疑,小心求证!”方轶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349节 第756章 破冰 云乔明白,这是方轶在拎着自己的脖领子,往上提自己。一个师父如果仅仅是教徒弟一些办案技巧,而不告诉徒弟办案心得和领悟,就像练武不练功一样,徒弟的路极有可能会越走越偏,搞不好会把自己送进去。而当徒弟真正领悟这个行业的真谛的时候,也许已经人过中年,被社会毒打的遍体鳞伤。 大部分实习律师就像一张白纸,师父怎样做,徒弟就会有样学样,这是一个模仿的过程,不仅在技术上,在行业良心上也是如此(当然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情况),师父的领悟和人品将会对徒弟造成极大的影响,有些东西只能在师徒之间口口相传,外人是学不到的。 换句话说,学校教授的只是基础知识,真正有核心竞争力、保命、糊口的东西只能靠社会大课堂。 如果说办案技巧是让徒弟在大海中沉浮的一叶小舟,那么师父的办案心得、领悟及行业良心,就是徒弟驾驶小舟通向彼岸的灯塔,它可以让徒弟避开暗礁,避免迷失方向。 云乔打心底里感谢方轶,同时也庆幸自己遇到这么一位好师父。事实上,并不是每位实习生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 工位上的孟广达,已经加入方轶团队一个星期了,律师证尚未换发下来,他只能等待,帮着同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看着周颖和杜庸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满是羡慕,虽然不知道团队中其他律师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但是他感觉团队应该不缺案子,就连律师助理云乔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找不到人,一问就是跟着律师出去办案了。 整个团队中唯有准备考试的伍大仙人整天晃来晃去,只有在周颖出现的时候,他才踏实的学习,不厌其烦的向她求教问题,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姿态。看的孟广达心中好笑。 “孟律师,您有空吗?”就在孟广达放飞自我的时候,杜庸拎着公文包,突然走了过来。 “有空,杜律师,您有事?”孟广达急忙起身,看向杜庸。 他发现杜庸虽然比自己小,但是脑子活,经验比较丰富,之前孟广达听他与周颖讨论过几个案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句句都在点上。 孟广达在大学校任教多年,读书人的清高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同时对待那些有真本事的人,也是很尊重的。 自孟广达进入方轶团队后,他发现这个团队虽然很小,很简单,但是律师的专业水平却很不一般,而且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勾心斗角,大家都是靠着专业赚钱,这正是他喜欢和向往的工作方式。 “谈案组的谢律师又接了一个刑事案子,我马上要去看守所会见,您要是有空帮我找下谢律师,拿下案卷。 您可以先研究下案子,那案子算咱们两个的,律师费咱们均分,您看如何。”杜庸认真的说道。 “不用!我帮您拿回来先看看,到时候咱们再商量案情。律师费我就不要了,反正我待着也没事,团队给我发工资了。”孟广达很实在的说道。 “不,不,按劳取酬这是咱们团队的习惯,该给的律师费我必须得给您。回来咱们再聊哈。”杜庸说完,看了眼手表,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杜庸让孟广达帮忙拿案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周颖停止接单,一直在消化存量案件,团队一共就这么两个律师,他又想多赚些提成,所以只能如此。 孟广达看着杜庸的背影,心道:我以为就我傻实诚,原来不止我一个啊!按劳取酬这话绝对没错,做人做事有原则,挺好! 就在此时,周颖从他身边经过,开玩笑道:“孟律师,看啥呢?有美女啊!” “没,我坐累了,站起来松松腰。”孟广达尴尬的扭了扭腰。 “你怎么喝白开水啊?”周颖看到孟广达桌上放着一个大玻璃杯,杯内除了白开水啥都没有,顺嘴问道:“没泡点枸杞啥的?” “啊,没有,茶叶喝完了,从网上新买的茶叶还没送过来。”孟广达解释道。 “早说啊,我哪有,先给您一罐铁观音喝着。”周颖大咧咧的说道。 “不了,我买的茶叶一两天就能到。”孟广达有些不好意思。 “进了团队就都是同事,我也是借花献佛,茶叶是我从方老大那抢的。”周颖笑呵呵说道。 孟广达刚加入团队,周颖觉得老让他一个人坐着不好,同事之间要破冰,否则留不住人,她就得不断接案子,一刻不得闲,所以不管是于私还是于公,她都觉得有必要让新同事融入团队小家庭。 “……”孟广达无语了,抢的?方老大这么好说话吗? 就在此时,他看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伍庆辉拿着一盒茶叶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伍大仙,你就不能顾忌着点吃相,连喝再拿的。主任办公室的茶叶都让你搬空了吧?”周颖调侃道。 “别瞎说,我这是检查下主任屋里的茶叶过没过期,万一有过期的,主任不知道,招待贵客多不好啊!”说着,伍庆辉贼兮兮的溜回了工位。 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孟广达此时瞪大了眼睛,有点发蒙,这都是啥情况啊! 就在他发蒙之时,方轶和云乔回来了,一前一后向办公室走去。 “师父,陶继非法行医的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了,我刚接到通知。我一会儿约阅卷时间。”走进办公室后,云乔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说道。 “好,约好时间告诉我下。对了,孟律师的律师证什么时候能下来?不行让所里的行政找找人,催下。”方轶说道。 “估计还要些日子,我这就找行政问下。”云乔说完,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杜庸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办公椅子上,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直接端起桌上的大玻璃杯,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灌入了口中。 见杜庸回来了,孟广达立刻拿着案卷走了过去。 第757章 两个菜鸟 “杜律师,我以为您不回来了,这是谢律师给的案卷。 我看了下,只有谈案笔录和委托手续,这是个故意伤害的案子。从笔录上看,这案子比较简单。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约下委托人,再问问,不过我觉得可能也问不出来什么,因为案发时,被告人的父母不在现场。不如直接去看守所会见。”孟广达建议道。 杜庸听孟广达说完,微笑道:“好,辛苦了。孟律师,咱都是同事,你别总‘您’‘您’的,听着太别扭。 你比我大几岁,私下里我叫你‘达哥’,你叫我‘小庸’就行。”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孟广达点头道。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可以拉近同事间的关系,总那么客气确实有点距离感,不容易融入集体。 “达哥,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约下看守所。对了,你的律师证什么时候能下来?”杜庸问道。 “不知道呢,下午云乔说已经帮我催了,应该快下来了。”孟广达回道。 “嗯,没事,如果这个案子开庭,咱们一起去。”杜庸晃着手中的案卷袋说道。 “好,没问题。只要能赶上了。”孟广达点头道。 “我今天下午去了趟看守所,会见被告人,是个强迫交易的案子。达哥,你下班后,急着回去吗?”杜庸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他抬头看向孟广达,问道。 “不急,我回家也没啥事。”孟广达笑呵呵的说道,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那行,你要是不急着回家,我跟你磨叨磨叨,你帮我参谋下?”杜庸拉过了一把椅子给孟广达。 “案情是这样的……”杜庸也不墨迹,直接进入了分析案件模式。 杜庸下午去会见的被告人名叫卢少雷,在下面县里住,平时游手好闲没有什么正经工作。 卢少雷的家就住在县里的蔬菜批发市场附近,他每天看到菜市场车水马龙,有不少来此地批发蔬菜的商贩,便动了心思。 随后他找到了经常一起喝酒的好友李飞洋,后者脾气暴躁,在多年前因打架斗殴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留有案底,所以本地企业都不愿意用他。平日里李飞洋就在街面上瞎混。 两人在小饭店内,边喝酒边商量赚钱的事。卢少雷给李飞洋出主意,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在蔬菜批发市场批发蔬菜赚钱。 李飞洋一听,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可不想起早贪黑的赚辛苦钱。卢少雷喝着小酒告诉他,自己也不想赚辛苦钱。 李飞洋一听愣住了,问卢少雷既然不想赚辛苦钱,去蔬菜批发市场赚什么钱。卢少雷嘿嘿一笑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李飞洋眼都直了,立刻点头同意。 蔬菜批发市场都是凌晨开始批发蔬菜,不到早上五点菜已经批发的差不多了,有固定渠道的批发商基本上天一亮菜就批发完了,已经准备回去补觉了。 卢少雷和李飞洋是实实在在的菜鸟,哪里懂这些,当他们睡眼稀松的开着借来的面包车,拉着一包包的卷心菜来到批发市场时,太阳已经老高了,菜市场里的大宗交易早就完成了,剩下的都是贪图便宜早上坐公交车来此地采购的老头老太太。 李飞洋站在面包车前,打着哈欠冲着卢少雷嘟囔道:“卢哥,你他妈的行不行啊,老子半夜跟你去偷菜,差点被狗咬了。这批发市场哪有你说的那么火爆啊,这一车菜咋弄?” “行啦,我不是也第一干吗?也许下午人多,早上都在家睡觉呢。”卢少雷有点心烦,出师不利啊。 “你别扯淡了!卖菜的要是早上睡觉,我家老头早上五点就跑出去,在哪买的菜,去菜地偷的?”李飞洋灌了两口矿泉水,瞪着眼珠子骂道。 “你瞧你,咱们还急眼了。偷菜这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干,以前咱们不老偷吗?”卢少雷心里有点不满。 “你说的是人话吗?以前偷菜那是在网上,最多熬熬夜。跟特么你偷菜,后面有大狼狗追……,少废话你得赔我一条牛仔裤,这大跟头栽的,裤子都磨破了。”李飞洋不依不饶道。 就在此时,一位五十多岁戴红箍的大爷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一条大黑背,吐着大舌头,盯着二人。 “哎,说你们两个呢,交钱!叫你们三四声了,没听到?”大爷说话挺冲的,上来就要开票。 “交钱?交什么钱?”卢少雷二人一脸懵逼的看向大爷。 “你们拉着一车菜,不是来这儿卖菜的?”大爷看着两个傻波一,问道。 “啊!是啊,这不是来早了嘛,市场也没多少人啊,我们不卖了。”卢少雷咽了口唾沫,说道。 “啥?来早了!两位,你们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吧?”大爷看着眼前的外星人,就连他身后的大黑背眼神中都充满了鄙视。 “你怎么知道的?第一次干怎么了?不行啊!”李飞洋说着气势汹汹的向前走了两步。 当天看到大黑背盯着他跃跃欲试的时候,一缩脖子又退了回来,昨天晚上他已经被狗追一回了,可不想再被狗啃。 “呵呵,人家卖菜的这点都回家打上呼噜了……,批发蔬菜都在凌晨,这点来的都是散客,怎么样二位,还摆摊吗?要摆摊就得交摊位费。”大爷心里暗骂了一句傻b。 “不……不了,明天我们再来。”卢少雷心里窝着一肚子气,想来坑点钱,结果钱还没赚呢,先交摊位费,赔大发了。 二人拉开车门上车,开着破旧的面包车,离开了菜市场。 “这门不好进啊,进来就得交钱。”卢少雷叨咕道。 “进不去,咱们就在批发市场门口的停车场干,非得进去摆摊!”李飞洋提了一嘴。 “诶!有道理。就这么干。”卢少雷点头道。 “我说小雷,咱们这么干不会被抓吧。”李飞洋心里有些发虚。 “凭什么抓咱,咱这叫送货上门,服务,为人民服务,懂不?”卢少雷一脸不乐意的说道。 第758章 强买强卖 次日,早上四点多,在开心农场偷了一宿菜的李飞洋和卢少雷嘴里叼着香烟,两眼通红的,来到了蔬菜批发市场大门口。 两人见批发市场大门口的停车场内,停着不少车,这么早来批发市场的肯定都是来批菜的。 卢少雷寻摸了一圈,看中了一辆三蹦子,三蹦子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男人,看着挺老实的。卢少雷二人靠过去的时候,干瘦男人刚将小推车上的菜装入三蹦子,准备再次返回批发市场。 卢少雷二人二话不说,将面包车内的十包卷心菜直接装到了三蹦子上。此时干瘦男人尚未走远,听到响动后一转身正好看到有两个陌生人在往自己的车上装菜。 干瘦男人急忙跑了过来,卢少雷见车主来了,不待对方说话,直接开价一包卷心菜一百元,一共十包,一千元,要求干瘦男人掏钱。 干瘦男人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强买强卖嘛,立刻拒绝了卢少雷的要求,要求二人把菜卸下来,不然就报警。 李飞洋为了坑点钱熬了一宿,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薅着干瘦男人的脖领子,将其拖到了停车场里面一辆货车的后面进行殴打。李飞洋身体壮,再加上卢少雷,二打一,干瘦男人根本不是对手,被打蒙了。 停手后,卢少雷继续索要包菜钱,干瘦男人佯装给钱,铆足了劲一拳打在了李飞洋的胸口,将他打的撞到了身后的货车上,痛的他一咧嘴。 律师本色 第350节 干瘦男人转身就跑,但没跑出多远就被卢少雷一脚踹倒在地,二人撕吧起来。李飞洋跑过去帮忙,双方都打急眼了。 打斗中,李飞洋将干瘦男人抡了一个大跟头,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其腹部、背部和右臀部连刺三刀。卢少雷站在一旁都看傻了。 见李飞洋动了刀,对方被炸的哀嚎不断,卢少雷暗道不妙,拉了一把李飞洋,二人上车逃离现场。 批发菜市场的保安见有人打斗,便报了警,并拨打了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来到现场,将干瘦男人拉去县医院抢救。 警方根据监控录像和目击证人的描述,很快便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李飞洋和卢少雷。李飞洋有案底,很容易查到,一日后卢、李二人被警方抓获。 后经司法鉴定,被害人干瘦男人降结肠破裂、腹壁下动脉破裂、腹腔积血,构成重伤。 “达哥,这案子并不复杂,委托咱们的是被告人卢少雷的父亲。被告人卢少雷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是他一口咬定,当时他叫上另一被告人李飞洋的目的是想强买强卖弄点钱,没想动刀,是李飞洋打急眼了,自己动刀扎的人,跟他没关系。 这案子两个被告人肯定会被判,但问题是,两人的犯意都是强买强卖,构成强迫交易罪。但是在强买强卖的过程中,被告人李飞洋动刀,将被害人扎成了重伤,这事的性质变了,他又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现在的问题是,在共同强迫交易过程中,一人持刀重伤被害人,对其他参与共同强迫交易的被告人,应如何定罪处罚?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有些吃不太准。”杜庸说道。 本来杜庸想去找方轶请教这个问题,正好孟广达凑了过来,杜庸知道孟广达执业年头比自己长,而且之前在大学也是教授刑法的,便想听听他的想法。 “嗯,我是这么想的。 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条的规定,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本罪,行为人在主观方面必须是故意,从司法实践来看,强迫交易罪的行为人一般均有贪图利益的动机。 在客观方面,主要是以暴力或者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以暴力、威胁手段强迫他人提供服务、以暴力、威胁手段强迫他人接受服务等。 强迫交易罪是情节犯,只要行为人以暴力或威胁手段强迫他人交易,情节严重,就可构成本罪。 而情节严重主要包括:在强迫交易时,行为人实施了暴力,如殴打他人,手段恶劣;以当场使用暴力相威胁的;多次强迫交易屡教不改的;强迫交易牟利数额巨大的;强迫交易扰乱生产、交易秩序造成严重后果的等。 不管强迫交易的行为是否实施完成,只要是存在上述情节,就构成强迫交易罪,而且是既遂。 本案二被告人欲以每包一百元的价格将十包卷心菜强行卖给被害人,在被拒绝后,二被告人对被害人进行殴打,并造成了被害人彭文彬重伤的后果,所以我认为,二被告人的强迫交易行为情节严重,符合强迫交易罪的构成要件。”孟广达说完,习惯性的捋了下头上稀疏的几乎肉眼可数的头发。 “嗯,这点我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庸点头道。 “另外,被告人李飞洋在实施强迫交易犯罪行为的过程中,造成了被害人重伤,构成故意伤害犯罪。 在这种情况下,应当按照有关牵连犯的刑法处罚原则来处理,即按照‘从一重处’的原则,认定被告人李飞洋构成故意伤害罪,而不对其实行数罪并罚。 这里面有个问题需要确认下,那就是被告人李飞洋携带匕首,被告人卢少雷是否知道。李飞洋用匕首捅被害人,是否是卢少雷默许的?在李飞洋捅人时,卢少雷是否进行了协助? 如果被告人卢少雷事先既不知李飞洋携带匕首参加强迫交易行为,期间也不能预见李飞洋在实施强迫交易的行为的过程中,会突然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被害人,且卢少雷在李飞洋持刀刺被害人的时候,没有同时加害被害人或者协助李飞洋行凶。 李飞洋持刀重伤被害人的后果,超出了其与卢少雷在实施强迫交易犯罪活动中所形成的共同犯罪故意,被害人被刺而受重伤的后果只能由实施重伤行为的被告人李飞洋承担。 在这种情况下,法院有可能会对本案被告人李飞洋以故意伤害罪定罪处罚,而对被告人卢少雷以强迫交易罪定罪处罚。”孟广达继续说道。 第759章 猛将 杜庸点了点头,他觉得孟广达说的有理有据,但就是有点啰嗦,很符合学院派的风格,理论扎实,说话严谨,但废话太多。 “下班了,你们不走啊?”周颖挎着小包走了过来。 “哦,我们讨论个案子。”杜庸微笑道。 “是不是上次你接的那个强买强卖把人扎成重伤的案子。”周颖问道。 “对,就是那个案子。 我下午刚会见完当事人,昨天去检察院阅卷时,我跟检察员沟通了下,检察院坚持认为二被告人对被害人有共同伤害的故意,要以故意伤害罪起诉,这两天案子会被移送去法院。 这不,我正跟达哥聊这事呢……”杜庸将孟广达的意见删繁就简的说了下。 “达哥的意思是同一个案子的两个被告,会被判不同的罪名,不应该都按照故意伤害罪定罪处罚,是吗?”周颖眨着眼睛问道。 “对呀,我觉得达哥说的有一定道理。检察院认定卢少雷构成故意伤害罪,有点牵强。”杜庸回道。 “好吧,我保留意见。判决下来了,给我一份复印件,我也学习下哈。”周颖笑呵呵道。 团队里就这么几个律师,所以大家平日里碰到有意思的案子或者复杂疑难案件,相互之间都会探讨下,聊一聊,权当内部交流学习。 此后不久,检察院以被告人卢少雷和李飞洋犯故意伤害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诉。 在案件开庭前孟广达拿到了律师证,在方轶的授意下,杜庸与孟广达商量后,向法院补了一份委托手续,孟广达与杜庸一起成了该案的辩护人。 孟广达没想到,这个案子会成为他换发律师证后,与杜庸合办的第一个刑事案件。 案件庭审过程中,孟广达和杜庸轮番上阵,一番唇枪舌战(当然主要是以孟广达为主,因为方轶想看看他的专业能力),搞的两人喉咙干的冒烟。对面的检察员也不白给,发言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 杜庸偷偷观察孟广达,心道:老孟可以啊,别看平时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一旦坐上辩护席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全身都是鸡血,兴奋的眼睛硕硕放光,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像极了场上凶狠的斗鸡,果真是个战士! 休庭后不久,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卢少雷采用暴力、威胁的方法强迫他人购买其商品,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强迫交易罪,依法应予处罚。 被告人李飞洋在参与强迫交易活动的过程中用刀刺伤被害人,并造成重伤的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二百二十六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卢少雷犯强迫交易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元。 二、被告人李飞洋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一审刑事判决书下发后,二被告人服判,检察院没有提抗诉,案子了结。 方轶听完杜庸汇报的庭审情况,看着手中的判决书,不由自主的说道:“你孟哥果然是个战士!” 方轶的团队再添一员猛将,当然这都是后话。 …… 律所的会议室内,陶雪红和米家鸿夫妻瞪着眼睛,听着方轶的案情分析。 “……米总、陶女士,以上便是我们在阅卷后,对案件的分析。我们认为,陶继不构成犯罪,我们准备为陶继做无罪辩护。”方轶严肃认真的说道。 “嗯,方律师。做无罪辩护的话,您有多大把握?”陶雪红眨着眼,犹豫的问道。 之前她就父亲陶继的案子咨询过不少当地的律师,也许是她提供的案件信息不全面,也许是表述有问题,当她把知道的案件情况告诉律师后,得到的回答是她父亲陶继构成非法行医罪,会被判刑。 具体会被判多少年,律师们把言论自由发挥到了极致,有的律师说非法行医,陶继会被判有期徒刑十年;有的律师说会被判三至五年,不确定,要看认罪情况;也有个别律师把陶雪红叫进会议室,特意叮嘱她关掉手机,不得录音,故意把气氛搞得很紧张,很神秘,然后提出只要钱给到位,死罪都能买活罪,你有钱,我有关系,一切都不是问题,当时陶雪红都傻了。 短短半个月内,陶雪红算是领教了律师的嘴皮子功夫。她突然发现律师的嘴与医院里医生的笔法有异曲同工之处,都特么那么飘逸,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今天,当她听说父亲陶继不构成犯罪后,心中兴奋不已,但是兴奋过后,她又有些担心。 “陶女士,我没办法跟您说有多大把握,但是从我们专业的角度分析,陶继应该是无罪的。我无法给您保证。”方轶回道。 “我觉得方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咱们应该相信方律师。”米家鸿转过头,看着媳妇低声劝说道。 他的案子就是方轶办的,所以在他和方轶之间是有信任基础的,比起其他律师,他更愿意信任方轶。 其实陶雪红对方轶也比较信任,理由与丈夫米家鸿一样,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家人,之前她又接触了那么多律师,所以心里才会有不踏实的感觉。 米家鸿见媳妇点头,这才看向对面的方轶:“方律师,这案子要是委托您办,需要多少律师费和差旅费?” “律师费十五万,差旅费五千元。如果有二审,另算。”方轶说完看着对面的夫妻二人,等待对方的回复。 “没问题。”米家鸿看向媳妇陶雪红,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后者犹豫了下,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她看来,律师费虽然不少,但是如果能把父亲身上的罪名去掉,再给十五万她也愿意。陶老爷子清白了一辈子,她不想父亲因为这种事含恨而终。 很快,云乔将委托手续拿了进来,协助陶雪红办了委托手续,老米当场掏出银行卡刷了律师费,并给方轶转了五千元的差旅费。 第760章 好家伙!够下本的! 陶继案的开庭时间已经定了,方轶和云乔准备好开庭文件后,再次去北边市里见了陶老爷子,跟他说了辩护方案。 此时的陶继虽然被取保候审,有了一定的人身自由,但是心里依旧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所以吃不香,睡不安稳,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其实不管是谁,摊上刑事案子估计反应都会跟他差不多,能呼呼睡大觉的,不是傻子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社会人)。 陶老爷子肯定不想被判刑,这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名誉,老爷子很重视名声,就算是方轶不提无罪辩护的事,人活一口气,他也会要求方轶这么做。 周五的时候,方轶团队的群里发了一条团建信息:周六早上八点在律所楼下集合,一起去下面村里的果园采摘,中午吃农家饭,下午返回,全程免费,由团队支付采摘费用。 不是方轶想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主要是律师的工作比较特殊,平日里大家不是你开庭,就是他开庭,根本凑不齐,还不能耽误工作。只有法院休息的时候,律师才能凑齐。 周六早上七点五十分,律所楼下。 “云乔,方老大说安排车了,怎么还不来,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周颖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棒球帽,一副青春靓丽的样子。 在她的身旁跟着她的追随者,团队的编外人员伍大仙。 “师父刚给我发了信息,说让咱们稍微等下,车一会儿就到。”云乔晃了晃手机说道。 “对了,方老大呢?怎么没见到他人?”周颖问道。 “我师父回村了,昨天下午走的。他直接从老家过去,在采摘园等咱们。”云乔回道。 杜庸和孟广达穿的比较休闲,站在花坛旁的树阴下,吸着烟,聊着天。孟广达时不时的习惯性抬起手,捋下头上那屈指可数的头发,一副很学术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辆二十座的香槟色考斯特开了过来,停在了距离众人不远的路边,车门打开,一个五官端正的女孩子走了下来。 “云乔姐,让你的同事上车吧。”女孩子冲着云乔招呼道。 云乔看到来人后一怔,女孩子正是云雾茶庄的服务生,跟她关系不错。 “你们这是去哪?”云乔有些发懵,她不明白,团队团建,为什么会出现云雾茶庄的人,难道……,她瞬间领悟了。 “不是去采摘吗?云梅姐说了,跟你们一起过去,人多热闹。”女孩子脚步轻盈的来到了近前。 “哦。杜律师、达哥,走啦。”云乔冲着不远处正在吸烟闲聊的杜、孟二人招呼了一声,便与周颖等人向考斯特走去。 “咋搞的这么正式,考斯特都用上了。”周颖看着考斯特,眨了眨眼,问道。 “不是我们云雾茶庄的,是茶社那边买的,这车刚磨合好。”女孩子笑道。 “我姐来了吗?”云乔眼神狡猾的问道。 “来了,我们茶庄人多,她开车,带着两个同事先过去了。”女孩子回道。 “哦!”云乔迈步上车,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暗道:挣补贴的机会又来了! 村里采摘园,云梅等人到达时,方轶爷仨已经在采摘园院中的旧木桌旁喝上茶水了。 “云阿姨,您也来了。”方安志见云梅穿着一身运动装,笑盈盈的走过来,起身打招呼道。 “是呀,怎么样,考试成绩出来了没?”云梅这是明知故问,因为前两天方轶已经将小志的考试成绩告诉她了。 律师本色 第351节 “出来了,成绩还行。”方安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小志这次考试,全班排名第四,全校排名第二十二名,比上学期强不少,有进步!”在一旁抽着旱烟袋的方有财笑呵呵的说道。 这话,方有财已经记不得说过多少遍了。村里人见小志在家,大多会随口问下孩子的学习成绩,每当此时方有财便会将上述话说上一遍,然后谦虚的把实验中学在市里学校界的地位吹嘘一遍,博得一片惊讶和赞扬。方老爷子顺便满足下虚荣心。 上一次方老爷子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可以追溯到方轶博士毕业,入职大学,成为大学教师之时。方有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骄傲了。 “是吗?小志真棒。阿姨必须得奖励下。”说着,云梅转身奔着奔驰车的后备箱走去。 就在此时,考斯特开了进来。 云乔下车正好看到云梅从后备箱内拿了一双限量版的耐克运动鞋,向方安志走去,心中暗道:好家伙!够下本的!看来两人的关系进展挺快啊,这是要花大价钱砸小志,让他接受啊! “小志,这是阿姨送你的,祝贺你取得好成绩。”云梅微笑着将耐克鞋递给了方安志。 方安志见到鞋盒子后,双眼立刻硕硕放光:“云阿姨,这……这太贵重了吧。”说完,他向远处正在与生子叔聊天的父亲方轶瞟了一眼。 方安志虽然在学校比较低调,不爱攀比,但他的同学中有不少是花钱托关系进入实验中学的富二代。他们的穿戴可不一般,可以说是全身上下,连内裤袜子都是国际大牌。 他曾经见到一位同学穿过类似的耐克运动鞋,为此那位同学吹嘘了有二个多月。他曾在上网查过,那双耐克果真不便宜,二千多。 而今天云梅送给他的这双耐克鞋看起来比之前他见过的那双还要更高档些(当然了,这可是限量版的,是云梅特意请朋友帮着买的,鞋码是方轶提供的),其价格可想而知。 看着眼前的运动鞋,方安志是真心喜欢,但是太贵重了,他有些不敢接。 云乔在三米外,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盯着运动鞋看,不断的偷偷按下手机照相快门,心中叨咕着:这一双恐怕要大几千吧! “小志,收下吧!这是你云阿姨的心意,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别辜负了你云阿姨对你的期望。”在一旁吧嗒吧嗒抽旱烟袋的方有财,看了看云梅,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方轶,似乎明白了什么,冲着孙子方安志说道。 爷爷开口了,方安志兴奋的接过了鞋盒子,说了声谢谢。云梅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老爷子没啥意见。 第761章 老孟的幸福 采摘园内,孟广达绝对是个顾家的三好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在桃园的桃树下钻来转去,兢兢业业,专挑大桃摘。其他人则嘻嘻哈哈的,一边玩一边啃洗干净的大桃,吃上一两个就饱了,接下来是摆拍时间。 “达哥,摘了这么多啊?”快到中午时,杜庸见孟广达费力的提着一桶大桃走到了过称的地方。 “这桃子好,比外面卖的便宜,多摘点回去给孩子吃。”孟广达略显尴尬的说道,随即他岔开了话题:“咱们总跟云雾茶庄的人一起团建吗?” “好像是吧,咱方老大跟云总关系不错,而且是茶协的法律顾问,反正算上这次,已经有两次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省的咱们自己开车,考斯特坐着还是很舒服的。”杜庸回道。 其实他也搞不清楚之前吃饭见到的那些人是不是云雾茶庄的,反正都是云梅带来的。 “嗯,你说的也是。”孟广达捋了下头发,掏出一盒华子,抽出两根,递给了杜庸一根,两人闲聊起来。 这盒华子在孟广达兜里已经装了一个多星期了,只有在招待同事和朋友时才掏出来用下,一般时候他都吸红梅。老孟日子过的很细,这跟他手头拮据有很大的关系。 中午的时候,方轶带着众人去了方冒媳妇赵翠霞开的农家乐吃午饭,自从生子的公司办起来后,方冒媳妇赵翠霞在附近开了一家农家乐,专门招待生子公司的客户和来附近采摘的游客。 别看名字叫农家乐,但是里面的菜品质量和品类却一点都不比县里的大馆子差,还有很多特色野味,当然据她说野味都是合法途径来的,是不是真的只有神仙才知道。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去周围山上野了一圈。太阳西下之时,众人才上了考斯特开始返程。方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回去,而是回了老家。 晚上八点多时,杜庸开着捷达车将孟广达和他采摘的大桃送到了他家楼下。下车后,老孟肩膀扛着一大袋,手上提着一大袋子,向楼上走去。 “老孟,你咋摘了这么多大桃,这得多少钱啊?”孟广达媳妇一开门,见到他跟个民工似的,立刻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大袋子,看着袋中的大桃,纠结的问道。 老孟放下肩膀上的一袋大桃,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花钱,采摘费用团队报销。”说着,他捋了下头顶不多的秀发。 “挺好,你们律所还有这待遇。看来你们团队不错啊!快喝口水。”孟广达媳妇换上一脸笑容,递过来一个杯白开水。 “还行吧,虽然基本工资不高,但是提成还可以,我侧面问了下其他律师,只要肯干,一个月一万还是有保证的。如果赶上运气好,有大案子,一个月二三万也有可能。”孟广达扶着餐桌,坐在椅子上,接过玻璃茶杯,一口喝干后,稍微酝酿了下说道。 “一万!比我当老师赚的多多了。咱们这二线城市,一个月能赚一万元已经不少了。”孟广达媳妇心里盘算了下,双眼放光道。 “那是,你放眼看看,这年头赚钱不容易,一套房子就能压的一家人喘不过气来。好在咱家房贷都还完了,就一个孩子,要不然……,只要家里的生活条件能提上来,再苦再累都值。”孟广达看着媳妇说道。 “对了,老孟。你们团队有收费高的大案子吗? 不会像上次那家律所似的,嘴上说的好听,一动真格的,把收费高的案子都留下了,给你们一些边角料吧?”孟广达媳妇突然说道。 孟广达一怔,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我听杜律师说,上个月他办了一个收费五万元的案子。周律师手里也有好几个高收费的案子。 团队老大好像不是太在意这些,经常有人指名道姓的要求他亲自办案,他收费也有高有低。没听说他私留收费高的肥活。” “这么说,你们团队老大风评挺好啊!”孟广达媳妇看着他说道。 “嗯,应该是,反正我没听说他有什么负面新闻。”孟广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行,晚上我给你炒个鸡蛋,你整一口,好好睡一觉。今天的碗筷不用你洗了。”孟广达媳妇当即拍板道。 这几年孟广达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一开始有房贷,家里想要改善下伙食都得算计半天。 后来好不容易还清了房贷,老孟又被忽悠去了为民律师事务所,结果钱没赚到,业务也没做起来,家里全靠媳妇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着。孩子要上补习班,除了要照顾老人,家里还有各种费用,压得两口子对房事都没了兴趣。要不然孟广达也不会急着找团队做工薪律师。 眼下好不容易找了个靠谱的团队,有了稳定的收入,两口子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其实一次采摘,两袋子免费大桃不算什么,但是却让老孟两口子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方老大对团队律师的态度。最少这样的老大不抠。 “妈,我想吃大桃。”小卧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孟广达女儿探出头来,看向地上的两袋子大桃。 “大晚上的,吃什么大桃,去,学习去。”孟广达媳妇一绷脸训斥道。 女儿的嘴立刻噘了起来,一脸的不满。 “孩子学了半天了,让她吃个桃,休息会儿吧。”孟广达说情道。 “好吧,把数学题做完,过来吃桃。”说着,孟广达媳妇将两袋子大桃提进了厨房。 女儿扒着门框,冲着父亲一笑,低声道:“谢谢爸爸!” 孟广达回以微笑,笑的是那么幸福。 在他看来,家嘛,就应该和和睦睦的,整天鸡飞狗跳的叫什么事啊,可是一提到孩子的学习……啥也不说了,懂的都懂。 晚上,方家屋内。 方安志穿上了云梅送他的耐克运动鞋,左看右看,非常合脚,稀罕的不成,都不会走路了。 方轶和方冒坐在院中喝着茶水,聊着天,在他们不远处的地上点着火绳,熏蚊子。 第762章 我想做点好事 方有财抽了一袋旱烟后,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起身向屋内走去,见孙子方安志看着新运动鞋,满眼闪光,不禁一笑。 “小志,这鞋合脚不?”方有财坐在孙子身旁,低声问道。 “合脚!爷爷,您看这鞋好看不?”方安志双眼盯着运动鞋,头也不抬的问道。 “好看!”方有财呵呵笑道:“你觉得……云阿姨怎么样?” 听到爷爷的问话,方安志明显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云阿姨挺好的!” 方有财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志的头。 …… 七月底的时候,陶继非法行医的案子终于开庭了。 在开庭前,不知道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因为同住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陶家人与被害人家属沟通后,对被害人家属进行了赔偿。被害人家属同意不去法院和检察院“讲道理”,但是对方却始终不愿意出具谅解书。 法庭内,陶老爷子坐在被告席上,表现的并不慌乱。旁听席上陶雪红和米家鸿等人静静的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状。 “……本院认为,被告人陶继无视国家有关医生执业行医的管理规定,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行医,并造成就诊人死亡的结果,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非法行医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公诉人席上的女检察员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宣读着起诉状。 “被告人陶继,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是位女法官,留着齐耳短发,表情麻木,眼神冷漠的看向被告席,问道。 “听清了,我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是我认为我的行为不构成犯罪。我是无罪的。”随即陶继拿起a4纸打印的辩解理由读了起来,他将事发经过梳理了一遍,并对医疗操作流程和规定进行了解读,二十多分钟后才停下来。 方轶听着陶老爷子的发言,说实话,技术方面的事他没听懂,而且他相信法官和检察员也没听懂。 他心道:文化人就是不一般,老爷子退休前一定没少给下面的医护人员开会。那小感觉拿捏的,两个字“绝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陶继,被害人为什么会去你家治疗,难道周围没有卫生院之类的医疗机构吗?”检察员问道。 “我们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距离我们小区最近的卫生院有五公里多,要倒两次公交车,老年人不像年轻人那么腿脚利落,所以这五公里难住了很多老年人。”陶继如实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检察员心里不服气,觉得被告人是在狡辩。 “我们社区之前准备开办医疗室,社区的工作人员之前特意调查过,办医疗室就是为了解决本社区老年人的一些简单医疗问题。 我也是在那时候知道的这些情况,但是因为后来卫生部门没有批,所以医疗室没办成。 但是很多人通过社区知道了我,我退休前在人民医院工作了三十多年,是一名医生,大家信得过我,所以社区居民都愿意来找我输液、打针或者做些简单的诊疗。我没有宣传过。”陶继回答。 “你会收费吗?在为社区居民提供医疗服务的时候。”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不收服务费,只收一些材料费,比如创可贴、针头、针管等的费用。”陶继说道。 “案发之日被害人到你家打针,你有问过被害人过敏史吗?”检察员问道。 “问过,我不仅问过,还给他做过皮试。我是按照医疗规范操作的,医院怎么做的,我就是怎么做的,所有的程序都是合规的。”陶继辩解道。 “你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吗?”检察员问道。 “没有,但是我有医师资格以及执业医师资格,我以前在人民医院工作,是一名医生。”陶继说道,但检察员却不以为然。 “案发当日,你给被害人注射了针剂后,被害人有什么反应。”检察员继续问道。 “她出现了过敏反应,我按照医疗操作规范,给她注射了抗过敏的针剂。此后因为患者没有好转,又注射了升血压、抗休克用的针剂。后来打了急救电话,把患者送去了医院抢救。”陶继回复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说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你在家里接诊患者,目的是什么?”方轶问道。 “很简单,我们社区的老人比较多,一些简单的打针、输液之类的事,他们不愿意往外跑,觉得不方便。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并不为赚钱。 而且从我在家里接诊到现在,我确实也没赚钱,自己还要搭钱买一些一次性的医疗设备,比如针头、针管、输液用品等等。”陶继说道。 “你的医疗设备是从正规厂家进的货吗?”方轶追问道。 “是的,我都要了发票,而且是进多少钱,出就多少钱,不赚差价,公安部门之前把发票都取走了。我纯粹是想为本社区的患者做点好事,发挥下余热。不为赚钱。”陶继回答道。 律师本色 第352节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看向审判长,说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控辩双方及被告人有没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 “没有。”三方答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表意见。”审判长说道。 第763章 罪与非罪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陶继虽曾取得医师资格以及执业医师资格,但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其在家中接诊造成他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 被告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之规定,我们建议对被告人陶继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完毕。”检察员发表意见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陶继持有医师资格,在一九九九年又取得了执业医师资格证,其不是《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规定的非法行医罪的主体,其在家中接诊的行为不构成非法行医罪,理由如下: 一、公诉人的指控不符合立法本意。 辩护人认为,非法行医罪是一九九七年《刑法》修订时新增罪名,其适用对象主要是一些不具有医学专业知识,在社会上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到处骗取钱财,坑害百姓,甚至侵害人民生命健康的行为。 非法行医不仅违反医疗管理秩序,更危害社会上不特定众多患者的生命健康,因此,非法行医罪属于危害公共卫生的犯罪。 由此可见,《刑法》设置非法行医罪的目的,所针对的不在于如何行医,而在于谁在行医;针对的是无医学专业知识的人,打着治病救人的名义,骗钱的行为。 二、执业医师资格与医生执业资格含义相同 《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中规定的‘医生执业资格’与《执业医师法》(2022年3月1日《医师法》实施,《执业医师法》废止)中的‘执业医师资格’,在立法本意上无本质区别,只是表述不同而已。其目的都在于要求为患者看病的人应当掌握国家认可的专业医学知识和技术。 《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中明确规定,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才构成本罪,也就是说,该罪名仅是针对未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而非法行医的人。 而一九九九年五月一日实施的《执业医师法》要求医师须经注册,行医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取得执业医师资格。 由此可见,上述两部法律规定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凡持有执业医师资格的人,就不应属于《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非法行医罪的主体范围。 三、从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到实际执业,所需的注册手续,系行政管理手段。 执业医师资格,是指独立开业或者从事医疗专业技术工作所应具有的学识、技术和能力。执业医师资格与该人目前是否从事医务工作无关。 根据《执业医师法》的规定,凡具有执业医师资格的人,除法律规定的特殊情形外,只要向所在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申请注册,受理申请的卫生行政部门应当自收到申请之日起三十日内准予注册,并发给由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统一印制的医师执业证书。 从上述规定我们不难看出,从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到实际执业,只须履行注册手续,这纯属是一个行政管理手段,与是否构成非法行医无关。 本案中,陶继早年获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颁发的医师证书,在一九九九年其又根据相关规定取得了执业医师资格证,并一直从业至退休。 截止目前为止,被告人陶继仍具有国家承认的执业医师资格,即他具有国家承认的从事诊疗工作应当具备的医学知识、技术和能力,该资格并未因其退休而消失或者被取消。 被告人持有的执业医师资格,其实与律师资格准入制度一样,凡是通过相应的国家资格考试的人,都表明国家承认其具有从事相关专业工作的学识和技能。不论其目前是否从事或打算从事该项工作,都不影响其资格的取得。如相关人员想从事相关专业工作,只需履行相关手续即可。 综上所述,被告人陶继是具有医师执业资格的人,他不属于《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规定的非法行医罪的犯罪主体。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陶继无罪。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方轶之所以提到律师资格准入制度,是因为法官和对面的公诉人都属于法律人士,对于律师准入制度的了解程度比医师准入制度了解的更深,更透彻。这样比较有利于法官理解卫生部门设置执业医师资格的目的。 不论法官是否了解执业医师资格设立的目的,方轶都觉得有必要向法庭说明,因为这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也不是法律人士都了解的。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随后抬头看向公诉人席,说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根据《执业医师法》的规定,取得执业医师资格的人,可以向所在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申请注册。 注册后的医师,可以在医疗和保健等机构中按照注册的执业地点、执业类别、执业范围执业,从事相应的医疗、预防、保健业务。如上述事项发生变更,应当到准予注册的卫生行政部门办理变更注册手续。 公诉人认为,之所以如此规定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对医务人员的管理,更是为了规范医务人员的执业,避免黑诊所的泛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健康。 由此可知,未经医师注册,即便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书,也不得从事医师执业活动,行医人如违反上述规定,即构成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构成非法行医罪。 本案中,被告人虽然已经取得了执业医师资格,但是并未向相应的卫生行政部门进行注册,而且在私自接诊时导致了患者死亡,其行为已经构成非法行医罪。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听完检察员的回应后,看向辩护席,接着说道。 第764章 走麦城?! “辩护人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当一个行为被认定为‘非法’时,一般包含两种情况:行政违法和刑事违法(也就是犯罪)。 ‘非法行医’,如果仅从字面含义去分析,同样包括上述两种情况。不应机械的认为,凡属于行政违法的行为,情节严重的,均构成犯罪。 从现实来看,在缺医少药的广大农村地区,医疗保健人员更是缺乏,要找一名受过正规医学教育的医师很困难。 在此状况下,如果将根本不具备医学知识,未取得执业医师资格的人的非法行医,与具有执业医师资格,即具有国家认可的医学知识和技术的人违反有关医政管理规定,为人看病等同起来,甚至将其与具有医师执业证书的人超出执业地点、执业类别、执业范围为患者看病,都视为《刑法》上的‘非法行医’,是不切实际的。 这样做只会让本该治病救人的医生更加的畏手畏脚,遇到真正需要救治的患者不是先去救死扶伤,而是先考虑自己会不会被判刑。同时,这也会使本已不堪重负的医疗保健网运行更加困难。而这一切绝非立法本意。 辩护人认为,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属于‘非法行医’,要从立法本意出发,根据具体案件进行具体分析,绝不能望文生义,搞一刀切。 对于那些已经具有执业医师资格的人,未经批准擅自开办医疗机构行医的,或者未向卫生行政部门注册,未领取“医师执业证书”,或者“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就进行行医活动,只是违反了执业医师法对医师执业活动行政管理的规定,虽然从广义上讲属于非法行医,但行为性质仅属于行政违法,应当给予行政处罚,而不是刑事处罚。 本案中,被告人陶继不仅具有医师执业资格和丰富的经验,而且在对患者注射青霉素过程中也完全按照医疗操作规程,患者在注射青霉素后发生过敏反应,被告人也采取了措施,但最后患者还是经抢救无效死亡。 这种过敏反应,在医学上不经常发生,与患者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即便在医院内注射针剂也是无法预料和避免的,所以辩护人认为,本案在法律上应属意外事件。被告人不应承担刑事责任。完毕。”方轶回应道。 …… 法院大门外路边的树阴下,方轶紧皱眉头,陶雪红和米家鸿夫妻脸色不太好看。一旁的云乔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方律师,接下来是不是得上诉?”米家鸿一脸愁容的问道。 “方律师,二审我们一定要打,全靠您了。”陶雪红眼中含着泪水,目光坚定的说道。 “嗯,现在只能上诉。陶老爷子当庭表示不服判决,我也认为法院认定的事实有误,适用的法律错误,二审有改判的可能。”方轶眼神坚定的说道。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法院认为,被告人陶继无视国家有关医生执业行医的管理规定,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行医,并造成就诊人死亡的结果,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应依法予以处罚。 依照《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陶继犯非法行医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一千元。 旁听席上的陶雪红听到判决后,差点晕倒在座位上。被告人陶继当庭表示不服判决,要上诉。 说实话,方轶也不服,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嗯,那费用这块?”米家鸿犹豫了下问道。 “二审律师费十万元。差旅费与一审时一样。”方轶回道。 “方律师,您准备委托手续吧。明天我过去找您签字。”庭审现场,方轶的表现陶雪红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方轶已经尽力了,现在的情况,即便她临时换其他律师辩护也未必能得到更好的结果,还不如抓紧时间为二审做准备。 判决书下发后的第三天,方轶便将上诉状提交给了法院,接下来就是等待二审开庭了。 云乔一直在琢磨,是不是方老大最近运气不好,判断失误,走麦城了! 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陶继的案子判决结果与自己预期差的也太远了,方轶心里有些别扭,晚上的时候他去了辉煌,找李书明喝酒聊天。 “老方啊,你不仗义啊!”李书明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啤酒,看着对面的方轶,抱怨道。 办公室的大茶几上摆着四个简单的下酒菜,两人都已在楼下餐厅填饱了肚子,此时坐在办公室内纯粹是为了喝酒。 “我怎么不仗义了?”方轶一怔,放下啤酒,看向他。 “这么说吧,以前基本上你每周都得来辉煌一趟,可自从你跟那个云小姐勾搭上后,一个月来一次就不错了。你说,你这是不是重色轻友?!”李书明翘着二郎腿,晃着手中的啤酒罐,调侃道。 “我纠正下哈,不是云小姐,是云女士,不管怎么说人家大小也是个总经理,辉煌里喝的茶叶,她没少给你打折吧。”方轶略微有了些醉意。 “这话不假,每次都给我打折。云总是个好人。”李书明打了个酒嗝,说道:“你跟她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还滚床单了?” “庸俗,老李啊,咱们怎么说也是文化人,不能这么庸俗。”方轶一撇嘴说道。 “切,少跟我装。就属文化人盲流,都流到骨子了。窝草……你不会是搞柏拉图式爱情,都寄托在精神上了吧?!”李书明惊讶的看着方轶。 “可能吗?没有x的爱情能叫爱情吗?那叫合伙做生意。”方轶靠在沙发上,灌了一口啤酒后,反驳道。 “这么说你们已经有实质进展了?”李书明好奇的向前探着身子,瞪着眼睛,等待方轶的答复。 “我只能告诉你十二个字?”方轶神秘道。 “床单已经滚了,云总已经到手!”李书明贱兮兮的掰着手指头,说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方轶补充道。 第765章 我给搞岔劈了 “草,就这个啊!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不着急,对方还急呢,你就不能主动些?难道非得让云总跟你挑明,告诉你:大爷(二声),房间开好了,快来呀!”李书明瞪着眼睛,撇着嘴说道,活像个老鸨。 “我也没这么说啊,凡事不都得有个过程吗?”方轶解释道。 “过程啥呀,都这年纪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了,非得等到排队进火葬场了再说那三个字?”李书明急的都不知道该干啥了。 “那也不能上来就直奔主题吧,总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聊下,培养下感情吧。”方轶无奈的回道。 “花前月下?那特么就是花钱约下,有钱就行,现在的女孩子懂啥叫浪漫啊,一个苹果手机扔过去马上问你去哪,给了lv包能陪你走一趟商务旅行,全程陪伴那种。等你培养完感情,都七老八十了,现如今什么都是快节奏,你得提提速。”李书明一脸愤青道。 “你说的哪是拜金女,这世上总有一些寻找真爱的真情女子,云梅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方轶靠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驳斥道。 “好吧,我也不劝你,反正你得快着点。我走之前能参加你们的结婚典礼不?”李书明问道。 “怎么不能啊!太能了!你才四十多岁,你怎么也得活个八九十岁吧。绝对能!”方轶笑呵呵道。 “不是……你啥意思啊。”李书明一怔,问道。 “你不是说‘你走之前’吗?”方轶眨眨眼问道。 “我说的是出国,去德国找我媳妇和孩子。好家伙,我这稍不留神被你送火葬场去了。”李书明煞有介事的说道。 律师本色 第353节 “得!误会了,我给搞岔劈了,自罚一杯。”方轶说着打开一罐啤酒,灌了下去。 “哎!想喝啤酒直说哈,别借机骗我啤酒,……少喝点。”李书明见方轶真灌,急忙劝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去德国的手续都办了?”方轶放下啤酒罐后,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啤酒,问道。 “明年吧,初步定在明年,明年年底这里的房租也到期了,现如今生意不好做,竞争太激烈。我也不想再折腾了。 对了,小志真不想出去读书?我过去后可以帮你把他弄过去,上几年国际高中,然后从那边报个莫尼黑大学之类的名校,以他的成绩想上所大学很容易。”李书明说完看向方轶。 “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他的主,小志这孩子主意正着呢。等等看吧,如果他真想出去读书,我再联系你。老李,谢谢你!”方轶认真道。 “行啦,我还没走呢,你就搞得这么煽情。喝酒。”李书明喝完,与方轶碰了下啤酒罐,一扬脖喝了一大口。 “说实话,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突然说要走,我这心里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方轶看着李书明,说完,一口闷了啤酒罐里剩下的酒水。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卧室,让卧室的角落亮了起来。 大木床上,方轶四仰八叉的躺着。 昨天喝多了,李书明让手下的经理把他送回来,进门后,方轶都不知道衣服是怎么脱的,就倒在了床上。 九点多的时候,方轶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睁开眼后,他感觉头像裂开了一般疼痛,伸手抓过手机,看都没看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那位?”方轶睡眼朦胧的问道。 “是我,老万。”电话中传出一个苍老而底气十足的男声。 “哦,啥事?我睡迷瞪了,没听出来。”方轶挣扎着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来电话的正是万可法。 “这都九点多了还没起床,你昨天晚上谈一个亿的大买卖去了,还是去战天战地了?”万可法调侃道:“不会是耕地去了吧?呵呵。” “没,我昨天去辉煌找哥们喝酒去了,结果喝多了,睡到现在。啥事?”方轶解释道。 “有个好事。京城那边要开个研讨会,是关于刑法学的,晚上走,后天下午回来,总共一天半的时间,你有没有兴趣。”万可法问道。 “这种研讨会也没啥实质内容,就是一帮闲着没事做的人凑在一起开茶话会,我就不去了吧。”方轶推脱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去不是为了学习,主要是代表咱们律所,露个面,多认识点朋友,也扬扬名。记住,朋友多了路好走,你的团队总要发展的。”万可法劝说道:“怎么样,这两天有安排开庭吗?” “没有。行,听人劝吃饱饭。我听您的。”方轶犹豫了下,说道。 “好,我让助理给你定房间。”说完,万可法挂断了手机。 方轶翻看了下手机信息,早上云梅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干什么。方轶想了想给她回了一条微信。 方轶:昨天喝多了,刚起床。 云梅:这不是你的性格啊,是不是遇到事了? 方轶:没事,前几天办了个案子不太顺利。 云梅:嗯,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方轶一怔:云大师,何时开始修炼的这么超凡脱俗了? 云梅:做生意嘛,不想开点怎么办,磕磕碰碰是常态,习惯了就好。 方轶:我晚上会去京城,明天和后天要开研讨会。 云梅:正好,你可以来我茶馆坐坐,看看我的新店怎么样。 方轶:好啊!明天开完会我给你打电话。 云梅:ok,等你。 方轶放下手机,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兴奋,难道这一趟京城之行,真的要发生点什么? 十点半时,方轶走进了律所。开始安排团队的工作,为出差做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安排的,团队里的律师平时各干各的,忙时相互帮忙,有什么事都内部协调了,根本用不着方轶操心。 “达哥,谢律师又谈下来一单,你去对接下吧。”云乔走到孟广达近前说道。 “好啊。”孟广达这段时间很积极,团队里三位工薪律师,周颖的存量案件比较多,所以每个月接不了几个新案子,杜庸也快饱和了,在有意减少接案量。只有孟广达还在来者不拒的接案子。 第766章 我滴个乖乖,真人不露相啊! 昨天云乔给了孟广达一个律师费五万元的刑事案件,老孟高兴了半天儿,他查了下系统上自己的提成金额,这个月已经超过一万元了,这让他更加的兴奋。晚上回到家,媳妇特意给他炒了两个菜,老孟哼着小曲,唱着歌,连干了两杯老白干。 最近老孟的心里美得很,越来越觉得“选择有时候比努力更重要”这句话绝对是大师说出来的,太特么对了! 有了打鸡血的老孟加盟,周颖和杜庸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小团队开始步入正轨。 七月的京城如下火一般,干热干热的,到了下午二三点钟,广场上的地灯表面烫的能摊鸡蛋。 方轶走出高铁车厢后,立刻感觉轰的一下。阳光所到之处,行人都低着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出了火车站,方轶立刻钻进了地铁站,京城的地铁四通八达,又不怕堵车,是出行的首选,唯一不好的就是太拥挤。上下班高峰点方轶是不敢坐的。 当方轶一身臭汗的赶到预订的宾馆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草草的在酒店吃了晚饭后,冲个澡,与云梅聊了会儿微信,便睡了。 研讨会就在方轶住的酒店的二层会议厅举行,方轶按照桌签找到自己的位置后,与左右的人一聊,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寒暄一阵后,互相留了电话,开始开会。 一百多人的研讨会,有人认真研讨,有人偷偷打游戏,更有甚者坐在后面的椅子上打盹,估计是被派来凑数的。 中午时,众人在宾馆吃自助餐,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四点多,研讨会结束。方轶拿出手机联系了云梅。 方轶打完电话,半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停在了宾馆的大门前,云梅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品质绝对不俗的淡粉色休闲装,齐肩短发在头后随便扎了个马尾,显得整个人活泼、青春了许多,一副大墨镜挡住了小半个脸,看不出喜怒,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神秘,魅力四射。 宾馆大堂内,方轶边等云梅,边与一位会场刚认识的中年法律男闲聊,突然就见对面的中年法律男双眼不由自主的直勾勾看向宾馆大门的方向,有些失神。 “怎么啦?看啥呢?”方轶随口问道,随即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那什么……没事,看到一位熟人。”中年法律男遮遮掩掩的说道。 方轶见云梅走了进来,立刻起身,拿着手机迎着她,走了过去。 “窝草,这哥们咋这么直男啊,美女看看就行啦,怎么还冲上去了,不会是社交牛逼症犯了吧。”中年法律男见方轶直奔美女走去一怔。 “哈喽!辛苦啦!”方轶走到近前,笑呵呵的说道。 “不辛苦,命苦!某人一个电话我就得跑断腿。走吧,先带你去看看我的新店。”云梅笑嘻嘻说道。 方轶转头向中年法律男打过招呼后,在后者嫉妒的眼神注视下,和云梅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宾馆大门,上车后消失在大门口。 中年法律男眨了眨眼:“我滴个乖乖,真人不露相啊!”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云梅和方轶来到了一处商业地段,停在了一栋商务楼下,方轶下车后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周围全是高档办公区和公寓,一百多米外有个地铁站。 “云雾茶庄的新店就在那。”云梅说着指向商务楼的一层。 顺着云梅的手指方向,方轶看到了临街的一个店面的门头上挂着云雾茶庄的牌子,心中一惊,这位置开茶庄……能赚钱吗? 其实从方轶住的地方到这里并不远,但是京城的交通状况实在不咋地,二十多分钟的路,碰上五个红绿灯,还有一次交通管制。 “这地方好是好,不过……房租不低吧?”方轶看向云梅。 “走,先进去看看。”云梅一笑,向着茶庄大门走去。 走进茶庄后,方轶发现这里的布局与市里的云雾茶庄布局一般无二,只是这里没有楼上楼下,门面进去左边是茶馆,右边是茶庄,功能区进行了划分。 “这里一共有一千五百多平,是早年我买的,占据了一层的一半,所以这个大门口是我专用的,后面才是这栋楼的正门。 当初我买房时,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商务楼,也没有地铁站。我买下后一直出租。 之前我想在京城开云雾茶庄的分号,便托人四处找房子,后来看不少地方,都不如这里,正好这里的租户到期了,我就把房收回来,改成了茶庄。 左边有一千平左右,是茶室,这周边商务人士比较多,高收入人群也比较多,开个茶室可以吸引不少来谈事的商务人士,也可以吸引一批喜欢茶的小资,有散座,也有包间,但是包间不多。 右边是云雾茶庄分号,专门出售茶叶,有一间小茶室,给朋友品茶使用,对内不对外。现在是试运营,等过段时间都走上正轨了,我就不用总往这边跑了。”云梅带着方轶走了一圈,介绍道。 “能攒下这份家业,看来你当初没少吃苦。”方轶赞叹道。 “这处房产可不是攒的,是赚的。攒钱肯定买不起这里的房产。吃苦是肯定的,不吃苦哪有甜啊,我又不是富二代。”云梅微笑着说道:“进去喝杯茶吧。我订了位子,一会儿咱们去吃晚饭。” “好啊。”方轶微笑着回道。 云梅预订位子的西餐厅距离茶社不太远,步行穿过一个公园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所以方轶二人没有开车,一边压马路一边闲聊,向西餐厅走去。 晚餐是牛排加红酒,很适合情侣享用,气氛很浓。 就在二人吃完晚饭准备出门之时,天上雷声阵阵,乌云堆积在了头顶。 “要下雨了,咱们快走吧。”云梅抬头看了看天:“昨天晚上就下了一阵,没想到今天又打上雷了。” 方轶答应一声,二人快步向云雾茶庄方向走去。 就在二人快步走进公园之时,天降大雨,瞬间将二人浇了个落汤鸡。方轶想为云梅遮雨,但是身上除了一件衬衫外,别无他物。 第767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云梅拉起方轶的手,向旁边不远处的一栋住宅楼跑去。跑进楼,方轶跟着云梅进了电梯后,见对方被浇的如此狼狈,两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们去哪?”方轶见云梅对周围环境这么熟悉,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 “去我家,我在八楼租了一室一厅,在京城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云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回道。 听云梅说完,方轶心中激动不已,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只能用力的压制着激动的心。 进了家门,云梅拿过一条浴巾扔给了方轶:“擦擦吧,一会儿洗个澡,以免感冒了。” “不……不用了,我要不回去再洗吧。”方轶接过浴巾,心有些乱,胡乱的擦着头发。 “好吧,你要是怕我看,就回去洗吧……”云梅绷着脸说道。 “我不是那意思,那什么,你先洗吧。”方轶尴尬的回道。 “哈哈……瞧你那傻样。”云梅不再理他去了卫生间,随后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流水声。 方轶坐在沙发上,把浴巾从头上拿下来,忽然闻到一股清香,是浴巾上传来的香味。之前他的心有点乱,所以没有注意到。 方轶将浴巾凑近鼻子又闻了闻,这香味不由得让他心跳加速。 站起来,又坐下,坐下了,又站起来,屋里很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听着卫生间内时断时续的淋浴声,方轶的心乱了,不知所措了! 刚才进屋时,太紧张了,方轶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皮鞋,脚丫子在鞋里感觉不到抓地感,滑溜溜的。 律师本色 第354节 他抬头,向门口的鞋架看去,见上面有双红色的拖鞋,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号码太小。 方轶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刚将鞋脱下,解放双脚,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云梅从门后探出了半张小脸和湿漉漉的头发。 “你……能不能帮我去卧室把床上的睡裙拿过来?刚才太急了……”云梅面色红润,不知道是刚才吃饭时红酒喝多了,还是洗澡时水太热气血上涌闹得,又或者是……反正就是红,并伴随着激烈的心跳。 方轶直勾勾的看着云梅的俏脸,呆住了,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云梅见他看着自己不动,轻咳了一声。 “……好,我马上去。” 方轶反应过来,顿觉尴尬,起身去拿睡裙之时,才发现,自己正光着脚丫子,臭袜子在手上晃动着。他扔掉臭袜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直愣愣的冲进了卧室,将睡裙拿了出来。 在这短短的几米间,方轶的大脑迅速开动起来:她这是要干啥,那啥不带衣服,让我给他拿……,今天难道是个好日子? 方轶拿起床上的真丝睡裙,来到了卫生间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睡……睡裙给你拿来了。” 卫生间的门缓缓的开了……(此处省略二千字) 三个多小时后,云梅穿着那条睡裙,脸色红润,一脸满足的在厨房弄着夜宵,嘴里还哼着轻快的节奏。 方轶醒来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很累,在四周寻摸了半天,没看到自己的衣服。 “梅梅,我的衣服呢?”方轶冲着卧室外大声问道。 “我给你洗了,晾在阳台了。今晚就住这儿吧,明天一早就干了。”云梅穿着花围裙,手里拿着筷子,走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柔情。 “那什么,你这儿有没有我能穿的?我这还……不太雅。”方轶将空调被围在身上,说道。 “前段时间我买了一条睡裙,比较肥大,还没来得及退呢,要不你先穿吧。”云梅靠在门口,笑呵呵的说道。 “睡裙?!”方轶有点发懵,关键是来时也没说有这节目啊,搞的啥准备都没有。 “不穿那你就那样吧,又不是没见过。”云梅说完转身就走。 “别,有总比没有强。”方轶纠结的说道。 五分钟后,方轶穿着睡裙来到了厨房,多亏了他不胖,否则这大号睡裙还真装不下他,即便这样也紧巴巴的。 “这是啥?”方轶指着火上正在冒着蒸汽的砂锅,问道。 “这是黑豆排骨汤,给你炖的。你先出去吧,我再炒两个菜就好了。”云梅很享受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光,原因无他,因为家里今天多了一个人,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方轶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发呆,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一场大雨帮两个人结合在了一起,这算不算天作之合! 晚上方轶没有走,他的理由很充分,衣服被洗了,还没干。云梅也没让他走,理由也很简单,一个大男人穿着女士睡裙,满大街跑……,她舍不得自己的睡裙。 老树终于发出了新芽,方轶想的没错,今天是个好日子。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云梅挽着方轶的胳膊,下了楼。方轶还要去开会,便在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先走了。 上午的研讨会,方轶困得有点睁不开眼,感觉浑身酸痛,两腿发软,好久没有这么激烈的运动了,猛地运动一回,后遗症立现。 研讨会圆满结束,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留影后,方轶回到酒店的房间,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多,才给云梅打电话道别,踏上归程。 在乘火车回去的路上,方轶一直在琢磨该如何跟小志摊牌,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怕儿子反对,更怕影响儿子的学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傍晚,路边的大排档内,李书明撸了一串羊肉串后,看向对面的方轶:“既然已经做了,就啥都别想了。好好处,云梅这人不错,在外面可以独当一面,在家里可以下厨房,人样子又长的漂亮,这样的女人现如今这社会你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小志那关……”方轶犹豫道。 在回来的路上他想了一道,最后还是给李书明打电话,约他在大排档见面,把京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李书明是支持方轶的,他一直在鼓动方轶先下手为强,把云梅拿下,也算是为以后的生活找个伴。 第768章 希望渺茫 现在的问题是小志怎么办,小志已经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对生母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能否完全接纳云梅,不好说。 “你看,我就跟你说让小志跟着我到国外去上学,你非不舍得。他在国外生活几年,待到他学成归来,你与云梅早已木已成舟,我相信时间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李书明从桌上的纸盒中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大油嘴,说道。 “你说的不现实,小志不愿意离开,他有自己的志向。再说了,我也想让云梅多跟他接触,慢慢的融入进来……”方轶用力搓了搓脸,说道。 “我问你,云梅怎么想?”李书明问道。 “这就是她给我的建议,所以这段时间她在想办法接触小志。 你能相信吗,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女人,为了小志,居然去学吃鸡,一有空就拿着手机跟小志组队吃鸡。”方轶看向李书明。 李书明没说话,伸手拍了拍方轶的肩头:“哥们,不是我说你,这样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说的,你们两个要是结合了,她以后肯定对小志错不了。” “嗯,我也这么想。昨天晚上她还在劝我别太早跟孩子说,怕影响他的学习。”方轶问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就是到来,相遇,陪伴,离开。就‘人生’这个大命题来说,你们之间有点小挫折不是坏事,慢慢处,但是最后你一定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只有这样才能坦诚相伴一生。”李书明认真的说道。 “嗯。这是肯定的。”方轶心中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云梅。 “这就对了,你们先谈着吧,找找中年人恋爱的感觉。先别跟小志说了,等云梅跟他的关系处的融洽了再透露给他,这种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求。 如果你开不了口,我来跟小志谈。”李书明大包大揽的说完,冲着远处的大排档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二个大腰子,二杯扎啤。” “你吃那么多腰子,要干嘛?小心晚上流鼻血。”方轶一怔。 “这是哥们为你点的,你昨天晚上那么劳累不得补补啊!哈哈……”李书明大笑道。 方轶一阵无语,默默接受了老友的安排。 …… 很快陶继非法行医罪的二审开庭了。方轶二审发表辩护意见时说的嘴角直冒白沫,也算是拼了老命了。检察院依旧坚持一审时的意见,认为陶继的行为构成非法行医罪,一审判决正确。 二审合议庭经过评议后,当庭宣布了判决。 负责二审的中院认为,上诉人陶继在未取得医疗执业资格的情况下而非法行医,且造成他人死亡的后果,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 对于上诉人陶继提出的其行为不构成犯罪的上诉理由,经查,上诉人陶继虽然从事医师工作三十余年,获得医师资格证书,退休前在人民医院工作,但退休后至案发日,上诉人陶继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的情况下擅自行医,是非法行医行为,故对其上诉理由不予采纳。 原审审判程序合法,定罪准确,民事赔偿判决合理。原审判决适用《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并无不当。 但考虑到上诉人陶继为被害人注射青霉素针剂,没有违反医疗操作规程,被害人因注射青霉素过敏而死亡,其死亡具有一定的特殊性,综合考虑本案的具体情节及社会危害性,对陶继可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原审对上诉人陶继判处十年有期徒刑,量刑过重。 据此,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第六十三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维持原审法院第105号刑事判决中对上诉人陶继的定罪部分。 二、撤销原审法院第105号刑事判决中对上诉人陶继的量刑部分。 三、上诉人陶继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宣告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一千元。 二审法院仍然认为陶继构成非法行医罪,但是判了缓刑。虽然由有期徒刑十年改判为缓刑,陶老爷子不用被关进去了,但是他仍然不服。 米家鸿和陶雪红夫妻却觉得这个判决结果虽然不如预想的那么好,但是作为终审判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老爷子出来了,不用蹲大牢了。 当天晚上,被接回家的陶继虽然人又瘦了一圈,但是精神不错,请方轶到家中聊了很久。 “方律师,虽然二审改判了,但是说实话,我始终认为我是无罪的。我能不能申请再审?”陶继不死心道。 方轶知道陶老爷子这是人争一口气,他心里这个疙瘩要是不解开迟早得落下病。但是这个疙瘩真不是那么好解的。 “您的案子已经判了,而且是终审判决,是可以申请再审的。但是您现在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方轶想了下说道。 “什么机会?”一旁的陶雪红插嘴道。 “二审法院认定老爷子构成非法行医罪,但是却在法定刑以下判了老爷子缓刑。按照法律规定,这种情况是需要按照程序报请省高院和最高院核准的。 在最高院核准之时,二审法院要提交判决书、以及全部案卷、证据等材料。现在的希望就在最高院的核准上,如果最高院看过辩护词,能够采纳律师的辩护意见,那么这个案子就有翻案的机会,否则……再审的希望渺茫。”方轶表情严肃的说道。 “最高院核准期间,改判的几率大吗?”陶雪红追问道。 “实话实说,几率不大,全凭运气。”方轶回道:“咱们只能等待,比较被动。” 方轶的话让屋内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消失于无形。 陶继的案子是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期,虽然需要层报最高院核准,但是在这过程中,律师是做不了什么的,这种核准程序不像死刑复核程序。 在死刑复核程序中,律师可以提交辩护意见,要求与复核的最高院法官沟通案情。但在本案中,律师和被告人只能干等着。 第769章 又谈崩了? 半个多月后,方轶终于等来了最终结果。 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原审被告人陶继曾获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颁发的医师证书,已具备了医师从业资格,并多年从事医疗活动,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和医疗技术。 陶继自市人民医院退休后,从事医疗活动,虽未经注册,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但不属于《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规定的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 陶继给被害人注射青霉素针,没有违反技术操作规范,被害人因青霉素过敏而死亡系意外事件,陶继不应承担刑事责任。 一、二审判决定性不准,适用法律不当。依照《刑法》第十六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市中级人民法院201号和县人民法院第105号刑事判决。 二、宣告被告人陶继无罪。 陶继拿到最高院下发的判决书后,老泪纵横,心里的委屈一下迸发出来。 “清白”二字,对于一位规规矩矩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来说有多重要,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拿到无罪判决的当日,陶继请方轶吃饭,陶雪红和米家鸿做陪,当晚方轶就住在了北边的市里。 陶继的案子被当地不少律师同行关注,很多律师同行都觉得这次方轶对案件判断失误,像关羽一样走了麦城,名声要打折扣了,可没想到最后关头,最高院的一纸判决让他翻了盘。不仅名声没有打折扣,反而在当地名声大振。 之前很多夸夸其谈的律师被打了嘴巴,脸上无光,心中对方轶的不满越发的强烈,当然这里面也有嫉妒的因素,而这一切方轶是不知道的,他在名声起来的同时也得罪了一些同行。 不过即便知道了方轶也无所谓,自己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人在江湖,竞争是不可避免的,得罪人也是不能避免的,随他去吧。 自从方轶从京城回来后,不几日云梅也回来了,两人的交往更加频繁。方老爷子带着孙子回老家了,家里没有别人,如果云梅和方轶在外面吃饭、压马路太晚了,云梅便会应方轶的邀请,半推半就的去方轶家住。 云梅经常夜不归宿终于引起了凌凌漆云乔的注意,一开始她以为姐姐在外面有应酬,回来的晚很正常,但是后来向茶社和茶庄的人一扫听,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云乔充分调动了女人的第六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通过胡乱猜测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姐姐极有可能是去找师父了。 她突然发现了一条发财之路,这么劲爆的消息要是捅给大妈林婉宁,估计能拿到一大笔补贴。 ……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喝着茶水,在他对面坐着华连成,后者靠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胖老头。 “老万,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华连成开口道。 律师本色 第355节 “老华,咱们几十年的朋友了,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这事没缓。你也要好好考虑下,你团队的赵律师挖方轶的事……”万可法放下茶杯。 “那是他个人的行为,我没让他那么做过。”华连成矢口否认道。 “真的是个人行为?”万可法又追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我老华做事光明磊落,是我做的我绝对不否认,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背锅?”华连成有些心烦,声音高了几度,嚷嚷道。 之前赵律师私下挖方轶的事被华连成知道后,他曾找赵律师问过,但是赵律师拿了邹律师的好处,只字不提邹律师找他的事,只说是为了团队能提升刑事诉讼领域的专业水平,所以才挖的方轶。 华连成怎么可能信他,但是又没有其他证据,所以对这事只能冷处理,没几天赵律师便提出了辞职,华律师也没挽留。 邹律师比较鬼,他怕华连成怀疑到自己身上,便让赵律师先转到了一家小型律所过渡,没有直接转去他控制的那家律所。 这样一来,虽然华连成有所怀疑但是没有证据,时间一长只能不了了之。 “别急。我又没说是你指使赵律师做的,除了你就不会有别人吗?赵律师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会平白无故的挖方轶吗?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万可法似笑非笑道。 华连成明白万可法的意思,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对了,方轶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毛万钢家庭财产规划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万可法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提挖人的事,而是岔开了话题。 “进展的还可以,估计最快九月份,最迟十一月份就会有结果。”华连成脸色阴沉的说道。 “好,到时候方轶那八十万律师费,你可得尽快支付给他。”万可法笑呵呵说道。 “你放心,我老华说话算数,不会卡着方轶的钱不给的。”华连成挺直了腰板,拍着胸脯说道:“不对呀,我今天是来劝你的,怎么被你东拉西扯的扯到业务上来了。” “呵呵,老华,你回头告诉邹律师,我还是那个意见,不同意。他要是觉得没必要合作下去,他可以退出,或者我退出。”万可法眯着眼说道。 “行,我今天也就传个话,过来再劝劝你,没别的事。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都是老哥们了,不至于。”华连成说完,起身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黄援朝走了进来。 “又谈崩了?”老黄呲着大白牙,坐到了万可法对面,低声问道。 “要卖身为奴,你会干吗?”万可法瞟了他一眼。 “这事吧,其实跟我们底下人没有啥关系,都是你们领导的事。”黄援朝嘿嘿一笑道:“您想啊,谁当老板我不都是干活儿的命嘛,没区别。” “也就是你,要是换个人说这话,我立刻让他卷铺盖滚蛋。”万可法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嘿嘿,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黄援朝丝毫不顾及万可法的感受:“但是呢,换老板也得看我们底层打工人的心情,上面愿意换,我们律师可不一定愿意换,大家在一起共事讲究的是融洽,和气生财。 再说了,时间长了,大家多多少少是会有一点感情的。我说这话可不是拍马屁,团队里的人对您还是很认可的。” 第770章 高端法律资源 “你鼓捣了这么长时间,就摸到这点不痛不痒的信息?”万可法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端起了茶杯。 “哪能啊!”黄援朝嘿嘿笑道,说完将一张a4纸递了过去:“全在上面了。对方找过的人还真不少。” “嗯,这还差不多。找就找吧,对方想劝降,咱们拦不住。患难见真情,所内动荡正好可以看看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方轶和马义他们的团队怎么样?”万可法接过a4纸后,问道。 “方轶那边三个律师满编了。除了周颖外,其他两个律师都是从外面招聘来的,对方没找他们谈,可能是觉得拉拢的可能性不大。 马义那边有点乱,他的团队成员原本都是咱们团队的律师,对方找过马义,但是马义却没跟您说这事。 您也知道,马义外表看着放荡不羁,其实心里特别有主意。所以我觉得马义本人问题不大,但是他的团队成员怎么想……不好说。”黄援朝眯着眼说道。 “嗯,老宋被拉拢过去的可能性不大,其他人……不好说。”万可法看着老黄递过来的材料,考虑了下说道。 “那咱们要不要也谈下?”黄援朝试探着问道。 “不用,如果团队里的律师有心走,那就让他们走吧,人家想赚大钱咱们不能拦着。跟对方拼待遇和资源不值得。”万可法一口否决道:“方轶在律所吗?” “我刚才看到周颖抱着案卷去他办公室了,估计是去找他研究案子了,他应该在。”黄援朝回道。 大约二十分钟后,万可法一脸笑容,溜溜达达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他走进办公室时,方轶正在看案卷,周颖已经离开了。 “老万,有事?”方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正好看到万可法。 “也没什么事,你们团队怎么样?我看来了不少生面孔。”万可法不紧不慢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后问道。 “嗯,来了两个工薪律师,年轻些的叫杜庸,脑子挺活泛的,专业知识也挺扎实,只是执业年限短了点。另一个叫孟广达,之前和我一样在大学当教师,后来出来做律师,人比较老实,资深律师,专业水平没问题。”方轶简单介绍了两句。 “最近我看你们团队收入增加不少,怎么样?年底八百万创收没问题吧。”万可法接着问道。 “从现在的情况看,问题不大。但是我们团队接的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小案子,赚的是辛苦钱,技术含量不是太高。”方轶说道。 “别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钱也要一分一分的赚,努力的太猛了容易伤到!”万可法笑呵呵的说道。 就在二人聊天之时,桌上手机响了。 “你先忙吧,我去法顾那边转转。”万可法说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方轶抓起了手机,按下了接通键:“吴秘书,好久不见。” 来电话的正是之前搞高端拼缝,跪舔有钱人的吴秘书。有需求才会有服务,虽然吴秘书的工作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是社会的产物,是这条产业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最重要的是吴秘书能接触到很多有钱人,这些有钱人的需求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法律需求是其中的一种。 方轶与吴秘书之间是纯粹的利益关系,方轶是吴秘书手中的高端法律资源,反过来吴秘书又为方轶提供案源,当然不是什么样的案子方轶都会接,他是有考量的,需要把控风险,考量的标准就是良心,这也是他的底线。 不过有一点方轶还是挺满意的,那就是吴秘书的客户都不差钱,只要案子能接下来,肯定是肥活儿。 “好久不见,方律师。我手上有个案件研讨的项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参与?有费用,只要参加就给五万元,现金支付。”吴秘书开门见山道。 他与方轶之间是合作关系,虽然没有签署过任何纸面文件,但是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是双方默认的,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寒暄。 “什么时间,在哪?”方轶问道。 “就在市里,时间就在这一两天,具体地点和时间今天晚些时候会通知。是个刑事案件,人已经被抓了。”吴秘书回道。 “可以,这两天我没有出差安排。”方轶看了下日历回复道。 “好,您等我信儿,最迟晚上就会有消息。”说完,吴秘书挂断了电话。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吴秘书给方轶发来了微信,会议就定在明天下午二点,地点在就在市里的假日酒店会议厅。 方轶看过信息后一笑:吴秘书的客户果然都是有钱人,开个研讨会都要去五星级酒店,这谱不小啊! 昨天云梅又去京城了,晚上方轶无事,正准备去辉煌,突然接到了云梅的电话。 “亲爱的,吃饭没?”电话中传来云梅甜甜的声音。 “没呢,刚下班,准备去门口的驴肉火烧店吃饭。你那边怎么样?”停车场内,方轶坐在车里,打着火后,拿着电话微笑道。 “挺好的,茶馆的客流量还不错,基本上都是周围写字楼里来的,有谈生意的,也有来小聚聊天的,包间每天都有预定的。”云梅的语气很兴奋。 “挺好,那你可赚翻了!”方轶笑道。 “赚什么啊!最近有不少抱着电脑来喝茶的,要一杯茶,无限续杯,茶水都喝成白开水了,都不走。后来我跟他们一聊才知道,原来是写网文的。”云梅说道。 “你确定是写网文的?”方轶疑惑的问道。 “是啊,他们都住这附近,白天在公司上班,下班了合租的房子比较乱,没有气氛,正好咱们茶馆有无限网络,又有空调吹,环境又好,还能免费续杯,就跑过来了。 晚上最多的时候能有十多位。这帮人也不说话,就听到茶室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茶馆改成网吧了呢。”云梅无奈道。 “好家伙,你这茶馆成了文化集散地了!不过这样也好,茶馆刚开不久,需要人气,你可以建个群,让他们活跃起来。你再稍微一引导,总会有钱赚的。”方轶建议道。 第771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你说的有道理……别张嘴闭嘴的钱,多俗啊!咱们经营的是文化。不过这帮写网文的也挺苦的,给他们点空间,多增加点人气,也挺好。 对了,一聊起来我差点忘了,我们云雾茶庄有个茶友,叫沈明珍,她家里人最近出了点事,需要请律师,我把你电话给她了,可能明天她会跟你联系。”云梅说道。 “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方轶问道。 “说不好,这边有些事需要处理,可能一两天吧,不确定。怎么,想我了?”云梅的语气含糖量至少在三个加号以上。 “这还用说嘛,肯定啊!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方轶语气甜蜜的说道。 现在方轶和云梅的关系,绝对属于小别胜新婚那个级别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事,方轶一天到晚的忙案子,云梅有茶协和茶庄的生意,时不常的聚一聚,运动下,一点不会觉得腻烦,反而可以把彼此作为港湾,感觉很幸福很温馨。 方轶放下电话,才突然想起来,明天下午有案件研讨会,可千万别碰到一起。 次日上午的时候,方轶正在与杜庸谈案子的事,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打来电话的正是沈明珍。她想下午过来找方轶咨询,但是方轶下午要去开案件研讨会,最后二人约好第二日的上午十点见面。 下午二点,方轶来到了假日酒店。 会议室不大,能坐二十人左右的样子,室内的冷气给的很足,穿着长袖衬衫的方轶一进会议室立刻感觉自己像是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包围了,冻得尿都快出来了。 室内坐着三位四五十岁的男人,身上那股子劲头一看就知道是搞法律的,吴秘书将方轶带到会议室门口就离开了,很显然出钱的人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案件的内容。 方轶按照桌签坐下后,扫了众人一眼,对面长得很气派的胖子和自己身旁一脸严肃的四方脸男子,去年参加研讨会时他见过,但是不熟,他们都是办刑事案子的律师。 斜对面剩下那位五十多岁,头发都快掉光的男人方轶不认识,桌签标着他是某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刑法学专家。 桌旁的四位都是法律圈的人,也都是竞争对手,说是案件研讨会,其实就是东家攒局,请些擅长刑事案件的律师,开会互掐,最后由东家选一位作为辩护人。 听起来好像有失法律人的尊严,但是东家把钱给到位你来不来,来了侃会儿大山给你五万,你干不干。 绝大部分人肯定说不干,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坐在那把椅子上,在钱和面子上他们只能选择后者。 换句话说,但凡能坐到屋里,桌签上能有名字的,肯定都不简单,当然这种不简单并不一定是指专业上,也有可能是资源上,能被邀请的肯定都是背后的人使了劲的。 就比如方轶,虽然他的专业能力和名声都不错,但是如果没有吴秘书这样的中间商推荐,东家怎么可能认识他。 有人会问了,那位大学教授为什么也来了,难道他也要竞争? 对滴,现如今都讲究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很多法学院的老师如果连司法考试都过不了,连兼职律师证都拿不到,凭什么站在三尺讲台上教授学生,凭混出来的文凭嘛,有点扯。 书本上的知识终归是要应用到实践中的,尤其法律这个专业,是个实践性非常强的专业。 别看大学老师讲课一套一套的,开庭也有被法官训斥的,也有信口开河的。所以要想提高法学院的整体水平只能理论联系实践,让老师去做兼职律师,每年做几个案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增加实践经验。 当然也有不少大学老师在实践中尝到了甜头,辞职不干了,专心做律师,混的风生水起。 二点过五分的时候,走进来两人,一位寸头中年人,经介绍,他是被告人的叔叔,都叫他刘总;另外那位是个长相很斯文的年轻人,是他的助理。 “各位,下午好,你们可能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把案件情况提前发给大家,研究下,主要是这个案子现在处于侦查阶段,我们不便于将案件情况打印出来提前发给大家。 下面由我的助理向大家介绍下案情,同时会有一份纸质材料发给大家,会议结束后,纸质材料要收回。请大家谅解。”说完后寸头刘总看向斯文男助理,示意后者可以开始了。 其实刘总这么说,主要是之前负责这个案子的律师有心不让其他律师介入,但是又不好明说,便告诉刘总案子处于侦查阶段最好不要外露案件信息,以免招惹麻烦。 律师本色 第356节 另外,如果参与研讨的人之前没有见过案卷材料,也就没有充足的时间研究案子,提出的建议肯定没有他给出的考虑细致,他得到案件委托的几率就会增加,说白了都是为了赚钱。 “大家好,接下来我介绍的案情是我们的律师会见完被告人后得到的……”斯文助理干净利落的介绍起案情来。 刘总的侄子叫刘业明,此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前年年底的时候回国,一开始在刘总的公司工作,但是去年初的时候,刘业明辞职,自己开了一家公关公司,并在网上招聘公关人员。 一开始刘总觉得侄子从国外回来想自己创业挺好,国内开办公关公司的也有不少,都是靠着资源运营。刘总想给侄子刘业明介绍些业务,但是却被后者婉拒了。为此,刘总还特意给哥哥打电话夸了侄子一顿,觉得刘家后继有人了。 刘业明的公关公司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与一位海外归来的同学一起开办的。公司对招聘的公关人员要求很高,首先必须是男性,而且对年龄、外貌、身高、体型要求很高,基本上是按照男模的标准招的。而且要求最低大专以上学历。 经过四五个月的招聘后,刘业明选中了十五名公关人员。然后对他们进行集体培训,而且要求公关人员上岗前需交纳管理费五百元,并将身份证原件上交公司,培训上岗后再交纳押金一千元。 第772章 有时候说真话比说假话更难! 公司的要求有点苛刻,本来被招聘的公关人员不愿意,但是当他们听到薪资待遇后,又都沉默了。出来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嘛,谁都犯不着跟钱过不去。 其实公司的制度很简单,所有公关人员经培训合格后,会被派去指定的娱乐场所,公关人员台费每次二百元,包间费每人一百元(由客人付),包房过夜费每人一百五十元;最低出场费每人五百元。 如客人将公关人员带离工作场地超过半个小时,公关人员可索要出场费,并交纳一百元;如遇客人投诉超过三次,公司除对该公关人员罚款外,还将立即除名;在不违反公司规定的情况下,押金在公关人员离开公司时全部退还。 公关人员上岗前须经身体检查和培训,服务前自备用具;公司会在每日的下午二点、晚上八点、凌晨四点点名,点名不到者罚款一百元。 被培训的男公关们一看公司的制度就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但是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在内心反复挣扎,刘业明反复洗脑后,他们最后屈服了。其实这里面有些人之前就是吃这碗饭的,是被刘业明挖来的。 既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那么刘业明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指使手下的两名公关领队(老鸭子)对公关人员进行管理,并在公司合作的娱乐场所将多名公关人员介绍给男性顾客,由男性顾客将公关人员带至酒店…… 这世上为什么有些行为屡禁不绝,究其根本还是有需求,随着社会的发展,出现了很多不符合传统道德理念的情况,刘业明经营的公司就是这种情况。 其实刘业明也是受合作伙伴的启发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因为他的合作伙伴就是个老玻璃,自然知道很多这样的圈子。公司的业务大多是他的合作伙伴介绍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公安机关在偶然中发现了刘业明公司经营的业务,便放长线钓大鱼,经过二个多月的侦查最后锁定了刘业明和他的合作伙伴,在二个月前突然行动进行了抓捕。 刘业明和公司骨干被关进了看守所,公安机关定的罪名为组织卖y罪。 “以上为本案的基本情况,诸位手中的材料与刚才我介绍的案情一致,现在给大家三十分钟看下手中的材料,喝水休息下。一会儿我们分析讨论案情。”斯文助理说完冲众人很职业的微微一笑。 方轶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材料,心中暗道:这刘总不会也是搞这个产业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撒钱。 说是休息三十分钟,其实这是对方给大家看案件材料进行分析的时间,会议室内的人都明白,没有人会真傻到去瞎溜达,扯淡。 很快三十分钟过去了,斯文助理开口了:“诸位都是刑法界的专家,我们现在有个问题想向诸位请教下,我们都知道组织女性从事这种违反道德的行为构成组织卖y罪。但是本案被告人是组织男性从事x交易,是否构成该罪?” “我先说说我的意见吧。”方轶对面长得很气派的胖律师说道:“据我所知,《刑法》及司法解释中没有规定组织男性是否构成组织卖y罪。 我刚才用手机查了下词典,根据电子词典的解释,“卖y”是指妇女出卖r体的行为,而涉案男性“公关人员”所从事的活动不符合这一身份特点,在法律无明确规定的情况下,我认为本案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组织卖y罪。” 胖律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来了怎么也得争取下,这个案子如果说被告人构成犯罪,十有八九是拿不到委托的,赚钱最重要,而且在法无明确规定的情况下,自己说什么都可以。 说的直白点,如果真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对方也不会组织人开这会。所以胖律师想试一把。至于最后被告人会不会被判刑,会被判几年,不是他此时考虑的范围。 有时候说真话比说假话更难! 桌旁,坐着喝茶的教授一听就明白了胖律师的想法,用嘴吹着茶杯中的茶水,没有急着说话,他在盘算最佳方案,既有拿到案子委托的可能,又不至于案子输了被人埋怨,但是……难啊! 四方脸男律师听完后,皱了皱眉头:“我的意见是,1991年9月,全国高官会发布了《关于严禁卖y嫖娼的决定》。 为贯彻该决定,严惩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卖y的犯罪分子,1992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关于执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禁卖y嫖娼的决定〉的若干问题的解答》。 该解答第二条规定的组织卖y罪,是指以招募、雇佣、强迫、引诱、容留等手段,控制多人从事卖y的行为。该条中的“他人”,从有关卖y嫖娼犯罪的立法沿革不难看出,应当是既包括女性,也包括男性。 当然《关于严禁卖y嫖娼的决定》现已被现行刑法所吸纳,解答的效力已经终止。 随后,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了《关于办理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卖y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17年7月25日实施) 该解释的第一条规定,以招募、雇佣、纠集等手段,管理或者控制他人卖y,卖y人员在三人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条规定的‘组织他人卖y’。 由此可知,前面的解答和后面的解释都是沿袭了同一理念。条款中没有规定男或者女,而是用了‘他人’,就意味着不管被组织者是男还是女,只要存在上述行为便构成组织他人卖y。” “但是,何谓‘卖y’?对此,刑法本身及相关立法、司法解释均未做出明确界定。定义上本身就存疑,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应该以国内的通用词典解释为准。只能限定为女性。”胖律师反驳道。 “我觉得不能这么理解。”四方脸男律师回道。 第773章 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四方脸男律师也想接这个案子,赚笔大钱,但是如果按照胖律师的思路走,人家肯定会觉得胖律师思路是对的,而忽略他,他就不是红花了,而是不起眼的绿叶,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反向而行,向死而生,说不定能争取到一定的机会,正所谓不走寻常路,才能出奇制胜。 “我是这么认为的,词典,尤其是一些非专业性的词典对《刑法》中用语的解释不一定准确,有时候甚至与人大法工委、最高院和最高检做出的规范解释是不一致的,与刑法本身规定相冲突。 词典中的解释,‘卖y’是指妇女出卖r体,而在《关于严禁卖y嫖娼的决定》做出后,刑法中的“卖y”的定义已明显不只限于妇女,也包括男性出卖r体。 由此可见,词典对刑法用语的解释不能成为认定具体案件罪名的‘法律依据’,也不能以词典的解释取代刑法用语的规范解释。 所以我认为,本案只能做罪轻辩护,不能做无罪辩护。”四方脸男律师接着解释道。 胖律师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这明显是在说他不够专业。 斯文助理见节奏起来了,坐在一旁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教授端着茶杯琢磨着,同桌四个法律人士,已经有两人提出了针锋相对的意见,自己不做出头的椽子,但是也不能等着东家指名道姓的要求发表意见,那样会显得太被动。 “我是这么认为的,‘卖y’,通常是指女性以营利为目的,与不特定男性发生x交易的行为。 但随着立法的变迁,对男性以营利为目的,与不特定女性发生x交易的行为,也应认定为“卖y”。 以上两种情况都是有案例的,前一种是鸡,后一种是鸭,这一点在座诸位应该都有了解。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生活状况的变化,“卖y”的外延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而且形式也有所变化,我对这块还是有一定研究的,也发表过不少文章。 我认为除了性别外,还应考虑这种行为是否以营利为目的,要综合考虑……”教授的话绕来绕去就是不说结论,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事不好定,再议,但我研究过这类案件,我是专业的。 方轶心里好笑,老家伙开始打太极了!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方律师,您怎么看?”就在方轶看戏之时,刘总发言了。 “我同意刘律师的意见。”方轶看向四方脸男律师,他觉得这位仁兄说的话很实在,但是有很大可能拿不到委托。 方轶对这类案件比较反感,不太想接这案子,但是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说两句,劳务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 另外,方轶也有他的小心思,他不想顶在最前面,既然四方脸男律师说的在理,不如挺他一把,把他摆在前面。 “我的理由是: 一、刑法本身及相关立法、司法解释均未曾对刑法中‘卖y’一词的含义做出过明确界定,也未明确限定仅限于异性之间的交易行为。 有鉴于此,‘卖y’也应当包括同性交易,这并不与现行立法和有效的刑法解释相矛盾。 二、刑法所规定的‘卖y’的本质特征在于,其是以营利为目的,出卖r体,与不特定的人进行交易的行为。至于行为人的性别是男是女,以及其对象是异性还是同性,均不是判断、决定行为人的行为是否构成该罪所要考察的因素。 因为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均违反了基本伦理道德规范,毒害了社会风气,败坏了社会良好风尚。 所以同性之间的交易也构成组织卖y罪,追究组织者的刑事责任,并不违背立法精神。 三、社会是不断发展的,刑法用语的解释不是一成不变的。对刑法用语,应当适应社会发展,结合现实语境,做出符合现实伦理道德的解释……”方轶解释道。 “但是你这样解释的话,会不会违反罪刑法定原则?毕竟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教授端着茶杯,感觉自己有必要拦一句,以显示自己的专业。 方轶看向教授,微笑道:“不,这并不违背罪刑法定原则,相反这正好贯彻了罪刑法定原则。刚才您也说了,时代是发展的,社会生活状况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所以一个法律词汇的意义也是逐渐发展变化的;自法律制定完成以后,其所使用的文字会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产生新的含义。 换句话说,任何一种解释都无法为法律词汇做出最终的、权威性的解释,否则法律词汇的开放性将会被限制,法律规定将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 我认为,在解释某一刑法用语时,必须根据社会生活事实的发展变化,界定法律用语的准确含义,否则会人为窒息刑法的生命,使刑法惩治犯罪、保护法益的功能无法有效实现。” 方轶的解释完全是顺着刚才教授的解释说的,你不是喜欢提社会发展嘛,那好,我就用你的矛来破你的盾,看看到底是你的矛厉害,还是你的盾结实。 方轶的心思教授怎么能不知道,可偏偏他又不好反驳,只能暗气暗憋,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不得不说教授的养气功夫还是修炼的很到位的。 四方脸男律师看向方轶,心说:这哥们可交,关键时刻话很给力啊! 四个人,分成了三方,虽然方轶与四方脸男律师看似占了上风,但是方轶知道,当事人把案子委托给自己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自己和四方脸男律师的意见不符合当事人的心理预期。 整整一下午,案件研讨会成了辩论大会,直到五点多的时候,众人才结束了辩论,斯文助理给每人发了五万元现金后,众人离开了会议室。 吴秘书收到方轶发来的会议结束的消息后,赶了过来。 “方律师,怎么样?”地下停车场内,方轶坐进吴秘书的奔驰车,后者问道。 “这个案子希望不大,组织卖y罪,被告人是主犯,根据《刑法》的规定,被告人会被判五至十年有期徒刑。”方轶回道。 “这么严重?”吴秘书惊讶的问道。 第774章 诚信很重要 “嗯,这案子我估计当事人不会找咱们。如果对方问起来,您最好跟对方实话实说,这案子咱们不可能做无罪辩护。”方轶一脸认真的说道。 吴秘书点头答应下来。 方轶从装现金的纸袋子里掏出一万元,递给了他:“这是今天的劳务费,我给你百分之二十。” “方律师,如果这案子接下来,您不提我也得给您说费用的事。但这五万元是您的劳务费,我就不要了。咱们来日方长,没必要计较这些。”吴秘书推脱道。 见对方不是假意推脱,方轶便将钱收了起来,并提议找地方请吴秘书喝一杯,后者欣然接受,人家给联系了半天,不要劳务费,请吃顿饭还是应该的。 吴秘书这人就这点好,分的很清,小钱不要是为了维系关系,大钱少一分都不行,因为这是应得的。有点盗亦有道的意思。 说实话,吴秘书心里有些惋惜,按照方轶的说法,这案子肯定没希望了。事实上刘总的斯文助理确实没有再联系他,而是联系了胖律师的推荐人,并与胖律师达成了委托协议。 半年后,吴秘书突然听说推荐胖律师给刘总的那位同行不在圈里混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案子的结果与胖律师的预判相差十万八千里。 刘总怀疑推荐人和胖律师合伙骗他钱,并在圈子里散了消息,搞的那位推荐人里外不是人,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 后来那位推荐人想自掏腰包退钱给刘总,谈和解,但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结果可想而知,推荐人好好的舔狗生涯就此终结了。 吴秘书感到好奇,什么样的判决结果会让刘总使出这么狠的手段,直接将同行的财路断了,于是他找来了判决书,看到了如下内容: 法院认为,被告人刘业明以营利为目的,招募、控制多人从事卖y活动,其行为已构成组织卖y罪,依法应予严惩。被告人刘业明关于其行为不构成犯罪的辩解,其辩护人关于卖y不包括男性之间的x交易的辩护意见不能成立。 根据刑法规定,组织卖y罪是指以招募、雇佣、引诱、容留等手段,控制、管理多人从事卖y的行为;组织他人卖y中的“他人”,主要是指女性,也包括男性。 被告人刘业明以营利为目的,组织“公关人员”从事金钱与x交易活动,虽然该交易在同性之间进行,但该行为亦为卖y行为,亦妨害了社会治安管理秩序,破坏了良好的社会风尚,故刘业明的行为符合组织卖y罪的构成条件。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刘业明犯组织卖y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罚金人民币五万元。 律师本色 第357节 二、被告人刘业明违法所得二千三百元予以追缴。 一审判决后,被告人刘业明不服,提出上诉。二审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吴秘书拿着判决书特意找到方轶咨询过,方轶告诉他,有期徒刑八年,如果在里面表现好可以减刑,五万元罚金也不多,但是二千三百万元违法所得被追缴可不是个小数。 吴秘书琢磨着,刘总这么恨胖律师和那位推荐人,很可能不只是侄子被判了八年,更多的是被追缴的二千多万的事。 吴秘书还真有点后怕,当时方轶说这案子没希望后,他还真动过心思想再找一位刑事律师,单独约下刘总,现在看来……不管哪一行,诚信很重要。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来看吴秘书心里还是有点小纠结的。 次日早上九点半时,方轶脚步轻快的走进律所。正好看到孟广达一边用小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往律所里走,头顶仅剩的几根毛发都被汗水黏在了头皮上,看着挺狼狈的。 “孟律师,你这是去哪啦?怎么搞了这么一头汗?”方轶看向他好奇的问道。 “嗨,别提了。之前通知今天开庭,结果我到法院后,书记员告诉我,被告人昨天晚上急性阑尾炎发作,住院了,不开庭了。白跑一趟。”孟广达一边叠着小毛巾,一边解释道。 “哦,那你着什么急啊。搞的这么一头汗。”方轶点头道。 “云乔跟我说谢律师那又有个刑事案子,早上刚签的……”孟广达尴尬的笑道。 “哦,孟律师,钱要赚,身体也要注意,悠着点。”方轶一笑。 “嗯,一定,一定。”孟广达点头道。 十点钟的时候云梅介绍的那位客户沈明珍来了。 沈明珍四十多岁,外表看起来很文雅,穿着打扮不俗,属于那种看起来端庄、大气的女人。 据云梅介绍,沈明珍经营着一家珠宝店,平时非常喜欢饮茶,曾经跟着她学过一段时间的茶艺,两人关系尚可。 “方律师,既然您是云总的朋友,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这次来找您,主要是为我弟弟沈明元的事,前段时间他被抓了。”沈明珍说话不紧不慢,节奏把控的很好,一点都不显得急躁。 “您弟弟涉嫌什么罪名?”方轶问道。 “涉嫌洗钱罪。我不太懂洗钱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想向您咨询下我弟弟的案子。”沈明珍一脸迷茫的说道。 “您能说说具体的案情吗?”方轶问道。 “这个我知道的不多,所以无法告诉您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跟着一个老板做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突然就成了公司董事长了,再后来就被抓了。”沈明珍摇头道。 “嗯,《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规定,为掩饰、隐瞒毒品犯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恐怖活动犯罪、走私犯罪、贪污贿赂犯罪、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诈骗犯罪的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的来源和性质,有下列行为之一的,没收实施以上犯罪的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一)提供资金账户的; (二)将财产转换为现金、金融票据、有价证券的; (三)通过转账或者其他支付结算方式转移资金的; (四)跨境转移资产的; (五)以其他方法掩饰、隐瞒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来源和性质的……” 第775章 贪小便宜吃大亏 在方轶向沈明珍询问案件相关情况的同时,云乔已经用手机将洗钱罪的法条调了出来递给了方轶。 “沈女士,虽然《刑法》上是这么规定的,但是您弟弟是否构成犯罪,还得看具体案情,我让助理给您打印一份法条,供您参考。 因为您提供的案件信息太少,目前我帮不了您太多。”方轶刚说完,负责安排会议室的助理已经敲门进来,将打印好的法条递了过来。 “谢谢您,方律师。”沈明珍伸手接过法条,问道:“方律师,我能否委托您去看守所见下我弟弟,问下相关情况?” “可以。您可以委托我们去看守所会见。您弟弟是被关在本地还是外省?”方轶问道。 “在市里的看守所。据说案子已经移送检察院了。”沈明珍回道。 “您之前没有聘请过律师吗?”方轶感到很好奇,案子都移送检察院了,家里人总该找个律师去问问情况吧。 “不瞒您说,之前我去缅甸进货了,后来听说我弟弟被抓,我急忙往回赶。回来后我才知道,我父母请了位律师去看守所见我弟弟。 后来那位律师告诉我父母,我弟弟涉及洗钱罪,情节非常严重,有可能被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且还要处罚金,需要尽快委托律师,如果找找关系说不定能少判几年。 我父母一听就懵了,要是我再晚回来一天,估计合同签完,律师费都打过去了。我感觉那位律师不太靠谱,所以就让云梅帮我推荐一位擅长刑事案件的律师,就这样我到您这来了。”沈明珍实话实说道。 其实她也是有意在点方轶,别觉得我们不懂法,好蒙。 “嗯,我们可以先去会见您弟弟,然后去检察院阅卷,先分析下案情,然后再谈委托辩护的事。”方轶说道。 他心里也明白,对方可能是被骗怕了。既然如此,那就一步步来,咱以专业技术服人。 “好,那律师费?”沈明珍迟疑了下问道。 “律师费二万元,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现在就可以签约,省得您来回跑。”方轶回道。 沈明珍点头同意了方轶的提议,二十分钟后,沈明珍办理委托手续并付费后,离开了律所。 次日的上午,方轶和云乔开车去了看守所会见沈明珍的弟弟沈明元。 沈明元长得其貌不扬,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一双小眼睛,小瘦脸,方轶怎么看都觉得他与沈明珍不像是亲姐弟。 “沈明元,我需要知道案发经过,越详细越好,否则我们无法帮到你。”方轶一脸严肃的看着对面的沈明元。 “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就没参与洗钱,就是想贪点小便宜……”沈明元眼神恍惚的看着方轶,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沈明元属于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后来一直在姐姐的店里帮忙,但是他一心想发大财,根本无心工作,总觉得姐姐给他安排的工作与他的能力和野心不匹配。 一次偶然的机会,沈明元认识了他现在的老板欧阳维仑,一开始欧阳维仑有一些跑腿的活请他帮忙,沈明元的办事效率让欧阳老板很满意。 后来欧阳维纶便将沈明元招致自己麾下,专门办些跑跑颠颠的活儿,但不算是公司的员工,干一单结一单。就这样沈明元跟着欧阳维纶干了一年多,赚了些钱。 后来欧阳维纶找到沈明元,告诉他自己想收购一家有些规模的公司,想做实业,让他帮忙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生产型企业。 沈明元跑了半个多月,找到了一家机械厂,这家机械厂业务尚可,而且还有一块土地,面积不小。 沈明元汇报完拟收购的标的情况后,欧阳维纶很感兴趣,便委托会计师和律师团队对收购标的进行了尽调。 此后,欧阳维纶以人民币一千四百万元的价格收购了机械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此后,欧阳维纶与沈明元商量后,让沈明元挂名机械厂的董事长,并送给他一辆宝马车作为奖励。 沈明元老太太坐拖拉机,一下子抖起来了。被身边人“董事长”“董事长”的叫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每个月拿着八千元的工资,任何事都不用管,机械厂的实际经营管理工作由欧阳维纶委派的人负责,他每天优哉游哉,美的鼻涕冒泡。 后来欧阳维纶又买下了剩下的股权,百分之百持有机械厂的股权。 机械厂经营了一年多,欧阳维纶因为走私罪被公安车辆抓获,经公安部门调查,欧阳维纶购买机械厂股权支付的股权转让款全部为走私收入,属于赃款。 随后,沈明元被警方以洗钱罪抓获。 “方律师,我真没洗钱。”沈明元苦着脸诉苦道。 “你跟着欧阳维纶干了几年?”方轶问道。 “我帮他跑腿前后有三年多。”沈明元想了想说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方轶问道。 “之前我只知道他是做国际贸易的,做的很大那种。后来有一次我去公司仓库办事,在仓库中看到了很多豪车,我感到奇怪,但是公司的人让我别乱说话,我觉得那些豪车应该都不是正经渠道来的,所以我推测他们是干走私的。”沈明元说道。 “这情况你跟公安部门和检察院说过吗?”方轶问道。 “说过,警察说我跟走私的事扯不上,让我如实交代,不会有事,我就说了。”沈明元点头回道。 方轶一怔,没说什么,片刻后道:“欧阳维纶的公司都做什么业务,你知道吗?” “业务……说实话我就没见他们干过什么赚钱的业务,公司宣传的挺大,其实也就那样。我怀疑他们是靠着走私养公司,公司只是壳。”沈明元回忆道。 “也就是说欧阳维纶的公司全靠走私赚钱,是这样吗?”方轶接着问道。 “差不多吧,我感觉应该是。之前公安和检察院也这样问过我。”沈明元回道。 “欧阳维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第776章 只是一个跑腿的? “据说是被抓了,已经开过一次庭了,他犯的事挺大的,案子现在还没判呢。方律师我真是被冤枉的,我只是挂名董事长,什么都不知道。”沈明元看着方轶,他的语气挺坚定,但是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挣扎。 “明天早上我们会去检察院阅卷,等看过案卷后,我们会对你的案子进行分析,如果后续您姐姐继续委托我们为您提供辩护,我们会过来告诉你辩护方案。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们转告你家里人吗?”方轶不想跟他多废话,因为他发现对方眼神有些不对,肯定隐瞒了什么。 “没,没有。”沈明元的神情有些落寞。 走出看守所后,丰田车上,云乔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方轶:“师父,如果按照沈明元的说法,他与欧阳维纶是合作关系,没有参与公司的走私活动,公司走私豪车,跟他应该没有关系。 但是洗钱罪……欧阳维纶收购机械厂股权使用的资金,与沈明元没有关系。沈明元只是帮他找了目标公司而已……”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沈明元在公安机关已经承认,他已经猜出来欧阳维纶是搞走私的,而且公司没有其他赚钱的业务,那么欧阳维纶收购机械厂股权的资金是哪来的? 警方在确定沈明元的罪名之前,肯定会查资金来源,如果资金来源没有被确定,警方是不会以洗钱罪抓捕沈明元的,所以案卷里会有相关的证据。等咱们阅卷后再说吧。”方轶回道。 “嗯,也是,如果指控沈明元构成洗钱罪,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资金来源,案卷里肯定会有相关证据。”云乔点头回道。 二日后,沈明珍再次来到律所,在会议室见到了方轶。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弟弟肯定会被判?”沈明珍眼神闪动,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可是我弟弟又不是他们公司的人,只是一个跑腿的,不可能知道对方用的资金是走私赚的钱啊。”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欧阳维纶收购机械厂的资金确实是走私赚来的,虽然从现有证据来看,您弟弟沈明元只是推测对方的资金来源于走私,并不是十分确定,但从他的供述中可以看出他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欧阳维纶收购完机械厂后,除了给他一笔不菲的费用外,还任命他为董事长,给他开高工资,并赠送豪车。如果是正常的业务,沈明元会得到这么多好处吗?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沈明元仅仅是帮助欧阳维纶找收购标的,拿一笔劳务费,这并不能构成洗钱罪,但是他知道的比较多,又在收购后的机械厂任职,拿到了好处。 所以,法院很有可能会认为他是为了获利,在明知对方资金来源有问题的情况下,受托为欧阳维纶找标的,帮助欧阳维纶掩饰、隐藏违法所得。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对沈明元不是很有利。”方轶说完,看向沈明珍。 “您刚才说我弟弟‘明知’资金来源有问题,但是我弟弟并非明知,只是推测、猜测而已。这也构成洗钱罪?”沈明珍疑惑的看向方轶。 方轶斟酌了下,解释道:“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及刑法修正案(三)第七条的规定,主观明知是成立洗钱罪的一个前提条件。 但是您理解的‘明知’,与司法机关认定的‘明知’标准是不太一样。 明知不等于确知,尽管确定性认识和可能性认识存在程度上的差异,但两者都会被司法机关纳入明知的范畴。 只要证明行为人在当时确实知道或者根据事实足以推定行为人对于所经手的财产系犯罪所得的赃钱(d品犯罪、h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k怖活动犯罪、走私犯罪、贪污贿赂犯罪、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诈骗犯罪的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的可能性有所认识,都可成立明知。 本案中,您弟弟猜测对方购买股权使用的资金为走私所得,实际上也确实是欧阳维纶采用走私的方式取得。 而且欧阳维纶让您弟弟全程参与收购项目的交易,并分四次支付了股权转入款,最关键的是绝大部分股权转让款使用的是现金,而在交易之后,您弟弟得到了好处费和一辆宝马车,以及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 律师本色 第358节 综合以上情况,法院极有可能认定他明知交易资金的来源。” “那……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沈明珍沉思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从现在的情况看,我认为您弟弟虽然可能构成洗钱罪,但是他属于从犯,在整个洗钱的过程中起辅助作用,我们可以为他做罪轻辩护。”方轶回道。 “会被判多少年?”沈明珍追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们可以建议法院判处他六个月有期徒刑。但是最终要以法院的判决为准。”方轶说道。 “嗯,我弟弟的案子如果委托给您,需要多少律师费?”沈明珍犹豫片刻后,问道。 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将律师费定为六万元。沈明珍再次签署委托手续,交纳律师费后,离开了律所。 方轶回到办公室后,云乔跟了进来。 “师父,您说沈明元被指控犯洗钱罪,那欧阳维纶呢?为什么欧阳维纶不是这个案子的被告人?”云乔歪着头,抱着案卷看向方轶。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你坐。”说话间,方轶坐在了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水后,看向云乔。 云乔坐在方轶对面的沙发上,瞪着大眼睛,等待着方轶的解释。 “在司法实践中,对于那些既从事上游走私等犯罪又参与从事下游洗钱行为的自然人或者公司,一般按照吸收犯处理,仅追究其上游犯罪(重罪)刑事责任,不再行追究洗钱罪(轻罪)的刑事责任。 但是国际公约及很多国外的刑事立法与咱们是不一样,有可能人家认为这种犯罪很严重,需要重判,总之那不是咱们考虑的问题。”方轶说完看向云乔。 后者眨着眼安静的听着。 第777章 明天得弄几个大腰子补补! “其实咱们这样规定,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从《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关于洗钱罪的规定来看,洗钱罪的主观方面为明知,客观方面实施了提供资金帐户等协助行为。 由此可知,只有上游犯罪分子以外的其他人才存在对财产是否属于上游犯罪违法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存在明知与否的问题。同时,也只有上游犯罪分子以外的其他人才谈得上提供、协助等问题。 其次,洗钱行为属于上游犯罪的自然延伸,洗钱罪与其上游犯罪存在着依附从属及阶段性关系。 没有上游犯罪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就不会有需要清洗的黑钱,洗钱行为也就无从谈起。 反过来说,也正由于洗钱行为的存在,才使上游犯罪分子安全顺利地循环使用黑钱的目的得以实现,洗钱犯罪与其上游犯罪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的关系。 欧阳维纶犯的是走私罪,他的洗钱罪行已经被走私犯罪所吸收了,本案没有必要再单独追究欧阳维纶洗钱罪的刑事责任。”方轶解释道。 “哦,如果这样的话,按照吸收犯处理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云乔点着头说道。 “好了,这个案子你盯着点,有开庭的消息后,及时告诉我。”方轶微笑道。 “好嘞!”云乔说完,如小鹿一般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此时,手机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方轶拿起看了一眼,笑了。云梅要回来了。 傍晚,火车站。 云梅处理完京城的事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车,不过此时的她并不感觉疲惫,反而有些小兴奋,因为她知道站外有人在等她。 走出出站口后,她看到了那个人,此时的他正站在不远处傻傻的笑着,眼中全是温柔。 “傻样!来接站也不知道带束花。”方轶来到近前接过云梅手中的行李箱后,云梅少女一般的责怪道。 “鲜花有什么好的,不当吃不当穿的,走回家,我给你准备了羊肉片、铜锅,还有红酒,给你接风,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方轶傻笑道。 “羊肉火锅,搭配红酒……你真想的出来。这么热的天吃涮羊肉,不怕上火啊!”云梅跟着他向停车场走去,边走边说。 “怕啥,开着空调,吃涮羊肉,别有一番滋味。再说了,上火怕什么,晚上不是能泻火嘛。不怕!”方轶低声嬉笑道。 “晚上给你弄个大冰坨子,去去火。”云梅剜了方轶一眼,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二人驱车来到方家,点燃桌上的铜火锅,降低空调温度,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吃起了涮羊肉。 “我先去洗个澡,你收拾下。”云梅吃过饭后,感觉浑身乏累,说完向卫生间走去。 “你去吧,我来收拾。”方轶双眼含笑的说完,动作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后,进了卧室。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云梅穿着睡衣,边用手里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进卧室,发现方轶正撅着屁股在柜子和抽屉里翻腾着。 “找什么呢?”云梅放下毛巾问道。 “tt,之前我记得放在柜子的角落里了,找不到了。”方轶边找边说。 “不用找了,这几天安全。没事。”云梅笑盈盈的来到方轶身旁说道。 她没有说出心中的秘密,因为她觉得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两个人快乐就行了。 “真的,那……那我去趟卫生间,马上来。”方轶听完,急匆匆的冲向了卫生间。 一个半小时后,方轶一个人慵懒的躺在大床上,胸口一起一伏的,感觉浑身疲惫的不行,头上的汗水不断滴落在枕头上,浑身黏黏的。 方轶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看来明天得弄几个大腰子补补! 卫生间内再次响起了哗哗的淋浴声。 这一夜注定将激情四射。 …… 次日上午十点,方轶腰酸腿疼的走进办公室没多久,杜庸敲门走了进来。 “方律师,有个案子想向您……,您这是怎么了?闪到腰了?”杜庸走过来,见方轶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桌子,费力的坐下,心中有些不解,问道。 “没……没事,昨天搬东西闪了下。”方轶有些尴尬,总不能说昨天运动过量了吧:“有事?” “嗯,有个案子想跟您探讨下。要不……改天?”杜庸见方轶如此说道。 “不用,把案卷给我,你介绍下情况吧。”方轶说道。 杜庸将案卷递给方轶后,开始介绍案情。 这个案子是杜庸自己的案子,是他的朋友介绍过来的。 被告人名叫牛慎仪,他在下面县里的机加工厂当司机,每天的工作就是拉原材料和运送机加工厂的产品给指定的客户。 一个月前因一千多元加班费的事,牛慎仪与老板吵了一架,当时他觉得老板太黑,就想着以后找机会黑老板下,敲打下老板,然后不干了,走人。 此后没几天,厂里接了一单急活,安排他去钢厂拉材料。牛慎仪见这一车材料价值人民币十二万元,便动起了歪脑筋,在半路上将车内的材料以七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另外一家加工厂。 随后他弃车,携带七万元逃匿。老板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便给他打电话,结果电话关机了,后来开车出去寻找,在路边找到了被遗弃的卡车。老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报了警,一周后,警方在火车站将牛慎仪抓捕归案。 牛慎仪对于偷卖材料的事供认不讳。 “方律师,被害单位机加工厂是个体工商户,不是公司,所以这案子到底是定侵占罪,还是定职务侵占罪,我有点吃不太准。”杜庸说完,看向方轶。 “你们怎么想?”方轶看着案卷材料,问道。 “达哥出差了,没回来,我和周律师沟通了下,我觉得是侵占罪,因为个体工商户没有员工,只有雇员。但是周律师觉得应该定职务侵占罪。”杜庸回道。 “周律师的理由是什么?”方轶头也不抬的问道。 第778章 侵占罪vs职务侵占罪 “她的理由是,所谓企业,是指依法成立、以营利为目的,从事商品生产、经营或社会服务的经济组织。被害单位机加工厂虽注册为个体工商户,但该厂实际上是按照企业来运营管理的,雇工人数也比较多,具有企业的全部特征,故应视为企业。 周律师将《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款规定的“其他单位”的范围,作了扩大解释,理解为可以包括类似于本案机加工厂这样的个体工商户。”杜庸说道。 “嗯,我的意见跟你一样。本案应该定性为侵占罪。”二十多分钟后,方轶放下了案卷,想了想说道。 “您能否帮我解释下,有些地方我还是想的不是太通透。”杜庸虚心求教道。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款的规定,职务侵占罪是指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人员,利用职务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行为。 由此可知,职务侵占罪的主体应当是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人员。我认为,个体工商户是《民法通则》(现已被《民法典》替代)所规范的,属于个人投资经营,用个人财产承担责任的特殊民事主体,不是职务侵占罪的主体。理由是: 第一,个体工商户与《个人独资企业法》中提到的个人独资企业有所不同,它不属于企业。 第二,个体工商户在民事法律上不同于自然人,它最显著的特征是投资人,个体工商户既可以是公民个人投资经营,也可以由家庭成员投资经营。 如果是个人投资经营,个体工商户在刑法意义上应视为个人;如果是家庭投资经营,从刑法意义上看也不能完全视为单位。 第三,刑法意义上的单位,必须是依法成立的,具有一定经费和财产,有相对独立性(资产独立、业务独立、人员独立、财务独立、机构独立)的社会组织。 个体工商户虽然也是民事主体,但它具有自然人的全部特征,不具备单位的组织性特点。 所以,在刑法意义上,个体工商户是实质的个人,而不是企业或单位。因此,个体工商户所聘的雇员、帮工、学徒(无论其称谓如何),均不能成为职务侵占罪的主体。 本案被害人机加工厂虽然规模比较大,管理方式类似于企业,但它仍然是个体工商户,法律意义上仍为个人。 因此,该加工厂所聘用的司机,不属于职务侵占罪的主体,其利用职务之便侵吞本厂的财物不构成职务侵占罪。”方轶解释道。 “哦,您这么一说,我就通透多了。”杜庸点头道。 “本案中,被告人牛慎仪不是采用秘密窃取的方法将他人占有下的财物占为己有,其行为的实质是将自己临时代为保管的财物非法占为己有且拒不退还。 被告人牛慎仪作为个体工商户机加工厂雇佣的司机,受托负责运送机加工厂的原材料和产品,这种雇佣委托关系,使双方就所交运的货物已形成一种实质意义上的代为保管关系。 换句话说,被告人牛慎仪作为为个体工商户送货的司机,对车上的货物负有代为保管的义务,但其非法占有代为保管的他人财物而逃匿,拒不退还或拒不交出,侵犯了机加工厂的财产所有权,所以我认为,其行为构成侵占罪。”方轶接着解释道。 送佛送到西,既然给团队成员分析案情,怎么也得分析透彻了,不能把话说一半就停了,那样不利于团队成员专业水平的提升。 一个团队的专业实力不是由专业水平最高的那个人决定的,专业水平最低的那个人会拉低整个团队的水平。所以方轶要提升团队的专业水平,创口碑,就不能藏私。 侵占案属于人民法院直接受理的自诉案件,所以这个案子的自诉人是机加工厂,杜庸虽然也觉得这个案子被告人应该构成侵占罪,但一直不通透,所以才会来找方轶请教。 半个月后,法院的判决再次印证了方轶的观点。 法院认为,被告人牛慎仪将代为保管的自诉人价值十二万元的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拒不退还,其行为已构成侵占罪。 依照《刑法》第二百七十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的规定,判决:被告人牛慎仪犯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缴获的赃款七万元返还给自诉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杜庸是不知道的。 “孟广达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了?”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达哥挺拼的,不管大案子还是小案子,只要分给他的,有钱赚,他都接。”杜庸很客观的评价道。 “嗯,咱们团队就你们三个律师,我会尽量把案子分配的均衡一点。你们放心,如果有肥活儿,我不会抱着不放,只要肯干,大家都有的赚。”方轶微笑道。 “您放心,不用您说,我们也会努力。”杜庸回道。 能当律师谁都不傻,如果老板有私心,把肥活儿都给了一个人,或者自己抱着不放,很快其他律师就会知道,用不了多久团队内部就会离心离德,整个团队长久不了。 律师本色 第359节 方轶在这一点上还算公平,首先他不会自己私自节流肥活儿(他的目标是打造团队,不是单纯的自己赚钱),其次他也不会偏爱某一位律师,在团队内拉帮结派,所以大家都挺信服他的。 当然在杜庸看来,有可能是团队人少,方老大不需要这样做,以后团队发展了,律师多了,不知道方老大是否还能一碗水端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目前大家还是挺满意的。 很快沈明元洗钱的案子开庭了。因为公诉人提供的证据很扎实,方轶只能做罪轻辩护,检察员建议法院以洗钱罪判处沈明元有期徒刑五年。 方轶认为沈明元构成洗钱罪,但是在共同犯罪中起辅助作用,系从犯,依法应当从轻处罚,建议法院对其处以有期徒刑六个月。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法院认为,被告人沈明元受他人指使,为获得不法利益,明知是他人走私犯罪的违法所得,仍伙同他人以走私所得资金投资企业经营的方式,掩饰、隐藏该违法所得的非法性质及来源,其行为妨害了我国的金融管理秩序,已构成洗钱罪。 被告人沈明元在共同犯罪中起辅助作用,是从犯,依法应当从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第(五)项、第二十七条之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沈明元犯洗钱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二万元; 二、没收被告人沈明元的违法所得宝马小汽车一辆。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未上诉,公诉机关也没有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沈明元的案子就这样了结了。 第779章 无可奉告 这一日下午,方轶正坐在办公室内边喝茶边琢磨团队发展的事,手机响了起来,是谈案组的谢友和打来的,现在老谢基本上与方轶团队捆绑,只要是指名道姓找方轶咨询法律问题的,都由他接待。 “老方,刚才有当事人打电话过来,说要见你面谈,你不出面接待他就不来了。”谢友和说道。 “什么案子?”方轶一怔,问道。 这段时间慕名而来,找方轶咨询法律问题的当事人,基本上每周都有。但是点名要见方轶的却不多,即便有也会被谢友和拦下,先跟他谈。 之所以老谢这样做,一是因为方轶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人都接待,二是老谢按照谈案结果拿提成,都给方轶谈了,他的提成就会减少,直接影响收入。 但是今天这个当事人提出来必须与方轶面谈,老谢磨破了嘴皮子,对方就是不干。尽管老谢不愿意,但是为了红包,他也得尽量把当事人留下。 红包不是团队的规定,是方轶与老谢私下达成的奖励,而且只有方轶把案子谈下来,才会有红包。 虽然红包没有提成那么多,但对于老谢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更何况他只需要搭个桥就行,又不费力。 在红包的问题上方轶想的很明白,只要能把当事人留下,给个红包不算啥,如果没有红包,谈案人员没有积极性,说不定会错过很多大案子。 尽管老谢和方轶是老同事,有交情,但是人家来律所工作也是为了赚钱,方轶不能一味的拿着交情说事,没有钱赚,人家凭什么卖力气给你干活,是看你白,还是看你腿长啊,做人得讲良心! “据说是盗窃罪,人已经被羁押了。”谢友和回道。 “行,你约时间吧,我来接待。”方轶答应道。 快下班的时候,云乔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物品,最近方轶结了几个案子,下午的时候她一直在装订案卷,做归档工作。 案卷归档是律师承办案件的最后一步,所有已经完结的案件,都要进行归档,按照律所要求将案卷材料排列装订。 如果案卷内容较少,会直接用大型订书器进行装订,如果案卷材料比较多,就只能打孔穿线绳装订了,搞完后看起来有点像线装书。 案卷归档一般都由律师自己做,当然如果有律师助理,这些工作肯定是律师助理的,律师是不会管的。 不要以为装订案卷就是纯粹的体力劳动,其实这是一个了解律师办案思路和法院审判思路的好途径,律师办案过程中形成的笔录、总结等都会在案卷里面体现,可以说案件归档是一个很好的实践和学习的机会,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很多律所培养新人的方式就是看所内的案卷,因为案卷里的东西比判决书披露出来的东西要多,要细,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云乔,一会儿来个当事人,你准备下,跟我去楼上谈案。”方轶走到办公室门口,冲着准备离开的云乔说道。 “好嘞,马上准备。”云乔答应一声,转头看向周颖:“周姐,今晚活动取消,咱们改日再约哈。” “我等你一会儿吧,谈个案子,一个小时应该差不多吧。”周颖靠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悠闲的说道。 “你不怕伍大仙找你咨询法律问题啊?!”云乔低声嘿嘿笑道。 “伍大仙最近闭关去了!”周颖漫不经心的回道。 “闭关?他还真准备修仙啊,是不是最近小说看多了?”云乔惊讶的问道。 “修什么仙啊,他有慧根吗,不遭雷劈已经不错了,他是去参加考前培训了,半军事化那种,一时半会出不来。”周颖撇了撇嘴。 “他咋改正归邪了。当个散仙不是挺好吗?还真想当律师啊!”云乔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受刺激了呗!”周颖回了一句。 “受啥刺激了?”云乔凑到了周颖的近前,八卦之心顿起。 “来,看我的嘴型,‘无可奉告’。”周颖一字一句的说道。 “切,没意思。” 就在云乔与周颖闲聊斗嘴之时,方轶走出了会议室,叫上云乔向楼上走去。 会议室内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相一般,脸上熬夜形成的大黑眼圈很明显,面色不太好,穿着很普通,右手食指和中指有些焦黄,应该是被香烟熏的。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油子味儿。 “沙先生,这位就是方律师。方律师,这位是沙潮沙先生,你们聊,有事叫我。”谢友和见方轶走进会议室,给双方介绍完后,便退了出去。 “您好,沙先生,您先介绍下案情吧,是谁被抓了?”方轶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我女儿沙丛丛,之前我请的那位律师说她偷了一块名表,价值十多万,肯定要被判刑,而且三年起步。 我听说您擅长打刑事案子,所以我想向您咨询下。看我女儿这案子会不会被判刑。”沙潮说道。 “具体案情您了解吗?我需要细节。”方轶皱了皱眉头,听完对方的话后,他觉得这案子应该并不复杂。 “这个之前那位律师没说,只说我女儿涉嫌盗窃罪。”沙潮摇了摇头。 “沙先生,是这样,每一个案子都有其特殊的地方,而这些特殊的地方会直接影响到案件的定罪、量刑。 如果您仅仅告诉我这些,恐怕我没办法帮到您。因为刑事案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细节很重要。”方轶耐心的解释道。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委托您去见见我女儿,问问情况。因为这事我确实不知道,我女儿被抓时我正在打麻将呢。我们这一家人都指望着她呢。”沙潮想了下,可怜兮兮的说道。 “可以,会见一次五千元。现在就可以办委托手续。办完手续,这两天我们就会去预约会见。您女儿的案子现在在哪?是在检察院,还是在法院?”方轶问道。 “我听之前那位律师说已经到法院了。”沙潮回道。 第780章 一块手表 “如果案卷已经到法院了,我建议您再加一个阅卷,这样我们可以更全面的了解案情,当然费用也会略微高一些。”方轶说道。 “那就加吧,再加一个阅卷,需要多少钱?”沙潮琢磨着,这就不是省钱的事,什么叫钱要花在刀刃上,这就是刀刃。 “律师费一万五千元。”方轶回答道。 沙潮一怔,最后经过再三斟酌,沙潮签署了委托手续,交纳了一万五千元律师费。 隔日后,一大早方轶和云乔来到了看守所,会见沙潮的女儿沙丛丛。 沙丛丛二十多岁,长的一点不像他父亲沙潮,有可能像她母亲。她虽然长得称不上惊世骇俗,但却有一股妩媚之姿,很勾人。这还是在看守所内,没有化妆打扮的状态下,如果在外面……可想而知。 “我爸还真下本,前后找了两波律师。”沙丛丛看了一眼对面的方轶,冷笑道。 她的话让方轶感觉有些奇怪,难道这父女间有什么矛盾,那也不对啊,再大的矛盾也是家庭内部矛盾,应该不至于这态度啊。 “沙丛丛,你把案发经过说下,越详细越好,我需要细节。”方轶说道。 沙丛丛面无表情的看着方轶:“这事得从我的工作说起,我的工作上不得台面,说的难听点是出来m的;说的文明点是生活秘书,只不过我跟的老板不固定。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这种人。”沙丛丛惨笑了下。 方轶沉默片刻:“人活着不容易,都是为了吃饭。” 沙丛丛一怔,显然没想到方轶会这么说:“你比之前那位律师强,至少不做作。” “其实就你从事的工作来说,古已有之,古代有官办机构,现如今全面禁止。不过说实话,对于一般的普通人来讲,这种事确实有伤风化……”方轶回了一句。 方轶觉得,既然沙丛丛与委托人之间有些不睦,适当的聊几句题外话,说不定可以让律师与被告人沟通的更流畅。 “嗯,你这话说的没错,确实有伤风化,但是如果人人都一本正经,那也不见得是人。你去大学的后门看看,一到周末有多少豪车等着接人。 前门风光无限,后门无限风光,呵呵,有伤风化……”沙丛丛不以为然的冷笑道。 “时间有限,你还是说说案发经过吧。”方轶不想跟她扯什么风化的事,因为那些东西跟这案子没关系,也不是他一个小律师能解决的。 “三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我的一个客户给我打电话,让我跟着他去出席一个商务应酬……”沙丛丛将案发经过讲了一遍。 她与客户参加完所谓的商务应酬后,去了市里的大酒店啪啪。完事后,沙丛丛收了钱后准备离开,此时客户去了卫生间,临走前她发现桌上放着一只男表,她觉得这表看着挺好的,便来了个顺手牵羊,将手表也收进了包内带回了家。 客户准备离开酒店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怀疑是沙丛丛所为,便打电话询问她。 客户对沙丛丛说那块表不值什么钱,但是对自己的意义很大,如果沙丛丛帮自己找到那块表,自己愿意给沙丛丛一千元作为奖励。当时沙丛丛心里非常紧张,矢口否认自己拿走了手表。 此后客户报警,公安机关遂传唤了准备去“工作”的沙丛丛,后者在被羁押期间供述了自己拿走手表的事实,并说出了手表的藏匿地点。 警方据此起获了手表,并返还给了被害人。 在警方讯问过程中,沙丛丛一直无法准确说出所盗手表的牌号、型号等具体特征,并认为该表也就值一千元左右。 “你知道那块表是什么牌子的吗?值多少钱?”方轶问道。 “不知道,我本来想去典当行问问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去就被抓了。”沙丛丛解释道。 “你是什么学历?大学毕业?”方轶问道。 “我没上过大学,读的是中专。中专毕业后我进了工厂,因为工厂赚钱太少,所以我就出来做了这个。”沙丛丛回答道。 “你以前有过前科吗?”方轶问道。 “你是指什么?盗窃?”沙丛丛反问道。 “我是指盗窃或者……因为工作被处理。”方轶婉转的解释道。 “没有,我不是街边那种,之前为了赚钱我在夜总会工作过一段时间,认识些客户,后来下水一直是自己单干,每次费用也不会太低,所以我不会干这种事。”沙丛丛一脸从容的说道。 自己单干?糊弄鬼呢吧,方轶怀疑她是在有意保护背后的人,但是并没有深问,因为那些信息与本案无关。 “那这次……为什么要拿手表?”方轶问道。 “这次是因为那个客户……太粗暴了,我拿他的表是为了给他一点教训,发泄不满。”沙丛丛说道。 “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你父亲吗?”方轶问道。 “父亲,哼!”沙丛丛冷哼一声:“如果你能见到我弟弟,跟他说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好,你弟弟在本市吗?之前我只见过你父亲。”方轶问道。 “他在上研究生,快毕业了,就在市里。他不知道也好。”沙丛丛一怔,回道。 次日快中午的时候,方轶和云乔从法院阅卷后,回到了律所。 律师本色 第360节 “师父,经价格认证中心鉴定,沙丛丛盗走的那块男表,品牌为宝珀,涉案手表价值人民币十二万四千元。 根据盗窃罪的立案标准,这一块表就达到了盗窃数额巨大的程度,会被判有期徒刑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云乔说道。 “从在案证据来看,沙丛丛构成盗窃罪,但是量刑上……再看看材料吧。”方轶坐在椅子上端起玻璃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刚要给云乔布置工作,后者的手机响了起来。 云乔接通后,说了几句,用手捂着话筒,看向方轶:“师父,沙丛丛的弟弟到咱们律所了,想见见您。” 方轶一怔:“可以,你安排下会议室。” 楼上会议室,沙丛丛的弟弟沙良军面色焦急的看着对面的方轶和云乔。 第781章 我想报复他 客观的说,沙良军是个美男子,身高一米七八,不胖不瘦,身材很匀称,面目俊朗,脸色红润。这要是被老鸭子看到,绝对会不惜重金收入麾下,绝对是一出道即是巅峰那种。 “方律师,我姐的案子怎么样?”沙良军眼中含着泪水,看得出来他与姐姐的感情很好。 “从现有的证据看,你姐姐确实构成盗窃罪,但是如何处罚……现在还不好说,因为被告人主观认定的被盗物品价值与实际价值相差悬殊,而且被盗的手表已经找到,归还给了被害人。如果你们委托我进行辩护,我们可以做罪轻辩护。 你回去后可以跟你父亲商量下,是否委托。法院那边已经将开庭时间定下了,就在下周四上午九点。你们要尽快做决定。”方轶说道。 “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你们还是直接给他打电话吧。我不会去见他。”沙良军犹豫了下,说道。 方轶一怔,没想到这姐弟俩跟父亲的关系都这么差。 “您是不是感到很意外?”沙良军看到方轶的反应后,问道。 “说实话,确实有点意外。”方轶回道。 “我爸好赌,之前我母亲就是被他害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赌债如山,我姐姐也不会去读什么狗屁中专。当年我姐姐的成绩很好,上初中时一直全校排名前十……” 说着沙良军用手揉了揉眼睛,片刻后接着说道:“我上高中和大学的钱都是我姐出的,我爸的赌债也是我姐给还的。 虽然我姐从来不谈她的工作,但是我知道,她干的工作肯定上不得台面。”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轶好奇的问道。 “我姐学历不高,在现如今这个社会,工作没几年能一下拿出二十几万给我爸还赌债,让您说,她做的能是正经工作吗?”沙良军看向方轶,反问道。 方轶沉默了,是的,在一个本科生都赚不了多少钱的二线城市,一个工作几年的中专生一下能拿出二十几万,这绝对不寻常。看来沙良军不白给,这小子很聪明。 “方律师,我说这些不是想让您可怜我们一家。我知道您擅长刑事案件,我父亲能来找您,算是还有些良心。 如果我父亲不委托您,我会出钱,请您给我姐辩护。”沙良军说的很坚决。 “嗯,我会尽全力。”方轶点了点头。 送走沙良军后,方轶回到办公室,不由得感叹:天下,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次日,沙潮来到律所,与方轶讨价还价后,双方达成一致,沙潮委托方轶为女儿沙丛丛辩护,律师费五万元。 很快沙丛丛的案子开庭了,或许是父子二人不和,沙良军没有来旁听,旁听席上只坐着沙潮。 “……本院认为,被告人沙丛丛秘密窃取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已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公诉人席上的男检察员读完起诉书后,仰起头看向审判长。 “被告人沙丛丛,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坐在审判席上的男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沙丛丛,后者表现的比较镇定。 “听清了,手表确实是我拿的,但是我真不知道那块手表那么值钱,我以为那块手表只不过是个普通手表。”沙丛丛如实回答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看向公诉人席,说道。 “被告人沙丛丛,你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检察员问道。 “是朋友。”沙丛丛犹豫了下说道。 “什么朋友?”检察员追问道,显然对被告人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就是他给我钱,我陪他去参加聚会,然后陪他睡觉那种。”沙丛丛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太露骨,但是之前她已经在公安机关说了自己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庭审中检察员问,又不得不说。 “被害人有没有给你钱?”检察员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被害人没有给钱,被告人说手表是p资,那性质就不同了。 “给了。”沙丛丛点头道。 “被害人的手表为什么会在你家?”检察员问道。 “是我拿的,当时他去卫生间了。我走的时候顺手放到了包里。”事到如今沙丛丛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后,被害人找过你吗?”检察员问道。 “找过,他问我是否看到手表了,我告诉他没看到。后来他告诉我那块手表不值钱,但是对于他来说有纪念意义,如果我能找到,他会给我一千元奖励。”沙丛丛回道。 “你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吗?”检察员问道。 “不知道,干我们这行不能随便问别人的身份。”沙丛丛答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完成了发问。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被告人沙丛丛,你当时取走手表时,是否知道手表的品牌和价格?”方轶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看到桌上有块手表,当时也没觉得那块手表怎么样,就放到了包里。”沙丛丛回答。 “你当时觉得那块表值多少钱?”方轶问道。 “我当时并不觉得那块表值钱,也就八九百,一千元左右,所以就拿走了。我觉得那块表不太值钱,即便丢了,对方也不会怎样。”沙丛丛回道。 “你在拿手表时,桌上都有什么?”方轶问道。 “有一个烟灰缸,一个防风打火机,一盒华子,没有其他的东西。”沙丛丛想了下回答。 “你拿走被害人的手表是出于什么目的?”方轶继续问道。 “我想报复他。因为他对我非常粗暴,给我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所以我想报复他,让他付出一定的代价。”沙丛丛解释道。 …… 第782章 一切起于贪念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抬头看向公诉人。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本案中,被告人沙丛丛秘密窃取被害人数额巨大以上财物的行为,已构成盗窃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本案盗窃的地点是在被害人租住的连锁酒店房间内,被害人无论将自己的手表放在何处,均应认为被害人仍实际占有该手表。 二、被告人自认,她拿走被害人的手表是因为在x交易过程中被害人的行为粗暴,她拿走手表的目的是为了泄愤,由此可见被告人存在非法占有的故意。 三、被告人在被害人去卫生间之际,将该表拿走,属于秘密窃取。 综上所述,本案被告人沙丛丛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他人数额巨大以上物品的目的,实施了秘密窃取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构成要件。 因被告人盗取的手表品牌为宝珀,价值为十二万四千元,盗窃数额巨大,我们建议法院对被告人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方轶看了对面的公诉人一眼,心道:这家伙可以啊,庭下肯定做了不少功课。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针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不持异议,但是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沙丛丛对所盗手表价值存在重大认识错误,不应按照手表的实际价值对被告人进行处罚,应免除处罚。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对手表的价值存在重大认识错误。 第一,被害人将价值如此巨大的手表随便放在桌上,与香烟和打火机放在一起,使沙丛丛产生该表价值一般的错误认识。 第二,被告人沙丛丛归案后,在历次讯问中,始终不能准确说出该表的品牌、型号等具体特征,而且一直认为该表只值千元左右。这表明其对名表确实一无所知,也不关心该表的实际价值。 第三,被告人沙丛丛将手表带回家后,既没有马上逃走、也没有将手表处理掉,只是放在了不带锁的抽屉里,这说明被告人对该表的实际价值没有明确的认识。如果被告人知道该表的实际价值,是不可能不妥善存放的。 第四,被害人在给被告人打电话询问手表的过程中,始终未说手表的实际价值,仅称该表‘对自己意义重大’,并表示手表并不值钱,愿拿出一千元作为奖励,拿回手表。 以上情况,加深了被告人对所盗手表的实际价值的误认。 综上,我们认为,被告人顺手拿走他人手表的行为,主观上虽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但被告人当时确实没有认识到手表的实际价值。 也就是说,被告人主观上只有非法占有他人‘数额较大’财物的故意内容,而无非法占有‘数额巨大’财物的故意。 本案中,被告人沙丛丛对手表价值存在严重的认识错误,其所认识的数额远远低于实际数额,不应让其对所不能认识的财物数额承担犯罪的责任。 二、对被告人可以免予刑事处罚。 根据《刑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对于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免予刑事处罚。 鉴于被告人沙丛丛对所盗手表的价值有重大认识错误,且所盗手表已追缴并退还被害人,其行为属犯罪情节轻微的犯罪。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沙丛丛免予刑事处罚。完毕。”方轶读完了刚刚修改过的辩护意见。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以下观点: 被告人对所盗手表价值是否存在重大认识错误,不能仅凭被告人的供述或辩解来认定,否则,在案件中被告人均可以自称对所盗物品价值有重大认识错误,以此来规避或逃脱其应负的法律责任。 因此,我们认为仅凭被告人的供述及案发时现场的情况不能认定被告人对所盗手表价值存在认识错误。应按照手表的实际价值定罪量刑。完毕。”检察员回应。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判断被告人是否对所盗手表价值存在重大认识错误,应从行为人的个人情况及其行为前后的表现来综合分析。 本案被告人沙丛丛出生于本地县下面的自然村,其家庭条件不好,从没有见过如此昂贵的手表,既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此类名贵手表。 沙丛丛不过二十多岁,从农村来到城市不过三年多,此前从未接触过带有如此昂贵手表的人,案发地也不是高档酒店,而是普通的连锁酒店,而且不管是案发地,还是其居住地附近,最好的商场内出售的最好的手表也不过几千元。 因此,以本案沙丛丛的出身、作案时的年龄、职业、见识、阅历等状况来看,其对所盗手表的实际价值不可能存在明确的或概括的认识。完毕。”方轶回应道。 …… 沙丛丛的案子,合议庭评议后,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法院认为,被告人沙丛丛秘密窃取他人数额较大以上的财物,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犯盗窃罪的罪名成立,应予支持。 被害人将价值巨大的手表与打火机和香烟放在一起,一方面足以使对名表缺乏起码认识的被告人产生该表价值一般的错误认识;另一方面也可能让一个以卖y为生计的被告人产生谋小利的贪念。 被告人在被羁押后、知悉其所盗手表的实际价值前,一直误认为其所盗取的只是一只价值近千元的普通手表。 律师本色 第361节 结合被告人的出身、年龄、职业、见识、阅历等状况来看,被告人误认所盗手表的价值是真实可信的,并非被告人故意规避。 第783章 大趴 法院认为,被告人对所盗手表价值的误认,也可以从被告人始终不能准确说出该表的牌号、型号等能体现价值巨大的特征,以及在盗得手表后没有马上逃走或者将手表及时处理掉,甚至未妥善放置等情形中得到验证。 被害人在向被告人追索手表的过程中,虽表示愿意用一千元换回手表,但仅称该表“对自己意义重大”,并未明确表明该表的实际价值,相反却明确表示该表并不太值钱。 此节事实,并不足以使被告人对所盗手表的实际价值产生新的认识,相反更可能加深被告人对该表价值的误认。 综上,被告人顺手拿走他人手表的行为,主观上虽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但被告人当时没有认识到其所盗手表的实际价值,其认识到的价值只是“数额较大”,而非“数额巨大”。 也就是说,被告人主观上只有非法占有他人“数额较大”财物的故意,而无非法占有“数额巨大”财物的故意。 由于被告人对所盗物品价值存在重大误解(或者认识错误),其所认识的数额远远低于实际数额,根据主客观相统一的刑法原则,故不能让其对所不能认识的价值数额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而应按其盗窃时所能认识到的价值数额作为量刑标准。 鉴于被告人犯罪后主动坦白其盗窃事实,且所盗手表已被追缴并退还失主,属于犯罪情节轻微。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第三十七条的规定,判决:被告人沙丛丛犯盗窃罪,免予刑事处罚。 宣判完毕后,方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法院居然采纳了自己的辩护意见。旁听席上的沙潮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对于他来说,只要女儿不蹲大牢咋都行。 法院大门外,沙潮看着方轶,一再表示感谢。 “沙先生,虽然一审法院判您女儿沙丛丛免予刑事处罚,但是判决尚未生效,下发判决后十日内如果检察院不提抗诉,您女儿就没事了。”方轶说道。 “那如果检察院抗诉呢?我女儿会不会蹲大牢?”沙潮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不一定。要看二审的情况。”方轶犹豫了下说道。 判决书下发后不几日,方轶得到消息,检察院抗诉了。 检察院以被告人沙丛丛犯盗窃罪,数额巨大,原判量刑畸轻为由,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按常理,检察院抗诉,被告人或者家属肯定会联系律师应诉,但诡异的是,都过了十多日了,沙家人也没来,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们不准备请律师了? 后来云乔告诉方轶,由于被告人沙丛丛下落不明,该案的二审依法中止审理了。 方轶听到后,愣住了,人跑了?! 因为该案的二审当事人没有委托,所以方轶也没有再关心后续情况。 …… 一晃眼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小志在老家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方冒的儿子四处窜,尽情的撒欢,整个人都被晒的黢黑,但却更结实,更健康了。 周末的时候方轶请了两个保洁,将房子收拾了下,云梅无事跑过来帮方轶把床单被罩都换下来,洗了一遍。 之所以要搞大扫除,主要是马上要开学了,方安志要回来了,方轶可不想让儿子发现老爸的秘密。 为了以防万一,李书明建议方轶,在家里搞个大趴,接小志回来的当天请些朋友来家里吃顿饭,这样可以混淆视听,掩盖蛛丝马迹。 方轶觉得李书明的建议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是万一,为了不让儿子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方轶煞费苦心。 在开学前一周的周六一大早,云乔从茶社借了一辆车,和周颖一起去菜市场采购蔬菜和水果。 李书明也赶了过来,本来老李同志想睡个懒觉,可开大趴的主意是他出的,方轶要求他必须过来,没办法他只得过来凑数。 早上方轶把家里的钥匙扔给李书明后,便开着车去老家接儿子方安志了。 上午十点左右,云乔和周颖拉着一车蔬菜和水果来到了方家。 “两位美女,辛苦了。采购的如何?”李书明来到楼下车旁笑道。 “按照您给的单子,都买了。”周颖笑道。 之前周颖与李书明见过几次,所以比较熟,云乔是第一次见李书明,她从周颖口中得知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辉煌的大老板,也是自己师父的好哥们。 “你们两个谁会炒菜?”李书明笑呵呵的问道。 云乔和周颖相互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这两位好吃,但是不会做,属于好吃懒做那一类的。 “好吧,看来只能我上了。”李书明无奈道。 “李总,您还会炒菜?”周颖惊讶的看向李书明。 “我不会,但是我们辉煌后厨有会的。”说着,李书明掏出电话,直接调来了两名专业厨师。 中午的时候,方轶父子回家进门时,三人正在忙着端菜,厨师已经回去了。 “今天都不是外人,都别客气哈。大家一起聚一聚。”方轶见大家都很给力,说道。 就在此时,门铃响起,小志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后,惊讶道:“云阿姨,您怎么来了?” “怎么啦?不欢迎啊!”云梅开玩笑道。 “欢迎!快进来,吃饭了吗?”小志问道。 “没有,听说你今天回来,我特意带了些水果过来蹭顿饭。”云梅笑道。 “正好,我们也刚回来,云阿姨咱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小志很礼貌的笑道。 “姐,你也来了。”云乔看着走进来的云梅,惊讶的说道。 “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我来啊!一会儿咱们开一局,吃鸡哈。”云梅笑呵呵道。 “行,没问题。把水果给我吧。”说着,云乔接过了姐姐手中的水果,去了厨房。 “我来帮你吧。”云梅见众人都在忙碌,便挽起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在洗水果的过程中,云乔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云梅对方家的厨房相当熟悉,有好几次她要找工具,云梅一开柜子门就拿出来了。 云乔看着姐姐忙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厨房重地,一般外人是不会进的,为什么自己想找的东西,姐姐伸手就能拿到?难道姐姐真的…… 第784章 黄毛与伍哥 大趴开的很成功,众人聊天打游戏,玩的不亦乐乎。因为茶庄有事,云梅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先走了。 吃过晚饭后,云乔和周颖帮着方轶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后才离开。 “乔乔,你下回跟你师父提提,千万别再在家里搞聚餐了,我啥都没干,刷了一天的碟子碗。太累了!”周颖躺在副驾驶座上,直接葛优躺了,给她累劈了。 “就你累啊,我跟你说吧,这一天我把这辈子的碗都刷了。下回给钱我都不来了。”云乔卖惨的模样,看着人见犹怜。 其实云乔的心里还是挺满足的,因为她又从大妈手里拿到了一笔补助。 南方的大别墅内。 “老云,云乔那丫头又给我发过来几个照片,你看。”吃晚饭前,林婉宁将手机递给了云振国:“据云乔说,咱家梅梅对方家厨房非常熟悉,所以她推断,梅梅可能跟那个方轶的关系极其不一般。” “什么意思?”云振国眨了眨眼,不理解“极其不一般”代表着什么。 “这是云乔的原话,你说两人会不会已经……,要不我过去一趟,找方轶和梅梅谈谈?”林婉宁犹豫了下说道。 “别,梅梅又不是小孩子。她自己的事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你掺和进去不好,瓜熟自落。如果两人的关系真到了领证那一步,梅梅会给咱们打电话的。 现在咱们只能观望,让云乔盯着点。咱们千万别瞎掺和。”云振国放下手中的书,说道。 “好吧,听你的。希望这次梅梅能找到好的归宿。”林婉宁叹了口气。 …… 工位上,杜庸正在皱着眉头看案卷,孟广达拿着一个新签的案子从楼上会议室走了下来。 “达哥,又接案子了?”杜庸抬头看向他。 “是,上次方律师办了一个非法行医的案子,最后最高院判了无罪。这次这个当事人就是看了那个案件的报道后,特意赶过来的。 我跟当事人说这案子没法做无罪辩护,给他掰扯了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给他的期望值打压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患者‘自愿’求医,能否阻却非法行医罪的成立,又或者作为被告人罪轻的辩护理由,这个确实值得研究下。”孟广达无比认真的说道。 “你想咋研究?”杜庸第一次接触非法行医的案子,所以他对孟广达提出的问题也有点不确定。 “方律师之前办过非法行医的案子,这两天我先去会见下当事人,然后去法院阅卷,等材料都齐全了,我准备找方律师探讨下。”孟广达回道。 “嗯,可行。你去找方老大时,记得叫上我,我也听听。”杜庸说道。 这可是学习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备不住以后就能用上。 …… 市郊,某封闭式司法考试培训班租的大院内,伍庆辉吃过饭后,躺在空调房的大床上,瞪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全是周颖。 他住的这屋属于vip包间,是这个大院里最贵,设施最好的房间,除他外,还有一位家里有矿却被逼参加考试的哥们。那哥们染着一头黄发,伍庆辉平时叫他黄毛,他叫伍庆辉伍哥。 “伍哥,我就不明白了,你家又是集团公司,又是海外业务的,咋你也来参加培训班了。”黄毛叼着香烟,穿着大花裤衩,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扣脚丫子,一边看向对面床的伍庆辉。 “哥跟你不一样,人生得靠自己,不能总靠家里人。就算是家财万贯,如果自己没本事,又怎样,家里还不是拿你当废物一样养。 哥在海外混时,在华尔街干了四五年,天天跟高盛的董事一起开会,聊业务。小云知道不?”伍庆辉一脸超牛逼的样子,斜了一眼黄毛。 “那个小云?”黄毛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就是搞阿里那个。”伍庆辉牛逼哄哄的说道。 “啊!您跟他还有业务?”黄毛一脸的惊愕。 “切,格局小了不是。我跟他一块合作了个金融业务,我们算不上熟,吃过几次饭,不过他口味太淡,咱是北方人跟他吃不到一块。”伍庆辉的牛逼吹的脸不红,心不跳,那叫一个坦然。 到目前为止,他做的事能跟小云拉上关系的只有支付宝,他账户里现在还有好几块呢。不过这点资本一点不耽误他吹牛逼。 黄毛都听愣了,嘴上叼的香烟烟灰已经有一点五厘米长,他愣是没发现。亏的香烟质量好,否则烟灰早落地了。 “哎!家里人都劝哥留在自家的集团里,当个董事啥的,跟着长辈学上几年,以后也好接过接力棒,掌管家族企业,带着几万人奔小康。 可哥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哥在本科时读的是法律专业,出国学的也是法律,对法律情有独钟。哥的愿望是打造一艘法律航母,护着咱们的企业出海。 但是在出海前,哥必须先得拿下律师证,然后再拿下纽约州的bar……”伍庆辉吹的自己都心潮澎湃,有点要收不住的节奏。 “哥,你说的那个什么‘把儿’,是啥意思?啥把儿啊?”黄毛一脸懵逼,非常好奇的问道。 “bar就是……,那不重要,你记住是个外国的律师证就行。”伍庆辉犹豫了下。 “哦!哥,整个培训班里我就佩服您,你的那个啥法律航母,能不能给我留个地方,我这身板小,不占地方。”黄毛眼中充满了渴望。 “你想跟着我一起起飞呗!”伍庆辉看了他一眼,说道。 “肯定啊!那谁不是说嘛,站在风口上,就算是头猪都能飞起来。之前的风口我没赶上,都让那帮猪把地方占了。 您这风口我打算先预约个位置,您吃肉,我喝点汤就行。您不知道,家里人说我肚子里都是大粪,一点墨水没有。咱不蒸馒头争口气。”黄毛一脸的斗志昂扬。 律师本色 第362节 黄毛这智商考大学有点难,但也不至于逮着谁信谁,他为啥这么信伍庆辉呢?因为在入学第一天,他发现这哥们来学校的排场实在太大了,一拉留十辆豪车相送,围在他身边的那帮人模狗样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就连培训学校的校长都亲自出来迎接了,那场面堪比接待县领导。由此,黄毛认定,伍大少肯定不是一般人。 第785章 智商随他妈 送伍庆辉来培训班的是他爷爷的秘书和他的狐朋狗友,排场搞的也挺大,但这帮人却不是来给他助威的。 伍庆辉爷爷的秘书送伍大少过来,是为了防止他打着学习的幌子跑到外省去旅游、泡妞,之前发生过这种事,老爷子不得不防。 所以这次伍庆辉主动提出参加培训班的要求后,老爷子立刻起了疑心,培训学校是老爷子安排秘书联系的,而且是半军事化的,培训学校的负责人得每天拍伍庆辉在校的照片发给秘书,当然钱肯定是给足了的。 而伍大少的狐朋狗友跑过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不相信整天泡酒吧的家伙会坐下来学习,以为他又开发了什么好的去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逼装到此处,伍庆辉坐起身来,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华子,非常潇洒的抖了下烟盒,一根香烟飞了出来,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嘴里,紧跟着他手腕一翻,点燃了香烟,动作熟练无比,潇洒的不要不要的。 此时的伍大少已经搂不住了,彻底放飞了自我:“知道现在国内最有名的律所是哪几家吗?” “哥,这您难不住我,我听朋友说过,叫金什么来着,还有一家叫什么成,还有家号称宇宙第一大所,具体名字……”黄毛吸了口香烟后,挠着脑袋使劲想着。 “没关系,名字不重要,我的目标就是收购他们,他们只是我这艘法律航母中的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而已。”此时的伍庆辉有点喝断片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咱俩是一起奋战过的考友。只要你的考试成绩能过线,哥让你当我这艘法律航母上的大副。” “哥,您放心,我肯定是您的铁杆。那什么……如果我过不了线,能当啥?”黄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伍庆辉斜了他一眼。 “哥,你别这么看我,我的意思是万一,谁不知道咱这考试是天下第一考,要考四张卷子(后来改革变成了主观和客观题),还有时间限制,太特么难了。 就算是观音菩萨现身,用手里的瓶子和树枝给我脑袋开了光,我也没信心啊!”黄毛苦着脸,咧着嘴说道。 “行吧,如果过不了,我也给你安排,嗯……就当个水手吧。反正我带着你就是了。”伍庆辉胡乱许愿道。 “好嘞,有您这话我就踏实了。”黄毛心满意足道。 “大副,你先去水房弄点开水,咱们泡点明前的龙井。”伍庆辉大咧咧的指挥道。 “好嘞。马上就来。”黄毛动作利落的下床,叼着香烟,穿上拖鞋,提着暖瓶,小跑着出门去了。 伍庆辉吸着烟,看着黄毛的背影,有些担忧:就这脑子还家里有矿呢,看来他的智商不随他爸,应该随他妈。出这么远的门,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放不放心。 …… 这一日,杜庸和孟广达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案卷您看过了?”孟广达来到方轶近前,问道。 “看了,来,坐下聊。”三人刚坐到沙发上,周颖和云乔也走了进来。 “今天难得大家都在,孟律师有个案子大家都听听。 老规矩,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可以畅所欲言。不论对错,只要有想法就一定要说出来,只有这样咱们团队的整体水平才能提上来。 孟律师,你把案情给大家介绍下。云乔,你把白板拉过来,记录关键信息。”方轶说完,大家动了起来。 方轶团队的这种讨论案件的方式,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之前大家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辩护方向是否正确,请方轶给把关。 后来慢慢的碰到疑难杂案大家都会习惯性的来找方轶,方轶觉得这是个大家共同讨论,共同提升专业能力的机会,所以每当有机会便会将团队成员叫进办公室一起讨论案情。 方轶没想到大家对这种谈论案情的方式还挺喜欢的,有时候会专门跑去问云乔是否有案情研讨的安排。 不知不觉中,这种案件研讨的方式,让团队内的成员有了凝聚力和归属感,大家觉得这才是团队应该有的样子,案件研讨过程中只谈技术层面的东西,不讲关系,也不讲团队内职位的高低,一视同仁。这种感觉让技术流的律师们非常喜欢。 有一次,万可法碰巧参加了一次方轶团队的案件谈论,这帮人讨论起技术问题来,那叫一个凶,你刚说完立刻就会有人反驳,跟吵架差不多,给万可法惊到了,生怕这帮人讨论急眼了,抓挠起来。 如果真碰到针锋相对的意见,最后大家会在方轶的引导下,将所持的意见记录下来,然后等法院判决生效后复盘。 其实法律这东西,本身就很难说对与错,从七九年到现在法律一直在修改,之前很多罪名现在都没了(比如投机倒把罪),之前没有的罪名,现在不断的在增补,都是时代的产物,也见证了社会的发展。 万事都没有绝对,但是法院是最终的裁判者,所以法院的裁判思路还是值得律师去研究的,毕竟律师的工作性质摆在那。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好律师,都是为了工作。 “这两天我去见了被告人,又去法院阅了卷,现在我把案件的整体情况给大家介绍下……”孟广达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捋了下头顶稀稀疏疏的头发,开始介绍案情。 孟广达这次介绍的案子是非法行医案,被告人名叫邓光智。 邓光智是村里的农民,跟着村里的赤脚医生学了些本事,一开始在村里弄了个小门诊,给村里人治疗个头痛脑热的小病,后来跑到乡里租了个门面房,把诊所开到了乡里。 也不知道是邓光智运气好,还是他真有两下子,反正几年下来治好了不少患者,在乡里也算是有些小名气。 四个月前的一天下午,邓光智应下面村里的村民邓正彬邀请,出诊去邓正彬家里给他媳妇祁东丽接生。 第786章 挺贼的 晚上七点半时,邓光智用手触摸检查后感到胎动,认为有生产迹象,遂给祁东丽肌肉注射催产素一支(1毫升)。 但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祁东丽仍未生产,且腹部疼痛加剧并直冒冷汗,见情况不妙,邓光智又给蒋注射病毒灵一支,安乃静半支,祁东丽稍感平静。 凌晨一点半时,邓光智用手触摸检查后告知邓正彬胎儿和孕妇均正常,可去医院作进一步检查,并在收取了一百元出诊费后离去。 次日上午,邓正彬找车拉着祁东丽去县医院检查,医生给祁东丽检查后,诊断为:胎儿已死于腹中。随后县院对蒋某某进行了引产术。 市法医验伤所法医学尸体解剖鉴定结论认定,祁东丽的胎儿系在脐带、胎盘病变的基础上,因肌肉注射催产素1毫升引起强烈宫缩,导致胎儿在宫内窒息死亡。 得知真相的邓正彬后悔不已,目眦尽裂,带着家里的兄弟和亲戚,拿着棍棒去了诊所,邓光智知道后,撒丫子就跑,直接跑进了派出所。 邓光智前脚刚进派出所,邓正彬带着十多人便赶了过来。值班的民警被吓了一跳,后来问明情况后,直接将邓光智抓了起来。 “这个邓光智还挺贼的。如果不跑进派出所,少不了一顿胖揍。”周颖对被告人给出了很客观的评价。 “老孟,被告人邓光智有没有行医资质,比如医生执业资格和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方轶问道。 “没有,我去会见时问过他。说白了他就是个赤脚医生,什么资质都没有。”孟广达答道。 “师父,要是没有资质的话,这个案子被告人肯定构成非法行医罪了吧。”云乔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说道。 “是否构成非法行医罪,不能光看有没有资质,还要看情节,只有情节严重的才构成犯罪。 这个案子因为被告人的非法行医导致被害人腹中胎儿在宫内窒息死亡,不得不引产,确实给被害人造成了一定伤害。我认为从情节上看,确实属于情节严重。 老孟,还有其他情况吗?之前被告人有没有被处罚过?”方轶看向孟广达。 “有,之前被告人被卫生部门处罚过两次。”孟广达回道。 “你的问题是什么?”方轶继续问道。 “我是这么想,既然我们接了这个案子,不管被告人罪恶多大,我作为他的辩护人应尽到一名律师应尽的义务,寻找对他有利的点,进行辩护。 本案中,是患者家属主动请被告人去家里进行的接生,换句话说,是被告人‘自愿’求医,那么这个点,能否阻却非法行医罪的成立?如果不能,那么这个点能否成为罪轻辩护的有利支撑。 这类案件,我接触的不多,所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孟广达说完看向众人。 “被告人是开小诊所的,被害人的丈夫去诊所自愿、主动求医,应该算是被害人承诺吧?我觉得应该不构成犯罪,属于行政违法,应该被卫生部门处罚,并赔偿被害人损失。”云乔的语气一点都不坚定,她有些不确定。 “我觉得可能构成犯罪。在行为人非法行医的情况下,患者只是承诺行为人为其治疗,这应该只能算是一种抽象的承诺。”周颖支持道。 “我之前我看过达哥的案卷,我也查了下相关法学理论,根据相关理论,被害人的承诺只有满足以下条件时,才能阻却犯罪的成立: 第一,承诺只能是对自己具有处分权限的利益承诺他人侵害; 第二,承诺者必须具有承诺能力; 第三,承诺必须基于承诺者的真实意志; 第四,事实上必须存在承诺; 第五,基于承诺所实施的侵害行为不得超过承诺者的处分权限,也不能违反法秩序。”杜庸说道。 “嗯,你说的这些条件,我在读博时也见到过。我认为,本案中被告人的承诺不能阻却犯罪的成立。”此时,方轶插话道。 “为什么?杜律师,您是怎么理解这案子的?”周颖有些搞不太明白,不是她的理解有问题,是因为她之前没有注意过被害人承诺与阻却犯罪之间的关系,所以现在她才会有些在云中雾中的感觉,虽然觉得被告人应该构成犯罪,但是又说不太清理由。 “这块内容之前我接触的也少,我只是查到了相关内容,但是让我来解释……这个有点难。毕竟没办过相关的案子,纸面上的理解还是差了一些。”杜庸很实在的说道。 律师又不是神,有不懂的地方很正常。如果不懂装懂那才尴尬,往大了说那是对当事人不负责任;往小了说,长此以往,同事会不把你的意见当回事,团队中将没有你的位置。 孟广达没有说话,看向方轶,他对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吃不准。 “我说说我的理解哈,有问题或者有不同意见,大家提出来。我的理由是: 一、根据《刑法》的分类,非法行医属于危害公共卫生的犯罪,侵害的是社会法益;任何人对社会法益都没有承诺权限,所以患者的承诺是无效的。 二、在被害人并不了解非法行医者的具体治疗方案的情况下,非法行医者的具体治疗行为并没有得到承诺,对治疗行为的承诺,只能是具体的承诺。 患者求医的目的是治病,不可能承诺对自己造成伤亡。所以非法行医者致患者伤亡的行为,不可能因为被害人承诺而阻却犯罪的成立。 三、一般来说,非法行医者会谎称自己具有医生执业资格,或者谎称自己具有高明的医术,又或者给自己冠以神医、祖传医术、老专家等光环,使患者信以为真,患者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向非法行医人求医。 这显然不能认为是患者的真实意思,说的直白些,如果患者了解真相,肯定不会向其求医。由于患者求医是基于误解,因而其承诺也是无效的。 四、非法行医行为从本质上来说是违法的,所以即使非法行医行为取得了患者的同意,也是法律所禁止的。”方轶解释道。 第787章 挖个坑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在非法行医案件中,如果非法行医的人隐瞒其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事实,从而致使被害人错误做出同意其对自己实施医疗行为的承诺的,则因该项承诺并非是出自被害人的真实意志,故而不能构成可以排除行为人犯罪性的承诺。”云乔眨着大眼睛说道。 “反过来说,即便非法行医的人已告知被害人其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事实,被害人仍然同意或者请求其为自己医疗的情况下,由于被害人的同意或者请求仅是对医疗行为本身的抽象承诺,并不包括对非法医疗行为可能引致的伤亡结果的承诺,也不能构成可以排除行为人犯罪性的承诺。 在上述情况下,即使被害人明确表示自愿承担医疗风险,由于被害人对公共卫生这一社会法益并无承诺权限,其承诺仍然是无效的,仍然不能因此排除行为人非法行医行为的犯罪性。是这样吧?”周颖脑子转的很快,方轶说完后,她已经抓到了关键点。 “对,你可以这样理解。”方轶微笑道。 “我有个问题,如果确实有医术,但是未取得行医资格,却治好了患者的疾病,这个怎么算?”云乔突然问道。 “如果患者被治好了,那么你说患者还会去公安部门报案或者举报他非法行医吗?”孟广达笑呵呵的反问道。 “哦,也是哈!都治好了,患者肯定是不会去报案的。”云乔想了下,自言自语道。 “但是患者不报案,不代表别人不报案,比如竞争对手,行政管理部门。如果从法律上分析,他们举报或者处罚非法行医,没有任何问题,既行使了权利,又规范了市场,但是在当地老百姓看来……很难说孰对孰错,农村的医疗条件有待改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非法行医。”孟广达比云乔多吃了十几年的咸盐,自然社会经验更丰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 “哎!现如今这社会,有证的不一定真能把病治好,无证的也不一定就都是骗子。现实就是这样。”杜庸补了一句。 “有点跑偏了,咱们回归正题。 也就是说,在本案中,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被告人虽然是应孕妇丈夫之邀出诊为其接生,但其违规用药,引起孕妇强烈宫缩致胎死宫内,其行为达到《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规定的‘情节严重’的程度,因此被告人构成非法行医罪。”周颖说完,看向众人,征求意见。 “我同意。”云乔第一个举手表示赞成。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律师本色 第363节 “好,既然没有其他意见,老孟,这个案子判决结果出来后,你告知下大家,咱们复盘看看法院的审判思路。 这次要么全胜,要么全军覆没,你们可想好了哈。”方轶开玩笑道。 事实证明,集体的力量是强大的。 一周后,邓光智的案子开庭,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法院认为:被告人邓光智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擅自从事行医活动,致就诊孕妇的胎儿死亡,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 根据案件的事实、情节及危害结果,依照《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邓光智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一千元。 因被告人与被害人家属达成了赔偿协议,所以被害人并未在刑事案件中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赔偿。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在法定期限内未提出上诉,公诉机关也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 …… 市区,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内,灯光略暗,音乐缥缈,环境优雅,邹律师一边品着香浓的咖啡,一边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看着街上的行人车辆。 最近这段时间他比较闹心,先前收买了华连成团队的赵律师去挖方轶,结果事情砸锅了,虽然赵律师没把他漏出来,但是华连成已经有了警觉。 现如今资本方那边又提出新要求,不仅要控制律所的财务部门,还要委派自己的律师进场,当一级合伙人,这让他很反感。说白了,资本方还是信不过他,双方还得继续博弈。 不过好在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与华连成之间的关系有了进展,今天他约了华主任出来谈事,准备给万可法挖个坑。 “邹律师,久等了!”华连成穿着白衬衫、西裤、棕皮鞋,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犹如一位绅士。 “华律师,快坐。我也刚到一会儿。”邹律师起身站在桌旁,微笑着看着华连成入座后,才坐下:“喝点什么?” “来杯拿铁吧!”华连成犹豫了下回道。 不一会儿,咖啡被端了上来。 “邹律师,有什么事不能在所里谈,非要到这里商量?”华连成不解的看向对面的邹律师。 “其实也没什么,咱们有好长时间没一起聊天了,我觉得这家店的咖啡味道还可以,特意请您过来尝尝。”邹律师用手里的汤匙搅着杯中的咖啡,说道。 在华连成看来,他的说法多少有点口不应心。 华连成一笑,心道:喝咖啡聊天?你怎么就这么闲啊!好吧,既然你不提正事,我也不说,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东拉西扯几句闲篇后,邹律师组织了下语言,问道:“华律师,上次您找万律师谈过后,万律师那边有没有再找您沟通?” 华连成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他对引进外部资金的事还是有顾虑。” “那杜律师呢?她怎么想?”邹律师再次问道。 “杜律师的态度虽然温和一些,但是看得出来,她对外部资本投资,并控制财务部门的事也是比较反感的。这事不好弄。”华连成皱了皱眉头。 邹律师听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杜律师连入资和控制财务部门的条件都不能接受,更不用提资本方委派一级合伙人的事了,这是要夺权的节奏啊! 说实话,邹律师也不同意资本方委派合伙人的提议,因为他想做律所的一把手,借助资本的资源让律所起飞,让自己扬名。 第788章 居然背后下手,太没武德了 扬名立万,差不多是每一个男人的追求。没有机会也就罢了,但凡有机会,谁不想。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吃资本的软饭,也得有相应的利益才行,但是就目前来说,资本方许诺给邹律师的利益肯定是不能让他满足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硬骨头,硬挺着谈条件,到现在都没往前推进。 “邹律师,你之前说的那家资本……是什么意见?不要说老万和老杜了,我这心里也不托底,他们管控财务部门,咱们律所每年的创收可不少,一旦出了问题,律师提不出钱来…… 这事您还得好好跟对方谈下,不能全撒手。”华连成想了想低声道。 “嗯,您说的对。如果咱们和资本方共同管控财务部门,给资本方一个合伙人的名额呢?”邹律师眼珠转了转就坡下驴,问道。 “合伙人?如果是二级合伙人和三级合伙人,那没问题,但如果是一级合伙人……话语权太重了。 邹律师,咱们得留一手,对方要是想过河拆桥,咱们可就悬了!还是稳当点好。”华连成盯着邹律师认真的说道。 “嗯,您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邹律师靠在沙发上,插着双手,皱起了眉头。 华律师若有所思的摸出烟盒,正准备抽出一根香烟吸一口,就在此时,服务生快步走了过来,非常礼貌的提醒他,咖啡厅禁止吸烟。 华连成一怔,随后又将香烟收了起来,端起白色的咖啡杯,喝了两小口。 “邹律师,你说的那家资本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实力?咱们可别被忽悠了。”华连成一脸疑惑的问道。 自从邹律师找他谈资本进入律所的事后,就一直没有提资本方的具体情况,只是说对方很有实力,而且资源丰富,可以介绍很多合资公司和外资公司给律所,帮助合伙人把律所打造成国际知名律所。 那个合伙人不想要资源,那个合伙人不想自己的律所冲出去,走向世界,名列世界知名大所的行列,但这不是短时间能达到的。 对于绝大部分律所来说,这个目标就相当于给普通人定一个亿的小目标差不多,那根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邹律师根本就不信资本方有这个能力,他看中的是资本方的资源。在他看来,在退休之前通过资本方的资源多拿几个小目标,比冲出去走向世界更实在,也更具有吸引力。 华律师也不相信资本方,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所谓的资本方到底是什么鬼。 “华律师,您放心,资本方答应给咱们的好处一定会兑现,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资本方不想提前露面。”邹律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面带微笑的回道。 他可不想律所的其他合伙人接触资本方,万一他与资本方桌下谈的东西露出来,他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嗯,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一直没见过面。”华连成回了一句。 “对了,华律师。我听说您团队正在做的一个家族资产传承的项目,是方轶律师介绍的?”邹律师微笑着看向华连成。 华连成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嗯,有这么个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 “好像还没给方律师结算吧?”邹律师看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随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 “嗯,差方律师八十万元没有结算。”华连成说完,看向对面的邹律师,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咱们律所年底要提二级合伙人,按照规定每位一级合伙人可以提一个候选人,今年只有我和万律师提了候选人,而且按照所里的规定,两个候选人只能上一个。 八百万元的创收,可不是小数,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您帮帮忙,届时我不会亏待您。”邹律师微笑道。 华律师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邹律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老阴比,居然背后下手,太没武德了。你请人帮忙,光靠嘴忽悠,也不说实在的,这忙我怎么帮你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华连成却没有表现出来,微笑道:“如果方律师就差我这八十万的话,我一定帮您。但如果他不差这点钱,那我也没办法。看年底情况吧。” 邹律师微笑着端起咖啡杯,心道:老华呀老华,你真是比泥鳅还滑,行吧,看来我得拿出点诚意啊! “最近我有个客户要做个并购的项目,项目不大,律师费大约五十万元左右,这个项目跟我们现在的项目进场时间冲突,我一时半会儿调不出人来,不知道您的团队愿不愿意帮忙。”邹律师一脸真诚的问道。 “这样啊,我们非诉团队的律师也都在外面……,不过目前有个项目已经开始收尾了,如果你说的那个项目不是太急的话,我可以调出人来。”华律师一脸为难的说道。 “哎呀,那可太好了。这样,这个项目我不收介绍费,费用全部都归你。”邹律师一脸感激的说道,就差站起来握住华连成的双手说谢谢了。 “别客气,咱们都是一个律所的,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不过这渠道费……你必须得收,哪能让你白忙活啊!你放心客户永远是你的,我们团队的律师可以以你团队的名义进场,反正都是一个律所的。”华连成笑呵呵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渠道费就不要了。不过你的人可以以我们团队的名义进场,不为别的,主要是那个客户只认我,突然换成你的团队,我怕客户有疑虑,耽误你赚钱。”邹律师笑着回道。 “好,好,就这么定了。项目启动前你提前给我个信儿。”华连成说完,看了眼手表:“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个客户。这咖啡不错,这次我买单哈。千万别跟我客气。” “华律师……”邹律师刚一张嘴又被华律师拦下了。 “邹律师,你怎么这样啊,一杯咖啡我还是请的起的。听我的,别跟我抢……”说着华连成招手,将服务生叫了过来。 “先生,账单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服务生听说华连成要买单,立刻露出奇怪的眼神,一指邹律师,非常客气的说道。 尴尬!老华尴尬了! 第789章 漏了! 看着华连成远去的背影,邹律师冷哼一声:老戏精,演,你就跟我演吧,你不去竞争奥斯卡,真是世界演艺界的损失。 华连成心情不错的走下楼:小子,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论演技你也不差啊! 得!两个戏精! 二日后的下午,万可法走进华连成办公室时,后者正在泡着香茶,哼着儿歌: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老华啊,你是越大越不如小了,咋幼儿园的儿歌都唱上了。”万可法一脸不满的一屁股坐在了老华的对面。 “嘿嘿,最近晚上回去哄孙女,天天放儿歌,我这五音不全的都学会了好几首,说实话我也烦,可没办法。 你要是听不惯这首,我给你换一个,咋样?”华连成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少废话,你个老家伙,如果不是占了便宜肯定不会这么高兴,说说吧。”万可法端起茶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喝的这是什么茶,怎么一点香味都没有啊。” “你这一进门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没得罪你吧。这茶叶可是你给我的。”华连成觉得万可法今天有点怪,抱怨道。 “我给你的?你确定?”万可法一怔。 “对呀,过完春节你送给我的。你忘了?”华连成不依不饶的说道。 “嗯,开始没喝出来,你要是这么说,这茶叶还真是不一般,香气四溢。怎么也得一万多一两。”万可法喝了一口茶水,厚颜无耻的说道。 华连成无语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找我啥事?” “我听说你们项目组接了邹律师的项目?马上就要进场了。”万可法冷着脸说道。 “不是……老万,你这就有点过了。我接谁的项目还得向你汇报是咋滴?”华连成立刻不干了。 “汇报就免了,但是你不该拿了人家的好处,回过头来就对付我吧!”万可法冷着脸说道。 “谁对付你了!我什么时候对付你了?”华连成瞪着眼珠子反问道。 “那你现在就把方轶那八十万元律师费给了。”万可法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项目没做完呢,我凭什么给?”华连成火了。 “行,我等着你,咱们就捋着项目节点走。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故意拖延项目,我跟你没完。”万可法非常硬气的说道。 对于他来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他容忍不了自己的老友背后捅刀子。 “我告诉你老万,既然我说了,那就一定会照办。项目做不完,谁要钱也给不了。”华连成气的呼呼的喘粗气。 …… 邹律师正坐在进口奔驰车后排座椅上闭目养神,司机放着轻音乐,不紧不慢的开着车,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老板,万胖子和华律师在办公室里吵吵起来了。”女助理低声说道。 “哦?因为什么?”邹律师猛地坐直了身子,一脸懵逼的问道。 律师本色 第364节 “好像是因为华律师接了咱们的项目,要卡方轶的律师费,被万胖子知道了。”女助理说道。 “啊?!万胖子怎么知道的这事?难道是咱们的人漏出去的?”邹律师有点懵。 知道他找华连成谈这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就是打电话的这个女助理。但是这两个人跟了他多年,是他绝对信任的人,不会出问题。 “老板,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绝对不是咱们的人漏的信息。”女助理谨慎道:“我猜测可能是华律师团队的人漏的信息。 您想啊,咱们在华律师团队有眼睛,自从上次华律师公开表态支持咱们的提议后,万胖子会不会在华律师团队也安排了人?又或者是华律师自己……” 女助理这么一分析,邹律师立刻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华连成自己漏信息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与万胖子的关系太近了。 就在此时,华连成的电话打了进来。 “先这样,我有电话进来,等我回律所再说。”邹律师挂断了女助理的电话,接通了华连成的来电。 “邹律师,你不仗义啊。是不是你告诉的万胖子?”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华连成责问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愤怒。 “啥?!我没有啊!”邹律师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不是你那是谁?咱们见面才两天万可法就知道了,不是你难道是我?”华连成怒道。 邹律师想说是你是你就是你,但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华连成发这么大火儿,不像是演戏。 “您消消气,听我说。”邹律师劝道。 “你告诉我,我怎么消气,这事还没办呢,就嚷嚷的满律所都知道了,我可被你给坑惨了。”华连成怒气冲天。 邹律师心里叫苦,明面上是华律师被坑了,但是所里的律师肯定会说他办事不地道,暗中联络华连成给方轶下绊子。他的风评可能比华连成还要差。 “你说吧,现在怎么办。这事都挑明了。”华连成不依不饶道。 “您容我想想……要不这样,您就按照项目进程付款,也不用刻意卡方轶,到时候方轶的钱一到位,万律师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回头开会时,您让他当着合伙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这事也就了了,您的面子也保住了。”邹律师急中生智。 “可是这么一来,咱们的约定……”华连成语气纠结的说道。 “您放心,项目给您了,我不会反悔。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计划修改下。 先得保您的名声,如果咱们的名声臭了,三级合伙人和二级合伙人谁还敢信咱们。人心要是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先顾眼前吧!”邹律师面露焦急的说道。 “哎!这事闹得。这事真不是从你们那边漏的?”华连成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天地良心啊!我身边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我怀疑你身边有万可法的人。”邹律师推责道。 “不可能,这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会不会是项目上的人……”华连成回道。他不可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第790章 人才啊! “不能吧,我跟他们也没提过这事啊!项目的事万律师能打听出来,但是方轶律师费的事……”邹律师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方轶给我介绍项目的?”华连成突然问道。 “是我助理告诉我的。”邹律师顺嘴道。 “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儿,你们太不小心了。一定是老万知道你助理打听方轶给我介绍项目的事,再联想你给我介绍项目的事,你们两个年底都要推荐二级合伙人的候选人……太敏感了,老万是一个粘上毛比猴都精的主儿,一定是他猜出来的。”华连成责怪道。 “能吗?”邹律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万可法干过特殊工作? “能不能的也发生了,而且这事还没法查,你总不能去问万可法吧!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 老邹啊,这么多年了,我可是头一次和老万红脸。该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哈。”华连成没好气的说道。 “您放心,咱们在一条船上,下半年我再给您介绍几个项目。”邹律师说道。 “项目不项目的无所谓,我也不差这点钱。咱来点实在的,到时候资源重新分配你得想着我点。”华连成回道。 “没问题,该给你的一定不会少。”邹律师听华连成说完,心中踏实了不少。 一开始他还真怀疑是华连成跟万可法一起演戏给自己看,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像,华连成提条件是好事,就怕他不提条件,这说明他是愿意跟自己绑在一起的。 二人结束了通话后,邹律师皱着眉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前方,到底是谁漏的呢?难道真是助理做事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叔,您这招真高!论动脑子,我拍马也追不上您。”奥迪车内,司机呲着牙拍马屁道。 华连成收起手机,看了一眼司机:“哎!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一边是老朋友,一边是创收……难啊!虎子,叔让你干的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漏出去。” “叔,您放心,这事我烂在肚子里。当年要不是您帮忙请专家,又出钱出力,我妈早没了,这恩情我记一辈子。” 每当说起这事,虎子双眼就会泛红。由此可见,雪中送炭的意义多么重大。 “都是老黄历了,翻篇了,你不用老想着这事。跟着叔好好干,叔绝对不会亏了你。”华连成叹了口气。 司机虎子是华连成老邻居的孩子,当初两家人关系非常好,那时候华连成做律师,刚刚在市里站稳脚跟,一日虎子的母亲突发疾病倒在家里,虎子父亲敲门找华连成帮忙。 华连成开车将虎子母亲送去人民医院,又给垫了不少费用。见虎子母亲病情严重,华连成又通过万可法的关系给虎子母亲请了专家,前后做了三次手术,才把人救回来。所以虎子一家对华连成非常感激。 后来虎子高中毕业,因为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虎子父亲找华连成帮忙给虎子介绍工作,华连成二话不说,让虎子给自己当了司机。虎子这一干就是七八年。 可以说虎子是华连成最信任的人,万可法之所以能知道邹律师和华连成的密谋,就是华连成指使虎子偷偷透露的消息。 当然,万可法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华连成导演的。 由此可见,华连成不仅演技精湛,更有成为知名导演的潜质。人才啊! …… 这一日上午,杜庸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电话响了起来。 “叔,什么事?”杜庸接听电话后问道。 打来电话的是杜庸的亲叔叔,一直住在村里,当年他爷爷在县里的国企工作,后来因为出工伤人没了,国企领导考虑到他家的实际情况,给了一个工人指标,杜庸的奶奶、父亲和叔叔商量了一下午,最后决定让杜庸父亲用这个指标,去国企上班。 后来杜庸一家落户在了县里,杜庸父亲一直觉得对不住弟弟,经常从县里采购些村里买不到的吃喝送回去。杜庸叔叔这人很开明,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经常劝他大哥不用老想以前的事,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所以两家一直关系非常和睦、融洽。 “小庸,咱村里的老黄,你黄叔,你还记得不?”叔叔问道。 “记得,他家院子里有一棵苹果树,入秋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家摘苹果吃,黄叔人挺好的,咋啦?”杜庸疑惑的问道。同时,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黄叔被抓了,据说这次够呛,可能要蹲大牢。”叔叔叹了口气。 “啥情况啊?”杜庸怔了一下,问道。 “派出所的人说他买卖z药,已经被抓起来有几天了。你婶子急的都快疯了,想让你帮着看看你黄叔这案子咋弄,能不能把人先保出来。”叔叔唉声叹气道。 “您明天让他们过来律所吧,我在律所等婶子。如果能帮,我一定帮,您提醒下婶子,记得把身份证、户口本和结婚证等材料带上,找个知道事发经过的人一起过来。得把具体情况告诉我。”杜庸说道。 “不用等明天,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东西我们都带着了。你把律所的位置发我下。估计再有半个多小时我们进市区。”叔叔说道。 “啊,好。我在律所等你们。马上把律所地址给您。”杜庸说完,挂断手机后,将律所的地址发给了叔叔。 县城,一家小律所的门外,杜庸的叔叔杜定贵收起手机,看向正在一旁擦眼泪的五十多岁的妇女:“嫂子,走吧,我给小庸打过电话了。他在所里等咱们。” 妇女上了车,眼神忐忑,心里发慌:“他叔,你说你黄哥还出的来吗?” “我觉得没有那傻逼律师说的那么严重,他就是想让你多给他加钱。”杜定贵发动面包车后,回了一句。 “不能吧,那律师头发都白了,看着挺有经验的。他说你黄哥这种情况属于情节严重,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你黄哥要是被判了,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村里的老人都说那山上有仙儿,不能炸,他偏不信邪……呜呜……”妇女哭了起来。 第791章 喜与悲 杜定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嫂子,你得镇定。黄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我侄子在律所等着呢,他经常办刑事案子,先问问他再说。 你要是倒下了,家里的事咋办。你儿子,我大侄子,正在往回赶。他一年到头的跟着勘探队四处跑,你要是倒下了,他还怎么工作,咱得挺住啊!” 五十多岁的妇女是杜庸刚才提到的黄叔黄耀光的媳妇,名叫常中兰,黄姓在村里没几户,是当年从晋省逃荒过来的,后来定居在了村里。 黄耀光比杜庸的父亲小五岁,比杜庸的叔叔杜定贵大两岁,三人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关系非常好。 常中兰点了点头,一路无话,直奔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叔,婶子,到底我叔是怎么被抓的?”会议室内,杜庸让人给对面的杜定贵和常中兰倒了两杯茶水,然后问道。 “你黄叔为了开山取石头,买了点z药,结果被人举报了……”杜定贵看向常中兰:“嫂子,你给小庸说说具体情况吧。” “诶,这事都怪我,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有人给我们家你弟弟说了一门亲事……”常中兰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黄耀光和常中兰有个儿子叫黄庆,几年前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公司的地质勘探队。上个月,黄庆找了一份不用经常出差的工作,谈好了九月底跳槽过去,工作地点就在市里。 六月份的时候,常中兰趁着儿子休假的功夫托人给儿子介绍了个女孩子,对方挺优秀的,在一家银行工作,是正式职工,不是那种第三方派遣的。黄庆与对方见过后,双方都比较满意,便留了电话加了微信。 眼看着八字有了一撇,常中兰又喜又愁,喜的是儿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对象,而且女方也比较满意;愁的是,结婚得有房,小两口都在市里工作,总不能住村里吧。 可一下子让家里拿出那么多钱在市里买房又有点不现实。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常中兰就在家里默默叨叨的,埋怨丈夫没本事。 丈夫黄耀光年初的时候承包了村里的山头,准备办厂子,开采石头赚钱。但可能是香没烧到位,营业执照办和其他相关的许可文件一直没办下来,急的黄耀光满嘴都是大泡。 媳妇一天到晚的在家里默默叨叨,请人吃喝送礼又花了不少钱,可一直没效果,儿子又谈了女朋友,黄耀光心里一急打算先上车后买票,先干起来赚钱再说。 开山取石头需要z药,于是他找了懂行的人,询问了相关情况后,便私下里通过关系买了些开山用的z药和l管,先干了起来。 村里有跟黄家关系不错的,就有跟黄家有仇的,和嫉妒黄家的。黄耀光的石材厂每天崩山,地动山摇的很快便被人盯上了。 半个多月后,就在黄耀光带人干活之时,警方、工商和安监等部门联合执法,将车开进了石材厂,当场将黄耀光购买的z药搜了出来,并将黄耀光等人抓了起来。后来其他人都被放了,唯独黄耀光没有回来。 不几日,常中兰接到公安机关通知,黄耀光因为涉嫌非法买卖爆炸物罪,已经被批捕了。慌了神的常中兰四处找人,请律师去会见,并申请取保候审,但是公安部门没有批准取保。 “婶子,我黄叔买了多少z药?”杜庸皱着眉头问道。 “之前律师去会见,给了我一张单子,让我找石材厂管仓库的员工确认数量,全在在了。”常中兰掏出了一张a4纸,递给了杜庸。 杜庸一看傻了眼了,纸上写着:z药三百公斤、l管八百枚、导火s二百余米。除开采山石用去部分外,案发后,公安机关从石材厂查获炸药二百零八公斤、l管四百八十枚、导火索五十米。 这量也忒大了点吧! “石材厂的库管怎么说?”杜庸抬头看向常中兰。 “库管是村里的老刘头,他回忆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常中兰回道。 “卖给黄叔z药的人呢?警方抓了吗?”杜庸问道。 “抓什么呀,在你黄叔被抓前一周,那家伙藏z药的房子爆炸了,人当场就没了,周围二百米都成了平地,中间炸出了一个两米多的大坑。多亏了是在村外,要不然非把整个村里夷为平地不可。 即便这样,在村边住的几户人家的窗户玻璃都被震碎了,房子出现了好几处裂痕。”杜定贵心有余悸的插话道。 “叔,你怎么知道的?”杜庸心里一动。 “爆炸发生当天我就听到信儿了,我和咱村里的几个人闲着没事,骑着电动车跑过去看热闹去了。就在南边乡下面的村里,去了好多警察,还有拿q的。”杜定贵说道。 律师本色 第365节 “这么说卖药的没了!”杜庸皱了皱眉头,随后他看向常中兰:“黄叔把东西买回来后,有没有用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再往外卖?” “没有,绝对没有,这点东西石材厂都不够用,哪能往外卖,更不可能用到别的地方。你黄叔就想开山卖石头赚钱,没其他想法。 之前我咨询了县里的律师,他们说你黄叔这种情况属于情况严重,可能会被判无期或者死刑。小庸,你可得救救你黄叔。”常中兰说着流下了眼泪。 “婶,黄叔买的东西确实有点多,量有些大。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制造、买卖、运输枪支、弹药、爆炸物等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一款第(六)项、第二条第(一)项规定,贩卖黑火药5千克以上、l管150枚以上、导火s150米以上的,属于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 黄叔一下买了这么多东西……”杜庸说完,常中兰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 杜庸急忙抽出面巾纸递了过去,杜定贵也在一边劝。 “婶,您听我说,虽然黄叔买的量有点大,但是不一定就会像您想的那样,不是一点机会没有。”杜庸急忙劝说道。 “还有啥机会?”常中兰闻言,止住哭声,看向杜庸。 第792章 交给我吧 “我黄叔的案子是在公安部门还是在检察院?”杜庸没有直接回答,问道。 “在检察院,昨天刚送过去。” “这样,我这两天预约下会见,然后去看守所阅卷看看情况,然后我再找您谈。现在咱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光凭您说这肯定不行。”杜庸说道。 “嫂子,小庸既然说了,咱们先这么办,也不差这一两天,等等吧。”杜定贵劝说道。 “嗯,小庸,请律师得花钱,婶子明白。你办你黄叔这案子得多少律师费?”常中兰点了点头,看向杜庸。 之前请过一次律师,又去县里的律所谈过,所以常中兰明白这里面的事,请谁办自己的案子都得花钱,无非是钱多钱少的事。 “婶,这不是咱自家的买卖,所里有规矩,律师费必须得收,不过我可以跟上面说下,您交五千元就行。”杜庸想了想回答。 “行,没问题。我现在就签字。”常中兰一听就知道杜庸给自己打折了,县里那个小破律所一张嘴还要五万元呢,市里这么大的律所只要五千元,杜庸已经很照顾自己了。 办完手续后,杜庸请二人在律所旁边的饭馆吃了顿饭,又劝了半天常中兰,这才将二人送走。 说句实话,杜庸不想办黄耀光的案子,因为双方都是熟人,而且黄耀光跟自己叔叔的关系又那么好,两家又是邻居,万一办砸了,以后逢年过节的还怎么走动。但是叔叔杜定贵带人来了,杜庸又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案子。 “你这眉头紧皱的,发什愁呢?”孟广达说完,不待杜庸回答,便急不可耐的端起桌上的大茶杯,咕咚咕咚的喝干了杯中冰凉的茶水。 他刚开庭回来,顺便在外面吃了午饭。 “上午我叔给我介绍了个案子,是我老家的邻居,因为买z药开山被抓了,平时我们关系都不错……”杜庸皱着眉头。 孟广达一听就明白了,他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能理解此时杜庸的心情:“交给我吧,我来主办,你辅办。有些话你不好说,我来说。” “达哥,这个案子没多少律师费……”杜庸话说到一半,孟广达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吧,我怕你放不开手。咱是一个团队的,理应相互帮忙。” 随后孟广达笑呵呵说道:“这种案子我曾经办过,有经验。万一以后我有熟人的案子,还得找你帮忙呢。” “嗯,谢啦达哥。”杜庸点了点头。 孟广达初进团队时,杜庸没少帮他,拿到律师证前,有不少案子都是两人合作的,让孟广达拿了不少提成。所以两人关系处的不错。 “我一会儿跟看守所联系,预约会见。对了,后天去检察院阅卷,您有用吗……”杜庸与孟广达沟通起工作来。 四日后,杜庸打电话约常中兰再次来到律所商量案子,这次跟她一起来的是她儿子黄庆,可能是常年在野外勘探的原因,他看起来皮肤有些粗糙,比同龄人要大不少。 “婶,黄庆,这位是我们团队的孟律师,上次您走后,我特意请教了孟律师,他曾办过几个类似的案子,所以这次我特意请孟律师主办黄叔的案子,我辅助。”杜庸介绍道。 “孟律师,麻烦您了!”黄庆和常中兰与孟律师打过招呼后,黄庆问道:“孟律师,庸哥,我爸的案子是不是特别严重?” 黄庆的眼神中露出关切之色,昨天上午到家后,他听母亲常中兰说了父亲黄耀光的情况,心中急得不行,但是又帮不上忙,只能等律师这边的消息。 “我和杜律师去看守所见了您父亲,您父亲所说与之前您母亲说的案情差不多。 《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非法制造、买卖、运输、邮寄、储存枪支、弹药、爆炸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制造、买卖、运输枪支、弹药、爆炸物等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一款第(六)项、第二条第(一)项规定,贩卖黑火药5千克以上、雷管150枚以上、导火索150米以上的,属于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 您父亲买了:z药三百公斤、l管八百枚、导火s二百余米。按照上述规定,您父亲的行为确实构成情节严重。”孟广达解释道。 “啊!这么说我父亲肯定要被判了,而且要蹲十年以上的大牢,是这样吗?”黄庆心凉了半截,这么大的量,而且又抓了现行……难了! 常中兰听完,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不一定,我和杜律师去检察院看了案卷,也跟检察员沟通了几次案情。从目前来看,您父亲买的z药等物品,都用在了开山上,没有外流。未造成严重社会危害后果。 《最高人民法院对执行(关于审理非法制造、买卖、运输枪支、弹药、爆炸物等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有关问题的通知》第二条,行为人确因生产、生活所需而非法制造、买卖、运输枪支、弹药、爆炸物,没有造成严重社会危害,经教育确有悔改表现的,可依法免除或者从轻处罚。”孟广达说道。 “那我爸是不是可以免除处罚?”黄庆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 “免除处罚可能性不大,但是可以从轻处罚。 我们跟负责您父亲案件的检察员沟通过了,建议对您父亲适用缓刑。检察员也觉得您父亲的案子可以适用上述通知,并同意建议法院对您父亲适用缓刑。这是我们能为您父亲争取的最好结果。”孟广达说道。 “缓刑是不是就不用蹲大牢了?”常中兰直愣愣的看向孟广达。 “如果法院采纳了我们和检察的意见,判决您父亲缓刑……当然因为是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需要逐层上报至最高院。只要最高院批准,您父亲就可以回家了。 当然您父亲在缓刑期间行动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只要在缓刑期间不犯罪,不违反规定,期限届满后,你父亲就没事了。”孟广达解释道。 第793章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哦,是这样。谢谢孟律师,谢谢庸哥。”听孟律师解释完后,黄庆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法院那边会不会出现问题?不判我们家老黄缓刑?”常中兰突然问道。 “这种风险是存在的,我们左右不了法院的判决,只能尽力为您老公辩护,尽力说服法官采纳我们的建议。”孟广达回道。 母子二人离开律所后,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从杜定贵家借来的面包车。 “小庆,你说这个孟律师靠谱吗?”常中兰问道。 “我觉得应该还行,您看孟律师的头发,如果用点心都能数的过来,而且年龄也在那摆着,说起话来非常沉稳。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单位的高管层好多都是秃顶,沙僧发型,所以我觉得孟律师应该是精英,挺有经验的。”黄庆根据他的工作者经验给出了判断。 若是按照他的标准,在整个律所估计孟广达能排第八,方轶连前一百名都排不进去。 “嗯,我看也是,你庸哥还是年轻。”这母子你一句我一句,在回家的路上聊了起来,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可能是觉得案件比较简单,也可能是县里的案子不多,不久后黄耀光的案子开庭了。 常中兰没有进法庭旁听,坐在法院外路旁杜定贵的车内,等待着判决,杜定贵媳妇陪着她,一边唠嗑解闷,一边劝她。 庭审开始二个多小时后,黄庆、杜定贵等人与杜庸和孟广达一起走出了法院大门。 “大姐,小庆他们出来了。”杜定贵媳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众人,脱口而出。 常中兰听到后,急忙跳下面包车,顾不得路上来往的车辆,跑向斜对面法院大门口的黄庆等人。 “怎么样?”常中兰来到近前眼神急切的看向众人的脸,问道。 “妈,法院判了,缓刑。”黄庆激动的回道。 常中兰愣了一下:“好,好。谢谢孟律师,谢谢你小庸。” 法院认为,被告人黄耀光在设立石材厂过程中,在尚未取得营业执照的情况下,非法购买爆炸物品,危害公共安全,其行为已构成非法买卖爆炸物罪。 鉴于被告人黄耀光非法购买爆炸物确系用于生产,且没有造成严重社会危害,归案后能够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确有悔罪表现。 根据本案特殊情况,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减轻处罚,并适用缓刑。根据《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规定,判决:被告人黄耀光犯非法买卖爆炸物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经逐层汇报,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后认为,被告人黄耀光违反国家关于爆炸物品的管理规定,未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私自购买炸药、雷管、导火索,其行为已构成非法买卖爆炸物罪,且情节严重,应依法惩处。 鉴于被告人黄耀光购买爆炸物确因生产所需,未造成严重社会危害,且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有悔改表现,虽不具有法定减轻处罚情节,但根据本案的具体情况,可以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 原判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刑法》第六十三条第二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百七十条的规定,裁定:核准法院以非法买卖爆炸物罪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黄耀光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的刑事判决。 黄家的案子结了,但是黄庆的女朋友却吹了,女方家里觉得黄家在市里没有楼房,又是农村的没有钱,而且家里的厂子还被封了,父亲被判了刑,女儿嫁过去也享不了福,所以就找媒人把事挑明了。 女孩子没什么主见,父母说什么是什么,黄庆一气之下把女孩子拉黑,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两人断了。 黄庆离职后,与之前的一位女同事聊的火热,后来两人居然谈起了恋爱,随后两人确定了关系。常中兰感叹世事无常,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 九月的天气凉快了不少,太阳虽毒,但汗水已经不粘身子了,一早一晚清爽了不少。北方最舒适,而又非常短小的秋季,来了。 小志已经开学两周了,方轶与云梅只能在工作之余小聚下,互相感觉下彼此的体温,虽然短暂,但是两人却很享受。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泡着茶水,对面坐着方轶。 “下午来的当事人,之前咱们团队代理过他们公司合同纠纷的案子,那次案子办的他们挺满意的。 这次这个案子是公司老板贷款诈骗。一审时,他们找我,但是嫌咱们报价高,请了当地的律师,在当地中院开的庭。 一审认定被告人犯贷款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被告人不服,准备向高院上诉。昨天对方拿到判决书后,晚上给我打了电话。”万可法边泡茶,边介绍案情。 “这案子怎么收费?”方轶看向胖老头。 “费用的话起步二十万元,具体的可以谈。只要不维持原判当事人那边愿意再给五万奖励。 主要是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当事人有点受不了。人进去了,财也没了,一家老小以后日子不好过。”万可法说道。 “嗯,下午先谈谈看。”方轶点头。 中午吃饭时,周颖面色有些郁闷。 “周姐,你这是咋啦?想伍大仙了?”云乔嘿嘿一笑挑逗道。 “边去!哎!我可能最近走背字,得找个大师给看看。”周颖无奈道。 “为啥这么说?”云乔一脸不解的看向对方。 “我周六去逛商场本想买两件衣服,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就来了一帮警察,把我们都给疏散出来了,说是楼上着火了。 可我看了半天连个烟都没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说是有人散布不实信息,说是商场里放了爆炸装置,向商场的管理方要钱,结果警察搜了半天是假的。 周日的时候我又去了另外一家商场,结果进去才逛了不久,商场的保安配合着警察清场。我又被请出来了。”周颖说道。 第794章 运来运去 律师本色 第366节 “不会又有人说放了b炸物吧?”云乔好奇的问道。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纳了闷了,怎么我去哪,哪出事啊!我这点也太正了吧。两次都是有人散布虚假信息,就是为了要钱。”周颖一脸的无奈。 “你这点确实够正的,以后你去哪家商场,提前告诉我下哈。”云乔一本正经的说道。 “干啥?”周颖问道。 “我回避下。”云乔说完,周颖立刻横眉立目,作势要打,云乔笑着躲闪。就在此时方轶走进了饭馆的门。 “怎么就你们两个,老孟和杜律师呢?”方轶问道。 “他们两个去下面县里开庭了,有个刑事案子,两个被告人,他们两个人一人分了一个。”周颖回道。 “嗯,云乔,下午两点来个当事人,你跟我接待下。”方轶冲着云乔道:“你们点餐了吗?” “好嘞。点了,要不咱们一起吃?”云乔眨着眼说道。 “好,我请你们两个,云乔去点几个小菜。再给我来一碗面条。要韭菜叶宽的哈。”方轶说道。 “ok,师父请客,我得去问问有没有大对虾。”云乔说完笑嘻嘻的去点菜了。 “你手里的老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方轶倒了一杯大麦茶,看向周颖。 “差不多了,很多都开过庭了,在等判决。 方老大,我发现进入九月后,咱们的案子多起来了,而且有不少外地的刑事案子。”周颖说道。 “嗯,金九银十,这几个月好好干,收入肯定会翻翻。”方轶微笑道。 “好勒,跟着方老大有肉吃。”周颖嘿嘿笑道。 下午的时候,方轶带着云乔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余总,这位就是我们律所的方轶律师。方律师,这位是余婉茹余总,被告人是余总的丈夫顾明国。”万可法给双方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余婉茹与方轶握手道。 余婉茹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大约有一米六,长得很有福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场面上的人,待人接物非常有规矩。 “您好,余总。您丈夫的事我听万律师提了一嘴,您是昨天拿到的判决书?”方轶问道。 “嗯,昨天早上拿的判决书。我寻思着既然要上诉,不如请个高院附近的律师办这案子。正好我认识万律师,所以昨天晚上就给万律师打了电话。”余婉茹面色不是太好,估计是丈夫被判无期这事闹的。 “嗯,您带判决书了吗?”方轶问道。 “带了。”说着,余婉茹拿出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 方轶接过判决书后,边看边问:“您对案情了解吗?” “了解一些,之前老顾跟我说过。”余婉茹点头道。 “这判决书上说的案发经过,您看过吗?是不是这么回事?”方轶问道。 “看过,但是我觉得判决书上描述的事实与实际不符,老顾确实是用有抵押的房产证去贷的款,但是这都是当时的信贷部主任给支的招,而且当时银行信贷部主任知道这事。 而且老顾一直在积极筹措资金偿还借款,从来没逃避过借款的事实。判决书上说的不对。”余婉茹解释道。 “一审时你们有没有要求银行信贷部主任出庭作证?”方轶疑惑的问道。 “没有,在老顾出事前一个多月,银行信贷部主任因为饮酒过量,酒精中毒没抢救过来,人没了。”余婉茹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银行知道这事?”方轶抬起头看向余婉茹。 “没有,这种事都是当面聊,我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余婉茹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您说的这个情况恐怕站不住脚,法院不会采信。您把知道的案发前后的情况介绍下吧。我对案情也好有个初步了解。”方轶说道。 “嗯,这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余婉茹组织了下语言,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顾明国很有经济头脑,运气更是好到爆棚,早年靠着肉摊起家,积累了一笔财富后,后来他迷上了炒股,初试身手便赚了不少。他慢慢的觉得摆摊太累,赚钱也太慢,不如炒股来钱快,慢慢的把精力放到了炒股上。 五年前,顾明国听银行的朋友说,有家公司拖欠银行的贷款,这家公司在市区的写字楼里有三层物业,是贷款的抵押物,银行马上要申请拍卖,如果顾明国感兴趣,银行的这位朋友可以帮着牵线搭桥,以低价拿下物业。 于是在银行朋友的沟通下,顾明国见了公司的老板,最终老板迫不得已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将房产卖给了顾明国,顾明国、公司老板和银行签署了代偿银行贷款协议。 顾明国代偿了对方的银行贷款后,顾明国与对方在房产局办理了房产过户登记手续。 顾明国之所以想买下那三层的物业,除了想当房东外,还想用这三层的物业贷款,继续炒股赚钱。 可能是之前顾明国的运气太好,物极必反,从他拿到房产证这一刻起,他的运气没了。 房产证到手后,顾明国用房产作抵押,以新注册的科技公司需要补充流动资金为由,从当地的城商行东大街支行贷款人民币三百五十万元,贷款期限为一年六个月。 贷款到期后,银行催债,因股票被套牢,顾明国迫不得已将一台奔驰车给了银行折抵部分贷款,并签署了延期还款协议(剩余款项至案发时依旧未还)。 股票被套,房产证被银行收走了(因为贷款没还完,房产证没有发还),出租物业的房租又不多,顾明国听说期货生意来钱快,而且赚的比股票多,他想来想去准备赌一把,做期货生意。 但是他手里没有钱,便跑去派出所谎称贷款抵押的房产证丢失,骗取派出所的证明信后,在房产局补办了新的房产证。 随后,顾明国用补办的房证作抵押,以找人代为设立的机械公司作为借款方,再次以补充流动资金为由,从城商行的另外一家支行——西郊支行,贷款人民币二百万元,贷款期限为六个月。 第795章 只剩裤衩了 从西郊支行贷的二百万,其中一百万元划入了机械公司账户,后被顾明国做期货生意用了,他听朋友说期货比股票更刺激,一涨一落可以以小博大,赚取高额回报。 朋友的话是非常准确的,期货市场实施的是保证金交易制度(一般只要付出合约面值约10%-15%的资金就可以买卖一张合约),投资者确实可以“以小搏大”,只要操作得当,即可利用将近十倍的杠杆,获取高额回报。 但如果操作失误(大部分人都会操作失误,赚钱的永远是少部分人),损失会更大,而且资金不足时还需追加保证金,当保证金不足时,期货公司或者期货交易所会进行强行平仓。 对于顾明国来说,刺激不刺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以小博大,他手里的资金有限,要想赚取高额回报让自己脱离债务的泥潭,似乎期货是最适合的,要么赚个盆满,要么输个精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明国的愿望实现了,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他亏损了近九十万元,真的输的只剩裤衩了。 另外的一百万元,被转入了他人代顾明国持有的信息咨询公司,顾明国分五次将一百万元陆续提现,提现后全部用于收购工程公司的股权。 贷款到期后,经银行多次催要,顾明国仅偿还了部分银行贷款利息,并多次与银行签订还款计划,但均未履行。 为了尽快偿还贷款,顾明国将工程公司转让给了苗祥荣,并将其在城商行西郊支行的二百万元贷款的债务一并转让给了他,双方签订工程公司转让协议后,办理了法人变更登记,及相关股权变更手续。 此后,顾明国、苗祥荣与城商行西郊支行协商借新还旧,以工程公司的厂房及土地作抵押,从该支行贷款人民币二百万元用以偿还顾明国在该支行的贷款。 此后,工程公司以其房产作抵押,与西郊支行签订了抵押贷款合同,贷款人民币一百零六万元,并办理了公证。 几日后,工程公司又以其地产作抵押,从西郊支行再贷款人民币九十四万元,并注明“收回再贷”。 上述两笔共计人民币二百万元的贷款办理完毕西郊支行内部审批手续后,上报城商行审批,但城商行未批准,并认为顾明国骗取采用房产证,并反复抵押的行为构成贷款诈骗,遂向公安机关报案。 顾明国被公安机关传唤后,便再没出来。此后检察院以顾明国犯贷款诈骗罪,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中院经公开审理认为,检察院指控顾明国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予以支持。 被告人的辩解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没有法律依据,不予采纳。顾明国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重复抵押手段,骗取银行贷款,数额特别巨大,用于投资高风险的股票、期货生意,造成国家财产流失,其行为已构成贷款诈骗罪。依据《刑法》第12条、第193条第4、5项、第57条第1款、第64条之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顾明国犯贷款诈骗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被告人顾明国退赔城商行全部贷款本息。 “方律师,借新还旧的招儿就是城商行信贷部主任给老顾出的主意,也是他帮着操作的。只是现在他人没了,我们又没有证据……”余婉茹一脸的纠结。 “这个信贷部主任与顾总是怎么认识的?”方轶问道。 “嗨,别提了,当年老顾一开始摆肉摊,赚钱后又办公司,公司业务挺好的。银行找上门,让我们贷款。 当时老顾炒股赚了不少钱,已经将重心从公司这边移到股票上了。但是银行那边觉得我们家信用挺好的,就一次次的往我们公司跑。 后来信贷部主任亲自登门,老顾跟他喝了几次酒,慢慢就熟了,为了帮助他们完成放贷任务,就这么的我们贷了几笔款,到期后都还了。 再后来,信贷部主任找老顾说是有破产的公司要出售三层写字楼物业,老顾觉得那三层的写字楼物业挺便宜的,也没多想就买下来了,可自从买完写字楼后,我们家老顾就没顺过。银行贷款逾期后,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可上拍了几次,也没卖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栋楼当初建造的时候,出过人命,而且非常离奇,知根知底的人根本不敢买,几年前业主因为欠债还被拍卖过一次,结果流派了,要不然业主也不会那么便宜把房子卖给老顾。 前几天,有个朋友帮我请了位大师,给看了看,说那栋写字楼风水不好,煞气重,需要化解。但是房子的臭名已经传出去了,即便化解完了,也不好卖。”余婉茹叹气道。 “顾总买的股票还在吗?当时没想过出售股票还贷款?”方轶问道。 “想过,当时股票都腰斩了,老顾在外面借了高利贷,被人家逼的没办法,就先把股票卖了,还高利贷了。 期货就更甭提了,赔了个底儿掉。一百万进去,最后只拿回了十来万,都还了债了。”余婉茹一脸的苦闷。 “工程公司有房产土地,顾总为了还债把工程公司和二百万的债务都转给苗祥荣,为什么不用卖公司的钱偿还银行贷款?”方轶疑惑的看向余婉茹。 “这事有点复杂,老顾曾向苗祥荣借过不少钱,其实卖工程公司给他,是为了抵债,所以实际上老顾根本没有拿到钱。 但是工程公司的价值又比借款数额多,所以两人商量了好几次,最后老苗以承债的方式,拿走了工程公司。 老苗当然不愿意真金白银的掏钱还债,便让老顾与银行的人商量,以借新还旧的方式,把二百万债务还掉。 老苗是搞工程的,工程公司有资质,在他手里可以赚钱,日后他再用赚的钱还银行债务。只要有个一两年的缓冲,老苗就能把债还上。”余婉茹继续解释道。 第796章 讨价还价 “那之前从西郊支行借款的那家机械公司,现在还存在吗?”方轶想了想问道。 “机械公司被老顾转让给了另外一家搞机械的公司,本来老顾已经与对方商量好了,机械公司的银行贷款由老顾用转让价款偿还,但是后来对方突然破产了,股权都转过去了,但是对方没付款。 反正这事来回扯皮,挺乱的,老顾说他会处理,所以后期我就没管。”余婉茹说道。 “有没有起诉?”方轶问道。 “好像是起诉了,对方也被债权人给告了,在走破产程序,官司打了好几年,机械公司的设备都当废铁卖了。”余婉茹想了想回道。 “根据您刚才所说,顾总编造谎言,通过欺骗手段,从房产部门补办房产证,并以其作抵押凭证,与银行签订贷款合同,取得了贷款,他的行为确实存在欺诈。 但是检察院指控顾总转让机械公司及设计转贷计划,主观上存在逃避偿还贷款的目的,我觉得有些站不住脚。 顾总一直在积极筹措资金还款,虽有欺诈行为,但不一定就构成贷款诈骗罪,这案子我个人觉得还是有机会的。”方轶看着余婉茹不紧不慢的说道。 “方律师,我知道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这案子如果给您办的话,有多大胜算?”余婉茹问道。 “我个人觉得这案子至少五五开,但是省高院会怎么想,我控制不了。所以我没办法给您保证。”方轶回道。 “嗯,我理解。”余婉茹叹了口气:“之前那位律师说老顾这案子问题不大,结果老顾还是被判了无期,主要还是要看法官的意见。您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出。” “呃……,余女士,我愿意接顾总的案子,是觉得这案子有机会,并不是因为我有您说的资源。如果非得动用资源的话,您其实没必要找我,我也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市场上有专门捞人的律师,您可以找人问问,具体能否捞出来,需要花多少钱,这不是我擅长的。”方轶一脸的严肃,语气和缓的说道。 “嗯,我明白了。如果老顾的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需要多少钱?”余婉茹沉吟片刻后,问道。 律师本色 第367节 现在让她去找专门捞人的律师,她不敢,一是时间上她觉得来不及;二是她怕被人坑,谁知道哪个律师能真捞人,那个律师是骗人的,水太深;三是一审法院已经判无期了,这时候找律师捞人……能改变判决吗,最多也就是少判两年,还不知道要被对方明抢多少钱呢。 “一审不是我做的,所以二审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律师费二十万元。”方轶报价。 “方律师,我对您的专业能力不怀疑,但是您也说了,只要在法官怎么想。您看这样行不行,律师费我给您十万,如果改判我再给您拿十万元奖励。”余婉茹讨价还价道。 “如果发回重审了呢?”方轶想了下。 “发回重审?可能性大吗?”余婉茹疑惑的问道。 “一般来说二审法院有三种选择:第一维持原判,第二改判,第三发回重审。所以高院有可能会发回重审。”方轶这么说完全是出于职业经验。 “如果发回重审,我也给您十万元奖励。 您放心,我说话算数。我可以先把奖励的钱转给万律师,我相信你们律所说话算数,不会为这点钱损害名誉。”之所以余婉茹这么提,主要是想调动律师的积极性,这时候就是花钱的时候。 “可以,但是奖励的钱要改下,如果改判无罪,您要再给二十万,如果只是改判未拿到无罪判决,您给十万元。”方轶说道。 “好。如果真判无罪,这钱我愿意花。”余婉茹眼神一亮。 “您稍等,我让人把委托手续准备下,奖励的事您跟万律师沟通就行。”方轶说道。 半个小时后,方轶送走了余婉茹。 “你跟余婉茹谈好了?”办公室内,万可法喝着茶水,问道。 “嗯,奖励的钱她会跟您沟通。十万律师费已经给了。我已经安排云乔开始干活了。”方轶回道。 “无罪的可能性大吗?”万可法皱了皱眉头,问道。 “现在不好说,阅完卷才能判断。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方轶回道。 …… 考场外,在半军事化的培训班内学习了一个多月的伍庆辉,拿着考试用具,准备进入考场。 为了给伍大少打气,伍庆辉的爷爷特意送他来考场,律所的代表黄援朝和周颖也到场说了不少鼓劲儿的话。 “小伍啊,好好考,记住首先要保证做完,时间有限,如果实在不会就先放着。”黄援朝说道。 “放着?黄律师,我是这么想的,单选题四选一,怎么着我也能蒙对几个,多选题比较麻烦,多一个少一个的,我实在不好把握。只能出绝招了!”伍庆辉大咧咧的说道。 “啥绝招?”黄援朝眨了眨眼睛。 “你看我这橡皮。”伍庆辉神神秘秘的拿出了考试专用橡皮,递了过去。 “人才啊!小伍。”黄援朝把橡皮放在掌心里,发现橡皮的六个面分别写着a、b、c、d、e、f。 这是要掷骰子,定答案啊! “这能行吗?”周颖拿过橡皮皱了皱眉头。 “放心吧。”伍庆辉将橡皮收了起来。 “以我的经验,你判断每道题的时间不能超过二分钟,否则你做不完整张卷子,这样做下来,你说不定还能有时间检查下有没有写名字,涂机读卡。”周颖非常认真的建议道。 “放心吧,绝对超不过二分钟,碰到不会的扔个筛子而已。就是涂机读卡费时间。”伍庆辉满不在乎的说道。 黄援朝见伍庆辉如此,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伍老爷子的奖励恐怕是拿不到了。 “庆辉啊!时间开到了,你赶紧进去吧。”伍老爷子的秘书提醒道。 “好嘞!”伍庆辉转头看向他同一寝室的室友黄毛:“黄毛,走了,快到点了。” 第797章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正在与一位美少妇说话的黄毛,答应一声跟着伍庆辉向教学楼大门走去,考场就在教学楼内。 “小毛,考试咱会写的就写,不会写的别费力气哈,笔都是花钱买的,别浪费哈。”美少妇一脸关切的冲着黄毛嚷嚷道。 黄援朝等人听完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这女的是不是跟黄毛有仇啊,还有这么劝人的呢。 “那是你妈?”伍庆辉看向黄毛问了一句。 “嗯,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对我考试没多大信心,要不是我爸逼着我考,哥们现在肯定潇洒呢。”黄毛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哥,你可得说话算数,我就是你的水手。” 伍庆辉点了点头,心道:水手?妈的,咱哥俩半斤八两,你给谁当水手啊! 考试要三个小时,大家不可能一直在外面等着,开始考试后,众人就撤了,考完试自会有人来接伍庆辉。 “小周,你说伍庆辉能考过吗?”在回去的路上,黄援朝一边开车,一边没什么底气的问道。 “师父,我觉得考不考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态度。伍庆辉能在律所待这么长时间,又主动要求参加培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伍老爷子心里都应该明白。”周静坐在副驾驶座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伍庆辉不用再整天追着她问东问西了。 “你说的也对。态度很重要。”黄援朝心里还是放不下伍老爷子答应的奖金。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 吃过晚饭后,云梅窝在沙发上,吃鸡游戏上线不足五分钟便被对方干掉了,耳机中传来了队友的责怪声。 不一会儿,云乔穿着睡裙手里拿着手机,从卧室走了出来:“姐啊,自从有了你,我信心爆棚。每次我都能坚持到倒数第二个被干掉。” “还有谁在线?”云梅将手机放在一旁,揉着眼睛问道。 “小志今天写作业,没上线,只有我颖姐还在孤军奋战。”云乔回道。 “你经常去你师父家吗?”云梅突然问道。 “不常去,送材料去过两次。”云乔坐在沙发上,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大苹果,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 “你跟小志关系怎么样?”云梅有一搭无一搭的聊道。 “还行,小志挺好学的。我师父就这么一个儿子,挺在意他的。姐,你怎么看?”云乔回答。 “我觉得小志挺好。你师父有个好儿子。”云梅微笑着看向云乔。 云乔见火候差不多了,突然说道:“姐,其实我师父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拉扯个孩子,我看你对他也不讨厌,要不……你们接触下?” 云梅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不断的打量着云乔,看的后者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啦?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云乔起身,啃着大苹果回房间去了。 云梅大脑不断的运转着:这丫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她在试探,一定是在试探,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无所谓,反正她早晚也得知道。 …… 看守所内,杜庸看向对面四十多岁,身材有些消瘦,脸上的皮肤被晒的发红的男子,问道:“请你将案发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前天早上,谢友和给了杜庸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被告人名叫于朝波。杜庸拿到案子与被告人的媳妇沟通过后,约了看守所会见和阅卷。 “被我打死的那个是个弟弟,他脑子有问题……”于朝波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被告人于朝波与被害人于朝涛是同胞兄弟,住在下面县里的于家村。于朝涛小时候患有精神性疾病,父母曾带着他去县医院和市里的医院看过,花光了家里的钱依旧没治好。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因不能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经常无故殴打他人,为此家里没少给村里人道歉、赔医药费,好在大家能理解,也没深究。 后来公安机关和村委会找到于朝波,让他带弟弟于朝涛去市里做鉴定。经过鉴定,于朝涛确实患有精神性疾病,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两个月前的一天午后,不知为何,于朝涛突然拿起木棒追打其上小学的侄子,也就是于朝波的儿子于勇,于朝波见状急忙上去阻拦,于朝涛又开始追打哥哥于朝波。于朝波知道弟弟是个精神病,下手不分轻重,真打坏了,都没地方说理去,撒腿便跑。 在追打中,于朝涛捡起地上的砖头,啊啊的叫嚷着,在公路上拼了命的追撵于朝波。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了村。村里人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太在意,只要于朝涛不打自己就行。 于朝波在公路上跑了一段之后,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便停了下来,此时于朝涛赶到,用木棍打哥哥的头,于朝波躲开后,一把抓住弟弟于朝涛的头发将其按倒在地,并夺下他手中的木棒,并用木棒向着于朝涛头部打了两棒,后者当即倒在地上。 此后,为了防止弟弟于朝涛起来后,再用木棒和砖头伤人,于朝波把木棒、砖头捡回家。 约一个多小时后,于朝波见弟弟于朝涛仍未回家,心中担心,便跑到了打架现场,见弟弟于朝涛仍然躺在地上,便借来一辆电动三轮车将弟弟于朝涛拉回了家。下午四时许,于朝涛没了呼吸。于朝波心里害怕,便找到了村主任投案。 此后,公安机关将于朝波抓获。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将其起诉至中级法院。 “杜律师,我用木棒打死我弟弟是迫不得已,我没想打死他。他有精神病,这几年没少打人,被打的人中有自家人也有村里人。 为此公安机关和村里没少找我,可我又能怎样。总不能用链子把他锁起来吧。当时我也是被打急了……”于朝波双眼眼圈发红,看的出来他也很委屈。 这些年弟弟打人给人家的赔偿都是他出的,自己人被打只能自认倒霉,他心里也窝着火。 “嗯,你弟弟有精神病,打人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是民事责任少不了……”杜庸心里有点可怜被告人。 第798章 重赏之下必有律师 “杜律师,我会被判刑吗?家里全靠我打工赚钱,如果我被抓了,家里的日子……造孽啊!”于朝波叹了口气,低头用手背擦着眼泪。 “这不好说,我建议你认罪,至少不能抗拒检察院和法院的讯问,把整件事说清楚。 我可以给你做罪轻辩护,往防卫过当方向辩护。”杜庸想了想说道。 “防卫过当,用蹲大牢吗?”于朝波眼巴巴的看向杜庸。 “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但是我会奔着最有利于你的方向辩护。”杜庸回复道。 于朝波没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杜庸回到律所的时候,云乔正拿着一份裁定,喜滋滋的跑进了方轶的办公室:“师父,有大喜事。” 方轶一怔:“谁要结婚?” “不是结婚,顾明国贷款诈骗的案子,省高院认为事实不清,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了。这是裁定书。”云乔将裁定递了过去。 “嗯,确实是好事。”方轶将裁定内容看了一遍笑道。 “这案子咱们就去谈了次话,高院就下裁定了,看来您的判断没错,说不定顾明国能被判无罪。”云乔捧了师父方轶一把。 “可不能这么说,一切皆有可能,捧得越高,摔的越重。你联系下余婉茹,把发回重审的裁定扫描一份给她。顺便问下是否继续委托。如果委托就约她过来。”方轶安排道。 “好,我马上就去办。”云乔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次日下午,余婉茹再次来到了律所。她没想到丈夫的案子真的被省高院发回重审了,看来律师费和奖励起作用了,重赏之下必有律师。 这次来律所,余婉茹再次加码,律师费二十万元,如果判无罪,再奖励二十万,如果判有期徒刑给五万元奖励,另外,有期徒刑十五年以下每少一年再另外奖励一万元。奖励的钱,余婉茹会以现金的方式赠与方轶,这是万可法谈的结果。方轶全盘接受。 …… 不久后,杜庸办理的于朝波故意伤害案开庭了。于朝波对于用木棒打死弟弟一事供认不讳,之前杜庸与负责承办案件的检察员沟通过两次,检察员与杜庸在被告人是否构成防卫过当的问题上意见并不一致,从而也导致了双方在量刑问题上的重大分歧。 庭审过程中程序走的很快,控辩双方的焦点集中在了被告人是否构成防卫过当及量刑上。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律师本色 第368节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认为,……由于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属于无刑事责任能力的人,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第一款的规定,即使其造成危害结果的,也不负刑事责任。 因此,精神病人实施的侵害行为不属于《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的‘不法侵害’,制止精神病人实施的侵害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 被告人于朝波从被害人于朝涛手中夺下木棒后,虽然被害人当时手持砖头又欲起身,但由于被害人是精神病人,不符合正当防卫的对象条件,且又未当场击打被告人,而被告人对被害人头部连续击打两棒致其死亡,可见,被告人于朝波的行为存在明显的伤害故意,构成故意伤害罪。 鉴于被告人存在自首情节,我们建议法院对被告人于朝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杜庸。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于朝波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理由如下: 一、对于精神病人实施的不法侵害行为,被告人可以实施正当防卫。 第一,辩护人认为,《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的‘不法侵害’,不仅包括犯罪行为,还包括一般违法行为。 虽然《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将特殊防卫的前提条件限定为‘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但对一般防卫而言,《刑法》既没有要求是犯罪行为,也没有要求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只要是存在不法侵害,损害了国家、公共利益以及公民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均可以采取制止行为。 第二,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实施的侵害行为,也是危害社会的行为,仍属于不法侵害。 虽然《刑法》第十八条第一款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刑法》并没有免除精神病人的民事违法责任。 因为民事违法行为仍属于不法行为,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实施的侵害行为应属于不法侵害,因此不能完全将其排除在正当防卫的对象之外,对这种不法侵害当然是可以进行正当防卫的。 本案中,被告人于朝波在被患精神病的弟弟于朝涛追打而无力继续奔跑躲避的情况下,为使自己的人身免受不法侵害而击打于朝涛,是符合正当防卫条件的。 第三,被告人的正当防卫行为超过了必要限度。 所谓正当防卫的限度,是指正当防卫人不能明显超过必要限度而对不法侵害人造成重大损害。 本案中,由于被害人系不能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性质的精神病人,并且持有木棒、砖头等凶器,对被告人而言,具有较大的人身危险性,被告人在被害人手中仍持有砖头的情况下,使用夺下的木棒进行防卫,从防卫手段上讲,与侵害行为是相适应的。 但在被告人已将被害人按倒在地后,被害人对被告人的人身危险性已大大减弱,被告人使用木棒两次击打被害人的要害部位,并导致被害人死亡,明显超过必要的限度,属于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 鉴于被告人主动将被害人送回家救治,其主观恶意性较小,社会危害性不大。而且被告人作案后投案自首,确有悔罪表现,依法应从轻处罚,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适用缓刑。完毕。”杜庸发表辩护意见道。 第799章 第8周颖的愤怒 杜庸发表的辩护意见比较客观,因为……不客观也不行,中院的法官不是傻子,一年审的案子比律师办的案子要多的多,所以这种案情一看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律师发表的意见没有事实及法律做依托,牵强附会,很容易让法官心里产生厌烦情绪,认为律师的意见不过尔尔。相反如果律师发表的意见比较中肯,说理比较充分,反而容易让法官多看两眼,对辩护是有利的。 ……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法院认为,被告人于朝波为了使自己的人身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持械伤害他人身体,造成他人死亡的后果,属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他人损害,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被告人作案后投案自首,依法应从轻处罚。被告人于朝波及其辩护人辩解称被告人用木棒致死被害人不是故意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自卫行为的理由,与庭审查明的事实相符,依法应当减轻处罚。 鉴于被告人的悔罪表现,可对被告人适用缓刑。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二十条第二款,第七十二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于朝波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宣判后,于朝波服判,检察机关没有提出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当然这是后话。 缓刑,不用坐大牢,于朝波可以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继续打工、种地维持家庭生活,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弟弟于朝涛长期以来给家庭造成的影响,让他对弟弟又恨又爱,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亲手打死弟弟,让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时间或许会让于朝波内心的纠结与愧疚减弱,但却无法消除。 杜庸觉得这个结果对于于朝波来说已经是最优了。 杜庸回到律所的时候,恰巧看到周颖正在咬牙切齿,露出一副凶狠无比的表情。 “周律师,这又怎么了?这是要跟谁拼命啊?”杜庸疑惑的问道。 “别提了,达哥接了一个案子,被告犯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罪,下周开庭。刚才达哥介绍案情的时候,周姐才知道原来之前她去商场买衣服,被警察劝离就是达哥那个案子的被告人搞的。 这不,五分钟了,还这表情呢。我估计这案子要是给她办,她能隔着看守所的栅栏把被告人拉出来捶一顿。”云乔将杜庸拉到一旁低声嘀咕道。 “至于吗?”杜庸不以为然的问道。 “至于吗?连续两天逛商场,全被那家伙给搅了,你说她心情能好的了嘛!对于你们男的可能无所谓,但是对于一个酷爱逛商场的女士来说……你懂了吧。”云乔瞪着大眼睛,低声道。 “好啊,其实我媳妇也爱逛商场,但是跟周律师比起来……真不是一个级别的。”杜庸一笑:“你这是忙什么呢,方老大又有大案子?” 杜庸瞥了一眼周颖的桌子,她的桌子已经被案卷占满了。 “嗯,有个贷款诈骗的案子,发挥重审,下周一早上九点开庭,周日下午我和师父就得去南边市里。哎,周日都搭里了。”云乔嘟着嘴说道。 “哎,没办法,咱这省,太大,从最北边的市里到最南边的市区,这距离都赶上跨省了。不过好在有差旅费。”杜庸感慨道。 “就是,就是。这次的案子希望开一次庭就能出判决。”云乔赞同道。 就在这时,孟广达从方轶的办公室内走了出来。 “达哥,听说你接了一个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的案子,咋样?”杜庸看向孟广达。 “怎么,你感兴趣?”孟广达笑呵呵道。 “之前没办过这类案子,所以想听听。”杜庸拉着孟广达坐下后,低声笑道。 “这案子其实不复杂。 这案子的被告人名叫单广胜,四个多月前,他曾在临市打电话给百货商场,要求百货商场在一个小时内向他指定的银行帐户汇款人民币二万元,否则就要在商场内引爆z弹。 警方接到百货商场的报警后,启动防爆预案,出动大量警力,并对百货商城进行人员疏散,对该商城楼上楼下逐层清场,排查可疑爆炸物,直至晚上七点多才排查完,商场恢复正常营业,停业五个多小时,损失营业额约人民币七十二万元。 前段时间,周末的时候,被告人单广胜又采用同样的方法,分别向本市的几家大商场打电话,扬言放了爆炸物,分别勒索钱款人民币二至五万元不等,造成部分商场停业,公安部门出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人员疏散。经排查,警方发现所谓的爆炸物其实全都是虚假的。 后来警方上了手段,单广胜再次作案时被警方抓获。被告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孟广达介绍案情道。 “这哥们怎么要这么点钱?”杜庸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被告人为了这点钱,冒这么大风险。 “据被告人说,他怕要多了对方不给,觉得五万以内,对方给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商场的一天营业额不少,一般来说商场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孟广达解释道。 “果然思维方式不一样。那他用的银行账户收款,不怕暴露个人信息吗?”杜庸很费解。 “被告人挺贼的,不知道他从哪弄了一张身份证,开的银行账户。反正银行账户的名字不是他。真追查起来,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否则他早就被抓了。”孟广达撇了撇嘴。 “这想的够通透的,有这智商干点啥正经事不赚钱啊,非得犯罪。”杜庸说道。 “其实吧,有句话说的好,能发大财的买卖都在《刑法》里写着……这世界上天天做梦发大财的,大有人在。要不咱们哪有那么多业务!”孟广达一笑。 “也对。”杜庸无奈的笑了笑:“这案子被告人得判不少年吧。” “正经的得判几年,估计有期徒刑十年以上。下周开庭。”孟广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第800章 我无罪 孟广达的猜测是准确的。 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单广胜采用编造爆炸威胁的方法,向数家单位勒索钱财,造成部分单位停业并遭受严重经济损失,公安部门出动大量警力,进行人员疏散,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其行为已构成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罪,且造成严重后果。 依照《刑法修正案(三)》第八条和《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条、第五十五条第一款、第五十六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法院以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罪判处被告人单广胜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犯罪工具予以没收。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单广胜不服,提出上诉。二审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当然,此时的孟广达还不知道。 “你这铁观音是云雾茶庄的吧?”杜庸拿起孟广达桌上的茶叶盒,看了看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孟广达一怔,笑道。 “我这儿也有一盒。”杜庸嘿嘿笑道:“跟着方老大,茶叶管够,云雾茶庄的茶叶确实不错。” 孟广达也嘿嘿笑了起来。 顾明国的贷款诈骗案,被高院发回重审后,终于开庭了。不仅顾明国的妻子余婉茹参加了旁听,连银行也派了人过来旁听。 “……被告人顾明国编造谎言,通过欺骗手段,从房产部门补办房证,并以其作抵押凭证,与银行签订贷款合同,且取得了二百万元贷款,应认定为以欺诈的方式骗取了贷款。 另外,顾明国未按照合同约定的方式使用贷款,而是用于期货交易及购买公司等项经济活动,应视为违约使用贷款。 顾明国在贷款长期未能归还银行的情况下,与他人签订转让自己名下公司的协议,并由公司的买受方承担顾明国在银行的二百万元本金的贷款债务,明显存在逃避债务的故意。 被告人顾明国的上述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贷款诈骗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起诉状宣读完毕。”检察员一脸正气的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顾明国。 “被告人顾明国,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是位男法官,两只大牛眼,看向被告席。 “我对检察院的指控有异议,我没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也不存在欺骗行为,整个贷款的运作人是原城商行信贷部主任赵金库。我没有隐瞒房本已贷过款的事实,而且积极采取措施还贷,我是无罪的。”顾明国感觉自己很冤。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公诉人的发言与指控的意见基本一致,建议法院对被告人顾明国判处无期徒刑。随后是被告人自行辩护,内容与之前的说的也大致相同。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顾明国不构成贷款诈骗罪,理由如下: 根据《全国法院审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2001年),对于确有证据证明行为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因不具备贷款的条件而采取了欺骗手段获取贷款,案发时有能力履行还贷义务,或者案发时不能归还贷款是因为意志以外的原因,如因经营不善、被骗、市场风险等,不应以贷款诈骗罪定罪处罚。 辩护人认为,根据上述纪要,不能单纯以被告人使用欺诈手段,实际获取了贷款或者贷款到期不能归还,就认定被告人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而应坚持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在对行为人贷款时的履约能力、取得贷款的手段、贷款的使用去向、贷款无法归还的原因等方面及相关客观事实进行综合分析的基础上,判断行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是否构成贷款诈骗罪。 本案中,公诉机关指控的案件事实可归纳为:被告人顾明国利用虚假的产权证明,重复抵押获取银行贷款二百万元,其中一百万元用于炒期货并发生亏损,另外一百万元用于购买工程公司的股权。 经城商行多次催要,顾明国均未还款。此后,顾明国准备通过转让工程公司,实施以贷还贷,转让过程中因银行未能批准而案发。 在案证据显示,顾明国确实是采用了欺诈手段,使用虚假的产权证明作担保获取了银行贷款,且贷款后擅自改变贷款用途,并未将贷款用于公司运营,而是用于购买固定资产和炒期货,但综合全案事实,并不能认定顾明国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具体理由如下: 一、从贷款时的履约能力看,第一,顾明国购买并获得产权的三层写字楼物业,第二,被告人持有工程公司股权。可见,顾明国是具有履约能力的。 虽然顾明国用同一座楼房抵押贷款三笔,但除起诉的这一笔外,其他二笔贷款中,一笔已还清,另一笔属正常贷款,也归还了大部分本金。 二、从贷款用途看,顾明国不存在挥霍或者携款潜逃等行为,而是用于购买工程公司并进行经营。 对于被告人利用欺诈手段取得贷款后,用于经营活动的,即使是高风险的经营活动,如炒股、炒期货、开发房地产等活动,造成资金客观上无法归还的,如果无其他证明被告人有非法占有目的的事实,也不应以贷款诈骗罪处罚。 律师本色 第369节 三、从还贷情况看,顾明国将工程公司转让给案外第三人,此后,双方与城商行西郊支行协商,以该公司的土地及厂房抵押贷款二百万元,并以贷还贷,是三方的真实意思表示。 工程公司的土地经土地评估机构估价,价值人民币一百二十多万元,其房产价值一百六十万元。 由此可见,顾明国一直在积极寻找途径偿还贷款,而且期间陆续偿还了近十万元贷款本息,顾明国并无拒不偿还贷款的行为。 综上所述,顾明国主观上不具有非法占有城商行贷款的目的,其行为并不构成贷款诈骗罪。完毕。”方轶放下辩护意见后,看向审批长。 …… 第801章 就为了一根冰棍? 走完庭审程序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中院认为,公诉机关的指控,并不能证明被告人顾明国具有永久占有银行贷款的非法目的,亦无充分证据证实被告人顾明国转让公司及转贷计划在主观上是为了逃避偿还贷款。因此,公诉机关的论证是不充分的。 公诉机关立证的事实,并不能推导出顾明国必然有罪的结论;公诉机关的举证,并不能排除顾明国无罪的所有可能性。 顾明国及其辩护人所作的顾明国无罪的辩解及辩护意见,理由成立,予以采纳。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顾明国无罪。 判决宣读完毕后,旁听席上的余婉茹有那么一瞬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以为幻听了。 城商行派来的人,听到判决后,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反正只要是有法院的判决,法务部就可以交差了。 “方律师,我们家老顾是不是没事了?“法院的走廊上,余婉茹眼露喜色的问道。 “主要看检察院是否抗诉,如果抗诉,这案子还得打二审。”方轶如实回道。 听方轶说完,余婉茹眼中的喜色去了大半,担忧之色立现:“如果检察院抗诉,我家老顾这案子?” “这要看检察院抗诉的理由是什么,我个人认为好好准备下,应该问题不大。”方轶严肃的说道。 “好,如果检察院抗诉,我一定还委托您。”余婉茹信誓旦旦的说道。 吃过午饭后,方轶和云乔向余婉茹辞行,踏上了回去的火车。 顾明国案的刑事判决下发后不几日,云乔小跑进入了方轶的办公室。 “师父,顾明国的案子检察院抗诉了,我刚才打电话问的法院。”云乔说道。 “哦?你给余婉茹打电话,把检察院抗诉的事说下,顺便约下她们夫妻过来谈下委托的事。”方轶一怔。 “好嘞!”云乔转身出了办公室。 隔日,余婉茹和顾明国来到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双方谈妥了二审的委托,二审律师费十万元。一审时,余婉茹钱付的痛快,方轶前后从这个案子上拿了六十万元,加上这次二审的费用,一共七十万元。 拿了律师费,就得干活,次日方轶便带着云乔去了省高院阅卷。阅卷后回到律所,方轶开始准备辩护意见。 …… 晚上下班后,周颖回到出租屋,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从小冰箱中取出炸酱和半瓶老干妈,十多分钟后,电脑中响起了游戏的声音。 周颖穿着五分裤和宽松的大背心,长发很随便的盘在头上,盘腿坐在椅子上,头上带着耳机,一边秃噜秃噜的吃着面条嚼着大蒜,一边双眼盯着电脑中的游戏界面。 “真笨,躲一下,对躲一下……我的妈呀,你是在用脚玩游戏吗?……我去。”周颖差点崩溃的将剩下的半碗面条扣在电脑上。 “大姐,你能不能斯文点。你整天这么暴力,将来怎么嫁得出去……”耳机中传出了云乔的声音。 “哎!玩游戏不带人身攻击的哈。”周颖费劲的咽下口中的面条,打着饱嗝回道。空气中满是大蒜的味道。 “是你先说我的,你说我的手是脚。”云乔不干了。 “难道不是吗?这么长时间了,你这扶不起的阿斗,我是真没辙了,再给你做陪练我的整体水平都得下滑一个世纪。”周颖抱怨道。 “还能不能友好的玩耍了?你要这样说我就不玩了哈。对了,你们团队周末是不是有电竞比赛?”云乔问道。 “有啊,你要去看吗?”周颖问道。 “好啊,到时候叫我下哈。”云乔回道。 就在此时,周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跟你说了,我有电话。回聊。”说完,不待云乔回话,她便挂断了与云乔的通话,按下了接通键。 “喂!妈,有事?”周颖伸手从桌上的抽纸盒中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颖啊,吃晚饭没?”一个年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来电话的是周颖的母亲。 “吃了,吃的炸酱面。就是上次我回家,您给我炸的酱,六必居的酱,妈妈的手艺,错不了。”周颖嘻嘻笑道。 “不能老吃面条,时不时的买点肉吃,改善下伙食。咱不图别的,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母亲关心的说道。 “嗯嗯,我每天中午吃的都挺好的。而且我们团队老大时不时的还请我们吃饭,大鱼大肉的都吃腻了。”周颖给家里打电话聊天,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省的父母担心。 “颖啊,你现在还在办刑事案子吗?”母亲突然问道。 “办啊,我们团队主做刑事案子。怎么啦?”周颖有些不解。 往日母女二人对话,说的最多的是相亲的事,从没说过业务上的事,怎么今天突然母亲问起业务来了?周颖隐隐的感觉母亲话里有话。 “咱村挨着县城近,一直嚷嚷要拆迁,这事你知道吧?”母亲问道。 “知道啊,咋啦?有信儿啦?”周颖一怔。 “有信儿了,村里的大喇叭已经广播了,派出所都已经封户口了,不让往村里迁户口。现在村里各家都在盖房。”母亲说道。 “啊!这么说,我也是拆二代了,哈哈……”周颖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拆什么二代?”母亲没反应过来。 “没事。对了,咱家拆迁能拿多少钱?”周颖急切的问道。 “不知道呢,听说得入户测量完面积后才能知道。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被你这么一打岔给忘了……”母亲有些健忘的说道。 “拆迁,您刚才说到拆迁了。”周颖提醒道。 “不是这句……”母亲否定道。 “那就是盖房,村里人都在盖房,对了,咱家盖房没,多盖点到时候多要点拆迁款。”周颖嘿嘿笑道。 “对,就是盖房。咱村东头的二蛋,周志学,你还记得吗?以前他总推着自行车卖冰棍,你小时候嘴馋,一听见他吆喝卖冰棍就往外跑,不给买就撒泼打滚的。”母亲提醒道。 “我啥时候撒泼打滚了,就为了一根冰棍?”周颖一脸的郁闷。 第802章 你太鸡贼了 “得,我不跟你翻旧账,你以前撒泼打滚的事多了…… 今天中午二蛋媳妇跑咱家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在律所当律师,跟我说想找你咨询下法律问题,就把你电话要走了。她没给你打电话?”母亲问道。 “没有啊,她家是不是出啥事了?”周颖问道。 “是,他家为了多拿拆迁款,请人盖房,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后来房子塌了,据说砸死了人,二蛋被警察抓了。估计找你就是为这事。”母亲说道。 “哦,要是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妈,咱家可得注意,要盖房就找工程队,咱可别自己干。实在不行就别弄了。”周颖劝说道。 “你爸倒是想弄,但是找不到人,别说工程队了,就算是泥瓦工都没地方找去。现在到处都盖房,工程队都预约到半年后了。 当初我就让你爸早做打算,早请人,但是你爸非不听,结果怎么样,一夜之间附近几个村都在盖房,水泥都卖脱销了,去哪找人啊。 我跟你爸说,实在不行就去把你几个舅舅找来,咱自己盖,就算是搭个棚子也总比大空地强……”母亲不断的抱怨着。 “妈,妈,我有个陌生电话进来了,可能是二蛋媳妇打来的,我不跟您说了哈。稍后我再打给您。”周颖说完挂断了电话,接听新电话。 “喂?是周颖吗?”电话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周颖,您是?”周颖问道。 “我是邓庆霞,跟你一个村的,是村东头周志学家的,我跟你妈要的你电话号码,你还记得我不?你小时候可喜欢吃我家志学卖的冰棍了。”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 “婶,我知道您。您有什么事?”周颖一听小时候吃冰棍的事就头痛,小时候有那么没出息吗?为了一根冰棍撒泼打滚? “我家你周叔出了点事,明天你在律所吗?我想明天过去找你咨询下。”邓庆霞问道。 “在,您来吧,我一会儿把地址发您。”说完,周颖又跟对方聊了两句,挂断了手机,给对方发去了一条信息。 收起手机后,周颖有些小激动,看着碗内面条:“这都拆二代了,还吃啥面条啊,不行我得去楼下买点火腿肠和猪头肉,改善下伙食。” 次日一早,孟广达刚到律所,椅子都没坐热乎,周颖便凑了过来。 “达哥,有个事找您帮个忙。”周颖笑嘻嘻道。 “说吧,除了借钱,其他的都没问题。”孟广达一本正经道。 孟广达与众人熟了后,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时不时的来点冷幽默。 “达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这一个月收入不到十万的人,你怎么好意思提我要跟你借钱呢?”周颖不以为然道。 “不到十万?也对,收入三千也叫不到十万。这话没毛病。”孟广达愣了一下,说道。 “嘿!好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真跟你借钱,你真不给啊?”周颖瞪着大眼睛问道。 “给肯定会给,但是得看你借多少。”孟广达从包里掏出钱包,掏了半天,将一把皱皱巴巴的票子扔在了桌上,粗算下来也就二百多元。 “就这些,这就是你跟我借钱的上限。你可以全拿走,不过你得管我剩下半个月的午饭。”孟广达一摊手,看向周颖。 “我去!达哥,你这日子咋过的,都交公了?”周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月月交公多麻烦啊,我工资卡就压根没在我手里过。从源头就给管死了。我每个月的伙食费是定额的。手里还没你宽裕呢。 要不你借给我点,等我有工资外收入了,还给你。”孟广达可怜巴巴的说道。 “不是,我这还没张口借钱呢,直接就被你给堵死了。算了,不提这事了。 今天,有个当事人过来,是我老家村里的,想咨询法律问题。你要是有空跟我去见见?”周颖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 周颖的心里有点纠结,之前孟广达和杜庸谈论熟人的案子的时候,她也听到了,案子做好了还好说,如果不符合预期,同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不太好。 孟广达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道:“没问题。我来主谈,这案子提成咱们五五开。” “千万别!如果案子委托了,提成都给你,我就不参与了。以免日后惹麻烦。”周颖说道。 “好,但是介绍费我肯定得给你,也不多,百分之二十。”孟广达回道。 “要不这样吧,您管我半个月的午饭,介绍费就免了。”周颖嘿嘿一笑。 “别,你可别给我下套,还是给你钱吧,给钱我心里踏实,好歹有个准数,你这要是天天的三口一头猪,我可受不了。”孟广达笑道。 “达哥,你太鸡贼了。”周颖笑道。 律师本色 第370节 十点半的时候,律所大门口走进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人,穿着普通,大肚子、大胯,大圆脸,个子不高,皮肤有些粗糙发暗,她就是邓庆霞。 邓庆霞坐在会议室内,心中琢磨着:这老周家的女儿挺能啊!在这么大的律所工作,这一个月得赚多少钱啊!我儿子要是能在这地方工作……她的心中羡慕不已。 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周颖和孟广达走了进来。 “婶,这是我同事,孟律师,孟律师比我经验丰富,今天正好不去开庭,我就把他请来了。孟律师,这位是我婶,她有些法律问题要咨询。”周颖微笑道。 都是一个村的,虽然这些年周颖一直在市里工作回去的时候少,但是她与邓庆霞之前在村里总见面,即便不常说话,也认识。 “小颖,谢谢哈。你叔这事……哎。”邓庆霞有些一言难尽。 “邓女士,您这次来是要咨询您丈夫的事?”孟广达不知道对面的妇女到底要咨询什么法律问题,但是听她的话茬,应该是丈夫出事了。 “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我家那口子之前被警察抓了。”邓庆霞一脸难色。 “因为什么?”孟广达追问道。 第803章 房倒屋塌 既然已经说好了,把案子交给孟广达处理,周颖坐在一旁,一句话没说。她也不想参与这案子。 邓庆霞喝了口水,将自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村里人得到拆迁的信儿后,都疯了一般的扩建自家房子,一层改二层,二层起三层,院子大的直接盖新房,也不管村里批不批了。 其实也没人管,不仅周颖她们村,周围在拆迁范围内的村子都在建房,连村主任家都在盖二层楼,谁还管啊。村里的大喇叭喊的响,不让私搭乱建,可实际上大家都在这么干。 以往跑出去打工的现在都跑回来建房了,什么工资不工资的,哪有拆迁来钱啊。这一顿忙活,直接导致周围几个村的用工和建房价格直线上涨,这就是市场的作用。 见别人都建房,邓庆霞和周志学也急眼了,两口子一商量没用十分钟便达成了一致,盖房。 周志学这些年一直跟着别人做工程,后来他买了一辆二手的小吊车,平时在工地上给人家吊钢筋、材料之类的。 找人盖房对于周志学来说原本不是问题,但是这段时间盖房的客户太多,工程队忙不过来。没办法,周志学从隔壁县找了之前一块做工程的朋友耿贵。 双方谈好价钱后,耿贵开始组织人,以清包工的方式承包周志学家盖房的工作。 周志学为了尽快把房子盖起来,便开车去二手市场购买了不少旧砖头、旧钢筋、旧楼板,交给无建筑资质的耿贵,要求他给自己建两层楼房,并吩咐耿贵怎么节省资金就怎么干,反正不是为了长期居住,主要是为了拆迁多要钱,差不多就行。 八月中旬,耿贵带着招来的八个工人到了周家开始施工,这帮人都是临时找来的,根本没有建筑经验,平时都是做些垒鸡窝,盖猪圈的活儿,所以在施工过程中,没采取任何安全防范措施。 九月初时,经耿贵同意,当周志学用自家吊车将两桶泥浆调到二楼廊檐顶部不久,在楼板自重和施工操作等负荷作用下,导致房屋的挑梁断落,致使在下面施工的两人其中一人被砸当场死亡,一人重伤(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另有两人被砸成轻微伤。 案发后,经相关部门鉴定,该房建造标准很低,泥浆强度为零,主要承重构件构造连接和整体性很差,挑梁不符合现行建筑结构设计规范的有关要求。 案发后,周志学和耿贵被警方控制,随后警方将二人的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 “现在案子是在检察院?”孟广达问道。 “是,据说下周要移送县法院。”邓庆霞一脸的焦虑。 “检察院那边定的是什么罪名?”孟广达接着问道。 “说是过失致人死亡罪。”邓庆霞回道:“之前我去问了县里的律师,他们说我丈夫不构成犯罪,说我丈夫没有过失,当时他也不可能预见到死伤后果,房子塌了应该属于意外事件。 但是我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想找小颖再问问,毕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她不会骗我。” “嗯,我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孟广达想了下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邓庆霞看看孟广达,又转头看向周颖。 “我觉得您家的事不是意外事件,您丈夫存在过失,属于疏忽大意的过失。 意外事件与疏忽大意的过失有相似之处,主要表现在行为人事实上都没有预见到自己行为的危害结果,客观上又都发生了危害结果。 但在意外事件中,行为人是不应当预见、不能够预见危害结果的发生。而疏忽大意的过失的行为人是应当预见、能够预见危害结果的发生,但是由于疏忽大意才没有预见。因此,二者的不同点在于行为人是否应当预见、能够预见。 在司法实践中,判断疏忽大意的过失,不是判断行为人是否疏忽大意,而是判断行为人是否应当预见、能够预见,如果应当预见、能够预见而没有预见就表明行为人疏忽大意了。”孟广达很认真的解释道。 邓庆霞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的二人,刚才孟广达讲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天书一般,没听明白。 “孟律师,您刚才说的我有点没听懂,我小学都没毕业,没上过几天学,您能不能说的再明白点。”邓庆霞眨着眼睛,看向孟广达。 其实孟广达刚才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解释,之前大学的工作给他的影响太大了,在与当事人沟通时,他很容易就教师附体,说出一堆让当事人不能理解,又很专业的理论。 虽然孟广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很难改正,只能后期找补。用方轶的话讲,老孟很适合与检察员和大机构的法务对接,讲起法学理论来一套一套的,绝对有理有据。大机构的法务很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有逼格,又显得专业,但是对于普通当事人来说,理解起来有难度,沟通会很费劲。 每个律师都有他的强项,也有他的弱项,这或许就是孟广达的弱项,也是他开拓客户不利的原因。 “我换一种方式,再给您解释下,或许您就懂了。”孟广达沉吟片刻说道:“首先,在本案中,您丈夫为了拆迁而建房,购买的是旧的建筑材料,委托的是无建房资质的人员(其实绝大部分的农村自建房的施工方都没有资质),而且您丈夫也提过这房子是为了拆迁建的不是为了自住,这说明他知道房子存在安全隐患,不能居住。 其次,您丈夫嘱咐耿贵能省则省,尽量少用水泥,以节省建房资金,同时,在施工过程中没有采取任何安全防范措施,因此您家的建房行为存在安全隐患。 一般人都应该能认识到您家建房的安全性问题,您丈夫更应该能认识到。我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他的智能水平不低于普通人;第二,此前他跟着别人干过工程,也用自家的吊车帮别人吊运过建材,由此可见,他对建房安全性的认知应高于普通人,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施工人员伤亡的危险,应该是完全能够认识的。” 第804章 出来办事还得找熟人 孟广达见对方眼神中的迷茫少了许多,喝了口茶水,继续解释道:“根据您所说,事故的发生是由于楼板自重和施工操作等原因直接导致挑梁断落,进而发生了二死二亡的事故。 但是不得不说,您丈夫在建房时违反房屋建设所必需的安全要求,使得房屋安全性极差,是导致挑梁断落的根本原因。 因此,案件中两人死亡、两人轻微伤的后果与您丈夫的建房行为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所以,在建房过程中,您丈夫主观上有注意义务、预见能力,客观上伤亡后果与其建房行为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因此我认为您丈夫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您琢磨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听完孟广达的解释后,邓庆霞的脸色极其难看,更加焦虑了。这次她听懂了百分之六十:“孟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丈夫是不是必须得坐牢?” “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孟广达沉吟片刻后说道。 “什么办法?”邓庆霞急忙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说您丈夫不一定蹲大牢呢,主要是因为他在整个事故中起次要作用,而且犯罪情节轻微,咱们可以争取下缓刑。”孟广达解释道。 “孟律师,缓刑是不是就不用蹲大牢了?”邓庆霞眼神迷茫的问道。她一个农村妇女哪里知道缓刑是什么。 “是的,如果被判缓刑,您丈夫可以在监外服刑,自由上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但是可以继续打工赚钱。”孟广达解释道。 “那您有多大把握?”邓庆霞犹豫了下,看向孟广达。 “这个不好说,我只是初步判断,没见过您丈夫,也没阅卷,我不好做判断。”孟广达回道。 他的潜台词很明白,那就是您得委托,不委托,不给钱我没法回复您。其实即便委托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她准确的百分比,因为那没有意义,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反而会让孟广达面临执业风险。 “那……如果我委托您办这案子,律师费得多少钱?”邓庆霞觉得请律师就跟买衣服似的(事实上其实并非如此),便宜的衣服质量不行,大牌子、质量好的衣服又不便宜。她觉得这么大的律所,装修的又这么好,这律师费肯定便宜不了。所以她有点犹豫。 “刚才周颖跟我说了,您跟她是同村,两家的关系又都不错,费用我可以少收一些,给您打个折扣,律师费三万元。你觉得怎么样?”孟广达说道。 他觉得对方住在村里,没什么稳定的收入,这案子又不是特别复杂,更重要的是对方与周颖是同村,要价太高不太好,日后周颖还得跟对方见面呢,所以将律师费适当的打了折扣。 “行,可以。”邓庆霞答应下来。 为什么她这么快就同意了?那是因为之前他去县里请律师时,对方跟她要的律师费也不少,一个是县里的小所,一个是市里的大所,一个是什么都做的律师,一个是专业做刑事的律师,如果有的选,价格又相差不大的话,她当然会选大所,心里觉得更踏实些,更何况还有周颖这么个熟人在。邓庆霞觉得对方给出这个价格应该确实是看周颖的面子,打折了。 “好,您稍等,我让助理准备下委托手续,您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准备下。”孟广达说完,向会议室外走去。 “小颖,这次婶真的谢谢你。对了,孟律师是专门做刑事案子的吧?”邓庆霞有些不放心的又低声问了一句。 “对,我们团队只做刑事案子,孟律师之前在大学教刑法,后来才出来做的律师,他的专业能力很强。如果不是您来,我是不会特意请他来办这案子的。”周颖的回答让邓庆霞听了很满意,心里很舒坦,觉得出来办事还得找熟人。 签完委托,付过钱后,周颖二人送走了邓庆霞。 “达哥,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哈。我就不掺和了。”周颖笑道。 “好,等提成出来了,我把钱给你。”孟广达点头道。 如果是团队的案件,律师的提成比例从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五不等,主要看律师费的高低。这是团队律师的主要收入来源。 而律师个人的案源,提成比例可以高达百分之七十,开票的费用很低由大团队承担,整体计算下来,除律师个人提的百分之七十和上交万可法大团队的百分之二十外,方轶可以拿到百分之十。 方轶在律师个人案源上就没打算赚钱,给律师那么高的提成比例,主要是为了激励律师开拓个人案源。 不久后,顾明国贷款诈骗案的案卷再次被送到了省高院,省高院很快安排了开庭。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公诉人发言。”四十多岁的男审判长,十分沉稳的坐在审判席上,看向公诉人席。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顾明国以虚假的理由骗取公安机关的证明,然后用补发的产权证明作抵押,骗取城商行贷款二百万元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顾明国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具体理由如下 一、顾明国提供的抵押证明是虚假的,其在办理之前的贷款时,贷款银行已经将房产证收走,现房产证仍在银行保存; 二、银行发放贷款后,顾明国未将贷款用于贷款合同约定的用途,而是用于高风险的营利活动——炒期货; 三、顾明国向银行申请贷款时,其已负债累累,履约能力严重不足。顾明国以同一座楼房先后二次向银行申请贷款,贷款金额已超过抵押物价值; 四、顾明国以转让工程公司的手段,欲将贷款转嫁给案外第三人,却又未完全交付资产,这表明其转让公司实际是一场骗局; 五、顾明国逃避侦查,拒不偿还贷款。 综上,上述一系列行为足以证明顾明国主观上存在非法占有的故意。原审法院以顾明国不具有永久占有银行贷款的非法目的为由宣告无罪,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定罪、量刑明显错误,应依法改判。完毕。”检察员发表完意见后,放下了手中的a4纸。 第805章 瓶颈 “下面请被上诉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完看向辩护席。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被上诉人顾明国不具有非法占有贷款的目的,原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具体理由如下: 一、顾明国以同样的写字楼物业先后向法院申请抵押贷款,虽然存在超出抵押物价值重复抵押的情况,并且贷款时顾明国已负债累累,履约能力确有不足。 但顾明国用同一物业曾先后三次申请抵押贷款,除被起诉的一笔外,其他二笔有一笔已归还,另一笔属正常贷款,已归还了大半部分贷款本金,这不仅直接说明顾明国贷款后有相应的偿还能力,并非‘负债累累,履约能力严重不足’,也可间接印证顾明国虽使用了虚假的产权证明作担保,但贷出款后并无据为己有的目的。 二、工程公司的股权、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和总经理已由顾明国变更为案外第三人。而从该案外第三人的证言可以看出,工程公司的股权转让已经完成,并明确表示部分资产未进行转让系其主动放弃所致,因为该部分资产与工程公司的业务无关。 三、虽然顾明国存在以欺诈手段获取银行贷款,并未按合同约定使用贷款的情形,但顾明国将贷款用于购买固定资产和期货交易,并能积极寻找偿还贷款途径,仅仅以此为由认定其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银行贷款的目的,明显证据不足。 综上,辩护人认为,对顾明国的行为不能以贷款诈骗论处。公诉机关所提抗诉理由均不能成立,请法院依法驳回抗诉,维持原判。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 走出省高院后,顾明国伸出手紧紧的握了握方轶的手:“谢谢,方律师。半年多了,我总算是轻松了。我这心里啊,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律师本色 第371节 一旁的余婉茹看向方轶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感激。 没错,省高院采纳了方轶的辩护意见,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中午的时候,顾明国夫妻请方轶和云乔在市里的高档餐馆吃了顿午饭,以示感谢。 …… 这一日,孟广达提着包,一脸兴奋的走进了律所。 “周律师,好事。”孟广达说完,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两大口,润了润喉咙。 “什么好事,你捡到钱包了,还是中五百万大奖了?”周颖笑呵呵的看向他。 “都不是,你村的那个周志学的案子,判了!”孟广达笑道。 “哦?怎么判的?是不是跟你预想的差不多,缓刑?!”周颖见孟广达一脸喜色,急忙问道。 “比我预想的要好的多,免于刑事处罚。”孟广达说道。 法院认为,被告人周志学建设两层楼房,购买的是旧材料,为了拆迁,吩咐耿贵尽量节省资金,其由于疏忽大意没有预见到后果发生的可能性,并且亲自用吊车将两大桶泥浆吊到二楼,最终导致楼房崩塌,进而致两死两伤的后果。 被告人主观上具有疏忽大意的过失,客观上其行为与两死两伤的后果有因果关系,其行为符合过失致人死亡罪的法律特征。 但是考虑到被告人周志学在整个事故中起次要作用,其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可以免除刑事处罚。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第三十七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周志学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免于刑事处罚。 “太好了,周志学媳妇没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大早上的打车去县里开庭。”周颖笑呵呵的问道。 “请了,宣判完后,周志学媳妇对我一个劲儿的说感谢的话。然后在县里的大饭馆请我吃了顿大餐。就是不知道检察院会不会抗诉,等判决下发后再说吧。”孟广达回道。 “好,邓庆霞来电话了,我去接下,估计是来感谢我的。”正在二人说话之时,周颖的手机响了。 此后不久,一审判决书发了下来,被告人周志学未上诉,检察机关也未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 …… 办公室内,方轶坐在沙发上,看着四周或坐或站的四名团队成员(因为编外人员伍庆辉考完试后去放飞自我了,所以只剩周颖等四人)。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团队连续接的几个案子都取得了不错的结果,马上要十月一放假了。团队决定给每位律师发五百元的商场购物卡。 另外,明天周五晚上咱们聚餐,好长时间没团建了,咱们聚一聚,聊聊天,放松下。”方轶笑呵呵说道。 “谢谢方老大。”周颖带头表示感谢。 “师父,咱们是自己聚餐还是与其他公司一起聚餐?”云乔贼兮兮的问了一句。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之前每次聚餐都是与云雾茶庄或者茶社的人一起,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搞大团结。 “咱们自己聚,这次聚餐大家可以带家人过来,明天中午前把要来的人数报给云乔哈,下班后,咱们去吃自助餐。 行啦,就这样,云乔把购物卡发给大家。”方轶吩咐道。 方轶让大家带着家属一起参加聚会,是想尝试让团队的律师家人之间相互认识,相互熟悉下,以便增加团队的凝聚力,让大家有归属感。 这么多年方轶参加过不少同事聚会和团队聚餐,说实话大多时候是走走过场,让大家改善下伙食,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所以方轶才想趁着团队还很弱小的时候,更多的培养大家对团队的归属感,和律师家人对团队的认可,让团队更像一个大家庭,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组合。 当然这只是方轶的设想,能不能实现不好说。毕竟很多时候,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会不断的打嘴巴。 而方轶提出让大家带家属聚餐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让云乔把云梅带来,这样一来后者与小志接触起来会显得更自然。这也是云梅给方轶出的主意。 其实方轶与云梅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这个躲不开的瓶颈就是方安志。如果想突破瓶颈,就得跟方安志谈,方轶和云梅都没有想好怎么谈,都怕影响了小志的学业。 第806章 叫习惯了,不好改口 既然是邀请团队律师的家人一起聚餐,怎么也得选个好地方,面子还是要的。于是聚餐地点就定在了一家知名酒店的海鲜自助餐厅。 晚上六点半的时候,方轶和周颖来到海鲜自助餐厅的时候,孟广达一家三口和杜庸两口子已经到了。 杜庸媳妇是个小白领,在一家大公司做行政工作,人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孟广达媳妇是老师,挺能说的,尤其是提到孩子教育问题,更是振振有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方轶与两家人见过后,杜庸和孟广达分别将所里的同事介绍给了家人。众人坐在一起,一开始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聊什么,后来还是周颖找了个女士的话题,与另外两位女士聊了起来。 杜庸和孟广达不愿意与老娘们侃大山,也没啥可聊的,餐厅内不让吸烟,所以他们取了点甜品,与方轶坐在一旁闲聊。众人等待着云乔等人。 云乔来晚了,是因为方轶没有去接儿子方安志,他把这个任务给了云乔。 “小志,我在楼下的车里等你哈。”云乔开着方轶的车,在学校门口接上方安志后,在楼下等他回去放书包,换衣服。 十多分钟后,方安志换了一身运动服,下楼上车:“云姐,这次去哪吃大餐?” “海鲜自助。全是海鲜,据说是空运过来的。”云乔笑呵呵的说道。 “假的吧,都空运得多少钱啊!”方安志一脸的不信。 “当然了,不可能什么都从空运,不过海鲜是真海鲜,确实有从国外运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云乔发动车子,向小区外驶去:“咱们先去接一趟我姐哈。” “云梅阿姨也去?”方安志问道。 “对,这次是以家庭为单位,你爸,我师父说了,要加强大融合,让大家加深相互的了解。我父母都在老家,赶不过来,所以只能让我姐云梅来。”云乔说道。 方安志嗯了一声。 “我说,你这称呼是不是有点怪?”云乔看了一眼方安志,问道。 “什么怪?”方安志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你看哈,你管我姐叫阿姨,管我叫姐,这不对称啊。”云乔试探着问了一句。 “云姐,我发现你有时候挺矫情的,咱们各论各的,我跟云梅阿姨认识的比较早,叫习惯了,不好改口。 你这么年轻漂亮,叫姐姐没啥问题。我管周颖也叫姐姐,你说这称呼咋改?”方安志歪着小脑袋,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云乔憋了半天,最后只得认栽。 半个多小时后,云乔等人来到了海鲜自助餐厅。 “好啦,人都到齐了,刚才也都做了自我介绍,下面有请我们团队的方律师说两句。”周颖起身说完后看向方轶。 “咱们都是自己人,这次聚餐,主要是相互认识下,也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个朝气蓬勃的新团队的精神面貌。感谢大家今天能来,话不多说,我敬大家一杯……”方轶举杯说道。 一阵开场白后,大家开始自由活动,端着盘子各取所需。 “刚才那个叫云梅的带着方律师儿子进来,我以为她和方律师是两口子呢。”杜庸媳妇端着盘子边走边低声对身旁的孟广达媳妇说道。 两人熟悉后,不像一开始那样尴尬了,而且突然发现其实双方之间的话题还挺多,很聊得来。 “谁说不是啊,我们家老孟提过方律师早就离婚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方律师后找的。不过我看他们之间挺熟的。应该早就认识。”孟广达媳妇向四周扫了一眼后,低声道。 “哦,你家那口子回去还跟你说些所里的事,我家那口子从不提工作的事。每天回来吃过晚饭后看案卷,一直到半夜才睡,赚点钱真不容易。”杜庸媳妇感叹道。 “忙点好,忙了才有钱赚,我们家老孟以前一天一天的闲在家里,没案子做,他着急,我也跟着着急。我一着急就训孩子,孩子也跟着遭了不少罪。 说实话,我觉得方律师这个团队还可以,至少有业务做,而且不抠。前段时间团队分给他一个刑事案子,律师费十万,一个案子的提成都快赶上以前二三个月的收入了。” 孟广达媳妇是那种没有太多追求,小富即安,知足常乐的女人。以前老孟一年到头的开发业务,买网站的广告位,做宣传,结果好几万花出去了,却没见到多少收益,纯陪。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怕孟广达抑郁了,所以才劝他来应聘方轶团队的工薪律师,结果歪打正着,没想到还挺好。 “嗯,您说的也是。我家杜庸其实一开始也不赚钱,家里没关系,给他使不上劲,费劲巴拉的接几单业务,赚点钱还得应酬,给人家介绍费,一年到头也是勉强糊口。后来稍微好点了,也不行。 自从进了方律师的团队,好在不为业务焦虑了,虽然整天忙的团团转,但是钱包鼓起来了……”杜庸媳妇和孟广达爱人一边挑海鲜,一边闲聊,聊的还挺高兴。 其实两人对方轶团队的认可,无形中给方轶的团队增加了凝聚力,家属的认可在团队后来的发展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让方轶团队的小船在日后的潮起潮落中始终稳定前行。 这说明了一个道理,家庭的支持很重要。 方轶取餐回来,见云梅与方安志和孟广达的女儿聊的很开心,心中很高兴。可能是自己没有孩子的原因,云梅特别喜欢和小朋友一起聊天。 当然高兴的人不止方轶一人,还有云乔,她刚刚拍的照片又“卖”了个好价钱。此时,她正在与周颖看着眼前的海鲜,讨论着哪个最贵,准备帮方轶把花的钱都吃回来。 “方律师,咱们团队要不要再发展下?”孟广达端着盘子坐到了方轶和杜庸身边,习惯性的捋了下头顶稀有的发丝,问道。 “怎么发展?”方轶一怔,问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团队的业务量还可以,要不要再招聘一两名律师进团队。”孟广达说道。 “达哥,你是不是感觉到头发又少了?”杜庸开玩笑道。 “哎!我这头发最近确实又少了不少。”孟广达叹息着又捋了捋头发。 第807章 懒癌犯了 “你们两个手里现在拿着多少案子?”方轶想了下问道。既然手下的律师提了建议,怎么也得问问情况。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八百万创收的事,所以一直没注意团队业务的饱和度。 “我手里有差不多三十多个案子,开过庭等判决的案子不算在内。基本上接近饱和了。”杜庸想了想回道。 “我手里的案子也不少,如果扣除已经开过庭的,差不多有近五十个。这段时间经常遇到开庭安排不开时间的情况。”孟广达跟着说道。 方轶听完,冲着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周颖问道:“小周,你手里有多少案子?没结案的。” 周颖正聊的起劲,听到方轶的问话后一怔,端着一杯饮料坐了过来:“已经开庭的不提,尚未开庭的有二十来个。怎么啦,老大?” 方轶听完一皱眉看向三人,笑呵呵的问道:“你们三个说实话,是不是已经对过‘口供’了?” 孟广达和杜庸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周颖与方轶比较熟,敢说话:“方老大,这事吧,要说我们私底下没交流过您肯定不能信。 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瓶颈了,尤其是这两个月,案件上的很快。我跟谢律师沟通过……,这么跟您说吧,如果所有的案子来者不拒,现在我们每个人手里要是不够五十个未开庭的案子,都不好意思坐在这,吃大餐。 但是律师的承受力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接下去,恐怕办案质量将无法保证。 目前的情况是谢律师挑挑拣拣,分流出去一部分案件后的结果。”周颖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嗯,是得调整下。这样吧,我手里的案子少,后面的新案子我办一些。咱们坚持到年底,然后根据这一年的情况,拟定明年的招聘计划。 除了招聘律师外,你们有没有其他建议,可以提高效率。”方轶实在不想放弃赚钱的机会,因为大部分当事人都是一次性的,回头客的几率微乎其微。 “嗯,是否可以招一名律师助理,负责跟踪案件进程,订卷,打电话预约阅卷和看守所会见?”周颖建议道。 “嗯,这个建议好,把律师从琐碎的事务中解放出来,可以集中精力办案子。”孟广达说道。 “另外,我建议咱们内部进行下业务划分。”杜庸建议道。 “业务划分?说说你的想法。”方轶好奇的看向杜庸。 “我的意思是,咱们团队主攻的是刑事案件,能否在刑事案件的范围内,再细分下。目前咱们的案件量足够多。”杜庸解释道。 “你们怎么看?”方轶看向孟广达和周颖。 律师本色 第372节 “我觉得可行,这样大家有个细分的专业方向,在案件多的时候,可以按照专业方向分配案件,案件少的时候,可以兼顾存量案件和专业方向分配。”周颖说道。 “嗯,这个可行。”孟广达点头道。 “那怎么平衡业务量呢?因为咱们目前接的刑事案件什么罪名都有,比较散。”方轶皱了皱眉头。 “这个我们可以先试试,统计下现有案件的量,然后再区分哪几类刑事案件比较多,再根据律师的情况进行分配。”孟广达回道。 “嗯,这是个办法,这样吧,我让云乔下周帮你们统计下,然后再讨论分工的事。 我的意见是如果要做,咱们就要有个期限,在这过程中大家即便发现了问题,有意见,也一定要坚持到期满,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总结出经验,做判断。”方轶说道。 “嗯,我同意。”有了孟广达的带头表态,另外两人也表示同意。 “好,那就这么做,暂定试行期六个月。下周咱们再商讨细节。”方轶拍板做了决定。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兰姐打来的。 “兰姐,有何吩咐?”方轶接通电话后,起身向一旁的大窗子走去。 “有个刑事案子,我们集团下面子公司的出纳出事了。”兰姐不紧不慢的说道。 “出事了?什么情况?是职务侵占还是挪用公司资金?”方轶追问道。 “都不是,她把她老公给杀了!这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要不明天我让她父亲去律所找你吧。你明天有安排吗?”兰姐回道。 “没安排,您让他上午十点过来吧。我在律所等他。”方轶说道。 “好,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兰姐确认道。 “兰姐,这个出纳跟您有没有什么亲属关系?”方轶问道。 兰姐亲自打电话约方轶为当事人提供法律咨询服务,而且对方还是集团下面子公司的出纳,一般来说,子公司的出纳兰姐都不一定见过,要说兰姐与对方一点关系没有方轶绝对不信。 “这个出纳是你于哥家的一个远房的亲戚,人挺老实的,我见过两次。在下面的子公司干了有二年多了。她出事后,她父亲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情况。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公司的人,又沾亲带故的,我就想着帮她找个靠谱的律师。 她家里条件还可以,她老公好像在县里开着一家照相馆。你不用考虑太多,正常收费就行。”兰姐明白方轶的意思,稍微解释了下。 “好的。于哥最近忙什么呢?上次去公司,没见到他。”方轶问道。既然是于满堂的远房亲戚,为什么老于不打电话,兰姐打电话?方轶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呀,懒癌犯了,盯了几天工地浑身上下脑袋疼,哪哪都不舒服,为了休养生息,跑膏药国去泡温泉了。”兰姐阴阳怪气的抱怨道。 “于哥的命真好,娶了您,真是他的福气。”方轶捧了一把兰姐。 “这话我不跟你抬杠,我们家老于就是个甩手装柜的,啥都不管,啥都是靠我。”兰姐大咧咧的说道。 “您这是能者多劳。”方轶又聊了两句后,挂断了手机。 兰姐说正常收费就行,方轶怎么可能真的按照正常收费,如果正常收费,兰姐又为什么打电话说那么多?所以该照顾的还得照顾。 第808章 怒火与菜刀 “我猜方老大又接案子了?”周颖费劲的咽下嘴中的鱼肉后,看了一眼在窗子旁接电话的方轶,说道。 “不会吧?”正在剥大虾的孟广达一怔。 “兰姐打来的电话,又是这个时间点,肯定不是来闲聊的,不信咱们赌一周的午饭?”周颖一脸坏笑道。 “算了吧,赌博有害健康。”孟广达说完,起身端着盘子准备再去弄些海鲜。 就在此时,方轶走了回来冲着云乔说道:“云乔,明天上午你有安排吗?” 毕竟是周末,实习律师也需要休息,方轶还没到丧心病狂的要求员工必须凌凌漆、九九六的程度。所以需要加班的话,他会征求下对方的意见。 “我没事。需要来律所吗?”云乔很识趣的问道。 “明天十点来律所,有个案子,当事人要过来谈。”方轶说道。 “好嘞。”云乔痛快的答应道。 “达哥,你真牛!”听了方轶与云乔的对话,杜庸伸出大拇哥,冲着正准备去取食物的孟广达说道。 “得,下周的免费午餐没了!”周颖无奈的嘿嘿一笑。 方安志一边吃,一边看着周围的叔叔阿姨有说有笑,眼神有些异动,他想起了妈妈。 “小志,你要不要来点冰激凌?”云梅端着三盒冰激凌走了过来,随手递给了云乔一盒。 “谢谢云梅阿姨。”方安志微笑着接过了冰激凌。 这顿自助餐吃的,众人皆大欢喜。 次日早上九点半左右,方轶和云乔来到了律所。虽然是周末,但是律所内仍然有不少律师进进出出的在加班。有谈案子的,也有赶项目的,总之律所内仍有不少忙碌的身影。 来见方轶的是那位出纳的父亲,他叫时荣,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其实他还不到五十岁),穿着一件半截袖大背心和一条皱皱巴巴的休闲裤,皮肤黑红,额头的皱纹很深,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时先生,您能说下您女儿的情况吗?”方轶走进会议室,坐下后问道。 “方律师,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不是太多,这是我女儿的判决书。您看下。”时荣双手颤颤巍巍的从一个布兜子里掏出一份判决书原件,递给了方轶。 方轶接过判决书后,看了一遍。时荣不敢多说话,在一旁时不时的舔下嘴唇,以缓解心中的焦虑和忐忑。 根据判决书的描述,被告人名叫时雅兰,她与丈夫齐清山系经人介绍后认识,并在父母的催促下结的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过短短的一周时间。 由于婚前双方之间缺乏沟通和了解,结婚后,双方关系并不好。结婚不到半年,齐清山便开始借酒撒泼,殴打时雅兰。时雅兰人比较老实,不管受多大委屈她都会忍耐。然而时雅兰的软弱并没有换来丈夫的心软,反而让齐清山更加的看不上时雅兰。 结婚后第二年,齐清山在县里开了一家照相馆,靠着不错的摄影技术,在县里做的风生水起,经常有妙龄少女找他拍生活照。 两口子搬到县里住后,齐清山更加的肆无忌惮,经常毫无缘由的殴打和虐待时雅兰。有几次时雅兰被打的骨折,强撑着不敢说,她身上被齐清山用烟头烫的疤痕更是多达十多处。 案发当日晚上十一点多,时雅兰正在自家的照相馆后面的房间睡觉(为了节约成本,前面是照相馆后面是住家,算是商住一体),出去喝酒的齐清山突然带了一个女青年回来。 这个女青年名叫简岚岚,经常来到店里找齐清山。二人进屋后,齐清山要求时雅兰到别处去睡,为此夫妻二人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即便这样忍气吞声的时雅兰还是选择了屈服。 时雅兰早就知道齐清山背着自己在外面找女人,但是没想到这次居然把女人带回来家里,她强压怒火,跑到了外间屋的沙发上去睡。 因为蚊子比较多,半夜时雅兰被蚊子咬醒了,她迈步走进屋去准备拿电蚊香。就在她推开房门那一刻,看到了齐清山和简岚岚躺在床上,睡在了一起。 此时的时雅兰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一下爆发出来,眼睛中充满了血丝。 有人说女人的忍受力比男人强,此话有一定的道理。若是不看到,时雅兰或许还能忍,但今晚她看到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滚床单,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她的理智瞬间全部丧失。 此时的时雅兰心中满是愤怒,她转身去了厨房,抄起菜刀进了屋子,齐清山因为晚上喝了不少酒,倒下便睡了,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屋。时雅兰举刀奔着齐清山的头颈部连砍数刀,齐清山当即死亡。 睡在床上的简岚岚当即就醒了,先是一愣,紧跟着起身扑过去抢夺时雅兰手里的菜刀。 此时的时雅兰已经丧失了理智,一身愤怒之力又岂是简岚岚能抵挡的,在两人争抢菜刀的过程中,时雅兰挥刀向简岚岚的头部连砍数刀,致其死亡。 杀人后,时雅兰瘫坐在地上,待她冷静下来后,看到满床的血,心里明白自己杀人了,心慌的不行。随后她将二人尸体拖出屋,扔进了院中的菜窖,并清理了现场血迹。 次日,时雅兰又找来汽油浇在两具尸体上,点燃焚烧。邻居发现隔壁院中有浓烟以为失火了,便报了警。警察进院后,见到菜窖中的情景被吓了一跳,立刻将时雅兰控制。 时雅兰故意杀人案子很快被检察院移送去了中院。她父母在家哭晕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公公婆婆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指责时雅兰,反而向法院提交了请求从轻处罚时雅兰的申请。 时雅兰的案子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当地妇联派人了解完情况后,也向法院出具了文件,请求对时雅兰从宽处罚。时雅兰所在单位也向法院提交了从轻处罚的申请。 此后,时雅兰的父母请了律师为她辩护。 第809章 人在做天在看 中院认为,被告人时雅兰因与其夫齐清山有矛盾,用菜刀砍死齐清山,又将齐清山带回家中的简岚岚砍死,并焚尸灭迹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手段十分残忍、后果特别严重,应予严惩。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时雅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拿到判决结果后,时雅兰的父母病急乱投医,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人,请大家帮忙介绍律师,准备上诉打二审。 兰姐也接到了电话,她心里有些为时雅兰鸣不平,便将方轶介绍给了时荣。这几天时荣一直在见律师,有真心想帮他的,也有借着打官司的机会骗钱的,还有想借着这个案子提高知名度的,总之五花八门,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时先生,判决书上描述的事实,您都清楚吗?是这么回事吗?”方轶放下判决书,问道。 “我听之前的律师说,是这么回事。开庭当天我也去了,我女儿对事实都认可。”时荣说完伸手擦了擦眼泪:“方律师,我听高总(兰姐)说,您曾经办过很多刑事案件,还有很多大案,经验丰富。您看我女儿的案子……” “这案子事实如果没问题的话,恐怕不太好办,但是您女儿长期遭受殴打和侮辱,两个被害人又有过错在先,我觉得可以试试,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说实话,方轶也觉得如果就这么判被告人死刑,有点说不过去,他准备再干一次刀下留人的事。 “方律师,自打结婚后,我女儿就没过过好日子……,我女儿性格好,人老实,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她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报纸上、新闻上都说法律是公正的,为什么轮到我女儿身上就要判死刑?我不理解,也不明白。 如果说我女儿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法院这么判我二话不说,我会举双手赞成法院的判决。 但她不是啊,她只是一个二十多岁,老实巴交的女孩子,难道她曾受过的打骂和屈辱是应该的?人总得说理吧!人在做天在看……”时荣的眼泪不断的掉下,一张脸充满了委屈与愤怒,看的方轶心里实在难受。 一旁做记录的云乔也是满腔的悲愤,以她的性格,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渣男,她肯定受不了,一定会逼着对方修炼葵花宝典第一式,格机神功,让对方做太监。 “时先生,您女儿的官司我帮您打。”方轶被时荣刚才的话触动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是呀!法律的公正不应该只停留在纸面上,这也是一个律师的责任。 时荣一怔,瞬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刚要张嘴,却被方轶拦下了。 “时先生,您先听我说。这个案子我可以接,但是我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您是否要是试一试。”方轶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的时荣。 这案子关系到一条人命,他不得不慎重。 时荣犹豫了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下,他也没有给更多的选择,见过的律师不少,给他推荐律师的人也不少,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更信任方轶。 虽然双方交流的不多,也仅仅见过一次面,但是方轶的身上有一种气质,这是在长期工作中形成的,是一种由内及外的沉稳的气质,这种气质让时荣感觉很踏实。 而且,就在昨天,他侄女特意上网帮他查了方轶等几位被推荐的律师的情况,相比较而言,他侄女也觉得方轶在刑事案件方面的口碑和专业能力更强。所以建议他来见方轶。 不得不说,推荐人也很重要,盛丰集团这几年做的很大,高金兰是市里的知名企业家,她认可的律师,当然会被时荣第一时间关注,不为别的,因为高金兰有名有钱,她给的建议自然要优先考虑。 送走时荣后,云乔看向方轶:“师父,案卷材料都在这儿了,我周一会约阅卷和会见。” “嗯,你收拾下,早点回去休息吧。”方轶点了点头。 云乔犹豫了下问道:“师父,我刚才用手机查了下这案子,在网上传的确实挺厉害的,大部分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法院会这样判,您说这案子……” “不好说,不过既然势已经起来了……,民心可用。 法院在判案的同时也会考虑社会效果,法律压根就不是照本宣科的事,归根到底法院是解决问题的地方,而不是为了激起民愤,民愤宜疏不宜堵。 这个案子一审判的本身就有问题,而且网上又有这么多人关注,我想二审法院一定会慎重。”方轶摸着下巴说道。 “看来当律师还真不是拿个证的事。”云乔点头道。 方轶一笑:“一位真正做的好的律师,应该是一位社会活动家。而不是为了赚钱而坑蒙拐骗的人。” “师父,您应该算是做的好的那类律师吧!”云乔笑嘻嘻道。 律师本色 第373节 “别拍马屁,你师父还差的远呢。只是个稍微有点小名气的普通律师而已。”方轶笑道。 时荣出了写字楼,一路浑浑噩噩的乘坐公交车往家赶,中午饭都没吃,到家时已经下午二点多了。 “老时,律师怎么说?”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缭乱,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农村妇女见时荣进门,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盯着他问道。 她是时雅兰的母亲。 “方律师说,他可以试试。”时荣表情麻木,眼神麻木的说道。 “那,要不要再问问其他律师?”时雅兰母亲眼神急切的问道。 “算啦!就让方律师试试吧,我感觉这人靠得住。”时荣精神有些萎靡,扶着四方形的木桌子坐了下来。 “那律师费?”时雅兰母亲沉默了片刻问道。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亲家,亲家在家吗?”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齐清山的父亲,叫齐斌。 齐斌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年轻时当过村长,后来退下来了,一直在村里养猪、养蜜蜂,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否则他儿子齐清山也不会去学烧钱的摄影。 第810章 唯有自渡! 自从时雅兰被抓后,村里人对齐家指指点点的,齐斌两口子活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却因为儿子的事抬不起头来,让人戳脊梁骨。 齐清山出事后,齐斌并没有责怪时家,而是大义灭亲,主动写信请求法院对时雅兰从宽处理,还去时家赔礼道歉,抹了半天眼泪。 这让村里人对齐家不得不高看一眼,觉得齐斌不愧是当过村干部的人,觉悟就是不一般。同时,也让时家对齐家的恨削弱了不少。 在儿子齐清山的事情上,齐斌是拎的清的,除大义灭亲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的小儿子齐清水还没结婚,他不能让全家为大儿子齐清山背锅,他要为家里正名。 儿子死了他心疼不心疼,肯定心疼,但是儿子干的事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以后二儿子要娶媳妇,女方家里一打听齐家的情况,齐家风评如果不好,谁家会把闺女嫁过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必须做出反应,用实际行动告诉村里人,及周围村镇爱嚼舌根的人,齐清山个人行为不检点,与齐家无关。齐家是正经人家,是要脸面的。 时荣听是齐斌的声音,站了起来:“齐老哥,进来吧,我刚回来。” 对于时荣来说,齐清山虽然不是东西,但人已经被女儿砍死了,人死账消,齐家人登门道歉,做的有里有面,没有胡搅蛮缠,时荣也不能不讲道理。但是时雅兰的母亲却不愿意见齐家人,听是齐斌的声音,转头进了里屋。 “我听说你去见律师了,律师怎么说?”齐斌进门后,坐在椅子上问道。 “律师愿意接雅兰的案子,但是也只能试试。”时荣唉声叹气道。 “如果需要我作证,或者需要我写什么东西,你尽管开口,我们家对不住雅兰,让她受委屈了。”齐斌一脸悲痛的说道。 “这都是命。她命里该有此一劫。”时荣叹息道。 “对了,律师费需要多少钱?”齐斌突然问道。 时荣一怔:“人家律师看高总的面子,给打了折,要三万元律师费。今天办了委托手续,早上我去的急没带证件,周一我过去送材料,交费。” “嗯,这样吧,雅兰出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这律师费,我们齐家出了。咱们住的都不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你别记恨老哥就行。”说完,齐斌从布兜里掏出了三万元放在了桌上,起身向外走去。 时荣叫了他几声,但是齐斌头都没回,离开了时家。 齐斌本以为时荣去市里请律师,费用会很多,他昨天从银行取了五万元,留在家里,准备替时家分担一部分律师费,结果没想到律师给打折了,只收三万元。 周一的时候,方轶不在律所,云乔接待了齐斌。 次日一早,方轶和云乔去看守所会见时雅兰,后者穿着看守所的马甲,一脸的麻木,身材略显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但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拿着菜刀连杀两人…… 听时雅兰说完这些年遭受的虐待和案发当晚的事后,方轶沉默了。 虽然之前有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听当事人亲口说出之前的所造所欲,云乔还是被惊到了!这有点像是看战争片和亲身经历战争,通过视频和纸面所见到东西永远没有实际来的真切和震撼。 “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报警,或者找妇联,又或者起诉离婚来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吗?”片刻后方轶问道。 时雅兰缓慢的摇了摇头:“夫妻的事,亲爹亲妈都管不了,别人能管的了吗?我报过警,警察也只能教育他,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着我们。” “他之前有带女人回来过吗?”方轶问道。 “你是指过夜吗?”时雅兰用麻木的眼神看向方轶,后者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是搞摄影的,经常给客户拍照片,有时候会出去拍。我整天上班,经常见不到他人,即便见到人,我们也没什么交流。 外面风言风语说他有女人,但是之前我没见到过,所以一直忍着,一直自己骗自己。可是我忍来忍去,最后得到了什么,除了挨打受气外,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还有一身的伤。”时雅兰惨笑道。 “案发当晚,你见他带女人回来,为什么当时还搬到外屋沙发上去睡?你没有想过反抗吗?”方轶问道。 “……人有时候内心挺矛盾的,我怕他,但是又不想让他们在一起,我抗争过,我们当晚还产生了激烈的争吵,可那又如何? 但是当我看到他们睡在一起的那一刻,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劲儿,我再也按不住心中的愤怒,跟疯了一般,于是我拿来了菜刀……”时雅兰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后悔吗?”片刻后,方轶叹了口气。 “……我后悔那么草率就嫁给了他。 被关进来后,我想了很多事,我这一辈子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里听父母的,一心想做个别人眼中的乖孩子,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一回主,还被关进来了…… 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再做一个窝窝囊囊的女人。生活是自己的,我不会再去听别人怎么说,因为我的生活与别人无关。”时雅兰看向方轶。 方轶从她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不经历风雨怎么可能长大,但有些风雨的代价是超乎想象的。 方轶在为她感到惋惜的同时,也深深的感觉到那愤怒的菜刀砍的不仅仅是被害人,还有她自己。那愤怒的菜刀砍断了她的软弱,也砍断了她身上的枷锁,生而为人,就应该活出人的样子。 “有位从提篮桥出来的老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当时我还不理解,现如今我明白了。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这一场牢狱之灾让时雅兰彻底醒悟了。 出了看守所,方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站在车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燃。 第811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云乔没有打扰他,将包放进车里后,脑中久久的回响着时雅兰说过的话。难道别人说的对,就真的是对,别人说的好就是真的好,人啊,不应该活在别人的嘴里。 人要有自己的生活,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老用别人眼中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行为。那样只会让自己活成别人的奴隶,累!太特么累! 方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云乔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 “师父,为什么人只有在大灾大难之后才会大彻大悟!”云乔突然问道。 “也许……是因为之前看到的、听到的,都太过美好吧,让我们处于自我封闭和幻想之中,忘记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也忘记了生活的本质。”方轶一怔,想了想说道。 “嗯,好像有点道理。所以人生苦短这句话是对的,甜才是调味剂,苦是生活的原味……”云乔琢磨着师父的话,严肃的说道:“所以要及时行乐,让自己快乐起来,不能天天吃苦,要不然来一趟人间多亏啊!” 方轶惊讶的看了一眼她:“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啥呢。好好开车。及时行乐?你不赚钱怎么及时行乐,整天睡大街去行乐,那只会让别人行乐。” 云乔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云乔觉得师父说的有一定道理,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不靠自己不行啊。否则,天地虽大,城市虽美,与自己有个鸡毛关系。说的俗点,富人去哪都是天堂,穷人在哪都是受苦。 “师父刚才时雅兰说的那个提篮桥是啥意思?”片刻后,云乔问道。 “在沪市有个提篮桥监狱,据说那里关的都是重刑犯,里面不是学金融的,就是学会计的,都是高端人才。”方轶解释道。 “为啥进了监狱还成高端人才了?”云乔一头雾水。 “不是进去了成高端人才,是他们在没进去之前就是高端人才。当然在里面高手过招,相互切磋专业技能,一定会有,在某些方面相当于去了专业院校进修。 你想啊,一个会计能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甚至死缓,那他得犯了多大的事!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会计能有这机会?微乎其微吧,肯定都是位高权重的专业人士。 那位高权重的专业人士如果学历不高,专业能力不强,能升的上去吗?所以大部分都是出自名校,而且在专业上绝对有两把刷子。”方轶继续解释道。 “哦,您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云乔不断的点头道。 “你没事可以去网上查查,有一个‘提篮桥篮球队’的梗。 大概意思就是在‘提篮桥会计进修学院’里面有很多会计方面的人才,而这个‘学院’每年都会举办篮球比赛,但一般来说能打入决赛的,只有两支队伍,一支是上海财经,一支是复旦。 所谓的‘提篮桥会计进修学院’其实就是指的沪市提篮桥监狱,会计作为金融方面的从业工作,其实风险还是很大的,这几年又一直在修法,只要是公司出现财务方面的犯罪行为,多半会拉几个会计进去踩缝纫机。”方轶介绍道。 “哦,看来干哪一行都有风险。”云乔顿悟道。 …… 经过与众人商议,方轶决定再招聘一位实习律师,就挂在孟广达的名下,专门为团队里的三位律师处理琐事,当然也可以跟着三位律师办案子。 “老万,你看我的提议咋样?”主任办公室内,方轶呲着牙,笑呵呵的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万可法。 “你们团队不是有实习律师吗?再说了伍庆辉已经考完试了,你可以把他招回来干活。”万可法放下招聘计划,眉头不展的看向方轶。 “老万啊!话不能这么说,伍庆辉我敢用吗?他在团队里就是个仙儿,您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我招聘的实习律师干的是律师助理的活儿,但是那可都是精细活儿,关系到律师能否顺利办案。 云乔是实习律师不假,我现在已经把她当两个人用了,团队的事务基本上都交给她了。 而且这个招聘计划只是初步的,到年底我有可能会根据这一年的收入情况和办案情况再招聘几名律师,扩编。”方轶辩解道。 “这么急吗?”万可法不可置信的眨着眼:“马义跟你同期搞的团队,也没听他说要扩编啊!你这步伐迈的是不是有点快啊!千万可别扯到蛋。” “您放心,我这已经搂着了,要不然今年就要扩编了。 而且,我们跟马义不同,他专挑大客户,走的是精专的路线。我们是来者不拒,只要是案子能办都接,走的是普专的路线,所以需要的律师比较多。”方轶说道。 “好吧,不过这次招聘的实习律师我只能给你报一半的费用,我一共就赚你五个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你得体谅下。”万可法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打着饱嗝说道。 “老万,你这可就不讲究了。虽然说只有五个点,但我们创收高啊,你算算,一百万的五个点是五万,八百万的五个点可是四十万,不少了……”方轶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 “得得,你别跟我算这个,那团队的工位不花钱?办公用品不花钱?你这四十万真准备一分不让我赚? 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贼了,是不是跟老黄他们学的?”万分法皱着眉头,一脸不爽道。 “看你这话说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拔根汗毛都比我大腿粗,我这不是在创业初期嘛,你怎么也得扶一把,送一程吧。”方轶死皮赖脸的忽悠道。 “好吧,最后一次哈,后期再招人你自己承担费用。我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你招多少人都没关系,但是费用自担。”万可法被磨的没办法答应道。 “好嘞,我保证不再找您。哎!求人难啊!万事还得靠自己。”说完,方轶一溜烟出了门。 “嗯?得了便宜还卖乖!”万可法看着方轶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第812章 这孩子……早熟! 方轶的团队发展起来对万可法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万可法是希望方轶的团队不断的发展壮大,让这颗小种子发芽长成大树的,但是团队的费用全靠他,胖老头肯定不能干。 方轶出了万可法的办公室后,给云乔下达了招聘令,招聘一名实习律师,具体条件让她与周颖等人商议。 律师本色 第374节 …… 傍晚,方轶吃过晚饭后,见方安志在小卧室学习,便没有打扰他,自己提着垃圾袋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扔完垃圾,方轶开车出了小区,向云雾茶庄而去。 “方律师来了,云姐在楼上。”方轶常来云雾茶庄,茶庄的人自然认识他,也知道他跟自己老板关系不错。 “好,谢谢。最近有进新茶吗?”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有去火的蒲公英茶和金银花茶,您要不要来点?”茶庄的伙计回道。 “算了,这种茶我喝不惯。”方轶微笑着回道,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 方轶进门时,云梅正在泡茶,屋内茶香四溢。 见方轶进门,云梅一笑:“刚泡的金骏眉,你品品,看怎么样。” “嗯,满口留香,很舒服。”方轶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志在家学习呢?”云梅问道。 方轶嗯了一声。 “后天就十月一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云梅一边泡茶,一边淡淡的问道。 “没啥打算,准备好好休息几天。你呢?”方轶伸了个懒腰回道。 “我和小志约好了,放假去膏药国转转。”云梅美滋滋的说道。 “去膏药国?你们啥时候约好的,我咋不知道?”方轶一脸的懵逼。 “有半个多月了吧,十月一期间正好茶协在那边搞活动,茶文化交流,我问小志要不要去转转,他就同意了。签证都办完了。他没跟你说?”云梅放下茶杯,疑惑的看向他。 “他只是说放假要出去转转,我以为是去外省旅游呢,原来是去外国啊!”方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梅。 “孩子是想给你个惊喜呗。怎么,你不想让他去?”云梅笑呵呵的问道。 “去吧。跟着你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接触下外面挺好。”方轶一笑。 自从前妻去世后,方安志越来越独立,方轶一天到晚的忙着办案子,对儿子的事也很少过问,方轶养儿子的方式基本上是散养。前段时间方安志确实跟方轶提过,要出去转转,当时方轶没太在意,也就没多问。 “这些茶叶是我给你准备的。本来想放假前给你送过去,正好你来了。”云梅笑盈盈的提出两个纸袋子,放在了方轶脚下。 “嚯!怎么放了这么多茶叶。”方轶低头看了一眼。 “你给孟律师和杜律师他们也带些回去,权当是给团队里的律师发福利了。”云梅解释道。 “好,我听你的。”方轶点头,眼中充满了爱意。 “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得慢慢的处,劲儿使的不能太猛,团队里没有茶叶了你直接过来取就是了。对了,云乔最近工作表现怎么样?”云梅对这个妹妹还是很上心的。 “挺好的。她刚入门需要历练,就是经历太少,干刑事律师有点吃亏。”方轶回道。 十月一放假第一天,方轶开车将云梅和方安志送到了火车站,目送二人美滋滋的走进了站。 突然闲下来的方轶,有点不知所措,以前上班有案子忙,放假了带着孩子回老家,总有事做。现在儿子跟着准媳妇出国了,自己一个人突然感觉空落落的。 从火车站回来后,方轶收拾了下屋子,然后开车回了老家,家里的老人也需要陪伴,尽管方有财从来都不说。 中午方轶到家时,方有财刚从山上回来,篓子里放着不少红柿子。 “爸,你岁数大了,以后别一个人上山。”方轶看了看篓子里的红柿子:“这是给小志准备的?” “小志爱吃,云总不是也爱吃嘛!你跟云总的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方有财嘴中含着烟袋嘴,坐在小板凳上,问道。 “爸,我跟云总不过是朋友关系……”方轶没跟父亲挑明。 “少扯淡,朋友关系,人家能跟你走的这么近?不仅给小志买学习材料,还给小志送名牌运动鞋,你这个亲爹都没云总对小志好。”方有财不以为然的说道。 “呃……好吧,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但是小志……,这不是怕影响小志的学习嘛,一直没敢挑明。”方轶无奈的砸吧砸吧嘴。 “云总人不错,小志母亲去世时间也不短了,其实你还是不太了解小志。我觉得他没那么抵触,也没那么傻。”方有财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袋,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道。 “嗯?什么意思?”方轶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 “小志这个年纪本来就敏感,再加上你与他母亲离婚,后来他母亲又去世,让他变得沉闷了许多。你别看他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其实心里有数。 上次云总送他一双运动鞋,他非常喜欢,但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要我说他一定已经猜到你与云总的关系了。 既然这次他自愿跟着云总出国旅游,我觉得他从心底里应该不讨厌云总,应该能接受你们之间的关系。 小志这孩子……早熟!”方有财看着墙边闲逛的大公鸡和小母鸡,嘴中不断的吐出烟雾,喃喃自语道。 方轶沉默了。 “要我说,小志的事想起来确实有点……,但是未必会真成为你和她之间的障碍。不说了,吃饭吧。”方有财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然后起身向屋内走去。 “爸,我给您买了些驴肉,还有两瓶茅台,下午没事咱爷俩喝两口。”说完,方轶向厨房走去。 方轶将酒菜摆上桌,与父亲吃喝起来。 “生子的基地搞的挺好吧?”方轶边吃边闲聊道。 “还可以,听方冒说生子前段时间去国外考察了,说是要引进新品种的羊和牛。基地又要扩大规模了。 这羊蝎子是放假前两天方冒从基地拿回来的,都是现杀的羊。”方有财用筷子指着一锅羊蝎子说道。 第813章 眼中出现了炙热的火花 “嗯,味道不错。 爸,我回来的时候,本来想去乡里的小诊所买点去肝火的药,可到了近前一看诊所被查封了。是不是诊所出事了?”方轶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别提了,据说楚大夫开的药,吃死人了,派出所和卫生局的人去他的诊所检查,说是楚大夫生产、销售假药。人都被抓进去有段时间了。 楚大夫这人挺好的,之前我腿痛还找他开过药呢,人家是正经的医学院毕业,之前在县里的中医院干过,比那些赤脚医生强多了,咱村里很多人都去他的诊所拿药。 要我说,他是走背字,人这一辈子哪有一份风顺的,都是磕磕绊绊的。这次搞不好楚大夫要蹲大牢了。”方有财一扬脖,一杯酒喝了下去。 “您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又是村头那帮老娘们传的吧?”方轶笑道。 “不是,我是听方冒说的,楚大夫跟方冒媳妇家有点亲戚关系。”说完,方有财捞了一块羊蝎子,啃了起来。 “有财叔,小轶在家呢吧?”屋里爷俩正喝着,门外传来了方冒的声音。 紧跟着门口的黄狗叫了两声,黄狗是方有财年初的时候从方冒家抱回来看家护院的土狗。 “在呢!冒哥,进屋聊。”方轶起身透过玻璃窗正好看到走进院的方冒。 方冒答应一声,伸手摸了摸摇着尾巴的黄狗的头,向屋门口走来。 “冒哥,快坐,一起喝点。”方轶说着,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酒杯放在了桌上,给方冒倒了一杯茅台。 “嚯,这又是酒又是肉的,挺丰盛啊,我也来一杯。我先去洗洗手哈。”方冒说着出门,在院里的自来水旁洗了洗手,再次回屋。 方冒时不常的会给方老爷子带来些米肉粮油。方轶经常不在家,方冒没少照顾方有财。方冒和方有财也经常一起喝点小酒,聊天。 方冒捞了一块羊蝎子边吃边喝,很快一杯酒见了底儿。 “冒哥,你这是打哪来?去生子哪了?”方轶又给方冒倒了一杯酒,随口问道。 “别提了,乡里的那个为民诊所出事被封了,我媳妇跟那个楚大夫家有点亲戚关系,这事之前我跟有财叔也聊过。 昨天晚上楚家人来我家,问我媳妇之前的刑事案子是谁给办的,我媳妇就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楚家人一听就跟我要你的电话,想等放假后找你咨询下。 后来我一问才知道,诊所出事后,张大脑袋跑过去一顿忽悠,说是能把人保出来,结果楚家给了他一万,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公安部门没批。 楚家人觉得张大脑袋不靠谱,这才四处找律师咨询。楚家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我媳妇的事,大晚上的跑到了我家。 我琢磨着今天是十月一放假第一天,你可能回来了,就跑过来看看,正好看到你的车在院外。既然你在家我就先给你说一声,你要是觉得这案子能办就给他办下,不能办就算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口子跟他们也没什么走动,这亲戚都出五服了。”方冒说道。 方轶瞬间就明白了方冒的意思,感情不是啥正经亲戚:“嗯,冒哥,没问题。回头让楚家放完假去律所找我吧。我先看看情况。” 方轶不愿意让当事人到家里来咨询,因为父亲方有财觉得一帮打官司的人来家里太晦气。在老爷子看来,这帮人摊上事是因为走背字,在自家进进出出的,影响自家的运势,有什么事还是公事公办的好,该去哪去哪。 “好嘞,我回头跟楚家人说一声。”方冒点头道。 …… 十月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傍晚,方轶驱车来到了火车站。出站口,人群不断的涌出来,云梅和方安志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辛苦了!”方轶满面微笑的伸手,接过了云梅的行李箱。 “小志,这一趟感觉怎么样?”方轶看向儿子,问道。 “挺好的,就是赶上了地震,有点吓人。要不是云阿姨护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云阿姨为了护着我,胳膊被碰伤了。”方安志非常内疚的看了一眼云梅。 “我看看,严重吗?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方轶一怔,急忙道。 “没事,已经处理过了,没多大事。”云梅微笑道:“小志,你不用总把这事挂在心上,多大点事啊!咱们走吧。” 方轶心中有些不忍,将儿子送回家后,又去送云梅。 “要不要吃点饭?”方轶问道。 “不用了,我和小志在上火车前吃过晚饭了,折腾一天挺累的了。”云梅一脸疲惫的回了一句。 “梅,谢谢你。”方轶将车停在楼下,深情的注视着云梅,感情在不断的酝酿。 “小志是我带出去的,我当然要为他的安全负责,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云梅微笑着回道。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再说话,感情在不断升华、酝酿,眼中出现了炙热的火花……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敲响了车窗,一张俏脸显露在车窗外。 “姐,你回来了。师父你也在呀。”穿着七分裤,裹着运动衣,手里端着手机的云乔,正笑嘻嘻的看着车内二人。 “啊!你们都不去接你姐,只能我去啦。”方轶立刻反应过来,推门下车,笑道。 “师父,你这就不对了,我姐回来也没给我信儿啊,你咋知道的?”云乔笑嘻嘻的反问道。 呃……,方轶一时语塞。 “我怕你回老家没回来,所以给方律师打的电话。过来拿行李。”云梅急忙帮着方轶解围。 “好嘞!哈哈……”云乔跑到后备箱处,帮着提出了行李箱。 律师本色 第375节 “我先走了。”方轶冲着云梅和云乔一笑,而后开车离开了。 放假回来第一天上午九点半,楚家人来到律所楼下时给方轶打了电话。这次来的是楚大夫的老婆丁彩芳和儿子楚华。 丁彩芳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穿着不是很讲究,脸色红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地里干活晒的。 楚华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小伙子有些帅气。方轶之前去他家的诊所拿过几次药,见过他父亲楚大夫,从相貌上来看,楚华长得很像他父亲。 第814章 土方子 “方律师,麻烦您了,我们想咨询下我爸的案子。”楚华非常客气的看向对面的方轶。 “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同乡,你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了解吗?”方轶问道。 “这事我和我妈还真不知情,我爸被抓时,我妈在地里忙着收秋,我在学校上学。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听人说,没见到。”楚华回道。 “诊所的事我丈夫从来不在家里说,后来他被抓了,死人的那户人家来家里闹,我们才知道是我丈夫开的药有毒,吃死了人。 再后来,张大脑袋去看守所会见,回来告诉我们我丈夫是因为生产销售假药,吃死人了,所以才被抓的。我也只知道这些。”丁彩芳有些六神无主。 “因为你们提供的案件信息有限,我没办法给你们提供具体的咨询意见……”方轶刚要解释,被楚华打断了。 “方律师,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让您去县里的看守所,见下我爸,问问具体情况,看看我爸这案子怎么弄。是否真的要偿命。”楚华说道。 “可以,你父亲的案子是在公安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十月一放假前,公安那边把我爸的案子移送检察院了。方律师,我们不懂法,您看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我们配合。”楚华眼神急切的说道。 “死者家属那边后来有没有找你们?”方轶问道。 “找了,死者家是附近村子的,我们找了中间人已经跟对方谈好了赔偿,对方不会揪着不放。之前张大脑袋让我们找对方要谅解书,但是对方不给出。”楚华一脸的愁容。 “嗯,这样吧,去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阅卷,两个加在一起律师费二万元。如果后期需要委托,咱们再单独谈律师费。”方轶说道。 “没问题。”楚华点头道。 在来的路上,他与母亲就商量好了,既然来了就先委托律师会见看看情况,然后再商量委托的事。 楚华在放假的时候,也查了关于方轶的介绍,感觉方轶比张大脑袋要靠谱,而且还有方冒媳妇的大力推荐,因此,他们在来律所前,已经对方轶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所以才会谈的这么顺利。 楚华交了二万元律师费,又让母亲签署了委托手续,与方轶和云乔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带着母亲离开了律所。 “云乔,你查下生产、销售假药罪的案例和相关规定。然后约下看守所会见和检察院阅卷。”方轶安排道。 “好嘞。师父,时雅兰故意杀人案二审下周开庭,刚才省高院打电话过来通知的。”云乔道。 “好,我先准备下辩护意见,你先准备下楚家这个案子的材料。对了,招聘的事有眉目了吗?”方轶问道。 “我已经将招聘条件发给律所的人事了,他们会帮咱们挂在网上,应该很快就会有投简历的,咱们是大所的团队,好招人。”云乔回道。 “你这么自信?”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当然了,现在每年那么多法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所招聘带工资的实习律师,那还不抢啊!所以主动权在咱们手里。您放心吧。”云乔笑呵呵道。 “好吧。有消息了告诉我。”方轶说完开始准备时雅兰案的辩护意见。 …… 看守所内,方轶看着对面的楚大夫,此时后者一头的忧愁,看起来衰老了许多。 楚大夫名叫楚光先,早年在县里的医院做医生,后来辞职出来开了诊所,平日里给乡亲们开些小药,看些小病,一家人小日子过得也挺好的。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 “楚大夫,你在乡里开诊所日子也不短了,以你的经验不应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轶跟对方脸熟,但是除了买药外,确实没有其他交流。 “方律师,您也是本地人,又是律师。我也不瞒您……”楚光先将以往发生之事讲述了一遍。 被告人楚光先从县里的医院辞职后,自己开了个小诊所,行医所需的行医资格和执业许可证全都有。小诊所开到今年已经有五六年了。附近村里的人拿药看病都会来诊所。 今年七月份的时候,村民蓝镇国因为腰疼到楚光先的诊所治疗,楚光先给他开具了自己配制的胶囊,蓝镇国服用后称有效,腰疼减轻了。 随后,楚光先加大了剂量让他服用,此后不几日,蓝镇国出现了中毒症状,楚光先闻讯后,急忙去了他家,并采取了相应的抢救措施,同时告诉家属拨打急救电话。此后,蓝镇国被送到了县医院抢救,最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经鉴定,蓝镇国生前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等疾病,因服用了楚光先配制的含有超标准有毒物质‘乌头碱’的胶囊中毒,未能及时抢救而死亡。 随后,公安机关认定楚光先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将其抓获。 “楚大夫,你配制的胶囊配方是哪来的?是经过卫生部门认可的吗?”方轶问道。 楚光先摇了摇头:“不是。这药方是我当年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一位老教授传授给我的,是专门治疗腰、腿疼等风湿病的土方子,后来我把药方用在临床上,患者反应效果不错,确实有一定疗效。 我从医院辞职后,自己开诊所,给别人也配制过同样的胶囊,只是剂量没有这么大,一直没出过事。 我配制的胶囊确实没经过国家卫生行政部门批准,这事我认。但是我真的没想着用这胶囊赚大钱,只是为了帮乡亲们治病。 不信你可以去查账,配制胶囊的成本不高,我要的费用也不高,基本上不赚什么钱。要是为了赚钱,我早就将药方卖了。”楚光先一脸的无奈。 “你配制了多少胶囊?”方轶问道。 “没多少,药品这东西不能存,我用的又都是土方子,基本上都是有需要才配制,反正药材都是现成的。截止到现在,可能也就有十来个人买过这胶囊,时间太长我也记不清了。”楚光先挠了挠头说道。 “你跟检察院和公安机关也是这么说的?”方轶问道。 “是。这都是事实,我没必要瞎说。”楚光先点头道。 第815章 大场面 出了看守所,方轶和云乔上车回律所。 “师父,楚光先的案子,能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吗?”云乔询问道。 “我感觉贩卖假药应该是构成,但是否构成犯罪不一定,回去你再查查规定。我感觉这案子有点像是医疗事故,你往这两个方向查下资料,回头咱们再约家属。”方轶回道。 “好嘞,下午咱们去检察院阅卷,中午咱们还回律所嘛?一来一去得一个来小时。”云乔征求方轶的意见。 “不回了,中午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休息下,下午去检察院阅卷。”方轶回道。 二日后的下午,楚华和母亲丁彩芳再次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怎么样?”丁彩芳见方轶进门,不等他坐稳便急切的问道。 “我们已经看过案卷了,也跟您丈夫谈过了。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 楚大夫给被害人所用的胶囊未经过任何药监机构检验、批准或审定,他用的药方也不是指定医药机构所给予,更谈不上符合国家标准。 因此,我们认为,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认定楚大夫给被害人用的药物是假药,没有什么问题。”方轶说道。 “啊!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爸肯定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要蹲大牢了?”楚华急忙问道。 “这不一定,我的意思是虽然楚大夫涉嫌销售假药,但是不一定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因为他配制的胶囊数量比较少,而且是针对特定的患者的,不是面向大众的。 但是患者毕竟是吃了他开的药死亡的,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医疗事故。楚大夫有可能构成医疗事故罪。”方轶解释道。 “那这两个罪名有什么不同吗?在判刑上?”丁彩芳神色焦虑的问道。 “根据《刑法》的规定,生产、销售假药罪,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而医务人员由于严重不负责任,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构成医疗事故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两者的刑期差很多。我们的建议是向医疗事故罪的方向靠,争取让楚大夫判缓刑。当然最终法院能否采纳我们的辩护意见,现在不好说。 你们是否要继续委托?”方轶解释道。 “如果委托您为我父亲辩护,律师费得多少钱?”楚华犹豫了下问道。 “律师费五万元。”方轶回道。 “五万……我们回去商量下,这一两天给您回复。”楚华看了看母亲,说道。 “好,我等你们电话。”方轶和云乔起身将楚华母子送出了门。 …… 时雅兰故意杀人案终于开庭了。但是让方轶没想到的是,省高院内的庭审现场居然架起了摄像机,省台的人来了,还有几家省内的知名报社记者,手里捧着长枪短炮,把旁听席前两排的位置占的满满登登的。 方轶与被告人父亲时荣一走进审判庭,立刻被脖子上挂证的记者围住,问东问西。 方轶以马上要开庭,不方便回答问题为由,躲开了记者,带着云乔去了辩护席。 “师父,这也太那啥了,搞的我都不会走路了。大场面,绝对的大场面。”云乔摆放好开庭所需的文件后,低声嘀咕道。 “这场面是给被告人的,不是给咱们的,这帮记者之前都跑到妇联和时荣家去了,就为了拿点新鲜的材料,回去搞个爆炸式的新闻。”方轶扫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众人,淡淡道。 “还真是,之前就有记者跑来咱们律所,不过都被前台给挡了,据说有记者通过关系找到万老板了,万老板说案子尚未开庭,不方便采访,给挡回去了。”云乔嘿嘿笑道。 “万老板这叫欲擒故纵,提前泄露了消息,这案子还能有这么轰动?!呵呵……”方轶了解胖老头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粪一般,胖老头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宣传律所、团队、律师的机会的。 不一会儿,高院法官走进法庭,开庭了! ……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一脸严肃的看向公诉人席。 “上诉人时雅兰,案发当晚,你都看到了什么?”三十多岁的女检察员看向上诉人席上坐着的时雅兰。 “我当晚正在屋里睡觉,我丈夫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进了门。然后我丈夫让我腾地方,去外面睡。”时雅兰一脸平静的说道,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一个人的转变必定是从内心开始的,有可能是信仰的崩塌,也可能是遭遇了大灾大难,还有可能是遇到了背叛。 时雅兰此时的平静源自于内心的转变,她并未像其他被判死刑的被告人那样,慌不择路,或者祈求法官能放自己一次。她的内心如此平静,只能有一个原因,她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心已经死了。 其实,死刑犯在临行刑前的表现不尽相同,有的人会腿脚发软,有的人会觉得自己是条汉子,还有些人会痛哭流涕的喊自己对不国家对不起人民(其实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国家和人民,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当然也有谈笑风生的(比如央视记者曾经采访过的某连杀多人的杀人犯)。 之所以会出现以上种种情况,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所想不同,有些人想的是这回完蛋了;有些人想的是人死了钱没花了,没活够,亏了;还有些人想的是仇报了,可以安心的走了。心态的不同导致他们最后的表现不同。 “你去外面睡了吗?”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去了,我去了外屋,睡在了沙发上。”时雅兰回道。 “然后呢?”女检察员继续问道,语气缓了些。 “外屋蚊子太多,半夜时我被叮醒了。然后我去了里屋拿电蚊香,结果看到我丈夫和那女人睡在一起……”时雅兰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动,情绪有些激动:“我去厨房拿了菜刀,砍了他们。” 第816章 压制不住的怒火 “当晚,他们进屋时你为什么不制止,不去报警?”女检察员心里是同情时雅兰的。 律师本色 第376节 “当晚,当一个女人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而且是在自己的家里,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时雅兰没有回答反问道。 她看向女检察员时,她冷静的出奇,说话时眼神平静如水,古井无波,让人看着莫名有股胆寒的感觉。 女检察员身旁的男检察员刚要出言打断时雅兰的发言,却被女检察员制止了,后者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是失望,是彻头彻尾的失望,我想极力维护的家庭关系崩塌了……看不到任何希望,一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女人还能做什么?”时雅兰此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时雅兰并未像审判长想象的那样发作,而是在渐渐的又安静下来。 一个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居然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这有多少人能做到?! 这就是时雅兰的转变,就连坐在旁听席上的时荣,对被告席上被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都感到有些陌生,现在的女儿不再是之前那个文弱的女孩,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也许女儿真的长大了。 “杀害二人后,你又做了什么?”女检察员继续履行着职责。 “我将他们扔到了院中的菜窖中,第二天找来汽油准备焚烧他们的尸体,后来有人报了警。”时雅兰淡淡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女检察员停止了发问。 “上诉人时雅兰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上诉人,你平时与丈夫,也就是被害人齐清山的关系怎么样?”方轶问道。 “不好。”时雅兰回道。 “到什么程度?”方轶追问道。 “她经常打骂我,用烟头烫我。”说着,时雅兰挽起了袖子,高举胳膊:“这条胳膊上被他用烟头烫了五个地方。” 说完,时雅兰又换了另一条胳膊:“这条胳膊被他用烟头烫了八个地方。我身上也有烫伤,夏天的时候我只能穿长袖,我怕别人看到,怕被笑话。” 说完,时雅兰侧过头去:“我耳边这道疤是被他用皮带打的。我身上的伤疤有三十多处,还有很多已经长上了,看不出来。 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他打的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父母打电话让我们夫妻回去吃饭,我只能告诉他们我出差了,不在本市……” 此时,时雅兰闭上了双眼,泪珠从她的脸庞划过:“我忍了,我也报过警,可最后……,有些事只能靠自己,真的只能靠自己。” 法庭内鸦雀无声。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听了时雅兰的话后,方轶觉得目的达到了。 没错,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旁听席上的众人听一听上诉人的所遭所遇,看报道是一回事,当庭听上诉人亲口讲出来是另外一回事,感觉上绝然不同,现场的气愤更能将众人对上诉人的同情之心提升至极点。让大家明白,上诉人虽然杀人不对,但被害人也是有极大过错的,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片刻后,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 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看向时雅兰。 “审判长、审判员:我因长期遭受虐待和殴打,一直忍耐从而心里积攒了太多的委屈。 案发当晚,因为性格的懦弱和对丈夫的惧怕,我一直忍让,但我的丈夫和被害人简岚岚却得寸进尺,公然在我家将我赶出睡觉的里屋,他们当着我的面睡在一起。 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从而连杀两人……,恳请法院对我从宽处罚。”时雅兰平静的眼神中含着泪花,读着手中的辩护意见。 辩护意见是她根据方轶最后一次会见她时,所说的内容,自己整理的。 “下面由上诉人时雅兰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时雅兰虽然连杀两人,构成故意杀人罪,但被害人存在严重的过错,上诉人的杀人行为是被二被告人激怒所致,上诉人不应被判处死刑。具体理由如下: 《刑法》第四十八条第一款规定,死刑只适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对应当判处死刑的犯罪分子,如果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以判处死刑同时宣告缓期二年执行。 另外,一九九九年十月,最高人民法院下发的《全国法院维护农村稳定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 该纪要指出,‘要准确把握故意杀人犯罪适用死刑的标准。对故意杀人犯罪是否判处死刑,不仅要看是否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后果,还要综合考虑案件的全部情况。 对于因婚姻家庭、邻里纠纷等民间矛盾激化引发的故意杀人犯罪,适用死刑一定要十分慎重,应当与发生在社会上的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其他故意杀人犯罪案件有所区别。 对于被害人一方有明显过错或对矛盾激化负有直接责任,或者被告人有法定从轻处罚情节的,一般不应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本案中,被害人齐清山生前曾经常无故殴打、虐待上诉人时雅兰。根据原审法院查明的事实,齐清山经常借故用烟头烫上诉人,曾因家庭琐事多次将时雅兰按在地上殴打,最严重的一次齐清山无故将时雅兰的肋骨打成骨折,住院十多日。 同时作为有妇之夫的齐清山还经常借着拍摄照片的机会与一些社会女青年鬼混、并发生不正当的x关系。 齐清山的上诉行为严重侵犯了上诉人时雅兰的合法权益,也造成了时雅兰的身心伤害,同时也在时雅兰内心埋下了怨恨。” 法庭内,众人静静地听着。 第817章 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 “更为恶劣的是,案发当晚,齐清山竞当着被告人的面公然将简岚岚带回家中不法同居,并逼迫上诉人半夜另去他处休息。 齐清山的行为使得本已紧张的夫妻关系更加恶化,夫妻矛盾进一步激化,并爆发猛烈的争吵。 本案另一被害人简岚岚,明知齐清山为有妇之夫,仍与齐清山当着上诉人的面公然不法同居。 在齐清山夫妇为此发生激烈争吵时,简岚岚不仅没有选择息事宁人,反而仍与齐清山进屋睡觉,根本无视上诉人的感受。 由此可见,二被害人在本案起因上均有明显的过错,这也是引发上诉人时雅兰在激愤的状态下临时起意杀人的主要原因。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原审法院对本案定性准确,但是量刑过重,辩护人建议改判上诉人无期徒刑,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按部就班的走着程序。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上诉人时雅兰因与其夫齐清山有矛盾,用菜刀将其砍死后,又将齐清山带回家中的简岚岚砍死,并焚尸灭迹。 上诉人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手段十分残忍、后果特别严重,应予严惩。原审法院定性准确,量刑切当,请求法院驳回上诉人的上诉,维持原判。完毕。”人心都是肉长的,女检察员的内心其实是偏向时雅兰的,但是内部会议已经定了调子,她只能履行职责。 …… 庭审结束后,到了众人最关心的环节,宣判。 审判长当庭宣布了判决结果。 高院认为,上诉人时雅兰在本人配偶权益遭受侵害时,未能采取合法、理智的方式予以处理,而是持刀砍死二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手段残忍、后果严重,依法应予严惩。 但考虑到上诉人时雅兰经常遭受其夫齐清山的殴打、虐待的事实,以及案发时齐清山当着上诉人的面公然将简岚岚带回家中不法同居,二被害人在本案起因上均有明显过错的因素,对上诉人时雅兰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 原判定罪正确,审判程序合法,但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不当。上诉人时雅兰及其辩护人所提出的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成立,应予采纳。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四十八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中级人民法院刑初字第120号刑事判决对上诉人时雅兰的量刑部分; 二、上诉人时雅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方轶一直觉得省高院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又是记者又是摄像的,应该早就已经确定了判决结果,只不过是想把这个案子作为典型,以达到普法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高院的判决确实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在网络媒体上,网民对时雅兰杀人案的判决结果一致点赞,社会效果是正面的。 听到判决后,方轶注意到时雅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只是长出了一口气,并规规矩矩的向三位法官鞠了一躬,而后看向方轶,再次鞠躬以示感谢。 旁听席上,时荣的老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死缓,即便时雅兰不犯任何错误,再出来,也得四十来岁了。 他悔恨当初不该急着催促女儿结婚,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他宁愿让女儿不嫁。 在法院的大门口,一帮记者围住了方轶,可没等方轶开口,万可法的助理冯天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为方轶挡驾,并邀请媒体朋友去律所采访。 胖老头派冯天竹过来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借势再推一把方轶,同时也再推一把律所。 “方律师,谢谢!”时荣抿着嘴,眼泪流个不停。 “时先生,人算是保住了,您也别太悲观。见到时雅兰后,您劝劝她,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来。”方轶规劝道。 “嗯,谢谢!刚才高总(兰姐)也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只要人保住了,以后我女儿出来了,还可以去找她,工作的事她来安排。”时荣心里充满了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方轶根据万可法的安排,接待各路记者,又忙了一阵,市里的媒体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现如今的国内是不缺新闻的,时雅兰的案子虽然被炒的沸沸扬扬,但是不出半个月,就被某明星的不雅新闻盖住了,渐渐的淡出了老百姓的视线。 …… 楚家,丁彩芳一脸忧愁的坐在沙发上:“要不还是请方律师给你爸辩护吧。” 这几日家里的亲戚又给丁彩芳和儿子楚华推荐了几位律师,母子二人见的律师越多越难抉择,产生了选择障碍。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网上出现了关于时雅兰案的报道,铺天盖地的全都是想不知道都难,方轶的名字也不断的出现在了媒体上。 楚家母子突然发现,原来之前他们见过的方律师真的是一位刑事方面的专家,而且口碑很不错的样子。 “嗯,我也觉得方律师挺好。一会儿我给方律师打个电话,约下时间,咱们过去把委托手续办了。”楚华点头道。 律所内。 “师父,楚家来电话了,想委托咱们为楚大夫提供辩护。我让他们明天过来办手续。”云乔兴冲冲的走进办公室,冲着方轶说道。 “好,你安排吧,明天我不出去。”方轶微笑回道。 “对了,最近有不少来面试实习律师的,我们筛选出了三个候选人,这是简历。”云乔将三人的简历递了过去。 方轶接过简历后,看了一眼:“你们倾向于哪个?” “周律师和杜律师面试的,他们觉得这三个人都还不错,就是缺少实践经验,让您确定。”云乔笑道。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黄援朝走了进来。 “老黄,你今天怎么这么悠闲?又没茶叶了?”方轶笑呵呵的看向他。 第818章 为民除害 “你们正谈事呢?要不我等会儿再过来?”黄援朝看了一眼云乔,笑呵呵的征求意见道。 “没啥,在商量招聘律师助理的事。你有事?”方轶觉得黄援朝的话里有话,便问道。 “还真有事。我今天去开庭,当事人要临时打印一份证据,我们就去了法院旁边的打印店兼法律咨询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黄援朝神秘兮兮的问道。 “看到什么?难不成看到了火星人?”方轶调侃道。 方轶的话一出口,云乔咯咯直笑:“黄律师,你们聊,我先出去了。”云乔将一杯茶水放到黄援朝面前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云乔这丫头挺机灵哈。”黄援朝看了一眼云乔的背影说道。 律师本色 第377节 “嗯,小丫头经历事情少,最近做了几个刑事案子,对她触动挺大的。”方轶端着杯子走到了黄援朝对面,坐在了沙发上:“说说吧,什么情况。” “我看到了你的照片和介绍被放在了打印店法律咨询的专家顾问栏内。”黄援朝说道。 “啥玩意?打印店法律咨询的专家顾问?”方轶有些懵,搞不懂对方到底是搞打印的还是搞法律咨询的。 “不懂了吧。法院门口不远处,有个打印店,在打印店内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法律咨询的牌子,而且墙上有你的照片,对外宣称你是法律咨询处的专业顾问。明白了吧!”黄援朝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根烟,说道。 “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欺骗当事人吗!”方轶有些怒了。 “实际上就是拉虎皮扯大旗。利用你的名头招揽客户。我觉得这有损咱们律所及团队的名声,所以就侧面打听了下。 复印店的老板说,那个法律咨询的桌子是一个学生租的,据说挺专业的,打印店老板原本有几笔账要不回来,这小子去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钱要回来了大半。 老板想给他报酬,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跟老板提出租一张桌子开展法律咨询,老板觉得一张桌子而已,如果搞得好还能带来客流量,可以带动打印店的生意,所以就同意了。据说是已经干了好几个月了,还不错,有回头客。 我猜测可能是你最近风头正劲,所以那小子想蹭一蹭你的热度。不过据老板说,他人还是挺正的,经常有当事人给他送锦旗,不是那种大忽悠。”黄援朝介绍道。 “还有这事?有点意思!你下午有空没,咱们去看看?”方轶来了兴趣。 “好啊,我就是这意思。”黄援朝一拍大腿,回道。 二人说干就干,吃过午饭后,开车离开了律师。 区法院的不远处有一栋老旧居民楼,据说楼龄比退休的大爷岁数还大。楼体表面的水泥已经快掉光了,里面的红砖墙裸露出来,遗留着历史的痕迹,楼体外侧有不少加固用的水泥柱子。 在居民楼的一层挨着马路的方向,有不少人家将窗子砸掉,改成了门,出租给了做小买卖和开律所的。 方轶按照黄援朝的指点,将车停在了路边,一家打印店的不远处。 “你看,就是那家打印店。我就是在那里面见到你的照片的,不过当时我没见到那个租桌子的学生。”黄援朝冲着打印店努了努嘴,说道。 “咱们这样,你先进去看看,装作咨询法律问题,问点专业知识。我随后进去,听一听。如果他真有两把刷子,我也不难为他,把照片摘了也就行了。 毕竟现在法学毕业生毕业就失业,是最难找工作的专业之一,赚点钱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如果他是个大忽悠,大骗子,那啥都不说了,取证,然后告他侵犯我的肖像权。”方轶目光坚定的说道。 “你比我狠,我还想口头教育下放了算了呢,你直接给他干法庭上去了。”黄援朝嘿嘿一笑。 “哎!咱们这行龙蛇混杂,有好人,也有不是东西的,我这应该算是为民除害。行业太乱,我其实也做不了啥,只能管好自己。”方轶叹息道。 “行吧,我先进去,五分钟后我要是不出来,就证明对方在里面。你就可以行动了。”黄援朝说完,整理了下衣服,就要下车。 “你不拿个案件材料啥的?”方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出言提醒道。 “不用,我会把之前一个客户的法律咨询讲给他听,问问他的建议。”黄援朝呵呵一笑下车,奔打印店走去。 方轶看着黄援朝的背影,心里嘀咕:怎么搞的跟地下人员接头似的,还挺紧张的。 方轶掐着表,五分钟已过,他推门下车,拿着个档案袋不紧不慢的向打印店走去。 “黄先生,您女儿公司的事,我觉得不一定非得打官司,现在公司处于亏损状态,如果那个股东不想退还股权,您可以先发律师函试试。”黄援朝的对面坐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梳着三七分发型,脸颊消瘦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上身穿着一件廉价但很干净的衬衫,下面的裤子很有年代感,但是裤线很整齐,很干净。他脚下穿着的黑皮鞋应该早上刚打过鞋油,很亮,但褶皱也很明显,皮鞋头有些磨损,应该穿了有些年了。 身上的衣服虽旧,但他的那股子专注劲儿让人很有好感。 “律师函能管用吗?”黄援朝装作啥都不懂的样子,“虚心请教”道。 “如果是用律师函威胁对方,我估计不会管用。您女儿跟对方都谈了几次了,对方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律师函肯定也不会起作用。 但是如果把公司的现状告诉他,因为股东都是认缴出资,没有实缴,现在公司又拖欠了房租和人员工资,这可不是小数。 可以写律师函告诉对方,现在债权人已经开始催债了,既然对方不愿意转股权,那就缴纳出资,偿还公司债务。 如果不出资,你女儿也不会出资,等着债权人告公司,股东按持股比例担责。您女儿可以试试,这样做有可能比打官司效率高,如果解决不了,再起诉也不迟。 我要是那位股东肯定不会愿意承担债务,不承担债务,那自然就只有转股了。有时候打官司不一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也不见得是最后的解决方式。”对方解释道。 第819章 宇文东 “小伙子,你把这招都告诉我了,不怕我不找你,自己弄啊!”黄援朝笑呵呵道。 “没关系,您不是给了咨询费嘛,我总得给您点建议吧。”对方一脸的无所谓道。 方轶站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做事有底线,心眼又活泛,他心中不由得对眼前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 做律师如果心眼不够活泛,不能活学活用,很容易把自己绕在里面出不来,与同事相处也会很费劲。一个律师如果一心想着钱,做事没有底线,这是大忌,可这样的律师偏偏又不在少数,有的是生活所迫,有的是人性问题。 满嘴仁义道德的未必是真仁义,满嘴粗鄙之语的也未必不是真汉子,有可能人家就是不愿意装逼而已。讽刺不?现实就是如此。 “黄先生,您还要咨询吗?我可是计时收费的。”对方抬头看一眼方轶,冲着黄援朝微笑道。那意思你要是没事就让地方,别耽误我做生意。 “好,没事了。”黄援朝起身,朝身后的方轶使了个眼色,向门外走去。 “您贵姓?想咨询什么问题。咨询收费,一个小时五十元……”小伙子微笑着看向方轶,话说到一半却愣住了:“我怎么觉得您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面熟?面熟了那就捞面吧!”方轶笑呵呵的坐了下来。 对方仿佛石化了一般,一脸尴尬的缓慢回头,看向了身后墙上的照片…… 虽然已经进入了十月,太阳的光芒不那么让人难受了,但是如果明晃晃的直接照在身上还是有点热。 此时,路边的树阴下站着三个人。 方轶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了黄援朝和刚才要给自己解答法律问题的小伙子。后者谦逊的摆了摆手,他不吸烟。 方轶和黄援朝吸着烟,一声不吭的打量着他,看的后者心里有些发毛,感觉自己像个被养肥的猪,而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 几分钟前,在打印室内,方轶对面的小伙在瞬间的懵逼和尴尬后,立刻明白过来,态度十分狗腿的,起身请方轶移步到外面谈,而方轶也想听听他的解释,看看他的应变能力,便没有多说什么,走出了打印店。 “那什么……,方……方律师,我错了……我上有吃药的老母……”小伙子不时的舔着嘴唇,搓着手,显得十分紧张。 “你是不是说上有吃药的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中间还有下岗的媳妇?”黄援朝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啊,你要是不老实,我们会以侵犯肖像权为名,将你起诉到法院。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没说有媳妇孩子啊……我妈真吃药,只要不起诉我,咋都行。我给您引流行吧,不收钱,白给你们干一年。我马上就把墙上的照片摘了……”小伙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方轶和黄援朝,眼泪都快出来了。 被人抓了现行只能认栽。 “你叫什么?”方轶问道。 “宇文东。”小伙子语气乖巧的回道。 “啥?语文?还数学呢,说真名。”黄援朝以为对方说的是外号,就像微信名似的,又或者是在高档写字楼里打工的tom和jerry。 “我真的叫宇文东,不是语文的语文,是宇文的宇文,真的……”小伙子见黄援朝不信自己的绕口令,直接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 “复姓宇文,名东。”黄援朝看了一眼身份证,转头冲着方轶说道。 “走,上车!”方轶看了一眼身份证,又看了看宇文东,发话了。 黄援朝一怔:“上车?不谈了?!” “宇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上车。”方轶说完将烟头扔在树坑里,用脚撵灭,迈步向路边的丰田车走去。 “啥?去哪啊!”黄援朝看着方轶的背影,懵了,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咋不按套路出牌啊。 宇文东也懵逼了,这是要干啥?绑票?不对呀,他好像应该比我有钱!懵懵懂懂的跟着黄援朝上了车。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的车停在了近郊村里的一处小院外。方轶下车,看着面前的石头院墙,墙头上抹的泥土破损严重,倔强的长着几根野草。 院子的大门是木头的,颜色已经退去,显出一副古朴之色。门楼上长满了蒿草,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可却又屹立不倒。 从院外可以看到院内有四间石板房(房顶是用石板铺的,不是瓦),房顶上的石板碎了好几块,铺着塑料布,估计是防雨用的,房脊上抹的灰禁不住风吹日晒,已经有些发白破损,房顶上长着几根杂草。 “这就是我家。”宇文东低着头,不太情愿的介绍道。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眼前的两个律师该不会是担心法院判了,自己给不起钱,特意跑来家里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件吧。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宇文东心情忐忑的推开木门,向里面走去,方轶和黄援朝跟在他身后。 小院不大,但是收拾的挺干净,墙边堆着木柴和玉米杆,房檐下堆着一大排黄澄澄的玉米,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头发有些花白,穿着一件迷彩服,正坐在铺在院中的塑料布上,摇着小型玉米脱粒机的摇把,哗啦哗啦的给玉米脱粒。 空气中飞舞的漂浮物,四处飞散,落的到处都是,女人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木门被推开之时,女人向着门口看来:“小东,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妈,我……”宇文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姐,我们是宇文的同事,顺路过来看看。”方轶把话茬接了过来。 “哦,是同事呀。我给你们弄点水,进去坐吧。”女人坐的时间太长了,双腿有些发麻,费力的站了起来,向屋门口走,抱怨道:“这孩子,带人来家里,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大姐,您甭忙活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就坐院里吧,今天天气好,外面凉快。”方轶拿了个板凳坐在了阴凉处,同时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 第820章 有工资吗? “你是不是有其他心思?”黄援朝坐在一旁的木墩上,抽出一根烟,低声问道。 “我能有啥心思,就是想看看,这个宇文是不是骗咱们。”方轶口不应心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黄援朝一撇嘴。 “你坐会儿,我去取点东西。”方轶起身说道。 “取啥?”黄援朝看向他。 方轶没说话,迈步走向院外。 黄援朝看着方轶的背影,笑呵呵的嘀咕道:“还跟我耍上心眼了!” “您喝点水,我们家小东说了,您两位没少帮他。”女人不太会客道,但人很实在,给黄援朝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了他。 站在女人身后的宇文东提着一个有些上锈的铁皮暖壶,有些紧张,不知道黄援朝会说什么。 “谢谢,我闻到一股中药味,家里有人在吃中药?”黄援朝接过水杯,问道。 “哎!我这都是老毛病了,离不开药罐子,干不了重活。”女人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方轶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箱苹果:“大姐,我们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箱苹果是路上买的。” “您太客气了,还买什么东西啊。让您破费了……”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东愣住了,他搞不懂,这位知名律师要干什么? “小东,快接过来,别让你同事抱着。”女人转身对身后的儿子说道。 方轶二人在院中与女人聊了一阵后,便离开了宇文家。 律师本色 第378节 三人上车后,方轶将车开出了村子,在村外的树林旁停了下来。 “咱们聊聊?”方轶转过头看向后座上的宇文东,后者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推开车门下车。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方轶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问道。 “我是电力大学研究生毕业,今年刚毕业。”宇文东回道。 “法学硕士?”黄援朝此时已经明白方轶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是非法学硕士。”宇文东回答。 “看你解答问题不像是刚毕业啊,以前在律所实习过?”方轶抽出一根烟点燃后,问道。 “嗯,家里穷,我妈又有病,从上大学开始,学费都是我打工赚来的。我考上研究生那年,我爸在工地出事没了。 后来我就边上学,边在周围的小律所打工,上了三年研究生,在律所干了三年,赚点饭钱。”宇文东边说,边用脚踢着地上的土坷垃。 “怎么说你也是正经研究生毕业,为什么不给市里的大律所投简历,选择自己单干?”方轶不解的问道。 “我投过简历,可我不是法学研究生,是非法学的,去面试没通过。”宇文东无奈的说道。 “你现在哪家律所?办实习律师手续了吗?”黄援朝问道。 “在市里的一家小律所,是朋友介绍的,刚入职没几个月,现在还没办实习律师手续,在排队。”宇文东回道。 “排队?排什么队?”方轶不解道。 “我们律所业务不咋样,但是来办实习律师的毕业生不少,带我的律师现在名下有两个实习律师,一名律师最多只能带两个实习律师,所以我只能等,要到月底才能有名额空出来。 之前我也找过其他律所,虽然能挂实习律师证,但是不给钱,也不能跟着律师办案子,纯粹的挂名。有些大所的实习律师不仅没工资还得交挂靠费,实习一年连师父都没见过。 相比之下,现在这家律所虽然不大,但是每个月有五百元的补助,介绍案子给律师还能有点提成,我在打印店支个摊多少能赚点。所以……”宇文东有些尴尬。 “哦!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一是把我的照片摘下来,以后不准再挂我们律所任何一位律师的照片,这事就这么了了。 二是你进我的团队,我给你一个工作机会,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试用期到年底,先做律师助理,如果你跟不上我们的节奏,我会辞退你。如果表现优秀,我可以给你办实习律师手续。”方轶一脸严肃的说道。 “……”宇文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呆住了,片刻后举起了手:“我……我问个问题?” “什么问题?”方轶看着他。 “有工资吗?”宇文东直愣愣的看向方轶和黄援朝。 方轶和黄援朝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笑了! 回到律所,黄援朝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老方,你是不是得感谢下我?” “可以啊,是卸胳膊还是卸腿啊!”方轶笑呵呵说道。 “我说,老方你不地道啊,宇文可是我发现的……”黄援朝立刻瞪起眼来。 “得!你别瞪眼,我请您吃饭行不?”方轶笑道。 “一个月午饭!”黄援朝伸出一根手指头。 “吃一个月,你也不怕撑死?一周!就一周。”方轶坚决道。 “得!一周就一周!”黄援朝嘿嘿一笑。 “对了,你之前问宇文东的那个问题,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方轶突然想起了在打印店时,黄援朝向宇文东“咨询”的那个问题。 “宇文这小子很有灵性,当时我给客户的建议跟他说的差不多,发完律师函没多久对方就把股权转给客户了。 本来我想自己收个助理,没想到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人呢,挂在你们团队,但是要跟着我做业务。”黄援朝眼珠转了转,说道。 “老黄,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团队得了!我们团队再增加一块业务。”方轶嘿嘿笑道。 “收编就直接说收编呗,搞的那么婉转干嘛。”黄援朝白了方轶一眼。 “说收编也行。”方轶一笑。 “看我的口型:门-都-没-有。我在团队里混了这么多年,结果混成了你的手下,这要是让万老板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不干!肯定不干。你还是做你那很有前途的刑事业务吧。别盲目扩张。”黄援朝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你想收个助理又想让团队帮你发工资,就盯上我手里的实习律师名额了。 要不然你能这么好心跟我推荐实习律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方轶看着黄援朝呵呵笑道。 第821章 把活儿干好,多多赚钱 “不是,我一片好心啊,怎么就被你说成了黄世仁了呢。”黄援朝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抬屁股就走,却被方轶拉住了。 “咱们再谈谈,收编不好听,咱们可以换个名字,合作,合作这词怎么样?”方轶补充道。 “你可拉倒吧!还不是一个意思,不干!我正式宣布跟你断交十分钟,十分钟之内别来烦我。”黄援朝从方轶的手中抽出胳膊,迈步向外走,并留下了一句:人心不古啊! 次日一早,周颖滑动办公椅,呲溜一下滑到了云乔的身旁:“大内总管,听说咱们挑出来的候选人,方老大一个都没看上?” “嗯呢!”云乔点头。 “听说,我师父老黄给方老大推荐了一个实习律师?”周颖接着低声问道。 “这你得问黄律师,我还真不知道详情,不过我师父说了今天会来个叫宇文的,让我帮他办入职。”云乔嘴里嚼着零食,语音不清的回答道。 “教语文的?!为啥不招个学法的,非要招个教语文的?”周颖一脸的不解。 “不是教语文的,是姓宇文,叫宇文东。复姓宇文。明白了,姐?”云乔耐心十足的解释道。 “好吧,这个宇文东能被方老大看上,不容易啊!你给我透个信,方老大和宇文东是不是有啥亲戚关系?”周颖凑近云乔的耳边,神秘的问道。 “姐,你问我还不如问你师父黄律师,人是他介绍给我师父的,到现在我还没见过真人呢,上哪知道去。”云乔一脸苦笑道。 就在此时,云乔的手机响了,是前台打来的,说是有个叫宇文东的来办入职手续。云乔答应一声,起身冲着周颖说了声“来了”,而后快步向前台方向快步走去。 律所前台处,宇文东戴着黑框眼镜,还是那身穿着,手里提着一个皮革包正拘禁的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四周。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他之前投过简历,投的是另外一个团队的律师助理,可惜面试过后便泥牛入海没信儿了。 云乔快步来到沙发旁:“您是宇文东吧?” “是,我是宇文东。”宇文东站起身,彬彬有礼的看向云乔。 “您跟我来吧。需要填写一些表格。”初见宇文东,云乔感觉他还不错,文质彬彬的,挺好相处的样子。 在填写完人事部门的一些表格后,云乔将他的工位安排在了孟广达的旁边,然后给他介绍了下团队的情况及薪资和福利待遇,又将他介绍给了团队中的律师,算是完成了入职程序。 宇文东正在熟悉律所和团队的规章制度,云乔递了一罐茶叶给他:“别总喝白开水,来点茶叶。” “不了,谢谢!”宇文东急忙起身,连连摆手拒绝。 他不是不想喝茶水,家里条件不好,攒点钱都贡献给了中医院,桌上摆的水杯是用小罐头瓶改的。美其名曰不爱喝茶水,其实是囊中羞涩,能省就省,习惯了。 “拿着吧,这是团队的福利,方老大发给大家的。”云乔说完,将茶叶放到了桌上回去继续忙了。 宇文东拿起茶叶看了看,看包装这茶叶价格应该不便宜,碧螺春。 宇文东刚泡了一杯茶水,正在帮孟广达整理案卷材料,一位穿着高档西装的梳着大油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新来的?”大油头见宇文东坐在孟广达旁边,凑过来问了一句。 “您好,我叫宇文东,今天刚入职。”宇文东起身,与对方握手道。 “别客气,咱都是一个团队的。你是律师?”大油头继续问道。 “不是,我是律师助理,方律师说试用期到年底。”宇文东实话实说道。 “哦,那咱们差不多,以后叫我师哥就行。”大头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差什么不多,人家宇文是团队里的人,你是个编外,能一样吗?话说你不是考完试,回家休养生息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这么积极?”大油头身后,传来了周颖的声音。 大油头正是消失了有段时间的伍庆辉伍大少。 伍大少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你们案子多,忙不过来嘛。我及时归队也能减少你们的压力。时不时的还能向你求教点法律问题。” “呵呵,可别,我这头发现在一把一把的掉,你还是饶了我吧。赶紧去跟方老大和老板销假吧。回头好给你记出勤发工资。”周颖一笑。 “得嘞!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你们可千万别安排时间哈。周律师、孟律师、杜律师,还有那个宇文师弟……,云师妹去哪了? 算啦,一会儿我碰到她再说,你们可一定要赏光哈。我先去找主任和方老大,回头聊。”伍庆辉与众人打过招呼后,转身去了方轶的办公室。 县官不如现管,伍庆辉挂在方轶的团队名下,休假回来自然要先去见老大。 “周律师,这位是谁呀?”宇文东一脸的懵逼,感觉伍大少在团队里混的很好的样子,想休假就休假,这人可真牛! “他呀,人称伍大学问,刚参加完第n次司法考试,晚上有大餐,回头一起去哈。不吃白不吃。”周颖招呼一声回去继续忙了。 第n次司法考试?宇文东明白了,这位一定是个仙儿,背景不一般,否则不可能在律所这么混。 正在宇文东胡思乱想之际,云乔快步走了过来:“想啥呢?” “没事,刚才有个叫伍庆辉的师兄过来聊了两句。”宇文东起身回道。 “伍大仙回来了?!”云乔扫了一眼工位,没见到人。 “他去找方律师销假了。”宇文东补充道。 “哦,你不用老站着说话,咱们都是一个团队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咱们团队没那么多规矩,咱们的宗旨是把活儿干好,多多赚钱。 对了,这是咱们所里总结的市内和各县看守所的电话和部分检察院、法院的联系方式,你看下,以后约会见和阅卷用得上。 这上面的联系方式是最新的,后期如果有变更,律所的行政人员会把相关信息发到系统上,你每天留意下就行。” 第822章 药方是好药方,只是…… 律师是一家律所的主心骨,是冲在一线的专业人员,但是围绕着律师在律所里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人做,最简单的比如人事、行政、财务等,这些人算是二线,是律所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是为律师服务的。 为了提高律师的办事效率,除了内部办公系统和电子印章外,还有就是诉讼律师在工作中常用的公检法机关的联系方式,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中有专人负责每个月更新联系电话,方便律师做业务。 …… 楚大夫生产、销售假药的案子终于开庭了。一早,方轶和云乔去了县法院开庭。 因为案情简单,被告人楚光先对案件事实全部认可,所以前面的案件调查程序走的很快,此处不再赘述。本案的焦点集中在了案件的定性上。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律师本色 第379节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楚光先未经国家卫生行政部门批准,自行配制含有‘乌头碱’的有毒药品,其所配制的胶囊属于假药,其存在生产和销售的行为。因此,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具体理由如下: 根据国务院体改办、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卫生部、国家药监局、国家工商局联合发布的《关于整顿和规范药品市场的意见》第十条第二款之规定,个体诊所只能经销由省级卫生、药品监管部门审定的常用和急救药品。 在《国务院批准卫生部关于允许个体开业行医问题的请示报告》中也有相关规定,诊所的处方由当地指定的医药机构给予配方。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实施条例》第二十七条规定,个人设置的门诊部、诊所等医疗机构不得配备常用药品和急救药品以外的其他药品。常用药品和急救药品的范围和品种,由所在地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会同同级人民政府药品监督管理部门规定。 该条例第六十二条规定,个人设置的门诊部、诊所等医疗机构向患者提供的药品超出规定的范围和品种的,依照《药品管理法》的规定给予处罚。 根据《药品管理法》第九十八条之规定,禁止生产(包括配制,下同)、销售、使用假药、劣药。禁止未取得药品批准证明文件生产、进口药品;禁止使用未按照规定审评、审批的原料药、包装材料和容器生产药品。 《药品管理法》第一百一十四条规定,违反本法规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第一百一十五条规定,未取得药品生产许可证、药品经营许可证或者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生产、销售药品的,责令关闭,没收违法生产、销售的药品和违法所得,并处违法生产、销售的药品(包括已售出和未售出的药品,下同)货值金额十五倍以上三十倍以下的罚款;货值金额不足十万元的,按十万元计算。 根据上述规定,本案被告人,在经营诊所过程中,给被害人所用的胶囊未经任何药监机构检验、批准或审定,其药方也不是指定医药机构所给予,更谈不上符合国家标准,因此,被告人配制的药物为假药。 另外,本案中,楚光先在诊疗过程中不仅给患者开具了处方,还向患者出售了自制的药物,这与一般医生的开处方行为是有一定区别的。 如果只是开处方,让患者自行到药店或医院(诊所)购药,而这些药物的生产、购销与该医生并无直接的关系,则该医生所实施的只是一种履行医护职责的行为,他只对其处方负责,即使销售给患者的是假药也与他无关。 而本案被告人是把自行配制的成药直接卖给患者,是一种自产自销行为,其与购药患者之间已形成一种生产、销售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因此,楚光先的这一行为属于生产、销售行为。 综上,被告人明知其配制的药物可能危害患者的健康,而采取放任态度,造成患者中毒、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 根据《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之规定,我们建议法院对被告人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完毕。”男检察员发言道。 此前,方轶曾与检察员沟通过两次,但是双方各说各的理,所以方轶没能说动检察员。 “下面由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楚光先。 “我对指控不认可,我没有生产、销售假药,我只是为了缓解患者的病痛,配制了药品,而且我配制的药品没有流入市场,仅仅是针对患有风湿病的患者。 我行医多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职工作,我手里有治病的方子,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患者痛不欲生而不管? 我承认在配制药品过程中疏忽了患者的其他基础病,对药量把握不准,用药不当,但这药方确实可以治病,不是假药,确实治好过患者…… 我开出的药吃死了人,这一点我无话可说,但是药方是真的,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请法官依法从轻对我进行处罚。”楚光先辩解道。 他一直觉得药方是好药方,只是自己没把握好药量。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片刻后,审判长抬头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楚光先是具有执业资格的医生,其根据民间验方、偏方制成药物,用于诊疗,造成患者死亡的行为不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应构成医疗事故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医生根据民间验方、偏方制成药物,用于诊疗的行为不应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 虽然被告人出售给患者药物的目的是通过诊疗活动赚钱营利。但该药只是用于特定的患者,没有在市场上正式公开销售,更没有形成一定的生产、销售规模。 被告人的行为与《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规定的生产、销售假药罪中的“生产、销售”行为不同。 生产、销售假药罪中的生产和销售都应属于市场行为,即这种行为应该是一种以市场流通为基础,以实现利润为目标,建立在一定供求关系上的经济活动。 因为只有处于一定市场经济秩序之中的经济行为,才可能违反正常市场经济活动的基本规则,构成对市场经济秩序的侵害。”方轶说完,停顿了下。 第823章 一年 方轶接着发表辩护意见:“本案中,楚光先在自己的诊所里按照自己的配方,把一些中药配制成胶囊出售给特定的患者治病,虽然这些胶囊也卖给了患者,但毕竟只是在一个非常小的特定范围内针对前来就诊的特定患者进行的。 被告人开出药品是用于诊疗,不是单纯的向社会公开销售行为,其生产、销售的数量、规模和范围都远未达到进入药品市场流通领域的程度。 也就是说被告人的行为不足以破坏市场经济秩序,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生产、销售假药罪中的‘生产和销售’行为。 二、被告人根据民间验方和偏方制售药品,不存在主观上生产假药的故意。 生产、销售假药罪作为一种故意犯罪,行为人主观上必须明知是假药而故意生产、销售才构成本罪。如果行为人不知道或主观上没有意识到自己生产、销售的药品是假药,则不构成犯罪故意。 民间验方、偏方是一种流传于民间的药方或治疗方法,它往往具有较为久远的历史传承和较广泛的群众基础,这也是流传至今的原因。 民间验方、偏方,特别是在广大农村,具有一定的存在基础,很多人,无论是行医者还是患者,都存在‘偏方治大病’的想法,都没有把偏方和验方视为假药。 辩护人认为,对于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不能简单地随意动用刑罚手段予以制裁,否则有违刑法的谦抑精神。 本案被告人是在医学院校学习期间从一位老教授那里获得的该药方,这种获取途径本身就会使他对该药方的作用产生一定的内心确认。 此后,被告人在行医过程中,曾将该药方用于临床,未见不良反应,使其对该药方的疗效更加深信不疑。 在被告人给被害人诊治的过程中,被告人也是在用药见效后才加大的剂量,进而导致被害人中毒死亡的。 综观全案,被告人虽然是在未按有关规定获得批准的情况下生产、销售该药的,但其主观上并不认为其生产、销售的是假药,且始终坚信该药不会对被害人造成伤害。因此,被告人不存在生产、销售假药的主观故意。 三、本案被告人的行为,符合医疗事故罪的特征,应以该罪处罚。 《刑法》第三百三十五条规定,医务人员由于严重不负责任,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本案被告人楚光先的行为,符合医疗事故罪的基本特征: 首先,楚光先系诊所医师,具有医师的行医资格和执业许可证,是依法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并经注册执业的专业医务人员,其身份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关于执业医师资格的有关规定,属于医务人员。 其次,被告人楚光先作为一名医师,在其合法诊疗过程中,没有经过国家卫生行政部门批准私自配制药品用于诊疗,严重违反医疗规章,造成患者死亡的严重后果。 医疗事故罪属于过失犯罪,这种过失包括疏忽大意和过于自信的过失两种。 本案中,被告人楚光先具有专业医疗知识和丰富的诊疗经验,是一名专业医务人员。 他在用药过程中,并不是一开始就让被害人服用了大量药物,而是逐步加大用药剂量,说明他对该药的毒副作用有一定了解。 但他在经过长期的临床使用及被害人本人的小剂量试用后,均未见到明显的不良反应,且确有一定疗效,遂对此放松了警惕,轻信该药不会对被害人造成伤害,进而加大剂量给被害人服用,最终导致其死亡,被告人的这种心态应属于过于自信的过失。 另外,在客观方面,被告人楚光先作为个体医师,按照注册的执业地点、执业类别、执业范围执业,从事相应的医疗业务,并在此过程中,给被害人使用没有经过国家卫生行政部门批准,私自配制的药品,造成了患者死亡,是严重不负责任的表现,在客观方面也完全符合医疗事故罪的特征。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楚光先的行为应构成医疗事故罪,鉴于其认罪态度较好,有悔罪表现,案发后积极抢救被害人、投案自首,并对被害人家属进行了赔偿,建议法院对其从宽处罚,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完毕。” 方轶这么建议刑期是与楚华和其母亲商量过的,被告人楚光先违规使用民间药方对患者进行诊治,最终导致患者死亡,这是事实,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拘役显然不太现实,所以最后建议刑期为有期徒刑六个月。 …… 庭审完成后,很快审判长进行了宣判。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楚光先利用民间验方,自行配制胶囊给患者服用,其意愿是为患者治病,并希望有治疗效果。显然被告人不认为是假药,故被告人楚光先的行为不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 但楚光先身为医务人员,私自配制含有有毒物质“乌头碱”的胶囊,并在诊疗中加大服用剂量,造成蓝镇国中毒死亡的后果,其行为构成医疗事故罪。 考虑到楚光先具有积极抢救被害人、投案自首、积极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等情节,依照《刑法》第三百三十五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从轻判处被告人楚光先有期徒刑一年。 刑事判决书下发后,被告人没有上诉,检察院也没有抗诉,判决生效。这个案子算是结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师父,您觉得今天县法院判的刑期怎么样?”云乔开着车问道。 “虽未采纳咱们的量刑建议,但也在意料之中。你觉得呢?”方轶坐在副驾驶座上,扭过头反问道。 “被告人有自首情节,虽然没有拿到谅解书但是积极的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赔偿……我觉得这刑期判的有点长,应该再把刑期往下降一降。”云乔自顾自的说道。 第824章 老愤青 “不管判多少年,楚大夫都不能再执业了,乡里又少了一家诊所。村里本来正经医学院毕业的医生就少,以后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去县医院了。楚大夫大意了!”方轶感叹道。 “哎!也是,本来自己配制点小剂量的药,不招灾不惹祸的挺好,还能缓解患者的病痛。这下可好,工作丢了。 师父,好像医生构成刑事犯罪,执业资格证被吊销,或者执业资格证未被吊销,但自刑罚执行完毕之日起至申请注册之日止,只要超过二年,是可以再申请执业的。跟咱们律师不一样,咱们律师一旦被判刑就不能再考证执业了。”云乔眨了眨眼回道。 “即便你说的可以落地,一个曾经治死过人的医生,谁敢去找他看病?哪个大医院会收? 而且现在医生也卷的不行,想进知名大医院不读到名校的硕士、博士,想都不要想。 要说国外的医学博士比国内的医学博士好使,这个我可以理解,毕竟西医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不是咱们本土的。可中医是咱们的,结果中医被国内的一帮人怀疑,在国外却很受欢迎,咱们国内最好的药材全部都是出口的。 哎!想不通,实在想不通。照这样下去,以后学中医得去国外了,搞不好哪个非洲国家都会蹦出来说中医是他们的。”方轶发着牢骚。 “师父,您太杞人忧天了。中医是咱们的,地球人都知道。”云乔笑呵呵道。 “中医是咱们的,嗯,现在只剩一个名字了。端午节还是咱们的呢,结构大棒子和膏药国不是一样抢吗?这就跟自家过日子似的,自己不争气,有什么好东西也存不下。”方轶哀叹道。 “没事,等楚大夫出来了,过几年再把诊所开起来,照样治病救人。”云乔突然觉得师父絮絮叨叨的像个老愤青,便岔开了话题。 “难啊!乡里的小诊所不像一线城市的三甲医院,但是名声一样很重要。 在大城市的三甲医院里,即便出现医疗事故,也没有几个人会记住医生的名字,因为人太多了。 但是乡里的小诊所,人还没被判刑,事情就已经传遍整个县了。人言可畏啊!”方轶淡淡的说道。 云乔没有再说话,因为她觉得师父说的有点道理。 “就拿我们村里来说,去年我家隔壁二婶家的孙子之前上吐下泻的,二婶以为是孙子吃坏了东西,跑到邻村的卫生所拿了药,结果吃了没见什么效果。 二婶的儿子和儿媳妇周末回来,见孩子如此,带去了市里的人民医院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方轶埋了个钩子。 “怎么着啦?”云乔很配合的问道。 “人民医院的医生看后,问之前吃过什么药。二婶的儿媳妇将从卫生所拿的药给医生看,医生直皱眉。 告诉二婶儿子和儿媳妇,那药是给宠物吃的,不要再给孩子吃了。吓得二婶的儿媳妇急忙把药扔进了垃圾桶。回家后对婆婆好一顿埋怨。 二婶觉得委屈,卫生所给什么药就拿什么药。谁知道是给宠物吃的呀。 就这种水平的卫生所,都不是每个村都有,农村的医疗条件如何,可想而知。特别是老边穷地区,恐怕一个乡有一个像样的卫生所就不错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资源都在向城市倾斜,年轻人不愿意留在村里。而城里,医院成群,好医生高端设备越来越多,资源都集中了,看个病能容易嘛。 可话又说回来了,县里、乡里生活水平低,赚不到钱,医生都不愿意去,光靠道德绑架,这年头谁听你的。 哎,矛盾啊!所以我说楚大夫的案子,明面上看是他私用土方治病导致的,其实说白了还是医疗资源不均衡导致的。”方轶继续发着牢骚。 这段时间,云乔跟着方轶到处跑办案子,通过刑事案件也看到了不少社会问题,有些刑事案子是因为人性的问题,而有些刑事案子却是社会问题。律师没有能力去改变,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推动法治进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对了,新来的宇文东怎么样?”过了一会儿,方轶换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 “师父,我跟您说哈,宇文东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早来晚走,工作积极性贼高。”云乔煞有介事道。 “工作能力怎么样?”方轶把云乔当成了“卧底”,虽然他很少出办公室,但是团队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话说云乔好像挺喜欢干无间道的,至少每次从大妈手里拿补贴的时候,心情挺美的。 “用达哥的话说:这小子看起来不言不语的,但是脑子很活泛,想法也很接地气,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团队的栋梁。”云乔学着孟广达的语气说道。 “嗯,月底的时候,你去找杜律师、周律师和老孟给宇文东打个分,如果他们都能接纳宇文东,记得提醒我下,给宇文东办实习律师手续。”方轶说道。 “师父,您不是说要到年底才给他办实习律师证吗?这还两个多月呢。”云乔疑惑的问道。 “我那是说给他听的,看他能否坐得住,如果表现好,当然要提前了。宇文东家生活条件不是太好,让他早点跟着团队里的律师去办案子,增加经验,也好早日拿到律师证赚钱养家。”方轶解释道。 “哦!原来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云乔笑嘻嘻道:“那给他挂谁的名下,认谁做师父?” 律师本色 第380节 “就挂老孟名下吧,老孟专业底子扎实,就是不善言辞,宇文东正好可以弥补下他的缺点。当然不限于孟律师,团队里其他律师的案子他也可以跟。 他的定位是咱们团队的自由人,知道啥意思不?”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自由人,就是团队里的事都干呗。简单的说,宇文东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跟我差不多!”云乔嘿嘿一笑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马上到饭点了,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回律所。”方轶满意的点头道。 …… 第825章 为了吃口饭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内,周颖瘫坐在办公椅上,桌上放着公文包,眼神有些迷茫、不解、复杂。 御用司机伍庆辉手里拿着大切诺基的钥匙,坐在椅子上,不时的用眼瞄周颖,想劝劝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律师,这是您让我整理的案卷,我自作主张根据案情写了份辩护意见,您看看,希望能有用。”宇文东一脸真诚的将案卷放在了周颖的桌上。 “好,我一会儿看下。”周颖情绪不高的回了一句。 “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开庭不太顺利?”宇文东随口问了一句。 “别提了,今天去看守所会见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抢劫罪,被抓了。咱周律师同情心泛滥了。”洗掉了大油头的伍庆辉,一脸不以为然的替周颖回了一句。 “去,一边去。你知道啥。”周颖不乐意了,斜了他一眼。 此时孟广达和杜庸都不在,方轶带着云乔去开庭还没回来,团队的工位上只剩下了这三位。 周颖与云乔、伍庆辉和宇文东年龄相仿,沟通起来没有障碍,所以平时几个人经常一起侃大山。用云乔的话说,侃大山也是增加相互了解的一个途径,有利于团队内部的融洽。 “六十多岁了还抢劫啊!”宇文东惊讶道。 “哎!谁说不是啊,六十多岁不说,全身上下还有十多种慢性病,风大点都能给他掀翻了。就这样的还学人家拿一把钝菜刀抢劫。 她女儿委托咱们的时候,我还以为老头以前有前科呢,结果今天去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国营厂的下岗职工,后来自己一直支摊卖煎饼,一辈子遵纪守法。 前几年老伴去世了,儿子娶了媳妇,嫌他脏,不让他跟着一起住,老头每个月药钱就得花一千多,靠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活的。”周颖讲述道。 “那他女儿呢?”宇文东问道。 “他女儿嫁到了外省,家里条件也不太好。根本顾不过来,这次老头被抓,他儿子说没钱请律师,是他女儿跑过来花了五千元委托的咱们。”周颖解释道。 “老头这状况,举个菜刀都费劲,也抢不了谁啊! 说真格的,赶上腿脚利落的,早就溜了,还能等着他抢!即便是被他薅了脖领子,不等他把菜刀举起来,人家都能一脚给他踹翻了。 这样也能抢劫?我看碰瓷还差不多。”伍庆辉惊讶不已,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周颖讲述被告人的情况。 宇文东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哎!那老头抢了个醉鬼,被抢的那位喝多了,躺在大街上,老爷子过去拿着菜刀,被抢的那位还以为要给他敬酒呢。 最后老爷子打了他七八个嘴巴子,把自己累的都坐地上了,菜刀架在脖子上,被抢的那位才明白过来。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老爷子居然不要钱,让被抢的那位打电话报警,而且就在原地等着警察。警察一来二话不说,扔刀投降,十分配合。”周颖说道。 “那他图什么呀?不图名、不图利,图进去踩缝纫机啊,他那老胳膊老腿的也踩不动缝纫机啊!”伍庆辉瞪着大眼睛,十分不理解。 “你猜对了,老爷子还就是想进去。 当时我在看守所见他时,他问我能判几年,我说他的认罪态度好,虽然构成抢劫罪,但有投案自首情节,又没抢到钱,应该不会判太重。 他问我能判十年以上不?我告诉他可能性不大,有可能蹲个三五年,大概率法院考虑实际情况,会对他从宽处罚。 当时他还挺失落的,他说他是奔着无期徒刑去的。”周颖说道。 “无期?这老头疯了!”伍庆辉惊的都站起来了。 “嗯,这种案子,当年我在小律所实习时也听人提起过。其实被告人也是无奈,那个案子的被告人是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岁数大了,又没有退休金,家里三个儿子都成家了,但没有一家养他,老伴早就不在人世了,每年治病要花不少钱。 想来想去,他看到了护林防火的标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于是他在山上放了一把火。就这样他进去了。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觉得老年人应该有吃有喝,跳跳舞唱唱歌挺好,可实际上这种待遇只有退休工资高的老年人才享受的到。对于那些退休金不够药钱,或者没退休金的,家里再不幸福的老人……,其实他们挺苦的。 他们犯罪的目的很简单,为了吃口饭。”宇文东一脸严肃的说道。 “为了吃口饭?!”伍大少愣住了。 “对,我今天见的那老爷子就是这意思,他是不想犯罪的,可没有地方吃饭,更没有钱看病。 对于他来说进去的最大目的是为了吃饭和看病。里面虽然没有自由,但是管饭,生病了还能被带去医院看病。 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但是确实存在,他们的心理是扭曲的,是被现实生活扭曲的。”周颖感叹道。 伍庆辉从小衣食无忧,所以对于周颖和宇文东谈论的内容是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为了吃口饭,看个病,把自己扔进去,简直不可理喻,但是讽刺的是就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果真应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 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伍庆辉岔开了话题:“宇文师弟,你怎么遇到这么多奇葩的案子?你之前在律所实习过?” “嗯,我当时为了增加社会实践,在念研究生时在几家小律所实习过。小律所什么案子都有,案子的质量普遍较低,不如咱们大律所。 当时我是律师助理,其实就是打杂的,案子上的事我接触不到,但是很多烂事都会甩给我处理,实际上我就是个背锅的。 退费的,闹事的,各种情况我先挡一手,能处理的处理掉,实在处理不了,又躲不掉的,才会交给所里的律师解决。”宇文东苦笑道。 “这么说你这社会实践挺丰富啊,各种嘴脸都见过了!”伍庆辉调侃道。 第826章 甜蜜的味道 “嗯,跟我一起去律所实习的五个学生,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后来主任见我还行,此后慢慢的让我接触案子,帮着打下手,赶上谈判什么的带上我,给做个记录什么的。当时背锅的事一直没断,我就是律所与客户间的润滑剂。 其实回想起来,处理那些烂事也不全是坏事,可以学到很多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前面律师各种忽悠,后面我得想办法给圆回来,有点像相声扒马褂,说实话真是挺难的,大部分时候是圆回来的,因为前面吹的太大,我根本就接不住。”宇文惨笑着看向这位便宜师哥伍庆辉。 “行啦!周律师,听宇文说了吗?这是社会问题,不是你忧愁善感就能解决的,走今天我请客,用美食安慰下你受伤的心情。宇文也一起哈!”伍庆辉冲着宇文东说道。 “我就不去了,还有两个案子,我得帮孟律师和杜律师整理下。时间紧,任务重,离不开,谢啦!”宇文东婉拒道。 “你看看人家宇文,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吃。”周颖白了伍庆辉一眼。 自从伍庆辉考试回来,两人间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团队中的很多人都太熟了,又忙着办案子,没有发现,反而刚来的宇文东看出了些端倪。所以这种时候,他很识趣。 “其实吧,我也是一个有经历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伍大仙开始了他的表演。 周颖白了他一眼,起身看了眼手表,拿起手机,起身向外面走去。 “哎!你等下我,听我说呀,我还是一个有益于人民……”伍大仙及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宇文东看着二人的背影,摇头笑了笑,他没想到方轶的团队居然还有这么奇葩的人,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团队也挺好的,专业而不古板,挺有活力的。 …… 晚上的时候,方安志继续在小卧室努力的学习。方轶提起垃圾袋,又要开溜,却被儿子叫住了。 “爸,又去扔垃圾?”方安志站在小卧室的门口,看着他。 “啊!有事?”方轶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问道。 “扔垃圾要穿这么整洁吗?去律所扔垃圾啊?!”方安志呵呵的笑道。 “你爸是个律师,要注意形象,总不能穿着大花裤衩、大背心出去吧,现在这天晚上可凉了。”方轶急忙找补道。 “好吧,您要是扔完垃圾,没别的事,把冰箱里的冻柿子给云梅阿姨送过去吧。”方安志认真道。 “你跟你云阿姨说了?”方轶指送柿子的事。 “说了,她现在云雾茶庄呢。快去吧。”方安志一笑。 “好吧。那我就跑一趟。”方轶表面上有点勉为其难,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可是正当光明的理由。 他向厨房的冰箱走去,红柿子是他十月一放假从老家带回来的,都是自然熟的。灯笼柿,一个个鸭蛋大小。冻得帮帮硬的红柿子被他从冰箱的冷冻室内取出时,红彤彤的带着一层白霜,煞是好看。 “全送过去吧,回头放假我再去爷爷家拿些回来。”方安志跟了过来,见父亲有意留几个,说道。 “你个臭小子,不给你爸留几个吃啊!这可是我拿回来的。”方轶言不由衷的笑骂道。 “留什么啊留,马上就周末了,你想吃咱们再回家去取不就行啦,办个事抠抠索索的,咱能大气点吗?”方安志不满道。 “嘿,我个暴脾气……”这回轮到方轶不瞒了。 “我说的不对吗?”方安志小脸一扬,憋着笑。 “好吧,儿大不由爸,算啦……”方轶摆摆手将冰箱里的冻柿子全都拿了出来,装入了塑料袋,稍微收拾了下:“行,你在家复习哈,我走了。” “好。带钥匙哈,你回来也许我都睡觉了,可别按门铃,扰民。”方安志说完转身向卧室走去。 “啥意思啊?!这是允许我晚点回来?”方轶眨了眨眼嘀咕道:“小时候是老子管儿子,长大了……调过来了!” 方轶左手拎着垃圾袋,右手提着冻柿子,下楼去了。心里胡思乱想,路过垃圾桶,他差点把右手的冻柿子扔进垃圾桶,实践证明一心真的不能二用。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坐在了云雾茶庄二层的茶室内,对面的云梅含着笑,手里捧着一个小碗,正在用小勺挖着碗里的红柿子,一口一口的吃着,很享受。 “你慢点吃,太凉,又没人跟你抢。”方轶看不过眼,舔了舔嘴唇。 “你不知道,现在这个温度正好,在你来前我就把茶停了,就等着吃冻柿子呢。 你看这柿子似冻非冻,不软不硬,里面带着冰,用勺子挖着吃正好,口感也好。你尝尝?”说着云梅挖了一勺递了过去。 方轶一笑,扯着脖子,一口将勺子上的柿子吃了个精光。 “你真懒,就不能自己拿个勺子吃!”云梅媚眼含笑,白了他一眼。 “不吃啦,我儿子说了,想吃,周末回老家再去拿。树上有的是。”方轶咽下口中的冻柿子,一脸的享受。 “德性!”云梅咯咯一笑。 茶室内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 办公室内,方轶正在看着案例,王德友捧着一个空杯茶,晃了进来。 “老王,咋情绪不高啊!”方轶抬头看了一眼王德友,说道。 “哎!最近做了几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一个比一个虐心,把我的好心情全弄没了,啥都不说了,先给我来点茶叶。”王德友愁眉不展的将玻璃杯放在了桌上。 方轶一笑:“你是这来诉苦的,还是来蹭茶叶的。”说完,他拿出了一罐没开封的茶叶,放在桌上推给了他。 “既是来诉苦的,也是来蹭茶叶的。”王德友伸手拿过茶叶罐,打开后取了些茶叶放在了茶杯内,向饮水机走去。 “你可拉倒吧,水晶茶杯拿着,一个月上万的工资赚着,跑我这儿蹭茶叶?”方轶笑道。 律师本色 第381节 第827章 别太走心 “谁不知道你有关系啊,我去云雾茶庄买茶和在你这儿蹭茶,都一样,反正都是云雾茶庄的正品。 要不你在所里弄个茶摊得了,省的我们跑去云雾茶庄买茶叶,还能打折。”王德友嘿嘿一笑。 “你听谁说我有关系?”方轶一怔。 “老黄他们都这么说,说你是云雾茶庄的法律顾问。”王德友耿耿着脖子,歪着脑袋说道。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好吧!说说吧,又碰到啥心理问题啦?要不我让马义过来给你疏解下?”方轶笑呵呵的端着茶杯坐到了他的对面。 方轶以为自己与云梅的关系被发现了,原来是法律顾问啊,呵呵。 “你可拉倒吧,他只给老娘们做心理疏导,老爷们他不管,可挑人了。”王德友一撇嘴,煞有介事道。 他这几年与黄援朝和马义等几个律师混的很熟,时常中午一起吃饭,偶尔晚上还会喝点小酒,所以说起话来也随便了很多。 “最近法律援助的案子多吗?”方轶抽出一根烟扔给了他。 王德友接烟在手,摸出打火机,点上后,深吸了一口:“还行,老板的资源够多,法律援助的案子基本上每个季度都有不少。比较稳定。 最近我办了几个家庭刑事案件,都是村里的。说实话挺虐心的。憋在心里难受,总想找地方说道说道。” “哦,你拿我这儿当垃圾桶了!负面情绪太多了,就过来吐吐槽,完事拍屁股走人,让我虐心半天,是这意思不?”方轶叼着烟,脸上带着微笑。 “不能这么说,我是想跟你探讨下案情,案子虽然虐心,但是里面的一些法律问题,我确实有点搞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办刑事案子属于二把刀,所以向你请教下。”王德友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吧,你说的这么正气凛然,我要是不配合下,多不通情理,你说吧。”方轶一脸的无奈,笑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个的,交到我手里的法律援助案子,不是妈通奸杀儿子,就是爸打死亲生孩子的。今天刚拿到一个二审的刑事判决书。 这个案子发生在村里,被告人叫管向宏,他有个闺女叫管艳,今年十岁。管艳有先天性心脏病。 管家穷,那是真的穷,我去过一次,家里就三间土坯房,真是用土坯建的房,这种房子现在农村都不多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因为家里穷,孩子又有病,孩儿她妈在孩子断奶后不久,就偷偷跟人跑了。这么多年了一点信儿没有……”王德友弹着烟灰,讲述着案情。 家里穷,没钱给女儿管艳治病,媳妇又跟人跑了,原本脾气挺好的管向宏变得越来越暴躁,经常酒后对管艳进行殴打,并用烟头烫她。甚至大冬天的往女儿身上泼凉水,以发泄他对家庭,对生活的不满。 今年开春的时候,管向宏在屋里喝着劣质白酒,吃着咸菜条和花生米,管艳想出门去找同村的小伙伴玩,便躲着父亲,溜着门边往外走。 管向宏边喝酒边想自己不如意的生活,越想越有气,一抬头正好看到女儿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巴掌,将女儿打倒后,拿起门后的木棒就打,边打边骂,赖女儿身体不好耽误他出去打工,让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 次日一早,管向宏起床后,见管艳蜷着身子,仍然躺在床上,便去拉她,管艳称肚子痛,恰在此时,村长来管家想给他安排个扫大街的活,让他有些活钱。村长眼见管艳痛的五官都变了形,又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便急忙催促管向宏带女儿去医院。 随后,村长打电话叫来村里的面包车,将管艳送去了医院,但最终管艳因治疗无效,于当日下午死亡。 经鉴定,管艳生前被他人以钝性致伤物伤及腹部,致十二指肠破裂,弥漫性胸、腹膜炎、感染性中毒休克死亡;管艳生前十二指肠破裂的伤情程度属重伤。 此后,管向宏被警方抓获,不久之后警方将案件移送去了检察院。县检察院以被告人管向宏犯故意伤害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诉。 “这案子一审是我办的,我去看守所会见管向宏的时候,管向宏一脸的茫然,对生活完全丧失了希望,基本上处于等死的状态。 我问他后不后悔,他说后悔,后悔当初要孩子,让孩子跟着自己受罪,他没想打死孩子,只是每次喝酒,想起自己的操蛋生活,想起有病的孩子和跑掉的老婆,他就恨孩子,忍不住要打人……”王德友靠在沙发上,半仰着脸说道。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哎!说白了就是酒后无德,这世界上比他苦的有的是,比他励志的也有的是。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有人会投胎,有人不会投胎。开局是攥着金钥匙,还是拿着锄头,这没法决定,看命。 但是回头看看历史,即便拿着金钥匙那又如何,历朝历代的皇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人生就是一个过程。 整天苟着是一辈子,努力奋斗也是一辈子,怎么选全看个人,别人指手画脚没用。 即便知道自己生如蝼蚁,也当立鸿鹄之志;即便自己真的命薄似纸,也应有不屈之心。否则来这世上走一遭是为了啥?就为了造大粪?! 老王啊,你别太走心,被告人怎么选择,不是律师能决定的,过去就过去了。”方轶规劝道。 “是,你说的对。”王德友说道:“只是可惜了……” 或许是自家也有孩子的缘故,这案子办的……王德友心里总感觉很拧巴。 “一审怎么判的?”方轶问道。 “以虐待罪,判了管向宏有期徒刑七年。”王德友说道。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管向宏长期对与其共同生活的未成年家庭成员进行殴打,致被害人伤后不及时对被害人进行诊治,造成被害人因伤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虐待罪,且情节特别恶劣。 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管向宏的行为同时也触犯了故意伤害罪罪名,由于故意伤害罪罪名涵括在虐待罪的罪名概念中,应被虐待罪吸收,二者属法条竞合关系,故管向宏应以虐待罪定罪,从重处罚。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犯故意伤害罪的罪名不成立。根据管向宏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以及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判决:被告人管向宏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第828章 揭开谜底 “啥玩意?虐待罪,七年?”方轶一怔。 “是呀,就是这么判的。”王德友说道。 “不对,这案子判的有问题。怎么可能是法条竞合呢。检察院抗诉没?”方轶看向王德友,问道。 “抗诉了。”王德友回道:“检察院认为: 第一被告人管向宏的虐待行为不能吸收其实施的故意伤害行为,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之间不是法条竞合关系,原判对法律理解有误,适用法律不当,定性不准。 第二,管向宏故意伤害他人并致人死亡,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应当对其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原判量刑不当。” “二审怎么判的?”方轶问道。 “你先说说哪有问题,说完,我再告诉你的二审是怎么判的。”王德友笑呵呵道。 “你钓鱼呢?故意留个钩子,等着我。”方轶一笑。 “你说说,说说吧……,咱们兄弟还藏着掖着,又不是给当事人咨询……”王德友不接他的话茬,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这案子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法院判的是虐待罪,我觉得检察院定的罪名是对的,抗诉是有法律依据的。法院把两个罪名的关系弄错了。 这两个罪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判的刑期可差多了。”方轶说道。 “你给解释解释。”王德友坐正了身体,上身前倾,双眼盯着方轶。 王德友还是比较了解方轶的,你介绍个案情给他,方轶肯定会自动的开动大脑分析案情,这也许就是职业病,就像搞反扒的警察,看谁都像贼,完全是条件反射。 “好吧,刚才你在介绍案情的时候我就在想,长期虐待和致人死亡之间的法律关系。咱们先说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之间是否存在法条竞合吧。 法条竞合,是指一个犯罪行为同时符合数个罪名的构成要件,而这数个罪名之间又存在着交叉关系或包容关系,但在定罪量刑时只能适用其中一个罪名而排斥其他罪名的适用。 想象竞合,是指行为人实施的犯罪行为同时触犯了数个罪名,而该数个罪名之间并无必然包容或交叉关系。 所以判断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是否存在法条竞合关系的关键在于两罪的构成要件是否存在交叉或包容关系。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和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的犯罪构成要件不尽相同,并不存在构成要件上的交叉或包容关系。具体来说: 首先,虐待罪的犯罪主体为特殊主体,只有行为人与被害人具有家庭成员关系时才构成。而故意伤害罪的犯罪主体为一般主体,不一定是家庭成员。 其次,虐待罪在主观上是想使被虐待者的肉体和精神受到摧残、折磨,行为人并不想直接造成被害人伤害、死亡的结果,被害人所以致伤、致死是由于长期虐待的结果。故意伤害罪的行为人在主观上是积极追求或放任伤害后果发生的。 再次,虐待罪侵犯的是家庭成员在家庭生活中的平等权利和被害人的人身权利。而故意伤害罪侵犯的是他人的身体健康权。 最后,虐待罪中的虐待行为具有连续性、经常性和一贯性,这是引起被害人致伤、致死的原因,一次的虐待行为不足以构成虐待罪,更不足以造成被害人伤亡结果的发生。而故意伤害罪对被害人身体的伤害一般情况下为一次形成。 那个被告人叫什么来着?”方轶说到此处,突然问道。 “管向宏。被告人叫管向宏。”王德友回道。 “嗯,我认为本案的被告人管向宏实施的犯罪行为有两个,一个是长期的虐待行为;另一个是最后一次的故意伤害行为。 在虐待过程中,管向宏故意对被害人实施的最后一次的故意伤害行为,并不能被虐待行为所包容,而是构成了刑法意义上的独立客观的行为。 由此可见,行为人的本次行为与其以前实施的虐待行为并不是刑法意义上的“同一行为”,完全可以从之前的虐待行为中分离出来,可以分别进行评价。 所以,我认为被告人的故意伤害行为与虐待行为间不存在法条竞合关系。”方轶解释道。 “那你说,本案中,被告人在虐待过程中又实施了故意伤害行为的,该如何定罪?”王德友追问道。 “这类案子,之前我接触过几个。 在现实生活中,被告人在虐待家庭成员的过程中经常会伴有故意伤害的行为,经常会出现被虐待人伤、亡的结果。 我认为,如果行为人长期对被虐待人有故意伤害行为,但没有给被害人造成轻伤以上伤害后果的,应将认定为虐待罪。 但是在经常性的虐待过程中,行为人明知其行为会给被害人身体造成伤害,且客观上已经给被害人造成伤害后果的,应当认定为故意伤害罪。 如果将该伤害行为分离出来独立评价后,其他虐待行为构成虐待罪,应当以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实行两罪并罚。 如果将伤害行为分离后,其余虐待行为不构成虐待罪的,只能以行为人犯故意伤害罪,一罪处罚。 回到本案,被告人管向宏在家庭生活中,长期以实施暴力行为的方式对其抚养的被害人进行虐待,情节恶劣,即使没有本次行为,其之前实施的一系列虐待行为也足以构成虐待罪。 管向宏本次行为是因发现被害人外出后,而采取激烈的暴力手段殴打被害人,其暴力程度远远超过家庭虐待中的一般殴打行为,且造成致被害人死亡的严重结果,其主观故意已经不再是虐待,而是直接伤害被害人身体健康。 因此,我认为,应当以虐待罪与故意伤害罪对被告人进行处罚,实行数罪并罚。 但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犯虐待罪尚未致被害人重伤或死亡的,告诉的才处理。 本案被告人在最后一次殴打被害人前所实施的虐待行为,尚未造成被害人重伤或死亡的结果,被害人生前也未对此提起告诉,所以不能对被告人的虐待行为追究刑事责任。 因此,我猜测二审法院会以故意伤害罪对被告人定罪量刑。 来吧,揭开谜底的时刻到了!”方轶伸出右手冲着王德友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829章 章幸灾乐祸 王德友嘴里叼着香烟,腾出双手开始鼓掌:“不错,要不你能成名,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服不行。” “少废话,二审法院怎么判的?”方轶笑骂道。 “二审法院撤销了一审法院的判决,改判被告人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王德友说道。 中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原审被告人管向宏殴打被害人管艳并致管艳死亡的犯罪事实清楚。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故意伤害罪与虐待罪的罪状各不相同,二罪之间并不发生法条竞合关系,一审法院以法条竞合处理原则,认定管向宏犯虐待罪属适用法律不当。 管向宏用暴力手段故意伤害被害人的身体,并致其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综上,原判定性错误,抗诉机关提出的第一项抗诉理由成立,予以支持。 原审被告人管向宏的伤害行为已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犯罪结果,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应当对其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原判对管向宏判处有期徒刑七年的量刑不当,应予改判。抗诉机关提出的第二项抗诉理由成立,予以支持。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律师本色 第382节 一、撤销县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 二、原审被告人管向宏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十二年!一条人命啊,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王德友表情复杂的说道。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世事难料!明天永远充满了未知。”方轶感叹道。 见王德友表情有些沉重,方轶转移了话题:“行啦,别想那么多了,你又不是观世音菩萨,你普度不了众生。你家老二的学习怎么样?” “还好,见到她姐跟耗子见猫似的,吃饭先给他姐准备好碗筷,有什么好吃的都先向着他姐。对他姐比对我都好。”王德友说道。 “这说明姐弟关系融洽。”方轶笑道。 “融洽个脑袋,他姐是拿他当碎催使,稍有不顺心,晚上辅导作业那就是刑场,那叫一个惨烈。 可偏偏我们两口子与闺女又约法三章,不仅得给辅导费,还不能干预人家辅导课程。”王德友一脸幸福的无奈,不知道是儿子学习提上去了,还是闺女屡屡得手,儿子老实了。反正他有点幸灾乐祸就对了。 …… 树上的树叶黄了,秋风阵阵,树叶随着秋风不断起舞,如蝴蝶一般。 周末,村里,山上。 方轶穿着迷彩服,身后背着荆条编的篓子,手中拿着一根长棍,一边敲打蒿草,一边顺着山路往前走。在他身后,跟着儿子方安志和父亲方有财。 “咱家的地……,这不是都荒了嘛!”方轶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望向山沟里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 “这年头好地都没人种,这种山地更没人种了。前面那个沟子里都是咱家的地,柿子有的是,你摘吧。”方有财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喘着粗气,指着远处的山沟说道。 “也是,大平地可以机械化耕种,咱村的地东一片西一片,都不大,只能靠人工。”方轶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一颗颗柿子树,不高不大,由下而上布满山沟,上面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柿,看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这是十年前,村里号召大家种果树,特意从晋省引进的品种,别看柿子不大,却是做柿饼的好材料,只不过这些年村里人都往外跑,没人愿意费力气再做柿饼了,不值啥钱,摘下来往家运还挺费劲,只能烂在地里。”方有财坐在了地头的一块大石头上,抽起了旱烟。 “行,您坐这儿歇着吧,我去地里摘些,一会儿咱们就回去。小志,把挑柿子用的竹竿给我。”方轶伸手接过了儿子递过来的近三米长的竹竿。 挑柿子,之所以称之为“挑”,是因为所用的竹竿顶部有个鸭子嘴形状的开口,鸭子嘴的后面用铁丝绑的很紧,以免竹竿裂开。 挑柿子的时候,要用竹竿的鸭子嘴夹住柿子后面的比较细的枝叉,然后用力一拧,枝叉断裂,带着枝叉的柿子挂在竹竿的鸭子嘴上,就下来了。 也有顶端带布兜子的,把柿子挑落在布兜子里,但是一般北方尤其是京冀一带都用鸭子嘴竹竿或者木杆(顶部用铁丝弄个鸭嘴钩子,作用跟鸭子嘴一样)。 方轶趟着齐腰高的蒿草,用手中的竹竿拨打着四周的蒿草,以免有蛇虫,被吓一跳。方安志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了柿子树下,父子俩开始挑柿子。 方轶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来这边山地种花生和棉花是什么时候了,但是肯定是在上大学之前,好像母亲那时还活着。现在想想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那时候虽然苦,缺衣少穿,但是一家人很快乐,至少自己很快乐。 弹指一挥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不久之前,而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 方轶挑了大半篓柿子就累得不行了,并不是杆子有多重,而是总仰着头,太难受了。对于一个长期伏案的人来说,这应该算是重体力劳动了吧,说来说去还是身体素质不行。 俗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方轶背着五六十斤的红柿,顺着山路往下走,脚下不时的滑一下,紧张的他一头冷汗。 山路可不是公园里那种铺好的台阶路面,脚下有时候是碎石,有时候是青草,路面是不规则的,有些地方被雨水冲刷过,脚下滑溜溜的,都是碎石。 好不容易上了村里的水泥路,方轶嘭嘭跳的心才踏实下来。 方有财看着儿子满头大汗,背着篓子挺费力,唠叨道:“你这身体真不行。想当年,生产队记工分,我们背的篓子比你这个大,天天往山上背大粪,一篓子二三百斤,这山路每天至少要走两趟,就你这体格……” 第830章 宣告死亡 方有财没说后面的话,但是明显在干活上有点看不上儿子方轶。 方轶有些羞愧,他羞愧并不是因为自己背不动二三百斤的大粪,而是因为之前家里的柿子都是父亲一个人背回来的,每次都是一篓子,比自己装的多多了,他没想到会这么辛苦。 “爷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背大粪啊!”方安志替父亲解围道。 “哎!你们赶上了好年代,不用挣工分,也不用大炼钢铁。小志,你可得好好学,虽然你爸走出了村,但是他没走出省,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你要争口气,一定要考上那个什么鞋……什么大学。”方有财说道。 “是协和大学,我一定努力。”方安志点头道。 “要是实在不行,你也考个国外大学的医学院。咱村二狗子,你狗大爷家的孙子就去国外上大学了。”方有财闲聊道。 “他家的孙子之前不是说高考摸底成绩不怎么好吗?上一本都难。咋还跑国外去上学了?”方轶回过头来,不解的问道。 “我也是听二狗子说的,当初他孙子高考前,他儿子夫妻俩愁的整天长吁短叹。后来突然就收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两口子都懵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二狗子他孙子觉得国内考大学太难了,就自己申请了美丽国的几所大学,没想到还真通过了,这事他跟谁都没说。 这真是一个人一个命,国内考了半天,结果被国外的大学录取了,还有奖学金。二狗子儿子高兴的不得了,放了五百响的挂鞭庆祝,差点被警察拘留了。”方有财看向孙子:“小志,你不要有压力,大不了咱们也去国外读个博士。” “爷爷,您说的是个办法。主要是国内竞争太激烈了。”方安志低着头跟着爷爷往家走,随口应道。 方轶心道:我之前一直劝他去德国读书,可人家不去啊,否则早就让李书明给他带德国去了,哎!随他去吧,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 周一一大早,方轶给团队成员开完会,正准备坐下来看看省高院和最高院发布的最新案例,马义敲门走了进来。 “忙着呢?”马义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抽出了一根烟点燃,笑呵呵的看向方轶。 “说吧,啥事?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肯定有事找我。”方轶笑呵呵的看向他。 “还真有个事。之前我接了一个离婚案,结果官司打完一审,当事人被对方给告了,涉嫌重婚罪。好好的一个民事案子转成了刑事案子。”马义说完,吸了一口烟,等着方轶的好奇心发作。 方轶一笑,也不问,端起大茶杯滋溜滋溜的喝起茶来。 “你就不问问具体情况?”马义憋不住了,张嘴说道。 “不问,你要是想说就说呗。我们现在不缺案子。”方轶欲擒故纵的说道。 什么叫上赶着不是买卖,如果方轶表现的太好奇,后面的费用肯定不好谈,马义这家伙可不是老黄,过手就得留香,卡油的本事一等一。 “好吧,我服了。”马义双手作揖,一呲牙:“我给你说下事情经过,你要是觉得能接,我也赚点介绍费。事情是这样的……” 马义之前接了一个离婚的案子,当事人在委托马义时隐瞒了事实,结果开庭时双方说的对不上,案子没达到预想的效果。这案子搞得马义想骂娘。 后来,当事人迫于无奈才将实情告诉了马义,请马义代理她的刑事案子,马义这才来找方轶。 马义的当事人叫余依静,十二年前,她与丈夫乐长生结婚后,两口子在市里的一家国企工作,都是普通员工,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但好在稳定。 结婚后不到一年,正赶上下岗潮,夫妻俩先后下了岗。下岗后,两口子节衣缩食,满大街的找工作。后来乐长生找了个出国务工的工作,但是这一去就是三年,目的地是泡菜之国。据说到那边给农场主打工,一年能赚十来万。 夫妻两商量后,为了生活,乐长生决定漂洋过海去那边给农场主打工赚钱养家。乐长生走后,基本上每个月都给媳妇余依静汇款,来封信,或者打个越洋电话。一开始余依静还有点孤枕难眠,挂念在外打工的丈夫,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劳务期满后,余依静本以为丈夫会回来,可没想到,乐长生非法滞留当地,打起了黑工,此后汇款虽然不固定,但是每个季度都有汇款。余依静一个人在国内吃喝不愁。 但是两口子联系却越来越少,感情也越来越淡。后来余依静找了个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的,有事做心里也就不胡思乱想了。但是一个人总这么瞎混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女人是需要人呵护的,金钱不能代替一切。 在咨询了某位无良律师后,余依静去了法院以丈夫乐长生出国打工后,一直未归下落不明为由,向法院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四十六条,宣告死亡的条件:自然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该自然人死亡:(一)下落不明满四年;(二)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满二年。 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经有关机关证明该自然人不可能生存的,申请宣告死亡不受二年时间的限制。) 法院公告一年后,依法判决宣告乐长生死亡。 余依静本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自己可以重新找个老公结婚过日子。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在乐长生被宣告死亡的次年夏天,泡菜之国偶然发现了打黑工的乐长生,将他抓获后,遣返回国。 乐长生回国后本想回家,可发现房子已经被别人占了,拿出房本一看,对方还真是房主。 乐长生顿感不妙,于是四处打听媳妇余依静的下落,去其家里见了岳父岳母,索要媳妇的联系方式。此时的余依静正在与第三人谈恋爱,已经到了准备领证的程度,当她知道丈夫回国后,心里害怕便想尽办法避而不见。 第831章 这事你可做的不地道! 乐长生见媳妇躲着不见,心里已经明白,日子是过不了了,只能离婚。但是见不到人怎么去民政局办离婚,于是乐长生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判决离婚,并分割财产。 余依静这才找到马义帮她打离婚官司。但是在打官司过程中,余依静始终隐瞒乐长生已经被宣告死亡,以及自己在二日前已经领证结婚的事实。 此后,法院以夫妻感情破裂为由,判处双方离婚,并对夫妻共同财产进行了分割。 余依静觉得财产分的少,自己吃亏了,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了上诉,并在诉讼中披露了乐长生已经被宣告死亡,自己与第三人已经领取结婚证结婚的事实。 得知自己被宣告死亡,乐长生自然不干,于是他向法院申请撤销宣告死亡的判决。很快法院依申请撤销了宣告死亡的判决。 随后乐长生的律师代其向中院申请,要求撤销一审法院作出的离婚判决,经审理,中院撤销了之前一审法院作出的离婚判决。 此时的乐长生心生恨意,在咨询律师后,以余依静犯重婚罪为由,向法院提起刑事自诉。 “哎!要不怎么说民事案件是虚假诉讼高发领域呢,当事人想隐瞒点什么,法院和律师根本不可能知道。 如果律师作为高参给当事人出主意,专门搞虚假诉讼。法院更难发现。”马义感叹道。 “刑事案件中也有,但相对来说要好一些。”方轶回道。 “嗯,民事案件中的虚假诉讼只是侵犯利益的事,而刑事案件中的虚假诉讼,那可是人命!所以刑事案件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肯定是大事。”马义道。 “现在被告人余依静在家还是被关在看守所?”方轶岔开话题问道。 “余依静刚生完孩子三个月,现在正在哺乳期,所以没进看守所。我给她弄了个模板,然后她父母帮她申请的取保。”马义回道。 “嚯!你这是想往刑事诉讼方向发展啊!”方轶调侃道。 “那啊!我收了人家钱,二审没打完当事人就进去了,我怎么也得提供下服务啊,我请你们团队的周大律师帮忙写的取保申请。嘿嘿……”马义无耻的笑道。 “好吗,我们团队的律师干活,你收钱,这事你可做的不地道啊!”方轶白了他一眼。 “我不白让周颖帮忙,给了红包的。”马义反驳道。 “好吧,介绍费没有了。”方轶冷着脸说道。 “别啊!兄弟我赚点钱不容易,你多少也得给点。”马义死皮赖脸的说道,就差拽着方轶的胳膊撒娇了。 “得!给你一半。你少腻歪,我可警告你,别把对付老娘们的招都使在我身上哈,不好使。”方轶瞪眼道。 “好吧,百分之十也行。律师费你准备谈多少?”马义问道。 “你的意思呢?”方轶反问道。 “我的意思,律师费我帮你谈,你给我对接个律师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要不就让周律师办这案子吧。”马义不错眼珠的盯着方轶,等他表态。 “好吧,就依你。”方轶点头道。 “好嘞,你跟周颖说一声,我这就去约当事人。”说完,马义抬屁股就走。 律师本色 第383节 “不再坐会儿了?”方轶乐呵呵的问道。 “不坐了,赚钱要紧。”马义嘿嘿一笑,快步出了办公室。 马义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是在离婚诉讼方面还是很专业的,要不然万可法也不会让他拉团队。 马义与方轶和黄援朝的关系很密切,虽然有时候一个月见不上一次面,但是相互的默契还是有的,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其实他找宋律师也能做,但是他就认方轶,介绍费多少根本不叫事,这就是交情。 周五下午,周颖拿着一个本子,在方轶办公室的白板上写着什么,办公室的门开了,杜庸、孟广达等团队成员陆续走了进来。 平时大家都忙,周五下午法院很少会安排开庭,大家都在,所以方轶会招呼团队成员来办公室,让大家说说最近遇到的法律问题和发现的新规定。算是共同学习,共同提高吧。 “方律师,今天咱们谈论什么案子?”孟广达坐在沙发的最里端,给其他人留出了位置后,问道。 “前不久周律师接了一个重婚罪的案子,这个案子挺有代表性的,所以今天咱们讨论下,也算是给周律师提些建议,广开思路。”方轶放下茶杯,笑道。 方轶说完,众人看向周颖面前的白板,白板上以时间为节点,将整个案情的关键点都写了出来,让众人看了一目了然。 “周颖,你给大家介绍下案情,然后把你的疑问跟大家说说。”方轶冲着周颖说道。 周颖答应一声,收笔,看向众人,将余依静重婚案介绍了一遍。 “这个案子之前我与杜律师探讨过,现在的关键点是被告人余依静的行为是否构成重婚罪? 我认为不构成重婚罪,理由是: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已于2021年1月废止,以《民法典》为准)第三十七条的规定,被宣告死亡的人与配偶的婚姻关系,自死亡宣告之日起消灭。 死亡宣告被人民法院撤销,如果其配偶尚未再婚的,夫妻关系从撤销死亡宣告之日起自行恢复;如果其配偶再婚后又离婚或者再婚后配偶死亡的,则不得认定夫妻关系自行恢复。 本案中,乐长生被宣告死亡后,余依静与其的婚姻关系消灭。在死亡宣告判决被撤销以前,余依静有权与他人登记结婚。故被告人余依静的行为不构成重婚罪。这是我的意见,算是抛砖引玉。”周颖笑呵呵的说道。 “我的意见与周律师的相反。”杜庸待周颖说完后,发表意见道:“余依静故意隐瞒其丈夫出国打工后仍有联系的真相,恶意向法院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的行为,系民法上的欺诈行为。 根据《民法通则》的规定,恶意欺诈行为属无效民事行为,通过欺诈行为获得确认的法律关系无效,且自始无效。 因此,余依静通过欺诈行为而获得法院确认其与乐长生婚姻消灭的法律关系无效,其与乐长生的婚姻关系仍然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余依静又与他人结婚的行为,构成重婚罪。” 第832章 你滚! “老孟,你怎么看?”方轶看向孟广达。 孟广达斟酌了下:“我同意杜庸的意见。” “嗯,老孟,给你十分钟想想理由。 大家都别拘着了,趁这功夫都去拿水杯,咱们这是茶话会形式的案情谈论会,大家不要太拘谨哈。渴了那边有饮水机,别搞得跟开大会似的。 云乔,把零食拿出来,这都三点了,来点下午茶点。”方轶拍了两下手,笑道。 云乔的动作非常麻利,从办公室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了一箱零食,有小面包也有火腿肠,都是方轶之前让云乔采购的。每次吃完了,云乔会自动补货。 众人忙了起来,十分钟后,办公室内一片撕包装,吃零食的声音。 “达哥,别总顾着吃,该你发言了。”杜庸一边吃着小麻花,一边催促道。 孟广达正准备咽下口中的饼干发言,也不知道是饼干太干了,还是被杜庸催的急了,他突然被噎住了,直瞪眼,旁边的宇文东急忙递过水杯,老孟连忙灌了几大口,呼吸才舒畅。 “达哥,你可得悠着点,要不还是先让别人发言吧!”杜庸笑道。 众人一见孟广达如此,也笑出了声。 孟广达急忙摆手,面带尴尬道:“不碍事!不碍事。肚子饿了,吃的有点急…… 我的理由很简单,被告人故意隐瞒真相,恶意向法院申请宣告配偶死亡,其行为属于欺诈,因此他们双方的婚姻关系不应该消灭,仍应存在。具体来说……” 众人一听“具体来说”这四个字就知道孟广达的老毛病又犯了,要开始敲黑板讲课了,不过大家没打断他,孟广达的课有时候还是很有营养的。 “……具体来说,民事法律只保护合法的民事法律关系和善意的民事行为,要求行为人在实施行为时不得侵犯他人合法权益和社会公共利益。 对于那些恶意实施侵犯他人或公共利益的行为,以及社会危害性不是很大的行为,民事法律是不予保护的,不仅如此,还会规定相应的制裁或救济措施,并会要求侵权行为人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 根据《民法通则》(《民法典》实施后已失效)的相关规定,恶意欺诈行为应当属于无效行为,因欺诈行为而获得确认的法律关系也应该无效,且自始无效。 所以,刚才周律师提到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三十七条的规定,应该仅仅针对合法的民事行为,换句话说,仅能针对善意行为。对于恶意实施的欺诈行为,不应适用。 本案中,被告人余依静故意隐瞒其与丈夫乐长生之间存在联系的事实,以及乐长生汇款的事实。 谎称乐长生下落不明已经满四年,恶意向法院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严重违法,当属无效民事行为,因乐长生被宣告死亡而导致其与乐长生婚姻关系消灭的法律关系也应该自始无效。 综上,余依静与乐长生的婚姻关系,因为乐长生被宣告死亡行为的无效而实质上并未消灭。” “方律师,您怎么看?”周颖看向方轶,有那么点寻找铁盟的感觉。 只是她忘了,社会上的铁盟是靠利益维系的,而团队内的铁盟却不是靠利益,而是根据法和理。 “我同意老孟的意见。”方轶回道。 “好吧,我成孤家寡人了。”周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周姐,你别泄气,我虽然也觉得你说的不是很站得住脚,但是在精神上我支持你。只要你包下我下周的午饭,你说啥是啥。”云乔嘿嘿笑道。 “你滚!你这是趁火打劫,知道不?”周颖半真半假,没好气的怼道。 “那好吧,我这唯一的盟友也撤了,跟你断盟五分钟。”云乔也不生气。 二人斗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了,我说下我的理由哈。”方轶喝了一口茶水:“我认为,被告人余依静符合重婚罪的构成要件。 首先,余依静在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时,其主观上明知多年来乐长生一直与其保持联系、并非下落不明这一事实,却谎称乐长生出国后下落不明已满四年,并以此向法院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从而导致法院作出判决,被告人余依静取得了虚假的‘拟制丧偶’身份。 其次,乐长生被遣返回国后,其向法院起诉离婚,被告人余依静又以乐长生妻子的身份参与离婚诉讼,这充分证明余依静对其并非“丧偶”而是“已婚”身份这一点是明知的。 因此,被告人余依静以欺诈手段骗取法院宣告乐长生死亡,取得法律规定的‘拟制丧偶’身份后与他人结婚的行为性质,与已有配偶者采取欺骗手段制作虚假手续,冒充未婚或离异的身份,又与他人结婚的性质是同样的,均是重婚行为。 从全案来看,本案被告人余依静骗取的虚假手续是人民法院做出的宣告死亡的判决,是重婚行为的一种特殊表现手段。 综上所述,本案被告人余依静先是隐瞒真相,恶意向法院申请宣告乐长生死亡。之后在离婚期间,继续欺骗法庭,隐瞒自诉人乐长生已被法院宣告死亡的事实,并在此期间与他人结婚。 余依静的再婚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乐长生的合法权益和我国法律所保护的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不仅如此,她还严重扰乱了司法秩序,情节严重,显然不再是一般的民事违法行为,符合重婚罪的构成要件,已经构成重婚罪。” “嗯,看来我得调整下辩护思路。”周颖听众人说完后,嘀咕道。 如果一个律师反对她的辩护方案,有可能是大家对案件和法律的理解不同,但是团队里这么多律师反对她的意见,周颖不得不重新考虑辩护方向。 “我们只是提供下不同的意见,具体该怎么定辩护方案,还是要靠你自己。咱们不搞一言堂哈。”方轶笑呵呵说道。 专业的团队最怕的就是搞一言堂,这样会挫败大家的积极性,你都一个人说了算了,那我们还考虑个屁问题。你自己玩就是了。 第833章 虚晃一枪 方轶在建立团队之初就定下了规矩,不是谁嘴大谁说的就有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案件也不搞少数服从多数那套,因为那种虚假的表决方式在专业团队中不适用。 开会讨论案件是为了给主办律师开阔思路,让其海纳百川,综合下大家的意见,有理就吸收,反对意见更有利于辩护方案的完善。 总之这种讨论会,就是要鼓励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对错在其次,最怕的就是不张嘴,滥竽充数,那就失去开会的意义了。 “嗯,我明白。”周颖点头道。 “这个案子既然定性上改不了,那么量刑上是否可以争取下?”宇文东那深沉的眼神突然闪过一道光。 “你说说看。”方轶看向他。 “刚才周律师介绍被告人现在是哺乳期,对于哺乳期的妇女,我记得好像不能关押,可以争取缓刑。这个案子咱们律师可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所以……”宇文东说道。 “宇文的想法跟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刚才我就在想,咱们律师总得有个方向,要不然被告人请咱们的作用在哪,所以我就想争取缓刑,这案子判缓刑的希望极大。这样对被告人也算是个交代。 但是从之前我与被告人的沟通来看,被告人比较倔,一直认为自己不构成重婚罪,可能是这个罪名对她的名誉和生活影响比较大吧,她不认罪。”周颖把话茬接了过来,微笑道。 “你有a、b方案吗?”方轶冲着周颖问道。 “我是这么想,如果被告人接受罪轻辩护,我会为她争取缓刑。如果不接受,就只能根据她的意见辩护,但是结果和风险我会明确的告诉她,并写在笔录里。让她自己选择是否继续委托。”周颖说道。 “嗯,可以。你与被告人谈的时候,带上宇文东,让他给你们做笔录。程序上的事不能马虎。”方轶想了下说道。 “好嘞。”周颖点头答应。 周一下午的时候,周颖和宇文东找到了方轶,告诉后者余依静最终同意了周颖为她做罪轻辩护的建议。 方轶问起余依静同意的原因,周颖说是宇文东周末加班搜了好几个类似的案例,余依静看过案例后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点头同意了周颖的辩护方案。 事实证明,周颖的辩护方案是有效的。 法院认为,被告人余依静编造虚假事实和理由,恶意申请致乐长生被宣告死亡。在得知乐长生回国后并寻找自己的情况下,不顾其与乐长生的婚姻关系依然存在的客观事实,在离婚应诉期间又与他人结婚,其行为已构成重婚罪。 乐长生指控余依静犯重婚罪的罪名成立。根据余依静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并考虑其尚在哺乳期内,决定对其适用缓刑。 依照《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条,第四十二条、第四十四条、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七十三条第一款、第三款及《婚姻法》(《民法典》生效后,该法已失效)第十条第(一)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余依静犯重婚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一年。 二、被告人余依静与案外第三人的婚姻无效。 此后判决生效,余依静重婚罪的案子结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的茶艺越来越纯熟。据说他可以用同一种茶叶,泡出七种不同的味道,关键点就在于火候的把握。 虽然听胖老头也这么说,但是方轶却一点都不信他真的能做到,因为他压根就没品出来。估计这是胖老头忽悠外行的噱头,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 方轶坐在万可法对面,端着杯子,品着香茶,回味着口腔中的余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给老华介绍的那个项目已经做完了,八十万律师费已经付过来了,我算到你的创收里。”说着,万可法给方轶放下的茶杯添了些茶水:“你这喝茶怎么跟牛饮似的,就不能文雅点!” 方轶没想到胖老头都这么大岁数了,思维还这么跳跃,上一句说创收的事,下一句却转到了牛饮上,差点闪了方轶的腰。 “这不是口渴嘛,我刚从看守所回来,您就薅脖领子把我提过来了,连口水都没喝上。”说完,方轶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我看了下系统,你今年的创收不错,截止目前已经突破八百万了,明年有什么打算?”万可法笑眯眯的问道。 “一般般,我们一个团队才弄这点钱,真的不多。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其实没多少钱。”方轶咧嘴道。 他心里有些打鼓,每当万可法笑眯眯之时,肯定后面有话,不是给派个不可完成的任务,就是鼓动自己搞个对外投资啥的。 之前老黄和马义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吸取经验,方轶缩着脖子,使劲的往后退。 “你瞧你,创收这么好,怎么就没点进取之心呢。我有个计划,你要不要听听。”万可法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道。 律师本色 第384节 “不听。我现在小门小户的,刚把队伍拉起来,就这么三两个人,连自行车都配不起,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方轶说什么也不上套。 “这是个好事。你真不听?”万可法身体前倾,继续问道。 “真不听,我这人也没啥大理想,靠着您赚点吃喝钱,再给孩子攒点学费,这就是够了。”方轶摇着头说道。 “好吧,我还想推荐你去京城分所闯荡下呢,看来你不是那块料。”万可法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看向对面的方轶,动用了激将法。 “您真说对了,我肯定不能去,我家孩子小,要上高中了。我去京城开疆拓土,谁管我儿子啊。您说是不?!”方轶嘿嘿一笑。 “好吧,既然去不了京城,那我还有另外一条赚钱的道儿,你要不要试试。”万可法又笑眯眯起来。 窝草!这才是正题,刚才说的去京城不过是虚晃一枪,方轶算是明白了,胖老头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去京城,所以才这么说。 第834章 一着急把实底都交代了 听起来好像人家一直提着脖领子教自己怎么赚钱,自己却不争气。方轶微微一笑,猜测这回胖老头肯定会换个难度小的,让自己心里有个比较,已经推脱了一次了,这次不好再推脱。 “要不还是别试了吧!”方轶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万可法一怔,心里这个气,这是跟谁学的滚刀肉啊!可又不能说,只得继续笑眯眯的看向方轶:“这可是个赚钱的项目。” “您又不缺那点钱,一个人投自己足吃足喝不是挺好吗?”方轶笑呵呵道。 “你看你,我这不是想拉着你赚点钱嘛,老黄已经同意了,马义也愿意投一些。”万可法说道。 “真的假的?”方轶一脸的疑惑,马义投点有可能,黄援朝那么抠,整天掐着紫砂壶串茶叶的主,他投资,可能吗? “你要是不信,马上出去问他,我一个大主任能乱说吗。”万可法瞪着大眼珠子一脸的不满。 “好。”方轶答应一声,抬屁股就走。 万可法一见,急忙道:“哎!你别走啊,真去问啊!” 出了门,方轶心里这个乐,正愁没借口出来呢。 方轶正准备回办公室,正好看到黄援朝抱着紫砂壶,滋溜滋溜的喝着茶水,便走了过去:“老黄,有空吗?” “咋啦?”黄援朝眨巴着眼睛,看向方轶。 “我有个事,向你求教下?”方轶压低声音说道。 “今天咋这么客气?啥事?”说着,黄援朝跟着方轶进了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后,方轶关上了门,一般方轶办公室的房门是不关的,方便团队成员进出,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隐私需要关门。 可一旦门关上了,外面的团队成员便会知道,方老大有要事需要谈,如果不是特么急的事,是不会来打扰他的。 “老黄,听说你要跟老板一起投资?”方轶双眼盯着对面掐着紫砂壶的黄援朝。 “投资?哦,是有笔投资。是老板找的我和马义,我没那么多钱,所以只出了五十万,马义好像要投一百万。老板是不是也找你了?”黄援朝回道。 “嗯,我有些吃不准,所以想问问你。”方轶走到沙发边坐下后,拿起茶几上的红梅,抽了一根出来。 “你是不是怕不靠谱?”黄援朝迈着四方步走到了方轶近前,坐了下来:“其实之前老板也有类似业务,只不过都是自己做,不往出分。” “为什么这次要拉咱们三个投资?”方轶不解道。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手头松快点。”黄援朝笑呵呵的说道。 “老板应该不缺钱吧?”方轶疑惑的看向黄援朝。 “他家是不缺钱,但是他整天买高端茶叶,又送人,又表演的,家里人有意见,真卡脖子。这么花下去,小金库的资金吃紧,他手里没有活钱,肯定难受。所以这次想背着家里弄点钱,填补下小金库。”黄援朝咧嘴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他要做什么业务?”方轶突然觉得胖老头也挺委屈的,这两年不抽烟不喝酒,好不容易找点乐子,结果花钱太多,被家里人卡住了。 “你不知道?”黄援朝一怔:“我还以为他跟你说了呢。” “他是想说,我钻了个空子溜出来了,没听。”方轶一笑。 “你比我鬼多了。”黄援朝指着方轶笑道:“老板有个客户是银行的高管,那边要转让一批债权,这些债权有些是真还不上钱,有些是关系户,可以还钱,也可以不还,还有些是能还,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板准备低价拿几个债权,关系都铺好了,都处理完能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纯利,投资规模五百万,但是老板的小金库没那么多钱。 我手里的钱除了养老和给儿子还房贷,最多只能拿出五十万,我要是有闲钱肯定多投点。这事我感觉挺稳的。” 方轶一笑,他知道黄援朝手里肯定不止这点钱,但是人家不想多出,可能是重在参与,为了支持老板。 “嗯,如果这样,我也投点。”方轶琢磨着,之前买房借了老板不少钱,每年还一部分,分五年还清。 年中时,方轶曾经向老板提过一次还清借款,但是胖老头没同意,他的理由是反正现在不缺钱,以后再说。 方轶想借着这次投资的机会把钱还了,正好也了了一桩心事。 二十分钟后,方轶再次出现在了万可法的面前,听万可法说完投资标的情况后,方轶确认黄援朝说的与胖老头说的一致。 “老万,不如这样,咱们把之前我向您借的钱清一清,我把钱直接还给你,赚了全算你的。你看怎么样?”方轶认真的看向胖老头。 “这不行,既然是投资,那就得共担风险,共享收益。再说了,之前咱们都说好了,分五年还,现在还不到期,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提前还款。”万可法直接拒绝了。 “不是……我提前还款对你有利啊,你这是无息借款,我提前还给你,你不是可以收回本金,投到别的地方吗?”方轶据理力争。 “投什么呀投,我老伴知道我借给你钱的事,这钱要是一回来,我还能拿得出来……”万可法回道。 好家伙!一着急把实底都交代了。 方轶知道万可法说的肯定不是真话,归根到底胖老头是不想收钱的。两个人一个要还,一个坚决不收,好像关系多铁似的,其实是各打各的算盘。 方轶不想总背着债,人情是欠下了,但是每年还一笔钱,让他感觉挺麻烦的,现在手里有钱了,一笔还了,早还早了。 但是万可法不这么想,当初答应借给方轶无息借款,主要是看中方轶这个人。有这笔钱在这儿拴着,方轶又是个重情义的人,一时半会儿别人挖不走。 这要是让他把钱都还了,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万一……虽然借款这东西也不一定好使,但是总归是个羁绊。 “我劝你还是投一笔钱吧,我虽然不敢保证百分之百赚钱,但是如果亏了,就拿我借给你的钱冲抵。我已经跟杜主任提过了,她愿意出剩下的资金。”万可法说道。 第835章 如意算盘 之所以要找黄援朝是因为老黄干活卖力气,前段时间没少跑腿,万可法想给他一点好处;找马义和方轶是为了拉拢他们,让他们跟胖老头捆绑的更紧。让他们觉得老板还是很有能量的,跟着老板干有肉吃。 “好吧。我投一百万。”方轶没办法了,还说到这个份上,不能不投了。 “没问题。基本上过年之前能回款。到时候我给你打卡里。”万可法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时代只要有资源,其实赚钱还是很容易的,就比如万可法,他的根在本市,关系绝大部分也在本市,所以他想赚点外快真不是什么难事。这事不涉及良心不良的事,谁拿到都可以赚钱,反正跟老百姓关系不大。 有钱赚为什么不干,所以方轶决定投一百万,试试水。 晚上吃过饭后,方轶扔完垃圾,去找云梅,两人手拉着手,走在寒冷的风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相互感觉到彼此的温暖。 当方轶向云梅说完投资的事后,云梅一惊:“老方啊,你真是死脑筋,人家这是拉着你赚钱。你还老大不乐意的。下次再有这好事记得告诉我下,我全包了。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去哪找这好事啊!” “你真这么认为?”方轶转过头,微笑看向她。 “你呀……万主任就是想拉住你,让你跟他一起干,这你还看不明白,所以以后你千万别再跟他提什么提前还款的事了,伤人。 你直接告诉万主任,如果有赚钱的买卖你都投,让他吃颗定心丸。万主任这人不错。你手里钱要是不够,跟我说,我给你出。 这钱即便亏了,也不能找万主任。”云梅说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想尽快还给他钱,缓解下他的资金压力。”方轶尴尬道。 “你提前还款万主任更紧张,说不定他会认为你有其他想法。”云梅斜了他一眼。 “好吧,听你的。对了,上次我和小志回来家又弄了些柿子,再给你送些过去?”方轶岔开了话题道。 “好啊,别提了,我就去京城住了几天,你上次给我拿的冻柿子,都被云乔这丫头给吃了。正好这次你给补点。”云梅笑嘻嘻道,说着脑袋靠在了方轶的肩膀上。 ……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杜庸正在忙着写辩护意见,突然手机响了,是他媳妇打来的,当他按下接通键后,听筒中传来了媳妇惊慌的声音。 “老公,刚才我小姑打电话过来,说姑父……姑父被抓了。怎么办?”媳妇慌乱的问道。 “被抓了?什么罪名?”杜庸一怔,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请个假,赶紧过来接我,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媳妇催促道。 “好,我处理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过去接你。”杜庸挂断手机后,并没有急着去楼下取车,而是皱起了眉头。 杜庸媳妇名叫温娆,是本省人但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南边靠近豫省的市里,当初大学毕业后她来到本市找工作,一直住在小姑家。 温娆的小姑人温云秀人样子长得漂亮,温家在当地算是大家族,但是家庭条件却一般。 早年读书的时候,温云秀与大学同学马建柱自由恋爱,后来偷了家里的户口本,领了结婚证,为此还跟家里大闹了一场,说了很多绝情的话。 她结婚时父母都没来,只温娆的父亲偷偷过来参加了妹妹的婚礼。为此,妹夫马建柱对温家很有意见。 后来马建柱在机械厂步步高升,家里的生活条件芝麻开花节节高,时间一长温家也就默认了这个女婿。 但是升了官的马建柱却越发的看不起温家。温娆来到本市投奔小姑后,马建柱见她年轻漂亮,便打起了如意算盘,机械厂的厂长要退休了,他是三个副厂长中最年轻的一位,不管是论人脉还是论资历,他都没有什么竞争力。 但是当他看到温娆后,心里有了计划。 当时机械厂的上级主管单位的一位处长的公子,尚未结婚。而这位处长又是实权派,所以马建柱有意巴结他,把温娆介绍给处长家的公子。 打定主意后,马建柱便将想法告诉了温娆的小姑温云秀,当然肯定不能说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只说是为了安排温娆进事业单位。 温云秀对丈夫说的那位处长家的公子有所耳闻,据说那位公子的名声不太好,除了吃喝嫖赌外,好像什么都不行,那身材长得跟吸大烟过量似的。 温云秀不想把侄女介绍给他,但是考虑到侄女有机会进入事业单位,弄个稳定工作,最后咬了咬牙把事情告诉了温娆。 介绍对象当然得拣好听的说,总不能把对方说成混混吧,那这亲事九成九的不可能成。 在温云秀的描述下,处长家的公子成了一位年轻、帅气、家境好的很有朝气的年轻人。 当时温娆已经认识了杜庸,两人经常约会,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是两人互有好感。 温娆也不傻,听小姑说完后,便旁敲侧击的向杜庸打听了下处长家公子的情况,同时她也想看看杜庸对这事的态度,看看杜庸是不是来真的。 杜庸是本地人,对于处长家公子的事略知一二。其实并不是杜庸信息有多灵通,而是这位处长家的公子做事太过高调,市里基本上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多少都听说过那位公子的“传说”,从他上初中开始,他父亲就没少往派出所跑。 见有人要截胡,杜庸也急了,把那位公子的事跟温娆说了一遍,并正式请求与她建立恋爱关系。温娆一听,心里不是滋味,想不通为什么小姑会把自己介绍给这么一位花花公子。本来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层窗户纸,杜庸一提她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双方正式建立了恋爱关系。 小姑知道杜庸的情况后,立刻对他们的关系表示反对,觉得杜庸刚做实习律师,不赚钱,家又是县里的,没啥背景,侄女跟了他将来会过苦日子。 律师本色 第385节 第836章 饥不择食 姑父马建柱知道后,更是极力反对,理由说了一大堆,好像是为了温娆好,其实不然,他已经跟处长打过招呼了,结果连面都没见,侄女有男朋友了,这不是晃人家处长嘛,以后还混不混啦! 但是温娆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非杜庸不嫁,另外,温娆的父母也不反对这门亲事,就这样,两人领了证。 但是小姑一家对杜庸却一直看不上,什么时候见到小夫妻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这让杜庸很不舒服。 所以,杜庸也懒得搭理媳妇小姑和小姑父两口子,觉得他们是势利眼,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去小姑家。但是温娆和小姑是有感情的,时不常的联系下,吃个饭。 今天听到媳妇说小姑父出事了,杜庸心如止水,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但是媳妇说了,怎么也得过去照一面,问问情况。 片刻后,他跟方轶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了。 方轶团队从表面上看非常松散,其实不然,大家都很自觉,方轶也不会因为团队里的人有事请假而扣工资,这或许也是一种团队文化——容忍。在专业上严要求,在其他事上大家求同存异,相互容忍,出来赚钱就应该和和气气的,毕竟都不容易。 杜庸开着捷达车去接媳妇,心里想着年底有空了换辆新车,根本就没往小姑家的事上想。 当杜庸两口子走进小姑家一梯一户的二百来平的大三居时,杜庸心里不住的感叹,不得不说还是当官好。 小姑家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二位陌生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年轻,年老的男人六十来岁的样子,一头白发;年轻女士二十多岁,长得很平常。杜庸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同行。 “姑,姑父怎么样了?”温娆一进门便走到了小姑身旁,坐了下来。杜庸在距离她们二人一米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姑的儿子高考后,因为成绩不好,被送去国外读书了,小姑怕耽误了儿子求学所以没把家里的事告诉儿子。 在杜庸看来,即便小姑将家里的事告诉儿子也不会影响儿子的学业,因为她儿子此时不知道正在哪个酒吧喝酒泡妞呢,学习对于她儿子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副业。 “已经被关进去了,我正在跟律师说这事呢。”温云秀用手中的手绢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回道。 “温女士,案情基本上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您考虑下,考虑好了给我们打电话。”男律师起身说道。 “好,麻烦你了周律师。这是咨询费。”温云秀拿出一叠钱递给了男律师,男律师没有伸手,他身旁的女律师伸手将钱接了过来,放入了包里。 见小姑如此,杜庸心里很不舒服,不在于钱多少,而是小姑不信任他。自家侄女婿就是律师,而且还是刑事律师,结果小姑父出事了,却请别人来家里咨询,这还有什么说的,甚至杜庸都觉得自己多余来。 不过这种不舒服转瞬即逝,杜庸知道小姑从来就没有瞧得起过自己,自然也瞧不起自己的专业。这么一想杜庸释怀了,如果小姑真找自己办这案子,自己反而会为难,这样也好。 “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接到您的电话,立刻就往过赶,杜庸就是办刑事案子的,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问问他。”温娆一直想缓解杜庸与小姑之间的关系,这次终于找到机会了。 温云秀犹豫的看了杜庸一眼,回过头看向侄女:“公安部门说你姑父犯了诈骗罪,周律师刚才说要去看守所会见过后才能确定。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我准备明天去律所办委托手续,先让周律师去会见。” “哦,这样啊。”温娆听小姑如此说,也不好再追问,只得劝慰小姑。 晚上两口子陪小姑吃过饭后,才回家。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根据不是十分准确的天气预报报道,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已经快溜达过来了。 不管真的假的,路上行人的厚衣服已经穿上了,真正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整天出房门进车门,出了车门进房门的人肯定是体会不到的,只有起早贪黑的上班族才能体会到季节的变换。 周颖提着公文包回到律所,正看见孟广达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落寞。 “达哥,又咋啦?”周颖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后,坐在椅子上问道。 “我一个老同事,也是咱们同行,因为妨害作证罪被判了。”孟广达无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啥情况啊!”周颖一惊。 “我那个同事没几个客户,主要办婚姻家事和劳动纠纷的案子,基本上属于靠天吃饭那种,这几年业务不好,有什么案子接什么案子,混的一直不咋地。 这次有个强奸案找到他,其实他之前根本就没办过刑事案件,这次估计也是饥不择食,为了赚钱迫不得已才接的……”孟广达心中有事,不吐不快,便将同事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孟广达的同事名叫唐昌时,五个月前有个当事人来他所在的律所咨询问题,当时是唐昌时接待的。 当事人咨询的案子是个强奸案,案情比较简单,被告人庄振威约见同城女网友(十六周岁),两人约在酒吧见面,而后庄振威将女网友灌醉实施了强奸。公安机关将被告人庄振威抓获归案。 庄振威的父亲庄立来到律所,咨询唐昌时,问他有没有路子把人捞出来,唐昌时说没有,他确实没有这个路子。庄立立刻起身,准备离开去找其他律师。 唐昌时已经一个多月没接到案子了,眼见着有当事人上门怎么能轻易放过,虽然刑事案子他不熟,但是办法还是挺多了。 他立刻拉住了庄立,告诉他其实他儿子的案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摆平。庄立一听立刻眼露亮光,两人就在接待室内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庄立聘请唐昌时作为儿子庄振威的辩护人,并支付了律师费一万元。 第837章 何必呢! 签订委托协议后,唐昌时和庄立去找了被害人项晴(女网友),谈和解的事。最终庄立以一万元诱使被害人项晴作虚假陈述,谎称两人是恋人关系,是她自愿与被告人发生的关系,意图使被告人庄振威无罪释放。 此后,唐昌时和本所的另外一位男律师找到被害人项晴作了一份调查笔录。在该份笔录中,被害人按照庄立的要求作了虚假陈述,称是自愿和被告人发生的x关系。 拿到调查笔录后,唐昌时将笔录提交给了检察院,并以此为由向法院申请被害人项晴出庭作证,为被告人作无罪辩护。 被害人在接受法院的询问时,对强奸的事实作了虚假陈述,随后案子被退回做补充侦查。 后经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被害人系在收取被告人父亲庄立贿赂的情况下改变陈述。此后再次开庭,一审法院以强奸罪判处被告人庄振威有期徒刑十年。 随后,被告人的父亲庄立被抓获,庄立供述是唐昌时律师让他去找的被害人,以一万元引诱被害人变更陈述内容。此后律师唐昌时被警方以妨害作证罪抓获。 经审理,法院认为,被告人唐昌时、庄立采用贿买方法指使他人作伪证,均已构成妨害作证罪。项晴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作假证明包庇,已构成包庇罪。被告人庄立和项晴在法庭上自愿认罪,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七条第一款、第三百一十条第一款、第十七条第一、三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七十三条第二、三款之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唐昌时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二、被告人庄立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 三、被告人项晴犯包庇罪,判处管制一年。 一审判决后,唐昌时不服判决,提起了上诉。 中院经审理认为,上诉人唐昌时身为被告人庄振威的辩护人,违反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擅自向被害人项晴调查取证,并贿买被害人作虚假陈述,妨害了国家司法机关对重大刑事案件诉讼的正常进行,手段恶劣,后果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辩护人妨害作证罪。 原审被告人庄立在上诉人唐昌时的指引下,出资收买被害人项晴作虚假陈述,其行为已构成妨害作证罪,但其犯罪情节轻微,可免予刑事处罚。 原审被告人项晴在唐昌时、庄立的指使下,改变原向侦查机关所作的真实陈述,作虚假陈述,妨害了刑事诉讼的正常进行,但鉴于其情节显著轻微,又系未成年人,故不以犯罪论处。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刑法》第三百零六条第一款、第三百零七条第一款、第三十七条、第十三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上诉人唐昌时犯辩护人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二、原审被告人庄立犯妨害作证罪,免予刑事处罚; 三、原审被告人项晴无罪。 “哎!早以前我劝他跟我一起办刑事案子,他还说刑事案子风险太大,他不做,结果这才几年他已经来者不拒了。 为了赚钱,他居然鼓动当事人的父亲去找被害人……,这是刑事案件的大忌。即便他不懂也该知道私下引导被害人做假证是违法犯罪。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是真的缺钱!”孟广达的表情很复杂。 “现如今法律市场鱼龙混杂,法律公司和销售团队,除了不能上法庭外,其他的什么都能做。司法机关也不管,是个公司就能干法律的事,市场肯定混乱。竞争不激烈才怪,内卷是迟早的事。”周颖愤愤不平道。 “嗯,这么搞下去法律市场迟早要被搞完蛋。凑活干吧,好在咱们团队的业务不少。”孟广达说道。 “嗯,咱们的主要业务方向是刑事业务,相对来说好些。一般的当事人遇到刑事问题第一反应还是要找律师,因为关系到人身自由,甚至是生命,当事人还是更相信律师。所以咱们的业务还好。”周颖回道。 “这案子,转了一圈,最后律师被判了一年,另外两个人一个被免于刑事处罚,一个无罪。搞来搞去为了一万元的律师费不仅把自己送进去了,还断送了律师工作。 即便是不赚钱,注销律师证不做法律这行,肯定还是有其他工作可做的,这下好了,弄了个污点。哎!何必呢!”孟广达为同事感到不值。 “两位探讨什么呢,这么严肃。”就在这时,杜庸提着公文包回来了,他去开庭刚回来。 “达哥的一位同事因为妨害作证被判了一年。办刑事案子还真是风险大。”周颖看向杜庸。 “肯定风险大!你也不想想,咱们的对面是谁,那可是国家机器,所以办案过程中必须慎重再慎重,每年都有律师进去,以虚假诉讼和妨害作证居多,当然不排除某庄那种案子,所以我一直说,涉黑的和涉政的案子不能接。当然那些因为行贿被抓大律师就更不用提了。”杜庸说道。 坐在一旁的宇文东听后心中直颤,暗道:多亏进了个专业的刑事团队,如果还是在原来的律所,说不定哪天办刑事案子也……,风险太大了! …… 晚上,杜庸回到家,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又臭又长的电视剧。温娆脸上敷着面膜,穿着睡裙,手上拿着半截黄瓜,一边走一边吃,来到近前,坐在沙发上,把两条大白腿搭在了茶几上,一副小资做派。 “吃饭时嚷嚷不吃,吃完饭了,黄瓜、西红柿的一个都不少,睡觉前还要再来一盘葡萄,就这么吃,我看你什么时候能瘦下来。”杜庸一脸无奈的看着媳妇。 “怎么啦?这叫分食多餐。我从网上看的,可以减肥。哎!你怎么看上电视剧了,这年头谁看电视机啊,快给我换电影频道,有大片。”说着她抢过了遥控,换到了电影频道。 “姑父的案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温娆问道。 第838章 出了岔子 “你不说,我上哪知道去。”杜庸抢过了媳妇手中的黄瓜咔嚓咔嚓,像个兔子似的吃了起来。 “哎!我知道你对我小姑一家有意见,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亲姑,我今天陪着姑去见周律师了,周律师大概说了下案情……”温娆絮絮叨叨的就姑父的案子说了一遍。 温娆的姑父马建柱之前没有竞争上厂长,他的死对头,另一位副厂长升了上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马建柱身上。 国企喜欢开会,也不知道为了啥,大会小会的一堆,每次开会新厂长都针对马建柱管的部门大放厥词,不断的打压马建柱。 马建柱觉得大家都是读书人,好不容易爬上来差不多就得了,别逮住蛤蟆非得攥出水来,可是这位新厂长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话说马建柱也不是啥大度的玩意)。后来在一次会议上两人互怼了几句后,急眼了,互相指着鼻子对骂起来。 马建柱早就想好了,自己能在副厂长上退休就算是好的了,搞不好要被新厂长拿掉,反正也升不上去,所幸就撕破脸。这年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不要脸谁都拿你没辙。 被马建柱这么一闹,气的新厂长差点进了icu,两人的矛盾也就从桌下摆上了桌面,新厂长反而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搞动作了,开会也不怼马建柱了。但是选择站队的这帮墙头草,却活泛开了,但是碍于马副厂长的骂功也不敢做的太过,马建柱反而轻松了不少。 国企如官场,一旦被冷处理,边缘化也就到头了。马建柱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厂长自然知道这道理,最重要的是上面没人替他说话,别说大粗腿了,连小细腿都抱不上,此后马建柱工作完全没了动力,每天得过且过。后来沾染上了玩牌的习惯,一来二去欠了不少赌债。 按说一个副厂长兜里怎么也得有点银子,但是儿子去国外留学,家里换新房,再加上在外面的花销,他现在只剩一个副厂长的架子了。 债主一开始看他是个副厂长,给他留着面子,后来见他没钱还,就扬言不给钱就去单位闹。这下马建柱怕了。如果对方去法院起诉,这钱属于非法债务,法院肯定不能支持,所以他不怕。 但是如果闹到单位去,丢人现眼是小事,副厂长欠赌债,这事要是被新厂长知道了,肯定会借题发挥,他这个副厂长也就当到头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职位还是给他带来很多便利和利益的。 后来,马建柱与债权人协商半年内还钱。债主见他是本地的,有房有车,跑不了,便答应了。 马建柱找到了当初引他走上玩牌这条道的绰号叫老鬼的牌友,恰好老鬼也欠着债,两人一拍即合,琢磨着以打假牌的方式设个套,弄点钱把窟窿堵上。 因为马建柱认识的有钱人多,所以由他物色目标,老鬼是常混牌桌的主儿认识的手艺人(打假牌的人)多,由他请打假牌的人。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筛选,最后马建柱选了机械厂上游的一个供货商,这个人也姓马,经常来找马建柱走后门,所以他和这位马总很熟,马总这几年没少赚钱,多说了没有,几百万现金还是能拿出来的。 此后,马建柱打电话约马总谎称要谈下机械厂供货的事,马总不知有诈便按时赴约。 随后,马建柱按事先的预谋,约马总在私家菜馆见面。为不致引起马总的怀疑,马建柱向马总介绍老鬼找来的打假牌的高手,谎称二人是机械厂下游客户。马总立刻心领神会,觉得马建柱这王八蛋叫自己来肯定是为宴请客户买单的。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 饭后,马建柱提议大家一起玩两把,有些醉意的马总想推脱,但见众人都同意,只好跟着众人去了一家茶楼,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个打牌的地方。卖的茶叶一般般不说,还死贵。 老鬼在茶楼等着众人,伺候牌局。众人一开始玩“斗地主”。仅仅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牌,马总就输掉现金二万多元。随后,马建柱等人鼓动马总换种方式,改玩麻将,马总爱玩麻将也非常会打麻将,听众人这么说,便想着借着打麻将把输的钱赢回来。 之后,老鬼等人以欺诈手段控制牌局。玩了一宿牌,马总的大秃脑门子见汗了,眼睛也熬红了,小胖手不断的在裤子上搓,在早上牌局结束时,马总已输掉八十多万元。 律师本色 第386节 次日下午,一觉醒来的马总,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但是又没有证据,不好翻脸。晚上的时候,马总约马建柱到饭店吃饭,请马建柱就赌债之事出面协调,看能否少还点钱。 马建柱当时就拒绝了马总,并以愿赌服输是牌桌上的规矩为由,让马总尽快还钱,以免他在客户面前难做。马总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点头同意。 次日下午,马总提着密码箱,约几人在茶楼见面,把欠的钱都还了。马建柱和老鬼等人拿到钱后,到市里的酒店见面,进行分赃,马建柱和老鬼拿着钱还了自己的赌债。 这事本来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出了岔子。 马建柱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他曾当着小老婆的面与老鬼商量过合伙诈骗的事。现如今马建柱的日子不如当初,小老婆不跟他过,想要一笔分手费,但是马建柱刚还完赌债手里没钱。两人因钱走到一起,也因钱分道扬镳,当初两人有多腻腻歪歪,现在两人就有多仇视骂娘。 小老婆走后,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马建柱不给她分手费,她就去纪委去法院告他,并把这事告诉马总。 思来想去,马建柱在小老婆去单位举报他生活作风问题和合伙骗钱的前一日,去纪检部门主动承认了生活作风问题,并如实供述了与老鬼以打假牌方式骗取被害人马总钱财的犯罪事实。 很快老鬼被抓获归案,老鬼供出了聘请打假牌的两名高手的下落,随后公安机关将另外两人抓获。 案发后,公安机关追回了部分赃款。 第839章 别瞎操心! 其实温娆的小姑是知道一些案情的,马建柱在去自首前曾跟她叨咕过,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小姑温云秀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对温娆夫妻说不知道实情。否则她也不会把律师请到家里来谈案子的事。 去见律师时,本来小姑温云秀不想让温娆跟着去,但是温娆已经请了假,早早的赶了过来。温云秀只得让她跟着,并嘱咐她千万别往外说。但是温娆转头就把事情告诉了杜庸,其实想想杜庸也不是外人,这也不算违背小姑的嘱咐。 杜庸本来不想管小姑家的破事,但是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在大脑中分析了下案情。 “周律师怎么说?”杜庸问道。 “周律师说,公安机关认定我姑父诈骗罪是错误的,我姑父应该是构成赌博罪。”温娆回道。 其实她对小姑父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知道姑父在外面养女人后,她更关心小姑的情况,怕小姑想不开,扛不住倒下,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貌似小姑也没伤心到那个程度,但是也没抱怨小姑父花心。 这个世界,温娆越来越看不懂了,难道在外人眼中的恩恩爱爱都是作秀,都是为了面子?!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倒是觉得公安部门的定性是对的。有可能周律师是在忽悠你小姑。”杜庸思索道。 “为啥?这有啥可忽悠的?”温娆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杜庸。 “你想啊,如果周律师告诉你小姑,马建柱犯的是诈骗罪,不是赌博罪,而且数额特别巨大,有可能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觉得你小姑还会委托他吗?即便委托,律师费能谈上来吗?”杜庸冷笑道。 “那赌博罪得判几年?”温娆一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赌博罪一般来说是三年以下,不会重判。”杜庸回道。 温娆愣了下神,立刻伸手去抓手机,杜庸见状问道:“你干什么?” “我给小姑打个电话,提醒她下,别被姓周的给骗了。”温娆拿过手机就要拨号。 “你等等。”杜庸按住了她的手:“你打电话准备怎么说?” “就说周律师骗她,我姑父可能会被定为诈骗罪,判十年以上……”温娆眨着眼睛,说道。 “她要是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说?”杜庸继续问道。 “你告诉我的呀!你是律师,而且专门做刑事案件。”温娆理直气壮的说道。 “她肯定不信,觉得我是想赚她家的钱,所以才鼓动你这么说。你信不信?”杜庸冷笑道。 “可能吗?”温娆眼神闪动。 “怎么不可能,姑父都被抓了,小姑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你觉得她能听我的吗?你要是真心想帮你小姑,就跟她说多找几个律师去问问,然后再谈委托的事。我给你几个别的律所专门办刑事案件的律师,你让她去问问他们。 但是我猜测,她不会去。反正仁至义尽也就行啦。到时候她老公被判刑了,也不会说咱们不帮忙。”杜庸不冷不热的说道。 “行吧,要不就试试。”温娆的眼神有些复杂,都是亲戚至于这样嘛。 她起身拿起手机和杜庸给的律师名单,去了小卧室打电话。二十多分钟后,温娆走出了卧室,脸色不太好看。 “打过电话了?”杜庸扭头看向媳妇。 “打了,小姑问我是谁给的名单,我说是你给的。她说哦知道了,随后告诉我她不想折腾了,准备委托周律师了。”温娆坐下后看向杜庸:“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你想的不多,是你小姑想多了。你想帮她省钱,可她偏不要,那咋办。看会儿电影洗洗睡吧,别瞎操心了!”杜庸耸了耸肩膀。 …… 早上的时候,方轶正在看案卷,门开了,谢友和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老谢,今天怎么这么闲?”方轶抬头看向谢友和。 “一会儿要来个大活儿,昨天下午约的。”谢友和一脸兴奋的说道。 “什么案子?”方轶心中一动。 “诈骗案,二审。据说被告人一审被判了十一年,昨天我跟对方聊了半个多小时。对方指名道姓的说要见你,不见你就不谈委托的事,钱不是问题。”谢友和说道。 “对方什么时候来?”方轶眼睛一亮。 “十点,我已经约了会议室。”谢友和的一双老眼闪着金光,看来他对这单业务期望很高。 “好,人来了,你叫我。”方轶道。 十点十分的时候,方轶走进了楼上的会议室,坐在谢友和对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刀条子脸,头发像是被牛舌头舔过一般,一身西服十分考究,脸上带着一丝傲气。 在他身旁坐着一位漂亮的女秘书,一身职业装,小丝袜,小皮鞋,很吸睛。 “耿总,这位就是方轶方律师。方律师,这位是耿志凡耿总,耿总在本省有一家投资公司,在本市也投了几家公司。”谢友和介绍道。 听完谢友和的介绍后,耿志凡起身与方轶握手,边寒暄,边上下打量。 “耿总,我听谢律师说,您有案子需要委托,能详细介绍下吗?”方轶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是我弟弟的案子。一审中院认定他构成诈骗罪,判了十一年。并且罚金三十万,驱逐出境。”耿志凡回道。 方轶听后一怔:“驱除出境?!你弟弟是外籍?” “是,我们兄弟俩都是外籍。我早年出去读书,后来就加入了棒子籍。后来我站稳脚跟后,把我父母和弟弟也接了过去。我弟弟已经入籍有好多年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被抓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弟弟在出去前曾经骗过不少人的钱,这是一审的判决书,请您过目。”耿志凡说着从秘书的手里接过一份刑事判决书,双手递了过去。 “您弟弟出去前犯的事?”方轶伸手接过判决书,问道。 “是的。都有十年了,早就立案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人。”耿志凡补充道。 方轶将判决书看了一遍,根据判决书上的描述,案件发生在hk回归的前一年的八月。 第840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在出国前,耿志凡的弟弟耿志轩在本省的一家留学中介负责出国签证咨询业务,案发那段时间恰好耿志轩正在准备ym手续,准备去棒子国找哥哥团聚。 在此过程中,耿志轩发现公司的签证业务其实漏洞挺多的,便想在出去前捞一笔。于是他在未辞职的情况下,偷偷用女朋友的身份证办了一家名为美好未来的公司,然后将任职公司的部分签证业务转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公司。 随后,耿志轩以美好未来公司的名义与十二人签署了《顾问协议》专门为客户提供出国签证服务,并以美好未来的名义收取了签证费用共计三十八万元。 但耿志轩实际上却未给上述人员办理出国签证,全部款项用于支付美好未来公司的房租、归还欠款或挥霍等。 之后耿志轩逃往棒子国,后取得该国国籍。今年年初入境内后被警方抓获归案。 中院认为,被告人耿志轩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骗取他人钱财,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 诈骗数额特别巨大,情节严重。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六条、第十二条、第三十五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耿志轩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罚金人民币三十万元,并处驱逐出境。 二、继续追缴耿志轩诈骗所得赃款,依法予以发还。 一审宣判后,耿志轩不服,提起上诉。二审法院是省高院,于是耿志轩的哥哥耿志凡来到省高院所在地,准备委托本地的律师代理弟弟的案子。 耿志凡是做投资的,在本市也有投资,所以认识的本地商人不少,耿志凡找了几位本市的老朋友,经朋友推荐,这两天耿志凡连续见了四位律师,方轶是他见的第四位律师。 “耿总,虽然一审时您弟弟和辩护律师都是做的无罪辩护,但是从案件情况来看,您弟弟肯定是构成犯罪,但是应该属于单位犯罪,而且应该属于合同诈骗罪……我觉得这案子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我所说的机会不是无罪的机会,而是做罪轻辩护的机会。”方轶直言道。 “哦?您说的合同诈骗罪和法院判的诈骗罪,这两个罪名有什么区别吗?”耿志凡疑惑的看向方轶,在他看来都是诈骗,不过就是名字不一样而已。 “我给您大概解释下,《刑法》上有个从旧兼从轻的原则。您弟弟的案子发生在hk回归前,这个时间点也正好是刑法修订的时间点。所以您弟弟的案子有一个适用新法或旧法的问题。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11年4月8日起施行)的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和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与‘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根据本省《关于常见犯罪的量刑指导意见》实施细则的规定,法定刑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的量刑起点和基准刑(1)诈骗公私财物,犯罪数额达到‘数额巨大’起点七万元的。法定刑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幅度的量刑起点和基准刑,(1)诈骗公私财物,犯罪数额达到‘数额特别巨大’起点五十万元的。 按照上述规定,您弟弟的诈骗数额应该属于数额巨大,量刑在有期徒刑三至十年之间。”方轶解释道。 “那为什么我弟弟会被判十一年?这不是违反法律规定吗?”耿志凡有点糊涂了,既然有明确的法律规定,法院为什么还要这么判。 “这是因为,一九七九年的刑法规定与现行刑法不一样,而您弟弟的案子案发在七九年修法之前,但是您弟弟被审判却是在修法之后。 根据一九七九年的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之规定,诈骗公私财物数额巨大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诈骗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1996年)第一条之规定,根据《刑法》第一百五十一条和第一百五十二条的规定,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构成诈骗罪。个人诈骗公私财物二千元以上的,属于“数额较大”;个人诈骗公私财物三万元以上的,属于“数额巨大”。个人诈骗公私财物二十万元以上的,属于诈骗数额特别巨大。 您弟弟骗了三十多万,所以法院认定诈骗数额特别巨大。 我认为,一审法院在适用刑法时,存在错误,所以才会判您弟弟犯罪数额特别巨大,判了您弟弟十一年。” “哦,是这么回事。庭审时,我去旁听了。 我弟弟虽然不认为他的行为是犯罪,但是对收钱这事不否认。所以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弟弟肯定是构成犯罪,如果真能减少刑期,我必有重谢。”耿志凡目光坚定的回道。 “耿总,说实话,您弟弟的案子一审不是我们办的,所以二审的工作量会很大,再加上您要求方律师主办您弟弟的案子,所以律师费会比较高。”谢友和见对方有委托的意向,便插话道。 “嗯,这个我明白,之前我弟弟的案子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办的,他也跟我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 如果这个案子委托方律师办,不知道律师费要多少?”耿志凡说完,看向方轶。 耿志凡公司的法律顾问也是位老律师,之前跟他提换律师费用高的事是为了让耿志凡继续委托他办二审。 但是耿志凡觉得一审他办的并不好,一味地迁就弟弟,顺着他的想法说,没有发挥出律师应有的作用,最后导致弟弟被判了十一年。 其实,耿志凡就不想想,律师为什么会这么辩护,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里面有律师的原因,也有他弟弟不认罪的原因。 第841章 鸳鸯戏水 “谢律师,您把咱们团队的报价给耿总说下吧。”方轶直接把报价权给了谢友和。 律师本色 第387节 “耿总,您这个案子,按照我们团队的收费标准,要收十五万。”谢友和留出了谈价还价的余地。 “这样啊,我回去考虑下,明天下班前给您回信。”耿志凡想了下回道。 “好,您考虑下,我们等您信儿。”方轶见对方如此,不好多说什么,起身与谢友和一起将耿志凡和秘书送出了律所。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秘书都那么漂亮。”往回走的路上谢友和笑呵呵的说道。 “有钱自然要享受,总不能弄个大妈当秘书吧,再说了现在年轻机灵的大学毕业生一抓一大把,请个秘书还不容易。 等你有钱了,也可以顾两个,你坐在前面谈案子,左右哼哈二将,一个端茶,一个递水。多拉风啊!”方轶笑道。 “拉倒吧!都顾秘书了,我还谈案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把老骨头得仍在谈案上。”二人嘻嘻哈哈的走进了律所。 楼下的奔驰车内,司机手握方向盘,车子缓缓的开上了公路。 “小赵,你把这几天见的四位律师的介绍,六点前拿给我。不……给我三位律师的资料就行。 昨天上午见的那位高律师的资料就算了,那人太能忽悠,我总感觉不踏实,把他踢掉。”耿志凡坐在奔驰车的后排座上,安排道。 “好,下午下班前我给您送过去。”漂亮女秘书可不想加班。 “对了,再在网上查下这几位律师的口碑。”耿志凡补充道。 次日下午的时候,耿志凡再次来到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之所以选择方轶,并不是因为谢友和的报价居中,而是因为耿志凡看到方轶近两年办了很多刑事案件,而且结果都不错。 另外,网上关于方轶的报道和评价绝大部分都很正面,当然早年免费代理案子被律协处罚的负面新闻,也被挖了出来。只是耿志凡没有看到后来律协撤销处罚的通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谢友和与耿志凡达成一致,律师费十二万。此外,二审判决每减少一年,耿志凡会再给一万元的奖励,奖励的事自然不能写进协议,耿志凡单方出了一份承诺。 方轶对奖励并未当回事,人家真不给,你还真去起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奖励不奖励的无所谓,十二万的律师费已经可以了。 随后方轶带着云乔开始跑看守所和法院。 …… 这一日,杜庸在律所加班,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媳妇温娆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电视关着。 不一会儿,温娆放下了手机。 “又在给小姑打电话?”杜庸一边吃着茶几上的橘子,一边问道。 “嗯,姑父的案子判了。”温娆有些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 “法院怎么判的?”杜庸问道。 “法院判姑父犯诈骗罪,判了八年,罚五万。周律师下午给小姑打的电话,判决书已经拿回来了。”温娆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回道。 法院认为,被告人马建柱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合谋采用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办法,设置圈套诱骗马总参赌,在赌博中使用诈赌伎俩弄虚作假骗取马总现金八十余万元,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检察院的指控成立。 四被告人及其辩护人所持本案应定赌博罪的理由,与庭审查明的事实不符,法院不予采纳。被告人马建柱和老鬼起到了组织策划的作用,系本案主犯,依法应按其组织策划之犯罪处罚。 被告人马建柱在司法机关尚未掌握本案犯罪事实之前,主动供述其犯罪事实,可视为自首。最终法院判处马建柱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处罚金五万元。 “今天下午,周律师跟小姑谈了一下午。”温娆看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不是谈上诉的事?”杜庸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温娆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呵呵,判决都下了,肯定谈的是上诉,否则用得着谈一下午嘛?!”杜庸冷笑道。 “也是哈。不过小姑没答应周律师。”温娆说道。 杜庸一怔:“不上诉了?” “小姑的意思是不上诉了,上诉也不可能改判无罪,多两年少两年的,没什么意义。还能省下几万律师费。”温娆说道:“你说小姑对姑父是不是有点那个?” “什么?残忍吗?”杜庸问道。 “对呀!”温娆回答。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现在你小姑心里只关心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你姑父在风光之时肯定没少搂钱,否则也不可能在外面养女人。 但是你小姑应该没拿到多少,心里肯定有气。 不过我觉得她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即便上诉也极有可能被驳回。如果我是她的律师,就不会劝她上诉。”杜庸说道。 “好吧。也许当年我爷爷说的对,我姑父这人不能掌权,压制的太久,一旦尝过了权利的滋味,就会利益熏心。”温娆喃喃自语道。 “你爷爷还会看相?”杜庸惊讶道。 “那是,我爷爷在我们那地方可有名了。”温娆一脸自豪的说道。 “那他老人家是怎么评价我的?”杜庸好奇的问道。 “我爷爷说你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温娆说完,起身去了卫生间。 “大器晚成?得多大的器啊!多大岁数才算晚成?!要是一百岁的话,估计我是熬不到那时候,只能算是个半成品。”杜庸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杜庸一边清唱,一边向传出哗哗流水声的卫生间走去,他要来个鸳鸯戏水…… …… 晚上,方轶穿着薄羽绒,提着垃圾袋正准备下楼,却被儿子方安志叫住了。话说最近这几个月方家的卫生做的非常好,这都要归功于勤劳的小蜜蜂方轶。 第842章 请客 “爸,周末你有空吗?我想约云阿姨来家吃饭。”方安志右手转着铅笔,面无表情的看向做贼一般,提着垃圾袋站在门前的方轶。 “啊!有空,……你约云阿姨来家吃饭?”方轶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力出现障碍了。 “对呀!我来约,你准备菜就行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吃涮羊肉吧,去生子叔的店里买点羊肉,再买点涮菜就行。”方安志点头道。 “用不用请其他人?”方轶试探着问道。 “不用,就云梅阿姨一个人。”方安志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好,你约吧。”方轶点了点头。 他有点搞不懂儿子是怎么想的,为啥请云梅吃饭? “早去早回哈,外面凉了。”方安志说完,转身进屋去学习了。 方轶愣了一秒钟,随后答应一声,下楼去了。他觉得吃饭这事今天晚上见到云梅后得聊聊,儿子可千万别摆鸿门宴。 …… 入职已经有段时间了,宇文东算是彻底融入方轶的小团队了。他不喜欢打游戏,喜欢看书,之前一直囊中羞涩所以去市里的书店只能看,不敢买,时间久了,为此遭了不少老板的白眼。 今天他终于扬眉吐气一把,掏钱买了两本书,一本专业书,一本小说,付钱的时候把老板惊呆了,为此还“特批”给他打了八折。 晚上的时候,宇文东胳肢窝下夹着两本书,双手各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餐盒,推开了家里的大木门。 “小东,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宇文东的母亲听到开门声,向院中望去,借着月光看到了儿子的身影,撩开被补了不下十几次,已经五颜六色的棉门帘,满眼喜悦的看向走过来的儿子。 “妈,今天发工资了,咱们今天改善伙食,这是我从市里的大饭店买的您爱吃的鱼和梅菜扣肉、还有红烧肉和水晶肘子。”宇文东来到门前笑道。 “你赚点钱不容易,别乱花钱。攒着点,回头好给你娶媳妇。”母亲一脸慈祥的接过了宇文东手中的吃食。 “妈,现在团队的业务还可以,这个月我协助办案有功,又得了一个贰佰元的红包。工资也不少,等我拿到律师证,就能赚大钱了。到时候天天让您吃肉。” 宇文东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拿了三千多,他很知足,一个律师助理,能拿这么多钱已经很不错了。 团队里的律师基本工资才五千元,当然人家有提成,所以每月过万很正常。不过律师助理也不错,赶上大案子,律师费高,有时候也能得个红包,五十、一百的不一定,全看律师心情。 宇文东听说,云乔差不多每个月都有红包,最多的一个月拿了二千多。他跟着孟律师等三位律师办案子,赶上律师费过五万的时候,老孟等人也会适当的给他个红包。当然不会太多,没办法老孟等人手头也不宽裕,不过宇文东却很知足。 “好,人家对咱们不薄,咱们也得对得起手里的工资。别给人家惹祸,好好干。”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是很淳朴,很正直,这一点宇文东像他母亲。 “妈,咱们先吃饭吧。蒸米饭了吗?等周日我给您买个电饭煲,省的您用铁锅蒸米饭。电饭煲既干净,又方便,不用看着,熟了自己就跳了。”宇文东嘿嘿一笑说道。 “米饭早就蒸好了。电饭煲多费电啊,我去村边树林里捡几根木头就够烧火的。”母亲嘴上说不用,其实心里也想买一个,每次去邻居家串门,见人家用电饭煲,自己就想啥时候日子过起来了,也买一个。 很快,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对母子吃饭的背影印在了窗子上,有说有笑的,很有家的感觉。 …… 周六一大早,方轶去生子公司在市里设的肉铺,买了五斤羊肉片,还有一些羊蝎子。又跑去菜市场买了些涮肉用的蔬菜和水果,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方轶进门时,云梅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一直在跟小志准备木炭和铜锅,还有蘸料。 “小志,家里有大碟子没?放铜锅下面。”云梅冲着厨房里的方安志说道。 “云阿姨,不用的,上次买铜锅时,店里搭了一个铜盘子,正好放在火锅下面,接木炭灰用。”说着,小志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大铜盘。 “这个好。”云梅接过铜盘后,看了一眼放在了桌上,顺手将铜火锅放在了上面:“正合适!” “嚯!你们都忙活上了,铜锅点火了吗?”方轶将手中的一大包水果蔬菜和羊肉放在了厨房内,转身走了出来。 “没呢,正等着你呢。”云梅笑呵呵说道。 “什么时候到的?”方轶看向云梅,随后伸手取下铜锅,拿进了厨房:“怎么不用电火锅?” “刚到一会儿,小志说电火锅吃着没气氛。”云梅回道,顺手将木炭拿了过来。 两人在厨房点燃火锅后,方轶将铜锅放到了饭桌上的铜盘上,又往铜盘里放了些水,以免铜盘太烫。 不一会儿,屋里充满了涮羊肉的味道。 方轶边吃边用眼瞄云梅,后者东拉西扯的,明显也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小志请吃饭是何用意,或者是人经历的多了,想的复杂,小志只是单纯的想请客。 再看方安志,小嘴一直没闲着,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一人吃下了二斤多羊肉,这还不算其他的蔬菜和水果。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大人心不在焉,战斗力不行,全靠初中生发力,最后吃的小志直打饱嗝,才放下筷子。 “云阿姨,我想跟您请教下茶艺。”小志见云梅也放下了筷子,对她说道。 “好啊。”云梅说完,扫了一眼方轶。 “咱们去我爸的书房吧,那里有茶具,您也看看我的茶艺。让我爸收拾桌子。”小志微笑道。 “你也会茶艺?跟谁学的?”云梅惊讶道。 “我是自学的,常看我爸自己泡茶,就学了一点皮毛。”说着,小志已经站了起来,向书房走去。 云梅冲着方轶眨了眨眼,也跟了过去。 律师本色 第388节 第843章 现在的孩子……真贼 方轶见云梅进了书房,立刻胡思乱想起来:这臭小子又耍什么花招?还给我安排上活儿了。哎!收拾吧,这么一大桌子…… 收拾完桌上油乎乎的火锅和碗筷后,方轶站在阳台上刚点燃香烟吸了两口,就听书房的门响,云梅走了出来,从她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眼神中透着些怪异。 “小志的茶艺怎么样?”待云梅走到近前,方轶微笑着问道。 云梅回头扫了一眼书房门,然后看向方轶,羞羞的打了他一拳,方轶蒙了,手上的香烟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方轶轻声问道,生怕出了什么事,可看云梅的表情又不像。 “你一点都不知道?”云梅压低声音,诧异的问道。 “知道什么?”方轶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好吧,小志让你去书房一趟。”云梅说着,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斜倚着沙发,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这都什么情况?方轶一头雾水的走向书房。 五分钟后,书房内,父子俩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爸,你跟我妈离婚也有些年了,就没想过再找一个?”方安志开口了,结果开口就是王炸,轰的方轶脑袋瓜子嗡嗡的,有些失灵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云阿姨是偶然加的我微信,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她明明不喜欢打游戏,可却跟周颖姐和云乔姐混在一起学吃鸡。她每次送我的东西不是名著,就是考试用的教材,这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友谊。 上次那双限量版的运动鞋,少说也得大几千吧。”方安志一脸少年老成,看着父亲。 “这我可不知道。”方轶一摆手,感觉有点心虚。 “你不用骗我,我之前问过同学,云阿姨送的那双鞋绝对值这个价。我一直在琢磨,云阿姨凭什么送我运动鞋,凭什么给我买教材。 就凭我叫她一声阿姨?就凭我给人家送的冻柿子?显然不是。”方安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儿子虽然经历少,知道的未必少,脑子还是够用的。您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方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喝了一口,保持沉默,说啥呢,有啥好说的,儿子说的对。虽然儿子尚未步入社会,但这些年经历了绝大多数同龄孩子没有经历的心路历程,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我不知道你跟云阿姨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是我觉得她可以。”方安志接着说道。 方轶抬头看向儿子的眼睛,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方安志语气很坚决。 “什么要求?”方轶顺嘴问道。 “我不会改口。因为……有点难。”方安志犹豫了下,眼睛好像有些潮湿:“行啦,以后你出去约会别再打着倒垃圾的名头了,咱家垃圾袋使的太快,要节俭。” “哦!”方轶点了点头,随后他抬起头:“嘿,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难道不是吗?我看着你都累,整天背着我偷偷摸摸的,约会就去个高档点的地方,要不去电影院也行,可别再拉着人家在大马路上瞎转了,想想就冷。”方安志的语气有点像他姥姥埋怨他老爷。 “哎!听你的。”方轶点着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跟踪我?!” “嘿嘿,隔三差五,大晚上的往外跑,我不得看看是咋回事!万一我爸被猪八戒一阵风裹走了咋办。”方安志一脸的贼笑。 方轶一听,妥了。看来这儿子没白疼,知道关心老爸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方轶略显有些尴尬,儿子都知道了,自己还以为万无一失呢。现在的孩子……真贼。 “从云阿姨请咱们去茶社吃烤肉就意识到了。只是那时候还不太确定。”方安志笑道。 “好吧。”方轶无奈的说了一句。 “爸,你跟云阿姨发展的咋样?什么时候领证?云阿姨一个人也挺可怜的。”方安志问道。 “套我话,是不是?”方轶看着儿子,笑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您还瞒着我?”方安志撇了下嘴。 “好吧,基本上就差个证了。”方轶觉得也是,既然已经都挑明了,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了。 “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云乔是云阿姨的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但也是叔伯姐妹,你们要是结婚了,我是不是得叫她小姨?”方安志想的挺多,不多不行啊,之前云乔就让他改口,这下更有理由了。 “你想叫姐还是叫小姨?”方轶挠了挠头,问道。 “嗯……还是叫姐吧。这么叫顺口。”方安志想了下说道。 “那她要是提起来,你就说单论,各论各的。”方轶笑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方安志道:“爸,如果我不说请云阿姨吃饭,把事挑明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这……我是想跟你谈来着,但是你云阿姨怕影响你的学业,我们商量等你高考完了后再告诉你。”方轶实话实说道。 “我去,那么长时间!好吧。我刚才已经问过云阿姨了,她能接受我不改口。你跟她商量下吧。老这样也不是个事。 这些年咱家变故这么多,我早就想开了。之前我还幻想过您跟我妈复婚,但是后来我妈没了……,您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方安志说这话时眼圈有些发红。 “嗯。”方轶有些词穷,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父子二人离开书房时,云梅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的心里既忐忑又兴奋,忐忑的是不知道父子俩在书房会怎说这事,兴奋的是小志会主动找自己谈这事,而且还提了改口的事,这说明小志是接受她的。 “晚上,咱们在家吃还是出去吃?”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云梅听方轶这么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要不……我请你们去吃牛排,怎么样?” “你这算是回礼?”方轶笑呵呵道。 “啊!你们都请我了,我怎么也得回请一顿啊!”云梅心情不错。 此时的她明白,父子俩应该已经谈好了,否则二人不会心情这么舒畅。 第844章 有点大脑缺氧 就在此时,云梅的手机响了。 “姐,晚上回来吃吗?”电话是妹妹云乔打来的。 既然已经要成一家人了,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于是三个人的小饭桌成了四个人的聚餐。 因为之前云梅只说是与朋友一起吃饭,让她也出来凑凑热闹,介绍认识下,云乔是本着蹭饭的心态来的,结果进了西餐厅才发现,姐姐的朋友居然是师父父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直接勾起了她偷拍的欲望,准备当回凌凌漆弄点外快,让自己的生活更丰富些。 结果不待她举起手机偷拍,姐姐云梅居然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方轶父子身旁,让她照一张合影,给幕后老板发过去。 这一下可给云乔整不会了,拿着手机结结巴巴的,一时语塞,脸涨的通红。她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与大妈之间的秘密,这无间道当的,成了天下皆知的秘密了。众人皆醒我独醉! “你脸怎么红了?”云梅笑呵呵看向妹妹,问道。 “精神焕发!”方轶接了一句。 “怎么又黄了?”云梅一怔,紧跟着坏笑道。 “防冷涂的蜡!”方轶笑眯眯很有节奏感的回道。 “这么说背后有人支持?是不是得了好处?”云梅与方轶对视一眼后,看向云乔。 “这还用说,肯定的。”方轶继续道。 方安志看着身旁的两位有点不明所以。但云乔却心知肚明,脸色越发的难看。 “哎呀!咋又黄了!”云梅调侃道。 “气温太低,怕冷,又涂了一层蜡呗!”方轶说完,看着云乔一脸的囧态,笑出了声。 “好吧,你们也别跟我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那套了,我坦白还不行,不带这么寒碜人的。”云乔终于憋不住了。 “算啦,过去的事翻篇了。你姐既往不咎,今天让你出来,主要是两家人马上就要成一家了,正式见个面,吃顿饭。”方轶一笑。 “啥?成一家了?!”云乔感觉有点大脑缺氧,难道无间道要结束了!外快要没了? “云乔姐,这话你还听不明白,我一个初中生都听明白了,你个研究生咋还糊涂了呢?”方安志嘿嘿笑道。 “哦……,你们都知道了,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云乔在心里把眼前的事捋了一遍:“师父,你跟我姐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就在今天。刚谈完,这不就请你吃饭了嘛。”方轶笑呵呵说道。 “好吧。”云乔看向正在拿着刀叉切牛排的方安志:“我说,小志啊,你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小姨了!” “少扯!我跟云阿姨都说好了,各论各的,咱们俩平级。”方安志低头吃着牛排,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怎么行,必须改口,师父……不对,姐夫,恭喜!恭喜!这一家人总得有个尊卑吧,咱得讲究讲究,小志是不是应该叫我小姨?”云乔理直气壮的看向方轶。 “那什么,这牛排不错,你得多吃点,下回再来可就得自己花钱了。”方轶假模假样的,客气道。 “不是……”云乔又看向了姐姐:“姐……”这一声姐叫的,声音拖的很长,很有九曲十八弯的味道。 “这事,我不管,各论各的,大街上我和小志还姐弟相称呢,叫你一声姐姐不亏!”云梅眨着眼,笑道。 “不亏!我觉得我亏!”云乔看向同桌的三位,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算了,忍了吧! 于是她偷偷拿出手机,将刚才拍的合影发了出去,牛排还没吃完,手机提示音响起,居然有五千元。让她那颗受伤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 耿志轩诈骗案二审开庭了。 之前省高院负责此案的法官找方轶谈过,控辩双方对案件事实没有异议,主要争论的焦点在法律适用和量刑上,所以开庭后,程序走的很快。很快便结束了法庭调查,进入了法庭辩论阶段。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看向前面的上诉席。 上诉席上坐着的耿志轩与他哥哥长得很像,只是气质上差了很多。 “审判长、审判员:我是以美好未来公司的名义与十二名被害人签署的服务协议,即便构成犯罪,也是单位犯罪,而且应该构成合同诈骗罪,不构成诈骗罪。 另外,公司取得钱款后,都用在了运营公司,给公司员工发工资上,一审判决认定钱被我挥霍了,与客观事实不符。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构成犯罪也属于合同诈骗,一审判我十一年,太重,请求从轻处罚。完毕。”耿志轩看着手里的发言稿,说道。 虽然他不想认罪,但是一审已经判了,他心里也害怕,怕二审真的维持原判,他可不想在里面蹲那么长时间。所以他听从了方轶的建议。 “上诉人耿志轩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看向方轶。 方轶拿起准备好的辩护意见:“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耿志轩不构成诈骗罪,构成合同诈骗罪。一审法院适用法律错误,量刑过重,具体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的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 辩护人对检察院指控被告人耿志轩以签订出国“顾问协议”的名义骗取他人钱款后潜逃境外的行为构成犯罪,不持异议。但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构成合同诈骗罪,而不是诈骗罪。 律师本色 第389节 合同诈骗罪是从诈骗罪中分解出来的罪名,属诈骗类侵财犯罪,具有诈骗犯罪以骗取财的基本构成特征,两罪的关系是特殊与一般的关系。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同时触犯了合同诈骗罪和诈骗罪。但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罪)关于‘本法另有规定的,依照规定’的规定,本案不能按照诈骗罪论处,而应当根据特别法优于一般法的要求,适用合同诈骗罪……” 第845章 我说话算数 “从两罪的构成要件上看,诈骗罪与合同诈骗罪主要有以下区别: 首先,诈骗罪侵犯的客体是单一客体,即公私财产所有权,在刑法分则中位于第 五 章侵犯财产类犯罪之中。而合同诈骗罪侵犯的客体是复杂客体,不仅侵犯了公私财产所有权,而且侵犯了国家的合同管理制度,破坏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因而排列在刑法分则第 三 章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罪的第8节 扰乱市场秩序罪之中。 其次,诈骗罪与合同诈骗罪都可以由自然人构成,但是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一条的规定,合同诈骗罪的主体可以由单位构成,而诈骗罪的主体只能由自然人构成。 最后,诈骗罪与合同诈骗罪虽然在客观方面都是采用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法,使他人上当受骗,自愿交出财物,但是合同诈骗罪必须是利用合同,即以签订、履行合同为手段,骗取他人财物;诈骗罪则对诈骗的手段没有限定,只要行为人采取欺骗手段骗取他人财物的,均可构成。 由此可见,合同诈骗罪是一种利用合同进行诈骗的犯罪,诈骗行为发生在合同签订、履行过程中,行为人非法占有的财物,是与合同签订、履行有关的财物,这是此罪区别于诈骗罪的主要特征。 本案中,被告人耿志轩以美好未来公司的名义分别与十二名被害人等人签订顾问协议,许诺如办不成出国签证,再如数退还钱款。 耿志轩签订的顾问协议,表面上是一个咨询性质的协议,实质上却是一个代办出国签证性质的委托代理合同。 这种协议,具有一定的代理服务内容,并体现了一定的市场经济活动性质,利用这种合同实施的诈骗犯罪严重扰乱了正常的代办出国签证的市场秩序,因此应认定为与经济活动有关的合同。 耿志轩的诈骗行为发生在合同的签订、履行过程之中,骗取的钱款正是合同约定的报酬标的,在没有为被害人办成出国签证的情况下,携款潜逃,可以认定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因此耿志轩的诈骗行为,应构成合同诈骗罪。” 审判庭内,旁听席上的众人静静的听着方轶的发言,其实他们不是听懂了方轶的法律专业词汇,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他们在等待最终的判决结果。 “二、对耿志轩的诈骗行为不应适用1979年的刑法,而应适用1997年刑法。 被告人耿志轩诈骗行为发生在一九九六年,案发时1997年《刑法》尚未颁布实施,因此对耿志轩的诈骗行为有一个适用新法还是旧法的问题。 本案中,被告人耿志轩作为美好未来公司的实际负责人,以单位名义,利用合同实施诈骗行为,所得赃款用于单位,应当属于单位犯罪。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诈骗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规定,对单位犯诈骗犯罪数额在20-30万元以上的,依照1979年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的规定追究有关责任人员的刑事责任。 根据1979年《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的规定,诈骗公私财物数额巨大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耿志轩诈骗数额为30万元以上,应在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档次内酌情判处。 但是根据1997年《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条的规定,骗取对方当事人财物,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11年4月8日起施行)的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和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与“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根据本省《关于常见犯罪的量刑指导意见》实施细则的规定,法定刑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的量刑起点和基准刑(1)诈骗公私财物,犯罪数额达到“数额巨大”起点七万元的。法定刑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幅度的量刑起点和基准刑,(1)诈骗公私财物,犯罪数额达到“数额特别巨大”起点五十万元的。 本案中,被告人耿志轩诈骗数额为三十八万元,不足五十万元,根据上述规定应属数额巨大,应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档次判处刑罚。 根据1997年《刑法》第二百三十一条的规定,对合同诈骗罪,单位犯罪和个人犯罪的处罚标准是一样的。 由此可见,对于被告人耿志轩的行为,1997年刑法规定的刑罚轻于1979年刑法,依照从旧兼从轻的刑法溯及力原则,故本案应适用1997年刑法。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应构成合同诈骗罪,并适用1997年修订后的《刑法》,而不能适用1979年的《刑法》,原审法院量刑过重,对本案定性不准。辩护人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五年有期徒刑。完毕。”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原判认定本案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建议高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 法庭外,耿志凡与方轶握手后说道:“方律师,我说话算数,五万元奖励我会给您送过去。” “谢谢,谢谢耿总。”方轶严肃的回道。 是的,高院改判了。 高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耿志轩以为他人办理出国签证手续为名,以美好未来公司的名义与他人签订合同,骗取钱财后潜逃境外,其行为已构成犯罪。 一审判决认定的犯罪数额除有被害人提供的收款收据、协议书等书证外,还有被害人证言在案证明,足以认定。 第846章 亲家见面 被告人耿志轩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收取他人财物后逃匿,其行为符合《刑法》关于合同诈骗罪的犯罪构成,同时,本案的相关犯罪行为是作为美好未来公司负责人的耿志轩决定,并以公司名义实施,应认定为单位犯罪行为。 鉴于原公诉机关没有对相关单位提起公诉,根据法律规定,对耿志轩应按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依法追究合同诈骗罪的刑事责任。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条第(四)项、第二百三十一条、第三十五条、第六条、第十二条、第六十四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中级人民法院第56号刑事判决; 二、被告人耿志轩犯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和驱逐出境。 继续追缴耿志轩犯罪所得赃款,依法发还被害人。 “师父,您说,耿总会不会为他弟弟支付法院要追缴的赃款?”云乔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自从上次吃过饭后,两人的师徒关系更近了一层,但是云乔还是更习惯叫方轶师父。因为她感觉师父比姐夫更好,叫着更顺嘴。 “可能性不大,人都进去了,又与耿总无关,估计他肯定不会交钱。如果交钱能减刑,说不定耿总会替他弟弟出这笔钱。 可现在人都进去了,谁还会再出这钱。人都是很现实的,没有书中写的那么正气凛然,但是却是实实实在在的生活。”方轶回道。 “一共三十来万,这都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三十万跟现在的三十万那可差太多了。 当年银行里要是趴着三十万,市里的楼盘可劲挑。现在拿三十万,也就够个首付。不公平啊!”云乔感叹道。 “可耿志轩除了要还三十万,还要蹲六年大牢。也算是给了被害人一个交代。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的。” 方轶明白云乔的意思,但时过境迁,如果真把间接损失都算在内,让耿志轩蹲上十年也抵偿不了,法律的公平、公正也是相对的,怎么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做到。 次日下午,耿总的秘书给方轶送来了五万元现金。方轶拿出一万元给了谢友和,给老谢乐的只见牙齿不见脸,嚷嚷着要再给方轶再开发一个大活儿。 当然云乔也收到了一个红包,五百元。 …… 律所内的暖风已经给了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大家一直忙着开庭,终于接案子的速度降了下来。大家可以放慢脚步了。 “达哥,我听云乔说年底方老大要论功行赏,发奖金!你有没有听到信儿?”杜庸吃过午饭后,站在楼下的花坛旁,背对着寒风,弹了弹手上香烟的烟灰,烟灰从烟头上脱落后,随着寒风向远处飘去。 “据说是一月初发,具体给多少不知道。咋啦,你要买房?”孟广达缩了缩脖子,头顶仅有的几根头发在随风飘荡,像极了水中不断摆动的水草。 “买啥房啊,房价这么高,我结婚那会儿东拼西凑才付了首付,买了七十多平的老旧二室一厅。房贷还没还完呢。”杜庸吸了口香烟,烟头的红光亮了下后,又灭了。 “等等吧,咱们今年创收不少,方老大一个人就干了小六百万,再加上咱们的创收,到年底估计能有近千万收入。这收入比之前我在的那家律所巅峰时的创收还高。估计今年不会少发奖励。”孟广达吸着烟闲聊道。 “我也这么觉得,发了钱我准备换台车。我那台捷达都被造的没样了。”杜庸附和道。 “你那车不是挺新的吗?”孟广达一愣。 “新啥呀!驴粪蛋外表光,买的时候就是n手车,左后门都打不开了,一直封着。马上就报废了。”杜庸扔掉烟头,用脚尖撵灭。 “嗯,那是该换一换了。我就是不会开车,要不我也得买一辆。不过换一台新的电动车还是可以的。”孟广达也掐灭了烟头。 “电动汽车?”杜庸惊讶道,没想到达哥还挺最时髦。 “想啥呢,电动自行车。走啦,回去上班。”孟广达说完,转身向写字楼走去。 ……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方轶和云梅穿着羽绒服,站在火车站出站口,一边闲聊,一边接站。 这次来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亲戚朋友,是云梅的父亲云振国和云梅的母亲林婉宁。云梅父母能来是因为云乔通风报信。 自从上次与云梅和方轶吃过牛排后,云乔当天晚上就将情况汇报给了大妈林婉宁,结果后者激动了一宿,次日一早便给云梅打了电话。 虽然云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之前也结过婚,但是对于父母来说,云梅始终是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过来见见女婿,把把关。 出站口的人流突然多了起来,云梅和方轶翘首以盼,不断的张望。只见一对老年夫妻拉着拉杆箱走了出来。 “爸,妈,我在这!”云梅挥了挥手,走了过去。方轶紧随其后。 云梅给双方介绍后,方轶接过对方的拉杆箱,四人上了云梅的奔驰车。直奔早上预定的私房菜馆。 在大包间内,方轶的父亲方有财、儿子方安志正在与云乔聊天。方轶听说云梅的父母要过来,特意去老家接了父亲方有财来市里,见见亲家。 两家人见面后,东拉西扯,方有财和云振国都不太说话,云梅的母亲看着女婿,虽然眼前的中年男人不是很帅气,但是看得出来人很老实,而且名声也不错,又是市里的知名律师,林婉宁看着还算满意,一个劲儿的拉着他问东问西。 别看云乔平时小嘴不闲着,很能说的样子,可是见到大爷大妈后,心里也有点发怵,主要是不熟,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见二老。所以吃饭时表现的像个安静的小白兔。 方安志曾经幻想过一百种结果,可生活却没能按照他的戏本走下去,先是父母离婚,后来母亲被抓,再后来得病去世。现在父亲也有了他的幸福。 第847章 奔腾的心 虽然现在云梅对方安志很好,但是他不知道后期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上演俗套的狗血剧。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目前云梅和她的家人看起来还不错,不是那种特别事的人,都挺随和的。 生母曹晓慧即便有一万个不好,方安志仍然爱她,想她,因为那是疼爱他的母亲。现如今,这个世界上真爱他的人只剩下了爷爷和爸爸,想到此处,方安志突然心生悲凉。 “小志,吃菜。”云梅见小志眼神有异,用公用筷子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 方安志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转过头正看到云梅慈爱的目光。 “小志,今天来的太仓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给你,一点小意思。”林婉宁说着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丝制大红包,厚厚的,估计里面有一万元。 云乔看着有些眼馋,心说:这姥姥可真不白当,出手是真大方,还没改口呢,见面礼就这么厚重。 “这……”方安志没敢接,看向方轶,后者一笑:“接着吧!这是姥姥给的。” 见方轶点头,方安志接过红包,规规矩矩的道了声谢。 “小志,学习怎么样?”云振国终于找到了话题。 “我们小志学习可好了,现在市里的实验中学上初三……”方有财说起孙子的学习来,那是相当的有经验,这套说辞在村里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方安志听到爷爷又在夸自己,心道:又来了!有些尴尬,只顾低头吃喝。云梅不断的给他夹菜。 云乔见状,嘿嘿直笑,用脚踢方安志的小腿。方安志低头吃喝,脚下可不闲着,不断的回怼着云乔。两人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这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去。云梅给司机放了假,家里住不下,方轶开着车将云梅父母送去了云梅家附近的酒店。 “老云,你觉得方家人怎么样?”林婉宁洗过澡后,穿着睡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老公。 “嗯,都挺朴实的,方老爷子虽然不多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很朴实。方轶的儿子也挺懂事。这孩子经历了不少,早熟。”云振国放下自己带来的茶杯,说道。 “嗯,我也觉得不错。梅梅真的能与方轶结婚,也算是了了咱们的一桩心事。”林婉宁点头道。 “对了,你带户口本没?”云振国问道。 律师本色 第390节 “带了,明天我就把户口本给梅梅。”林婉宁的内心已经认可了方轶这个女婿:“今天听梅梅的意思,他们不想大操大办,可能也就请朋友吃个饭。” “结婚摆酒席也就是那么回事,只要他们两口子幸福,不摆酒席也罢。”云振国摆了摆手:“赶了一天的路,累了,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云梅的父母在这边待了四天后,与众人告辞回去了,等到方轶与云梅办事的正日子,二人再过来。 送走父母后,云梅和方轶往回走。 “老方,你那台丰田要不要换一换?”云梅闲聊道。 “我那台车是兰姐送的,挂在她公司的名下,我是白用的。”方轶回道。 “哦,要不我给你再配一台奔驰,挂在我们茶庄名下,这样我们可以再多报一部分成本。你那台车给团队的律师当公车用,这样也方便团队的律师办案子。”云梅想了想道。 “本来我想再买一台车,这样吧……我出钱,把车挂在你们茶庄名下。”方轶琢磨着还没领证呢就拿人家一台车,有吃软饭之嫌。 “不用,我给你挂个茶庄的法律顾问,不给钱了,把车的使用权给你,冲抵下这不就行啦。”云梅脑子活泛,立刻建议道。 “也行!”方轶答应道。 大钱没有,买台豪车的钱方轶还是有的,随着名气的增加,他开着丰田车去见客户,确实有些显得寒酸。方轶本想年底给团队的律师分完钱后,买辆新车。可没想到云梅先提出来了。 估计云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帮他买台车,如果方轶再拒绝就显得见外了,所以方轶答应了下来。 …… 早上孟广达泡了一杯茶,最近手头的案子都忙活的差不多了,绝大部分案子已经开过庭在等判决,新接的案子法院还没安排开庭。他靠在椅子上盘算着是不是也去学个车本。 之前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说进入新时代开车是一项必备的技能,搞的好像没车本就矮人一等似的。 其实细想想这都是屁话,现在大城市交通发达,即便真有车本又有几个人会买车,即便买了车又有几个人会四处开着乱走,每一脚油都心疼的不得了,天天掰着手指头算公里数,盯着加油站的标价心里发狠,可怜不可怜!不为别的,只因为票子都是九九六拿命换来的。 这就好比穷人为了面子买台电视机,不开吧心里痒痒,开吧又觉得费电,反正家里有,不比别人差也就是了,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能否认开车的人不少,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工作,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车?拿了车本十几年没摸过方向盘的有的是。结果只是肥了驾校,美了卖车的。 孟广达没学车本,是因为之前他赚的那点钱不够养车的,上下班路上整天骑个电动车蹿来蹿去,自己安慰自己豪车有什么用,不是照样堵在路上,哪有电动自行车方便,想去哪都行,不怕堵车。 有时候他也会嘚瑟一把,把电动车自行车骑出雅马哈公路赛的感觉,超过一辆接一辆的奔驰、奥迪和宝马,让自己美一美。 当然偶尔也会被协警边驱赶边骂:嗨!那个骑电动车的秃子,你搁那晃什么呢,没看到是红灯吗?!你把人家豪车碰坏了赔得起嘛,真拿自己的电动自行车当跑车了,还跑机动车道来了,要不我先给你开个条! 每当此时,孟广达那颗奔腾的心就会瞬间冷却下来,比电脑机箱里的水冷散热还好使,然后紧急制动,点头哈腰的推着电动自行车,离开机动车道,回到自行车道,老老实实的去等红灯。 第848章 大宝 之前孟广达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自行来到方轶的团队后,手里的案子不断的增加,经常要往外跑,关键是还要往下面的县里跑,如此一来电动自行车明显有些拉胯,续航不足。 总是打车来回跑,他又觉得不值,总这么下去,这一年的打车钱都快能买辆新车了,关键是不一定能打得到车,不是哪个出租车司机都愿意送人去县里后,放空跑回来。好在团队报销打车费,否则他还真有点吃不消。 自从上次杜庸跟他说,团队每个月会给开自己车给团队办案子的律师一定的油耗补助后,他心里算了一笔账,虽然有车的律师不再报销打车钱,但是每月只要提交加油站的正规票据,团队就给油耗补助,养车不用自己掏油钱,这可是大好事。 所以思索再三,他觉得去学个车本,明年去二手车市场淘换一台捷达车,这样一来不仅办案子方便,每天还能接送孩子上下学,比骑着电动自行车强多了。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修车和保险钱团队不给报销。 想到此处,他歪头看向正在装订案卷的宇文东。 “宇文,你有车本吗?”孟广达问道。 “没有。”宇文东看向他,摇了摇头。 之前上大学和读研究生的钱都是宇文东自己勤工俭学赚的,对于一个一日三餐天天馒头、咸菜外加食堂免费汤的穷学生,哪来的钱去学车本。 “你想不想去学车本?”孟广达打算拉个伴,一起去学车。 “想是想,但是我手头有点紧,还是先放一放吧。”宇文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回道。 “现在学车不贵,我打听过,两千多一点。而且车接车送。快班一个来月,慢班二个多月车本也下来了。 我听说,有的人嫌麻烦,自己会开车然后托关系直接花钱弄个本,照样在大马路上开。”孟广达压低声音道。 团队里就这么几个人,宇文东已经正式申请了实习律师手续,就挂在孟广达的名下,放眼整个团队,师徒俩都没有车本的,可能只有这么一对。 “其实吧,如果咱们在一线大城市执业,有没有车本都无所谓,交通方便,去外省办案子更用不到开车。 但是咱们这儿不行,跑趟下面的县法院、检察院和看守所,一来一去打车钱得百十来元,如果是去偏远的县,得大几百,就这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拉你。所以说咱们还得有个车本,主要是方便。”孟广达开始给宇文东洗脑。 “嗯,您说的对。”宇文东边干活儿,边回道。 “那你跟我一起去学车吧。”孟广达微笑道。 “可我现在手里没钱!”宇文东苦笑道。 得!第一次洗脑失败,孟广达不死心继续道:“我听说年底咱们团队会发奖金,发了奖金你不就有钱了!” “发了奖金我得给我妈买药,马上过年了,还得准备些年货。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能发多少,我进入团队晚,估计应该发不了多少钱。”说来说去,算来算去,宇文东就是没钱。 眼见如此,孟广达只好作罢。 就在此时,宇文东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了手机。 “小东,我是大宝。”手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咋啦?有事?”宇文东问道。 “嗯,之前你跟我说你去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你现在还在那边吗?”大宝问道。 “嗯,还在。”宇文东回道。 “你们都做啥业务?”大宝又问道。 “我们团队主做刑事业务,但是我们上面的大团队诉讼和非诉业务都做。你有啥事?”宇文东解释道。 “哦,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你晚上要是没事,我请你吃饭,咱们聚聚,我把这事跟你说说,你帮我出出主意。”大宝说道。 “行。去哪?”宇文东随口道。 “就去距离你家不远的烤肉馆吧。晚上七点半,咱哥俩喝点。”大宝说道。 三两句话,两人定下了晚上吃饭的地点。 大宝是宇文东的高中同学,就在邻村住,两人是铁磁,据老辈人说两家还稍微沾着一点亲戚关系,只是这种亲戚关系有点远,别说五服了,十八服都够不上。 大宝有些小文采,高中时曾经靠着一把吉他和一首情诗(替别人写的)迷倒了一批女同学,当时有两个女同学听了他的诗,当场晕倒,后来被校医确诊为中暑。 这么一位有天赋的文艺男青年最后因为严重偏科(具体偏的是哪一科,连班主任都搞不太清楚,反正偏科就对了,这是他对外的说辞),高考落榜了。最后他去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专业是厨师。毕业后,又因为他炒的菜太特么诗情画意了,没有顾客忍心下嘴,后来被小饭店开除了。 从此以后,大宝开始埋头创作,期盼自己写的东西能变成铅字,印在报纸上或者杂志上,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作品还真印在了报纸上,那是一则寻狗启事,稿酬是一位贵妇给的,一百元,差不多一个字一块多钱。 下班后,宇文东倒了两趟公交车,又骑了一段自行车,回到家时天早就黑透了。与母亲打过招呼后,宇文东裹着厚厚的旧棉服,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烤肉馆。 掀起烤肉馆的棉门帘,声音立刻嘈杂起来,宇文东闻到了浓浓的烤肉香味,烤肉馆内坐着不少闲来无事,喝酒吹牛逼的年轻人和中年人。 进门后,宇文东摘下了眼镜,用兜里的眼镜布擦了擦,眼镜还未戴上,就听里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宇文东戴好眼镜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白白胖胖,个子不高,上下一般粗,如煤气罐一般的家伙正在冲着他招手。 宇文东走了过去:“大宝,你什么时候换发型了,要不是你这体型没变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对面的大宝,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很文艺,再加上大大的脑袋,和本来就短粗的脖子,看起来很像欢哥。 “草,别提了,最近一直忙于创作,实在没时间剪发。”大宝很接地气的回道:“菜和肉我都点了,都是根据你的爱好来的。” 第849章 哥一般不给人签名 “你不会又跟上次似的,给我点了一堆萝卜吧,告诉我吃大烩菜,结果烩的还真是菜,一点肉腥都没有。整个一个萝卜开会。”宇文东笑道。 “这话说的,不是还有几片午餐肉呢嘛?”大宝不爱听了:“上次那是因为哥们兜里没钱了,稿费没结回来。” “这次呢,是不是又找我借钱?我可告诉你哈,我上个月的工资已经花的差不多了,现在兜里就剩二百元了,这是我这个月的午饭钱。”宇文东哭穷道。 “你看你,我还没张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借钱?这回真不借钱,哥们已经跳槽开始写网文了,上个月的稿费已经发下来了,三千多呢。不比上班赚的少。”大宝嘿嘿一笑。 “要我说,你还是找个地方去上班吧,你这整天在家写书也不赚钱,还费电费网费,有啥意思啊!……”宇文东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懂啥,这叫为艺术献身。万一我拿个诺贝尔文学奖呢!到时候我买个奔,专门雇你给我看车,再发你个胶皮棍。”大宝乐呵呵道。 “你快拉倒吧!你要是能写出个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来,那作家协会也就快倒闭了。 还为艺术献身……,你可真敢说,就算是你敢献,是艺术敢要,还是作协敢要?县里发廊一条街的小姐姐都不稀罕。”宇文东很不屑的怼了一句。 “你这话说的差矣,言语太粗鄙了,我他妈一个文人,真没法跟你这个三教九流的律师沟通交流。是不是我妈又去你家了?”大宝眨了眨眼。 “对,你妈说了,让我劝劝你,别一天到晚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当作家。有空出去也沾沾花惹惹草,带个体型差不多的女朋友回来。”宇文东憋着笑,说道。 “我妈这么说的?不对吧!”大宝也不恼,反问道。 “反正意思都差不多。”宇文东见伙计一盘一盘开始上菜,于是拿起筷子忙活起来。 “哎!我一个堂堂文艺青年落得如此下场……,算了,我准备去市里采风了。先去应聘个文案干一干。”大宝一副壮志未酬的模样,看的宇文东差点笑喷了。 “对了,你找我啥事?”宇文东停下筷子,看向他,问道。 “你不提这茬,我差点给忘了。最近我准备写一部犯罪题材的小说,于是就通过朋友认识了几个混江湖的小子,打算从他们口中积累点素材……”大宝拿起啤酒瓶,给对面的宇文东倒了一杯酒,说道。 “打住,你是不是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宇文东立刻问道。 “大哥,我是一个作家,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将来准备为艺术献身的人……”大宝瞪着眼珠子,拿着啤酒瓶辩解道。 “行啦!说重点,前面的话直接上省略号就行了。”宇文东看着眼前的煤气罐,没好气的说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向灯泡发誓。”大宝刚说完,头顶上的灯泡闪了两闪,灭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使用的时间太长了。”伙计跑过来指了指二人头顶上的灯泡,不好意思道。 “嘿,怎么就这么巧,我就发个誓……,把你们老板找来,要不给我这桌免单。”大宝不依不饶道。 “不是……大哥,就个灯泡的事,不至于吧。”伙计急忙解释。 “这是灯泡的事嘛,这是一个作家的清白。你明白吗?”大宝不干了。 “哥,您这作家是传统的,还是网上的?”伙计一听,双眼放光,问道。 “啊!一开始是传统的,后来弃暗投明,改网上了,咋啦?别跟我要签名哈,哥一般不给人签名。”大宝疑惑的看向对方。 “我也是网上的,咱们同行啊!我的笔名叫会飞的小马猪。”伙计一脸可找到组织了的表情,把宇文东看傻了。 “啥玩意?你到底是马,还是猪啊?”宇文东彻底崩溃了,甚至都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 “去去,这位兄弟你别在意,我这哥们不是咱们网文圈子里的人。不是……你现在挺火啊,稿酬应该不少吧,咋跑出来端盘子了?”大宝不解的拉着伙计问道。 律师本色 第391节 “这不是采风嘛,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这不是体验生活来了嘛。这次我准备写一部现实题材的小说。”伙计憨憨的笑道:“哥,您看这灯泡。” “啥灯泡不灯泡的,来,哥敬你一杯,同为天涯沦落人,不是……同为网上写文人,都不容易。”大宝拿过一个新杯子给伙计倒了一杯。 “得嘞,今天见到您高兴,我先干为敬。”伙计也不客气,端起来一口闷了:“您等着,一会儿我给您几张卷,下次来可以冲抵现金。” “好嘞,咱们留个qq,以后多交流。”大宝跟对方客套了两句后,对方换了灯泡。 “小东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宝解释道。 宇文东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灯泡,这回没灭:“好吧,说说情况。” “我认识的这哥们是混江湖的……”大宝说道。 “别美化,直接说是混混不就行啦!”宇文东打断道。 “好好,就依你。我认识的这位哥们因为收赃物被抓了,可公安部门和检察院那边非说他是共犯,要按盗窃罪处理。 我昨天去他家了,他老婆正四处找人托关系呢,据说效果不理想。现在他老婆正在找律师,让我帮着推荐个律师。我就想起你来了。”大宝道。 “他媳妇之前没找过律师?”宇文东问道。 “一开始找了个县里的律师,本来说好了能把人取保出来,可最后没办成。钱也没少花。 他媳妇感觉上当了,所以这次准备换个律师,找个靠谱的。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你们那个老大,在市里很有名气,是专门做刑事的,所以我就想推荐你跟他媳妇见一见,谈谈这案子。 如果谈成了,请哥们吃顿饭就行!”大宝说完,抬起小胖手很文艺的撩了下长发。 “嗯,没问题,你跟被抓那哥们关系怎么样?”宇文东问道。 第850章 西北风都没多余的 “关系一般,我们也就是酒肉朋友,我请他吃过几次饭,当然都是为了搜集素材。 我跟你说,还真管用,我把他跟我说的内容写入小说里,再稍微加工下,读者还真认可,最近收藏数蹭蹭的往上涨,订阅量大增,均订已经上千了……”大宝三句话不离本行。 “行行,别跟我说你们行业的黑话,我听不懂。你约人吧,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让他媳妇到所里谈。”宇文东说道。 “得嘞,快吃吧,菜都快凉了。”大宝心情不错。 …… 次日一早,宇文东吃完午饭后,找到了孟广达,二人去了楼上,找了一间没有预约的茶室,坐了下来。 “啥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孟广达不解的看向对面的宇文东。 “师父,我听说咱们团队,自己的案子按照百分之七十提取律师费,是这样吗?”宇文东盯着孟广达,问道。 “对呀,这是方老大定的。之前杜律师提过,确实是百分之七十。你有案子?”孟广达回道。 难道这小子自己有案子?孟广达觉得可能性极大,守家带地的,亲戚朋友多,备不住哪个亲戚家有案子。 “嗯,有个刑事案子,是我哥们介绍的。被告人的媳妇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会过来,早上我朋友给我打的电话。 我想让您跟对方聊聊,看看这个案子能不能接。”宇文东点头道。 “没问题,人来了,你直接叫我就行。你这样,以后凡是你引荐过来的案子,直接给我办的,我按照律师费的百分之三十给你提。”孟广达说道。 宇文东没说话。 “其实这个提点不低了,团队扣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七十,再给你百分之三十,我实际也就拿百分之四十,还得办案子。你觉得呢?”孟广达解释道。 他见宇文东默不做声,以为他嫌少。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给我百分之二十就行。案子拿过来您办,我全程跟着,不用给我那么多。”宇文东说道。 想跟人家学本事,怎么也得给点甜头,要不然人家凭什么教你啊,就因为自己挂在人家名下?别扯了,这年头师徒不过是个名,没有真金白银,谁肯把真本事传授给你。 艺不贱卖!是这个道理不? 听宇文东这么说,孟广达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嫌少呢,没事,就这么说定了,凡是你介绍过来的案子,咱俩一起办,给你百分之三十。以后你拿证了,咱们继续合作,五五分。 咱干的不是一锤子买卖,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有钱大家一起赚。不用遮遮掩掩的,都说明白了比什么都强。”孟广达微笑道。 “好,我听您的。下午客户来了,我叫你。”宇文东点头道。 下午,大宝介绍的人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一般,但是很会捯饬,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看着很精明的样子。 她叫祝玉芝,她老公,也就是被抓的大宝的朋友,名叫张汗,张汗多年前因为偷盗被处理过一次,当时因为数额小,不够判刑的,被拘了一段时间后就放了。 孟广达想问问张汗盗窃案的具体情况,但是祝玉芝东拉西扯的根本就说不清楚,因为她老公是干啥的她知道,但是具体干了那些事她从来不过问,只要每个月有钱花就行,典型的败家娘们。 不得不说孟广达还是很专业的,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午,把各种情况都分析到了,说的祝玉芝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的点头,觉得自己遇到了明白人。 最后双方谈妥律师费八万元,祝玉芝当场签了委托手续。送走祝玉芝后,孟广达将宇文东叫去了会议室。 “宇文啊,咱们这个律师费提出来后,不能立刻分,以免当事人要求退费,来回扯皮。等案子结了才能分。我事先跟你说下,以免你和你那位朋友误会。”孟广达解释道。 “嗯,我明白。这样也挺好。”宇文东点头。 他能理解孟广达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卡他,而是为了避免以后惹麻烦。 孟广达下楼后,宇文东拿起手机给大宝拨了过去。 “大宝,你介绍的那个案子,签约了哈。我告诉你一声。”宇文东听到电话中传来大宝的声音后,说道。 “好嘞。签了就行!”大宝含混的说道。 宇文东听电话中传来碰杯的声音,心中疑惑便问道:“你忙啥呢?” “这不是为了写书,体验生活呢吧。”大宝回道。 “体验生活咋还吃上了。”宇文东更加的糊涂了。一般体验生活不都跟上山下乡联系在一起吗?这咋还跑饭馆,大吃大喝去了。 “我请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顺便问点行业内幕,咱写书不能整天胡编乱造啊,得来点真的。”大宝周围的环境安静了许多,估计是躲到了走廊或者楼梯间。 “行吧,案子签约了,但是分成要等案件办完了给你,等几个月哈,我请你吃饭。”宇文东说道。 “见外了不是,哥们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给你介绍个案子,让你尽快成长起来。那什么……我能分多少?”大宝思维的跳跃程度一般人接受不了,但是宇文东已经习惯了。 “大约一万来块钱吧,我师父办这案子,他得拿大头,咱们拿小头。”宇文东实话实说道。 “多少?这么多钱,我吭哧吭哧的写一个月才二三千,介绍个案子能拿这么多。”大宝开始盘算上了:“东哥,要不我跟你混得了!” “你不是还得为艺术献身呢吗?我怎么好跟艺术抢人啊!”宇文东调侃道。 “去特码的艺术吧,不为钱谁写书啊!我吃饱了闲的。”大宝很实在的回道。 “算了吧,你还是写书吧,我怕你跟着我一起饿死。要是有案子你推给我,我给你提成。 对了,你笔名叫啥,有空我也拜读下你的大作。” 宇文东可不敢让大宝跟着自己干,办案子,找案源,赌的性质太大,今天运气好可能收个八万元的案子,明天运气不好可能西北风都没多余的,因为同行早就站在街上等着了。 第851章 你是得火 “我笔名叫会飞的煤气罐。”大宝得意洋洋的说道:“有空你可以上网搜一搜,比较有名。” “嗯,这个笔名很形象。”宇文东偷乐道。 “草,之前我想叫那啥的肘子,可被人提前占了,我又想叫那什么西红柿,也被别人抢了。你也知道我之前是厨子,起个笔名都围着灶台转…… 我就纳了闷了,怎么我看好的笔名都被人抢了,最可气的是还都成了白金。”大宝很是不服气,顺便还甩了甩头发,由于用力太猛差点没撞墙上。 “你可别扯了,是不是看人家起这笔名火了,你想蹭热度?!”宇文东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的小心思。 “也不能这么说,我这笔名多拉风啊,会飞的煤气罐,这家伙要是飞起来了不得大火啊!”大宝嘿嘿直道,算是默认了宇文东的猜测。 “嗯,你是得火,到时候消防员都得围着你转。行了,不跟你扯淡了,我还得去预约看守所会见呢。”说完,宇文东笑呵呵的挂断了手机。 …… 方轶正在办公室内看着这个月的创收,心潮澎湃,马上就要开合伙人会议了,如果自己能当上二级合伙人,将会拿到更多的资源,看来明年还得扩充队伍啊。 就在他遐想之际,手机响了,是云梅打来的。 “老方,明天的事别忘了哈。”云梅提醒道。 “好嘞,你放心。”方轶笑呵呵的回道。 “明天办完事后,我再给你一个惊喜!”云梅笑道。 “什么惊喜?”方轶好奇的问道。 “既然是惊喜,怎么可能现在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我这儿来茶友了,不跟你聊了,我明天开车过去接你哈。”云梅说完,挂断了手机。 方轶看了眼手机,笑着摇了摇头:“人到中年了,没想到还能有惊喜!” …… 周颖提着包快步回到工位,端起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周律师,开庭去了?”杜庸正在看案卷,抬头看向她。 “没,跟着我师父黄律师去安慰伍大学问了。”周颖一脸无奈的回道。 “伍庆辉咋啦?不想在咱律所干了?”杜庸疑惑的问道:“他在咱们这儿不是干的挺好嘛。” “干的是挺好,跟个仙儿似的。这不是考试成绩出来了嘛,他差了几分没过。整天在家要死要活的,念叨着当初再努力下就过了。”周颖撇了撇嘴说道。 “差几分?”杜庸眨了眨眼。 “不多,一百多分。”周颖笑呵呵说道。 “多少?一百多分!就这成绩还要死要活呢?伍大仙真是个迷一样的男人,他咋想的啊!”杜庸实在不理解,要是差个一两分,哭一场也值当的。差了一百多分有啥可要死要活的,大不了重头再来。 “这事吧,看怎么说。伍庆辉他爷爷当初说过,三百六十分及格,只要他考过三百分,以后他的事,他爷爷都不管。零花钱按月发放。 可这货考了一百九十九分,连二百分都不到。你说咋弄,可愁死个人了!”周颖皱着眉头。 “他没考好,你愁啥呀!”杜庸笑呵呵道。 “你不知道,这不嘛,授业解惑的任务又落我身上了。而且是老板亲自定的。你说我能不愁嘛。”周颖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唉声叹气。 办公室内,黄援朝也在唉声叹气:“伍老爷子的奖励拿不到了。希望明年他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对面的万可法撩起大眼皮看了一眼黄援朝:“但愿如此!” “合伙人会议什么时候开?”黄援朝问道。 律师本色 第392节 “一月初,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万可法说完,端起了茶杯。 “能不能过个踏实年,就看这一把了,有把握吗?”黄援朝问道。 “吉凶难料!”万可法叹了口气。 从万可法的语气中,黄援朝听出了无奈和不甘。 …… 次日一早,孟广达和宇文东打车去了县里的看守所,会见被告人张汗。 张汗长得有些小帅,五官端正,留着小寸头,身材很匀称,看起来很精神。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让人感觉贼兮兮的,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张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伙人是一起的吗?”孟广达看向对面穿着御赐马甲的张汗。 “我冤枉啊!收脏这事我认,但是我跟他们真不是一伙的……”张汗皱着眉头,喊着冤枉,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当时本案的被告人杨祖刚经过多次踩点,准备盗窃县里一家电缆厂储存在仓库内的电缆。随后杨祖刚找到了白实,告诉他自己想要做笔大买卖,让他帮着找人,并共同谋划了盗窃行为。 为了能够顺利实施盗窃行为,白实纠集了多人(均另案处理)共同参与。此后杨祖刚和白实找到在该电缆厂担任保安员的江立业,与其合谋盗窃厂内电缆,并商定由江立业利用值班之机提供该公司人员的情况,并配合实施盗窃。 一切准备就绪后,杨祖刚找到了经常做销赃生意的闫云哲,告知其准备盗窃之事,提出盗窃得手后将赃物电缆出售给闫云哲。 闫云哲觉得有利可图,便与杨祖刚达成了合意,同意购买赃物。之后,杨祖刚、白实与闫云哲商定到时以现金方式交易,按照电缆市价的一半将电缆出售给闫云哲,但杨祖刚想得些实惠,便私下又与闫云哲商定按照每米电缆价格的百分之十计算回扣,具体以盗窃所得电缆型号及价格为准。 听杨祖刚说这次出货的量比较大,闫云哲手头的现金不足,一个人吃不下,便找到了同行张汗,告知其有人要盗窃电缆厂的电缆出售,问张汗是否要购买,张汗给下游客户打过电话后,表示同意收购电缆。 一周后,杨祖刚告知闫云哲,要其准备现金交易。闫云哲为收购赃物做了准备,并联系张汗,要张汗于当晚前往郊区一处指定地点交易。 交易当日凌晨,杨祖刚、白实伙同事先纠集的其他同案人一起窜到电缆厂的仓库墙外,采用撬开仓库后窗的方式,潜入仓库内,合伙将存放于仓库内的电缆(价值人民币二百余万元)盗出,并利用吊车吊出围墙,放入卡车车厢内盗走。 第852章 通谋与共犯 当时仓库内还有价值更高的电缆,但是因为搬运困难,没能盗走。为此杨祖刚在得手后,还进行了经验总结。 杨祖刚等人盗窃得手后,与闫云哲取得联系,并将赃物运至郊外指定地点。闫云哲得到信息后,联系了张汗,张汗携带人民币二十万元赶到交易现场。闫云哲让同案人白实等人帮忙装卸电缆。 现场清点和看货后,闫云哲向杨祖刚一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支付了部分货款,交易完成后,闫云哲当场加价百分之十五,转手将电缆出售给了张汗。 张汗收货后当即付给闫云哲人民币二十万元。闫云哲收款后,按照比例将其中的一部分人民币私下付给了杨祖刚。 因闫云哲和张汗无法当场付清全部货款,杨祖刚、白实一伙遂与闫云哲一起离开现场找了一家连锁酒店居住,等待张汗支付剩下的货款。 行有行规,张汗是本地人,闫云哲对他知根知底,不怕他携款潜逃。张汗若是吞了这笔钱,杨祖刚这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张汗在白实等人的帮助下,当夜将全部电缆运往下游客户处,并于二日后完成了交易。 此后,张汗按照之前与闫云哲的约定支付了全部货款,闫云哲收到款项后,当场将款项付给了杨祖刚、白实等人,杨祖刚、白实一伙将赃款瓜分。 电缆厂发现电缆被盗后立刻报了警,警方立案后,开始组织人力进行侦破。 白实有个不好的习惯,好赌。拿到赃款后,他将大部分钱财都用在了赌博上,警方的线人觉得白实行为可疑,便将情况告诉了警方。 随后,警方以抓赌为由,将白实抓获,经审讯后,白实对其盗窃电缆厂电缆一事供认不讳,随即把杨祖刚等人供了出来,并帮助警方将相关人员抓获。张汗也被抓了起来。 “我就是收个脏的,咋就成共犯了。我跟杨祖刚那帮人不是一起的。”张汗的眼神中写满了冤枉。 “你认识杨祖刚和白实吗?”孟广达问道。 “不认识。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要不是老闫(闫云哲)给我打电话说有电缆卖,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张汗回道。 “在交易前,你见过杨祖刚那伙人吗?”孟广达问道。 “没有,之前都是老闫在联系,他怕我隔着锅台上炕,所以一直防着我不告诉我实情。”张汗眼神坚决的说道。 看张汗的眼神和表情,孟广达感觉他说的不是谎话。 “孟律师,我这种情况不构成盗窃吧,应该是收脏罪吧。”张汗看向孟广达和宇文东。 “你之前学过法律?”孟广达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不过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经常干这个,又被处理过,自然要对相关的法律规定了解下,这也正常。 “嗯,我之前特意买了本刑法,学习过。”张汗的话证实了孟广达的猜测。 “根据你刚才所说,你的行为可能构成《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隐瞒犯罪所得罪。认定同案被告人之间是否构成共犯,主要看是否存在通谋。”孟广达说道。 “这个通谋怎么讲?怎么判断通谋?”张汗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孟广达看着他,心中暗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犯罪分子都开始学法了,太可怕了!不过说不定也是好事,但愿他能痛改前非。 既然人家问了,解答咨询又是律师的义务,孟广达有必要解释下。 “一般来说,从三个方面进行判断: 第一方面,事前通谋的时点仅限于犯罪既遂之前,销赃行为人必须在盗窃犯罪未完成之前与盗窃实行犯存在意思联络,在盗窃犯罪既遂之后才进行意思联络的,不属事前通谋。 第二方面,销赃行为人仅知道盗窃实行犯可能要去实施盗窃,但在盗窃前未与盗窃实行犯形成意思联络,在盗窃完成后才与盗窃实行犯共谋实施销赃等行为的,不属于事前通谋。 第三方面,只要销赃行为人在盗窃前向盗窃实行犯承诺,盗窃完成后为实行犯收购、销售盗窃所得的赃物,就可认定双方存在事前通谋,不要求销赃行为人对盗窃犯罪的时间、地点、方法、对象、目标等具体情节都参与共谋或全面了解。 本案中,盗窃实行犯是杨祖刚和白实等人,闫云哲只是在盗窃前与杨祖刚共谋,答应事后收购杨祖刚等人所盗的赃物,其未参与盗窃作案,因此,闫云哲只是构成共同盗窃的帮助犯,并非盗窃的实行犯。但他仍然是共犯。 你在盗窃实施前并未与杨祖刚等人见过面,也未与他们沟通过销赃的事,只是在盗窃行为实施完毕后,闫云哲才联系你参与销赃,所以你不构成共犯。当然前提是你没有说谎。”孟广达盯着张汗的眼睛说道。 “您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按照您的说法,我会被判几年?”张汗眼珠转了转,问道。 “按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之规定,一般来说,隐瞒犯罪所得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你这种情况,我们会为你做罪轻辩护,尽量把刑期降到三年以下。”孟广达说道。 “哎!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去,这就是命里该着。去年我去找张铁嘴求签,他就说我今年有牢狱之灾,当时我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现在看来人家说的对呀,不服不行。”张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家人的吗?”孟广达问道。 “麻烦您转告我媳妇,家里的钱省着点花。”张汗犹豫了下说道。 下午孟广达和宇文东从县检察院出来后,打车往回走,进入市区时天已经黑了。两人没有再回所里,直接各奔各家。 …… 方轶的户口已经迁到了市里,所以他与云梅到市里的民政部门领的结婚证。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方轶看着手中的结婚证,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 第853章 惊喜!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事,没有人知道,有得意,有失落,有后悔,有无畏。生活的酸甜苦辣咸又曾放过谁,过去的已经过去,方轶看着身侧挽着自己手臂的云梅,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她会成一家人。 “后悔啦?”云梅歪着脑袋,像个小女生似的看向方轶的脸。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方轶说着伸手拧了下她的脸。之后两人恩恩爱爱的向路边的奔驰车走去。 他们身后一对刚领证的小情侣,男的时不时的偷看几眼云梅的背影,却被新媳妇发现了。 “看什么呢?”新媳妇横眉立目。 “哎呦!你轻点,我这耳朵都快掉了!”男孩的耳朵被新媳妇揪着,痛的直咧嘴。 “好啊,领证前你说眼中只有我,这刚领了证,你就提起裤子不认账了,别人好看你去找别人去。离婚!”女孩说到愤怒之处,转身就往民政局的大楼走。 “啊!媳妇,你别闹了。这刚领了证就离婚,让人笑话。”男孩急忙拉住了新媳妇的手,劝道:“我刚才见那女的穿的皮鞋挺漂亮,就琢磨着给你也买一双,就多看了两眼,你怎么还急眼了!” “真的?”新媳妇擦掉眼泪,一脸欣喜的看向男孩。 “肯定是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啊!走,咱们去北国商场,我也给你买一双。真是的,我媳妇差啥,不就是一双皮鞋嘛。”男孩握着媳妇的小手,柔情似水的说道。 他的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以后有罪受了,就看了两眼美女,就得赔一双鞋,这难道就是看美女的代价! 如果他知道云梅那双鞋要大几千元,肯定不会嚷嚷着给媳妇买鞋,这代价对于他来说有点大。 方轶和云梅没有将领证的事告诉任何人,两人开车去了茶社。 “老方,你看看这车咋样?”云梅笑呵呵的指着茶庄院中的一辆被罩住的轿车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吧!”方轶看了她一眼。 “你看看喜欢吗?”云梅没有否认。 方轶走到近前,掀开了罩住车的防雨布,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奔驰?”方轶围着车转了一圈:“不对呀,这车标不对。”方轶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这是迈巴赫。奔驰旗下的。前二后三,一共五个座,送你的座驾。喜欢吗?”云梅抿着嘴笑道。 “喜欢,是不是太贵了?这车我听说过,得一百多万!”方轶没想到云梅会买这么贵的车。 “开一圈试试。”云梅将车钥匙扔给了他,并未告诉他这车的真实价格,她怕方轶不收。 其实方轶对车的要求并不高,如果不是因为业务需要,他觉得丰田车开着挺好,省油皮实。 云梅送他一辆迈巴赫反而让他感觉有些不会了,生怕车被划了或者被碰了。 二人在茶社吃过午饭后,一前一后开车回了市区。 方轶将迈巴赫开回了律所。 不一会儿,云乔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师父,有啥事?”云乔一脸微笑。 “这是丰田车的钥匙,以后这辆车就是咱们团队的公用车,钥匙你拿着,谁要用车,直接找你就行。记得检查油箱。”方轶人逢喜事精神爽。 “师父,您买新车了!”云乔惊讶的问道:“买的什么车?” “买了,比丰田好点。”方轶笑呵呵的掏出了迈巴赫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嚯!迈巴赫啊!这可比丰田强太多了,差着好几个档次呢。”云乔看到钥匙后双眼放光:“那什么,师父,能不能让我试试。” 云乔嘿嘿直笑。 “急什么,以后出去办案子,有的是时间开。”方轶笑道。 “好嘞。丰田车的钥匙我拿走了哈。”云乔抓起丰田车钥匙,向外走去。 次日一早,孟广达来到律所的时候,宇文东正在给他泡茶。 “师父,您听说了吗?”宇文东低声问道。 “听说什么?”孟广达一愣。 “刚才周律师说方律师买了一台新车,叫什么迈。” 律师本色 第393节 对于连方向盘都没摸过的宇文东来说,除了奔驰、宝马、和奥运他弟弟奥迪外,最熟悉的车可能就是方轶的丰田和杜庸的捷达了,他甚至分不清捷达与桑塔纳的区别。所以方轶新换的车具体叫什么名,他根本就没记住。 “……”孟广达比徒弟宇文东强点,但是大脑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圈也没想出到底是什么车。 “刚才云乔说,方律师把那辆丰田给咱团队当公用车了。师父,您是不是掐算过?”宇文东推了推鼻梁子上的黑框眼镜,疑惑的看向孟广达。 “为什么这么说?”孟广达一脑子浆糊,不知道徒弟是什么意思。 “之前您劝我学车,是不是已经知道咱们团队要配公用车!”宇文东回道。 “啊!这事吧……天机不可泄露。”孟广达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得!徒弟还没带出来呢,自己先成大仙了! 办公室内的方轶正在看案卷,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是欧阳杰打来的。 “欧阳,有事?”方轶靠在椅子上,拿起电话问道。 “方哥,有人托我请你参加刑事案件研讨会,这种活儿您接吗?有报酬,不让您白发表意见。”欧阳杰问道。 “可以接,什么时候?”方轶问道。 “下周一,早上十点。在富豪大酒店会议厅。 据说这次邀请的都是刑法领域的专家,有京城来的,也有咱市里的,一共五位。对方给您的报价是八万元。给现金。”欧阳杰说道。 “这八万元包括你的介绍费吗?”方轶问道。 虽然欧阳杰与方轶关系不错,但是亲兄弟明算账,该问的一定要问清楚。 “不包括。方哥,这八万都是您的。我有单独的介绍费。不用您承担。晚些时候我会把案件的大概情况发您,具体的案情会在研讨会现场,由专人介绍。”欧阳杰道。 “好,没问题。”方轶与欧阳杰定好后,挂断了手机。 第854章 一个个都特么是老油条! 他没想到,自己出席案件研讨会的价格已经涨到八万元了,记得上一次有人请自己研讨案件费用才五万元。 其实方轶不知道,随着他在圈里的名声和在专业领域的影响力不断上涨,目前在欧阳杰他们这个圈子里,他的身价已经涨上来了。 …… 周四早上,张汗盗窃案在县法院开庭了…… “被告人张汗,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因为被告人比较多,法庭分开进行案件事实的调查,审判长看向刚刚被带进法庭不久的张汗,问道。 “听清了,我有异议。我不是共犯,也不构成盗窃罪,杨祖刚他们盗窃电缆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之前也没见过他们。 是闫云哲联系我说有人卖电缆,问我要不要,我是从闫云哲手里买的电缆……”张汗辩解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张汗。”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张汗,是闫云哲联系的你,还是你联系的闫云哲?”女检察员问道。 “是他联系的我。”张汗说道。 “是在本案盗窃行为实施前还是在实施后?”女检察员问道。 “是在实施前。”张汗回道。 “他是怎么说的?”女检察员看着讯问笔录。 “他问我要不要电缆,有人在出新电缆,未开封的。我说有就要,问他有多少。他跟我说数挺大的。后来我就打电话问了一个老客户,对方说有多少收多少。后来我跟他谈了价格。”张汗回答。 “你知不知道电缆是赃物?”女检察员问道。 “知道,他说有人出货,我就意识到可能是赃物。”张汗回道。 “你从他手里买过其他货吗?”女检察员眼睛一亮,突然问道。 “买过!”张汗看向女检察员。 孟广达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想立功减刑还是咋滴? “买的什么?”女检察员追问道。 “买了点修电脑用的电子元器件。他是搞电子元器件批发的,我在电子商城支了个摊,专门给人修电脑。我经常从他那进货。”张汗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 女检察员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是问你除了这次收脏外,有没有从他手里收过脏?” “没有,之前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这次他找我也是觉得我人脉广,路子野。他给我打电话说这一单能赚很多钱,我要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可能从他手里收电缆卖。”张汗一脸的悔恨,也不知道是悔恨自己不够小心还是真悔恨干这事。 辩护席上挨着孟广达坐的宇文东心里好笑:正经生意?!你特么要是真做正经生意之前能被处理,现在能坐在被告席上?在电子商城做正经生意能扛得住你媳妇整天那么造?! 不仅他不信,对面的女检察员也不行,但不信归不信,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扣罪名。 “你认识杨祖刚等人吗?”女检察员缓了缓,继续问道。 “在交易当天见过,之前不认识。”张汗摇头道。 “闫云哲之前没提过杨祖刚等人?”女检察员问道。 “真没提过,闫云哲怕我跳过他,直接给跟上游联系,所以没告诉我是谁出货。”张汗一脸的无辜。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女检察员见问不出什么,便停止了讯问。 “被告人张汗的辩护人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张汗,你仔细回忆下,在交易日之前,你有没有见过杨祖刚或者白实?有没有跟他们联系过?”孟广达问道。 杨祖刚一伙人以杨祖刚和白实为主,所有的盗窃计划都是他们定的,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情,直到实施盗窃前一个小时,才告诉团伙其他成员。这也是他们为了避免走漏风声采取的措施。 孟广达这么问是为了加强法官对这一事实的印象。 “天地良心,我真没见过,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当时闫云哲找到我只说有人出货,并未告诉我是谁。他让我等电话。我只是个收脏的,其他的真不知情。”张汗再次强调道。 公安机关前后侦查了一个多月,被盗的电缆被追回了大部分。人证、物证都有,张汗不承认都不行。 出了事没人愿意背锅,相反,有些脑袋瓜转的快的,为了立功减刑,非常配合警方,但是也仅限于本案的情况,其他的情况只字不提,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给家人找麻烦。一个个都特么是老油条!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杨祖刚、白实、闫云哲等人共同参与策划盗窃电缆厂仓库内的电缆,被告人张汗与闫云哲串通,共同策划销赃事宜。杨祖刚、白实、闫云哲与张汗构成共同犯罪。其中杨祖刚、白实属于盗窃实行犯,闫云哲和张汗属于帮助犯。 鉴于被告人盗取的电缆涉及数额特别巨大,白实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杨祖刚,有立功情节,依法予以从轻处罚,闫云哲和张汗属于从犯。 我们建议,对被告人杨祖刚处无期徒刑,对白实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对闫云哲和张汗分别处有期徒刑十年。完毕。”女检察员发表意见道。 …… “被告人张汗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张汗不是杨祖刚、白实、闫云哲等人的共犯,不构成盗窃罪。张汗的行为构成隐瞒犯罪所得罪,具体理由如下: 辩护人认为,在刑法理论上,对于与盗窃实行犯事先进行通谋,事后予以销赃成立盗窃共犯的法律依据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销赃犯与实行犯在主观上必须形成了共同犯罪的故意。 第二点,销赃犯的行为对于实行犯的决意、实施犯罪起到了鼓励、支持的帮助作用。 只要符合上述两点,就符合构成共同犯罪的构成要件,属于共同犯罪中的帮助犯,应当以共犯论处……”孟广达拿着辩护意见,字正腔圆的开始发表意见。 第855章 老孟的辩护 宇文东见孟广达如此,知道他又要开始“授课”了。他真怕法官听的闹心,直接打断他,要求简明扼要他的发表辩护意见。 据说在刚执业之时,孟广达就犯过这毛病,被小法官好一顿训斥,那次搞的孟广达非常没有面子,当事人对他的意见也挺大。 此后虽然孟广达进行了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辩护风格改善了很多,也更加接地气,但是他骨子里的那股文人之风却始终都在,只不过更加的内敛了。 孟广达停顿了下,继续发表辩护意见:“本案中,被告人张汗向销赃犯闫云哲收购杨祖刚等人的所盗赃物的行为,不构成盗窃共犯,理由如下: 一、在盗窃行为实施前,被告人张汗与杨祖刚等人不存在通谋的情况。 共同犯罪要求各共同犯罪人之间必须有共同的犯罪故意,即共同犯罪人存在一定的意思联络,且认识到其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并同意参与共同犯罪。 辩护人认为,这种意思联络,必须发生在犯罪行为实施前(事前通谋)。 换句话说,在犯罪行为实施前,共同犯罪人已经就犯意的决定、犯罪行为实施的具体分工、犯罪所得的处理等犯罪内容进行了意思沟通。 最高人民法院曾在《关于窝藏、包庇罪中“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如何理解的电话答复》(1985年12月28日)中指出:事前通谋,是指窝藏、包庇犯与被窝藏、包庇的犯罪分子,在犯罪活动之前,就谋划或合谋,答应犯罪分子作案后给以窝藏或者包庇的,应当以共同犯罪处理。只是知道作案人员要去实施犯罪,事后予以窝藏、包庇或者事先知道作案人员要去实施犯罪,未去报案,犯罪发生后又窝藏包庇犯罪分子的,都不应以共同犯罪论处,而单独构成窝藏、包庇罪(2006年6月29日生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六)》将该罪名修改为: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 上述答复对事前通谋的认定与刑法总则关于共同犯罪主观要件的规定是一致的,因此,辩护人认为,上述答复的精神也可用于认定销赃犯与盗窃犯的‘事前通谋’。 也就是说,如果销赃行为人在盗窃之前,与盗窃实行犯进行谋划或者合谋,答应在盗窃以后予以窝藏、转移、收购、代为销售赃物或者以其他方式进行掩饰、隐瞒的行为是共同犯罪中的帮助行为,属于共同犯罪中的不同分工,应以盗窃罪的共犯论处。 如果有证据证明销赃行为人与盗窃实行犯已经形成长期、稳定、默契的合作关系,在盗得财物后按照事先约定或默契,为盗窃实行犯窝藏、转移、收购、代为销售赃物或者以其他方式进行掩饰、隐瞒的,也应当认定为双方事先存在通谋,以共犯论处。 本案中,张汗在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行为前,从未与杨祖刚等人就收购赃物一事有过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事前联系。 闫云哲联系张汗收购赃物电缆,是因为其手中资金不足,无法收购全部赃物,所以才临时起意联系的被告人张汗,闫云哲的行为系其个人行为。 杨祖刚等人在实施盗窃行为前及其过程中,均不知道张汗向闫云哲收购其所盗电缆之事。 所以,张汗与闫云哲事先商定收购赃物电缆的行为,不应被认定为是张汗与杨祖刚等盗窃实行犯的事前通谋。 另外,本案在案证据也无法证明,被告人张汗就收购赃物一事,与杨祖刚等人形成长期、稳定、默契的合作关系。 由此可知,被告人张汗在杨祖刚等人盗窃实施前以及实施中,均没有与杨祖刚等人有过任何共同盗窃的意思联络,因此,张汗不具备成立共同盗窃中帮助犯的主观要件。 二、被告人张汗的行为对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没有起到鼓励、支持作用。 共同犯罪中的帮助犯,必须是在被告人实施犯罪前或犯罪时提供了帮助,这是成立帮助犯的时限要求。一般来说帮助犯可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心理帮助,主要指对实行犯的行为进行激励、助言、约定事后帮助逃跑等,使被告人的犯罪决意得到强化或使实行犯在作案过程中的心理安全感增强。 第二种是物理帮助,主要指为被告人提供犯罪工具、创造犯罪条件等。 本案中,被告人杨祖刚等人是现场实施盗窃的行为人,被告人闫云哲、张汗未到盗窃现场着手实施盗窃行为,所以闫云哲和张汗不是本案的实行犯。 在被告人闫云哲联系张汗时,张汗已明确得知其即将收购的赃物是电缆。因此,张汗在收购赃物前,已经认识到有人将要实施盗窃行为。 由此可见,在张汗收购赃物之前,杨祖刚等人盗窃的犯罪决意在此之前早已形成,张汗的行为对此决意并不产生任何心理帮助作用。 杨祖刚等在盗窃前以及盗窃中,均不知道张汗准备购买赃物的事,张汗的行为也没有使杨祖刚等人在实施盗窃的过程中产生一定心理上的鼓励。 律师本色 第394节 由上可知,张汗在本案中没有对杨祖刚等实行犯实施心理帮助行为。 在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的过程中,张汗并没有到盗窃现场,也没有为他们提供作案工具或创造犯罪条件。 张汗携带现金到交易现场向闫云哲收购赃物时,杨祖刚等人的盗窃犯罪已经实施完毕(既遂)。张汗携带现金向闫云哲收购赃物的行为,发生在杨祖刚等人盗窃得手并将赃物转移后,故该行为不属于对杨祖刚等人盗窃行为的帮助行为。 有鉴于此,张汗在本案中也没有对杨祖刚等人的犯罪行为提供物理上的帮助。 综上所述,被告人张汗没有与杨祖刚等人事前通谋,在杨祖刚等人盗窃过程中,张汗主观上也没有帮助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的犯罪故意;客观上对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行为,既没有实施心理帮助,也没有实施物理帮助。张汗收购赃物的行为也不是对杨祖刚等人实施盗窃的帮助行为,而是单纯的事后销赃行为,故其行为不属于共同盗窃的帮助行为,不构成盗窃共犯。 虽然被告人张汗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但是其明知是杨祖刚等人盗窃所得的赃物而予以收购,其行为已触犯《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之规定,应当认定张汗的行为构成隐瞒犯罪所得罪。 鉴于被告人张汗归案后如实供述,确有悔罪表现,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张汗判处缓刑。完毕。”孟广达说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法官能不能采纳。 …… 第856章 这是啥? 经过两轮的唇枪舌战,休庭后,合议庭当庭进行了宣判。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杨祖刚、白实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合伙采用秘密手段,窃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被告人闫云哲为非法牟利,事先与杨祖刚一伙通谋,事后对杨祖刚一伙盗窃所得的赃物予以收购,系杨祖刚一伙盗窃犯罪的共犯,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被告人张汗明知是他人犯罪所得赃物,仍为非法牟利而予以收购、销售,其行为已构成隐瞒犯罪所得罪。 被告人杨祖刚、白实在共同犯罪中均起到主要作用,系主犯,应按其组织、实施的全部犯罪进行处罚;其中,白实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杨祖刚,有立功情节,依法予以从轻处罚;被告人闫云哲在共同盗窃犯罪中起辅助作用,系从犯,依法予以从轻处罚。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杨祖刚、白实、闫云哲犯盗窃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罪名成立;但指控被告人张汗与杨祖刚等人事先通谋,事后收购杨祖刚等人盗窃的赃物的事实缺乏依据,故指控张汗是盗窃犯罪的共犯不当,应予纠正。 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第三百一十二条、第六十八条第一款、第五十六条第一款、第五十五条第一款、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四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七十六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杨祖刚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万元。 二、被告人白实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万元。 三、被告人闫云哲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四、被告人张汗犯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一审判决后,四被告人均没有上诉,检察机关也没有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当然这都是后话。 旁听席上,张汗的媳妇祝玉芝听闻自家老公,摇钱树,钱袋子被判了二年,心中一阵哀嚎,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 她琢磨着探监的时候问问张汗自家那几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手里这点钱都不够交纳罚金的,买包包就更不用提了。 “孟律师,我们家张汗被判了两年,以后家里没了收入来源,这日子可咋过啊!”法院的大门外,祝玉芝趴在自己的奥迪a4车头机盖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呀!这日子不好过!”孟广达看着眼前的奥迪车,心中不是滋味:你家又是豪车又是楼房的都没法过,我们这背房贷骑电动自行车就更没法过了,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祝女士,您别哭了,您老公被判了二年,折抵之前被羁押的半年,算下来真正蹲大牢的时间也就一年半,如果表现好,能减刑,说不定明年春节能回家过年。”宇文东见她哭哭啼啼的,只好好言相劝。 “真的?”祝玉芝抹了一把眼泪。 “真的,您要是再不把车开走,停车费可得大几百了。”宇文东劝说道。 “对对,你说的对,这地方停车费太贵,我送你们回去吧,顺路。”祝玉芝想起停车费的事,立刻钻进了车里。 入夜后,气温又下降到了零下十五度,虽然本地的西北风没有东北地区那种透骨的寒冷,但在外面待时间长了脚也会被冻的发木。 宇文东的棉服是上大学那年买的,现如今冷风一吹,透心凉,御寒效果相当的差。 双手裹着棉服,宇文东小跑着进了上次与大宝聚餐的那家烤肉馆,一进门闻到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佐料的烤肉味儿,嘈杂声不绝于耳。 天冷,附近几个村子的半大小子和挣工资的闲着无事,都喜欢来烤肉馆聚一聚,三四碟小菜,再来上一瓶低价白酒或者几瓶啤酒,能吹上半宿的牛逼,从村里谁又踹寡妇门了,到国际上谁又打谁了,美丽国老大穿的啥颜色的大裤衩子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听不到的,这个时段似乎是他们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宇文东走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大宝,此时的大宝正在与一位同样长头发的瘦高个瞎白活,吐沫星子满天飞,宇文东都来到近前了都没发现。 “嗨,说曹操,曹操就到,来大诗人,我给你引荐下,这位就是宇文东大律师。”大宝抬头看到了宇文东,立刻起身很正式的介绍道。 “您好,别听大宝的,我现在律所实习。”宇文东很客气的说道。 “您好,我叫吴正,我正和大作家聊您呢。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两朋友,改日请您两位喝酒。”长发瘦高个起身,撩了下长发,客气的回道。 三人客气了两句后,吴正向不远处的一桌人走去。 “这人怎么看着眼熟啊!”宇文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吴正。 “比咱们小两届,外号大鼻涕,你不记得了!”大宝压低声音,不屑一顾的说道。 “哦!我说看着眼熟呢。他也混你们作家圈了?”宇文东笑道。 “开什么玩笑,就他,混我们作家圈?一首诗一共没有二十个字,想特么半年,我分分钟就能敲出三百字的短篇小说来,跟我们混,差得远呢。”大宝掐着半拉眼角看不上吴正。 “瞧瞧,还没出名就文人相轻了不是。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何必呢!”宇文东劝说道。 “谁混口饭啊,我特么是要为写作献身的,这境界能一样吗。”大宝低声道。 “行,昨天为艺术献身,今天为写作献身,别献了,再献就不值钱了。”宇文东嘿嘿笑道。 “你这话就差矣了……”大宝正说着,就见宇文东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报纸包,递了过来。 “这是啥?”大宝看了一眼纸包,问道。 第857章 发财之路 “这是上次那案子给你的提成,我师父照顾为没扣个税,一共两万。”宇文微笑道。 之前那个案子,按照宇文东与孟广达的约定,宇文东能拿到二万四千元,孟广达没让他承担个税,直接给了他二万四千元。否则宇文东肯定拿不了这么多钱。 宇文东知道这些年大宝没赚到钱,一天到晚靠家里供着,所以案件提成宇文东只留下了四千元,准备过年置办身衣服,再买点年货,给老妈抓中药,剩下的钱都给了大宝。 “窝草,真给啊!我寻思着你跟我开玩笑呢。那什么……”大宝扭头扯着脖子喊道:“老板,再给我加四个大腰子,来两瓶啤酒。” 不远处的老板,冲着大宝招了招手,示意知道了。 “小东,你这身行头换一换吧,这都多少年了,你现在去了大律所,得准备一身好行头。这钱你先拿着吧,我暂时用不着。”大宝将钱递了回来,但是宇文东却没接。 大宝知道宇文东家的情况,他不想让好朋友在大律所实习穿的太寒酸,反正他一个人天天坐家里敲键盘,也就花点烟钱,不需要穿戴整齐,人五人六的去见客户。与其把钱放在银行里,不如给宇文东应急。 这就是真正的哥们,不是那种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但凡有事总是先想到对方。 “大宝,不用,这次的案子多亏了你。我有工资,而协助办案有红包,这次的提成我也有份,真用不到这么多钱。你收着吧,这里人多眼杂。快收起来。”宇文东心中暖暖的,他看得出来大宝不是在假客气。 “那……那行吧,最近我不是在采风吗,等遇到案子,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大宝将钱收了起来。 …… 周一早上十点的时候,方轶去了富豪大酒店的会议厅,参加案件研讨会。 欧阳杰也在,不过他算是渠道方,是没有资格参会的,说实话,即便客户让他旁听,他也不会去,全都是专业的东西,云里雾里的,他根本听不懂,还不如坐在休息间,吹牛逼舒坦。 会议室内,加上方轶一共五名法律专家,面前都放着桌签,有两个中年律师,是本地的圈里人,方轶之前见过,但是没打过交道,更没有什么交情。 另外两位,一位是满头白发的老教授,为什么说是老教授,因为桌签上标着。另一位是五十多岁的京城男律师,方轶没见过,看那架势应该有两把刷子。 在会议室的最前面坐着两位,其中一位中年男人,长得很气派,戴无框眼镜,他的桌签上写的是桂总;另外一位是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律师,姓刘,在一家中型律所执业。 桂总简单介绍了下在场众人后,开始介绍案情,方轶听的明白,感情桂总也是受人之托,他是本地一家公司的法务总经理。而刘律师是承办此案的律师。 方轶估摸着,桂总是当事人的朋友,是过来监督看效果的,刘律师才是真正攒局的人。 “我们之前给诸位发过简单的案情介绍,今天我把知道的情况向大家再详细介绍下……”桂总说完后,刘律师没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估计是预约的大酒店会议室费用比较高,有时间限制。 案情是这样的,两年前,被告人桂汉新、艾士才找人代办,冒用他人的身份证,注册了一家名为万利的投资公司。 桂汉新和艾士才分别担任该公司的总经理、董事长。该公司经营范围为:实业项目投资策划、咨询,企业管理咨询,企业转制策划、咨询。 公司成立后,二人原本想做投资业务,可之前找的资金方突然出现了问题,不再出资,二人的公司没有了资金来源,只得另寻发财之路。 桂汉新和艾士才经过一番市场考察,发现资本市场不仅有主板,还有新三板和地方的四板市场,说白了各方面都想在这块肉上咬一嘴,但是效果…… 除了主板市场外,其他市场也就是那么回事,不仅流动性极差,投资门槛也高,有业务的机构是不愿意投的,说白了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但是因为花了大精力,大资金,直接放弃又有点不甘,只能不死不活的吊着。 后来桂汉新和艾士才一琢磨,不管是主板市场,还是新三板,又或是地方的四板市场,目标只有一个,都是靠股权的转让来赚钱。 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不搞一把呢,为未上市的股份公司提供股权变更和融资的业务。为什么要做未上市股份公司的业务呢,因为上市公司不带他们玩。 于是二人预先做了一番功课,准备了一套看起来非常专业的说辞,开始寻找需要融资的股份公司。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二个多月的奔走,二人终于开发出了五家股份有限公司,开始为五家客户代销股票。 此后,二人为了扩大经营规模,加快代销股票的进度,又找了两家投资公司跟着自己一起干,并制定了每股股票对外销售价格及内部交割价。 随后三家投资公司以股票短期内即可上市,并可获取高额的原始股回报为名,向其他公司和个人推销上述公司的股票。 半年后,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以万利投资有限公司从事代销股票业务超出核准登记的经营范围为由,做出责令改正并罚款人民币二万元的处罚决定。 桂汉新和艾士才凑在一起,又找到了之前给自己代办公司注册业务的中介机构咨询,对方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并拍着胸脯说这么做准没问题,他们之前就这么操作过。 代办机构给他们出了一个增加经营项目的主意,在原有公司经营项目中增加“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 桂汉新和艾士才一听眼睛放光,于是便委托中介机构在投资公司的经营项目中增加了“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的经营项目,继续代理销售客户公司的股票。 此后有投资人发现万利投资有限公司宣传的挺好,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那几家公司根本就没有上市的可能,便要求退股,经多次协商未果。投资人向公安部门报案。 公安部门立案后,以非法经营罪将万利投资有限公司查封,并将桂汉新和艾士才抓获。 第858章 无比丝滑 经调查,截止案发前,桂汉新和艾士才共计向三百一十六名投资者销售上述五家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总股数达二百一十三点六二万股(原本五家公司没有那么多股,股份拆细后,公司的股票才多起来),销售总金额达人民币七百六十九万八千三百元,从中获利人民币三百一十余万元。 实践证明,不管相关部门如何宣传教育,警方如何警示老百姓,总会有很多梦想一夜暴富的人,不顾一切向那遥远而虚无缥缈的暴利狂奔,最后搞的一地鸡毛。 案发后,被告人的家属找到了万利投资有限公司的法律顾问刘律师,委托他和他的同事为两被告人辩护。 一年后,桂汉新和艾士才的案子被检察院移送去了市中院,一周前,中院开庭审理了此案。 被告人桂汉新和艾士才及其辩护人对起诉书指控的基本事实无异议。 辩护人认为,三被告不构成非法经营罪,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被告单位与被告人从事的是产权转让业务,并非经营证券业务; 第二,未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依法可以转让,被告单位、被告人的行为合法; 律师本色 第395节 第三,被告单位、被告人在工商部门核准其增加“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项目后,对经营范围的合法性产生合理信赖,主观上没有犯罪故意,故其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开庭审理后,合议庭当庭做出了判决。 中院认为,被告人桂汉新、艾士才超越工商核准登记的公司经营范围,未经法定机关批准,向社会公众代理转让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权,在因超范围经营被行政处罚后,以增加“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的经营项目为由继续超范围经营,在有关行政执法部门指出其无权经营后仍不停止该经营活动,其行为属未经批准非法经营证券业务,扰乱国家证券市场,且犯罪情节特别严重,均已构成非法经营罪。 二被告人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而设立公司,且公司成立后以非法经营证券业务为主要活动,故不能以单位犯罪论处,应当认定为自然人犯罪。公诉机关关于本案系单位犯罪的指控不当,应予纠正。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桂汉新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百二十万元。 二、被告人艾士才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百二十万元。 三、二被告人违法所得之赃款予以继续追缴。 一审宣判后,二被告人以代理转让非上市股份公司股权不属从事证券业务,未超范围经营,没有犯罪故意为由,向省高院提出了上诉。目前案件二审尚未开庭。 一审宣判后,有人向被告人家属推荐了京城的律师,后来被告人家属拿不定主意便找来了在公司作法务总经理的桂总(桂总与被告人桂汉新有些亲戚关系),让他帮忙,桂总也不想得罪人,便出主意请几位专家论证下案子的定性问题,然后确定律师的人选,于是便有了这次案件研讨会。 “刘律师,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下您。”方轶对面的一位本地姓王的律师率先发言。 “您说。”刘律师很客气。 “二被告人设立万利投资有限公司一开始不是打算做正经的投资业务吗?法院为什么会认定二被告人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而设立公司?”王律师问出了另外四位专家心里的疑问。 “是这样的,在里面有个小插曲。二被告之前设立公司时,有资金方承诺投资,但是后来承诺没兑现。二被告觉得弄个公司没业务还得报税怪麻烦的,就申请把公司注销了。 因为刚注册不到一个月,没业务,所以注销起来很方便。 但是二被告在市场上赚了一圈后,发现代办股份转让可以赚钱,这时候再去找中介机构停止注销,但是注销流程已走完了。 没办法,为了做代理股份转让的业务,二人又重新注册了万利投资有限公司。这个事我们也是在阅卷的时候才发现。 我认为,本案件的焦点主要集中在: 一、代理转让非上市公司的股权是否属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规定的经营证券业务? 二、两被告人的行为是否构成非法经营罪? 这次请诸位同行来参加研讨会,也是想围绕着这两点展开讨论,听听大家的建议。”刘律师说着,看向桂总,后者点了点头,表示对他所说的认可。 方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活动开了:之前提供的材料有瑕疵,这是刘律师想混淆视听故意搞的,还是律师助理粗心搞错了!一开始就搞出了这种事,这研讨会开的……有点意思。 众人听完刘律师的话后,开始开动大脑,其实刘律师总结的本案焦点问题,大家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依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违反国家规定,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批准,非法经营证券业务,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构成非法经营罪。 因此,对于本案的被告人来说,其行为定性的关键在于,是否可以将代理转让非上市公司股权的行为认定为‘经营证券业务’。 如能这样认定,则具备了依据上述《刑法》规定认定被告人构成非法经营罪的前提;否则,就不能引用此项规定作为裁判依据。 证券业务这块……赵律师最拿手,赵律师,您怎么看?”老教授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又一点用没有,属于典型的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大道理,非常适合开大会用,但是此时说出来却给人一种糊弄事的感觉。 不过老教授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无比丝滑的把赵律师捧了出来。老教授口中的赵律师就是那位五十多岁,京城来的男律师。 第859章 你太菜了! “我做过不少证券方面的刑事案件,略有一点心得,下面我说下我的想法……”赵律师非常装逼的停顿了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瞧二人的做派,方轶觉得老教授与赵律师在来的路上肯定商量过,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方轶不知道的是赵律师正是那位被介绍过来准备抢案子的京城律师,而那位京城来的教授也是赵律师推荐的专家,是专门来给赵律师打配合的。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不管专业能力怎么样,有人抬下总是好的,也好装一把,糊弄当事人。 赵律师像一只高傲的大公鸡,自认为见多识广业务能力强,并不把本地的律师放在眼中。其实也不怪赵律师如此高傲,借助京城的地缘优势,他见识的业务种类确实比较多。 “……我认为,本案被告人构成非法经营罪,一审时的辩护方向是错误的。理由是: 一、据我所知,证券业务分为证券核心业务和证券外延业务,核心业务包括证券承销、证券自营、证券经纪等,外延业务是除核心业务之外围绕证券发行、交易所产生的业务,如证券投资咨询、财务顾问、资产管理等。 自1999年7月1日《证券法》施行以来,该法规定的‘证券业务’均包括核心业务和外延业务。 由于证券市场实行证券业务许可制度,只有经过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批准的证券公司才能经营证券业务,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均不得经营证券业务。 本案中,被告人桂汉新和艾士才设立投资公司后,为五家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代理销售股票,投资者多达三百多人。 我认为,这种行为具有证券核心业务中‘证券承销’的实质特征,系变相承销证券,故可以认为‘经营证券业务’。 同时,因被告人设立的投资公司未取得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核发的证券业务许可证,其擅自代理销售非上市公司的股票违反了证券法,属于非法经营证券业务。 二、拆细转让非上市公司股权不是合法的产权交易行为。 一般认为,产权包括物权、债权、股权、知识产权等各类财产权利。产权交易就是产权主体将合法拥有的产权,通过产权交易市场实行有偿转让的行为。 根据《公司法》规定,以发起方式设立的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为记名股票,股东转让记名股票,必须在依法设立的证券交易场所进行,且应当以背书方式或者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其他方式转让。 之前依法设立的证券交易场所只有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而这两家交易所仅开展上市公司的股份转让业务。 有鉴于此,为解决实践中大量存在的非上市公司的股份转让问题,各地的普遍做法是制定地方性法规或者规章,允许非上市公司的股权在产权交易所进行转让。 后来又设立了新三板,我个人认为,新三板的定位主要是为主板市场输送优质企业,其本身的流动性是最大的问题。当然这都是题外话(潜台词:我懂证券市场,你们不懂) 本案中,被告人代理转让sx省四家非上市股份公司股权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具有产权交易性质。 对了,关于‘拆细转让’,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接触过?” 赵律师摆出了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如果不接触证券业务,或者没有做过相关的案子,对于“拆细转让”这个词肯定是一头雾水。 赵律师之所以这么问,一是想压众人一头,让桂总看到自己的专业,二是想把这个案子拿过来。 坐在前面的刘律师脸色不太好看,虽然心里不爽,可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赵律师提出的拆细转让问题,他确实不知道。因为他压根就没做过这类业务,在法院判决前,他一直觉得桂汉新和艾士才做的业务没啥问题。 这次来开研讨会的本地三位律师中,除了方轶是桂总推荐的外,另外两位律师是刘律师推荐的,都是资深的刑辩律师。 可问题是这两位没想到京城来的律师提出了这么一个与法律无关的问题,拆细转让,这业务没接触过啊。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只得保持沉默。 方轶昨天查资料时,见过这个词,略微关注了下,但是说实话他也没接触过这块业务,所以为了避免出丑,他也没说话。 “‘拆细转让’这个概念对于本案很重要吗?”刘律师略微有些尴尬,便随口问了一句。 “嗯,很重要,因为被告人的行为就是在拆细转让非上市公司的股份。理解这个定义有利于本案的定性。”赵律师态度坚决的回答道。 他的态度让刘律师更加的不舒服,刘律师感觉他好像在嘲笑自己,仿佛在说:连这个概念都不知道,你太菜了! 赵律师见本地的三位刑辩律师没人说话,便有意卖弄下,让本地律师窝头翻个现大眼,于是便想随便点个律师问问。他一扫众人,正好看到了斜对面的方轶。 “这位方律师,不知道您是否接触过。 大家一起探讨,如果我有什么说的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包涵。”赵律师的话说的挺客气,可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方轶见对方点到自己头上了,心里十分不悦,可不说又不行,于是便摆出了一副非常谦虚态度:“您说的非法经营证券的业务我还真没接触过,其实被告人做的这种业务,也是近些年伴随着证券市场的发展才多起来的。 尤其是在新三板出现后,很多人买卖原始股,由此导致市场上鱼目混珠,真假难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犯罪。 我理解的股份拆细转让,一般是指上市公司通过送或转股后将总股本扩大或者直接按比例将股价降下来,高价拆成低价的股票,这样做可以方便一些小股民的介入。 比如以一拆十的形式进行拆股,拆股后每股股价会是原来的十分一,而每股股票面值也是原来的十分一。股票拆细后,会间接向投资者传递积极的正面讯息,会令公司的股票价格继续上升……”方轶努力回忆着昨天他从网络上查到的内容。 第860章 谦受益满招损 “嗯,这是对于上市公司的,对于非上市公司呢?拆细转让是否被允许?”赵律师觉得方轶不过是在照本宣科,未必真懂。 “非上市公司的股份是不允许拆细转让的。虽然没有法律层面的规定,但是在相关部门的规定上却有相关规定。而且监管部门一直以来都不允许拆细转让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五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证监会《清理整顿场外非法股票交易方案》,要求把未经国务院批准设立的产权交易所从事的拆细交易和权证交易作为场外非法股票交易行为而加以彻底清理。 此后,证监会对地方产权交易市场做出了不成文的“不得拆细、不得连续、不得标准化”的“三不”规定。 2006年12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严厉打击非法发行股票和非法经营证券业务有关问题的通知》。 2008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和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了《关于整治非法证券活动有关问题的通知》。 上述两个通知均要求打击包括非法代理转让非上市公司股票在内的各种证券违法犯罪活动。 因此,拆细转让非上市公司的股份是一种不合法的产权交易方式。 赵律师,您经常做这类业务,您是否了解其他的相关规定,有没有最新规定?以后做业务,我也可以借鉴一二。”方轶非常客气的反问道。 赵律师没想到方轶会把球踢回来,其实他所知道的规定也是这些,没有什么新东西。他也是跟着同事做了两个同类的案子跑过来臭显摆,其实并没有深入研究过这类问题,有点扯虎皮的意思。 眼见众人看向自己,赵律师尬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方律师知道的挺全面的。 嗯,我不否认被告人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产权交易性质,但这种性质并不影响认定其行为属于变相经营证券业务。所以我的意见是,本案被告人构成非法经营罪。”他立刻岔开了话题,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律师,您怎么看?”桂总开口了。 对于方律师刚才的回答他还是挺满意的,说实话桂总对赵律师不是太喜欢,究其原因是赵律师太自大了。 谦受益满招损,在哪都适用,诚不我欺! “嗯,我同意赵律师的意见。”虽然方轶有点烦赵律师,但是这家伙的判断是与他一致的,方轶不想让这种负面情绪影响自己的专业判断。 “哦?理由呢?”桂总问道。 方轶看了眼自己之前总结的理由:“我认为,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之规定,只有非法经营情节严重的,才能构成非法经营罪。 而对于‘情节严重’的判定,在司法实践中,主要应以非法经营额和非法获利额为基础,并综合考虑案件的情节加以认定。 我认为,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不仅满足了‘情节严重’的条件,而且属于‘情节特别严重’,理由是: 一、被告人设立的公司系投资公司,不具有经营证券的资格,也不具有经营产权交易业务的资格。 根据《产权交易规则》,产权交易经纪机构是指具有产权交易从业资格,接受企业委托代理产权交易的中介机构,且从事产权交易业务的人员须具有相应的经纪资格。 本案中,被告人经营的公司既未获得许可,又不具备产权交易经纪机构资格,显然属于超范围经营。 在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以该公司超范围经营为由,作出责令改正并罚款一万元的处罚决定后,公司并未整改相关业务。 相反,该公司增加了‘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的经营项目,继续代理销售非上市公司的股票。 但是,‘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是指接受产权所有人委托,以产权所有人的名义向产权交易机构提出产权交易申请服务活动,不包括直接从事产权交易活动。 因此,该公司增加‘代办产权交易申请手续’的经营项目后,并不能改变其超范围经营的事实,被告人所经营的投资公司经工商部门处罚后继续向社会公众出售未上市公司的股份,显然属于恶意超范围经营。 二、被告人的经营数额和获利数额特别巨大。 被告人向社会公众推销非上市公司的股票,销售总金额达人民币七百六十九万八千三百元,从中获利人民币三百一十余万元。 律师本色 第396节 虽然目前尚无司法解释规定非法经营证券业务‘情节严重’和‘情节特别严重’的具体数额标准,但是在裁判时,法院一般会参照相关的司法解释。 比如,《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出版物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一、十二条规定,出版、印刷、复制、发行本解释第一至十条规定以外的其他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扰乱市场秩序的非法出版物,个人经营数额在15万~30万元以上的,或者违法所得数额在5万-10万元以上的,属于“情节特别严重”。 三、被告人的行为扰乱了国家证券市场秩序,易引发群体性事件,社会危害性极大。 被告人所经营的公司在近一年左右时间内,以股票短期内即可上市并可获取高额的原始股回报为由,骗了三百多名投资者购买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实际上是在非法设立监管之外的‘场外交易’市场,严重扰乱了国家证券市场秩序。 而且一旦被告人无法兑现承诺,投资者无法获利甚至造成重大损失,则极可能发生群体性事件,影响当地社会稳定。 综上所述,本案被告人超越工商核准登记的公司经营范围,未经法定机关批准,向社会公众代理转让非上市股份公司的股权,属非法经营证券业务,情节特别严重,构成非法经营罪。 但鉴于被告人设立公司的目的在于从事非法经营证券业务,且公司设立后以实施该犯罪为主要活动,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单位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有关问题的解释》第二条之规定,不应以单位犯罪论处,所以我认为,一审法院对本案的定性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量刑方面,如果没有法定减轻处罚的情节,我个人认为,二审很有可能会维持原判。”方轶看向桂总说道。 第861章 怎么也得支棱下 “桂总,其实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目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被告人对判决的结果不服……”刘律师说道。 “对,我觉得也是,可以试一试。”赵律师等几人附和道。 刘律师和赵律师都想拿委托,所以自然支持打二审,如果让当事人觉得二审的结果比较悲观,律师费是谈不上去的。 方轶与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反正案子也委托不到自己身上,不如如实相告,这样自己也轻松。 …… 几日后,方轶他们讨论的这个案子最终还是委托了刘律师,但是律师费却低的可怜,刘律师心里很纠结,纠结的原因是方轶的意见导致了本案的律师费谈不上去,但是如果这案子的律师费不这么低,恐怕赵律师也不会退出,便宜了自己。 二审开庭后,经过审理,法院最终驳回了被告人的上诉,维持原判!当然这都是后话。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方轶领了八万元的劳务费,和欧阳杰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欧阳,谢谢你还想着我。”方轶微笑道:“中午有安排吗?咱们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好啊,我还怕您有事呢,走,老地方私家菜馆,我订了位子。”欧阳杰下了电梯,走进地下停车场后,四处寻摸方轶的丰田车。 “找啥呢?”说话间,方轶已经打开了迈巴赫的车门。 “我去,方哥,您这是鸟枪换炮了!”欧阳杰围着方轶的车转了一圈:“不行,年底我也得弄一辆。这车看着气派。” 欧阳杰最终还是没有买与方轶这辆同款的迈巴赫,原因无他,太特么贵了! …… 拿了提成,宇文东终于买了一件新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立刻精神了不少,就连孟广达都眼前一亮,嘴里不断的叨咕: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宇文东和师父等人刚开完早会,从方轶的办公室出来,宇文东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大宝,咋啦?”宇文东走到一旁,低声问道。 “小东,有个大活儿,你在所里吗?”电话中大宝的声音很低,好像在躲着什么。 “在,今天不出去。什么活儿?”宇文东听大宝说有活儿,立刻来了精神。 对于现在的宇文东来说,赚钱、学本事是他的头等大事,是比娶媳妇还大的事。话又说回来了,也没有人给他介绍媳妇啊!原因无他,家穷没钱,还有个药罐子妈,媒婆都绕着门口走。 “到了再说哈,是个刑事案子,人已经被关进去了。最多一个小时,等我哈。”说完,大宝挂掉了电话。 宇文东看着手里已经被磨的不像样子的联想手机,嘿嘿一笑,没想到大宝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前几天刚说要介绍案子,今天就来了。 宇文东找到师父孟广达时,后者正在美滋滋的喝着香茶,刷着题。 前段时间拿到案子提成后,他回到家跟媳妇提了学车的事。不出意料,媳妇上去就给他一巴掌,骂他不到睡觉点就开始做梦,骑个电动自行车还用学本。 孟广达早已习以为常,他忍着痛,呲牙咧嘴的掏出三摞现金,放在桌上后,整整三万元,他特意去银行取的现金。 见到桌上的钱,他媳妇的心脏狂跳不止,愣住了,问他是不是做了啥违法犯罪的事,差点拉着他去派出所自首。 孟广达习惯性的捋了下越来越少的头发,也不说话,半仰着脸,非常装逼的坐在了餐桌旁的折叠椅上,右手搭在餐桌上,食指和无名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轻轻说了声:口渴了。 要说他媳妇还真是生猛,上去一把揪着了他的耳朵:“我让你装,说钱的哪来的……”为啥不薅头发?因为太少薅不住。 孟广达呲牙咧嘴,痛的半蹲在地上,侧着身子,双手扶着媳妇揪着他耳朵的手,将办案子拿提成的事说了一遍。 他媳妇将信将疑的松开了老孟的耳朵。之后孟广达打开手机公放,给方轶打电话,他媳妇在一旁听着,这才还了老孟一个清白。 晚上睡觉前,孟广达又提心吊胆的将学车的事解释了下,这次他媳妇二话不说,立刻拿出了三千,扔给了他。 周日的时候孟广达去驾校报了名,这几天没事他看看书刷刷题,准备抽空过去先把科目一考了。 “师父,您上午有空吗?”宇文东压低声音问道。 “咋啦?”孟广达看向他。 “一会儿我同学带个客户过来,说是个刑事案子,具体情况没说。已经往这边来了。”宇文东回道。 “又是你那个同学,大宝?”孟广达眨眨眼,问道。 “嗯。”宇文东点头。 “好,我上午没安排。”孟广达心中一喜,没想到宇文东的资源这么好。 四十多分钟后,当宇文东出来接大宝时,这位大作家正一边甩着头发,一边跟前台小姑娘聊文学,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作协主席呢。 宇文东将他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带去了会议室。路上宇文东特意看了眼那妇女,只见她头发有些花白,三角眼,看着有些凶,身材矮胖,与大宝有一拼。他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经大宝介绍,这位妇女是被告人的媳妇,名叫赵慧兰,跟他是一个村的。宇文东这才想起来,这是大宝他们村有名的神婆,谁家撞邪了都会去找她。但是据说这几年收山,不干了。 三人走进会议室,屁股刚坐下,孟广达进来了。 “大宝,赵婶,这位是孟广达律师,也是我师父。孟律师之前在大学教授法学,非常专业。”宇文介绍道。 几人打过招呼后,孟广达坐下来,赵慧兰开始讲述他丈夫的事。 赵慧兰的老公靳大春,据说县里的张铁嘴是他师父,但是很明显靳大春属于那种学艺不精的货色。 靳大春在村里支摊,给人家掐算,结果算了三次,错三次,口碑极差,就连村里的狗见了他都呲牙。 赵慧兰怕他把自家的名声败坏光了,便劝他改行,可靳大春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师父又是张铁嘴,怎么也得支棱下。 第862章 坏了规矩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那也不能在家种地,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就是靳大春当时的内心独白。 此后,靳大春开始往外跑,怎奈手艺太潮,没人认可,只能去偏远山区。后来他认识了几个江湖骗子,双方相见恨晚,吃吃喝喝,一来二成了朋友。 这人啊,学好可能需要一辈子,但是学坏只要几个小时或者几天,他从江湖骗子那里得到启发,于是走了歪道,开始打着驱鬼和看邪病的幌子,坑骗老百姓。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靳大春到了下面县里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听说村民牛天玉家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晚上做噩梦,便毛遂自荐为牛天玉家驱鬼,打算试一试自己的招灵不灵。 牛天玉一家对于这个号称是眼观天象,掐着手指头来降妖驱鬼的家伙自然不信,但是当靳大春露了一手水上漂针,寻针捉鬼的把戏后,牛家人信了,尊称他为大师。 靳大春告诉牛家人需要贵重物品上供,请神驱鬼,这贵重物品最好是黄金,实在不行人民币也行,完事后再还给牛家,分文不动。 牛天玉媳妇救子心切,将结婚时买的三金(价值一万三千八百元)全都拿了出来,另外又拿出了三千元现金。 随后,靳大春穿上一身道袍,打扮的仙风道骨,将三金及现金用报纸包好后,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点燃蜡烛,拿出地摊上买的小香炉,焚香祷告,嘴里嘀嘀咕咕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啥。 在驱鬼之前,他让牛家人回避,以免妖魔鬼怪现身后对牛家人不利。牛家人一听,去了隔壁屋等着,不敢出来。 靳大春在“施法”过程中,乘牛家人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相同报纸包,调换装有财物的报纸包,又拿着桃木剑在屋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闹了一脑门子汗,这才“施法”完毕。 牛家人进来后,靳大春将该假报纸包交还牛天玉,并嘱咐他三日后才能打开,否则家人将有血光之灾,随后他收了驱鬼的费用,将牛家的财物带离现场。 次日,靳大春又来到了临县下面村里的两户人家,采用相同手段,分别骗取被害人人民币五千二百元和人民币四万元及价值人民币一万八千元的黄金饰品。 此后不久,他在临县的村里再次行骗时被当地村民识破,暴打一顿后,扭送公安机关。 在被抓前,靳大春共作案三起,犯罪金额为人民币八万元。 “赵女士,现在您丈夫的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了吗?”孟广达听完后,沉思片刻问道。 “不在检察院,已经到法院了,前几天转过去的,正等着安排开庭呢。”赵慧兰眼神急切的问道:“检察院那边说大春犯了诈骗罪。我之前找了个律师,他说我们家大春肯定得被判刑,估计得奔着十年左右。 孟律师,您说我家大春会被判那么多年吗?” 孟广达一听就明白了,靳大春连骗再偷的弄了八万元,犯罪数额不少,初步估计应该在有期徒刑三年至十年之间,估计之前那个律师这么说是为了多要些律师费,同时也打压下当事人的期望值。 “首先,这个案子不一定会被定性为诈骗,当然这得看过案卷才能确定。其次,您丈夫骗取了八万元,又被人现场抓到,肯定会被判刑。 最后,从您的描述及犯罪数额来看,您丈夫极有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具体刑期有可能在三到十年之间,具体要看怎么辩护,辩护的好有可能少判几年。 这是我目前的判断。”孟广达想了想道。 宇文东心中有些惊讶,这次谈案子师父居然没“授课”,说的这么干净利落,实属难得。 “什么意思?不是诈骗罪?”赵慧兰有些发懵,看了一眼宇文东,又看向孟广达。 “嗯,我个人认为您丈夫有可能构成盗窃罪,不构成诈骗罪。您丈夫的案子在定性上有点复杂,如果是一般的诈骗或者盗窃比较好分辨。 本案中,您丈夫同时采用了欺骗和秘密窃取的手段,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他的行为到底是盗窃还是诈骗,主要是看您丈夫非法取得他人财物的决定性手段是秘密窃取,还是欺骗。 通俗点来说,诈骗罪是行为人使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诈欺方法,使财物的所有者、保管者或者经手者产生认识错误,从而“自愿”将财物交与行为人。 盗窃罪是行为人采取自认为不为财物的所有者、保管者或经手者发觉的方法,秘密将财物取走。 按照上面的标准区分盗窃罪与诈骗罪,一般来说不难。 但是本案有些特殊,您丈夫为达到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先后采用了欺骗与秘密窃取的多种手段和方法,很容易让司法机关产生定性上的分歧。 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吧!”孟广达自认为已经说的很明白,很直白了。 赵慧兰看着他,眼神中迷茫越来越重,直摇头。一旁的大宝也晕了,就跟听天书似的。他舔了舔嘴唇,想问问题都不知道从哪问起。 “婶,孟律师说的都是专业上的事,说白了,您丈夫借着驱鬼骗俩钱,本来事不大,哪个村没有干这种事的人,有时管用有时不管用,村里人也说不出啥,不会去派出所告诈骗。 但是您丈夫不该把人家拿出来上供请仙的钱,偷偷掉包偷走,这就成偷了,已经不是骗了。”宇文东就知道孟广达说的对方肯定听不懂,急忙解释道。 “嗯,我大概明白了。那我家大春能少判几年吗?”宇文东这么一解释,赵慧兰就明白了。 赵慧兰以前也是看邪病的,一般事不过三,三次都看不好,主家只能另请高明,村里人都懂规矩。 即便是远路来的客户,不懂规矩,赵慧兰也会事前说明,对方也说不出来啥,毕竟去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只能试试看,所以一直没出过事,赵慧兰的口碑不错。可以说这是这一行的潜规则,但是靳大春的所作所为已经坏了规矩。 律师本色 第397节 第863章 治病救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这个我们现在还说不好,得看您丈夫被抓后的表现和有没有法定从轻处罚的情节。”孟广达回道。 “哦,那如果委托您办这案子,得多少钱?”赵慧兰眨巴眨巴眼,问道。 “如果委托我办这案子,律师费五万元。”孟广达回复道。 “五万……”赵慧兰觉得有点多,之前县里律所的律师才要三万。 “婶,大宝跟我是同学,也是哥们,您跟大宝是一个村的,所以我们要您五万元,否则肯定不是这个价。”宇文东见赵慧兰有些犹豫说道。 “婶,我明白您的心思,可您想啊,县里的律师可是什么案子都做,孟律师他们只做刑事案子,专业能力上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 另外,您家我叔做的可是犯法的事,是要蹲大牢的,那滋味可不好受。这种事宁可多花点钱也得请个专业能力强的律师。这不是省钱的时候。”大宝凑到赵慧兰近前,低声说道。 赵慧兰一想,也是,自家老爷们在里面关着,如果找县里的律师,万一真判十年,这日子咋过。多花两万就多花两万吧…… “那什么……孟律师,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村里人,家里不富裕,您看能不能再给打个折扣,少收点?”赵慧兰打算再磨磨,少给点律师费。 “这……”孟广达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孟律师,我婶也不容易,您看……”大宝觉得差不多了,再稍微降一降赵慧兰肯定会签约。 “孟律师,要不就再降点,四万五?”宇文东明白大宝的意思。 “好吧,年底了,就四万五千元吧。”孟广达犹豫了下,答应道。 签完委托手续,宇文东送赵慧兰和大宝出了律所。 次日一早,孟广达和宇文东去了看守所,会见靳大春。 靳大春长得人样子不错,如果穿上道袍,续上胡子,应该也是一派仙风道骨。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了仙风也失了道骨,穿着看守所的马甲老老实实的坐在对面。靳大春讲述的案发经过与他媳妇赵慧兰所说差不多。 “那八万元还在你手里吗?”孟广达问道。 “没,早就都花光了。”靳大春回道。 “这么几天都花光了?”孟广达惊讶道。 “对呀,整天吃吃喝喝的,又住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宾馆,哪能省下钱,当时要不是囊中羞涩,我也不会冒险去村里再干那事。”靳大春一脸真诚的说道。 孟广达觉得他在骗自己,但是作为辩护人又不好说什么,公安机关都没问出来,自己又何必费这劲。 正在孟广达思绪万千之时,靳大春说话了:“孟律师,我当时真的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去的村里,怎奈我见钱眼看,耽误了前程。我这一身本事啊……” 治病救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宇文东心里这个气,你有一身本身嘛,跟人家张铁嘴学了两天就以为自己是大师了,还前程,还是悬崖勒马吧! “你一共骗了几家?”孟广达接着问道。 “就三家,真的。第四家是他们下的套,我去了还没换道袍就被按地上了。”靳大春一脸委屈道。 “下的套?”孟广达和宇文东都愣住了。 “对呀,我听说他们村里有人撞了邪了,而且家里很有钱,就跑过去了,可谁知道……那家是牛家的亲戚,就是我骗的第一家的那个牛天玉的舅舅家。 这给我打的,衣服都撕了,这都一个多月了,现在半拉脸还肿呢,要不是警察来的快,估计追悼会都开完了。 孟律师,他们算不算故意伤害?三五十号人啊,大脚丫子,镐把子,真往上招呼……”靳大春侧过脸,让孟广达和宇文东看。 果然,靳大春的脸左右两边有些不一样,右边的脸稍微有些肿。 “这事吧……咱们还是先说活你的案子吧。”孟广达岔开了话题。 …… 虽然领了证,但是没有办婚礼,云梅不好直接搬到方家去住,但是方轶和她时不常的聚一聚,耕耕地,增进感情。 办酒席的日子是云梅找人算的,方轶全听她的。 酒席要办三场,第一场在老家村里办,请一请亲朋好友,摆几桌让新媳妇认识下老家的亲戚,这是方老爷子的主意。 第二场元旦放假去南方,云家办,算是回娘家。让云家的朋友知道云梅找到了心上人。 第三场,搞个自助餐,请朋友们聚一聚。 本来不想大操大办,可算来算去,哪一场都小不了,云梅和方轶一想起酒席的事就头疼。 两人抽了个时间,先去把婚纱照拍了。 冬日里,村头北墙根下,坐了一排上年纪的老头和老太太,有的在闲聊,有的在眯缝着眼享受着暖阳,回想当年。 “听说没,方有财的儿子又要结婚了。”一个身材瘦小,正在纳鞋垫的老太太把手里的钢针在头顶蹭了蹭,说道。 “听说了,不大操大办,简单在家里摆几桌。”旁边头发还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说道。 “要我说,这样挺好,省的咱们掏份子钱。现如今赚点钱多不容易,结婚随礼没有几百能拿得出手?”纳鞋垫的老太太惊讶道。 “是呀,现如今不像咱们那会儿。”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回道。 “我听说生子和方轶关系不错。你说方有财儿子在市里做律师,生子在村里开公司,两人距离这么远,怎么关系这么好?以前子生子在村里时,也没见两人来往啊!”纳鞋垫的老太太有些不理解。 “你懂什么,当年生子家孩子大半夜去医院,是人家方轶开车跑了半宿,后来生子在邻村租地养羊,也是人家方轶帮他谈的价格。 生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方轶虽然不怎么回来,但是两人的关系可没断,逢年过节的没少走动。 你们一帮老娘们就看眼前,早先要是照顾着点生子家,少嚼舌根子,人家生子至于跑去邻村办公司吗?自己孩子也不至于背井离乡的跑到外面去打工。”一个吸着旱烟的老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第864章 不愧是经商的 “他二爷爷,当初谁能想到家里穷的掉渣的生子能发家致富啊,我要是能掐会算,早让我儿子跟他拜把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心里不服气,纳鞋垫的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力量也强了几分:“哎呦!” “怎么啦?”身旁人问道。 “扎到手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右手攥着左手的食指,疼的皱起了眉头。 此时就见一辆黑色高档轿车开进了村,直奔方家去了。 “那不是养殖基地的车吗?”纳鞋垫的老太太一时间忘了疼痛,双眼直勾勾的看向轿车去的方向。 “据说老方家要在家里请客,这几天在准备吃喝。你说这老方家也真是的,儿子在市里当律师,咋还那么抠?去饭店多省事啊!”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你们懂啥,据说人家请的是县里饭店的大厨,都包出去了。在家里吃饭多踏实,关起门来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据说是方冒媳妇帮请的大厨。”吸旱烟的老爷子哼了一声,在鞋底子上敲了敲手里的旱烟袋,起身,背着手向远处走去。 “他二爷爷这是去哪?不到晌午呢,就回去吃饭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看着二爷爷的背影低声嘀咕道。 “他二爷爷是去方家了,估计蹭饭去了。”一旁驼背老者的一句玩笑话,引得北墙根下一片笑声。 …… 周六是方轶和云梅请客的正日子,周五晚上方轶和云梅就带着方安志回了村里。 一大早,方安志揉着眼睛,穿着羽绒服,哆哆嗦嗦的走出了东厢房,大冬天的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村里没有暖气,建房的时候方有财特意找人盘了土炕,正房和东厢房都有土炕,冬天烧上几根木头,屋里一点都不冷。 可到了晚上睡觉时问题来了,睡到后半夜,虽然土炕仍然是热的,人躺在上面后背热乎乎,但是肚子和脸却感觉冷飕飕,盖着棉被都不行,真正的冰火两重天。主要是厢房的墙体薄,冬天太冷,寒气直接能透进屋里。 晚上方冒让小志跟着去他家里睡,小志觉得没必要,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可第二天周六他顶不住了,热闹了一天,直接跟着方冒的儿子方安信去他家睡去了。 周六方家预备了五桌酒席,早上生子一家三口和方冒一家来了,还有方家近些年才开始走动的一些亲戚。快开席时,邻村八字胡村长也来了。左邻右舍的不少老邻居也过来贺喜。 云乔给姐姐云梅做伴娘,她是周六一早赶过来的,整整一上午端着酒杯和酒瓶,跟在方轶和云梅身后,四处敬酒。 中午送走自家亲戚后,下午生子、方冒及邻居们人又开了几桌,方轶和云梅陪着众人又喝了不少。 方轶突然发现,云梅从早上喝到现在除了脸色有些微微粉红,看起来煞是可爱外,啥事没有。再看方轶,已经跑去外面吐了两回了。 晚上方轶和云梅送走众人后才发现,云乔和方安志都跟着方冒去他家住了,方冒家弄了个小锅炉,屋里通了暖气,比方家暖和。 下午吃过饭后,后厨的人走时,方轶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五点多的时候方冒安排人把院里收拾了下,把东西都拉走了。 “爸,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方轶送走方冒和生子后,走进冰窖一般的西厢房,只见父亲正在收拾办事剩下的蔬菜和肉。 “没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回去时把菜和肉拉上。这么多东西放家里吃不了。”方有财直起腰说道。 “爸,您跟我们一起去市里吧,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方轶劝道。 “不了,人老了怀旧,家里住着舒坦。”方有财咧开满是胡茬的嘴,笑道。 他有心跟着儿子去市里猫冬,虽然三室二厅地方不小,但是新进了一口人,他过去住总觉得不自在。 方轶没离婚前,方有财也曾去跟他们夫妻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短时间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时间一长,儿媳妇或多或少的会有些怨言,他自己也觉得住着不舒服。 在方有财看来这已经不错了,很多老人和儿子、儿媳妇根本就住不到一起,不要说住在楼房里,就算是一个院子,各过各的,有时候都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对骂。 婆媳关系,公媳关系好的只是极少数,各家都有各家的难。所以方有财已经想好了,尽量不要跟小两口住一起,容易闹口角。 “爸,去吧。我跟方轶商量过了,您要是觉得挤,住我那边,或者我们两个住过去也行。 大冬天的村里没暖气,您又岁数大了,身边没个人不方便。您要是惦记着老宅子,等开春了,您再回来。”云梅站在门口微笑着劝道。 “没事,村里这么多邻居,没事我就跟他们聊聊天,挺好的。”方有财听儿媳妇这么说心里热乎乎的,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想让自己去市里过冬。 “您还是去市里住吧,我和方轶过元旦要去我爸妈那边请客,我们跟小志说了,但是他不想去,家里不能就留他一个人,学校还没放假呢。”云梅知道小志是老爷子的心头肉,这么一说老爷子肯定得动心。 “……那行,等你们从南边回来,我再回来。”方有财琢磨着不能让孙子一个人在家,便答应了。 方轶偷偷对着云梅竖起了大拇指,这新媳妇不愧是经商的,脑子活泛,主意也多。 今天晚上,方冒家的暖气烧的格外卖力,客厅内的温度能达到二十五六度,热的众人直冒汗。 方冒的媳妇赵翠霞端进来一个不锈钢盆,里面放着七八个冻柿子,后面跟着方冒的儿子方安信,他手里端着四个小铁碗,还有勺子。 “小志,给你小姨拿个碗,咱们一人一个,这东西吃着可比冰棍强多了。”赵翠霞将冻柿子放入小铁碗内,递给了方安志。后者又将小铁碗转给了云乔。 “谢谢嫂子。”云乔笑呵呵的接过铁碗。 “谢啥呀,都是自家人。家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冻柿子管够。明天走前,我再给你带些。”赵翠霞微笑道。 铁碗中的冻柿子是用冷水泡过的,表面一层冰,里面已经化了,冰凉爽口,尝一口那滋味实在是美。 四个人每人一碗,边吃边聊,气氛非常融洽。 第865章 我是认真的 方家,院子里的灯和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律师本色 第398节 方有财躺在正房东边屋里的土炕上,回想过去,心里不是滋味,老伴去世早,没看到家里糟心的事,也没有看到家里让人高兴的事。 上周周末,方轶回来,陪着父亲去了坟地,在母亲坟前烧了不少纸钱,方有财蹲在坟头前叨叨咕咕的把方轶要结婚的事说了一遍,方轶清理了下周围的杂草,看着母亲的坟双眼发红,想起了一脸慈祥的母亲。 正所谓“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转眼间自己也已经为人父母,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当初父母对自己的爱!方轶不由潸然泪下。 方有财躺在炕上,想来想去睡不着,翻烙饼。 正房西边屋里的土炕上,方轶和云梅关了灯也在窃窃私语。 “这土炕挺好的,就是睡着有些硬,硌得慌。”云梅从未睡过大土炕,睡着有些不习惯,这两天有点上火:“刚才我去东厢房看了下,感觉比咱们这屋要冷。” “嗯,东厢房的后墙比较薄,咱们这正房的墙很厚,这两天忙晕了,早上小志跟我说时,我才突然想起了。 等过完年我让冒哥找人,帮忙把正房和东厢房做上保暖,然后再装上暖气,屋里就不冷了。”方轶躺在炕上,打着哈欠说道。 “嗯,其实在村里住也挺好,安静,而且村里的邻居都挺淳朴的。”云梅低声道。 “睡吧,折腾一天了。”方轶心道:村里人是淳朴,可就是看不得人家好,否则生子的羊也不会被毒死,生子也不会跑去邻村养羊,开公司。当然这话他不可能给云梅讲。 哎!人一旦习惯了贫穷,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致富,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就是人性。 次日吃过午饭后,方轶等人开着两辆车回了市里,方有财担心孙子,也跟了过去。 …… 元旦放假前,靳大春的案子在县法院开庭了。旁听席上,只有赵慧兰一个人……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待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后,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靳大春。 “听清了,我有异议。我对指控的事实认可,但是我根本不构成诈骗罪,我去对方家里是因为对方家里人有邪病,医院治不了,所以才请我去驱邪。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对我们这行有误解,我也没办法用所谓的科学解释驱邪之事,但是我真不是诈他们,我确实有这本事……”靳大春神神叨叨的就要回忆往事。 “被告人靳大春,你只需要回答是否认可起诉书的内容,不需要解释你的专业。”审判长见靳大春越说越歪,要是不拦着他能把崂山道士讲一遍,急忙打断了他。 “好,我明白。我不同意起诉书内容。没了。”靳大春的态度非常好。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靳大春,你为什么去被害人牛天玉家?”女检察员问道。 “我去牛家是为了驱鬼,他家的孩子总做噩梦,我又有驱鬼之术,所以就毛遂自荐去了他家。”靳大春如是说道。 “你去牛家后,都做了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因为要请神,我让他们将家里的贵重物品拿出来。”靳大春回道。 “你所谓的请神,与贵重物品有什么关系?贵重物品是指什么?”女检察员问道。 “贵重物品就是金银,实在没有金银,人民币也行。 这位同志,您想啊,咱找谁办事不得花钱,请神捉鬼、驱鬼也是有成本的。往远了说,咱们老祖宗供奉神灵得上供,那就是给好处;往近了说,家里逢年过节不是也得上供,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嘛。 即便去庙里烧香求平安,不是也得花钱嘛,不花钱谁让进啊,这都是传统。 我干的事,是继承传统,发扬光大传统道术……”靳大春这张嘴是真能说。 “被告人,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用这么解释。”女检察员听得有点心烦。 “好,您说。”靳大春觉得自己的专业太孤僻,眼前这帮人太无知,不是一个层次的无法交流。 “你做完事后,牛家的贵重物品你是怎么处理的?”女检察员问道。 “我调了包,给拿走了。”靳大春老老实实的回道。 “为什么要调包拿走牛家的贵重物品?”女检察员问道。 “因为我一时鬼迷心窍,猪肉蒙了心,见钱眼看。我羡慕有钱人,但是驱鬼这事,我是认真的,真的……”靳大春回道。 “从牛家出来后,你又去了几家?”女检察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道。 “又去了两家。”靳大春回道。 “使用的犯罪方式一样吗?”女检察员问道。 “都一样。”靳大春点头。 “犯罪所得一共是多少钱?”女检察员问道。 “公安机关说是八万元,其中有部分现金,还有部分黄金首饰。具体多少钱,我也不是太清楚。”靳大春解释道。 这话他说的很实在,他确实不知道金首饰值多少钱。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女检察员说道。 “被告人靳大春的辩护人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靳大春,你在为被害人驱鬼的时候,对方是否给了你费用?给了多少?”孟广达问道。 “给了。有多有少,不一定。牛家好像是给了三百,另外两家每家四百。”靳大春想了想说道。 “你是怎么调包贵重物品的?”孟广达问道。 “在‘驱鬼’之前,我让对方家里人都躲起来,不许偷看,然后在驱鬼的时候我偷偷调的包。”靳大春说道。 “贵重物品都用什么包的?”孟广达问道。 “用报纸,对方家里有报纸的,就用对方的,对方家里如果没有,我身上带着报纸。这样容易调包。”靳大春说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孟广达看向审判席。 …… 第866章 盗窃vs诈骗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下面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靳大春以驱鬼为由,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骗取被害人钱财,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被告人已经构成诈骗罪。而且诈骗数额巨大,建议判处被告人八年有期徒刑。完毕。”女检察员底气十足的发言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按部就班的走着程序。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的犯罪事实不持异议,但是对于本案的定性持有异议,本案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诈骗罪,应构成盗窃罪,理由如下: 一、在本案中,被告人既采用了欺骗的方式(驱鬼忽悠人),又采用了窃取的手段(调包)侵占他们他人财产,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性质是盗窃还是诈骗,关键是看行为人获取财物时起决定性作用的手段是窃取还是欺骗。 辩护人认为,在诈骗犯罪中,受骗人的处分行为必须是基于认识错误,而认识错误的产生是由于行为人的欺骗行为。 一般诈骗案中,被害人处分财产的意识具有三个特征: 1、被害人基于此错误认识产生处分特定财物的意思。 2、被害人在错误认识的指导下‘自觉自愿’地处分特定财物。 3、被害人明确知道处分特定财物就是转移财物控制权。 处分行为则意味着将财产转移给被告人或第三者占有,即由行为人或第三者事实上支配财产,并不要求受骗人将财物的所有权处分给被告人。 而在盗窃案中,被害人既没有处分财物的意识,也没有处分财物的行为。 本案中,被害人牛天玉等人暂时交付财物的目的是让被告人利用财物请神“施法驱鬼”,虽然形式上财物已经交付被告人实际持有,不在被害人手中,但仍在被害人家中,是在法律意义上的控制范围之内。 被害人对于其家中的财物当然具有实际的控制,被害人即使将财物交给被告人,根据社会的一般观念,被害人仍然支配和控制着该财物,即被害人暂时交付财物而没有转移财物控制权,更没有转移财物的所有权,所以这种交付不能认定为具有处分财物的意思和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财物在被告人手中暂时持有,但被害人在主观上没有让被告人取得财物控制权的意思,在客观上被告人也没有取得财物的实际控制权,被害人仅是让其利用财物请神‘施法驱鬼’,并未同意被告人带走财物,因而被害人虽然受骗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具有将财物转移给被告人支配与控制的处分意思表示和行为。 被告人之所以取得财物的支配与控制权,完全是后来的调包秘密窃取行为所致。 公诉人指控被告人的行为成立诈骗罪,也就是说,被告人在接到财物时便成立诈骗既遂,即使被告人事后将财物还给被害人,也属于诈骗既遂后的返还行为,这与本案事实不符,也不符合法理。 二、被告人非法取得财物是以调包的秘密窃取手段来实现的。 被告人以‘施法驱鬼’诱使被害人将财物作为道具交给被告人,属于欺诈的性质,但被告人并非依靠该欺诈行为直接取得财物,而这只是为之后实施秘密窃取行为创造条件。 在此过程中,被告人对财物只是暂时持有,被告人“施法驱鬼”时,被害人仍然没有失去财物占有权,随时可以让被告人停止施法交还财物。 因此,通过欺诈取得对财物的暂时持有,不是被告人的目的行为,而只是其实现占有财物目的的辅助手段行为。 另外,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的“调包”行为属于秘密窃取,其秘密性体现在: 1、在调包时,被告人以躲避灾祸为由,将被害人驱离施法现场,被告人在主观上不想让被害人知道。 2、调包的手段不为被害人所知 3、调包后被害人并不知财物实际已经被被告人所控制。 综上,被告人正是实施了“调包”这一秘密手法,使得本案财物从被害人手上转移到被告人手上,被告人最终通过调包手法取得财物的实际控制权,因此被告人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秘密窃取的行为特征。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盗窃罪 鉴于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又有悔罪表现,辩护人建议法院对被告人从轻处罚,判处被告人缓刑。完毕。”孟广达发言道。 ……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开庭审理,最终合议庭当庭进行了宣判。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靳大春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秘密手段窃取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靳大春在犯罪过程中,先采用虚构事实的方法欺骗他人拿出财物,后又乘机采用调包的手段窃取该财物,欺骗行为与盗窃行为联结,但其非法取得财物的主要方式是秘密窃取,蒙蔽他人的行为并不直接获得所要非法占有的财物,而只是为实现盗窃创造条件,故其行为不应认定为诈骗罪。 公诉机关指控靳大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指控其犯诈骗罪的罪名不当,予以变更。 被告人靳大春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可酌情从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靳大春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赵慧兰在旁听席上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三年有期徒刑,扣除之前羁押的时间,还要在大牢里蹲二年多。 第867章 人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法院判的刑期,与之前孟广达向赵慧兰介绍辩护方案时所说的差不多。当时孟广达告诉赵慧兰,这次辩护的最好结果是缓刑,有可能刑期在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毕竟本案数额巨大,又没有什么减轻或者从轻处罚的法定情节,所以刑期很难低于三年。 如今判决下来了,基本符合众人的预期,赵慧兰没有什么可说的,她是不会去上诉的,一是刑期基本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二是她也舍不得花钱。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靳大春未提出上诉,检察机关亦未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赵慧兰觉得丈夫靳大春一定会吃尽苦头,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除了刚被押送过去那段时间,心里落差比较大,靳大春心里和身体上比较受罪外,后来他居然靠着张铁嘴徒弟的名头,偷偷在里面给人掐算起前程来,而且未受到同监的其他犯人的欺负。 一个自己都被关进去的学艺不精的大仙儿,连自己的前程都把握不好,居然坐在大牢里给别人看手相,算前程,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十分讽刺。 律师本色 第399节 后来赵慧兰去监狱探视他才发现,这货居然在里面闯出了一些名头,江湖人称靳大仙儿。 不知道这算不算墙外不香,墙内香。 据赵慧兰后来回忆,当初靳大春拜在张铁嘴门下,张铁嘴好像说过靳大春将有一劫,此劫过后将技艺精进。如今看来,此劫正应在此处。 案子结了,孟广达觉得大宝虽然外形有些磕碜,但是能力还是有的,特意让宇文东约大宝一起吃了顿饭,想借此机会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 三人吃吃喝喝就聊起了靳大春这案子。 “孟律师,您是律师,我呢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作者,平时自己吹牛逼,是什么网文作家,其实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这种人不过是写故事的人。 要说起靳大春来,我还真是觉得他挺可惜的,怎么就去偷钱了呢。他媳妇是我们村里的名人,谁家小孩要是被吓到了,找到她叫一叫马上就好。 送去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到她家几次就见效。我不是鼓吹封建迷信,当然社会上确实有借着这个骗钱的,可也有真有本事的。否则,我婶赵慧兰,也不会那么有名,外地人都跑来求她。 可惜了我婶的一世英名,被靳大春给败坏了。”大宝喝了一杯啤酒,叹气道。 “大宝,我比你和宇文岁数都大,经历的事也多些。其实吧,我觉得任何人都有他发光发热的一面。 人活在世上就像是草,有没有用主要看长在什么地方,如果长在田地里,即便日头再毒,农民伯伯也会除之而后快,因为草多了影响庄稼生长;但是如果是在草场上,牧民会护着你,希望你能茁壮成长,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羊和牛才能吃饱,为他们带来美好的生活。 所以我说任何人都是有用的,找准自己的位置,踏踏实实的生活,准差不了……”孟广达放下酒杯,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说了一堆的人生感悟。 “孟律师说的对。”大宝双眼放光。 “别一嘴一个孟律师的叫,以后你和宇文一起叫哥,人生不易,何必太在意那些名头。 以前哥就是太在意名头了,所以在学校里混的不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识分子有文人风骨,其实狗屁的文人风骨,说的直白点就是清高,自觉地高人一等,其实这都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都是封建遗留的毒瘤。 当今这社会,清高有个屁用,是能升职还是能加薪,是能填饱肚子,还是能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一样都不能。 所以哥出来当了律师……”孟广达越说越起劲,自斟自饮起来,不一会儿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大宝咔吧咔吧的眨着眼,看向宇文东:“小东,孟哥真是个实诚人,把心里的大实话都说出来了,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吧!就是酒量差了点。” “哎!我也没想到孟哥这么不能喝。算了,咱哥俩走一个。”宇文东放下啤酒杯后,拿出了一个报纸包:“这是案子的提成,孟哥实在,没扣咱们税钱。” 接过报纸包,大宝抬头看向他:“窝草,你没调包吧,咋这么厚!”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 伍庆辉回到律所后,本以为在培训学校一直追随自己的黄毛考完试后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他却没想到,在培训学校时忽悠的有点大,黄毛认准他了。 考完试后,就一嘴一个“哥”的,天天给他发微信,一心想登上他这艘法律的航母。可伍庆辉哪来的航母啊,小舢板都没一条。 本来伍庆辉不想这么早就回律所,想再放飞自我一段时间,可黄毛追的太紧,没办法,他只能回律所躲避一时。 可他刚回到律所消停了一个多月,黄毛居然找来了。 写字楼下的花坛旁,伍庆辉裹着黑色最新款鸟牌羽绒服,嘴里叼着烟,看着眼前裹着红羽绒服,一脸献媚的黄毛。 “毛啊!哥现在律所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真没有时间照顾你!”伍庆辉非常装逼的说了一句。 “哥,这律所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航母?”黄毛一脸羡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楼,觉得在这里工作比在老爸的矿山上班强多了。 伍庆辉没说话,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哥,你可说过,让我当水手,虽然我考的分不高……”黄毛唯唯诺诺的说道。 伍庆辉一听立刻来了主意:“毛啊!你考了多少分?哥可跟你说哈,这个大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他指了指身后写字楼的大门。 “如果考分太低,你肯定适应不了这里的工作节奏,知道律所里的人都管哥叫什么吗?”伍庆辉接着说道。 黄毛一脸渴望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伍大学问!知道大学问是什么意思吗,知识多!你要想进去,不是不行,可你不能给哥丢人。说说吧,考了多少分?”伍庆辉这逼装的,差点市区装不下他。 “哥,我没考过,距离三百六十分差了点。”黄毛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868章 杀人案 以前的司法考试要做四张卷子,这四张卷子基本上涵盖了所有法学科目,只不过比重不同,每张卷子都是九十分及格,所以总分的及格线是三百六十分,因为题量太大,所以每年都有做不完卷子的考生。 “嗯,没关系,分数只能代表过去,不能代表未来,考了多少?”伍庆辉吸了口香烟,心道:小样,我就知道你没考过,我才考多少分,你能过才怪! “考了二百二十分。”黄毛感觉挺没脸的,就考了这点分还总想着登上人家的航母,一起去乘风破浪,可他就想跟着伍庆辉,咋弄?只能厚着脸皮往上贴。 如果他知道眼前这位敬爱的法律航母的舰长兼装逼犯,只考了一百九十九分,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想法。 “多少?”伍庆辉一怔。 “二百二十分!哥,哥,我错了,我今年一定努力,争取过线。”黄毛赌咒发誓道。 伍庆辉感觉太没天理了,一个脑袋缺根弦,整天想着跟自己混的小弟,居然比自己考的分还多,难道他也学会了扔色子猜答案?不能啊,自己没教过他呀,可愁死个人了。 “哥?哥?哥?!你咋啦?”黄毛眨巴着眼睛,见伍庆辉一脸愁容,脸色阴晴不定,觉得他一定是在为自己的事犯难,心里非常感动。 “咯咯咯的,你老母鸡下蛋呢? 分不分的先放一边,你瞧瞧你这一脑袋黄毛,混社会啊!我咋让你进律所啊,哎!”伍庆辉有点心烦,瞄了一眼黄毛,继续吸烟:他咋就比我分高呢,关键是还高了那么多。 “哥,你别为难,我先回去,您等着。我一定不让您为难。”黄毛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完,向远处走去。 “你干什么去?”伍庆辉一头雾水,不知道黄毛又发什么疯。不过走了也好,走了自己耳边清净,不闹心。 一边往回走,伍庆辉一边琢磨:黄毛是咋考的,为啥比我分还高。 伍庆辉回到律所时,正看到杜庸和云乔二人向楼上快步走去。 “云师妹,有新案子?”伍庆辉指了指楼上。 “嗯,昨天谢律师新收了一个案子,本来约好的今天下午三点来律所,结果当事人突然提前过来了。”云乔解释了一句,追着杜庸上楼去了。 “这都年底了,还有这么多案子!”伍庆辉嘀咕了一句回工位去了。 会议室内,坐着一对夫妇,男的大约四十多岁,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黑红,脸上的皮肤满是皱纹,显得有些苍老,看起来像五六十岁。他的一双大手非常粗糙,指甲缝里黑乎乎的,此时正夹着一个香烟哀声叹气的吸着,烟很呛人。 女的看不出岁数,看着很壮实,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头发略显散乱,一双眼睛哭的跟桃似的。 男的叫关继宝,女的叫张水兰,他们是被告人的父母。 “关先生,张女士,案件是什么情况,您二位知道详情吗?”杜庸坐下后问道。 杜庸的话音刚落,张水兰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关继宝也是哀声叹气。 把烟掐灭后,关继宝抬手使劲搓了搓满是皱纹的脸,然后说道:“我儿子关江从小学习就不好,学校里的老师撵过他好几次,后来凑合着上完了小学。 我寻思着他不是上学的料,就让他在家种地,等过几年岁数大点了,跟着村里人一起出去打工……” 为了赚钱养家,关继宝夫妻一直在外省打工,关江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一晃眼,关江已经十八九了,跟着村里人出去打过工,后来因为赚不到钱就回来了。 平时他不爱说话,看起来挺老实的,家里托人给他介绍对象,可对方一来家里,见土坯房旧的不成样子,转头就走了。 三个多月前,夫妻俩正在工地干活,有人打电话给关继宝,说他儿子杀人了。关继宝一听差点没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两口子急急忙忙的往家赶。 到家后,儿子关江已经被抓了,关继宝去县里找律师咨询,又花钱请律师去看守所会见关江,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三个多月前的一天,关江中午跑到了本村村东头的关月封家偷钱,当时他以为关月封家没有人,可进到屋里才发现关月封的儿子正在屋里睡觉。关月封的儿子关童才十岁,此时学校尚未开学,正是暑假期间。 关江偷偷进了正房,在屋内翻找钱财,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他无意中将地上的暖壶碰倒,暖壶碎了,响声惊醒了正在土炕上睡觉的关童。 关童以为是父母回来了,可揉揉眼却发现不是,是同村的关江,此时两人四只惊愕的眼睛就这么相互看着。 关童突然惊叫起来,关江一下扑上炕,用手捂关童的嘴,然后掐他的脖子,一个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对付一个十岁的孩子,很快关童被掐的晕了过去。 随后,关江将关童拖到地上,去外屋拿了菜刀,切、割关童的颈部,导致关童大失血死亡。随后,关江逃离现场。 关月封两口子回家后,发现惨死的儿子关童,立刻去派出所报了警,关童的母亲哭死过去好几次。关月封整个人萎靡不振。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警方开始挨家挨户询问排查。当警方排查到关江家时,警察发现他双手有划伤,经询问,关江称手上的伤是被猫抓的。 警察见他目光躲躲闪闪的,便将他带回了派出所,经过技术人员细致观察,他手上的伤口根本不是猫抓的。 此后警察问他案发当日中午都去过什么地方,关江心里有鬼,他想说一直在家,可有邻居看到他下午一点多才回家,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去向,于是警方断定他有重大作案嫌疑。 侦查人员立即对关江进行审查,关江心虚,冷汗直流,在被审讯时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被害人家属现在怎么说?你们有没有赔钱?”关继宝讲完后,杜庸问道。 “哎,还能怎么说,家里穷的叮当响,我儿子被抓的当天,关月封带着十多个亲戚朋友,红着眼珠子,把我家给砸了,要不是我们夫妻跑得快,估计现在已经进火葬场了。”关继宝皱着眉头看向杜庸。 第869章 有些事,做了就得去承担后果 “那您家的老人呢?”杜庸心里一动。 “老人他没动,但是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关继宝叹了口气:“现如今每家都是一个孩子,国家不让多要,谁家孩子不是宝啊。我不怨恨关月封,只恨自己生了个杀人犯。 可再恨他,他也是我儿子,我还得管啊。咱村里人不懂啥大道理,但是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懂。 我们两口子这段时间没少跑律所,也见了不少律师,但凡有可能……我想请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留他一条命,判无期、死缓都行。”说着,关继宝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他媳妇张水兰也哭出了声。 “现在案子是在检察院还是在法院?”杜庸沉默片刻后问道。 “在法院。”关继宝回道。 “关先生,我说句实话,这案子如果没有法定从宽处罚的情节,恐怕……,我们只能尽力,人不一定能保住。”杜庸皱了皱眉,实话实话说道。 连被告人父母都知道杀人偿命,自己儿子可能性命不保,杜庸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不用拐弯抹角,这样显得更坦诚。他相信面前的这对夫妻在委托之前,肯定已经知道儿子的命极有可能保不住,之所以来委托是想试试,希望能出现奇迹。 之前,关继宝见过的律师给出的意见确实都不太乐观,有心黑的律师想赚点钱,可关继宝没钱,根本拿不出多少律师费,所以有心忽悠点钱的律师也不爱搭理他们两口子。 万般无奈之下,关继宝听说方轶团队专门办刑事案子,而且很多死刑的案子最后的结果都不错,于是便想死马当成活马医。 谢友和觉得他儿子的案子希望不大,也就走走程序,便只收了他六千元的律师费,把案子转给了杜庸。 其实关江这种案子,被告人极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即便关继宝不委托律师,法院也会指定律师为他辩护,但是关继宝不甘心。 关继宝听了杜庸的话,点了点头。 “我们会尽力,这两天我们会去阅卷,去看守所会见您儿子。等辩护方案定下来,再给您打电话,请您过来。”杜庸说道。 关继宝点头,也只能先这样,夫妻二人离开了律所。 杜庸和云乔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 律师本色 第400节 “杜律师,您说如果被告人没有杀人,只是翻箱倒柜的找钱,最后会被判刑吗?”云乔想了想问道。 “我觉得,如果仅仅是偷窃,被告人未必够的上犯罪。 根据关继宝的描述,他儿子的盗窃行为,其实情节轻微、危害不大,又没偷到钱,属未遂,有可能不会被认定为犯罪。 我记得1998年3月最高院发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盗窃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二款规定:“盗窃未遂,情节严重,如以数额巨大的财物或者国家珍贵文物等为盗窃目标的应当定罪处罚。” 结合本案的具体情节,被告人关江跑到同村的村民家盗窃财物,他并无明确的盗窃目标,而且听关继宝的意思被盗那家也是普通农民,家庭条件也不是太好,所以被告人的盗窃数额应该够不上巨大。 而且被告人在杀人灭口后,并未取走被害人家的财物,因此他的盗窃行为可不认定为犯罪。”杜庸停下脚步,说道。 “嗯,我已经约了看守所会见,明天早上九点半。”云乔说道。 “好,县里的看守所比较远,你八点在楼下等我,我开车接上你,咱们直接过去。”杜庸说道。 “好嘞!”云乔笑道。 这段时间方轶一直忙着跟云梅结婚办酒席的事,又赶上年底,所以方轶比较忙,没怎么接案子,所以云乔没事时就会跟着周颖和杜庸办案子。 大家处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有案子要开庭,周颖等人也会叫云乔一起去。 次日一早,吹着凛冽的寒风,杜庸和云乔裹着羽绒服,缩着脖子,排队进了看守所,开始办会见手续。 二十多分钟后,关江被带了过来。关江长得很像他母亲,身体很壮实,长得挺精神的。他将案发经过讲述了一遍。 “你见过检察院的人了?”杜庸问道。 “见过了。”关江低着头目光有些恍惚。 “你当时为什么要杀关童?”杜庸问道。 “我怕他喊出来,我当时特别害怕,都是一个村子的……”关江抬头看向杜庸,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关童家不比你家富裕,你为什么会选他家?”杜庸接着问道。 “我当时没想偷他家,中午回家路过他家时,见他家大门上挂着锁,院墙又矮,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就去了他家。 一开始我以为他家没人,结果进屋了才发现,关童在床上躺着睡觉呢,当时我碰倒了暖瓶,把他惊醒了。但是我想跑,但是腿不听使唤,后来就……”关江再次低下了头,伸手抹了把眼泪。 “杜律师,我是不是得偿命?!”关江猛地抬头问道。 “……有些事,做了就得去承担后果。”杜庸沉默了片刻说道。 杜庸和云乔出了看守所又回到了市里,关江的案子可能被判死刑,所以一审法院是中院,案卷已经移送到了中院,所以他们要去中院阅卷。 在元旦放假前,杜庸接到了中院的通知,关江杀人案,将在元旦放假后的第一周的周四开庭。 云梅和方轶商量着去南方云家摆酒席的事,又赶上年底需要走动的客户比较多,所以近期两人都很忙。 本来方轶两口子想请李书明喝酒,但是李书明早就去了国外与妻女团聚,所以没约成。 “师父,马上就放假了,要不要给大家弄点福利?”云乔坐在方轶对面,嬉皮笑脸的问道。 “嗯,是得准备点。这样吧,你给大家每人准备一张五百元的购物卡,算是团队给大家发的福利。 另外,老板那边据说给大家准备了些礼物,每人一桶花生油,两只鸡。明天我和你姐去南方,票都订好了。 之前办事,家里剩下的菜肉比较多,你把我那份直接给宇文东吧,他家里不富裕。”方轶想了想道。 第870章 坐在沙发上数票子,那多过瘾啊! “好嘞。”云乔听方轶之前提过宇文东家的情况,方轶叮嘱过她,不要乱说,主要是怕伤了宇文东的自尊。 再说了,团队里谈的是公事,没事闲扯人家私事做什么,有那功夫多办案子多拿钱不好嘛!所以团队里真正知道宇文东家情况的只有他们两个。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方轶和云梅乘车去了南方,方安志和爷爷在家,云乔时不时的跑过去蹭饭。 早上的时候,云乔在群里发布信息,中午吃过饭后开始放假,众人一片欢呼,很有节日气氛。 “宇文,我们先走了哈。”周颖笑呵呵的提着律所发的元旦福利,离开了律所。 孟广达没吃中午饭就跑了,杜庸吃过午饭后,开车去了媳妇任职的公司,接媳妇回家。 宇文东收拾完案卷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正准备离开,云乔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宇文,还没忙完呢?”云乔趴在工位的格挡上,问道。 “已经忙完了,这就回去了。”宇文扶了下眼镜,回道。 “一会儿你帮我个忙呗?帮我搬点东西。”云乔笑呵呵说道。 “没问题,在哪?”宇文东问道。 “在我师父的办公室。”云乔说完,带着宇文东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我师父出差了,所里发的福利一直放在办公室肯定得坏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把东西拿走。 一会儿你搬到楼下停车场丰田的后备箱里。东西有点多,我帮你拉回去。”云乔低声道。 “不,不,我有了,所里已经给我发了福利了,方律师那份我不能要。”宇文东连连摆手,感觉有些尴尬。 “这可是方律师交代的,我做不了主,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下?”云乔瞪着大眼睛,看向他。 “这……”宇文东琢磨着为了一点福利给方老大打电话,这也太不给方老大面子了:“好吧。替我谢谢方律师。” “这就对了,反正放他家也吃不了,给你你就拿着,千万别跟他客气。方律师不是抠抠索索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云乔暗叹:谁叫方老大是自己师父,又是自己姐夫呢,一定要帮他树立一个好的人设。 “谢谢!”宇文真没想道 “走吧,这么多东西你也拿不回去,反正我也没事,开车送你一程。”云乔说着提起花生油向外走去。 宇文东急忙搬着箱子跟着云乔往楼下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云乔抓壮丁呢。 四十多分钟后,云乔将丰田车停在了宇文家的门前,放下了三桶油和六只鸡,除了方轶那份外,云乔把自己那份也留给了宇文东。 不是她有啥想法,主要是之前方轶在老家办酒席剩下的菜和肉太多了,回来时两辆车的后备箱都装满了,就这还左邻右舍的送出了一大部分。现在家里的冰箱还满着,实在没地方放,索性好人做到底,她把自己那份福利也送了。 云乔走后,宇文东看着地上的东西,心里热乎乎的,不在于东西的多少,而是方轶的做事方式暖人心,而且还不让你感觉尴尬。 云梅家的亲戚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都特别能喝,不客气的说方轶站着去的,回来时差点躺着回来。元旦三天,他晕了三天。 云乔怕父母催婚,所以元旦三天假没跟着云梅去南方,正好保姆周姨回老家了,她每天跑方家去蹭饭。 她嘴甜,哄得方老爷子哈哈笑,方家每天欢声笑语的,搞的方安志都有点小嫉妒。 元旦假期后的第三天,方轶将团队成员都召集进了办公室。 “……今年咱们的创收不错,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团队第一次发年终奖,还是那句话,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分钱……”方轶侃侃而谈。 云乔暗自撇嘴,心道:又把那套话搬出来了。 “……我根据大家的表现及创收数额,给大家准备了年终奖。每人一份。”说着方轶将一个个封好的红包放在了桌上。 周颖看着桌上的红包:“方老大,你是不是拿错红包了?咋这么瘪啊!” 众人也在心里画问号,怀疑方老大是不是早上喝了。 方轶一笑:“每个红包里放着一张写着年终奖数额的卡片,年终奖会在明天到账,明天下班前你们可以查下银行账户。” “……方律师,年终奖咱能不能一部分现金,一部分打卡里?一屋子人坐在沙发上数票子,那多过瘾啊!”孟广达嘿嘿一笑,捋了捋头顶不多的头发,犹犹豫豫的说道。 孟广达的话音刚落,杜庸立刻点头表示同意,他瞬间明白了达哥的意思。 “为啥非得发现金?发了现金不是还得存银行?”云乔一头雾水的看向大家。 “哦!我明白了,达哥是想过过手瘾。”周颖一惊一乍的说道。 孟广达一脸无语的摇了摇头。杜庸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坏笑。 “哎!等你们结婚了就明白为啥了?”方轶看向云乔和周颖,一脸的无奈。 两人一脸的懵逼。 “这样吧,三分之一发现金,万一被发现了,你们可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哈。”方轶笑呵呵道。 “没问题。反正每个人的奖金都是保密的。”杜庸拍着胸脯保证道。 孟广达尴尬一笑。 “哦!我明白了达哥和庸哥是想设立小金库。”云乔一拍周颖的大腿兴奋道,后者被吓了一跳,呲牙咧嘴的伸手想拧云乔,可是云乔已经笑嘻嘻的躲开了。 “提前通知下哈,周五晚上我请客,咱们团建,大家提前跟家里请假。具体地点另行通知,回头发群里。”方轶拍了拍巴掌道。 “方老大,还去哪家海鲜自助呗,上次吃的挺好的。”周颖嚷嚷道。 整个团队要说跟方轶最熟的肯定是周颖和云乔,周颖是因为与方轶接触的时间长了,又跟他实习了差不多一年,是方轶的第一个有实无名的徒弟,而云乔是方轶第一个真正的徒弟,而且还是小姨子。 所以团队里很多大家不好说的话,都会从她们两个人嘴里说出来,二人属于方轶的眼,也是传话筒。 第871章 法律是冰冷的,更是无情的! 一个团队要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人,肯定会死气沉沉的,很难活跃起来,大家总有距离感不容易真正的融合。 团队中的律师各有各的小算盘,是人就有私心,这很正常,只要肯交流沟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合作不了跳槽就是了,最怕那些不沟通不交流的“老实人”,表面看一团和气,其实炸药桶只差一个火星,最后团队说不定会出大问题。 因为云乔和周颖的缘故,方轶团队的气氛能轻松活跃许多,很多事不用众人说,她们两个就能感觉到,会跟方轶反应,尽量做到防微杜渐。 为大家争取福利的事,自然也少不了她们二人,主要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知道有这两位在团队里,方老大肯定亏待不了大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很多时候方轶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顾不过来团队的事,这姐俩就会给提醒方轶,逢年过节的该发钱发钱,该发福利发福利,一样不少,大家觉得方老大挺有人情味。 “好,地点你们定。我只管出钱。以后团队去年吃饭,去哪玩,大家都参与下哈,要是吃的不好,玩的不爽,可不许埋怨我。”方轶半开玩笑道。 众人都非常高兴,老板不抠,团队氛围轻松,最关键的是钱不少拿,这种团队还真不多。 散会后,方轶让云乔去楼下的银行取了一部分现金,多亏了要求发现金的只有孟广达和杜庸,否则还得提前去银行预约取款。 次日下班前,宇文东见众人都笑呵呵的,应该是对年终的奖金很满意,他也抽空跑去楼下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查了下银行账户,年终奖金有五千元。 他本来以为方老大最多也就给个二三千,毕竟自己来的比较晚,没干几个月,可没想到方轶如此慷慨。 五千元的年终奖与同是实习律师的云乔比,有些寒酸,但是对于宇文东来说已经不少了。 方轶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可怜或者同情宇文东,而是因为他最近这两个月给孟广达介绍了好几个案子,团队也因此受益,虽然都是他朋友大宝的关系,但这也体现出了宇文东的价值,所以方轶觉得有必要给予奖励。 很快,到了关江杀人案开庭的日子。 在开庭前两日,杜庸又见了关继宝夫妻一次,将阅卷及会见的情况说了下,并且婉转的告诉他们被告人关江有可能会被判死刑,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律师本色 第401节 听完杜庸的话,张水兰掩面大哭,关继宝一脸的愁容不断的吸烟,整个头都埋在了烟雾中。香烟的烟雾熏的云乔直皱眉,可又不好说什么。 夫妻两其实早就想到儿子会被判死刑,只是心中一直存在侥幸,希望奇迹会出现,毕竟他们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他们却忘了被害人家里也只有一个孩子。 法律是冰冷的,更是无情的! 杜庸和云乔看着夫妻二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再不是滋味工作该干还得干,这就是他们的职业。 市检察院以关江犯故意杀人罪和入室抢劫罪,向中院提起公诉。关江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供认不讳,却一再辩称他不是故意杀人,是因为紧张而失手杀人。 因为案子相对比较简单,被告人对案件事实无异议,证据充足,辩护人对案件事实也没有异议,所以庭审程序进行的很快。双方的焦点集中在了定罪及量刑上。其实量刑上的争议很小,不管如何辩护,故意杀人罪是跑不掉的,死刑也是九成九的概率。 但是杜庸觉得依旧有辩护的空间,因为检察院指控的罪名不准确。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关江在盗窃过程中,为强行劫走财物,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应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规定,以抢劫罪处罚;为掩盖罪行而杀人灭口的,应定故意杀人罪。 根据二零零一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规定,‘行为人为劫取财物而预谋故意杀人,或者在劫取财物过程中,为制服被害人反抗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定罪处罚。行为人实施抢劫后,为灭口而故意杀人的,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定罪,实行数罪并罚。’ 因此,公诉人认为,本案被告人关江构成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应两罪并罚,建议对被告人关江判处死刑。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被告人关江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一脸惶恐的关江。 “我不是故意杀人,我当时太害怕了,呜呜……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可能是听到检察员建议死刑,关江直接崩溃了,眼泪跟洪水似的,哭的泣不成声,全身颤抖。 毕竟他才十八九岁,刚刚成年,尚未真正的踏入社会就要被判死刑,他承受不住也很正常。 待关江情绪稍微稳定后,审判长看向杜庸:“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意见。” 杜庸发表辩护意见道:“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关江在盗窃过程中,为掩盖罪行而杀人灭口,应以故意杀人罪一罪定罪处刑,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的规定,在盗窃过程中实施暴力,转化为抢劫的情形,要求行为人在主观目的方面必须是为了‘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 窝藏赃物,是指保护已经取得的赃物不被恢复到应有状态;抗拒抓捕,是指拒绝司法人员的拘捕或公民的扭送;毁灭罪证,是指毁坏、消灭本人犯罪证据。 本案中,被告人关江与被害人在同一个村子居住,彼此互相熟识;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害人系年仅十岁的小孩子,并无抓捕被告人的意思和能力。根据被告人的供述,其杀人的原因就是担心被害人将其盗窃的事情说出去,意图杀人灭口。” 第872章 死刑! “由此可见,被告人关江的杀人灭口目的是非常明确的,其实施暴力的主观目的已不是为了强行劫走财物,而是单纯地为了剥夺他人的生命,具有杀人的故意而非抢劫的故意。 另外,对于行为人的同一犯罪事实,不能重复论罪;在被告人的行为已经被评价为一个犯罪的事实根据时,不能再将该因素作为另一个犯罪的事实根据进行评价。 本案被告人关江仅实施了杀人行为,此行为已作为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进行了评价,不能再据此作为认定抢劫罪的根据。 综上所述,本案被告人关江系在盗窃过程中为灭口而杀人,并非为劫取财物而预谋故意杀人或者在劫取财物过程中为制服被害人反抗而故意杀人,以及实施抢劫后为灭口而故意杀人。 本案被告人的行为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过程中故意杀人案件如何定罪问题的批复》的规定,也不符合《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规定的转化抢劫的目的要件,因此,本案被告人的行为不能以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并罚,应以故意杀人罪定罪量刑。 鉴于被告人系初犯、偶犯,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完毕。” 杜庸说完,抬头向了一眼审判长后,看向被告席上的关江,他还在抽泣。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觉得双方似乎都有话没说完,于是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公诉人发表观点如下: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之规定,《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一)项规定的‘入户抢劫’,是指为实施抢劫行为而进入他人生活的与外界相对隔离的住所,包括封闭的院落、牧民的帐篷、渔民作为家庭生活场所的渔船、为生活租用的房屋等进行抢劫的行为。 对于入户盗窃,因被发现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应当认定为入户抢劫。 根据该司法解释的规定,对于入户盗窃的情形,只要是被发现而当场使用了暴力,就应认定为入户抢劫。 本案被告人的行为属于入户盗窃,因被人发现,被告人关江为灭口而将被害人杀死,应当认定为入户抢劫。所以本案应定性为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完毕。”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长。 “被告人的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对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适用,不能机械地照搬法条,而应综合考虑其解释目的和依据进行适用。本案中,被告人关江的行为不应被认定为入户抢劫,具体理由如下: 首先,上述解释要解决的问题,主要是如何理解《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的加重法定刑的几种情形,第一条主要解释的是‘户’的概念,以及哪些情形构成“入户抢劫”的问题。 对于入户盗窃,因被发现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应当认定为入户抢劫,解决的是入户盗窃‘能否’转化为入户抢劫的问题,而不是对入户盗窃因被发现而实施暴力行为的定性进行一刀切。 其次,该解释是依据《刑法》作出的,在理解和适用时不能违背刑法的基本要求和立法精神。 根据《刑法》规定,一罪的构成,要具备包括主观方面和客观方面的全部构成要件,坚持主观与客观相统一。 《刑法》的司法解释必须以刑法条文为依据,并忠实于《刑法》条文的立法原意和精神。 因此,对该解释中关于“入户盗窃”转化为“入户抢劫”规定的理解,应以《刑法》关于转化抢劫的规定为前提。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已明确规定了转化的前提只能是: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三种情形,解释的规定自然也不能超出这三种情形。 最后,对于《刑法》条文中已经明确且没有歧义的,司法解释也不必加以解释。因此,上述解释并未重复列举这三种情形,不能因为解释中没有明确表述这三种情形就片面地理解为所有‘入户盗窃,因被发现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不问具体情况,均一概认定为入户抢劫。 换句话说,如果被告人入户盗窃时被发现,因见被害人美貌,遂放弃了盗窃的念头,当场实施暴力将其强奸,情节亦符合‘入户盗窃,因被发现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情形,如不考虑行为人的主观目的,将其强奸行为认定为入户抢劫,显然是荒谬的。 因此,在适用上述解释时,入户盗窃转化为入户抢劫,必须符合《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关于转化抢劫的规定。 如果被告人在实施暴力时,不具备《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规定的三种情形,就不能机械套用上述解释,将其行为认定为抢劫。 因此,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仅构成故意杀人罪,不够成抢劫罪。完毕。”杜庸回应道。 …… 庭审结束休庭后,合议庭直接进行了宣判。 中院认为,被告人关江在盗窃过程中被人发现,采用手掐、刀割被害人关童颈部的手段,致被害人关童死亡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根据被告人关江犯罪的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及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关江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关江直接瘫在了被告席上,被法警拖出了法庭。旁听席上关江的母亲张水兰直接心疼的昏死过去,经过一番抢救,张水兰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杜庸和云乔的帮助下,关继宝将媳妇搀扶出了法院,上了杜庸的捷达车。见关继宝媳妇如此,杜庸不忍,决定开车送他们回去。 第873章 合伙人会议 “杜律师,我儿子的案子还有可能改判吗?”捷达车内,关继宝一脸的泪水,抱着眼神呆滞的媳妇张水兰,问道。 “可以上诉,但是我觉得……希望不是太大。”杜庸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听杜庸说完,关继宝没有再说话。 关继宝夫妻现住在隔壁村的亲戚家里,不敢回村,怕被害人家属报复。将关继宝夫妻送到住处后,关继宝对杜庸和云乔再三感谢,杜庸二人驱车返回律所。 在回律所的路上,云乔问道:“杜律师,你说关继宝会选择上诉吗?” “我觉得会,但是会不会再委托咱们……不一定。我觉得二审没有什么希望,无非走走程序。”杜庸心里有点纠结,如果对方委托了,自己也还是那套说辞,二审改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律师费拿着……心里有点不舒服。 杜庸是有底线的,做不到睁眼说瞎话,明知九成九败诉的案子还忽悠当事人说能赢,这事他做不出来。也正是有了这个羁绊,所以在他进入方轶团队之前,混的不是太好,收入不高。但话又说回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羁绊,他才有底线,良心依然在。 杜庸猜对了,在拿到判决书后,关继宝被市内另一家律所的律师忽悠着签署了二审的委托手续,以被告人存在自首情节为由,请求法院减轻处罚。 经审理,省高院认为,上诉人关江因盗窃时被他人发现,恐事情败露而将他人杀死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关江上诉提出其构成自首,应从轻、减轻处罚的理由和意见,经查,公安机关出具的抓获经过证实,侦查人员在案发后调查走访到关江时,关江双手有划伤,自称被猫抓伤,经过技术人员细致观察,该伤口猫抓不能形成,关江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被告人关江在被审讯时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故该上诉理由和辩护意见不能成立。其所提是初犯、偶犯,经查属实。被告人关江虽系初犯、偶犯,但其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原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第一百九十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百七十五条第(二)项的规定,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宣判后,高院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最高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关江因盗窃时被人发现,恐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关江归案后虽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且系初犯,但其杀人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裁定:核准省高院终字第315号维持第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关江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 一审宣判后,关继宝没有再联系杜庸,后者是在五月份查找相关案例时,才知道的关江杀人案的最高院核准结果。 ……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一号会议室内,正在召开合伙人会议,律所的一级合伙人和二级合伙人全部都到了,正在讨论二级合伙人候选人的情况。 不出万可法所料,在他将方轶推出来参加二级合伙人的竞选后,另一位一级合伙人邹律师推出来一位李方律师。 “今年一共有两位候选人,一位是方轶律师,一位是李方律师,但是今年只有一个晋升二级合伙人的名额。 方轶律师大家都比较熟悉,主要以刑事诉讼为主,目前他是咱们律所的三级合伙人。李方律师主要以非诉业务为主,这几年做的也不错,目前也是咱们律所的三级合伙人。 两位律师的介绍资料已经发给诸位合伙人了,大家可以看看资料,提出自己的意见,最后咱们进行无记名投票,老规矩,过三分之二当选。”主持会议的华连成笑呵呵的介绍道。 会议室内的众人或者低头看资料,或者吸着香烟皱着眉头,没有人愿意当出头的椽子。其实大家都看的明白,明面上是选二级合伙人,实际上是万可法与邹律师两位一级合伙人之间的内斗,所以大家没人愿意率先发言,平白无故得罪人不值的。 “我刚才看了两个候选人的个人资料,应该说都很优秀,尤其是方律师,在省内创下的名声尽人皆知,不仅在圈子里的名气大,在法律圈之外也是很有名气的。慕名而来的当事人非常多。 当然李方律师也是资深律师,但从名气上看来,还是方轶律师更胜一筹,如果方律师晋升为二级合伙人,对咱们律所品牌的提升大有好处。”一位五十多岁的秃顶男律师,一边吸着烟,一边眯缝着眼睛说道。 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最近太劳累没睡醒,反正他的眼睛就是睁不开,这样也好,反正谁的眼色都不用看。 “我觉得此话差矣,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两位候选人各有各的优势。非诉律师本身就很难出名,至少不像刑事律师那么容易出名。 但咱们是律所,是盈利机构,所以一切都要向钱看,从两位候选人的创收上看,明显还是李方律师更胜一筹。两人创收差了近四百万,这差距有点大啊!”一位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律师在得到邹律师暗示后,开始反击。 “说起创收来,我看了下两人的客户,李方律师去年办的项目中,收费高的项目基本上都是老客户,这个在咱们系统里都能查得到。 再看方轶律师,他收费最高的几个案子,都是新案子,没有老客户。所以从创新和开拓业务上来看,还是方律师更强一些,我觉得方律师更适合晋升为二级合伙人。”一位四方大脸的男律师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874章 你不够意思啊! 听完四方大脸男律师的发言,气的邹律师牙根直痒痒,非诉业务想要开拓大客户那是非常难的,越是资质好的客户,盯着的人就越多,竞争也越激烈。 即便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在本省非常有名气,排名第一,但是在全国来看还是差了一些。特别是距离京城这么近,京城的红圈所拎出哪个来都能压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一头。这就是地域、实力和名气的优势。 所里的非诉团队哪个不是逮着一个大客户狠狠的抱紧了舔,舔不到位都不行,可即便如此,说不定什么时候客户就被同行抢走了。所以团队的大项目基本上都是老客户的,新客户出大项目的几率太少了。 而对于方轶的刑事诉讼业务来说,基本上以个人客户为主,单位犯罪来委托的毕竟是少数,而且新增业务肯定九成九是新客户,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同一个客户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是刑事案子吧,这得是啥样的客户啊,还过不过日子啦! 即便真有惯犯,想连续委托,那也得等服完刑以后,再出来犯事才能委托吧,所以老客户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一锤子买卖。 而且办刑事案子非常容易出名,尤其是重大刑事案件,但是风险也大,搞不好就进去了。 邹律师越想越生气,但是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像这种撕逼的事,一级合伙人是不会下场的,都是由关系不错的二级合伙人动嘴。 律师本色 第402节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时的会议室内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了锅了。 “好了,这个议题先讨论到这儿。稍后咱们进行投票。下面进行下一个议题,引进外部资金事宜,下面由邹律师介绍下引资的情况。”华连成说完,邹律师走到了前面打开了ppt…… 此时已经下班了,会议室内的灯光依旧明亮。 与此同时,方轶团队去了海鲜自助餐厅。 在进门时,孟广达拉了下杜庸的胳膊,递过去一支烟:“我刚才好像看到云总了,今天晚上咱们是不是又跟茶社和茶庄的人一起搞团建?” “如果云总在,基本上应该是。”杜庸点燃香烟后吸了一口,随后向里面张望道。 “你说云总跟咱们方律师是啥关系?会不会……”孟广达嘿嘿一笑。 “达哥,你想多了吧?!”杜庸瞥了他一眼。 “达哥,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呀。”云乔停好车后走了过来。 “哦,我们吸根烟,马上就进去。”孟广达回复道。 “走吧,这么老冷,吸什么烟啊,吃饱了再吸。”在云乔的催促下,二人进了餐厅。 海鲜自助餐厅专门用屏风隔出来一块地方,作为方轶团队和云梅茶庄、茶社团队的区域。 见众人都已经落座,有说有笑,吃的很高兴,方轶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说道:“大家先安静下,我今天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不是要加薪了?”周颖笑嘻嘻的问道。 “美得你,你个拆二代怎么这么财迷啊!”方轶乐呵呵的骂道,逗得大家一片笑声。 周颖的老家虽然拆迁了,可是因为不在京城的范围内,给的补偿并不多,分了一套二室一厅,另外给了三十万现金。 为此,周颖特意请大家搓了一顿,最后一结账那叫一个心疼,只能暗暗咬牙继续回家吃面条。 “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和云总领证了,今天既是团建也是我们的喜宴……”方轶一脸兴奋的将云梅拉到了身边。 窝草,方老大的婚宴,我没准备礼金啊!孟广达下意识的摸摸兜,只有五十多块,这点钱拿不出手啊。 他看向一旁的杜庸,杜庸也是一脸的犯难,他兜里也没带多少钱,关键是太突然了。 宇文东琢磨着要不一会儿出去找个atm机取二百块钱,想想就心疼,但是平时方老大对自己不错,人家结婚总得表示下,先看看其他律师怎么给吧。 周颖看出了众人的尴尬:“方老大,你这就不对了,搞突然袭击,我们也没带红包啊!这次不能算婚宴,你得重新请客。” “就是,就是,太突然了!”众人附和道。 “云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啥不告诉我?”周颖一拉云乔的胳膊,低声问道。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师父不让我说,说了就开除,断绝师徒之情,赶我回花果山。”云乔一脸的无奈。 “好吧,但是你得将功赎罪,我的份子钱你得替我出。多少随你,反正出了就行。”周颖压低声音道。 “嘿,你可太黑了,份子钱都让我出?”云乔一瞪眼。 就在二人嘀嘀咕咕之时,方轶发话了:“我先说下哈,现在是新时代了,咱们不兴随礼给份子钱。之所以搞突然袭击就是不想让你们掏钱,今天凡是在场的人都不能掏份子钱,这是我和云梅早就商量好的,只要大家吃喝高兴就好。” 啊,不收份子钱!那我跟云乔费什么唾沫啊。周颖听方轶说完,转头不再搭理云乔。 “嘿,你个重钱轻友的家伙。”云乔故作发狠磨牙状,抬起手轻轻锤了下周颖的肩膀。 “我提议咱们大家敬方律师和云总一杯,祝愿二人白头偕老,幸福永久,也谢谢方律师和云总这么丰盛的喜宴。”周颖举杯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已经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 自助餐厅内一片欢声笑语。 …… 次日一早,方轶刚进律所,被万可法叫去了办公室。 “小方,你不够意思啊!”方轶刚坐下,万可法便抱怨道。 “您是说婚礼的事吧?我们没打算办酒席,年底了您也挺忙的,我打算春节放假前,把老黄和马义叫上,咱们一起聚一聚。”方轶嘿嘿一笑道。 “好吧,不管别人给不给,这份子钱我必须得给。”万可法说着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了桌上,方轶一打眼就知道估计得有一万。 “老万,我和云梅都说好了不收礼,怎么能收您的份子钱呢。”方轶有些为难,没去拿红包。 第875章 投石问路 “收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万可法的脸色有些疲惫,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好,谢啦,老万。”方轶犹豫了下,还是收起了红包:“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会议……不太顺利?” “嗯,只能说是喜忧参半。你的二级合伙人已经过会了,过完年办手续。这两天行政部门会找你签字,准备材料。”万可法抬手倒了杯茶水,端了起来,说道。 “咱们律所引资的事……”方轶低声问道。 “嗯,昨天的会议上引资的事大家争论的挺激烈,可最后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后天开全体合伙人会议,如果表决权过三分之二,基本上这事就定了。”万可法淡淡的说道。 方轶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咱们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分成两家律所,你会怎么做?”万可法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期许。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您如果还做合伙人,我就跟着您继续组团队。”方轶犹豫了下说道,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其实之前马义跟他说完律所内斗的事后,方轶就已经开始在做打算了,事关自己将来的发展,和一家老小的糊口问题,方轶不得不谨慎。 今天万可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方轶知道律所的内部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很有可能律所要分家。 眼前的胖老头对自己有恩,如果胖老头真的要拉队伍单干,方轶做不到薄情寡义,肯定会选择站在他这边,更何况胖老头还有一定的资源,不至于真的从头再来。 律所分家对方轶的业务肯定有影响,但是现如今他的名气已经起来了,客户主要认的是方轶这个名字,而不是律所,所以方轶不是太担心业务的问题。 而那些非诉业务恐怕就要受影响了,不过好在万可法的团队以常年法律顾问业务和诉讼业务为主,没有投资尽调、上市、并购业务,所以万可法才有底气分家单干。 “嗯,小方,如果咱们一起干,我给你的待遇只会比现在更好,不会像现在这种处处掣肘。 你年后要扩充团队,是吗?”万可法开始给方轶打气。 “是,目前来看,至少还得再增加两个律师,一个律师助理。”方轶说道。 “云乔今年六月份实习律师证到期,不是该转正了吗?为什么还要招那么多律师? 我给你个建议,上半年案子不会太多,你可以试着让律师搞内部合作,简单的案子交给周颖和云乔办,复杂案件给孟广达和杜庸。两人一组。 伍大少爷做不了啥,如果他愿意跟着你们,你就把他当个司机也就行啦。宇文东还可以,今年实习一年,年底转正拿律师证。 你再招聘一名律师,一名律师助理或者实习律师就完全够用了。你再想想。”万可法说道。 “嗯,我再考虑下。”方轶点头道。 晚上回到家,饭后方轶和云梅坐在书房喝茶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方安志放假了,正在和爷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哎!看得出来,万主任有些灰心丧气了,他一心想把律所做大,结果却被资本方和邹律师拿了过去,这事闹到最后十有八九要分家。”方轶说道。 “嗯,我觉得也是。我觉得万主任今天给你的红包实际上是投石问路,探探你的虚实。 如果你不收他的红包,他很可能会怀疑你已经准备跳槽或者跟对面的邹律师协商好了,不会再跟他一个阵营了。”云梅分析道。 “一个红包能试出来?”方轶惊讶的看着她。 “试别人可能不行,但是试你绝对可以。因为万主任了解你。”云梅微笑道。 “哎!这人啊,一旦胃口大了,就永远也喂不饱,都想当老大,都想扬帆远航。本来我还想借着律所的名气,好好发展下团队,没想到……”方轶靠在椅子上,有些无奈。 云梅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患得患失的,求人不如求己。你得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方轶看向她。 “对呀,万主任岁数大了,还能干几年不好说。那位邹律师又跟万主任不对付,你又被打上了标签,所以如果实在不行,你就不如拉着团队出来,自己单干。”云梅吹了吹茶水,缓缓道。 “自己单干……”方轶有些犹豫。 “你想想,这些年换了几家律所了,而且你现在的名气足以支撑一家小律所的运营。我知道你有顾虑,万主任一直对你不错……”云梅还想继续说,却被方轶打断了。 “这几年万主任一直拎着我的脖领子往上提我,而且我们关系不错。现在律所动荡,老万需要我的支持。 如果我离开律所,等于背后插了他一刀,很有可能会让团队人心涣散,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还是先看看再说吧!我肯定会支持老万,不管他怎么选择。”方轶用手使劲搓了搓脸蛋子。 “你呀,就是太重感情了!心眼软。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危难之时伸把手,比锦上添花要强的多。”云梅微笑着看向他,越看越喜欢,暗道:自己没看错人。 说实话,虽然她对方轶的决定有些异议,但是还是很欣赏他的决定的,云梅心里很复杂。 “你那边的客户都拜访过了?”方轶岔开了话题。 “嗯,差不多了,再跑几家春节前就休息了。”云梅回道。 …… 距离春节放假还有半个月。律师们已经不怎么忙了,没事聚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享受着放假前的轻松。 伍庆辉一脸不耐烦的向着律所大门口走过去,之前一直想当水手的黄毛又来了,刚给他打完电话。 “伍哥!舰长!”一个声音从律所的前台旁的休息区传来。 伍庆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寸头、面相清秀,身穿高档西装的年轻人在向他招手。 伍庆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眼熟:“靠,黄毛!你的发型……” 第876章 投名状 “伍哥,要注意影响,别老黄毛黄毛的,多难听啊!我弃暗投明了。为了踏上你的法律航母……”黄毛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伍庆辉一把捂住了嘴。 法律航母这事,在外面吹一吹也就算了,跑到律所来嚷嚷让人笑话。最关键的是伍大仙儿考了n次司法考试一直名落孙山,这事现在整个团队的人都知道了,还特么法律航母……丢人啊! “老妹儿,给我要一间茶室,我跟客户去谈个案子。”伍庆辉急忙冲着前台说道。 前台小姑娘微微一笑,在系统上给他申请了一间茶室。 茶室内,伍庆辉看着正在给自己泡茶的黄毛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装逼遭雷劈,这回好了,大膏药贴上来,想甩都甩不掉。 “黄毛,你不是说打死骂死都不剃黄毛吗?怎么这么几天把你那显目的标志给弄成寸头了。 哥为你惋惜啊!”伍庆辉看着他,摇摇头,做惋惜状。 “哥,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当水手嘛,头发算啥,只要我能进这家律所,一切都值得。”黄毛嘿嘿笑着将茶水递到了伍庆辉面前。 “行吧,不过你得说说你有什么特长,我总不能跟主任说,你头发特长吧!”伍庆辉无奈的问了一句。 律师本色 第403节 “哥,这段时间我茶不思饭不想,想来想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兄弟我除了这一百来斤好像还真没有啥特长。”黄毛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你还说啥,哥劝你还是回家吧,你爸不是让你跟着他做生意嘛,你不如去学学做生意,搞法律真不如做生意赚钱。”伍庆辉想给他支走,回去继续喝茶吹牛逼。 “别呀,哥。我觉得吧,人还是得有点追求,就拿我说吧,家里虽然有矿,我爸也想让我跟着他搞矿山,可那玩意也没啥意思啊,一天到晚的勾心斗角,还得到处烧香拜佛,我是真烦。 哥,你的法律航母点亮了心中的灯塔。我觉得你是一个特有追求的人,我觉得跟着你干准没错……”黄毛一顿奉承拍马。 “行啦,别拍了,再拍屁股都肿了。说吧,是不是你家老爷子把你的零花钱给断了?”伍庆辉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问道。 “哥,你咋这么庸俗呢。什么钱不钱的,我是缺那三瓜两枣的人吗?”黄毛不承认,但是心里却有点发虚。 伍庆辉一听,抬屁股就往门外走。 “哥,哥,哥,留步,你别走啊。我说还不行。知我者哥也。”黄毛拉着伍庆辉的胳膊,一脸焦急的说道。 “说说吧,咋回事?”伍庆辉又坐了回来。 “司法考试结束后,我爸知道我没考上,就逼着我去山上看矿,说是要对我进行历练,以后好接手他的买卖,我不想去,我爸就把我的财路断了。我现在连给车加油的钱都没了。”黄毛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妈咪不是很疼爱你吗?不给你点?”伍庆辉不理解。 当初参加考试时,他在考场外见过黄毛母亲一面,看那样子不差钱啊,几百元的加油费应该不成问题吧。 “哎!我妈的手里是有钱,可我不敢要啊。自从上次我跟她闺蜜的女儿见过面后,我妈天天逼着我去约那丫头,可那煤气罐成精的体型,我实在接受不了,关了灯都不行。 我妈说了,我要想要零花钱,就得用约会换,约会一次,我妈给我一千。”黄毛诉苦道。 “你傻呀,不会先要钱,没钱咋约会啊。”伍庆辉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暗暗琢磨,自己咋就没摊上这么个妈呢,自己这个爷爷跟活阎王差不多。 “我试过,不行。我妈说了,必须有图有真相。我p了个图给她,结果被我妈发现了,现在必须得视频。”黄毛说道:“哥,啥都不说了,我不是空手来的,纳个投名状行不行?” “啥?投名状?!”伍庆辉愣住了。 “对,我这段时间就是去找投名状了。”黄毛神秘兮兮的说道。 “说来听听。”伍庆辉向前探着身子,好奇的说道。 “一个刑事案子。”黄毛说道。 十多分钟后,伍庆辉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我有个朋友,他给咱们介绍了一个案子。被告人家属想请您办这个案子。您看……”伍庆辉坐在方轶对面说道。 “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据说是挪用公款案,二审。一审的判决书刚下来,被告人被判了八年。”伍庆辉回道。 “好,把当事人约过来吧,我这几天都在律所。约好了告诉我一声。不过渠道费只能给律师费的百分之二十。”方轶看向他,微笑道。 “好嘞,我去跟他说。”伍庆辉说完,屁颠屁颠的出门去了。 方轶没想到伍大仙居然开始给自己推案子了。 楼上茶室。 “我跟方律师说了,本来他都准备出国度假去了,听说是我朋友推过来的案子,立刻就答应了,把机票都退了。”伍庆辉大言不惭道。 “还是哥你面子大。那费用……”黄毛眨着眼问道。 “方律师看我的面子给律师费的百分之二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伍庆辉盯着他问道。 “我明白,律师费越高,咱们的提成就越多。”黄毛嘿嘿笑道:“哥,你放心吧,一审时,那律师要了十万元,二审的律师费最少也得十万元。费用我给您留一半。” “错了不是,二审比一审更重要,而且工作量也更大,你说是方律师的名气大还是一审时的那位律师名气大?”伍庆辉微笑着看着他。 “明白了,我先给对方吹吹风,看看对方的意思。”伍庆辉一副了然之色:“哥,还是你经验丰富。我这就回去约对方,你等我电话,估计明天或者后天过来。” “行嘞。等你消息。”说完,伍庆辉起身准备送客。 “哥,那什么……能不能借给我点钱。”黄毛尴尬的问道。 伍庆辉很大方的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一千元:“毛啊,如果这个客户来不了,你就别回来了,听你爸的,去矿山历练一番也许是好事。” “哥,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黄毛收了微信转账,信心满满的离开了律所。 第877章 心里咯噔一下 看着消失在电梯间的黄毛,伍庆辉突然想到了什么,暗道:这家伙不会忽悠我吧,算了,一千块而已。来了,我赚点外快;不来,我耳根子清净,怎么都不亏! 伍庆辉的耳根子注定是不能清净了,次日下午他接到了黄毛的电话,当事人将于第二天上午来律所见方轶。 来见方轶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姜兰四十多岁的样子,穿金戴银,一张大脸耷拉着,满脸的忧愁,眼睛里隐隐的带着泪花;儿子徐晨大约二十七八岁,皮肤保养的比大姑娘都好,一身名牌穿着不俗,小分头,看着有些流里流气。这一家的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姜女士,您带判决书了吗?”方轶寒暄了几句后,问道。 “带了。”不待姜兰说话,儿子徐晨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拿出了一份刑事判决书。 方轶接过判决书,边看边问对面的母子,基本上把案发经过搞明白了。 徐家不在本市,在隔壁市下面的徐家村。徐晨的父亲,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徐启国,是徐家村的村委会主任。 前年六月中旬,县里的一家培训学校准备扩大规模,正愁没有钱发展之时,听闻徐家村因为市里修公路征地拆迁,拿到了不少拆迁款,培训学校的总经理、法定代表人汤建尧便通过朋友认识了徐家村的村主任徐启国。 随后,汤建尧以培训学校缺少资金发展为由,向村主任徐启国提出想从徐启国所在的徐家村村委会借款人民币二百万元,年利率为百分之十(单利)。 徐启国在未与村委会其他成员商议的情况下,安排村委会会计将村里的征地补偿款共二百万元分两次借给了培训学校使用,约定年利率为百分之十(单利)。 汤建尧拿到借款后,开始着手扩大培训学校的租赁场地,做广告,增加办公用品,招聘教师等工作,但是发现预算做少了,手里的钱不够用,日后培训学校的运营也得需要费用,于是他再次找到了徐启国。 这次,汤建尧向徐启国提出向徐家村村委会借款六百万元,这六百万元中包括之前已经借出的二百万元。 徐启国觉得这次培训学校借的钱太多,自己做不了主,便在当年九月初召集村委会委员会议就是否给县里培训学校借款事宜进行讨论。 在此次会议中,徐启国并未将之前已经借款给培训学校二百万元的事告诉参加会议的村委会委员。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都觉得培训学校的收入还可以,学生多,回款不是问题,村里的拆迁补偿款趴在银行账户上利息太低,一致同意将拆迁款中的六百万元借给县里的培训学校,并签署了会议决议。 会后,徐家村村委会与培训学校签订了六百万元的借款合同,约定年利率为百分之八,借款期限十二个月。 借款合同签订后,徐家村村委会分三次向培训学校共支付了五百五十万元,包括之前借给培训学校的二百万元。截至去年八月,培训学校已归还了二百四十万元。 后来被人举报,徐启国被公安机关抓获。案发时尚未归还的金额为三百一十万元,此后通过司法程序大部分款项被追了回来。 此后,县检察院以被告人徐启国犯挪用公款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人民法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徐启国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罪名成立。徐启国作为村委会主任,在协助政府从事土地征用补偿费用的管理工作中,超越职权范围,在未经村委会集体讨论的情况下,以个人名义将公款二百万元挪给他人使用,数额巨大,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挪用公款罪。 案发后被告人挪用的大部分款项已经追回,可酌情从轻处罚。依照《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徐启国犯挪用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一审宣判后,徐启国不服,提出上诉。上诉理由为:其向县里培训学校借款二百万元,村委会已事后追认,该借款是集体行为,而且在借款过程中,他本人并未盈利,请求依法改判无罪。 “徐先生,您父亲的案子已经提起上诉了,是吗?”方轶将目光从判决书上移开,看向对面的徐晨。 “提上诉了,是之前那位律师按照我爸的意思,帮着写的上诉状。这是上诉状。您看下。”说着徐晨又从包里拿出一份上诉状,递了过去。 方轶看了看,上诉状很简单,总体上尚可。 “案子现在是在县法院还是移送去中院了,这您知道吗?”方轶问道。 “好像是昨天移送去的中院。对,就是昨天。 方律师,之前那位张律师说我爸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也不是准国家工作人员,所以不是挪用公款罪的主体。当时律师也是这样辩护的。 法院却判我爸构成挪用公款罪,这判决是不是有问题?”徐晨望着方轶,见他放下了上诉状,问道。 “嗯,这案子判的确实有问题。 正常情况下,村主任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也不是准国家工作人员,应该无法成为挪用公款罪的主体。 但是本案中,您父亲徐启国管理征地补偿款的行为属于村基层组织人员协助人民政府从事土地征用补偿费用的管理和发放的行政管理工作,属于从事公务的人员。 说的直白一点,您父亲虽然不是公务员,但是他是在协助人民政府行使职责,所以他干的事是公务人员干的事,所以您父亲可以成为挪用公款罪的主体。”方轶解释道。 “那……按照您的意思,是不是我爸的案子就没希望改判了。”徐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 姜兰也神情紧张的往前挪了挪,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支棱着耳朵想听听方轶的解释。 “不能这么说,虽然您父亲可以成为挪用公款罪的主体,但是从目前的案情看,您父亲不一定构成犯罪。 当然我们需要去阅下案卷,再会见下您父亲才能确定全部案件事实和辩护方案。”方轶说道。 第878章 心里有点没底 “方律师,难道根据判决书上的内容不能做判断吗?”姜兰不解的问道。 “判决书上的内容有可能都是真实的,但是有很多细节只能看案卷才能发现,细节决定成败,判决书只能让我了解大概的案情。 我说的简单点,这就像是去三甲医院看病,病人在二甲医院做的检查,人家三甲医院的医生根本不认可,还要再做一遍检查,主要是怕误诊,必须得自己再查一遍。 同理,您丈夫不服一审判决,二审法院肯定会全案审查,不会只看一审判决书,因为信息量有限。 作为律师,如果承办此案肯定也不能仅仅看一审的判决,因为那会漏掉很多细节。”方轶说完看向对面的母子二人。 “哦,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还是您负责任。那您看我家老徐这案子,有希望吗?”姜兰聚精会神的看着方轶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安慰。 方轶的话让她想起了去年去市里的三甲医院挂专家号,看病。她对方轶刚才的话深信不疑。 “这案子,我觉得有机会,但是目前的案卷材料有限,我也只是凭经验判断,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方轶想了下说道。 “嗯,方律师,如果这案子委托给您,得多少律师费?”姜兰继续问道。 “您家这案子,不是我办的一审,所以二审的工作量比较大,而且又不是在本市,所以律师费比较高,二十万元。”方轶报价道。 “二十万……”姜兰嘴里叨咕着,目光看向儿子,征求后者的意见。 “方律师,您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先支付一笔费用,您去法院阅卷,再去看守所会见我爸,然后再谈委托的事。 现在连个预期的结果都不知道,我们俩眼一抹黑,心里实在不踏实,我们不是怀疑您的专业能力……希望您能理解!”徐晨犹豫了下说道。 方轶明白徐晨的疑虑,现在什么都没谈出来,最理想的结果他也不知道,一下掏二十万元律师费,他觉得心里有点没底,万一这案子一点希望都没有……这钱就白花了。 不过徐晨相信以方轶的名气,不会忽悠他。否则方轶这么多年也不会攒下这么好的口碑。 “也可以,费用三万元。两个市比价近差旅费二千元,包干。后期如果委托的话,这三万元可以冲抵后期委托案件的律师费。”方轶非常痛快。 “好,我们现在能签手续、缴费吗?”徐晨问道,他不想事情拖的太久。 律师本色 第404节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和云乔送母子二人离开了律所。 伍庆辉见云乔回来了,急忙凑了过来:“咋样?签了吗?” “签了,不过前期先去会见和阅卷,给了三万,后期如果委托,这笔费用算在委托的律师费里。 你跟你朋友说下,这笔钱先不动,看看后期他们是否委托,如果委托的话,案子办完了,再给你们费用。如果对方不委托,方律师会直接把渠道费给你。”云乔说着把委托协议递向伍庆辉。 “协议我就不看了,都是一个团队的,我信得过你和方老大。一会儿,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给他说下。”伍庆辉没接协议,直接伸手推了回去。 案子接下来了,云乔没想到快放假了,还得跑一趟隔壁市的看守所和中院,没办法既然方老大吩咐了,那就干呗。 次日早上七点多,方轶和云乔开着迈巴赫向着隔壁市开去。这一路上云乔算是过足了车瘾。 上午十点,二人走进了看守所,会见徐启国,后者对判决书上描述的事实供认不讳,没有异议。 方轶隔着不锈钢栅栏,看着对面有些发福的徐启国,问道:“你让村里的会计给培训学校支付第一笔二百万借款时,有没有索要好处?” “没有,我当时就是想钱放在银行账户里,也是放着,借出去还能为村里赚点钱。就这么个想法。后来再借六百万的时候,村委会的委员跟我的想法一样,都是想多给村里赚点钱。 我们这帮人文化水平不高,总觉得能给村里赚点钱是点钱,穷怕了!”徐启国眼神中充满了后悔与不甘:“方律师,我真的是想给村里谋点福利,又没贪污村里的钱,怎么就成了挪用公款了呢。这钱也没进我腰包啊。” “借款的利息培训学校支付给谁了?”方轶接着问道。 “给村里了,都是公对公打款,有账可查。”徐启国底气十足道。 方轶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为什么之前说的借款年利息和后来的借款年利率不一致?” “之前借款少,一共才二百万,所以当时我们一商量就定的年化百分之十。后来培训学校的老汤,汤建尧,又来找我,说要借六百万。 我跟他说数额太大,我一个人决定不了,得开会,而且要把之前借的二百万算在里面,他说没问题。但是利息得降一降,之前约定的利息太高。后来我们就商定年化百分之八。 虽然前面的二百万是我私自借的,但是我也没拿好处啊,而且后来村委会的会议已经对这笔钱进行了追认。不应该算是我挪用公款吧!”徐启国解释道。 “嗯,这案子确实有点问题。 下午我们去市里的中院阅卷,等我们看完案卷后,如果后面您爱人继续委托我们,我们会过来再会见你,告诉你辩护方案。 需不需要再给你存点钱,或者送点衣服?”方轶问道。 “不用,上周他们刚给我送了衣服,钱够花。”徐启国摇了摇头。 中午在市里吃了顿饭后,下午中院一上班,方轶和云乔走进了中院的大门,可能是临近春节放假的原因,人比较少,很快便完成了阅卷。 云乔开着车,二人开始往回走。 “怎么样,这车开着舒服吧?”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哎!短途还行,一开一个多小时,多好的车都累的慌。”云乔已经开始有点烦开车出来了。 “一会儿到前面,你停下车,换我来开。”方轶说道。 第879章 洗脑 “不用,我能行。”云乔嘿嘿笑道。 “你姐给我买的新车,我一共没开几天,你整天把着方向盘,总得让我过过新车的瘾吧。听我的,前面靠边停车。”方轶一瞪眼道。 “好吧,听您的。”云乔一笑,她知道这是师父为自己好,怕她疲劳驾驶。 三日后,姜兰母子再次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您刚才的意思是,我爸的案子有改判无罪的机会,是吗?!”徐晨双眼烁烁放光,激动的仿佛要吃人的样子,方轶下意识的直起腰靠在了椅子上。 “嗯,综合全案来看,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您父亲徐启国利用村委会职务的便利,以个人名义将公款挪给他人使用,这个认定是错误的,不符合实际情况。 在案证据无法证明您父亲徐启国在未经村委会讨论的情况下,存在以个人名义出借公款的情况;而且,在此后村委会与培训学校履行六百万元贷款合同时,已实际包含了之前出借的二百万元,您父亲没有谋取个人利益。 所以,我们认为,您父亲不构成挪用公款罪,可以做无罪辩护。”方轶一脸严肃的说道。 徐晨看向母亲,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欣喜之色,不过转瞬间母亲姜兰又有些担忧,之前一审时,那位律师也说这案子没有太大问题,不构成挪用公款罪,可一审还是判了。 “方律师,您有多大把握?”姜兰转头望向方轶。 “从目前的案卷情况来看,我的判断是徐启国无罪,但是您问我有多大把握,这个我不好说,庭审时法官也会综合全案进行分析,控辩双方会发表不同的意见,相互驳斥。 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判断,机会还是挺大的。但是我真的无法给您出任何保证。”方轶诚恳的回道。 “嗯,那律师费?”姜兰眼巴巴的看向方轶。她怕方轶借机涨价。 “律师费还是之前我们说的二十万元,之前您已经付过三万,再给十七万就行。另外,再支付三千差率费。”方轶说道。 母子二人交换了下眼神,最后点头答应下来。 之前母子二人也见过不少律师,有的忽忽悠悠,有的看着挺老实,给的意见也很中肯,但是预判的结果和收费都不太理想。 综合律师的名气、过往成功案例和收费标准,最后母子二人确定了方轶。 自从姜兰母子二人进入会议后,伍庆辉和黄毛二人便一直在旁边的茶室喝茶等消息。 听到会议室的门响,伍大少开门走出茶室,恰好看见方轶和云乔从会议室出来,送姜兰和儿子下楼,众人一团和气,姜兰又说了很多拜托的话。伍庆辉心中暗喜,虽然专业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伍庆辉转身回到茶室,坐下后看向对面黄毛:“毛啊,你推荐的那个案子,估计是签下来了。” “真的!伍哥,投名状我可是交了,您看我那事……”黄毛眨着眼,看向伍大少。 “这事吧,我帮你问过,目前来说,你没有过司法考试,肯定当不了实习律师,所以我尽量帮你争取个编外人员,你看怎么样?”伍庆辉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跟个老干部似的说道。 “编外人员是啥?”黄毛有点搞不太明白。 “编外就是你负责给我们推荐案子,然后我们按照律师费的百分之二十给你拿提成。双方是一种合作关系。”伍庆辉翘着二郎腿,回道。 “合作?”黄毛有些不甘心。 “你可不要小瞧合作,想做我们的长期合作方可不容易,这要不是因为你纳了投名状,连合作的机会都没有。明白不?”伍庆辉叼着香烟说道。 “可我案源有限啊!”黄毛咧嘴道。 “哥早就给你想好了,以后我来提供案源,由你出面洽谈,一回生二回熟,背靠大树好乘凉,明白不?谈成了,渠道费咱们两个一人一半。 甭多了,一年推荐七八个案子,这一年的零花钱就有了。”伍庆辉笑呵呵的说道。 他早就有发展案源的打算,本来他看不上这点钱,但是后来他从黄援朝和周颖嘴里得知欧阳杰的故事后,觉得自己的资源并不比欧阳杰差,如果搞起来一定能大赚一笔,而且案源为王,以后自己要是有大把的案源,周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 但是伍大少是个要脸的人,他放不下面子去求人,所以他打算利用下黄毛,与他一起合作。由自己提供案源信息,让黄毛去谈,最后双方分成。 “哥,这事能成吗?”黄毛还是有点担心。 “有啥不成的。你不是已经介绍成功一个案子了吗,路数都一样,牛逼可以吹,但是别过份就行,回头我把大团队的律师资料给你,碰上什么案子,推荐什么律师,这就跟买东西似的,对方要啥你给啥,这买卖八九不离十,准成。”伍庆辉继续给他洗脑道。 “您说的也是个路子。能赚钱吗?兄弟我兜里现在连加油费都没有……”黄毛心里不是特别踏实。 他本想进入律所,提着包,穿着西服,到处办案子,牛逼一把,结果没想到成了编外人员,要四处跑案子,跟销售差不多,这心理落差稍微有点大。 “毛啊,你可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现如今收破烂的都成立公司,开大奔了,你说哪行不赚钱。千万别自我设限。 再说了,你也有资源啊,比如你家矿山那边,有啥案子都可以往过介绍,你家买卖做的大,法律顾问业务拿下一部分来,这一年的零花钱就有了,别说加油费了,泡妞的钱都足足的。 我跟你说,你别看都是推荐案子的合作方,可也分三六九等。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位大咖级别的,人家专门走高端路线,一个案子拿几十万渠道费,你说赚钱不赚钱? 法律航母上不能都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也得有销售人员。但凡存在就是有道理的,如果不赚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给律所推荐案子,你说是不是?……”伍庆辉一通忽悠给黄毛说动心了。 第880章 不太合乎规矩 “哥,你说的有道理,咱们也走高端路线。”黄毛眼神中露出兴奋之色,他最开始以为伍庆辉是让他拿个牌子去马路上拉客,现在看来不是站马路边或者法院门口那种销售,而是专攻高净值客户的那种专员。 虽然工作内容都一样,可因为资源的差别,心里的感觉差很多。黄毛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编外合作方的角色。 见黄毛这边基本上解决了,伍庆辉琢磨着怎么去忽悠方轶,实在不行搞个大趴,让黄毛参与下,增强他的信心,也给他打打鸡血。 如果能成,自己也能在爷爷面前露一小手,省的家里人和公司里的人背后嚼舌根子,说自己是废物,寄生虫。 他要让爷爷看到那个吊郎当,整天只知道泡妞喝酒的伍大少,不是废物,只是低调,不臭显摆而已。 此刻的伍庆辉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态已经开始改变了。 二十多分钟后,他送走了黄毛,来到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您有空吗?”伍庆辉笑呵呵的走进办公室。 “有事?坐下聊。”方轶抬起头,靠坐在椅子上,问道。 “是,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伍庆辉坐下后犹豫着说道。 方轶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等着他的下文。 “您看,咱们这一年,有不少人给咱们推荐案子,咱们要不要组织合作方一起聚一聚?再准备些小礼品啥的,也算是答谢合作方。”伍庆辉说道。 “哦?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大家的主意?”方轶微笑着看向他,觉得他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我也是突发奇想,没来的及跟大家商量。”伍庆辉实话实说道。 “嗯,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放假了,时间有点紧。可以试试。这样吧,反正咱们放假前也要组织大家聚餐,你把大家都叫进来,咱们商量下。”方轶想了下道。 徐启国挪用公款的案子春节前肯定开不了庭,所以时间比较富裕,方轶觉得大家聚一聚也挺好。 众人来到办公室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伍庆辉的建议,最终决定邀请合作方一起参加团队聚餐,具体都约谁来,又商量了一番。 最终确定的名单中,包括了黄毛、大宝、欧阳杰,及专门做高端拼缝业务的吴秘书等人,由于是第一次搞这类活动,所以方轶建议少请几位,试试看效果。 这帮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是中间商,或者准备当中间商的潜在合作方。聚餐地点定在了希尔顿酒店的自助餐厅,时间为周五晚上七点。 会议结束后,大家开始邀请自己熟悉的人。吴秘书和欧阳杰由方轶来联系,这二位还真给面子,答应准时参加。 反正也是聚餐,增进感情,方轶将黄援朝、谢友和、王德友和马义等人一起都请了。本来他想请万老板一起参加,万可法觉得自己去了,大家可能吃不好,玩不好,所以就婉拒了。 宋辉最近比较郁闷,这一年的业务做的并不是太好,主要是案源不稳定,老板团队发出来的案子,大家抢。 凡是慕名而来找方轶的当事人都被推给了谢友和,而谢友和谈完案子,肯定直接对接方轶团队。 这就导致了,大团队的刑事案子大家抢,有点吃不饱。方轶团队的刑事案子,按照人头分,有点做不过来的局面。 之前王勇说要跟宋律师合作,但是实际情况是,僧多刑事案子少,大家为了赚钱不得不什么案子都接,两人成了竞争对手,已经顾不上合作了,不抢案子就不错了。 吸烟室内,宋辉一口一口的吐着烟雾,想着心事。王勇推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老宋,今天天气不错,你要是没事,咱们去楼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王勇进门后,见吸烟室内有五六个律师在轻声聊着天,于是便冲宋辉说道。 “好啊!”宋辉看向他,答应道。 律师本色 第405节 二人出了吸烟室,下楼去了。 楼下花坛中的鲜花已经没了,里面残留着几日前下的雪,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旁边的绿植也被罩了起来。可能是临近春节的缘故,也可能不是休息时间,花坛旁没有人。 王勇和宋辉站在花坛旁,吸着烟,烟雾随着小西北风飘荡而去,越来越淡,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又一年了,你有什么想法?”王勇看着花坛中的雪,问道。 “还能有啥想法,案源就那些,团队的案子比较杂什么案子都有,这一年赚了点钱,糊口没问题,但是发展……” 宋辉比较郁闷,他也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他是技术型的律师,不善交际,所以扩展案源比较费劲,这么多年干下来早已经到了瓶颈期,但是该怎么突破,他不知道。 他现在属于那种饿不着,但也撑不着的状态。其实很多资深律师都是这种状态,时间久了就疲了,麻木了,不再有冲劲。 “前两天有个二级合伙人找我,想让我过去跟他干,据说他手里都是银行催账的案子,还有些大客户的诉讼案件,案源还是比较充足的。”王勇看似无意的说道。 其实他跟老宋差不多,眼见着方轶一天比一天强,创收蒸蒸日上,可自己呢。当初他不服气,还想跟方轶比一比,但是现如今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他不恨方轶,却恨起了万可法,觉得是胖老头给方轶资源,不给自己资源,所以两人的差距才会那么大。 所以在那位二级合伙人找到他,并答应给他资源时,他动摇了。 客观来说,这也正常,王勇不过是万可法团队的提成律师,团队提供的案子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他跟万可法又没有什么感情,都是为了生活,自然犯不着跟万可法死绑在一起,那里赚钱往那里去,万可法也说不出来什么。 只是在同一家律所的不同团队之间来回跳,被自己人挖墙脚,不太合乎规矩。至少宋辉是这么觉得。 第881章 找个靠山 那位二级合伙人找到王勇时说的很清楚,如果能拉人过来,超过三个人,让他做小组长,单独负责一摊业务。所以王勇才来拉宋辉。 其实,之前也有人找过宋辉,但是宋辉婉拒了,他在万可法团队工作的时间比较长,人头都熟,万可法对他也不错,所以宋辉不想走。特别是在同一家律所内,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跳来跳去的太尴尬啊。 即便是上层合伙人不和,可律所现在的主任还是人家万可法,宋辉觉得对方这么做有点茅坑里跳高过粪(分),已经有点不顾吃相了。 见宋辉没接话茬,王勇不死心,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吧。咱们哥俩一起干。” 宋辉心里冷笑,一起干?别扯了,之前你还说跟我一起干呢,可结果呢,还不是照样抢业务,什么时候真正合作过啊,跟你没法合作,人不成。 老实人容易被人骗,这话不假,但是被骗过一次后,还想接着薅羊毛,呵呵。宋辉是老实人,厚道、本分,但是并不傻,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他觉得自己脑袋没有王勇转的快,心眼也没他多,所以选择不跟他玩。 “前两天方轶找我了,他说现在团队的业务太多,人手不够,想让我过去帮忙。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方轶团队吧。都是一个团队的,人头都熟。”宋辉微笑着看向他。 前阵子,方轶还真找他聊过,与生人合作,不如与知根知底的人一起合作,老宋这人专业能力有,就是不擅长交际,运气差点,所以方轶一直有意将他拉进团队。 一开始,方轶也不知道自己团队能不能撑起来,所以不敢死乞白赖的拉老宋入伙,现如今团队已经发展起来了,案源也可以,所以他才动了这个心思。 “这不好吧,我之前都答应对方了……哎,既然已经如此,那就算了。老宋,以后要是有合作的机会,别忘了我。”王勇尴尬的笑了笑,心道:方轶请你去团队,又没请我,明显是看不上我,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呢,好像吃不上饭了似的。 “嗯,条条大路通罗马,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宋辉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方轶,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律所内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墙角都挖到万主任的团队了,事情有点严重。 律所上层不和,有可能真的会分家,如果真分了,案源怎么办,老宋想来想去,还真得找个靠山。 从目前来看,方轶的名气大,来律所咨询刑事问题的当事人很多都是冲着方轶来的,所以即便律所真的分家了,方轶团队的案源受到的影响可能也会很小,毕竟人家的名气在那摆着。 二十分钟后,宋辉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老方,我听说你们周五要团队聚餐,带我一个呗。” 方轶一怔,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周五晚上下班,你跟我一快走。” 宋辉是万可法团队里的老人,专业能力没问题,人又踏实,方轶一直想把他拉进团队,之前他也跟万可法提过这事,万可法的原话是: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老宋拉过去,我绝对不拦着。 为此,方轶找老宋谈过二次,但是老宋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总说考虑下,看来这次是考虑清楚了。 …… 黄毛接到伍庆辉的聚餐通知后,心情大好,给车加完油后,哼着小曲走进了自家在县里的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就是毛家圈了一块地,仿照京城的四合院盖的三进的院子。 黄毛正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右手转着钥匙往里走,刚过月亮门洞就被一位长相富态,五十来岁的男人叫住了,此人正是黄毛的父亲。 黄毛叫毛栋,他父亲叫毛玉川是当地的名人,是真正的家里有矿的人,而且还有两个矿,一家是煤矿,另一家是石灰石矿,虽然规模都不是太大,但是能同时控制两家矿足可见毛玉川的能力。 黄毛见父亲走过来,腿肚子有些转筋,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见到父亲就害怕,好像父亲身上长着渗人毛。 “爸!”黄毛叫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还知道回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毛玉川来到近前,沉着脸问道。 “矿上不是有我大哥嘛,我的志向不在矿山……”黄毛紧张的回道。 “少扯淡,你有啥志向,当初我就是被你们娘俩忽悠了,非得要学什么法学,结果怎么样,考试又没过,死心了吧! 明天晚上有个酒会,你跟我去多认识点朋友,先给我做个助理,等过些年我退休了,你负责外销,你哥负责矿山管理,我就可以享清福了。”毛玉川一脸严肃的说道。 “爸,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大哥在矿上干的挺好的,我就别掺和了。我在跟律所合作,我想试试自己创出一条路来。”黄毛有些发怵,但是不支棱下就要被发配矿山,告别他向往的是都市生活了,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发表下自己的意见。 “你创业,我不反对。但是我不明白,你跟律所合作什么? 咱家的矿虽然小,但是也有大几百号工人,你找个跟咱家的企业靠的上边的行业,比如提供器材什么的,我也能照顾下你,可律所……”毛玉川看着小儿子有些犯愁。 “爸,咱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您给我一个呗,我合作的律所可是大律所,不是鸡毛小店。”黄毛一看有门,急忙说道。 “啥意思啊!咱家公司的法律顾问也不是小律所啊,那也是市里排名前三的大律所,一年五十万的律师费那可不是白出的。”毛玉川瞪眼道。 一年五十万,百分之二十就是十万元,这买卖有点意思,黄毛心里算着数学问题,心里乐开了花。没办法家里对自己实施经济制裁,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往这上面打主意。 “你傻呵呵的笑啥呢?”毛玉川看着正在傻笑的儿子,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爸,你把法律顾问给我得了。”黄毛舔着脸笑道。 第882章 毛家 “给你?!你没发烧吧,司法考试都过不了,律师证都拿不到,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毛玉川气的差点笑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给咱家公司介绍个新法律顾问。”黄毛劝说道。 “现在的法律顾问挺好的,我为什么要换?理由呢?”毛玉川一脸不屑的看着儿子。 “爸,这律师事务所要是总用一家,未必是好事。轮换着来才有竞争力,我听说有些大型国企搞入库制,想做业务先得入库,等于先筛选一遍律所的资质,以免一家独大不好谈律师费,您说呢。”黄毛眼珠子转了转说道。 入库制这事是他听伍庆辉说的,伍庆辉家的公司就是这么搞的。这也是伍大少给黄毛出的主意,只有这样黄毛才有机会往自家企业里塞律所,拿业务。否则,之前的律所干的好好的,跟大老板又很熟,与下面的人说不定还有利益关系,凭什么换掉? 另外,企业与律所的信赖关系不是那么好建立的,需要一步一步的来,很多企业用惯了之前的合作律所,在没有大问题的情况下,是不会换的。 “回头再说吧,我先出去一趟。”毛玉川皱了皱眉头,没拒绝也没同意,背着手,出门去了。 黄毛心中暗喜,他知道父亲的脾气,既然没有当面拒绝,就说明有戏。 “小毛,快进屋,外面多冷啊,快来。”黄毛的母亲打开门招呼他道。 黄毛进屋后,他母亲抱怨道:“你说你也真是的,你爸想让你去矿山,你就去呗,你大哥有你大哥的工作。将来你爸真把矿山的股权都给了你大哥,咱娘俩咋办。” “妈,我真不是那块料。之前我又不是没跟着我爸去过。”黄毛苦着脸道。 黄毛的哥哥叫毛桦,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毛玉川早年丧偶,后来又续弦娶的现在的媳妇,此后生下了毛栋,也就是黄毛。 毛桦从小学习就好,后来考上了矿业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读管理学,又在外国的矿业公司工作了两年多,回国后一直帮父亲管理公司。 毛家两兄弟关系不错,但是黄毛的母亲心眼多,总怕儿子毛栋(黄毛)吃亏,所以一个劲的鼓动黄毛也去矿上工作,可黄毛有自知之明,不想去矿上混日子,所以才想自己干点什么。 “你跟那姑娘聊的怎么样,人家昨天还打电话来呢,说你不搭理人家。”黄毛母亲问道。 “是不是那个煤气罐,妈,你觉得你儿子跟她班配吗?”黄毛看向母亲。 “什么配不配的,人家爸爸可是市里掌权的大人物,我这也是为你好。”母亲苦口婆心的说道。 “打住,她爸再有权,跟我没关系。”说完,黄毛向卧室走去。 “哎!什么叫跟你没关系啊,你们结婚了不就有关系了……”母亲在他身后喊道。 …… 周五晚上,众人准时来到希尔顿酒店的自助餐厅,方轶首先介绍了今天来参加聚餐的来宾吴秘书、欧阳杰、毛栋(黄毛)和大宝。 众人中,大宝是最吸睛的,身穿一身唐装,大冬天的手里还拿把扇子,飘逸的长发在头后扎了马尾,再加上煤气罐一般的身材,让人看着很另类,很……文艺。宇文东本想让他把扇子扔了,可大宝说这样才能彰显文人风范。宇文东没办法,只好随他。 毛栋看着大宝想起了约会的那个女孩子,心中暗暗揣摩,这家伙会不会跟市里有亲戚。 介绍完来宾后,方轶正式向众人宣布,宋辉加入团队,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并让云乔将老宋拉入了团队群。 “老方,没看出来啊,老宋都被你忽悠过来了。”黄援朝笑呵呵的说道。 “没办法,人手不够用。去年给大家累的,见到案子都躲,案子攒在手里分不下去啊。”方轶一脸无奈道。 “这话不假,我去年给老方他们谈了不少案子,要不是孟广达加入团队,接的案子肯定消化不了。都得转出去。”谢友和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笑道。 不远处的桌旁,马义和欧阳杰正在小声讨论着春节后的安排,这一年两人合作的很愉快。欧阳杰赚了不少钱。 “方哥换了辆新车,迈巴赫,您知道吗?”欧阳杰压低声音问道。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车可不便宜。”马义说道:“努努力,今年我也换一台。” 马义主攻婚姻家庭类案件,虽然账面上赚的不少,但是他团队的创收要分给律师和渠道方,而且他的业务对合作方的依赖程度比较高,真正找上门的当事人很少,所以别看他团队创收高,但是实际到手的收入不见得比方轶多。 而且去年他刚买了一套大平层,现在是罗锅上山前(钱)紧啊! “毛啊,看到那两位没,正在与方律师说笑的吴秘书,和与马律师聊天的欧阳杰,这两位的工作跟你要做的事是一样的,人家可都走高端路线,针对的都是高净值客户,现在你觉得我跟你说的事有没有前(钱)途?”伍庆辉意味深长的看向毛栋。 “嗯,我觉得这事可干,伍哥,以后兄弟就跟着你干了。”毛栋被说的心血沸腾。 “没问题,但有一点,你的对接方只能是我,你负责客户端,我负责律师端,我会给你一套大团队的介绍,团队都能做哪些业务,知名律师有哪些,你一看就明白了。”伍庆辉说道。 “伍哥,我听你的。”毛栋举起杯:“开门大吉,走一个!” “走一个!”伍庆辉放下杯:“其实你小子有这方面的潜力,之前那个投名状不错,等年后开完庭,案子结了,我马上把提成给你。” “谢伍哥。”毛栋嘿嘿笑道。 与此同时,宇文东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大宝,心里有点犯愁,这家伙多久没吃饭了。 “慢点,咱吃的是自助餐,吃完了还能再取,不用你花钱,也没人跟你抢。”宇文东用脚踢了下大宝的小腿肚子,低声道。 第883章 此一时彼一时! “我跟你说,知道今天晚上要吃自助餐,从早上开始,我就没吃饭,全靠凉水顶着。”大宝吃的急头白脸的,差点被噎死。 宇文东急忙递给他一杯水:“慢点吃,等以后赚钱了,咱们天天来吃。” 听完宇文东的话,大宝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哥们,我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啥都不说了……你把那盘大虾递给我。” 律师本色 第406节 宇文东一个劲的劝,真怕他吃的太多撑出个好歹来。 “对了,你刚才说那几个嘉宾是合作方,他们跟你们怎么个合作法?”大宝吃的沟满壕平,突然想起了业务的事。 “其实也简单,就跟咱们一样,他们给我们团队介绍案子,方律师给他们渠道费。大家八仙过海,各凭本事赚钱。”宇文东停下筷子,介绍道。 “哦,原来如此。”大宝又拿出了文人风度,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了几下。 “我跟你说,之前我去法院门口转过,有好多给律所拉客的小业务员。据说一年不少赚钱。 有一对夫妻,说是考了四年司法考试都没考过,后来一气之下不考了,承包了法院斜对面的一个报亭,给人代写诉状,并给律师拉业务,一年能赚大几十万。很多律师都找他们合作,夫妻二人混的风生水起的,在市里都买房了。”宇文东说道。 “真的?”大宝瞪大了眼睛,别说几十万了,对他来说几万就行,一年几万他就满足了。 眼下的大宝为了圆作家梦,穷的都快吃土了,要不是一直在家里蹭吃蹭喝,有家人支持,早就去工地搬砖了。所以对于他来说,一年四五万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可人都是贪婪的,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变本加厉,有了四五万就会想四五十万,甚至更多。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肯定是真的,我还能骗你。所以我建议你在当作家采风的同时,搞搞副业,拉一拉案子,我师父孟律师人不错,你也见到了。 我们团队的老大方律师不是那种抠索的人,说话算数。所以只要你能拉来案子,肯定能拿到钱。”宇文东压低声音道。 “嗯,行!”大宝点着头:“你们团队这么多女孩子,你咋不追一个回来?”大宝的小眼神扫过正在与王德友聊天的云乔和周颖。 “就咱这家庭条件,还是先赚钱吧。”宇文东苦笑道。 二人正说着,孟广达走了过来,坐在了旁边与他们两个说笑起来。 大宝虽然人样子长得极其一般,但是人家能给自己介绍业务,所以大宝的形象在达哥的心目中一直很光辉灿烂。 通过这次聚餐,杜庸发现了一个问题,伍庆辉拉来了毛栋做渠道,虽然现在还没发力,不过看这样子是想大干一番;达哥借着徒弟宇文东的关系也弄过了渠道,虽然不是太稳定,但是有总好过没有,好像那个长得跟煤气罐似的小胖子之前已经介绍了几个案子给孟广达,看样子双方合作的不错。 而欧阳杰和吴秘书只认方老大,二人虽然不常来找方轶,但是一来准是大活,律师费不是小数。 新加入团队的宋律师,是万老板的老部下,人头熟,不知道有没有业务渠道。杜庸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自己和周颖没有案源。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也不对,周颖与伍庆辉关系很好,伍大少要是有案子肯定优先推给她,只有她做不了,或者客户点名道姓要求方轶办的案子,才会选方老大。 杜庸觉得目前整个团队里,只有自己的资源最少,其实这样也不错,所里的案子足够多,日后若是能跟宋律师合作,两人办案子灵活些,总比单打独斗强。 …… 春节假期正式开始了,律所放假了。 保姆周姨早就回老家了,云乔也回去过年了。方轶一家吃过年夜饭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商量着走亲戚的事。 方家这边亲戚少,但不管怎么说,方轶与云梅也应该去串串。云家那边的亲戚更不用说了,肯定得去一趟晋省和南方。于是从大年初二开始,两口子就忙活开了。 方安志跟爷爷在家,落得清闲,没事跟云乔和周颖等人一起线上吃吃鸡,消遣下也不错。 很快春节七天假过完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方轶跟着云乔在外面走亲戚,直到初十才回来,累的够呛。 刚放假回来,众人没什么事,聚在一起聊聊天,方轶没回来前,他的办公室被大家霸占,成了群聊的地方,商量着今年的业务怎么开展。 年前的时候,律所召开了合伙人会议,全体一、二、三级合伙人都参加了,最后表决通过了律所引资的议案,律所高层的争斗也从桌下转到了桌上。 正月十六的时候,徐启国挪用公款案二审开庭了。 “下面由上诉人徐启国先宣读上诉状或者陈述上诉理由。”待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看向前面坐着的上诉人徐启国。 “审判长,审判员:我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和适用法律错误,我向培训学校借款二百万元之事,早已经村委会事后追认,所以该出借行为应该是集体行为,而且我并未从该笔借款中盈利……,请求法院宣告我无罪。”徐启国陈述完上诉理由后,将手中的a4纸放下,看向审判长。 “上诉人的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按照程序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的上诉理由为: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徐启国利用村委会职务的便利,个人决定向培训学校借款二百万元,属于‘以个人名义将公款挪给他人使用’。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的上述认定是错误的,由此也导致了一审法院对上诉人定罪及适用法律错误。 上诉人徐启国在未经村委会讨论的情况下出借公款,但并不是以个人名义进行的;此后在村委会与培训学校履行六百万元贷款合同时,已实际包含了该二百万元,且徐启国没有在出借款项过程中谋取个人利益,故上诉人不构成挪用公款罪。完毕。”方轶发言道。 第884章 请回应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看向公诉人。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发言。”审判长按部就班的说道。 徐启国还是那套词,翻来覆去的就是一个意思,我不构成犯罪。 “上诉人徐启国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继续着程序。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徐启国不构成挪用公款罪,理由如下: 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的规定,成立挪用公款罪的客观行为有三种,即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进行非法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 首先,根据在案证据显示,上诉人徐启国将公款借给培训学校使用,培训学校拿到款项后,将该款用于正当的办学行为,显然不是进行非法活动。 其次,徐启国借款给培训学校,是单位之间相互救急的行为,将村里的公款借给私立学校进行扩建工作不应被认定为营利活动。 最后,上诉人的行为不属于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的情形。 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的解释》将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解释为三种情形: 第一种情形,将公款供本人、亲友或者其他自然人使用的; 第二种情形,以个人名义将公款供其他单位使用的; 第三种情形,个人决定以单位名义将公款供其他单位使用,谋取个人利益的。 综合本案证据可知,本案公款使用方为单位(培训学校),因此可以直接排除第一种情形。 徐启国决定出借的二百万元征地补偿款,是以村委会名义借出的,不是以个人名义借出的。 徐启国在村委会开会研究借出六百万元公款给培训学校使用之前,就已将二百万元公款出借给了培训学校。 该二百万元虽然是徐启国个人决定借出,没有向村委会说明,却不能认定是以个人名义借款。 因为,从二百万元转账的凭证上看,付款人均写明是村委会,收款人是培训学校;从培训学校的收据上看,亦均写明收到的是村委会借款;从办理借款及还款的程序来看,徐启国并不是私下将公款借给了培训学校,而是通过村委会成员兼会计经手办理的,在整个借款的过程中,借款始终被控制在村委会名下,直至到期还款。还款时,培训学校也是直接将款还给了村委会,而不是还给徐启国个人。 由此可见,没有证据证明徐启国是以个人名义借款给培训学校,个人决定借出公款和以个人名义将公款借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本案中,村委会对二百万元公款的去向用途都是知道的,并且直接控制借据按期收回。 因此,徐启国的行为不属于全国高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的解释》中第(二)项规定的“以个人名义将公款供其他单位使用的”情形。因此,一审判决认定徐启国是‘以个人名义将公款挪给他人使用’是错误的。 徐启国借出二百万元后,经村委会讨论决定,向培训学校借出六百万元,徐启国虽在村委会研究时对先前借出的二百万元未作说明,但在与培训学校履行合同时实际上已经包含了这二百万元,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启国因此谋取了个人利益。 因此,上诉人的行为不属于全国高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的解释》中第(三)项规定的‘个人决定以单位名义将公款供其他单位使用,谋取个人利益的’情形。 综上所述,徐启国将公款借给培训学校,既不是‘以个人名义将公款挪给他人使用’,也不是‘个人决定以单位名义将公款供其他单位使用,谋取个人利益’,所以徐启国个人决定借出公款给培训学校使用的行为不符合立法解释规定的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因此不构成挪用公款罪,请法院依法判处上诉人无罪。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正确,请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借款人培训学校是私立学校,是以营利活动为目的的学校,上诉人徐启国明知培训学校的性质和借款用途还借款给培训学校,就是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二款关于‘挪用公款给他人使用,明知使用人用于营利活动或者非法活动的,应当认定为挪用人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或者非法活动’的规定,我们认为上诉人的行为符合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的规定,构成挪用公款罪。完毕。”检察员说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继续说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挪用公款的本质是公款私用、谋取私利。本案中,徐启国借款给培训学校,主要是为了给公款的所有权单位即村委会谋取利益,解决村委会多年没有提留,资金紧张的问题。 本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启国主观上是为了谋取个人私利而借出公款,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启国谋取了个人私利,这与公款私用、以公款谋取个人私利的挪用公款行为,具有本质上的区别,因此其行为亦不属于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完毕。”方轶回应道。 …… 第885章 离开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审理,休庭结束后,审判长宣布了判决结果。 中院认为,原判认定上诉人徐启国利用村委会职务的便利,个人决定向培训学校借款二百万元的事实清楚,但原判将该款认定为“以个人名义将公款挪给他人使用”不当,导致对上诉人定罪及适用法律有误。 对于上诉人徐启国所提的上诉理由,经查,上诉人徐启国在未经村委会讨论的情况下出借公款,但并不是以个人名义进行的。 此后,在与培训学校履行六百万元贷款合同时,已实际包含了之前出借的二百万元,且徐启国没有谋取个人利益,故上诉人徐启国的上诉理由应予采纳。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县人民法院第201号刑事判决书; 二、宣告上诉人徐启国无罪。 宣判后,姜兰生怕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儿子徐晨的胳膊:“小晨,你爸是被判无罪吗?” “是,是无罪。”徐晨咬着下嘴唇,心中兴奋不已。 徐启国被当场释放,夫妻二人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瞬间模糊了视线,这是高兴的泪水。 徐启国来到方轶近前,握着他的双手,再三感谢。 中午的时候,徐家人在市里一家饭馆定了包间,一是对方轶和云乔表示感谢,二是庆祝徐启国被无罪释放。 端着酒杯,徐启国感慨万千:“方律师,这次的事也不全是坏事,好在最后判了无罪。通过这次的事,我也看清了谁远谁近。” “哦?!”方轶一怔,瞬间就明白了。 “方律师,不瞒您说。我家老徐没被关进去之前,家里进进出出的人不断,跟大车店似的,逢年过节的送的礼物能装满仓库。 去年,老徐刚被关进去那阵子,还有些关系不错的朋友过来看看,说两句宽慰的话。可一审判决出来后,基本上往日里来往的亲朋好友都不来了,今年春节,是我们家最清净的一个春节。 人走茶凉,人情冷暖啊!”姜兰抹了把眼泪,说道。 “妈,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姑还是关心咱们的,怕您想不开,过年的时候特意过来看您。还让咱们去她家过年。”徐晨插话道。 “哎!以前咱家得势的时候,我没少对你姑甩脸子,可到了最后……你姑是个好人。”姜兰叹息道。 徐启国一怔,眼神有些复杂:“小晨,你姑父家生活条件差,以后多想着点你姑。方律师,让您见笑了。” 吃完饭后,方轶和云乔驱车往回赶。 “师父,今年的业务一定错不了。开门大吉,第一个案子居然是无罪释放,好兆头啊!”云乔一脸兴奋的说道。 律师本色 第407节 “嗯,借你吉言,开门大吉。”方轶心里也很高兴。 今年第一单收了二十万,法院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最终改判无罪,方轶心里非常舒服。 此时,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却有些心灰意冷。他望着桌上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有些出神。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杜主任走了进来。万可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真的决定了?”杜主任坐下后问道。 “嗯,既然道不同,何必绑在一起受罪。不如散了!”万可法长出一口气,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说实话他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律所这块牌子,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发展成如今的省内第一大所,他和杜主任、华主任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什么时候摊牌?”杜主任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凝重,问道。 “春节前,表决结果出来后,邹律师跟我谈过,我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了春节后我会退出律所。”万可法说道。 “那客户呢?”杜主任了解邹律师的性格,律所的牌子和客户资源是他与资本方谈判的资本,如果万可法撤了,对他极其不利。可不撤,两个人又谁都说服不了谁,无法继续在一口锅里吃饭。 “他你也还不了解,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最后还不是各凭本事。”万可法冷哼一声道。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了,我就不劝你了。地方找好了吗?”杜主任看向他。 “差不多了,伍老大在希尔顿酒店那边有物业,大约有两千平左右,年前我跟他商量过了,他会租给我,用律师服务费冲抵房租,但是在使用过程中产生的费用由我承担。 我准备开个会跟大家说明白,把团队拉过去,开家新律所。”万可法说道。 “嗯,也挺好,记得给我的团队留个地方。”说完,杜主任起身向门口走去。 “老杜。”万可法看着她的背影:“谢谢!” “还记得咱们当初的理想吗?我不想被金钱绑架,成为金钱的奴隶。做律师不能全是为了钱!”杜主任停住脚步,转回头看向他:“年轻真好,可惜……永远回不去了。但是理想不能丢。”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万可法一笑,嘀咕道:“岁月不饶人,可你办事依旧是那么的雷厉风行。” 杜主任走后不久,万可法的助理冯天竹走了进来:“主任,律所的注册材料已经递交上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批下来。 按照您的要求,律所负责人已经变更成了华主任。您的退伙手续正在办理中。” 在去年十月份时,万可法就已经让冯天竹申请了新的律师事务所的名字,他也不想走这一步,但是引资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双方都已经亮牌,大势已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可法只能另立门户。 “好,你通知下各团队和小组的负责人,下午三点开会。”万可法点了点头,说道。 方轶和云乔回到律所时已经两点四十分了,回到办公室后,放下包他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 此时万可法团队各个部门和小组的负责人都已经到了,正在闲聊。 “好了,人都到齐了,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说个事。我准备离开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单独成了一家新律所。”万可法见方轶落座,清了清嗓子说道。 第886章 君子盛德 其实万可法不用过多的解释,近几个月,律所上层的争斗早已传遍了律所,他也找团队中的几个核心部门的负责人聊过离开的事。 有人觉得万可法都这么大岁数了,只要能赚钱就行了,有人投资不是更好嘛,瞎折腾啥呀。 但是也有人觉得这是个机会,万可法把队伍拉出来单干,大家的机会说不定更多,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再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这个牌子了,有点可惜。那可是无形资产啊! “在座诸位跟着我最短的也有二年多了吧,我不强迫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过去新律所的,我欢迎。不愿意去的,我也不挽留,人各有志。”万可法说完看向屋内众人。 “老板,咱们的新律所有什么规矩吗?”黄援朝见众人碍于面子都不发问,便率先问道。 “总的来说新律所的规矩,跟这边差不多,只会对大家更有利。比如提成律师,律所只留百分之十五的提点,这里面包括开票费用,剩余律师费都归律师所有。 对于各独立核算的团队,律所留百分之八的提点,剩余都归团队所有。当然归档的百分之五费用是要扣的,案卷归档后再返还。 工薪律师这块,基本上福利待遇不变。而且我准备将业务归口,比如以后律所的刑事业务都分到方轶律师的团队,婚姻家庭业务都分到马义律师的团队,公司类业务都归老黄管理。 法律顾问业务仍然归法顾团队,公益团队由法律援助团队组成。如果涉及知识产权和其他非诉业务会给杜主任的团队。这样既可以提升服务质量,又可以促进团队的专业化,大家觉得怎么样?”万可法说道。 新律所自留的提点比现在万华律师事务所的自留提点少了一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律所新成立,需要养人气。 “嗯,我觉得老板这个安排挺好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老板,咱们的新律所叫什么名?”有人突然问道。 “盛德律师事务所,这个名字我想了好久,取‘君子盛德’之意,咱们做律师要以德为本,精于专业,坑蒙拐骗那种一锤子买卖咱不能做。”万可法解释道。 “好,这个名字好。我支持老板。”法律顾问团队的负责人带头表态。 “我也支持老板,去新律所。”方轶等众人也纷纷跟着表态。 “老板,咱们的新办公室在什么地方?”有人问道。 “在希尔顿酒店那边的写字楼里,以后去吃自助餐很方便。”万可法笑眯眯的说道:“过段日子新律所的手续就会办下来。这几天你们可以过去看看新办公地址。先选下办公位置。” 办公室内,众人乱哄哄的,有些人即便有想法也不好意思说,想来想去反正到哪都是打工赚钱,万老板人不错,又有资源,人挪活树挪死,随大流吧。 会议结束后,万可法将方轶留下了。 “我听说你去开庭了,新年第一庭怎么样?”万可法脸上带着笑,但是他内心的失落和不舍却怎么掩饰也挡不住。 “挺好的,被告人被判了无罪。”方轶笑道。 “嗯,既然要退出,我已经跟行政部门打招呼了,你的二级合伙人就不办了,回头行政部门会来找你,办理退伙手续。”万可法非常看重方轶,目前来说,在他的团队中,名气最大的团队就是方轶的团队,方轶能跟他过去新律所绝对是一大助力,所以有些事情万可法必须跟他说下。 “嗯,没问题。”方轶点头道。 “还有,你对新律所有什么想法?”万可法泡了一壶茶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您经验丰富,我听您的。”方轶眨了眨眼,不明白胖老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和杜主任拥有一票否决权。 你和老黄、马义还有公益部门的负责人、法顾团队的负责人进入管委会。律所的内部管理工作由管委会负责。 另外,你和马义来做一级合伙人。其他律师做二级合伙人。你看怎么样?”万可法盯着他问道。 “我没有意见。”方轶想的明白,反正不管在哪个律所,自己都是靠本事吃饭,自己要是烂泥糊不上墙,给个主任做又能如何,一样被人瞧不起。 万可法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将方轶绑在自己身边,标着膀子一起干。另外,万可法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自己岁数大了,再干些年可能就要退居二线了,所以他要培养接班人,而在律所的众多律师中,他最看好方轶,不仅是因为方轶名气大,专业能力强,更重要的是两人三观比较合。 现在万可法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将来打基础,做准备。 年初业务比较少,所以大家比较闲,次日一早,方轶召集团队成员,将万老板的意思传达给了大家。 “这次跳槽,未来会是什么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咱们团队的业务不会流失太多,对此我还是有信心的。 大家都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如果不想跟着我去新律所,想跳槽,我不会阻拦,大家好说好散,来去自由。”方轶说完看着办公室的众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周颖率先说道:“方律师,我愿意跟着过去。” 有她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表态,愿意去新律所。其实大家觉得无所谓,只要跟着方轶就行了,他有名气,到哪都饿不着。 “师父,我咋办,我的实习证要到六月份才到期。还有宇文东,他得年底才能转正。”云乔一脸的纠结。 如果现在就转所,她之前的实习期就废了,得重新申请实习,又得等一年。 “宇文东、老孟,你们怎么想?”方轶看向他们二人。 这事关系到宇文东的切身利益,所以必须征求下二人的意见,不能随意给人家做主。 孟广达皱了皱眉,他感觉这事不好处理,等上一年,宇文东拿到律师证了,自己再带着他转去新律所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方轶能等吗?谁给自己发工资,分案子啊! 第887章 大不了从头再来 宇文东挠了挠头:“方律师,反正我刚办实习律师证,不差这二三个月,我去了新律所,再重新办实习律师证。” 他想的很明白,方轶是不可能因为他而等上一年的,与其这样纠结,还不如表个忠心,这样也显得自己以大局为重。他相信只要以后好好干,方轶对自己绝对差不了。 宇文东的话音落地,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些事别人说出来和自己说出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孟广达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对他的认可。 这下压力全都转到了云乔身上,云乔一咬银牙:“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也重新办实习……” “宇文东的实习期还有近十个月,转去新律所再办实习证也行,等新律所注册完了,先把老孟转过去,然后把宇文的实习申请递交上去。 新律所现在还没注册完,不过也快了,估计这个月就能下来。我现在是律所的合伙人,办理退伙手续和业务的结转也需要段时间,云乔的实习期还有三个来月,等期满了跟我一起转过去。 我的律师证会晚些转过去,但是业务会先引过去。你们的律师证跟着大团队的律师一起转过去,不耽误做业务。 还有没有问题?”方轶说完看向众人。 “我有一个问题,方律师,咱们律所的待遇有没有变化?”周颖替大家说出了心里话。 “有,提成比例会提高,如果是个人案源,不是团队的案源,律师的提成比例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团队和所里的案源,提成比例上浮百分之二十。”方轶微笑道。 昨天晚上方轶和云梅谈起转所的事后,云梅给他的建议是,提升提成比例,鼓励团队律师去开拓案源。 方轶一点就透,他明白云梅的意思,换了一家新律所,新律所没有什么名气,案源肯定会受到影响,所以开源就变得非常重要。而且是新律所注册后的第一件大事。 方轶拿出计算器算了好几遍,最后与媳妇云梅共同定了提成比例。 “这个好。咱什么时候去看新办公室?能挑工位不?”周颖笑呵呵的说道。 团队的待遇没有降低,律师的提成比例提升了,这确实是好事,也是方老大对大家释放出来的善意。意思大家都懂,鼓励大家跟着转所去新律所。 “这个简单。下午没事的,可以跟我过去看办公场地,顺便确定下工位。云乔,你联系下冯助理,新办公室他在负责。”方轶笑道。 “好嘞。”云乔答应道。 转所的事说起来简单,实际办起来牵扯太多,比如业务方面,如果是已经开过庭等待判决的案子,律师转所不会有多大影响,可签了委托没开完庭的案子那就麻烦了,因为执业机构的变更,需要重新签署委托手续,费用的结转也比较麻烦,所以团队里的律师都尽量把业务办妥后再转所,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即便方轶团队的律师都同意转所,也不可能马上就转,多亏了刚过完春节,要是下半年转所案子多起来更难办。其他团队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开完会后,周颖等人回去后,开始清查手里的案件情况,如果是新签的案件尽量与当事人提前沟通好。 下午的时候,方轶团队集体出发,去了新办公地点。 新的办公地点在一栋写字楼的二层,整整一层,都是伍家旗下公司的。只不过先腾出来半层给新律所注册办公使用,剩下半层是伍家旗下的一家贸易公司在使用。 新律所已经装修过了,前台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前台有些相似,只是小了一半,更紧凑了,两旁放着真皮沙发和一些绿植。 前台后面的大理石墙体上贴着律所的名字:盛德律师事务所。看起来很上档次。 进门后,左侧厚重的双开实木门上镶嵌着几块大玻璃,门后面是专门为接待当事人准备的会议室,大大小小一共有八个会议室和两个茶室,有的带窗,有的不带窗。 律师本色 第408节 右侧是个与左侧相同的大木门,不同的是装有门禁,门后是律师的办公场地。进门后北侧和东侧是办公室和财务室,顶棚都是密封的,办公室的私密性比较好。南侧用玻璃板隔出来了一大二小三个内部会议室。 这样的设计既可以增加公共办公区的采光,又可以为律师提供内部讨论的会议室,一举两得。 在办公区的东北角有个带门禁的实木门,门上镶嵌着玻璃,木门后是走廊,直通西侧接待区,当然西侧接待区也有个相同的实木门,这是专门为律师准备的专用通道。通道内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档案室,专门存放案件和项目档案,另一间是储藏室。 方轶带着众人看过后,都觉得总体来说没有原来的律所大,但是安排的很紧凑,并不感觉拥挤,挺好。 工位都是八九成新,是万可法特意向伍老大要的以前公司使用的工位,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省钱,第二环保。新家具再环保肯定也有味道,短时间去除不掉,在里面办公律师心里肯定膈应。 “师父,你选哪个办公室?”云乔看向方轶。 说是工位可以随便选,但是也不能东一个西一个,同一个团队的律师肯定要坐在一起,而团队肯定得挨着老大办公室,这样工作起来方便。 选办公室这事,方轶没有经验,只好把冯助理叫过来,问他万老板和杜主任选了哪间。 冯助理一笑:“方律师,老板已经替您安排好了,东边那间就是您的。我带您过去看看。” 东边一共有三间,冯助理手指的是东北角那间最大的。 这间办公室有三十多平的样子,北边是个大窗子,东边也有个大窗子,看起来很亮堂,方轶觉得很舒服。办公家具一应俱全,看得出来都是新的,进门的时候有股淡淡的味道,窗子都开着,在放味儿。 第888章 借款?有特么这么借钱的吗? “老板找人来看过,这个房间旺财,财运比他那间稍微差一点。 老黄和马义昨天晚上下班时过来的,本来马义想要这间,但是大师说这间不适合他,他压不住这里的财运,他就选了北边那间。”冯助理笑呵呵说道。 “马义带大师来了?”方轶有些吃惊的看着冯助理。 “嗯,据说是下面县里的,叫什么张铁嘴。那位张铁嘴说的与老板请的大师说的一般无二,这间办公室是旺财,可也分人,最后只能给你。”冯助理一脸的羡慕。 “冯助理,可不带这么捧人的,我这小体格要是吃不消咋办,你们这是让我压在这里当神兽啊!”方轶半开玩笑道。 “看您说的,老板说了,在您转所过来之前,先弄张您的照片摆在桌上,替您占地方。这样可以财源广进。”冯助理说完,方轶身后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得,我不过来都不成了,好吧,就这间了。”方轶笑呵呵回应道。 很快众人也挑选好了工位。 万可法和杜三娘这两位创始合伙人要离开律师事务所,另立新律所,表面上邹律师对二人一团和气,大家好合好散,可谁都知道暗地里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双方争夺客户的行动早在去年就开始了。 方轶不想参与所里的明争暗斗,所以在开工后,他带着云乔把自己的客户跑了一遍,提前跟客户说下转所的事。 这期间,师兄周慎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转到自己在市里设立的分所去当负责人,方轶婉拒了。 月底的时候,盛德律师事务所批下来了,万可法团队的律师绝大部分都转了过去,个别意志不坚定的换了东家。杜主任的退伙手续也在办理中,她团队的律师有三分之二转去了新所,剩下的律师因为业务原因,要晚些时候才能转过去。 万可法已经不怎么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露面了,经常跑去盛德律师事务所请老客户喝茶,继续表演他的茶艺。 法律顾问团队的客户被邹律师挖去了几家,好在几个大客户都在,并且签署了三方协议,转去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谢友和没有跟着大家转去盛德律师事务所,而是继续在谈案组,有跑来咨询法律问题的当事人,他会向他们说明情况,把案子转去新律所。 赶上非方轶不谈的当事人,方轶会出面说明情况,如果是短期能开庭的案子,自己就接下来,如果时间周期比较长的案子,他会介绍给宋律师办理。 每当看到空荡荡的公共办公区,方轶的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三月中旬时,那些空出来的工位被分给了新来的律师和律师团队。 邹律师等人为了尽快把律所的工位填满,给资方一个交代,放宽了转所的条件,很多律师为了能够借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名义忽悠律师费,蜂拥而至。很快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就像大车店一样,已经没有了空着的工位,独立办公室都被改成了二人或者三人合租的办公室,销售情况非常好。 万可法和方轶的办公室还在,因为他们还没有转走。但是有不少知道内幕消息的律师已经打起了他们办公室的主意,据说有的律师已经把订金都交了。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已经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大车店了。 方轶估计这家律所的牌子最多也就再用二年,很快就会臭掉。 这日早上,方轶正在办公室看案卷,久未见面的李明博给他打来了电话。 “方哥,方便不?”李明博客气的问道。 “方便,有事?”方轶拿起电话,靠在椅子上问道。 “嗯,我这儿有个刑事案子,是个关系户的案子,一审被告人被判了六年,被告人不服,我跟他说这案子可能没什么希望,但是对方不信。 后来听说我认识您,被告人家属想找您咨询下。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咨询费我给您报了三千元,您看……”李明博说道。 “嗯,这两天都可以,我没什么安排。”方轶说道。 “好,我问下对方,一会儿给您回话。”李明博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午两点的时候,李明博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大脸盘子,小眼睛,妆化的很浓,两米外都能闻到呛鼻的香水味。她叫刘小花。 方轶走进会议室后,李明博给双方做了介绍。 “刘女士,麻烦您把案发经过说下。另外,您带判决书了吗?”方轶非常礼貌的看向对面的刘小花。 想想这委婉的名字,再看看她本人,方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太有违和感了。 “方律师,我来说吧。”李明博见刘小花看向自己,便把话茬接了过来:“这是判决书,我去看守所见过被告人,对情况比较了解,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刘小花有个弟弟叫刘小民,刘小民好赌,欠了不少外债,债主整天逼着他还债。实在没办法,刘小民想到了以前自己的老板韦选。 韦老板是专门搞装修的,这几年房地产市场火爆,他的装修生意也越来越好,手底下有两个装修队,刘小民曾在他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知道韦老板有钱。 于是在去年八月份的时候,刘小民约韦选在市里的一家餐厅吃饭,告诉他自己也包了个装修项目,但是手里没人,想请他去看看,能不能接过去。 于是刘小民就以看项目为名将韦选带去了燕郊的一家小旅馆,韦选觉得不对劲,找借口想要回去,却被刘小民掏出匕首一顿威胁,并将他捆了起来。当时韦选就蒙了,以为对方要谋财害命,或者绑票。 可谁知道,刘小民却向他提出借款人民币一百五十万元的要求。韦老板更蒙了,借款?有特么这么借钱的吗? 韦老板说自己没钱,他的钱都压在项目上了,到现在还有很多外债没要回来呢。被拒绝后,刘小民急了眼,用刀在韦选的左、右手及肩部捅了几下(经鉴定为轻伤),恐吓他如果不借钱,就别想回家。 第889章 前提条件 韦选没办法,被迫打电话给亲友联系借款之事,可电话打了一圈,一听说借钱,亲友都是各种理由,总结起来一句话:没钱。 刘小民傻眼了,没想到韦选的人缘这么差。 韦选也愣住了,之前自己对亲朋好友都不错,谁家有事他都没落下,咋一提借钱就都变脸了呢,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这几年搞装修,韦选从早忙到晚,看起来挺风光,其实很多钱都没收回来,成了三角债,拿到手的钱扣除员工工资和材料钱,没剩多少,根本拿不出多少钱。亲朋好友都知道他的情况,怕他还不了钱,所以一提借钱推三阻四的。 万般无奈之下,刘小民出主意,让韦选起草并签署一份借款协议,内容为:本人借给刘小民人民币一百五十万元,保证在一个月内款项全部到位,签署当日先付五万元,年化百分之十五的利息,两年内还清。 刘小民将自己的房产作为抵押,且双方约定由刘小民无报酬帮助韦选讨债。 协议签署完毕后,二人打车回到了市里。韦选去人民医院就医时,刘小民因害怕被警方发现而逃跑。韦选见刘小民跑了,立刻借了一部手机报了警。 次日一早,刘小民被警方抓获归案。 二个多月后,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刘小民犯强迫交易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区法院认为,被告人刘小民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暴力手段,以借款为名,欲强行劫取他人钱财,并致人轻伤,其行为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权利和财产权利,已构成抢劫罪,应依法惩处。 被告人刘小民当场使用暴力,迫使他人“借款”,并强迫他人当场筹借部分款项,不属于在市场交易中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接受服务的强迫交易行为,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刘小民犯强迫交易罪的定性不当,应予纠正。 被告人刘小民虽未得到数额巨大的钱财,但其在抢劫过程中致被害人轻伤,属于犯罪既遂。据此,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刘小民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二千元。 一审宣判后,刘小民以其是向韦选借钱,没有非法占有目的,其行为构成强迫交易罪为由提出上诉。 刘小民的姐姐刘小花看到弟弟被判了六年,对之前的律师十分不满,于是找到了李明博。 李明博家与刘小花家住在一个小区,她想请李明博为弟弟辩护,但是李明博去看守所会见了刘小民,了解了全部情况后,认为这案子二审被驳回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刘小花不认可。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李明博与方轶认识,而且关系不错,让她找方轶再咨询下。 方轶当年在县里执业时,差不多县里人都知道他,刘小花自然也听说过方轶,她琢磨着说不定方轶有办法,就这样她跑去磨李明博,李明博实在没办法便打电话给方轶,约好时间后二人跑来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找方轶咨询。 见方轶放下了判决书,刘小花看向他:“方律师,您说我弟弟这案子能改判吗?” “您弟弟向韦选借款一百五十万元,以自己的房产抵押,您弟弟到底有没有房产?”方轶看向刘小花。 “他哪有房产抵押啊!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有房早就娶媳妇了,还至于一天到晚的去赌?没有,他绝对没有房产。”刘小花晃着脑袋回道。 “方律师,一审时检察院认为,刘小民违背被害人的意愿,强行书写借条并无报酬帮被害人讨务,系采用暴力手段强迫他人交易,且情节严重,刘小民的行为构成强迫交易罪。您说二审法院有没有可能改判刘小民强迫交易罪?”李明博问道。 这也是之前刘小花问过李明博的问题,现在他当面提出来就是想让刘小花听听方律师是怎么解释的,是否与自己解释的不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被告人刘小民主观上根本不具有交易的目的,客观上实施的也不是交易行为,而是以借款为名行抢劫之实,刘小民的行为构成抢劫罪。”方轶想了想回复道。 “为什么?”刘小花问道。 “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六条的规定,强迫交易罪是指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或者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行为。表现形式主要有三种: 第一,在他人不愿意买卖商品、不愿意提供或者接受服务的情况下,强迫他人买卖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务; 第二,强迫他人以非正常的方式买卖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务; 第三,强迫他人以不公平的价格买卖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务。 强迫交易罪与抢劫罪在构成条件上有一定的重叠,这两个罪名在客观方面都表现为使用暴力、威胁手段,均侵犯了被害人的财产和人身权益。所以有时候在司法实践中,两罪不是太好区分……”方轶的话尚未说完,刘小花开口了。 “方律师,您说的太专业,我听的不是太懂。区不区分的,我不关心。您能否说的直白点。”刘小花一脸懵逼的问道。 “这么说吧,本案中,被告人刘小民将被害人韦选骗到小旅店,当场使用暴力手段,强行向被害人韦选借款一百五十万元,并逼迫韦选当场筹借部分款项。 虽然刘小民书写了借条,并书面承诺无报酬替韦选讨债,形式上有一定交易性质,但并不符合强迫交易罪的构成要件,不能认定为强迫交易罪,反而符合抢劫罪的构成要件,构成抢劫罪。我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 第一,借款行为不属于强迫交易罪中的‘交易’行为。 强迫交易肯定要以存在‘交易’为前提条件。强迫交易罪中的‘交易’是指买卖商品、提供和接受服务的行为,是市场行为。借款既不是买卖商品,也不是提供或者接受服务,因此不属于该罪所指的‘交易’。没有交易行为,自然谈不上强迫交易。 刘女士,我这么说您是否认可?”方轶说完看向刘小花。 第890章 这是第几个了? “嗯,认可!您说的对。”刘小花下意识的回道。 讲大理论她不懂,但是‘交易’这事,方轶说的她完全能理解。个人之间借钱这事……好像确实与日常的市场交易不大一样。 “第二,刘小民承诺替被害人无偿讨债,也不属于强迫交易罪中所指的‘交易’。 什么是交易?从一般人的理解来说,为实现某次特定合作,双方均付出对价的行为,都可称为交易。比如您去菜市场买菜,去商场买鸡蛋。 但是从《刑法》对强迫交易罪罪状的表述看,本条保护的是市场经济秩序,惩治的是那些通过不公平的交易来牟取非法经济利益的行为。 律师本色 第409节 因此,只有发生于商业经营活动中的才可能成立本罪。本案被告人以写借条和承诺替被害人讨债为对价,强迫被害人借款的行为,不在该罪罪状的文义所涉范围之内,所以刘小民的行为不是强迫交易罪所指的‘交易’。”说完,方轶停顿了下,看向刘小花。 刘小花默默的点着头,似乎理解了方轶的话。无偿讨债好像与商业经营活动不太沾边。 “第三,本案中,刘小民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 从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看,被告人刘小民曾在被害人手下打工,双方仅仅相识而已,在此情况下,被害人不可能出借一百五十万元这么一大笔巨款给被告人。 被告人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将被害人骗出,使用暴力向其‘借款’。同时,被告人所说的房产抵押根本就不存在,他并没有还款能力。 根据判决书所述,刘小民在作案前已有九十余万元的负债,而且他名下没有房产。 换句话说,被告人刘小民没有还款能力,也没有还款意愿,他的行为属于以‘借钱’为幌,而行抢劫之实,故完全符合抢劫罪的构成要件,应当认定为抢劫罪。 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的有关规定,被告人虽然没有实际从被害人处劫到钱,但其使用暴力手段致被害人轻伤,因抢劫罪的客体属于双重客体(公私财物的所有权和公民的人身权利),所以被告人的行为仍属于抢劫罪既遂。 从量刑上看,被告人虽试图劫取数额巨大的钱款(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但没有实际劫到钱,故不能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幅度内量刑,而应在三至十年有期徒刑的法定刑幅度内量刑。 所以,我个人认为一审法院对被告人刘小民所犯抢劫罪的量刑没有问题。二审改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方轶解释道。 刘小花眼中充满了失望,虽然方轶说的话她不是全都懂,但是方轶给出的最后结论,她听明白了。 “方律师,这案子您能不能……”刘小花不死心,想让方轶试试。 “刘女士,这案子即便是我办,二审也没有把握。”方轶婉拒道。 这种案子二审根本就没有希望,方轶即便接下来也会很痛苦,与其在法庭上无理搅三分,让法官和检察院看不起,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名声,还不如不赚这钱。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刘小花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便起身告辞,交了三千元咨询费,离开了会议室。 李明博又与方轶聊了一会儿,见已经快到下班点了,约方轶下班后吃饭。方轶觉得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便答应下来。 刘小花刚走到律所大门口,一位身材瘦小的男人追了出来。 “这位女士,您稍等下。”瘦小的男人一边追一边说道。 “您叫我吗?”刘小花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停下了脚步。 “对,是叫您。自我介绍下,我姓郭,是这家律所的律师。您是不是来咨询案子的?”瘦小的男人向周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是呀,怎么啦?”刘小花疑惑的回道。 “自我介绍下,我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擅长各种民事和刑事案件,我看您一脸的不高兴,能够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您。”郭律师说道。 “刑事案子,您也做吗?”刘小花听说对方是合伙人,心里高兴。 她虽然不知道合伙人有多专业,但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跟村里的村长似的,没有两把刷子当不上。 “办啊,我最近这几年办过的刑事案子多了去了,前几天我还给一位银行行长的儿子辩护呢。 这里不方便聊案子,我正好约了一间会议室。咱们可以去谈谈。”郭律师微笑道。 “好,您真是合伙人?”刘小花嘴上有些怀疑,但是脚步已经跟了过去。 待二人离开前台后,前台后面坐着的两个女孩子撇了撇嘴。 “这是第几个了?”圆脸女孩子问道。 “第三个。”瓜子脸女孩子一脸的厌恶回道。 “天天等在这儿捡漏、撬行,还号称是合伙人,这个郭律师脸怎么这么大呢。我就奇了怪了,咱律所什么时候进了这么一帮人。怪不得万主任都撤了。”圆脸女孩子抱怨道。 “嘘,小点声,挣这点工资,你操那心干嘛?”瓜子脸女孩子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 “我就是看不过眼,咱律所算是完了。回头我去问问万主任,新律所需要前台不,如果要我,我就跳槽。”圆脸女孩子低声道。 “嗯!你问的时候,替我也问问哈。”瓜子脸女孩子无奈的说道。 律所不远处的一家餐馆内,李明博正在给方轶倒酒。 “方律师,我听说你们律所有不少合伙人都转所了?”李明博给方轶倒完酒,放下啤酒瓶,问道。 “嗯,律所高层之间有些合不来,我们团队的老大拉着队伍出去新建了一家律所。”方轶没有瞒他,这事瞒也瞒不住。 “您没跟着过去?”李明博边吃边问。 “我正在办退伙手续,差不多六月份转过去。我团队的律师已经转过去了。你那边怎么样?”方轶岔开了话题。 第891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行。周律师对我挺好的。现在分所这边有二十来个律师。专门为集团服务,偶尔我自己还能开发点业务做。”李明博微笑道。 “嗯,周慎是我师兄,他这人不错。而且业务也稳定。好好干。”方轶说完喝了一口啤酒。 “方哥,今天那案子,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发蒙,后来我查了不少案例,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一般来说,强迫交易罪与抢劫罪好区分,但是总有些案子不好区分,就比如这个案子……”李明博觉得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正好请教下。 “其实我觉得如果你搞明白三点,基本上就能区分开这两个罪名: 一、强迫交易罪的前提是‘交易’。 行为人一般通过不公平的交易来牟取非法经济利益,因此,只有在经营或者交易活动中才可能发生本罪。如果行为不是发生于商业经营活动中,就缺少构成强迫交易罪的前提条件,大概率无法构成本罪。 二、抢劫罪的危害程度比强迫交易罪大很多,因此,强迫交易罪的行为人所使用的暴力、胁迫手段应当轻于抢劫罪,一般来说不会造成致人轻伤以上的后果,否则,以强迫交易罪定罪就会造成处刑上的不平衡。 三、行为人强迫对方进行交易,往往可能以不公平的对价买卖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务。 但这种对价的不公平程度应当有一定的限度,不能与正常市场情况反差过于悬殊。若行为人采取暴力、胁迫等手段,以交易为名行侵犯他人财产之实,则应认定为抢劫罪或者敲诈勒索罪。 比如,菜市场一捆韭菜要价好几千,这不就是明抢吗?虽然有交易的内容,但是卖方的行为明显超出了强迫交易罪的范畴。 这三点,你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再去看案例,或许对你有帮助。”方轶微笑道。 “哦,原来如此。”李明博点着头,心里不断的重复着方轶刚才说的那三点。 晚上九点半,二人起身离开餐馆,刚一出门,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车停在二人近前,云梅放下了车窗玻璃,招呼方轶上车。方轶将李明博介绍给了云梅。 “方哥,嫂子,你们先走吧,我已经打车了,马上过来。”李明博拒绝了方轶送他回去的要求,向方轶挥了挥手中的手机,示意他已经打车了。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先走了。”方轶上了车。 “别送了,咱们不顺路。嫂子慢点开哈。”李明博冲着方轶夫妻挥了挥手,眼见着黑色轿车慢慢开上公路,他才注意到车标。 迈巴赫!牛掰啊! 李明博经常去集团,所以见过这个车标,据说一辆上百万。 李明博心中不住的感叹,原本以为来到市里执业可以拉近他与方轶之间的差距,现如今他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他已经望尘莫及了。 就在此时,路边传来了汽车喇叭的滴滴声:“师父,是您叫的车吗?” 李明博急忙答应一声,钻进了一辆五菱宏光。 四月底的时候,方轶听云乔说,在律所门口有个身材瘦小的男律师被之前见过的那位刘小花抓了个大花脸,据说是因为代理的案子不符合预期,云乔一阵的心悸,多亏了当初没接刘小花弟弟的案子。 后来方轶从李明博口中得知,刘小民的案子被二审法院驳回了。 转眼到了五月初,方轶的退伙手续早就办完了,现在他只是律所的一名普通律师,只待云乔的实习到期,便可以转所了。 万可法的律师证已经转去新律所了,杜律师团队的律师也转的差不多了,通过这段时间的运作,新律所已经有了七十多名律师,加上行政、人事和管理人员,整个律所已经有八十多人了。 方轶不知道万老板与邹律师和华主任是否达成了桌下协议,反正团队的律师在转所时没有遇到阻碍,只要有三方协议,客户全部转走,律师费也切割的非常清楚。 万可法的办公室被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律师租了下来,周围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华连成曾来办公室找过方轶两次,想让他留下帮自己,但被方轶婉拒了。 周三的时候,方轶接到了生子的电话,周五上午,生子的公司要成立集团公司,他是集团董事长,想让方轶来参加他们集团的揭牌仪式。方轶答应下来。 方轶刚放下电话,云乔敲门走了进来。 “师父,我月底就到期了,要不咱们搬到新所那边去办公吧。”随着周颖等人相继转去新所,周围工位坐满了陌生人,云乔感觉非常不适应。 最近总有新来的年轻律师跑过来要加她微信,想请她吃饭,都被她婉拒了,吃饭可以拒绝,但是人家贼溜溜的大眼神总绕着自己转,总不能不让人家闭眼吧,所以她很厌恶,也很郁闷。 “这样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也不接什么案子,给你放个假,你去新所那边帮忙吧,等到期了,你再回来办手续。 如果这边律所的人问起来,你就说家里有事,请几天事假。”方轶理解她的心情,微笑道。 “好嘞。”云乔兴高采烈的走了。 下午方轶提着包往出走,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邹律师的办公室。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军。 之前夏军想忽悠方轶跟着他一起干,被方轶婉拒了。后来夏军加入了李翔瑞的团队,黑了李老大一把后,他去了别的律所,据说因为名声不好,混的不太如意。 今天又跑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与邹律师搅和在一起,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又在打什么算盘。 方轶想了想笑了,自己都要离开这家律所了,还考虑那么多干嘛。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到哪也好不了。 吃完晚饭,方轶和云梅下楼遛弯,方轶问云梅最近有没有律所的人联系茶庄拉业务,云梅一笑,告诉他没有。 第892章 移花接木 其实想想也是,云梅是方轶的媳妇,结婚的事虽然方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律所高层都知道这事,怎么可能跑过来撬行,再说了人家是两口子,即便有人想撬,也撬不动啊。 这段时间云梅没闲着,组织茶协的成员一起到盛德律师事务所参观,并且为万可法拉了不少业务,算是为律所的开业送上了一份厚礼。 周五时,方轶拉着万可法一同去了生子的集团公司,集团公司的揭牌仪式搞的很隆重,不仅县里的主管领导,连市里的领导都去了。 毕竟生子他们公司这几年搞的挺好,又是纳税大户,又是标杆企业,最关键的是带动了周围几个村子经济的发展。 生子发福了,董事长的派头拿的稳稳的,不再是当初那个穷的吃不上饭的困难户。 万可法很善于跟上层打交道,方轶更多的时候是在后面微笑,与集团高层闲聊。 中午吃过饭后,送走了领导,万可法有些乏累,毕竟岁数大了,被安排去了集团办公楼的休息室休息。 生子和方轶坐在办公室内闲聊,几位高管各忙各的去了。 “轶哥,你们律所是不是有一位姓邹的合伙人律师?”生子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嗯,不错,这个人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他来找你了?”方轶一脸微笑的接过了名片看了一眼,随后又还了回去,并未感到惊讶。 自从去年万可法有带队退开律所的打算后,邹律师手下的人便四处出击,开始挖万老板的墙角,开始还遮遮掩掩的顾忌一点吃相,过完春节后,连吃相都不顾了,摆出一副客户放在哪,谁有本事谁拿的姿态。 生子他们公司是万可法团队重点培养的大客户,而且这几年发展的很好,律师费比之前翻了一番还多,自然会被对方重视。 “上个月这个邹律师带队,来我们公司了。说是考察,其实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告诉我,万主任老了干不动了,让我跟他签协议。 这人办事咋这样啊!万主任刚退出,他就来抢业务了。多亏了春节时你跟我说律所有变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生子一脸气愤的说完,将邹律师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律师本色 第410节 “这都是律所高层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邹律师他们确实服务的好,你也可以采购他们的服务,只要对你们公司有利就行。你不用考虑我。”方轶微笑道。 他的话半真半假。 “轶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不是啪啪打兄弟我的脸吗?我早就说过,只认你,你去哪家律所,我不管,谁提供服务我也不敢,我只信你,你说让我跟谁签协议,我二话都不会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兄弟我。 当初我说给你点股权,我跟冒哥和几个股东都谈好了,可你说什么都不要……,以后你可不能再说这话了啊,伤感情!”生子说着站了起来,差点跟方轶急眼。把进来找他签字的秘书吓得站在一旁,都不敢说话了。她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董事长跟人急眼。 “好好,我听你的。不提了还不成。”方轶对生子的表现很满意。 正所谓好汉找好汉,猪尾巴找屎蛋,方轶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某位资深人士曾说过,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应该先了解他身边的朋友。 “这就对了。”生子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签完字后,秘书离开了办公室。 “回想当年,真是穷啊!家里收点粮食还得上交公社。为了攒学费,收秋后,我提着荆条编的篮子去地里捡花生,跟着我妈去山上摘酸枣卖给收购站换钱。 大冬天的手脚冻得全是大口子,疼,真疼! 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做梦都没想到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生子点燃一根香烟,缓缓的说道。 “当时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听父母的话,考上大学,拼一个好前程,结果呢,大学是上来,也没见什么好前程,还得自己出来拼。 三分靠命,七分靠拼。 不拼咱们肯定过不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家里躺平肯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拼搏。 因为好东西人人想要,不撸起袖子加油干,根本就得不到!”方轶感叹道。 “轶哥,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们上学时,一个教室一个煤球炉子,教室后面还有红砖和石头围成的煤球堆和木柴堆。 每年秋天,学校让咱们交木柴,一人二十斤,教室后面能堆一大堆。”生子说道。 “记得,怎么会忘了。每天早上我去的最早,除了开教室门外,还得点煤球炉子,每天早上都是浓烟滚滚的。”方轶笑道。 “我想起来了,上中学时,有一年秋天,学校让我们交木柴,我们班的大板牙拉来了一个大树叉子。 结果第二天附近村子的村长就带人找来了,说学校的学生把村集体的核桃树砍了。教导处的老师带着村长挨个教室看,一进我们班看到后面的半截核桃树,村长立刻就急眼了…… 结果大板牙被全校通报批评,学校跟村长说了好多好话,这才了事……”生子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下午。 晚上吃过饭后,方轶和万可法回了市里。 “小方,这次来参加揭牌仪式,咱们好处多多啊,没白来?”万可法坐在副驾驶座上,脸上带着笑。 “哦?怎么讲?”方轶看了一眼胖老头。 “县里的法律顾问到期了,准备搞招标,重新采购法律服务。”万可法说道。 “不对吧,这种采购对律所有年限限制,至少得成立三年以上的律所才有资格投标。盛德律师事务所刚成立,能行吗?”方轶疑惑的问道。 “县里的法律顾问投标咱们不够资格,但是可以移花接木啊。 我有个老兄弟,他的律所经营有十多年了,现在有五六个律师,两个合伙人也都是他的工薪律师。 他想把律所卖给我,回去养老,我已经让老黄跟他去接触了……”万可法微笑道。 第893章 人老心不老 “如果把律所收购过来,您准备让谁过去当主任?”方轶问道。 “周瑾。”万可法脱口而出。 方轶认识周瑾,在他来万老板的团队入职时曾见过,后来虽然也有几次接触,但这个人在团队中的存在感极低,平时不怎么来律所,与人说话总是很客气的样子,听说她自己有几家法律顾问单位,属于那种小富即安,心无大志的女律师。 最主要的是她是万可法的徒弟,从拿到律师证起就一直在团队当律师,从来没有离开过。 既然胖老头提出来让她去接管律所,肯定是对她极其信任,估计也是挂名的,实际控制权在万老板手上。 “另外,市里今年打算在开发区设立一个法律咨询办公室,专门免费解答企业在运营中遇到的法律问题。 咱们律所会派人过去值班,值班律师没有任何费用,办公室设在开发区管委会里面,吃喝免费,管三顿饭,就是有点远。”万可法接着说道。 “给钱不?”方轶嘿嘿一笑。 “肯定不能给钱啊!法律咨询办公室是咱们提出的,算是公益活动。如果给钱咱们能这么轻松的拿下吗?即便如此,还有好几家律所想做呢,自己搭钱干。 我准备让老黄带着田欣过去值班,一开始每天都去,先去半年看看情况,顺便打着开发区管委会法律服务办公室的名义去拜访下开发区内的企业,先建立联系。 等年底再看是否需要留人,如果这么搞上半年都拿不下什么业务,后期让田欣一周去一次,留个联系电话就算了。”万可法说道。 方轶点头称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试试,看来万老板已经在想开源的事了,而且干劲十足,不准备吃老本。 方轶想不通,胖老头这么大岁数了,怎么精力还这么旺盛,一提赚钱双眼硕硕放光,看来人老心不老,赚钱有瘾啊! 回到家,云梅听说万可法要收购一家律所,便鼓动方轶去那家新收购的律所执业,这样灵活度更高,方轶犹豫了很久,觉得不太好,便没答应。 六月底的时候,方轶的律师证终于转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云乔也在盛德律师事务所申请了律师证。万可法与杜三娘商量了下,吸收方轶为一级合伙人,这一决定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本来大家都觉得方轶转过来后肯定是二级合伙人,可以享受律所的资源和收益,但是万可法却在会议上宣布方轶为一级合伙人,属于律所的三把手。这让大家有些意外。 但是细想想,这几年方轶的名气越来越大,在省内的律师圈刑事领域,他的名气蹿升的很快,可以排进前十,再假以时日,绝对有冲击前三的实力。 从这个角度讲,万可法提方轶做一级合伙人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盛德律师事务所需要借助律师的名气快速提升知名度。 方轶回归后,他团队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强了很多,律所的官网上打出了标语:热烈欢迎方轶律师团队加盟盛德律师事务所。 同时,方轶也迎来了转所后的第一个刑事案子。 这日下午,敲门声响起,周颖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要说还是您这间办公室亮堂,早上见日出,下午晒不到,坐北朝南……”周颖笑嘻嘻道。 “行啦,别夸了,什么事?”方轶抬起头,看向她。 “还真有个事,我们老家不是拆迁了嘛,邻村有个人因为拆迁被抓了,罪名是敲诈勒索,一审被判了六年。 被告人家属不服,后来也不怎么知道我在您的团队做律师,就找到我家里要了我的手机号,给我打电话想向您咨询下这案子,看二审有没有改判的希望。”周颖坐下后说道。 “嗯,可以,你跟当事人约时间吧,我最近没什么安排。”方轶回道。 “好嘞,我马上去打电话。”周颖说完,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周颖刚出去,云乔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律师证办下来了?”方轶看向她问道。 “行政说快了。师父,刚才周大律师说有个敲诈勒索的案子,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办这案子? 您也知道虽然我现在实习期满了,可以拿律师证了,但是我这心里压力巨大,咱们团队接的案子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或者涉及到个人人身自由,刚拿证就办刑事案子,我这心里多少有点发虚。”云乔说的是实话,真不是谦虚。 “跟着办案子没问题,但是你得尽快转变身份,你早晚得自己独立执业。实在不行,我跟万主任说下,你先办两年法律援助的案子,适应下?”方轶征求她的意见道,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还是要照顾下的。 “不用,法律援助的案子更不好办,事情还多。”云乔可不想去办法援的案子。 “那好吧,回头有简单的案子,我让老谢叫你,你先跟着团队的律师办案子,找找感觉。 你要是实在心里没底儿,我陪你去开庭,但是你一定要主办案件,不主办案件,永远也没办法成长。”方轶掏心掏肺的说道。 “嗯,我明白。没事,如果我心里没底会先请教您,简单的案子我让周律师跟我去开庭就行。”云乔点头道。 “好。你先去吧,回头当事人来了,你也去听听。”方轶微笑道。 次日一早,周颖之前说的被告人家属来了。 来人名叫包丽,三十多岁的样子,齐耳短发,一张瓜子脸,一对大眼睛看着挺喜庆,只是有些红肿,可能是哭的,神情有些焦虑。被告人是他老公牛盛明。 周颖为双方介绍后,方轶看向包丽:“包女士,判决书您带来了吗?” “带了。”包丽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然后紧张的看向方轶,等待着询问。 “包女士,您不用紧张,请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边听边看。”方轶怕她太紧张,给她找点事做,放松下。 “我们家住在周律师他们村旁边的牛角村,去年的时候征地拆迁,我们村也在拆迁范围内……”包丽边想边说,将案发经过介绍了一遍。 第894章 都是拆迁惹的祸 包丽和他老公牛盛明在乡里开了家服装店,平时忙着做生意都住在乡里,孩子也在乡里上学,只有母亲在村里住,两口子隔三差五的会回去看望母亲。 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县里根据上面的要求,进行新农村建设,此后县里与外省的一家集团公司达成了协议,由集团公司新设一家投资开发公司,对县里的土地进行开发建设。规划土地范围内的拆迁工作由县里委托拆迁公司进行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因涉及牛盛明家房屋拆迁和坟墓迁移,牛盛明的母亲与拆迁公司签订了关于房屋拆迁的协议,牛盛明母亲收到房屋拆迁补偿费人民币三十三万五千六百元和坟墓迁移补偿费人民币四万八千五百元。 牛盛明夫妻认为母亲未与自己商量便签署了拆迁协议,对母亲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对拆迁补偿费标准并未提出异议,牛盛明还从母亲处收到房屋补偿费人民币二十五万元。 去年十一月上旬,牛盛明因母亲在迁移坟墓时未通知自己到场而感到不满,随后牛盛明与母亲和叔叔牛刚等亲属发生激烈争吵,要不是村里的乡亲及时拦住双方,肯定会打起来。 此后,在村里长辈的调解下,双方言归于好。牛盛明向叔叔一家赔礼道歉。 牛盛明回到家,琢磨来琢磨去,认为是拆迁办的工作不到位所以才造成他们亲属不和,由此产生了重新向拆迁办索取拆迁、迁坟相关损失赔偿费的想法。 随于当年十二月底,牛盛明起草了一份要求拆迁办、投资开发公司等单位赔偿住宅和祖坟毁坏费用的索赔材料,索要金额为八十五万元。 另外,牛盛明还写了一份举报投资开发公司、拆迁办在项目开发过程中存在违规、违法行为的信函。此后他将索赔材料交给了拆迁办,又将信函交给了县里的相关部门。 不久之后,投资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农传青得知牛盛明举报该公司开发的项目后,担心对工程进展不利,于是通过关系拿到了牛盛明的联系方式,此后他打电话给牛盛明约他面谈,了解他的意图。 二日后,牛盛明按约与农传青见面,并将信函和索赔材料交给农传青,牛盛明声称:如不满足自己的要求,他会向相关部门jb这个项目不合法,让这个项目搞不下去。 农传青考虑到投资开发公司已经对该项目投资了大量的资金,为了保证开发项目的顺利进行,他答应对牛家进行赔偿。此后牛盛明与农传青进行了多次交涉。 经双方协商,牛盛明与农传青最终达成一致,由投资开发公司赔偿给牛盛明人民币共计五十万元。 三日后,牛盛明在一份由农传青起草的关于愿意支付人民币五十万元,牛盛明不在jb该项目的承诺书上签字后,收到农传青支付的首期款项二十万元。 案发后,公安机关以敲诈勒索罪将牛盛明抓获,追回人民币二十万元并已发还。今年四月中旬,县检察院以牛盛明犯敲诈勒索罪,向某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牛盛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要挟手段,索取他人钱财,数额巨大,其行为均已构成敲诈勒索罪。 依照《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之规定,以敲诈勒索罪,判处被告人牛盛明有期徒刑六年。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牛盛明不服,提出上诉。 “包女士,我问您下,是您丈夫牛盛明主动联系的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还是对方先给您丈夫打的电话?是谁先联系的谁?”方轶问道。 “我们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哪有人家投资开发公司老总的电话号码啊,是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给我家牛盛明打的电话。 律师本色 第411节 当时我们俩正在店里忙,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牛盛明说是投资开发公司打来的,想找他谈赔偿的事。”包丽回道。 “嗯,我认为,您丈夫的案子不一定构成敲诈勒索罪。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牛盛明的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罪的主客观要件,敲诈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威胁或者要胁方法,强行索取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 本案中,您丈夫是基于对拆迁补偿的不服而向相关部门反应情况,随后投资开发公司主动联系牛盛明,商讨赔偿情况。 您丈夫的上述行为不符合主观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客观上采用威胁或者要胁的方法,强行索取公私财物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需要看过案卷后才能知道详细的情况,做最终判断。”方轶放下刑事判决书说道。 “那您看我家的案子……”包丽有些六神无主,看看方轶又看看周颖和云乔。 “包姐,您今天来是要委托,让方律师帮您办这案子,还是只想来咨询下?”周颖是个急性子,见包丽如此,把话茬接了过来。 “我要委托。……我家老牛能放出来不?”包丽问道。 “现在还说不好,要看过案卷后,才能给出最后的辩护方案。我们会尽全力。”方轶说道。 “那……那律师费?”包丽想救丈夫,但是也得考虑下成本,一家老小的日子还得继续过,律师费要是太高,她也得考虑下。 “二审律师费不会低于一审,因为一审不是我办的,我要做的工作比较多,律师费十五万。”方轶说道。 包丽心中一紧,这律师费不便宜啊,之前请的县里的律师才五万元律师费,现在一下要十五万,是一审律师费的三倍,可转念又一想,方律师的名气在哪摆着,县里的律师怎么能跟他比,去医院挂号还分专家号和普通号呢,贵有贵的道理…… “方律师,我知道您是专门打刑事官司的律师,而且办过很多大案子,我家的生活条件一般,上有老下有小的,您看能否少收点律师费?”包丽眼中显露出了买卖人的精明。 第895章 挺拧巴的 周颖也看向方轶:“方律师,包姐跟我是老乡,您看费用上,能不能给打个折扣?” 她算是看出来了,包丽这意思很明确,如果不给她打折,让她自我感觉占了便宜,今天这委托手续恐怕签不了。 周颖的话一出口,方轶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样吧,你们家也不容易,拆迁本来是好事,可以改善居住环境,结果却出了这事,给您打九折吧,律师费十三万五千元。 您可以分两笔缴纳,第一笔缴纳三万五千元,等我们阅卷后,开庭前您再缴纳剩余的十万元律师费。当然在第二笔律师费缴纳前,您可以选择终止委托,不用缴纳后面的费用。 虽然您住在隔壁市,不在本市,但是您所在的县距离本市不是太远,我们就不收差旅费了。”方轶想了想,片刻后说道。 “行,谢谢,谢谢方律师。”包丽面露感激。不知道是真感激还是装出来的,不过对方轶来说,无所谓,同意委托就好,最主要的是把案子办好。 包丽支付了第一笔律师费后,离开了律所。 方轶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好看到老宋提着包进门,便想找他一起聊聊,听听他对目前团队发展的看法。 “宋律师,开庭去了?”方轶微笑着问道。 “嗯,上午有个案子二审开庭,已经宣判了。”宋辉心情不错。 “有空吗?去办公室尝尝我新买的普洱?”方轶邀请道。 “好,我马上过去。”老宋虽然为人低调,但是不傻,他知道方轶一定有事找自己。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茶桌旁,方轶坐在大圈椅上泡着普洱茶,对面的宋辉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你这茶艺不输老板。” “可不敢这么说,老板那是花钱学的,咱这是自己在家练的,不能比。”方轶故作谦虚道。 “呵呵,老方,你家里有一位茶艺大师,还用得着去外面花钱学,你在家练就对了。别人都得花钱学,你赚钱……”宋辉笑呵呵道。 “低调,一定要低调。这要是让老板听到,多伤心啊。”方轶嘿嘿笑道:“最近在忙什么案子?” “刚转过来的时候,老谢给了我一个强奸案,被告人是个外国人,被害人是他公司的员工……”宋辉一聊起案子来立刻滔滔起来,方轶想拦都拦不住。 案情是这样的,被告人姓朴叫朴永正,来自棒子国。他任职的公司的总部设在棒子国,集团公司外派他到国内当子公司的总经理。 据说在棒子国时朴永正就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公司处理过,但是因为他跟公司高层有关系,被保了下来,没有被开除。后来因为名声太臭,被派来了国内任职,想让他过渡一段时间后再调回国去。 朴永正来到国内任职后,自觉地山高皇帝远,集团的那帮老家伙管不到他,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又犯了老毛病,而且胆子越来越大。 半年前,公司有个项目比较急,项目组成员加班到很晚,朴永正垂涎项目组内一名刘姓女员工已久,便让人为项目组准备了夜宵。 晚上十点多,项目组人员陆续结束加班回家,他特意将小刘留下,并叫去了他办公室,说是项目文件有个地方需要修改下。 当小刘走进办公室后,朴永正突然关上了门对她进行猥亵,小刘为摆脱他的无理纠缠,借机走出办公室。 朴永正不死心,尾随其后,在经过休息室时,强行将她拽了进去。小刘奋力反抗,朴永正对她进行连续殴打,强行将她的衣服、裤子扒光,使用暴力手段与她发生了关系。 朴永正心满意足后,为掩盖其罪行,往小刘的裤子口袋内塞了一千元。 小刘虽然看起来比较文弱,但却是个倔脾气,她离开后立刻报了警,警察见她身上有伤,便将朴永正传唤到派出所。 此后不久案件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以朴永正犯强奸罪为由向法院提起公诉。 朴永正提出了管辖权异议,以自己不是本国人为由,称法院没有管辖权。 “没有管辖权?!这位老朴同志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以为自己生活在清朝?”方轶笑呵呵道。 “说的就是,根据属地原则(或称领土原则),不论犯罪人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凡是在本国领域内犯罪者,一律适用本国刑法的管辖原则。法院是有管辖权的。 我去看守所会见时,把法律规定都告诉他了,但是那个朴永正是一根筋,就要提管辖权异议。我心想那就提吧,咱也不能拦啊,这是人家的权利。 最后法院裁定,驳回了他的管辖权异议。 后来他又提出,他的行为不构成强奸,是飘唱,而且给了一千块钱。但是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被告人是在被害人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强行与她发生的关系,而且被害人身上有多处殴打造成的伤痕。被告人身上也有伤,是被害人抓的。 我只能给他做罪轻辩护,其实对于这种货,说实话我是真不想给他辩护,但是委托方出的律师费又比较高……我这心里也挺拧巴的。”宋辉有些纠结。 是呀,现实与理想之间总会有很多沟沟坎坎,有的时候不得不妥协。 “最后怎么判的?”方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朴永正的行为构成强奸罪。根据《刑法》,‘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的,除法律有特别规定的以外,都适用本法’的规定,一审法院判决:被告人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赃款人民币一千元依法没收。 一审法院判决后,被告人不服,以其属于嫖娼的违法行为、而非强奸罪为由提出上诉。二审法院驳回了他的上诉,维持原判。 我刚把判决书拿回来。”宋辉回道。 “行啦,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咱们律师有咱们律师的工作,只要不昧良心就行。咱们不是为了让他脱责,而是为了让他受到公正的审判。 从情感上讲,我觉得法院判的轻,这种货就应该让他去做太监。但是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我们又不得不理智的对待每一个案子。 虽然对很多案子,我们也很上头,也想指着被告人的鼻子大骂一顿,踹两脚,但那不解决问题。”方轶规劝道。 第896章 这活儿值得干! “老方,你不用劝我,我都懂。调整下心态就好,没事。”宋辉点头道。 “对了,你进入团队也有段时间了,我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处理转所的事,也没找时间跟你聊。你觉得咱们团队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需要改进?”方轶诚心诚意的问道。 “其实我觉得都挺好的,你没转过来之前,我们每周五都开内部会议,探讨案情。而且大家的关系处的也不错,没有勾心斗角。都挺简单的。”宋辉回道。 “就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方轶盯着他的脸。 “你真想听?”宋辉想了想,犹犹豫豫道。 “真想听!虚心使人进步,你们不说,我这一天到晚的瞎忙活,去哪知道啊!”方轶说道。 “那什么,要不你把基本工资往上调调?”宋辉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 “要不咱们还是聊聊月球移民的事吧……”方轶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你瞧你,这可是你求着我说的。”宋辉跟方轶比较熟,所以才敢这么说:“真的,万老板把队伍拉过来后,给大家涨了基本工资,为的就是稳定人心。你怎么也得表示下啊。” “你说的这事,也不是不行……”方轶靠在大圈椅上,摸着下巴说道。 “你要是怕资金压力太大,也可以换个激励方轶,年底多发些奖金。不管怎么说,不能比老板给的待遇低吧。要不然时间长了,人心浮动,队伍可不好带。”宋辉提醒道。 “嗯,你说的也是。这样吧,年底我给大家多发些奖金。”方轶眼珠一转。 方轶觉得宋辉的话有道理,自己说转所,大家二话不说就跟过来了,到了新律所团队的案源肯定会受到影响,大家靠着案子提成赚钱养家,眼下这情况……不给点好处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一定要稳住人心! 周五的时候,方轶利用案件研讨会的机会,提出了一个奖励机制,因为刚转到新律所,方轶给团队定的创收目标是八百万,少于去年的创收。这八百万的创收目标仅指团队案源收入,不包括个人案源的收入。 完成目标后,他会拿出总收入的百分之十,根据本年度个人创收的高低,按比例分配奖金。律师助理的奖励根据其表现和工作态度来定。 孟广达琢磨着目前团队里的律师,加上云乔和方老大的话,一共有六名律师,如果完成目标,最少有八十万的总奖金,大家年底平均下基本上都可以拿到十万以上。如果自己努努力,多接些案子,说不定年底的奖金能拿二十多万,一下买车的钱就出来了,再加上平时办案的提成……这活儿值得干! 老孟这么琢磨,其他人跟他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团队的案子能否有那么多,不过既然万老板将全部刑事案件(法律援助除外)都归入了方轶团队,说不定今年的创收真能飞起来。 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方轶提出的方案基本上没怎么讨论便通过了。 会议刚开完,谢友和就给大家送来了三个交通肇事的案子,都是盛丰集团旗下的运输公司的案子。 之前方轶跟于满堂商量过,只要是盛丰公司及其旗下公司交通肇事的案子,全部按照一万计算律师费,一个案子一结算,如果管辖法院在外省或者在本省但是距离超过一百公里的,再单独结算二千元至五千元不等的差率费。 而且凡是盛丰集团的刑事案件都由下面公司的法务直接对接谢友和处理,这样一来谢友和身兼多职,不仅要谈案,还要负责分案,把方轶解放出来。 周末的时候,方轶突然接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李斌李警官打来的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吃饭期间,方轶才知道,原来去年李斌破获了一件轰动全国的重大刑事案件,立了二等功。年初时市局一位副局长退休,刑侦支队的队长顶替了副局长的位置,原来的副支队长扶正,局里将李斌调了上来,任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方轶举杯祝贺李斌升任副支队长后,李斌举起了酒杯也向他提前表示祝贺,方轶听着李斌的贺词,一头雾水不知道喜从何来。 李斌告诉他喝完酒就说,方轶立刻一口闷,喝光了杯中酒。 据李斌介绍,市公安局准备成立法律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会成员包括法学院的教授、法官、检察官、律师等,一共三十二人。 鉴于方轶这些年在刑事领域的名气和专业能力,经过内部评选,市局准备聘请他为法律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估计很快就会联系他,并颁发聘书。 这对于方轶来说确实是件喜事,虽然方轶在法律圈名气不小,专业能力也强,但在社会上却没有什么任职。 市局的法律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这个头衔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这也体现了官方对他专业能力的认可。 当晚,方轶一高兴,喝吐了! 周一的时候,市局果然打来了电话,请方轶去局里,面谈聘请他为法律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的事。 一周后,市局在大会议室举办了法律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聘任仪式,省公安厅副庭长、副市长和市局的领导参加了仪式。电视台连续播放了好几天,方轶与省厅和市局领导握手的照片也被云乔挂在了方轶的办公室。 万可法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宣传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机会,借着方轶被聘请为市局法律专家的东风,万老板将律所也宣传了一遍。 方轶拿到聘书后不到半个月,牛盛明的案子开庭了。 这个案子方轶让云乔写的辩护意见,后来方轶又改了两次。牛盛明媳妇包丽听方轶说丈夫的案子有机会宣判无罪后,非常痛快的支付了剩余十万元律师费。 市中院第八法庭内,旁听席上坐着很多牛角村的村民,包丽也在其中。被告人牛盛明坐在下面的被告席上,他一脸的憔悴,比上次方轶去看守所见他时精神更差了,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 律师本色 第412节 第897章 有点话痨 法庭内回荡着合议庭法官宣读一审判决书的声音。方轶对面的公诉人席上坐着两位女检察员,她们一脸的冰霜,让人看了不敢接近。 …… “下面由上诉人牛盛明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法官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告席上的牛盛明,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的上诉理由是: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错误,是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先给我打的电话,约我谈房屋和祖坟的拆迁赔偿的事。 我从来没想过敲诈勒索农传青,我与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接触,谈赔偿是一个民事谈判的过程,我从来没有想过敲诈投资开发公司…… 我请求撤销原审判决,宣告我无罪。”牛盛明身体很壮实,但眼神却有些不定,持着写有上诉理由信纸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声音发着颤。 “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牛盛明发表完上诉意见后,审判长一脸的严厉,继续走着程序。 “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错误,适用法律不当。 虽然上诉人牛盛明采用威胁的语言,通过谈判与投资开发公司达成一致,获取了巨额钱财,但被告人的索赔是基于在房屋拆迁、坟墓搬迁中享有一定的民事权利而提出的,因此一审法院认定上诉人具有敲诈勒索罪构成要件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主观故意是错误的,根据现有证据,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请求法院依法改判被告无罪。完毕。”方轶发表上述理由道。 ……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 “好的,审判长。”女检察员看了下发问提纲:“上诉人牛盛明,你家是否签署了拆迁协议和移坟的相关协议?是谁签署的?” “签署了,是我母亲签署的。但是我不同意,我对补偿金额有异议。”牛盛明回道。 “你是否就拆迁补偿标准向相关部门提出过异议?或者向法院起诉?”女检察员继续问道。 “没有。”牛盛明摇了摇头。 “你与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是怎么认识的?”女检察员继续问道。 “之前他打电话约我谈赔偿的事,之后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又见过几次面,都是为了谈赔偿的事。”牛盛明回道。 “你们家已经签署了拆迁补偿协议,为什么投资开发公司还要找你谈赔偿?”女检察员看向他。 “农传青没说,但是我猜测是因为我写了一封关于项目在开发过程中存在违规、违法行为的jb信,应该是这封信起了作用。”牛盛明回忆了下说道。 “你跟农传青是怎么谈的?”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我跟他说: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向相关部门jb这个项目不合法,要这个项目搞不下去,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牛盛明说道。 他不说也不行,之前在被提审过程中,检察员问过他,有笔录,他就是这么说的。 “投资开发公司给了你多少钱?”检察员问道。 “投资开发公司答应给我五十万,先给了二十万,都被警察收走了。”牛盛明如实说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女检察员看向审判席。 “上诉人牛盛明的辩护人发问。”审判长说道。 “上诉人牛盛明,你在与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接触之前,是否向相关部门要求过拆迁补偿款?”方轶问道。 “要求过,我给拆迁办提交了一份要求拆迁办和投资开发公司等单位赔偿我家住宅和祖坟毁坏的索赔材料。后来我又写了一封jb信邮寄给了相关部门,反应项目在开发过程中存在违规、违法行为。”牛盛明说道。 “你在与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谈妥后,是否签有协议?”方轶问道。 “签了,农传青让我签了一份承诺书。”牛盛明回道。 “承诺书上都写了什么?”方轶追问道。 “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主要意思就是我拿了钱后,不能再向有关部门举报该项目违法违规。 后来我感觉这事不对,又去投资开发公司找他,想把二十万元退给公司,把承诺书拿回来,但是投资开发公司的人不同意。后来我就被抓了。”牛盛明说道。 “你与你母亲是否签署过分家协议?是否对家庭共有财产进行分割?”方轶问道。 “没有,没签过分家协议。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们家一直没有分家,都是在一起过日子。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根本没有分家的必要。”牛盛明说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检察员和辩护人、上诉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看向三方。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回答。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发言。”审判长的语速非常快,显然这套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牛盛明还是之前那套词,车轱辘话来回说,让人感觉有点话痨,后来被审判长制止了。 “上诉人牛盛明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一审法院认定事实错误,适用法律不当。本案中,牛盛明的行为不构成敲诈勒索罪,理由如下: 一、牛盛明提出索赔的数额虽然巨大,但是基于房屋和祖坟拆迁所导致的民事争议而提出,因而不能认定其具有非法占有之目的。 二、牛盛明jb不属于敲诈勒索罪中“威胁、要挟”的手段,而是争取争议民事权利的一种方法,且本案中牛盛明的索赔不具有主动性,而是投资开发公司主动与其协商的结果。 综上,请求法院依法改判被告人无罪。完毕。”方轶发表意见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根据本案证据显示,上诉人具有明显的敲诈勒索的行为,请求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诉讼请求。完毕。”女检察员发表意见道。 第898章 非法占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看了一眼公诉人席,按部就班的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观点如下: 我们认为,上诉人牛盛明的行为构成敲诈勒索罪。主要理由如下: 一、牛盛明向相关部门j报投资开发公司的项目违法、违规,其行为属于采用威胁、要挟的方法索取财物,属于强索财物。符合敲诈勒索罪的客观要件。 二、牛盛明家房屋和坟墓的拆迁已经签署协议并得到了补偿,其再向投资开发公司提出巨额费用,不属于合理范围,而是意图非法占有投资开发公司的巨额财产。符合敲诈勒索罪中关于‘以非法占有他人财产为目的’的主观要件。 综上,我们认为,上诉人的行为符合敲诈勒索罪的主观和客观要件,构成敲诈勒索罪。完毕。”女检察员面若冰霜。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牛盛明的行为不论是在主观上,还是在客观上,均不构成敲诈勒索罪,具体理由如下: 一、牛盛明的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罪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主观要件。 敲诈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威胁或者要胁方法,强行索取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 辩护人认为,一般情况下,非法侵占了不是自己的财物,即为非法占有。但实际上,现实中的财产关系非常复杂,不能一概而论。只有行为人明知财物不属于自己而故意以《刑法》禁止的方式将该财物占为己有的,才能认定行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本案中,牛盛明作为拆迁户,在案证据难以认定其向开发商索赔补偿费的行为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理由如下: 第一,牛盛明对拆迁补偿费存在争议,牛家虽然已经取得一定的拆迁补偿费但并不排除存在继续要求取得补偿费的可能。 根据国务院《城市拆迁管理条例》第十三条的规定,拆迁人与被拆迁人应当依照该条例的规定,就补偿方式和补偿金额、安置用房面积和安置地点、搬迁期限、搬迁过渡方式和过渡期限等事项,订立拆迁补偿安置协议。 本案中,牛盛明的母亲与拆迁公司签订了关于房屋拆迁的协议,该协议的效力是本案中较为关键的一个文件。 案中所涉的房屋、坟墓的所有权、使用权,自牛盛明的父亲去世后,均为牛家全家人共同共有,牛盛明母亲与拆迁人所签订的协议,严格来说,必须得到包括上诉人牛盛明等全家人的同意。否则,协议虽然成立,但并未生效。 在牛盛明等牛家人未追认的情况下,本案中拆迁协议的效力处于待定状态,原因如下: 1、在案证据中,并无证据证明牛盛明的母亲与相关部门签订协议是受了全家委托; 2、牛家房屋、坟墓的所有权、使用权为全家共同享有,牛盛明母亲不能对家中其他人所享有的财产份额单独行使处分权; 3、根据《合同法》第五十一条规定,无处分权的人处分他人财产,经权利人追认或者无处分权的人订立合同后取得处分权的,该合同有效。 本案中,拆迁办没有催告牛盛明追认拆迁协议的效力,牛盛明夫妻也没有追认,牛盛明虽然未就拆迁补偿费标准向相关部门提出异议,但其一直不同意母亲签订的拆迁合同,事后也未有过追认行为,因而不能以牛盛明从其母亲处收到房屋补偿费为由,认定牛盛明夫妻已经追认该合同的效力。 相反,牛盛明对家人在迁移坟墓时未通知自己到场而表示了不满,牛盛明也对拆迁工作有意见,因而产生重新向拆迁办等单位索取拆迁、迁坟相关损失赔偿费的想法。 第二,牛盛明有权依法向拆迁人提出重新索取拆迁补偿费的要求。 牛盛明向相关部门重新索赔拆迁补偿费用,并非法律禁止。 根据《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第十六条规定,拆迁人与被拆迁人或者拆迁人、被拆迁人与房屋承租人达不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经当事人申请,由房屋拆迁管理部门裁决。 房屋拆迁管理部门是被拆迁人的,由同级人民政府裁决。裁决应当自收到申请之日起30日内作出。当事人对裁决不服的,可以自裁决书送达之日起3个月内向人民法院起诉。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受理房屋拆迁、补偿、安置等案件问题的批复》也曾规定,拆迁人与被拆迁人因房屋补偿、安置等问题发生争议,或者双方当事人达成协议后,一方或者双方当事人反悔,未经行政机关裁决,仅就房屋补偿、安置等问题,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作为民事案件受理。 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的《民事案件案由规定》将此类纠纷的案由也确定为房屋拆迁安置补偿合同纠纷。 综上,牛盛明通过何种途径提出重新索取拆迁补偿费,都是可以的,而能否重新取得拆迁补偿费、可以重新取得多少拆迁补偿费,则应当依照有关法律规定由牛盛明与相关部门和单位协商确定。 由此可知,牛盛明重新索取拆迁补偿费用,属于被拆迁方对拆迁补偿重新提出主张,属于法律许可的范畴。 牛盛明等人重新索取拆迁补偿费,虽然数额巨大,但并非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提出,换句话说,争议的拆迁补偿费,不一定不属于牛盛明所有,而是处于不确定状态。 因此,牛盛明索取拆迁补偿的行为,实际上是行使民事权利的一种方式,不属‘以非法占有为目的’。” 方轶说完第一点后,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顺便看了眼对面的检察员,对方表情严肃,时不时的皱下眉头,估计是在思考方轶的发言内容。 第899章 弄巧成拙 “二、牛盛明的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罪中‘以威胁、要挟手段,强索公私财物’的客观要件。 敲诈勒索罪的客观行为要件应当符合以下几个特征: 1、采用威胁、要挟手段; 2、威胁、要挟的内容足以引起被威胁、要挟的人内心恐慌、惧怕; 3、被胁迫者因之处分了财产,将财物交予威胁、要挟者。 本案中,牛盛明的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的客观行为要件。具体理由如下: 1、牛盛明向开发商提出索赔,是在行使正当权利。 律师本色 第413节 牛盛明先将索赔材料与j报材料分别交给相关部门后,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才联系他,在此过程中牛盛明并未告知农传青,其已经向相关部门j报项目违法、违规。 也就是说,牛盛明并没有直接向投资开发公司以举报为条件,进行所谓的“威胁、要挟”。 2、投资开发公司得到牛盛明j报的信息,不是来源于牛盛明主动告知,更不是牛盛明附条件地向其提出索赔。 投资开发公司为了解牛盛明的真实意思,主动约见牛盛明。 牛盛明在见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后才将j报信和索赔材料交给他。也就是说,将j报信与索赔材料联系一起是投资开发公司主动行为的结果,在见到牛盛明之前,投资开发公司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3、牛盛明与投资开发公司谈判是一个民事谈判过程,谈判的结果不是敲诈勒索的结果。 牛盛明一开始并不同意签订承诺书,经过谈判,投资开发公司再三保证不会让人知道,并称大家都要遵守承诺后,其才签署的承诺书。 投资开发公司以出资五十万元换取牛盛明同意停止对项目违法、违规的jb的承诺。 而投资开发公司的农传青的证人证言也称:之所以让牛盛明在不利于他的承诺书上签字,是为了一旦牛盛明拿到钱后仍j报,可以利用承诺书向有关部门j报他的不法行为,用承诺书保护企业的自身利益。 由此可以看出,牛盛明签订承诺书,完全是出于民事谈判的结果,而投资开发公司却是以制造牛盛明敲诈勒索的证据为目的而要求其签订的承诺书。 4、牛盛明事后的表现也体现了其索赔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的特征。 当牛盛明发现承诺书对己不利后,他要求退还已索得的二十万元时,被投资开发公司拒绝。这也表明,牛盛明的初始索赔意图并不以举报为手段和条件。因此,牛盛明的行为不符合敲诈勒索罪的客观行为特征。 综上所述,本案中,牛盛明向相关部门提交j报信,反映投资开发公司在项目开发过程中存在的违规、违法行为,属于正常的xf行为。其与投资开发公司就索赔进行的谈判,是正常的民事行为。故牛盛明的行为不构成敲诈勒索罪。完毕。”方轶回应道。 …… 牛盛明的案子在当地引起了不少的轰动,此前大报小报和网媒都报道过,所以当地媒体对该案的关注度还是挺高的。 说起来这还得归功于投资开发公司,原本投资开发公司想用这个案子在当地立威,让老百姓知道投资开发公司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对媒体推波助澜,给这案子造了不少势。结果投资开发公司算到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弄巧成拙了。 法院的大门外,有不少当地的记者正围着被释放的牛盛明采访,后者非常激动,没有废话连篇的感谢,只有实话实说的委屈。 中院认为,虽然上诉人牛盛明以要挟为手段索赔,获取了巨额钱财,但上诉人的索赔是基于在房屋拆迁、坟墓搬迁中享有一定的民事权利提出的,故认定上诉人具有敲诈勒索罪构成要件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主观故意,证据不足,不能认定上诉人有罪。 上诉人及辩护人提出无罪的辩解和意见,予以采纳。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判决撤销原判,宣告牛盛明无罪。 方轶和云乔原本打算开完庭就开车回去,但却被牛盛明和包丽两口子拉住了,他们要请方轶二人吃饭,以示感谢。云乔的律师证是在开庭前一周拿到的,所以这次她也跟着来开庭了。 次日一早,网上和报纸上刊登了牛盛明的案子的裁判结果,方轶的名字再次走入大家的视线。 …… 夏日的早上并不清爽,太阳上班太早,很快大地就进入了炙烤状态,走在柏油路上只感觉热浪滚滚,烤的人喘不过气来。 周颖下了带空调的公交车后,撑起遮阳伞,快步往写字楼里走去,在电梯里正好碰到了乘电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杜庸。 年底拿到奖金的杜庸换了一台新车,本来孟广达等人以为杜庸会换一台好一些,上档次的轿车,但杜庸只是把旧车卖了,换了一辆新捷达王。用杜庸的话说,这种车皮实抗造,而且维修起来费用也低。 “杜律师,昨天老谢给了我一个隔壁市的刑事案子,案子比较简单,我刚拿到没见过当事人,要不我转给你吧,我没有车,去一趟隔壁市挺远的……”周颖看向杜庸。 “律师费多少钱?”杜庸顺嘴问道。 “不多,律师费二万元,外加二千元差旅费,你要是同意,回头我找老谢变更下主办律师。”周颖回道。 “好啊,我接了。”杜庸犹豫了下说道。 年底奖励的事大家都知道,杜庸跟孟广达都是被社会吊打过的人,多办案子多赚钱这是他们工作的宗旨。 其实团队律师之间相互调换案子的事早就有,大家忙不过来或者赶上撞庭调换下主办律师很正常。只要双方都同意换,方轶没有意见,他的底线是不能耽误工作。 “最近怎么没见到达哥?”周颖走出电梯后,问杜庸。 “前段时间老谢分了几个外省的刑事案子给达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出差,昨天下午我看到他了,你正好出去开庭了不在所里。 达哥说今天上午要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是宇文给他介绍的案子。好像是故意杀人案。”杜庸和周颖边说边走,进了律所大门。 第900章 有待商榷 “达哥为了年底拿奖金买车,这段时间拼命接案子,我真怕他有个头疼脑热的,出不了庭,方老大把案子都分给咱们。”周颖煞有介事道。 “你可盼着他点好吧,我手里可还有八个案子等着开庭呢,达哥手里那十来个案子要是再分下来,非得跑死我不可。”杜庸咧嘴道。 “好吧,达哥长命百岁,办案子能办到九十九岁。”周颖说完,杜庸哈哈大笑起来。 看守所内,正在听被告人房云林叙述案发经过的孟广达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心中嘀咕:这是谁背后说我呢。 一旁的宇文东边听边做笔录。 “……当时六子找我,跟我要钱,我不给他,他就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搬走了,后来他又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跟我要钱,并说如果不给钱,就杀我全家。 我心里害怕,为摆脱纠缠,就起了杀心。案发当天晚上九点多,我请他吃饭,我们喝了不少酒,我让他跟我去出租屋取钱,他答应了。 到了出租屋,我趁他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铁棍将他砸倒,之后我用铁棍击打他的头面部、颈部、腹部,后来他躺在地上鼻子口流血,不动了,我用手试了试他已经没呼吸了。 之后,我用借来的三轮车将他的尸体拉到了高速路附近的一大土坑内掩埋。后来他的尸体被跑去大土炕挖土的人发现报了警。再后来我就被抓了。 警察告诉我,六子是重度颅脑损伤死亡。 当时他要不说杀我全家,我也不会对他动杀心。孟律师,您说我会被判死刑吗?”房云林说完最后一句,抬起头,他看向孟广达的双眼,满是惊慌和无助。 “你刚才说的六子大名叫什么。”孟广达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边听边思索着,随后反问道。 “六子大名叫顾传富。以前一直跟着我。”房云林回答道。 “他为什么向你要钱?你欠他钱?”孟广达问道。 “我不欠他钱。”房云林犹犹豫豫的说道:“几年前,他跟我一起盗窃过电缆,后来卖了钱,我没给他。但这事不怨我,我拿到钱不久就被警察抓了,判了二年。钱都被警察收走了。 但是六子一直觉得我欠他钱,所以就一直追着我要。” 说话时,他的眼神闪烁不定。 “也就是说因为分赃不均,所以六子一直追着你要钱,是这意思吧?”孟广达问道。 “嗯……对,就是这意思。之前盗窃的事我已经被判过刑了。”房云林回答。 “你的行为肯定构成故意杀人罪……”孟广达说道。 “我算是防卫过当吗?是他逼我的。”房云林不甘心,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构成故意杀人罪。 “算不上防卫过当。”孟广达摇了摇头。 防卫过当?想啥呢! “是六子先威胁我的,所以我才杀他。”房云林瞪着不大的眼睛,望着孟广达,重复道。 “六子存在一定的过错,但是六子在本案中有多大过错,是否会因为他的过错,法院减轻对你的处罚,现在还不好说,毕竟你杀了人。 下午我们会去中院阅卷。开庭前我们会再过来,告诉你辩护方案。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父母吗?”孟广达问道。 “没有。能不能让我姐再给我存点钱?”房云林呆愣的坐在对面,眼神中充满了失落、不甘和惊慌。 走出看守所后,孟广达点了一根烟:“宇文,你跟大宝说下情况,再约房云林的姐姐过来下,实际情况与她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有些差距,这案子不太好办,很有可能房云林会被判死刑。” “嗯,一开始听房云林姐姐介绍案情,我以为是敲诈勒索,被逼无奈杀人,结果是分赃不均导致杀人,这差的也太多了。”宇文东有些无语。 “周五的时候,把这个案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分析下,听听方老大怎么说。反正我对这案子的结果不太乐观。”孟广达点头道。 此时的方轶正坐在办公室内,忙了一上午,刚闲下来喝口茶水,王德友敲门走了进来。 “老王,咋情绪不高啊!”方轶半开玩笑道。 “别提了,年初我办的一个故意杀人案,被告人被执行死刑了。”王德友瘫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说道。 “就为这个?不至于吧!杀人偿命,没有法定事由的话,杀人犯被判死刑的概率是非常大的。我们团队每年都会接很多这类案子。”方轶不以为然道。 “我不是为被告人可惜,我是心疼他闺女,小丫头才八岁,就没了父母,关键是还要背债,被强制执行。”王德友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哀。 “八岁,被强制执行?”方轶瞪大了眼睛:“咋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被告人杀了他媳妇后,次日就将房子卖给了第三人,收了对方八十万元房款,准备偿还银行的房贷和外债。 可他刚收了钱,还没办理房产过户手续就被抓了,钱被公安部门冻结了。买房的人已经签了合同,付了房款,见买房人被抓了,无法办理房产过户,就去法院起诉,想确认房子的所有权,法院认为他们双方签署的房产买卖合同无效,驳回了买房人的诉求。 房子拿不到,那就要钱吧,于是买房人又把被告人给告了,要求返还购房款,这回法院判了,支持了购房人。但是问题是被告人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他的钱被警方没收了。 被告人夫妻有套房,按照法律规定,应该由被告人的父母和女儿继承,但是被告人父母放弃继承,将被告人名下的财产都给了被告人的女儿,不愿承担任何债务。小女孩成了被执行人。 小孩子才八岁哪有还款能力,父母都没了,住在姥姥和姥爷家,据说她姥爷请了律师上诉,结果案子还是输了,结果小女孩被法院拉入了黑名单。”王德友说道。 方轶一怔:“那房产呢,不能拍卖了还钱吗? 即便有银行贷款,拍卖的钱不够还的,那还有警方扣押的购房款呢,既然案子已经结了,扣押的款项应该查明来源,不属于犯罪所得的赃款,应该返还。 故意杀人与购房行为是两个法律关系,一个是刑事案子,一个是民事纠纷,既然房产买卖合同被确认无效,警方应该查明事实后,返还款项。毕竟这钱不是被告人的。 法院将小孩子拉入黑名单,我觉得这事有待商榷。” 第901章 什么是‘善’ 方轶端起了茶杯,刚要喝茶,但又停下了,接着道:“如果当时小女孩也放弃继承父亲留下的遗产呢?是不是就不用承担债务了!当然这话说起来有点马后炮。 主要是小孩子太小,要由她的监护人替她行使权力,而继承的放弃是有时限的(《民法典》第1124条规定,继承开始后,继承人放弃继承的,应当在遗产处理前,以书面形式作出放弃继承的表示;没有表示的,视为接受继承)。 哎!明明可以解决的事,怎么越搞越复杂了,法律是为了解决纠纷,解决问题,结果却…… 不过这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程序都走了,你又不是代理人,不了解案件的详情,还真不好管。”方轶直摇头。 “学了这么多年法律,又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可到了现在,我却对这个行业感觉越来越陌生……”王德友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老王,这说明你不是死抠法条的书呆子,能跳出法律条款,从社会的角度看待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善’吗?”方轶一怔,片刻后说道。 他怕王德友陷入自我认识的误区,无法自拔,最终丢了饭碗。 王德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觉得‘善’的概念就在嘴边,随口就能说出来,可真让他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昧良心就是最大的善,咱管不了别人,只能自存善心。你没必要想太多,社会的进步,法制的进步,不是咱们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但是咱们做的事是有意义的。”方轶叹了口气。 王德友点了点头。 “老王,咱们做律师的,见到的负面的东西太多,你得管理好情绪,别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家,那样不好。 咱们的工作说大了是为法治的进步,社会的和谐;说小点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让家人生活的更好。 要不你也找个爱好,别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办案子,去河边钓钓鱼,或者跟老板学,搞搞茶艺。要不就去跑步,打球,得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方轶岔开了话题。 “钓鱼我不会,一坐一天太磨人;跑步打球我这肚子越来越大,身体素质越来越差,跑不动。喝茶倒是可以,但是如果像老板那个学法,我兜里钱不够,还是算了吧。”王德友晃着脑袋说道。 律师本色 第414节 “那你选啥?”方轶好奇的问道。 “暴走!走路不用花钱,又比跑步轻松,无非是多喝点水。”王德友嘿嘿一笑。 “就是有点费鞋!”方轶补充道。 “哪怕啥,几十块一双的回力球鞋,一年买一双,不算啥。走了,回去干活了。”聊聊天,王德友的心情舒畅了不少,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老王啊,你可真够抠的。”方轶冲着他的背影笑骂道,片刻后他觉出了不对,老王这是拿自己当垃圾桶了! …… 周五下午的时候,团队在方轶的办公室召开内部研讨会,讨论孟广达承办的房云林故意杀人案。 虽然所里有内部会议室,但是大家还是更习惯去方轶的办公室讨论案件,召开各种内部会议。 “方律师,冰箱里还有冰棍吗?这天太热了,出去一趟我至少减了一斤,这汗出的。”周颖一边擦着子虚乌有的汗水,一边打开了办公室墙角处的小冰箱。 这个小冰箱是周颖提议大家凑钱给方轶买的,说是给方轶买的,其实她和云乔用的次数最多,不过大家也受益,冰箱里从来不缺冷饮。 方轶一脸的鄙视:“我说不要冰箱,你们非要买,每次打开冰箱里面存的最多的就是你和云乔的东西。哎!要不我把冰箱折价卖给你算了。” “那不合适。”周颖笑嘻嘻的往出拿着冰激凌,给大家分着。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方轶差点被气笑了。 “我是说对我不合适!”周颖拿了一盒冰激凌放在了方轶的面前:“您想啊,冰箱放在您办公室,我不用花钱。搬我家去,我还得掏电费。” “我去,合着你就为了省这点电费呗!”方轶无语了。 众人憋着不敢笑,很痛苦。 “好了,开会。今天咱们谈论下孟律师的案子,老孟,你和宇文,谁给大家介绍下案情?”方轶说完,拿起冰激凌,吃了起来。 众人吃着冰激凌,望向孟广达师徒二人。 “我来介绍下案情,被告人叫房云林,罪名是故意杀人罪……”宇文东放下冰激凌,起身来到白板前,开始介绍案情。 团队律师分析案子使用白板的习惯,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带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白板是方轶掏钱买的。 “老孟,这个案子的争议点在哪?”待宇文东介绍完案情后,方轶问道。 “这个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在定罪方面没有争议,被告人构成故意杀人罪。但是在量刑上我有些拿不准。 在《刑法》中,被害人过错属于量刑中的酌定情节,本案中,对于被害人顾传富(六子)因盗窃分赃不均,数次纠缠被告人索要赃款,并实施暴力威胁,拿走钱物的行为,能否认定为过错,是本案量刑的关键。 不知道大家对这个问题怎么看。”虽然孟广达心里对案件的结果已经有了预判,但是关乎人命,他觉得有必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云乔,你怎么看?”方轶看向坐在沙发上吃冰激凌的云乔。 “案情我大概听明白了。被害人顾传富的行为属于过错行为,他在案发之前曾多次找被告人房云林要钱,并威胁不给钱就将房云林的全家杀掉,被告人房云林是在人身和财产受到双重威胁的情况才被迫将被害人杀害。 因此,被害人的行为属于过错行为,房云林故意杀人情有可原。所以我推测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应该会考虑被害人的过错,很有可能会判被告人死缓。”云乔停下手中的小勺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第902章 被害人过错的认定 “我觉得被害人顾传富和被告人房云林对于案件的引发均有过错。 顾传富的行为虽然威胁了被告人房云林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但前因是被告人房云林曾教唆未成年人参与盗窃。 当年二人共同盗窃电缆时,被害人才十三岁,被害人死亡时才十六岁,被告人很有可能是看他年纪小好糊弄,所以才没给被害人分赃,我认为双方对引发该案均负有责任。被告人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周颖咽下口中的冰激凌说道。 云乔和周颖有一样特别好,只要是团队内部讨论案子,不管对不对,二人特别敢说,每次最先发言的基本上都是这二人,绝对不冷场。 在周颖看来,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的机会,在大家没有发言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避免自己的思路被其他律师带歪,有利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和完善自己的逻辑思维。 云乔的想法更简单,他觉得姐夫组织大家讨论问题,一定不能冷场,不管想没想好,一定要抛砖引玉,同时也可以验证下自己的想法,反正自己刚拿证,说错也不怕人笑话。 “老宋,你怎么看?”方轶吃着冰激凌,看向拿着冰激凌若有所思的宋辉。 “我不这么认为。被害人顾传富的行为不属于被害人过错。顾传富虽曾对被告人房云林的人身和财产实施侵犯,但前因是二人曾共同盗窃分赃不均,属于共同犯罪人为分赃引起的内讧。 顾传富为索要盗窃赃款而威胁、强拿财物的行为,缘于房云林占有二人共同盗窃的赃款,所以不能认定为被害人过错,房云林亦因不具有任何法定或者酌定从轻情节,又系累犯,应依法从重处罚。我估计法院会判他死刑。”宋辉放下冰激凌说道。 “我同意宋律师的意见。”孟广达在表态的同时,习惯性的捋了下头顶并不多的头发,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也是自信的象征。 “嗯,这个案子是因为分赃不均导致的被告人故意杀人,根源在于赃款,可赃款不是合法的财产,这应该不能算是被害人侵犯被告人的财产权益吧?”杜庸挠了挠头,显然还没想通透,不太确定。 “师父,您怎么看?”云乔在律所还是更习惯喊方轶师父,毕竟是工作场所,叫姐夫不合适。 “我同意老宋的意见,被害人因盗窃分赃不均数次威胁被告人索要赃款的行为,不能认定为被害人过错。”方轶回道。 “是因为,被害人追讨的是赃款吗?”周颖追问了一句。 “嗯。《刑法》意义上的被害人过错,是指被害人出于故意,实施违背社会伦理或违反法律的行为,侵犯了被告人的合法权利或者正当利益,引发被告人实施犯罪或者激化加害行为危害程度的情形。 我记得《全国法院维护农村稳定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规定,对故意杀人犯罪是否判处死刑,不仅要看是否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结果,还要综合考虑案件的全部情况。 杜律师,上次咱们讨论你办的一个死刑案子时,我记得咱们好像提到过这份纪要,你还有印象吗?”方轶看向杜庸。 “有印象。那个案子是被害人有过错,故意挑事,被被告人用刀捅死,最后法院判的死缓。 我记得纪要中规定,对于被害人一方有明显过错或对矛盾激化负有直接责任,或者被告人有法定从轻处罚情节的,一般不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那个案子我就是利用的这份纪要,为被告人进行的辩护。 这份纪要第一次明确将被害人过错引入刑事量刑体系,这样规定主要是考虑对于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等互动性非常明显的刑事案件,被害人对案件引发或矛盾激化具有明显过错的,被告人的主观恶性相对较小,从而影响量刑,尤其是在可能适用死刑的案件中。”杜庸回答。 “对,根据这份纪要,被害人过错需要具备的条件主要有: 1、被告人的犯罪行为针对的必须是有过错行为的被害人。 2、被害人必须出于故意,由于被害人过错通常出现在互动性明显的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等犯罪中,单纯的过失行为或者不可归咎于被害人的其他行为,不能认定为被害人过错。 3、被害人须实施了较为严重的违背社会伦理或者违反法律的行为。 被害人过错从性质上说就是违反法律或违背道德的行为,但是并非所有的过错都能为刑法所评价,只有达到一定的严重程度才有可能被纳入刑法评价体系,才可能成为酌定量刑情节。 纪要明确规定被害人须有‘明显过错’,至于是否明显,通常应以一般人的认识判断为标准。 4、被害人的过错行为须侵犯了被告人的合法权利或者正当利益。 所谓的‘合法权利’是法律明确规定予以保护的利益,‘正当利益’一般是指法律虽未明文规定,但根据社会伦理为公众赞许或认可的利益。 被害人的不法或不良行为如果侵犯了被告人的合法权利或正当利益,被告人因此对被害人实施犯罪行为的,被告人应受刑罚处罚的程度相对会减轻。 5、被害人的过错行为须足以引起被告人实施了犯罪行为或者激化了加害行为的危害程度。 被害人的过错行为既可能引发刑事犯罪发生,也可能在犯罪中激化矛盾,致使被告人提升加害程度。 被害人的过错行为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必须具备引起与被引起的因果联系。 以上五条是在司法实践中判断被害人过错的主要标准,以后碰到类似的案子,大家可以参照适用。”方轶说道。 一旁云乔双手十根指头上下翻飞,在键盘上有节奏的敲打,记录现场众人的意见。 这份记录可不是走形式,只要是在会上讨论过的案子都有记录,为的是案子判决后复盘时,拿出来分析法院的审判的思路与团队意见的差异。 第903章 这事你得细品! “哦,我大概明白了。我捋一捋: 本案中,被告人房云林因受到被害人顾传富的数次纠缠,其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财产权也多次被侵犯,房云林因此实施了杀害顾传富的行为。 从表面上看,本案被害人已经满足了被害人过错的五项条件,但是由于顾传富的行为系房云林的先行违法行为所引发,故不能简单的认定顾传富存在过错。 换句话说,本案的起因是房云林在数年之前纠集顾传富参与盗窃,事后未给顾传富分赃,后顾传富多次纠缠房云林索要赃款。 房云林和顾传富均实施了盗窃行为,二人争执的内容是对盗窃赃款的占有不均,而对赃款的占有不是合法权益或正当利益,顾传富的行为因缺乏侵犯利益的正当性而不能被认定为被害人过错。 是不是应该这么理解?”杜庸看向方轶和宋律师、孟广达等人。 方轶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宋律师和孟广达也表示认可。 孟广达接着杜庸的话说道:“若将顾传富的索要行为与房云林纠集顾传富盗窃的行为相剥离,将顾传富的威胁、强拿行为认定为过错,就等于承认房云林对窃取的财物拥有合法占有的权利。 这显然与法律全面否定和惩罚盗窃行为的理念相悖。当然,这并不是说顾传富的行为对案件的引发没有责任,但是该行为不能被认定为被害人过错从而减轻被告人房云林应受谴责的程度。 本案因参与盗窃的共同犯罪人分赃不均引发,被害人顾传富的行为不能认定为刑法意义上的过错,而被告人房云林无法定或酌定从轻情节,故意杀死一人,又系累犯,按照《刑法》规定应当从重处罚,所以被告人房云林被判死刑的概率非常高。” “大家还有其他意见吗?或者要补充的?”方轶看向众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好吧,对了,我传达下律所的通知,北边雄县那边的拆迁案子,咱们不要参与,这是上面下达的口头通知。”方轶说完,众人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老大,咱们都不办拆迁的案子,只办刑事案件,这通知对咱们没有什么意义。”周颖笑道。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该传达的还得传达,大家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啦。 这几年拆迁的地方特别多,打拆迁官司收费也挺高,大家若是有想法,想办拆迁案子捞钱的,提前跟我打招呼。 我绝对不拦着大家发财,但是我团队不做行政诉讼。”方轶认真的说道。 众人没有搭话,方轶的意思很明确,团队里只办刑事案子,其他案子不做,如果想做可以离开团队单干。方轶也是怕大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为了赚钱,把吃饭的本事荒废了。 话说拆迁业务也不是长久之计,受政策影响非常大,一旦征迁停止,这块业务也就没有再增长的可能了。而且拆迁这种案子,走起程序来二三年没个结果很正常(据说七八年没解决的都有)。 律师无所谓,拿到钱了,等多久都行,但是当事人受不了,最后肯定都是雷,对律所的名声影响很大,所以基本上第一梯队的律所都不太愿意所里的律师干拆迁,虽然能赚不少钱,但毁名声,也得罪既有客户。这事你得细品! “方律师,大家都是擅长刑事诉讼,没做过行政诉讼,所以我们的专业方向也是刑事方面,不想掺和什么拆迁的案子。”孟广达在大学教授的就是刑法,出来执业后一直以刑法为主,他肯定不想随便换执业领域的,所以率先表态。 众人也都复核着表明了态度。 方轶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他可不想自己团队的律师朝三暮四,如果想走,去赚拆迁的钱,他肯定不拦着,但是也肯定不会留。这也是他与万可法和杜三娘商量后达成的一致。 盛德律师事务所不做拆迁业务,因为三年后,盛德要参加政府对法律服务的招标采购,不想为了赚钱把关系搞僵了。这不符合盛德律师事务所的长远发展规划。 “大家还有其他的事吗?”方轶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班点了,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方轶接着道:“那就散了吧。” 云乔举手道:“师父,我姐在大门口呢,我去接下她。大家稍等下哈,有福利!” 众人一听笑了,知道来的是云梅。搬到新办公地点后,云梅来过两次,第一次是找万可法商量茶协参观律所的事,实际上是给律所介绍客户。 第二次是方轶把律师证转过来后,她过来与大家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庆祝了一番。 这次是第三次来,既然有福利那就等下吧,众人坐着聊天没走。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开了,云梅走了进来:“今天太热了,我买了些冰糕和冰激凌,大家吃点,去去暑气。 宋律师、达哥,你们不是爱喝北冰洋嘛,我特意批了几箱,放在办公室里,想喝了过来取哈。都别客户。” 律师本色 第415节 云梅身后的司机将一辆平板车推了进来上面堆的满满的。 云梅与众人很熟,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团队里的律师都对她印象挺好的。 方轶知道,这是媳妇在帮自己收买人心,云梅曾说过,收买人性最好的办法不是给金给银,是小恩小惠,让人觉得舒服,但是又不觉得怎样。在这一点上,云梅做的非常好。 “云梅姐,我刚把小冰箱里的冰激凌分完,正准备下周一去补货呢,这下好了,省钱了。”周颖笑呵呵道。 众人离去后,方轶看向云梅:“你怎么来了?” “我们茶协今天晚上有个聚会,正好有位老板想在这边投资,想跟万主任聊聊。你也一起过去吧。”云梅笑道。 方轶明白云梅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多认识些人,拓展下人脉,以后也好拓展业务。 “好。你跟万主任约好了吗?”方轶问道。 “约了,一会儿出发。”云梅说着,为他整理了下上衣:“你办公室有领带吗?打条领带吧,显得正式些。” …… 第904章 干点正经事咋就这么难 房云林的案子很快开庭了。 中院认为,被告人房云林为摆脱被害人顾传富的纠缠,持械杀死他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房云林仅因分赃不均,将一未成年人杀害,且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又系累犯,应依法从重判处。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房云林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房云林上诉提出,称其系被逼迫进行防卫,并非有计划、有预谋的杀人,原判定性不准;其认罪态度好,请求从轻处罚。 二审时,被告人的姐姐为其另请了一位律师。 省高院经二审审理认为,原判认定被告人房云林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 关于被告人房云林及其辩护人所提上诉意见和辩护理由,经查,被害人顾传富多次带人找房云林索要赃款属实,但顾传富系未成年人,且本案系因几年前房云林教唆顾传富参与盗窃而引发的纠纷。 房云林为摆脱顾传富的纠缠,趁其不备将其杀死,不存在被迫防卫的前提;房云林庭审中不能如实供述,对其翻供又不能做出合理解释,认罪态度不好。故其上述理由不能成立,对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亦不予采纳。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和第一百九十九条之规定,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最高人民法院复核后认为,被告人房云林因盗窃分赃不均持械报复行凶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又系累犯,应依法从重处罚。 第一审判决和第二审裁定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九条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复核死刑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条第一款的规定,裁定:核准省高院第123号维持第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房云林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 最高院的裁定是大宝打听到的,后来告诉的宇文东。 虽然这个案子没有像之前的案子那样办的很顺利,但是大宝却看到了一条副业之路,如果副业搞得好,说不定大作家大宝会来个华丽转身,成为法律渠道商。 孟广达曾问过宇文东,大宝的犯罪题材小说采风采的如何,宇文东回复尚在进行中,孟广达听到宇文东的回复后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真心希望大宝再深入些采风,说不定自己还能再多接几个刑事案子。 在大宝奋力采风的同时,毛栋(黄毛)也在努力着,准备从自家入手来个开门红。怎奈他不靠谱的往日表现,让他的老父亲毛玉川一直觉得他是在忽悠自己。 毛家的客厅内,毛栋正在磨他父亲。 “爸,我的亲爸,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毛栋带着哭腔,身体前倾,一脸急不可耐的看向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吸着香烟的毛玉川。 “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可每次……,这样吧,你要是想让我支持你,不是不行。你先让我跟你合作的那家律所的主任聊一聊。聊好了,我会安排,支持你创业。”毛玉川对儿子毛栋的话是一百二十个不信,他怕毛栋又忽悠他。 花点钱没什么,但如果顶掉了现在的法律顾问,换一家新的律所为自家的企业提供法律服务,万一律所不靠谱……他可不想冒险。 但是儿子创业,而且提出建立法律库的主意也确实具有可行性,反正建立法律库又不花什么钱,还能筛选一批律所供自己选择。这些年只有一家律所提供法律服务,下面的人却对法律服务赞声一片,这本身就不正常。 他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是觉得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不会管。 但是最近儿子毛栋提出的方案让他眼前一亮,管人是最累的活儿,但是如果有了竞争,让律所之间相互监督,或许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唯一让毛玉川不放心的是自己这二儿子毛栋一天到晚吊郎当,顶着个黄毛四处乱窜,他说的话不是太靠谱,所以毛玉川一直没答应他。 前段时间毛栋突然剃掉了黄毛,改成寸头,毛玉川看着还真有点不习惯,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儿子又变着花样,想骗零花钱。 “行!这几天我就约人,把律师约上门跟您亲自谈,这回总行了吧。”毛栋心中一阵无语,想干点正经事咋就这么难呢,这可比忽悠零花钱难多了。 “不,我去律所谈。”毛玉川留了个心眼,怕儿子花钱雇人上门来骗自己,所以他咬死了一定要去律所谈,正好也可以考察下律所的情况。 十分钟后,一脸激动的毛栋给伍庆辉打去了电话,把今天谈的情况说了一遍。 “伍哥,我可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当初从我妈兜里骗零花钱都没这么难,律所那边您可得尽快安排。”毛栋再三叮嘱道。 “放心吧,等我这边安排好,给你打电话,这单业务要是谈成了,好处一分少不了你的。”伍庆辉双眼放着光,心中兴奋不已:看来这小子还行,后面可以把资源给他一些,让他去试试。 伍大少虽然以前不学无术,但是认识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二代,资源还是可以的。他也有心利用下手里的资源,赚些外快。 次日一早,伍庆辉去找了方轶,不管怎么说,伍大少挂靠在方轶的团队,有什么事还是要先跟方轶打声招呼的好。 方轶一听是家矿产公司,知道这种业务不是自己团队的菜,便带着他去见了万可法。 对于拉客户这种事,万可法自然非常支持,让伍大少与对方确定时间,他全力配合,就这样这事就定下了。 第905章 关系不一般 毛玉川在与儿子确定了会面的时间后,打电话给了自己的一位律师朋友,他想侧面了解下要合作的律所的情况。 这位律师朋友并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是位红顶律师,关系很广,毛玉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他,原因无他,太贵。但是平日里经常一起喝茶,联络感情,两人关系不错。 “毛总,您说的这家盛德律师事务所我确实没听说过,而且我敢保证,省里排名前十的律所里没有这家律所。”对方听完毛玉川的介绍后,想了想说道。 “那万可法律师和方轶律师,您听说过吗?”毛玉川又问道。 “听说过,万可法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大主任,方轶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主要办刑事案子,在刑事领域名气非常大。是这几年新蹿起来的刑事律师。”对方回道。 “好,我知道了,有空咱们聚聚,我弄个几瓶好酒。”毛玉川微笑道。 “好嘞。”对方挂断了手机。 毛玉川放下电话后,走在电脑前打开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官网,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万可法和方轶的介绍,他不由得疑惑起来。 二日后,毛玉川跟着儿子毛栋去了盛德律师事务所。一进律所,毛玉川发现这家律所挺大的,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很正规的样子,不像是儿子为了糊弄自己做的局。 家里有矿的大客户上门,万可法和方轶亲自迎接,并在内部会议室接待了毛玉川,带着他参观了律所。 “万律师,方律师,我听说您二位原来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为什么会放弃省内第一大所的合伙人不当,出来设立一家新律所?”毛玉川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里面涉及一些合伙人内部的合作,我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可法微笑道,不想扯太多以前的事。 “嗯,明白了。”毛玉川跟着万可法和方轶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会议室。 毛栋和伍庆辉没有参与谈判,二人在工位上坐着嘀嘀咕咕的,对本次合作有些担心。 半个多小时后,双方结束面谈走出了会议室,毛栋和伍庆辉不知道双方谈了什么,但是见双方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感觉应该谈的不错。 万可法和方轶将毛玉川父子送到了电梯间,就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兰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呦,这不是毛总嘛?”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兰姐看到了正在与方轶寒暄的毛玉川。 兰姐和毛玉川都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双方在市里开会时经常碰面,两家企业还有过合作,所以双方都比较熟。 这几年盛丰集团涉足房地产开发,越搞越大,毛家的企业却裹足不前,加上各种环保要求,企业运营起来挺费劲,所以毛玉川也想过转型,曾去盛丰集团取过经。 “是高总,好久不见。”毛玉川见是兰姐,急忙笑脸相迎。 “毛总,您跟方律师认识?”兰姐微笑道。 兰姐是什么人,插上尾巴比猴都精明的主儿,刚才她见毛玉川与方轶说话,便猜到了七八分。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帮方轶站台,捧一捧方轶。 “我过来谈点事,您也认识方律师?”毛玉川心中一动。 兰姐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和方律师认识有些年了,他一直是我们盛丰集团的法律顾问,原来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当合伙人,今年才转过来。 方律师帮我们集团解决了不少问题,我们私下里关系不错。” 兰姐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却传达了不少信息,也让毛玉川心里踏实了不少。毛玉川心中感叹:看来儿子毛栋打算走正道了,这家律所真不是他的托儿。 双方客气几句后,毛玉川父子走进电梯,离开了律所。 “兰姐,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盛德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万可法律师。”方轶送走毛玉川后,给双方介绍道:“万主任,这位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盛丰集团总经理,著名企业家高金兰女士。” 万可法早就知道兰姐,但是一直没见过,双方寒暄几句后,方轶将兰姐带去了办公室。 之所以不去会议室,一是因为会议室比较少,最近预约比较紧张;二是他也想让兰姐看看律所的情况,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新律所。 “你们这家新律所不错啊,现在有多少律师?”兰姐走进办公室后,坐在方轶对面问道。 “新律所刚起步,目前有七十多位律师,都是从老律所跟过来的律师,我们没急着招人,想先稳一稳再说。您今天过来有事?”方轶一边泡茶一边介绍道。 “嗯,有点事。 早以前我有个司机姓马,人挺老实的,后来辞职不干了回家搞了点小买卖,搞机加工。 你也知道咱们市里搞机加工的企业比较多,竞争挺激烈的,我就跟集团的下属企业打招呼,有机加工的活,优先考虑他的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家庭小作坊,雇了几个员工,不过他信誉挺好,活儿干的也不错,所以这些年他跟我们一直有合作。”兰姐说到此处,方轶递过来一杯茶水。 兰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放在桌上,继续道:“但是前段时间他接了一批活儿,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把被人委托加工的产品卖给了别人,委托方不敢了去法院起诉他侵占,结果人就被抓了。 他媳妇昨天跑我公司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让我帮忙找个律师。这些年逢年过节的人家总来我家,关系处的不错,我这心里有点不落忍,就答应了。这不是今天就来找你了吗。 你要是愿意接这案子,我回头给他媳妇打电话,让她过来办委托手续。” “没问题,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不用跑过来。这案子我接,我亲自办。”方轶心道:您都亲自上门了,又说的这么委婉,我能不接吗。这个姓马的司机肯定与兰姐关系不一般。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律师费该多少钱,你直接跟她说就行。”兰姐笑呵呵道。 话是这么说,可方轶能按照正常标准收费吗?怎么也得给兰姐个面子,律师费不能收的太多。 …… 第906章 为啥没抓人? 毛玉川在回去的路上不断的思索着,看来盛德律师事务所还可以,方轶既然是盛丰集团的法律顾问,那水平肯定差不了,高金兰那人可不吃亏,能跟她合作多年的律师肯定有两把刷子。毛栋坐在副驾驶座上,见坐在后排的父亲一直不说话,他实在憋不住了:“爸,您看合作的事?” “嗯,我看这家律所实力还可以,这样吧,先拿出石灰矿合作下试试看,这几天我会让矿上的人去律所跟他们谈。你全程参与谈判,这个事你负责协调。”毛玉川说道。 “好嘞,我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毛栋乐的嘴都快咧到腮帮子上了。 “对了,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姓伍的,你了解吗?”毛玉川问道。 律师本色 第416节 “您说的是伍哥吧,他可有背景,他家的公司可大了,但是人家一直比较低调。是咱本地人。”毛栋介绍道。 “伍家、低调……难道是伍胜光?”毛玉川突然眼睛一亮,如果是真的,这家律所与伍胜光关系一定不浅,要不然怎么会把家族中的子弟放在这儿。 …… 次日上午,方轶见到了兰姐说的司机,他叫马良友。跟他一起来的是他媳妇钱琴。 马良友长得有些黑,微微有些啤酒肚,人看起来挺老实的。他媳妇钱琴的体型与兰姐有点像,但是比兰姐要胖,大圆脸,大眼睛,看着挺精明的。 “马先生,麻烦您把案发经过介绍一遍。”既然答应了兰姐,这案子肯定得自己来办。 云乔眨着大眼睛,在一旁,做着笔录。 她听说师父接了一个自诉案件,她没做过自诉案件,心里好奇,便磨着方轶想合办这案子。正好方轶也想让她多练练便同意了。 “这事说起来不怪人家刘老板,当初刘老板委托我做一批不锈钢油灰刀,材料是人家刘老板提供的,我只负责加工,赚点辛苦钱。 一开始都挺顺利的,快要交货的时候,正赶上我儿子带了一个客户过来。那客户见我们给刘老板代工的不锈钢油灰刀用料实在,正好他急着用,就想把这批货买下来。 当时我没同意,后来那客户就走了。 两天后,刘老板派人来拉货,我打开仓库发现那批货没了。当时我就懵了,不锈钢油灰刀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怎么还有人偷这个? 当天我就报了警,跟刘老板说了实情,刘老板也没说什么。当天晚上我儿子马绪回到家,听说仓库被盗,丢了不锈钢油灰刀,而且我还报了警,脸色异常难看。 在我的追问下,我儿子跟我说,仓库的不锈钢油灰刀是他偷偷运出去的,已经卖掉了,就卖给了之前带来的客户。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家给的价格高,想多赚点钱,再给刘老板补做一批,反正放在哪都是卖。 当时给我气的,家里的茶几都砸了。当时我就给刘老板打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结果刘老板不干,说我不讲信用,是个大骗子,要起诉我。 后来,刘老板到派出所报案,公安机关把那批不锈钢油灰刀都追了回来。 此后,刘老板去派出所报案,说我侵占他财产,要让我坐牢。派出所没立案。他又跑去检察院,检察院的人找我了解情况后,把他支去了法院,说侵占罪是自诉罪,检察院不管。 刘老板听了检察院的话,跑去县法院起诉我侵占罪。前几天法院把我叫去,给的开庭通知。”说着,马良友把传票拿了出来,递给了方轶。 “方律师,这自诉罪是个啥罪?”马良友的媳妇一脸茫然的看向方轶。 方轶一怔:“你们之前有咨询过律师吗?” “没有。”钱琴摇了摇头。 “我们琢磨着派出所和检察院都不管,应该没啥大事,就没把这事当回事。谁知道法院管了,还给我发了通知。”马良友说道。 “方律师,您说这事怪不怪,按说犯罪抓人不都是公安局、检察院管吗,这事法院管了,可也没来家里抓人啊?”钱琴疑惑的看向方轶。 在她看来,刑事案件,司法机关肯定得把人抓到大牢里关着,怎么可能让被告人在外面瞎溜达。 “这事我得给您俩位解释下,您所说的‘自诉罪’不是《刑法》规定的罪名,应该是自诉案件,自诉案件包括三大类: 一、告诉才处理的案件; 二、被害人有证据证明的轻微刑事案件; 三、被害人有证据证明对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财产权利的行为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公安机关或者人民检察院不予追究被告人刑事责任的案件。 而第一类告诉才处理的刑事案件包括:1、侮辱、诽谤案(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2、暴力干涉婚姻自由案;3、虐待案(被害人没有能力告诉,或者因受到强制、威吓无法告诉的除外);4、侵占案。 您这案子,对方起诉的罪名是侵占案,属于告诉才处理的案件,不属于公诉案件,所以公安机关和检察院都不管,只能由被害人自己去法院起诉。 另外,逮捕,是指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和人民法院,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实施妨碍刑事诉讼的行为,逃避侦查、起诉、审判或者发生社会危险性,而依法暂时剥夺其人身自由的一种强制措施。 法院对于直接受理的自诉案件,只有认为需要逮捕被告人时,才会由办案人员提交法院院长决定。而对于重大、疑难、复杂案件的被告人的逮捕,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 一般的自诉案件,法院在宣判前都不会逮捕被告人,毕竟是自诉案件,危害性达不到公诉案件的程度,没必要逮捕被告人。当然如果被宣判有罪,一样也要蹲大牢。”方轶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那我这案子能构成侵占罪吗?”听方轶说完,马良友的心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有些慌。 “根据您说的情况,我觉得您未必构成侵占罪。当然还得去法院阅卷,看看对方都提供了哪些证据。”方轶说道。 “方律师,如果不构成侵占罪,为什么法院给刘老板立案?”钱琴一脸疑惑的问道。 第907章 太不值了! “法院的立案和审判是分开的,立案时只做形式审查,不对是否构成犯罪进行判断。只有进入审判阶段,法官才会对全案进行审查,查看证据材料,最终确定被告人是否构成犯罪。 说的直白点,自诉案件立案时,法官只看有没有起诉状,是否按照规定提交了证据等,就像去工商局申请注册公司似的,只要把人家要求的表格填好,提交了就行。”方轶解释道。 “哦,那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能立案的刑事案件,不一定都判有罪。”马良友一脸了然状。 对于老实巴交的小企业主马良友来说,他总以为法院都立案了,这事十有八九会判自己有罪,否则法院怎么可能立案。 在接到法院通知的时候,他的手是颤抖的,双腿都有些发软。今天听方轶这么一说,心里踏实多了,至少心里不像之前那么惶恐了。 “事情发生后,您有没有与刘老板谈过赔偿的事?”方轶问道。 “提了,怎么可能不提。我说赔偿他全部损失,让他撤诉,但是他不干,说我骗他,说什么都要告我。我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哎!这事闹的。”马良友垂头丧气道。 “家里的生意怎么样?厂子还在运行吗?”方轶岔开了话题。 “厂子还在开着,但是我儿子这么一搞,也就剩下些老客户了,其他人谁还敢委托我加工啊,都怕我儿子把产品给偷卖了,耽误人家生意。”马良友唉声叹气道。 方轶看着马良友暗道:信誉要是没了,企业想缓过来可不容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丢了信用……太不值了。 “方律师,您说我儿子会不会被抓?”钱琴突然问道。 “您为什么这么问?”方轶疑惑的看向她。 “之前我去派出所撤销盗窃案时,有个民警跟我关系不错,他知道我家的情况,说我儿子可能涉嫌盗窃罪。我怕刘老板把这事翻出来。”马良友一脸忐忑的说道。 “首先刘老板起诉您侵占罪,但是您儿子在本案中的盗窃行为又不得不提,不提就没有办法把整个事情说清楚。 盗窃案属于公诉案件,不属于自诉案件。一般来说,如果在案件审理过程中,法官发现犯罪行为有可能会另案处理。 这批不锈钢油灰刀价值多少?”方轶解释道。 “五万六千元。方律师,那怎么办?”钱琴说完,夫妻二人四只眼睛看向方轶,眼神一片慌乱。 “从您的表述上看,您儿子秘密窃取价值巨大的财物,其行为确实符合盗窃罪的构成要件,但是不一定会按盗窃罪处理。”方轶说道 “为什么?”马良友夫妻异口同声道。 “我个人认为马绪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采取秘密窃取的手段,将自诉人刘老板委托您加工并实际占有的不锈钢油灰刀盗卖出去,虽然形式上完全符合盗窃罪的构成特征,但是根据本案的案情,法院一般不会对马绪的盗窃行为追究刑事责任。 原因是:被盗不锈钢油灰刀虽然是自诉人刘老板的财产,但因系其委托您进行加工并保管,根据合同的相对性,您应该对不锈钢油灰刀的毁损灭失负有赔偿责任,而马绪是您儿子,本案实际上属于发生在家庭内部的盗窃案件。 对于此类盗窃案件的处理,在司法实践中,法院一般都会采取慎重的态度。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1984年联合印发的《关于当前办理盗窃案件中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答》规定,处理具体案件时,要把偷窃自己家里或者近亲属的,同在社会上作案的加以区别。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1992年制定的《关于办理盗窃案件中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明确规定,盗窃自己家里的财物或者近亲属的财物,一般可不按犯罪处理;对确有追究刑事责任必要的,在处理时也应同在社会上作案有所区别。 1997年《刑法》修订后,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的《关于审理盗窃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延续了上述解释的精神,规定偷拿自己家的财物或者近亲属的财物,一般可不按犯罪处理;对确有追究刑事责任必要的,处罚时也应与在社会上作案的有所区别。 之所以法院要慎重处理发生在家庭内部或者近亲属间的盗窃案件,主要原因在于: 第一,这种盗窃行为侵害的是家庭共有财产或者近亲属的财产,亲属关系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所有者对财产权的强烈保护需求和由此产生的利害冲突,故与发生在社会上的其他盗窃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差别较大,一般不属于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处理时进行区别对待符合宽严相济的政策精神。 第二,从我国传统亲情观念出发,民众一般不认为盗窃家庭或者亲属的财物构成犯罪,案件发生后一般也会对盗窃者给予谅解,不希望追究其法律责任,更不希望追究其刑事责任。”方轶说到此处,被钱琴打断了。 “方律师,您说的太对了,我们就不希望追究我儿子的刑事责任。我儿子想多赚点钱,也是为了家里考虑。”钱琴有些激动。 “你少说话,听方律师的。”马良友拉了媳妇一把,训斥道。 “我接着说哈。 第三,对此类案件一般不作为犯罪处理,客观上给盗窃者以改过自新的机会,一般不会有再犯的危险,也有利于维护家庭稳定和亲属之间的团结和睦。 综上,我认为,虽然本案中,马绪盗窃的不锈钢油灰刀的价值达五万六千余元,数额巨大,但鉴于其盗卖不锈钢油灰刀造成的损失最终由您承担赔偿责任,且您也愿意积极赔偿自诉人刘老板的经济损失,其盗窃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大大降低。 从贯彻上述司法解释规定的精神和宽严相济刑事政策角度出发,不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有利于实现案件处理的良好社会效果。 所以,我认为法院大概率不会对您儿子马绪追究刑事责任。”方轶说完看向对面的二人。 第908章 给别人当梯子 马良友夫妻愣了几秒,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下。 “方律师,那您说我这案子?”马良友看向方轶,一脸的纠结。 “我觉得您这案子有机会。开庭前您可以再找找刘老板,只要他点头,你们双方达成一致,这案子可以调解结案。或者他撤诉也可以。”方轶说道。 “刑事案子还能谈?”马良友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刑事案子要不有罪蹲大牢,要不无罪释放,咋还可以聊啊,这也太不严肃了。 “你们这个是自诉案子,不是公诉案子。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一十二条之规定,人民法院对自诉案件,可以进行调解;自诉人在宣告判决前,可以同被告人自行和解或者撤回自诉。 但是对于被害人有证据证明对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财产权利的行为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公安机关或者人民检察院不予追究被告人刑事责任的案件,不适用调解。”方轶解释道。 “哦!这里还有这么多事。还是您专业。”马良友一脸的敬佩:“好,我听您的,再去找刘老板谈谈。” 云乔腹诽:这话说的,方律师可是专门搞刑事案子的,当然专业了。 “方律师,我这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得多少钱?”马良友心里有点忐忑,虽然之前有兰姐给方轶递话,但是他仍然怕方轶狮子大开口。 “兰姐之前找过我,说过您的案子。咱中小企业也不容易,您给一万元律师费,我就当帮个忙。”方轶一脸严肃道。 没办法,不管是出于维护与盛丰集团之间的关系,还是考虑到与兰姐的交情,兰姐的面子他必须得给。 虽然兰姐说了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但是如果老马与兰姐的关系一般,兰姐会专门上门来说这事吗?所以兰姐虽然这么说,但是律师费绝对不能多要。 “太感谢您了。今天能签合同吗?”马良友说着,从包里掏出了刚才银行取出来的一捆百元大钞。 之前他取了五万元,这也是他的底线,如果律师费要的太多,他就只能拍屁股走人了。 接下来的办手续的事,云乔轻车熟路,很快便协助马良友签署了委托手续。送走马良友夫妻后,方轶回到办公室给兰姐打了电话,把案子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做好事必须得留名,否则人家怎么领你的情。 次日一早,方轶和云乔去了法院阅卷。 下午的时候,方轶正在和云乔在办公室查看从法院带回来的马良友侵占案的案卷材料,分析案情,孟广达敲门走了进来。 “老孟,有事?”方轶抬头看向他。 “嗯,耽误您一会儿。宇文东的朋友大宝昨天来了,带了一个当事人过来。是个故意杀人案。”孟广达来到近前坐下后说道。 律师本色 第417节 “大宝?”方轶有点对不上号,不知道他说的大宝是哪位。 “上次春节前咱们不是请合作方吃饭吗,他也来了,长得个子不高,胖乎乎,跟煤气罐似的。”孟广达描述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咋啦?需要我配合吗?”方轶不知道孟广达跑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案子挺凄惨的,而且昨天来的时候,有个媒体记者跟了过来。据说这个案子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不少律所曾经联系过被告人家属,想接这个案子……”孟广达说道。 “这种社会关注度高的案子不好办……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是机会也是坑。你先说说案情吧。咱们合计下能不能接。”方轶考虑的比较多。 他知道孟广达的心思,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案子扬名,提高知名度,正所谓风险与机遇并存,既然如此,方轶觉得有必要把下关,如果这案子确实有机会,能收到很好的社会效果,那么签下来没问题。 但是如果仅仅是走程序,那就没意思了,如果没有媒体记者跟着,把案件的走向跟当事人说清楚,当事人愿意委托那就做呗。 可是如果有媒体参与进来,公众对案件的预期又比较高,那就不好弄了,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人觉得方轶团队律师的专业能力也就那样。 一些别有用心的同行很可能会来个马后炮,点评下律师的辩护方向或者辩护意见,然后大言不惭的说‘如果是我办这案子会怎么怎么样’,踩着辩护律师往上上,以抬高自己的知名度。 说白了就是蹭热度,吸睛,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方轶不想孟广达给别人当梯子。 “案情是这样的……”孟广达将案情介绍了一遍。 大宝给宇文东和孟广达介绍的案子是一起夫妻间的故意杀人案。 被告人高培丽与被害人白克军系夫妻关系,结婚已有七年,育有一子白兵今年五岁,在上幼儿园。 在结婚前,白克军做点小买卖,由于善于经营,赚了不少钱。但是结婚后不到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赌瘾。一开始小打小闹,一天一宿下来输赢都不会太多。 后来有人带着他去县里和市里耍钱,渐渐的他输得多赢的少,把以前赚的钱都输了出去。 自此以后白克军每日沉迷赌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媳妇高培丽劝过他几次,但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被他又骂又打。 后来他把家里的积蓄都输光了,家里值钱的物件也被他卖的差不多了,实在没钱他就整天在家酗酒,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媳妇身上,这些年白克军经常无故打骂、虐待高培丽。有时候高培丽被打的起不来床,家里没钱,她只能干靠着。她不止一次想逃离这个家或者离婚,但每当她看到儿子时,心软了。 过春节的时候,见别人坐在牌桌上,自己兜里没钱被人瞧不起,白克军心里窝火带来气,回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殴打高培丽,而且从过春节开始他对媳妇的殴打更为频繁和严重。 他家周围几乎邻居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高培丽的哭喊声,一开始大家还过去劝一劝,后来见不见效,便慢慢的习以为常,不再劝了。村主任曾教育过白克军几次,但是屁用没有。 第909章 差点就信了 白克军的父母管不了他,又怕孙子跟着他们夫妻受罪,便在春节前将孙子接过去住了,家里只有夫妻二人。 今年四月底的一日晚上,白克军又对高培丽进行长时间打骂,一直到了午夜才停止。 次日凌晨四时许,窝在墙角,被打的浑身痛,头发缭乱,一宿没睡的高培丽目光有些呆滞。她回想过往,越想越恨,越想越绝望。 她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长期遭受白克军的殴打和虐待,让她的内心产生了怨恨,越来越浓的怨恨。 转头,高培丽看到了床上呼呼大睡的白克军,这个男人曾经让她深爱如海,现在却让她怨恨无比。也就是在此时,她起了杀心。 高培丽忍着身上的疼痛,趁白克军熟睡之际,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准备去屋外的厨房拿菜刀。就在她走出屋门的时候,看到了门旁台阶上的铁锤。 这把铁锤是她平日里敲煤块用的,用起来很顺手,于是她改变了主意,拿起了铁锤返回里屋,直愣愣的站在床头,望着正在熟睡的白克军,她发现他的脸是那么的丑陋,丑陋的让她想吐。 她不想再看,于是举起了铁锤,朝着他的头部猛砸下去,一下、两下……,就像是台机器一般,不带丝毫感情,她在奋力发泄着心中的苦闷。红白之物喷了一床,白克军当场死亡。 日上三竿之时,高培丽浑浑噩噩的来到了派出所,投案自首。 高培丽被抓后,有不少媒体报道了这个案子,公检法机关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 大宝得知此事后,专门去见了高培丽的父母,去了才知道,她父母家生活条件不是太好,根本收不了多少律师费,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是个扬名的机会,自己既可以沾光又可以帮人一把,这种事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于是大宝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之前的那位县里的律师挤了下去,当然大宝没少拿方轶的成功过案例说事,村里人想的简单,知名大律师,又有很多成功案例和媒体的报道,与县里的律师一比,高下立见。 大宝说的虽然有水分,但并没有忽悠当事人,因为这案子谈下来就是要交给方轶团队的孟广达办。 “嗯,被告人有过错在先,而且还有个未成年的子女需要照顾,我觉得这案子可做,之前有过相似的案例。”方轶听完后想了想,问道:“需要我出面吗?” “您帮我们助助威就行,主要是被告人家里没钱,又有媒体记者在,所以我打算收三千元律师费意思下,就当是做公益了。”孟广达的意思很明确,这案子主要是为了扬名,不是为了赚钱。 但是团队有规矩,收这么少的律师费,是要经过批准的。所以孟广达才来找方轶特批。 “嗯,没问题。你签约吧,走特批程序,在系统上申请下。”方轶立刻说道。 “好嘞,我马上办。”孟广达说完,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云乔,你先看材料,我得去找趟万老板,他最擅长与媒体打交道,老孟这案子得跟他说下,让他借力,把律所和律师都宣传下。”方轶说完去了主任办公室。 云乔一怔,暗道: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会议室内,大宝和宇文东正在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孟广达的消息。会议室的门开了,见孟广达笑呵呵的走进来,二人就知道有戏。 “达哥,咋样?”大宝急忙问道。 “成了。宇文,你在系统上申请下。大宝,你让当然人来一趟所里,如果实在来不了,我们带着委托手续,去一趟也行。”孟广达笑道。 “好嘞,这事包我身上。”大宝一撩长发,笑道。 “大宝,这个案子律师费一共三千元,没有多少提成。”孟广达提醒道。 “达哥,看您说的,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咱是作家,拉案子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故事才是我关心的。 我要把最接地气的故事写出来,不为赚钱,不为获奖,就为了让大众看到最真实的底层社会。唤起大众对生活的热爱,远离黄赌毒。”大宝说的正气凌然。 会议室内的宇文东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煤气罐,差点就信了他的话。这还是前段时间嚷嚷要进军法律圈赚大钱的大宝吗? 宇文东和孟广达回到工位时,周颖正拿着案卷材料犯愁。 “周律师,这又是咋啦,愁眉不展的?”孟广达心情不错,半开玩笑道。 “哎!别提了,谢律师分给我一个传播淫秽物品的案子。前几天我去看守所见了当事人,又去检察院阅卷,顺便提交了取保候审申请书。 今天早上我接到通知,说是取保批下来了,我带着委托人去了看守所接人,刚回来。”周颖一脸愁容的说道。 “这不是好事嘛?取保批下来,被告人可以出来了。你发什么愁啊?”孟广达不解的问道。 “但是这案子在定性上我一直有点吃不准,早上被告人问我,我只能说等看过案卷后再说。”周颖说出了心中的难题。 “你没去问问方老大?”孟广达疑惑道。 往日遇到这种事,周颖肯定会跑去找方轶答疑解惑,但是今天她却一个人研究……有点奇怪。 “刚才我去了,他和云乔在研究一个新接的案子,挺忙的,所以我就没打扰他。达哥,要不你帮我分析下?”周颖眨着大眼睛看向孟广达师徒。 她上午回到所里,本来想找人讨论下案子,可杜庸去开庭了,孟广达师徒在接待大宝,宋律师也出去了,方轶又忙着新案子,就连跟屁虫伍大少都不知所踪,所以她只能自己先研究着。 “好啊,现在这案子在哪个程序?到法院了吗?”孟广达问道。 “没,还在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咱们去小会议室吧,那没人。”周颖指了指南侧的内部小会议室,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空空的,门上也没有挂预约牌。 孟广达师徒和周颖拿着案卷去了内部会议室。 第910章 咋有的小数点? “周律师,你先把案情介绍下。”孟广达坐下后说道。 宇文东已经拿着记号笔来到了玻璃墙上挂的白板前,准备记录案件信息。 “这个案子本来我不想接,可当事人说了被告人是女性,必须由一位女律师来办这案子。云乔刚转正经验不足,没办法,老谢就把案子分给我了。”周颖无奈道。 “要想长本事就得多接有难度的案子,如果都是流水线作业,律师干一辈子也出不了头,永远是个拧螺丝的。”孟广达笑呵呵道。 “嗯?达哥,你是不是跟方老大串通好了?对外的口径很一致啊!我算明白了,跟你们在一个团队就轻松不了,全是费脑细胞的案子。”周颖开玩笑道。 “用进废退,多开动大脑可以防止退化,说不定你干几年律师后智商能窜到一百七十。”孟广达笑呵呵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收拾收拾出去吃饭了哈。” “呀!都快十一点了,好,我先介绍下案情……”周颖拿出案卷,介绍起来。 周颖办的这个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案子的被告人名叫江春枝,初中没上完就出来打工,后来据说去南方工作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先在县里的发廊干过一段时间。 去年下半年,江春枝为了赚钱,在网上注册了三个qq号,又给自己取了三个艺名。 注册后,江春枝即将qq号挂在qq聊天室和一些聊天网站上,在聊天中以发信息的形式勾引网友进行l聊,从中牟利。 之后,江春枝又在qq号的个人资料、介绍说明中加入了“加我请注明支付宝,可试看五元(l体,我绝对是真人),满意后一百元服务半小时,需要特殊的另加钱,信誉良好”等个人说明。 在l聊时,江春枝会根据对方的实际情况先将自己的银行账号或自己在支付宝网站申请的支付宝账号告知对方,待核实对方已将钱汇入后,即根据对方的要求以及汇入资金的数额通过视频提供不同的l聊内容。 自去年八月十五日到案发之时,江春枝l聊范围达二十余个省份,l聊的对象有二百余人,其用于l聊收费的银行账号以及支付宝账号共汇入资金一千余次,共计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三点零六元。 此后,江春枝被警方抓获。公安机关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为名将她的案件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 宇文东写着写着停下了笔,突然问道:“这收费数额咋还有小数点呢?” “是呀,之前我都没注意,咋有的小数点?”周颖说完看向孟广达,她意思是达哥你明白不。 宇文东也看向孟广达。 “你们都看我干啥?我也没聊过啊,怎么会知道?”孟广达尴尬道。 “哈哈,达哥,我不是那意思。小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案情。”周颖笑的花枝乱颤。 宇文东背过身去,冲着白板也笑了起来。 “你们俩……哎!我说你们什么好啊。周颖今天中午你请客。”孟广达气呼呼道。 “好,我请客。我先说我对这案子的理解哈。 检察院那边我沟通过了,检察院准备以被告人江春枝犯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如果认定本案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就要求被告人的传播行为中必须有‘物品’这个载体,包括有形载体和无形载体。 虽然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淫秽信息可以不具有有形载体,但是它仍然需要有视频文件、音频文件等电子文件形式作为必需的载体。 本案中,随卷移送至检察机关的光盘中记录的视频信息仅仅是公安机关通过技术手段录制下来的视频文件,并非其原始的存在形态,在信息传播的形式上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利用互联网、移动通讯终端、声讯台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法律问题的解释》的规定。 因此,根据‘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的原则,我觉得不应该认定被告人江春枝的行为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周颖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 “我的意见正好与你相反。我认为,被告人江春枝的行为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是指以牟利为目的,传播淫秽的书刊、影片、音像、图片或者其他淫秽物品的行为。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利用互联网、移动通讯终端、声讯台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法律问题的解释》第九条第一款之规定,《刑法》第三百六十七条第一款规定的“其他淫秽物品”包括具体描绘x行为或者露骨宣扬s情的淫秽性视频文件、音频文件、电子刊物、图片、文章、短信息等互联网、移动通信终端电子信息和声讯台语音信息。 本案中,江春枝通过互联网与其他人进行l聊所传播的视频信息,应当属于具体描绘x行为或者露骨宣扬s情的淫秽电子信息,对其行为应当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定罪处罚。”孟广达想了想,片刻后反驳周颖道。 孟广达见周颖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便道:“我给你分析下,也许你就明白了。” 周颖瞪着大眼睛看向他,宇文东也坐了下来,等着师父孟广达做详细解释。 律师本色 第418节 “第一,‘点对面’式网络l聊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具有淫秽性,侵害了社会善良道德风俗,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 所谓“网上l聊”,是指用户通过专门的网络视频聊天工具(如“微信”、qq等),除去脸部外其他身体部位全部裸露在摄像头下,并以大胆文字和动作通过网络视频传给聊天对象的聊天方式。 一般来说,网络l聊可分为‘点对点’、‘点对面’两种方式。所谓“点对点”,是指两个特定个体之间通过网络进行的不具有公开性的l聊。 所谓‘点对面’,是指网络l聊参与一方为特定的个体,另一方则为不特定或多数的个体……”孟广达边说边看二人的反应。 第911章 什么是本案的‘物品’? “对上述两种网络聊天的行为,能否以传播淫秽物品罪定罪处罚,首先要考察这种行为是否具有淫秽性,其次还要求其符合“传播”特征。 针对于网络l聊行为的淫秽性的认定,具体可以参照国家新闻出版署1988年出台的《关于认定淫秽s情物的暂行规定》第二条的规定。 该条规定的具有淫秽性的情形包括:1、淫秽性地具体描写x行为、x交及其心理感受,基本上小黄文就是这个情形…… 网络l聊是一种通过网络聊天室、摄像头,向特定或不特定的他人展示自己l体的行为,由此向观众所传递出来的信息显然具有强烈的淫秽性。 这一点,你们都认可吧?”孟广达看向周颖二人。 二人均点头,对孟广达的意见表示认可。周颖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 孟广达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第二,传播淫秽物品犯罪还要求犯罪行为符合‘传播’的特点,将淫秽信息广为扩散,从而影响公众对于x的感情,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 所谓“传播”,一般是指散布或者使他人可以得到或获取;也就是说,传播必须具有一定范围的公然性,或者说必须使不特定多数人能够获取或使用。 由此可见,网络l聊并不能一概视为传播行为。 其中,对于“点对点”式l聊,其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私密性,l聊在双方之间秘密进行,并不会影响到公众对于性的感情,这种行为不符合传播淫秽物品犯罪的要求,因而这种通常发生于夫妻、情侣之间或者为填补精神空虚的陌生人之间l聊,应该依靠道德约束而不应该动用刑法调整。 相反,‘点对面’式的l聊方式使人类的各种x行为公开化,违背了人类的x羞耻感,严重侵害了社会风尚中的善良性风尚和性道德。 随着网络的普及,很多不法分子利用这种l聊方式,在互联网视频聊天室设立主持人、招揽会员,大肆组织网上淫秽表演,传播淫秽s情信息,非法牟利,还诱发其他犯罪,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 “达哥,按照您的说法,点对点的不构成犯罪,只有点对面的才构成犯罪?”周颖皱了皱眉头。 “不一定,如果点对点的l聊,然后收取费用,就算是不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也有可能构成其他犯罪,得看具体案情。”孟广达解释道。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物品啊!如果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定罪,什么是本案的‘物品’?”周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解释的第三点。 法律都是滞后于社会发展的,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随着时代的发展,对于‘淫秽物品’的认定,应当坚持发展的观点,合理扩张这个词的外延。 1979年的《刑法》中,‘淫秽物品’仅限于y书、y画两类,这两类物品无论是作为载体的书,还是附着于其上的淫秽信息,均可以通过肉眼直观地加以识别。 1990年全国高官会通过的《关于惩治走私、制作、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将淫秽影片、录像带、录音带纳入‘淫秽物品’之中,并被1997年《刑法》所吸收。 2000年12月全国高官会通过的《关于维护互联网安全的决定》规定,在互联网上建立淫秽网站、网页,提供淫秽站点链接服务,或者传播淫秽书刊、影片、音像、图片的,都属于淫秽物品犯罪。 2004年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利用互联网、移动通讯终端、声讯台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法律问题的解释》将‘淫秽物品’的外延扩大到包括具体描绘性行为或者露骨宣扬s情的淫秽性的视频文件、音频文件、电子刊物、图片、文章、短信息等互联网、移动通信终端电子信息和声讯台语音信息。 2010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又公布了《关于办理利用互联网、移动通讯终端、声讯台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法律问题的解释(二)》,重点斩断淫秽电子信息犯罪的利益链条。 上述这些文件、司法解释对‘淫秽物品’的界定坚持了发展的观点。 由网络视频聊天的技术特性所决定,视频信息往往是以动态的视频流形式而存在,而并不附着于静态的文件载体之上。 上述文件对淫秽信息的载体要求,已经难以有效应对此类电子淫秽信息带来的危害。 所以我认为,针对淫秽物品犯罪,关注的应当是信息的淫秽性,至于信息是否附着于何种载体之上并不重要。网络l聊完全具备淫秽物品的基本属性,能够成为传播淫秽物品的犯罪对象。”孟广达解释道。 “达哥,你知道的真多!”周颖笑嘻嘻的说道,语气有些调侃的味道。她看向孟广达的眼神意味深长。 “别瞎想!”孟广达故作生气状:“你要是再这么看我,以后碰到问题别找我哈。” 周颖嘿嘿笑道:“达哥,你之前是不是办过类似的案子?” “我还真没办过这种案子,但是我见过相关案例。你可以查下‘国内l聊获罪第一人’,那个案子判了后,又陆续出现了几个类似的案子,这个案子跟那几个案子非常像,可以借鉴下。 虽然我们不是判例国家,但是同一类的案子,法官总会借鉴下,尤其是最高院发布的案例。”孟广达认真道。 “嗯,我回去找找。走吧,已经十二点半了,中午我请客。”周颖收拾起案卷,起身说道。 …… 次日上午,会议室内。江春枝在她母亲的陪伴下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周颖看着对面被取保候审的江春枝:“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就是我的诉讼方案。” “周律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江春枝眼神有些暗淡,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遮挡她俊美的面容。 第912章 永远不够 周颖看着她不断的摇头:“我只能做罪轻辩护,无法给你做无罪辩护。我个人认为,这样辩护对您最有利。” 江春枝的母亲听完周颖的话,流下了眼泪:“春枝啊,是妈对不起你,当初要是让你继续读书……可咱家穷,供不起你和你弟弟两个人……” “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谁都不怪,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走错了路。”江春枝转头看向母亲,眼神中充满了悲伤,递了一张纸巾给母亲。 “周律师,我会被判多少年?”江春枝的情绪还算稳定,并没有崩溃,看来她自己早有心理准备。 “现在还不好说,我会为你争取缓刑。”周静一脸淡定的说道。 “谢谢,谢谢周律师。”江春枝说完,搀扶着母亲,离开了律所。 周颖对江春枝的过去了解一些,当初去看守所见江春枝前,她母亲曾经告诉过周颖,当时江春枝的学习很好,能排进全年级前三,但是家里经济条件太差,一家老小靠着江春枝父亲打零工赚钱度日,根本负担不起她和弟弟两个人的学费。 在她上初二的时候,她父亲把她的书本全烧了,不让她上学,她曾跪着求过父亲,可父亲蹲在门口抽着卷烟,一言不发,母亲只会抹眼泪。 班主任知道江春枝退学后,特意跑来找过她,想给她父母做工作,但那时江春枝已经扛着简单的行李跟着村里人去了南方工厂打工。 没有学历,年龄又小,再加上老板的盘剥压榨,打工两年没赚到什么钱,反而因为出众的容貌惹了不少祸。后来她离开了工厂。 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当她再回到家乡时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淳朴,更多的是风尘气息。 直到她被抓,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像龙卷风一般很快席卷了周围的村镇,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老江家出了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她的父母不敢出门,抬不起头来。 那个在外省上大学,每个月都会准时收到姐姐生活费的弟弟,听说姐姐的事后,仿佛突然蒸发了一般,再也又没给她打过电话,即便在取保候审期间,也没有回来看过她。 或许江春枝早就想到了今天,或者她的心早就麻木了,想开了,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眼神是那么的空洞,仿佛这世间对于她来说早就失去了它该有的色彩。 这些年她帮助父母供养出了一个大学生,这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周颖看着电梯门慢慢的关闭,心情有些低落,这世上的钱都会流向不缺钱的人,而这世上的爱也会涌向那些从来不缺爱的人,而真正需要钱,需要爱的人却永远在追逐,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多少爱,永远不够。 ……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方轶承办的马良友侵占案和孟广达承办的高培丽故意杀人案是在同一天开庭。 马良友侵占案是自诉案,所以辩护席对面没有公诉人,而是自诉人刘老板。开庭前,马良友又去找了刘老板二次,但是刘老板根本就不见他,让人转告他,有什么事法庭上说。 不知道是心疼钱,还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自诉人席上只有刘老板一个人,他没请律师。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自诉人刘长水(刘老板)宣读起诉书。”审判长看向刘老板。 刘老板把起诉书读了一遍,所说的内容与之前方轶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刘老板指控被告人马良友犯侵占罪。 “被告人马良友,刚才自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坐在被告席上的马良友。 “我有异议,我并没有侵占他的财产,当时仓库内的不锈钢油灰刀被盗后,我已经向刘长水说明了情况,而且我愿意赔偿他的损失,但是他不同意……”马良友辩解道。 …… 这个案子的事实双方均认可,争议的焦点是定性问题,所以前面的程序走的比较顺畅。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自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我坚持之前的意见,请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侵占罪。”刘长水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他咨询律师时,因为舍不得花钱,律师也没跟他说太多,只给他起草了一份刑事自诉的起诉状。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觉得自诉人和被告人都没有多少法律知识,让他们说多了也说不到点上,扯来扯去的浪费时间,更没指望着二人说出多专业的辩护意见。 “我认为我不构成犯罪,我没拿着他的货不给他,仓库的货被盗了,一开始我真不知道是我儿子干的。我说赔钱,但是他不同意……”马良友发表辩护意见。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完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案卷了。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马良友虽然具有‘代为保管他人财物’的主体身份,但不具有‘拒不返还’情节,马良友的行为不构成侵占罪。具体理由如下: 《刑法》第二百七十条第一款规定,将代为保管的他人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拒不退还的,是侵占罪。 根据上述规定,代为保管他人财物和拒不退还,是构成侵占罪的两个重要条件。 构成侵占罪要求行为人对他人的财物存在代为保管事实。 本案中的代为保管关系产生于加工承揽合同,即承揽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成果,定作人给付报酬的合同。 承揽合同分两种:第一种是加工的原材料由承揽人自己选用;第二种是由定作人提供。 在第一种情形下,定作人不负责提供原材料,承揽人先行支付购买材料费用,对自己选用的材料享有所有权,对于利用该材料加工完成的工作成果,若承揽人不将其交付给定作人,不成立侵占罪,只构成民事上的违约。 在第二种情形下,定作人提供原材料,原材料被交付给承揽人之后并未发生所有权转移,承揽人只是享有按照合同目的使用原材料的权利。 在该种情况下,承揽人负有返还利用原材料加工完毕的工作成果的义务,此时原材料就处于代为保管的状态,拒不返还便属于侵占。 本案中,自诉人刘长水与被告人马良友之间存在加工承揽合同,就其合同约定内容属于上述第二种承揽模式。从形式上看符合侵占罪代为保管的条件。 但综合全案看,被告人马良友不具有‘拒不退还’的情节。 认定行为人‘拒不退还’,要求行为人主观上不想退还,客观上以实际行动表明不退还的意思。 如果行为人以出卖、赠与、使用等形式实际处分代为保管的他人财物后,表示愿意赔偿财物所有人的经济损失的,不构成‘拒不返还’。 因为多数情况下,财物的价值可以通过货币来体现,在原物不能退还时,行为人愿意用货币或者种类物来赔偿的,表明其不具有非法占有的意思,不应认定为侵占罪。 本案中,公安机关在自诉人报案后,即根据被告人马良友的交代,从该批不锈钢油灰刀的收购方处将不锈钢油灰刀追回,并已退还给自诉人,没有发生自诉人要求马良友返还货物而他拒不返还的情况。 相反,案件发生后,被告人从一开始就表示愿意进行等价赔偿,但却遭到了自诉人的拒绝。 由于不锈钢油灰刀是种类物,自诉人委托被告人加工的目的也是为了出售谋利,被告人以货币形式完全可以赔偿自诉人的经济损失,故自诉人虽拒绝接受赔偿,但不能由此否定被告人具有赔偿意愿和赔偿能力。 据此,被告人马良友的行为不符合侵占罪所要求的‘拒不退还’的要件,其行为不构成侵占罪。请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无罪。”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 就在方轶发表辩护意见的同时,孟广达也在慷慨激昂的为高培丽发表着辩护意见。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被告人故意杀人罪的罪名不持异议,但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情有可原,建议法院从轻处罚,具体理由如下: 律师本色 第419节 一、被告人因长期遭受虐待和家庭暴力而杀夫,应认定为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情节较轻’。 1、尽管被告人受虐杀夫的手段比较残忍,且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但这是由于被告人长期受丈夫家庭暴力虐待所致。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从心理学上讲正是‘受虐妇女综合征’的表现。‘受虐妇女综合征’一般被用来指长期受丈夫或男友暴力虐待的妇女表现出的一种特殊的行为模式,该心理症状由暴力周期和后天无助感两个概念组成。 暴力的周期性循环使妇女能够预见下一轮暴力事件发生的时间及其严重程度,而一直处于恐慌的状态。 长期遭受暴力以及处于恐慌,使得女性在心理上会逐渐处于瘫痪状态,变得越来越被动,越来越顺从,也越来越无助。 这种精神上的钳制积压到一定程度,一旦爆发就容易走极端,丧失理智而失控。由于受虐妇女自身反抗能力的限制和出于对施暴丈夫的恐惧,失控杀夫的时间点往往不是不法侵害正在进行时,所以这种杀夫行为无法以正当防卫事由获得减轻或者免于处罚,但是被告人的行为却是由被害人的严重过错引起的。 鉴于该类情形被害人即家庭暴力的施暴者在案发起因上具有重大过错,在以往的案例中,一般将因长期受虐而杀夫的行为认定为故意杀人罪中‘情节较轻’的情形(辩护人已经提交了相关刑事案例)。 2、对因长期遭受虐待和家庭暴力而杀夫的妇女进行量刑时,按照“情节较轻”处理,能够获得较好的社会效果,同时对遏制家庭暴力的滋生和蔓延有积极的意义。 从目前来看,现行有效的关于制止家庭暴力方面的法律、法规,可操作性不强,虽然《婚姻法》(《民法典》生效后,已废止)第三条有禁止家庭暴力的规定,但处罚的尺度和依据难以把握。 这些年由于规章制度的不健全,导致家庭暴力的施暴者更肆无忌惮,家庭暴力行为愈演愈烈。 将受虐杀夫的行为认定为犯罪情节较轻,必然会使家庭暴力的施暴者有所收敛,起到良好的社会导向作用。 另外,本案本害人受虐杀夫是一种针对性很强的杀人,行为人再次犯同种罪行的可能性甚微,加之行为人主观恶性较小,在道义上得到大家的同情,严惩像被告人这样几乎没有人身危险性的受虐妇女,对国家、社会及其子女都是弊大于利,还可能带来更严重的社会导向性问题。 因此,辩护人认为,将因长期遭受虐待和家庭暴力而杀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情节较轻’,符合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顺应刑罚“轻缓化”和“人道化”的发展趋势。 本案中,被告人高培丽与被害人白克军结婚七年多,被害人经常无故打骂、虐待被告人,被告人也多次尝试向村委会、妇联求助,但问题难以得到彻底解决。 案发当日,在一次长时间打骂后,被告人长期的积怨爆发,将丈夫杀死,随后到公安机关自首。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当地妇联递交了要求对被告人高培丽轻判的申请报告,当地政府出具了有七百多位群众签名要求对被告人高培丽从轻处罚的请愿书。这一切都代表了民心。法律不仅是无情的,还应起到社会引导作用。 本案是一起非常典型的因长期受虐待和家庭暴力引发的杀夫案件,被害人在案发起因上有重大过错,被告人受到民众的同情,被告人高培丽的杀夫行为应认定为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情节较轻’。”孟广达发表完辩护意见的第一点后,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下,他想让法官和旁听席上的众人消化下。 第913章 好像是差了点什么 正当审判长以为孟广达已经发言完毕,提醒他时,老孟又开口了:“二、被告人高培丽符合适用缓刑的条件。 第一,从本案被告人高培丽犯罪的主观恶性分析,其故意杀人的原因是无法忍受被害人长期以来的虐待和家庭暴力,出于长期的积怨和对未来可能再次遭受虐待与暴力的恐惧,其主观恶性较一般的杀人行为要小得多,而且被害人存在重大过错。 第二,被告人高培丽具有自首情节。自首本身是法定的从轻、减轻处罚情节。被告人高培丽的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较小,对其使用缓刑不致再危害社会。 除此以外,高培丽的行为已经得到社会原谅,并受到社会舆论的同情。当地的政府、妇联以及七百多位群众纷纷要求对高培丽从轻处罚。 第三,被告人高培丽尚有一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料,且其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人照顾。 综上所述,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高培丽,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适用缓刑,恳请法院采纳辩护人的意见。完毕。” 孟广达的辩护词说的慷慨激昂,以至于发言完毕后,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发表以下观点: 公诉人认为,该如何认定本案中的情节较轻,目前法律和司法解释中没有明确规定,虽然被害人存在过错,但被告人在被害人睡觉时以锤击的方式将其杀害,手段残忍,不宜将其行为认定为‘情节较轻’。完毕。” 女检察员的心里也很纠结,从情感上讲,她对被告人很同情,也为被告人长期遭受的家暴而鸣不平,但是从理智上讲,她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目前现行有效的法律和司法解释对本案中的‘情节较轻’该如何认定确实没有明确的规定。 但是在本案中被害人存在明显的严重过错,将‘被害人严重过错’作为故意杀人罪的‘情节较轻’是有法理依据的。 在西方国家的刑法理论中有‘责任分担说’和‘谴责性降低说’。“责任分担说”认为,在一些犯罪中被害人的过错行为使犯罪的发生或者犯罪危害后果的产生不能完全归咎于被告人。 ‘谴责性降低说’认为,在一些犯罪中“被害人在犯罪发生之前的行为,不论是否应该谴责,只要该行为推动了被告人的暴力反应,那么被告人的受谴责性都应该适当降低。 在相关司法解释性文件中,被害人过错已被明确作为量刑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特别是在故意杀人罪中,被害人过错被列为与法定从轻处罚情节同等位置的量刑情节。 1999年10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全国法院维护农村稳定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规定,对故意杀人犯罪是否判处死刑,不仅要看是否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结果,还要综合考虑案件的全部情况。对于因婚姻家庭、邻里纠纷等民间矛盾激化引发的故意杀人犯罪,适用死刑一定要十分慎重,应当与发生在社会上的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其他故意杀人犯罪案件有所区别。对于被害人一方有明显过错或对矛盾激化负有直接责任,或者被告人有法定从轻处罚情节的,一般不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2007年1月15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提供司法保障的若干意见》第18条明确规定,……因被害方的过错行为引发的案件应慎用死刑立即执行。 综上,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长期遭受家庭虐待,已有的病例和就诊记录可达到半尺多厚,而且持续了四年之久,如果不是被害人家庭经济条件所限,被告人的诊断证明会更多。 由此足见被害人对被告人家暴的长期性和残忍,这也直接导致了被告人受虐杀夫行为的发生。 虽然法律和司法解释上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民心所向,教条的适用法律条款,在本案中是不适合的,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应当属于故意杀人罪中的‘情节较轻’情形。恳请法院对被告人依法适用缓刑。完毕。”孟广达在回应时,一直压制着心中的愤慨。 …… 因高培丽受虐杀夫案引起了社会大众的广泛关注,所以今天庭审现场不仅有媒体,而且法院还邀请了rd代表和zx委员参与旁听。 在开庭前,孟广达已经得到了通知,要求他发言时注意语言和情绪,万可法和方轶还特意找他聊了半个多小时。 孟广达不是毛头小伙子,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所以在发表辩护意见时一直比较克制,而且对辩护意见又进行了修改。 案件审理结束后,合议庭没有当天宣布判决,而是选择了择日宣判。 因为案件比较敏感,又尚未宣判,所以孟广达在离开法院后,便立刻回到了律所,没有接受任何采访。 “师父,我总感觉您今天的发言好像是差了点什么。”宇文东坐在工位上,低声问道。 孟广达一怔,随即笑了,他明白宇文东说的并不是辩护意见不完整,而是整体上差一点意思,如果不了解孟广达的辩护风格是很难发现的。 “宇文啊,有些时候,咱们不能总顾着自己痛快……其实能达到效果就好。”孟广达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东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万老板和方老大会在开庭前找孟广达聊半个多小时,这是怕师父说嗨了,开炮,影响整个案件的庭审。 “我之前研究过与‘受虐妇女综合征’相关的国外案件,‘受虐妇女综合征’在美丽国司法实践中可以作为一种出罪事由而存在,辩护律师会利用该理论支持受虐妇女的杀夫行为构成正当防卫,也可依此主张精神障碍辩护事由,从而做出有利于被告人的辩护意见。 但是咱们这里不行,有时候问题并不是出在法律条款上,而是出在这里。”孟广达说到此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第914章 老东家出事了 见宇文东有些迟疑,孟广达解释道:“古代有‘出礼入刑’,礼是入刑的标准,虽然这是封建王朝的标准,有很多不合理性,但是不可否认,‘刑’就像是一个大树,而它的根(也就是‘礼’)在土壤(人们心中)扎的很深的,已经影响了当代人的道德观。 如果没有‘礼’,‘刑’就是飘在空中的无根之物,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就会出现‘不是你撞的,为什么你要扶’这种情况,这看似是一个人的言语,实际上细思极恐。你说他的法学基础不扎实吗?肯定不是,是因为他心中没有现代的‘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在国外,为什么‘受虐妇女综合征’可以被应用到刑法上,这不是某个法学大家或者某一群法学家坐在空调屋中拍脑门子决定的,而是人民心中的正义所致,是存在内心深处的道德标准决定的。” “师父,心理学上的东西能应用在刑法上吗?”片刻后,宇文东疑惑的问道。 “嗯,怎么说呢。测谎仪你知道吧?”孟广达问道。 “知道。但是测谎结果并不能作为刑事案件中的证据使用。”宇文东回道。 “是的,虽然测谎结果不能被当成证据,但是却可以帮助审查和判断证据的真伪。测谎就是利用的心理学理论。 其实我个人认为,任何学科都有互通和借鉴性,尤其是在专业领域。刑事案件的复杂性就决定了它不可能孤立,肯定会应用到其他领域的专业知识,就比如dna鉴定。 我们所谓的学科都是人为的分离出来的,其实所有的知识都是一个整体。”孟广达端起大玻璃茶杯,喝了口茶水,回答道。 “老孟,你们那个案子结果怎么样?”就在孟广达与宇文东说话之际,不远处传来了方轶的声音。 在方轶的身后跟着云乔,他们也刚开完庭回来。 “合议庭没有当庭宣判,我们在等消息,民心所向,死刑的可能性不大,法院应该会比较谨慎。”孟广达起身笑道:“你们的案子怎么样?” “当庭宣判无罪。”云乔接过了话茬。 法院认为,自诉人刘长水将不锈钢油灰刀委托给被告人马良友加工,被告人虽然对该批不锈钢油灰刀形成事实上的占有,被告人之子马绪将自诉人委托的不锈钢油灰刀盗卖后,被告人曾多次找自诉人商谈赔偿事宜,因此被告人不存在拒不退还的情形,被告人的行为不符合侵占罪的构成特征。据此判决被告人马良友无罪。 “走,进屋聊聊。”方轶一脸的喜色。 就在此时,周颖一脸兴奋的提着包,从外面走进了律所,见方轶众人都在,便快步走了过来:“方律师,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出事了。” 众人听后一怔。 方轶办公室内,众人坐在沙发上,表情震惊的看着周颖。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轶掐灭了烟头,问道。 “微信朋友圈很多人都在转发,有图有真相。”周颖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朋友圈:“不信你们看。” 周颖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在所里有很多朋友,也加了很多人的微信好友,所以所里有什么动静她都会知道。 就在大家拿着手机翻看微信朋友圈时,宋辉敲门走了进来:“老东家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我们也是刚听说。”孟广达抬头回复道。 “刚才我在门口看到华主任了,他刚离开咱们律所。”宋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后,说道。 “这下邹律师可惨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周颖放下手机,一脸的幸灾乐祸。 “行啦,大家先去忙吧。”方轶说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万可法正美滋滋的看着电磁炉上哗哗响的精致小铁壶,听到叩门声,抬头时正好看到方轶走了进来。 “来,品品我新买的茶叶。正宗老白茶。”万可法笑呵呵的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嗯,茶不错。”方轶试探着问道:“我听说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出事了?” “嗯,刚才华连成过来了,我们聊了聊。一个内资律所敢让外资控盘,这胆子也真是没谁了。前几天市司法局给律所下了整改通知,资金肯定是不能再用了。”万可法端起茶杯,淡淡的说道。 “这是为啥?”方轶在刑法上非常专业,但是对于这种事敏感度却不高。 “这得从改革开发以后大量的外企进入国内开始说起,随着外企的进入,外国律所也进入了国内。 从一九九二年12家外国律师事务所获批在中国设立代表处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不少外国知名律所进入国内设立代表机构或者办事处。 但是外国律师事务所提供的法律服务范围是被严格限制的,不得雇佣国内的律师,外国人在国内没有资格成为律师,因此不能执业中国法律。 而外国律师又不能作为律师在中国法院参加诉讼,只能参加一些国际仲裁。此外,外国律所的服务范围主要限于ipo、并购、合规、外商投资等商业业务。 而这些业务又都带有明显的国内特色,所以外国律所涌进来后发现,这个市场好像并不适合他们,很难获得巨大的利润,所以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又有大批的外国律所退出了国内市场。”万可法放下茶杯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司法部门是怕外资或者外国的律所变相的控制国内的律所,突破现有规定。”方轶若有所思道。 “不全是这样。一旦这道红线被突破,那么法律必将沦为资本的奴仆,那是很危险的。国内的律所制度再不如人意,那也是肉烂在锅里,养蛊而已,在可控范围内。 一旦国内的红圈所或者大所被外资控制,你想想后果……,说句实话,现在国内的各行各业都有国外资本的影子,表面上看也就律所这块还算干净。 如果不是相关部门限制了外资律所的业务范围,给了国内律所发展的机会,你觉得咱们能有这么多知名律所吗?恐怕国内的知名律师早都被挖走了,专业上不提,单单拿钱砸就能拉过去一大批律师。现实很残酷。 其实不让外资掺和律所的事,也有安全考虑,具体的我不说,你细品。”万可法笑眯眯的说道。 律师本色 第420节 第915章 够阴险的 “所以您之前一直不想让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引入资本方。”方轶点头道。 “嗯,我是为了全体律师的利益,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当时我不知道邹律师要引入的资本方会利用国外的资金。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接手律所。”万可法解释道。 “现在看来,您做的对。那华主任是什么意思?”方轶看向胖老头。 “现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没有了后续资金了,之前的承诺和发展方案全部都要取消。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刚刚在外省铺了摊子,正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上面突然发文让他们整改……后果很严重啊! 老华早就不是主任了,咱们转所后没多久,邹律师就变成了律师主任,很多事都是邹律师搞的。 因为步子迈的太大,老华他们不同意,但是现在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已经不是当初了,改朝换代,老华也很郁闷。后来老华一赌气将持有的律所份额转给了邹律师,也退出了合伙。 不过这样也好,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以后与我们三个创始合伙人彻底没有关系了。老华准备带人过来,今天过来就是跟我谈这事的。 你怎么看?”万可法给方轶添了些茶水。 “我没有意见。华律师如果能过来,咱们律所的律师一下就能过百人。用不了几年,咱们就能把名气做起来,继续做全省的老大。”方轶信心十足道。 “嗯,我觉得也是。不过在引进律师方面,我和杜主任的意见是不凑人数,不要过分的追求规模,一定要靠服务质量。把口碑做起来。”万可法信心十足。 方轶现在是盛德律师事务所的三个一级合伙人之一,所以有什么事,万可法都不瞒着他。既然是合伙人,那么在未来律所的发展规划上必须统一意见,而且要志同道合。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万可法根本不用这么折腾,只要维护好现有的客户就够了,毕竟一把年纪的人了。但是他和杜三娘心中有执念,都想把律所做大做强,这种强大不是靠赞鸡毛凑单子,凑出来的,而是要有自己的底蕴。 “我同意您和杜主任的意见。”方轶毫不犹豫的表态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万可法笑了,他很欣慰没有看错人:“孟广达办的那个故意杀人的案子,据说庭审效果不错,我想跟你商量下,借着这次案子的机会把老孟抬起来,多给他找些露脸的机会。来个造星计划。” 孟广达是方轶自己招聘的律师,是他团队的人,万可法怕方轶误会所以当面提出了此事。 “没问题。我也想让团队里的律师多露露脸。省的一来当事人就找我,忒累。”方轶笑道。 他知道目前团队里的律师最合适往起捧的就是孟广达,四十多岁的年龄,学历研究生,又曾在本省的大学任教教授刑法,现在擅长的也是刑事案件,一切刚刚好,而且孟广达这人属于被社会吊打过的那一类,为人踏实,人品也不错。 宋辉虽然也不错,但是机遇上总差了那么一点,履历上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一直不温不火的。 不得不说,任何一个行业都得祖师爷赏饭才行,为什么总有人感觉自己怀才不遇,为什么总是抱怨比自己差的人都提上去了,自己却迟迟没有动静,这里面少不了机遇与运气的因素。 现在万老板提出来了,方轶觉得正合自己的心意,所以才痛快的答应,如果孟广达人品不行的话,即便有再大的本事,方轶也不会让万可法捧他。 “小方,你不要只顾闷头拉车,也要多想想律所的发展问题。我和杜主任都老了。”万可法喝了一口茶水后,认真的说道。 方轶一愣,这是啥意思啊!看你那赚钱的劲头可不是服老的人啊! “行啦,不跟你闲扯了,我得去找伍老大谈租地方的事。”万可法一笑。 “咋又租地方啊?”方轶不解。 “老华他们过来,咱们这地方就挤了。而且那边还有不少合伙人也跟我打招呼了,都知根知底,拉过来正好扩展下业务范围。”说着,万可法伸了个懒腰。 …… 方家。 方轶冲过澡后,穿着大裤衩子躺在床上,床头的台灯开着,他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云梅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不睡觉?睁着大眼睛,想什么呢。”云梅伸手,轻轻拢了下他的头发。 方轶侧过身来,低声将今天与万可法的对话说了一遍:“你说老万是啥意思啊?张嘴闭嘴的老了,可一天到晚的就属他能蹦跶,一提业务双眼放光。” 云梅靠在床头上,想了想:“你说这事让我想起了一个典故,当初大明朝时,朱棣有四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朱高爔。 朱棣不喜欢朱高炽,因为他长的像个儒生,而且还是个大胖子儒生,腿脚还不好。《明史》的描述是仁宗(朱高炽)体肥重,且足疾,两中使掖之行。恒失足。 朱棣最喜欢二儿子朱高煦,因为朱高煦最像他。当年在白沟河、东昌、浦子口等战役中,每次几乎都是朱高煦率骑兵前来解围,这才使战败的朱棣最终能够反败为胜。 你知道朱高煦为什么这么拼命吗?”云梅说完,看向他。 “为了救他老爸朱棣?”方轶对历史不是太感兴趣,所以对这段史料知道的不多。 “非也,生在帝王家一个个的心思哪有那么简单,勾心斗角是常态,哪个皇子背后不是一帮权臣。 之所以朱高煦如此,是因为朱棣曾暗示过他,‘勉之!世子多疾’。说的直白点就是,你哥身子骨不行,哪天挂了,皇位就是你的了。”云梅咯咯笑道。 方轶目瞪口呆的看着云梅,片刻后说道:“这老朱够阴险的。” “是呀,最后皇位也没传他,还是给了胖子朱高炽。因为能打江山的一般都守不住江山,历史证明朱棣的决定是对的。”云梅附和道。 第916章 老孟的春天 “你的意思是万老板忽悠我?”片刻后,方轶问道,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万老板不会忽悠我。” “为什么?”云梅扭着头,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种人!”方轶严肃认真的回道。 “哪种人?”云梅抿着嘴,笑问道。 “心中有梦想的人。”方轶攥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 “梦想?!你还想仗剑走天涯呀!”云梅煞有介事的说道。 “天涯不天涯的以后再说,我先给你来一首征服……”方轶嘿嘿一笑。 不一会儿,床上传出急促的呼吸声。 …… 午夜,酒吧。 “再来一杯!”醉眼朦胧的邹律师,领带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他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度,一大红脸上尽显颓废,眼神中残留着不甘。 “先生,您已经连喝十杯了!要不要喝点水,缓一缓?”服务生非常客气的问道。 “呵呵,他们逼我,你也来逼我,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完了,我告诉你,老子有钱,上面压着我不让我用外资,全国上下有多少偷偷摸摸用外资的,说出来吓死你……能吓死你……”说完,邹律师哭了起来:“我的游艇,我的豪宅……我的心血,全完了。” 此时的他哪里还是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律师,简直就是一个酒蒙子。 服务生看着眼前的醉鬼,摇了摇头,暗道:我真不是逼你,我是怕你不给酒钱。 “经理,经理,又碰到一个喝醉的。”服务生冲着不远处一位穿着西装叼着雪茄的男人喊道。 “吵吵什么呀,没点素质。不就是个醉鬼嘛,去打电话给警察,就说有人喝酒不给钱,醉店里了。让他们帮忙把这孙子送走。”经理不耐烦的说道。 “警察能管吗?”服务生有些迟疑。 “你咋这么笨呢,不会把情况说的严重点。你要是不打电话,就把他背你家去,出了人命,你担着。”经理瞪着大牛眼,训斥道。 服务生一听,麻溜的去打电话了。 …… 二日后,孟广达去法院取了高培丽故意杀人案的判决书。 法院认为,被告人高培丽持械故意杀害其丈夫白克军,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但高培丽的杀人故意系因不堪忍受被害人白克军的长期虐待和家庭暴力而引发,因此,其杀人行为可认定为故意杀人罪中的情节较轻。 案发后,高培丽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是自首,依法可从轻处罚。鉴于被告人长期遭受虐待和家庭暴力而杀夫的行为受到民众高度同情,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且被告人具有自首情节,认罪态度较好,家中又尚有未成年的女儿需要抚养,根据其犯罪情节和悔罪表现,对其适用缓刑不致再危害社会,可依法宣告缓刑。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被告人高培丽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五年。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高培丽未提出上诉,公诉机关亦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这个判决结果是孟广达没有想到的,绝对算得上是惊喜。 在宣判当日,被告人高培丽听到判决结果后掩面而哭,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被判死刑,一命抵一命的准备,结果却出现了大反转,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现场还有很多媒体记者,宣判后,记者采访了主审法官和辩护人孟广达。 当时万可法安排冯助理跟着孟广达一同去取判决书,就是为了应付媒体记者。在处理这种事上,孟广达就像是个小学生,而冯助理则更像是一个老油条,各方面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 此后,在万可法的安排下,各种报道铺天盖地,很快孟广达律师的大名被更多的人所知晓,圈里人也很快知道了方轶团队有个孟广达律师。 沉寂了这么多年,郁郁不得志的老孟终于有盼了,春天已经悄悄的来了,收获的季节不远了。 之前方轶听万可法说要去找伍庆辉的爷爷伍老大谈租房的事,可后来却泥牛入海没了音信。他想找万可法问问,结果一连两天都没堵到人。 这一日,他正在给云乔分析案情,突然万可法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万主任,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方轶抬起头,见他满面春风就知道一定有喜事。 “我听冯助理说你找我?”万可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嗯,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场地的事怎么样了。”方轶回道。 “主任、师父,你们先聊,我去写辩护意见。”云乔见二人有事要谈,便收拾了下案卷,离开了办公室。 “事情差不多了。”万可法坐到了沙发旁,摸出一根华子。 “是不是把对面的办公室给咱们了?”方轶觉得既然已经谈妥了,那伍老大肯定会把对面的公司迁走,把这一层都出租给盛德律所。 万可法吸着烟,没有立刻回复,片刻后说道:“你想不想回去?”万可法看向他。 “回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方轶摇了摇头:“都出来了,怎么可能再回去。再说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名气刚刚打出去……” 万可法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搬回去。” “搬回去!”方轶有些惊讶,难道邹律师他们撑不住了?不可能啊,这才多久啊。 方轶想到此处,就听万可法接着说道:“邹律师他们的资金链断了,现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乌七八糟的,人是不少,创收也不少,可律师费留不下,都被提走去开拓市场了,临时开的几家分所暂时没有回血能力,正是烧钱的时候。 合伙人不愿意往里扔钱,又找不到新的投资方,所以邹律师去找伍老大,想把场地退了,换个便宜点的地方。” “伍老大能同意吗?”方轶说完又后悔了,既然万老板这么说,应该是已经谈下来了。 第917章 不情之请 “伍老大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正赶上我去找他要办公室,他就把这事跟我说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租期还有一年多点,伍老大也怕邹律师付不出租金,后期房子不好往出租,所以就想把场地整租给咱们。”万可法说道。 “那这边呢?房租咱们都付了。”方轶其实还是挺喜欢这个位置的,地段繁华,交通便利。 “伍老大的意思是平移过去,费用会给一定优惠。毕竟这边的租金比那边要高。 律师本色 第421节 那边上下两层,面积太大,不好整租。如果分开租,他们还得重新装修,耗时费力。我给咱们争取了二个月的免租期。”万可法弹了弹烟灰,说道。 “嗯,也行。原来那地方大家都习惯了。把律所搬过去大家心里应该没有那么抵触。”方轶点了点头:“什么时候搬家?” “伍老大的意思是八月底把邹律师他们哄走,然后我安排人把那边收拾下,我琢磨着陆续往过搬,十月一放假前搬完。回头咱们跟杜主任再商量下。”万可法想了想。 “嗯,我没意见。”方轶点头道:“十月一开始,从那边办公。哎,变更地址还得跟老客户说一遍。” “这次搬完咱们就不动了,律所要发展,这边地方有点小。 对了,最近网上全是之前孟广达办的那个案子的信息,后期再给他安排几个露脸的案子,把形象立起来,以后再来当事人就该找他了。”万可法一脸的得意之色,似乎对自己的操作很满意。 “好,我来安排。”方轶松了一口气。 回到办公室后,方轶叫来了云乔。 “还记得马良友那个案子吗?”方轶看向云乔。 “记得,那个案子我打电话给法院,书记员说对方上诉了。是不是马总又找您了?”云乔问道。 “嗯,这个案子的二审比较简单,交给你了。”方轶微笑道。 “我没问题,就怕马总不同意。他可是就认您。我怕到时候他有意见。”云乔犹豫道。 “没事,我跟你一起去开庭,这回你主办,我给你做辅助。”方轶一笑。 “真的!太好了。”云乔知道这是方轶看姐姐的面子照顾自己,让自己增加做主办律师的经验。 这就好比外科大主任要着力培养助手,助手在手术中占据最好的位置,将大主任的技术看的一清二楚,也学的有模有样,似乎一切只差一把手术刀。 但就是这一把手术刀的距离,心态和经验差出去十万八千里,助手如果不能站上主刀的位置,即便跟着大主任做上一万台手术,也永远只是个助手,不管学的多认真,自我感觉多良好,永远顶替不了大主任。 正所谓: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象牙塔里是培养不出大师的,实践才是证道之路。 方轶想让云乔尽快转变身份,只能不断的给她分案子,让她对自己有信心,不断地通过办案子增加实践经验。 刚拿到律师证不久,云乔自信心还是差了一点,此时的她就像是刚拿到车本身边如果不坐个老司机不敢上路的新手一般,方轶觉得有必要扶上马再送一程,做几次副驾驶座上的老司机。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方轶拿起手机后一怔,是赵律师打来的。 之前方轶与她一起参加过几次案件研讨会,因为此人在市里的刑事律师圈里颇有名气,为人又比较正,所以方轶与她互相留了手机号,此后便再没怎么联系过,只是逢年过节的发微信问候下。方轶不知道她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事。 “赵律师,您好。”方轶接通了手机。 “您好方律师,我听说您、万律师还有杜律师自己开了一家律所,叫盛德律师事务所,是真的吗?”赵律师是个直脾气,说话不太会拐弯抹角。 方轶真不知道这位赵律师是怎么做起来的,性格火爆,很容易得罪人,根本就不像是个女人,不过她的专业能力还是挺强的,据说在全省刑事律师中能排到前二十名,这个排名也不知道是谁搞的。 只是这几年岁数大了,她不怎么接案子了,人气有所下滑,导致她团队律师接到的案子数量有所下降。 “嗯,是真的。是万律师和杜律师拉着我,给我机会。要不我哪有资格做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啊。”方轶谦虚的说道。 “方律师,您不用太谦虚,这几年您的专业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不是您自身专业能力强,万律师和杜律师肯定不会这么看好您,让您做合伙人。 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见一面,聊点事。”赵律师话锋一转,问道。 “好啊,我晚上没安排。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不错,一会把地址发给您。”方轶本着多种花少种刺的原则,对同行一直都比较客气,当然如果是暗中下绊子,人品不好的同行,他会敬而远之。 总之,他不想招事,当然也不怕事。 晚上七点多,方轶坐在了私家菜馆内,他对面是赵律师,赵律师似乎比之前老了很多,白头发更多了,精神不是太好,但是那身正气依然在。用“虎老雄风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赵律师,您今天约我是……”方轶有些奇怪,自己与她关系一般,她突然约自己见面说是有事,可菜过五味了,她却一直犹犹豫豫的。 “方律师,我知道咱们交情比较浅,但是我犹豫了很久,觉得只能找您,我有个不情之请……”赵律师觉得有点尴尬,她这一辈子要说没求过人那是瞎话,但是到了这把年纪了,还要求人,她心里却是有点纠结。 “赵律师,您是前辈,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是不是案子是事?”方轶疑惑的问道。 “方律师,我直说了吧。我今年已经六十八了,这两年身体不好,又是糖尿病又是高血压,大脑也不好使,前段时间还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 我团队跟您的团队一样都是以刑事案件为主,但是我这身体……,我想给团队里的律师找个好的归宿,想来想去觉得您的团队可能最合适,所以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找您……”赵律师边说边观察方轶的眼神。 第918章 方轶这人不抠 赵律师这么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她提出解散团队的时候,就已经和团队的几位律师商量过了,除了两位准备单干的律师外,剩下的三位刑事律师与她达成了一致,想找个团队集体跳槽。 其实市里大大小小的律所,要说专门办刑事案子的团队有不少,与赵律师关系不错的知名刑辩律师的团队也有几个。 赵律师一直在犹豫,因为她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律师专业上问题不大,关键是跳槽去了其他团队能否被重用,会不会被压制,被边缘化,这是她最关心的。 赵律师团队剩下的三位律师不是没想过单干,但是案源是问题,如果不利用好这次机会找棵大树,那么以后就只能纯靠运气了。想在法律圈里混出名气,除了专业能力,最重要的还有人脉和运气。可他们除了专业能力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就连他们的老大赵律师也是靠早年的名气在苦苦撑着。 在没有稳定的案源前,他们不敢出来单干。 本地不像京城等一线大城市资源多、机会多,本市案源本来就有限,优质的案源会向名气大,规模大的律所倾斜,越是名气大的律师所得到的资源会越多。 孟广达的事情出来后,赵律师眼前一亮,她觉得方轶这人不抠,不像其他团队的老大把能出名的案子和肥活儿都留给自己,把小碎活给团队的律师,整个团队围着团队老大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律师才最后下定决心打算豁出老脸给自己手下的律师找个好归属。 听完赵律师的话,方轶沉思了片刻,他的团队确实准备招兵买马,可问题是进团队的律师都是要经过考核的,不是有证就行。 方轶对赵律师的专业能力不怀疑,但是她手下的律师专业能力如何,他吃不准。 “赵律师,我们团队确实有招聘律师的意向,只是最近一直忙没顾上。您看这样行不行,让您团队的律师拿一份办过的案子的判决书,来我们律所,我们聊一聊,然后进行下测试。 这个测试不是针对您团队律师的,所有进入我团队的律师都要进行测试,测试有两个目的,一是入门的专业能力测试,二是确定律师的专业水平,以便日后分案子时方便。” 赵律师的面子要给,但是方轶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原则,因为他的团队不是养老院,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以后关系户都往自己的团队塞人,那就没法干了。 “没问题。我明天就让他们过去找您。”赵律师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她明白自己与方轶不过是点头之交,没有太多的交情,人家愿意出来跟自己谈完全是看在同行的面子上,团队进律师总得把把关,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进。这一点她是非常理解的,不过她对自己团队的律师还是很有自信的。 …… 早上,天气依旧炎热,才九点多,地面已经被炙热的阳光烤的有些烫脚了。 周颖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起天气来。 “周律师,要我说你还是买辆车吧,怎么说你也是拆二代,咋就这么节俭呢?”杜庸端着茶杯,开着玩笑。 “快拉倒吧!你以为我家住京城啊。我家那点拆迁补偿款,还不够装修房的呢。把事情都办妥了,剩不下几个大子,我得靠自己。”周颖抱怨道。 “对了,你那个专职司机去哪里,最近怎么一直没见到伍大少?”杜庸扫了一眼伍大少的工位,问道。 “别提了,跟那叫毛栋的一直在跑业务,俩人嘀嘀咕咕的好像要打造啥破船。据说给法律顾问团队那边拉了一个矿山,已经签约了。”周颖一脸的不屑。 “不错,行行出状员。这业务要是拉好了,不比律师赚钱少。不用办案子,事少,风险小,还赚钱,是个买卖。”杜庸赞叹道。 就在此时,云乔带着二男一女三位律师去了内部会议室。云乔从会议室出来,去方轶办公室的路上,被周颖叫住了。 “小乔,啥情况?”周颖冲着内部会议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新来了三位律师应聘,听说是一位同行推荐的。”云乔说完,急匆匆的走进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孟广达带着宇文东走了过来,最近慕名来找他咨询案件的当事人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从早上一来就开始忙,新泡的茶水都凉了也没喝上一口。 “达哥,达哥。”周颖起身冲孟广达招手。 “咋么啦?有事?”梦广达习惯性的捋了一下稀稀疏疏的头发,问道。 “上次我请教您的那个案子还记得不?就是传播淫秽物品罪那个案子。”周颖问道。 “是不是被告人叫江什么枝那个案子?”孟广达想了想。 “对,就是那个案子。被告人叫江春枝,我做的罪轻辩护,昨天判了,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周颖回道。 法院认为,被告人江春枝以牟利为目的,利用互联网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其行为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江春枝利用淫秽电子信息收取其他费用,违法所得在一万元以上,但未达到情节严重所规定标准五倍以上,不属于情节严重。 江春枝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并退出违法所得,可以酌情从轻处罚。根据江春枝的犯罪情节及悔罪表现,适用缓刑确实不致再危害社会,可对其宣告缓刑。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条、第六十四条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利用互联网、移动通讯终端、声讯台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六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江春枝犯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 二、被告人江春枝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上交国库; 三、作案工具电脑一台,予以没收。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江春枝没有上诉,公诉机关亦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第919章 这人情可不小 “宣判后,被告人对判决结果挺满意的,我得谢谢你,中午我请客。”周颖笑道。 “没哈,请客就算了,毕竟你这拆二代也挺不容易的。”孟广达打哈哈道。 “达哥,这可是你说的哈,谢谢替我省钱。”周颖嘿嘿一笑,来了个借坡下驴。 此时,恰巧云乔走了过来。 “方老大去面试律师了?”周颖看向云乔。 “嗯,三个人正跟我师父聊呢。”云乔坐下后回道。 “上午能完事不?”周颖接着问道。 “差不多,咋啦?你有事?”云乔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问道。 “嗯,老谢分给我一个案子,我对检察院起诉的罪名有些异议但又吃不准,想问问方老大。杜律师,达哥,你们要是下午没事也一起听听呗,帮我出出主意。”周颖说着看向二人。 “没问题,我下午没有安排。”杜庸表态道。 “我的时间不定,如果下午来当事人,我就没办法了。”孟广达一脸的无奈,但是心里却很幸福。 …… 快中午的时候,方轶去了万可法的办公室,将赵律师团建团队律师来盛德的事说了一遍。 “你怎么想?”万可法想了想问道。 “今天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想留在我的团队,另外两个律师,一男一女,他们在赵律师的团队一直帮她维护企业客户,虽然刑事案子也做一些,但是他们有意转做公司业务,如果合适的话,我想让他们去老黄那,帮着维护企业客户。” 方轶这话说的比较婉转,实际上是在说,这三个人我只能收一个,另外两个做的有点杂,看看老黄能不能收。当然之前方轶与他们三人单聊时,征求过他们的意见。 律师本色 第422节 “嗯,我回头跟老黄说下,让老黄约下他们,你把简历留给我。”万可法自然明白方轶的意思。 出了万可法的办公室,方轶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兰姐打来的。方轶边接电话边往办公室走。 “兄弟,老马那个案子,二审有结果了吗?”手机中传出了兰姐大大咧咧的声音。 “没有,前几天法院打电话通知开庭时间了,我感觉这案子应该问题不大,判决下来我告诉您。”方轶回道。 “好。下午有时间吗?我有个朋友摊上点事,想找你咨询下。”兰姐问道。 “有时间,是去您那,还是来我们律所?”方轶心中一动,又来案子了。 “来我这吧。我们集团从京城的八大楼挖来一位大厨,据说这位大厨的祖上是给宫里做饭的。你中午过来,尝尝大厨的手艺如何,咱们边吃边聊。”兰姐笑道。 “行嘞。我马上过去,应该能赶上饭点。”方轶收起手机,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冲着云乔说道:“云乔,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下午不一定在,如果有人找我帮我推到明天。” “好嘞,师父。”云乔答应道。 周颖本来还想下午找方轶帮忙分析下案情,这回好了,明天再说吧。 十分钟后,方轶开车去了盛丰集团。 之前结婚,方轶没有告诉兰姐,结果被兰姐知道后,臭骂了方轶一顿,方轶觉得挺尴尬的,不过心里却挺暖的。 兰姐就这脾气,如果是跟她关系不近的朋友,她才懒得搭理,会始终笑哈哈的保持距离,不会轻易得罪人。 但是跟她关系近的朋友会发现,兰姐这人虽然粗线条,但是却很热心,如果家里有事不告诉她,让她知道了,那就别想好了,少不了挨一顿臭骂,可这臭骂偏偏还让你感觉很温馨,感觉自己对不住人家,是自己失礼了。 兰姐这智商和情商,简直是没谁了,这要是当年考上大学……可惜了! 之后,方轶和云梅特意去了一趟盛丰集团,兰姐两口子补了一份大礼给他们,让方轶感觉挺尴尬的。 兰姐和云梅是老相识,当年还是兰姐把云梅介绍给方轶的呢,应该说兰姐算是半个红娘。盛丰集团使用的茶叶都是云梅的云雾茶庄供应的,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 这次兰姐没有登门,而是让他去集团谈案子,方轶明白看来今天要见的这位朋友与兰姐关系应该一般,至少没到老马那个程度。 为了避免被骂,停车入位的习惯方轶保持的很好,来到楼上总经理办公室,只见兰姐正在泡茶,办公室内满满的茶香。 “你一进院,我就看到了。迈巴赫这车确实不错。”兰姐坐在茶桌旁,笑呵呵的看向方轶。 “哎!没办法,本来我不想要这么贵的车,可云梅说律师出去谈业务,怎么也得装着点。其实我感觉都差不多。”方轶坐下后,嘿嘿一笑,有点言不由衷。 “云梅说的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在什么山唱什么歌,你现在不比在县城,名气大了,又是大律师的合伙人,难免被名所累,必须配一辆豪车,以显示你在经济上和专业上的成功。否则客户会在心里嘀咕,这么大律师怎么开这么破的车,是不是忽悠人呢。 你看我那辆破宾利,花了好几百万,结果呢,一年也用不上几次,但是没有还不行,在别人看来那是成功和实力的象征。 可要我说,那就是土包子的象征,但是在这片土地上就认这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又能如何,只能入乡随俗。否则别人会严重怀疑你的实力。”兰姐说着,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方轶接过茶水,腹诽:破宾利?好几百万的车还破啊! “嗯,兰姐说的对。对了,春节前我就想跟您说,但是一直忙没来得及,那辆丰田回头我给您开回来吧。”方轶微笑道。 既然自己已经买了新车,方轶觉得再白用人家的丰田感觉有点不厚道。 “说什么呢,那辆丰田就是给你用的,你用不用,怎么用跟我没关系。以后可别再说这话了哈。我这集团这么大,还差你一台车?!”兰姐斜了他一眼。 “好,我不提了。车我继续用。”方轶苦笑道,一年到头白拿法律顾问费不说,还白用人家的车,时不时的兰姐还给介绍个案子,这人情可不小。 第920章 人间清醒 “对了,我跟你说下,今天来的这位跟我关系一般,跟我姐是同学。本来我想给你递个话,让他直接去找你,但是他总觉得差点意思。 国人这点小心思你应该明白,不管做什么总习惯找关系,尤其是咱们北方,越往北这种思想越严重。”兰姐喝着茶水说道。 “嗯,明白。是什么案子,您知道吗?”方轶放下茶杯问道。 “据说是他媳妇出事了,他媳妇是县医院的副院长,好像说是因为挪用公款。这两口子,一个开公司倒腾医疗器材,一个当医院的副院长,这两年没少赚钱。 不过他们两口子对我们家还不错,每次办事都挺痛快。”兰姐说道。 方轶暗道:就您这身价,到哪办事不痛快啊,平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您呢,换个没钱的试试,门都进不去。 “一会儿,他要是把案子委托给你,律师费你敞开了要,他有这实力,之前他找了不少律师咨询,据说托人找关系都花了上百万了。”兰姐压低声音说道。 方轶点了点头,没说话。 “哎,这位副院长也真是的,刚上任不到两年就闹出了这事……”就在兰姐感慨之时,她的手机响了,说了两句后兰姐挂断了手机:“人来了,走吧,去尝尝我们新挖来的大厨手艺如何。” 方轶跟着兰姐去了一层的大食堂,通过专用通道走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包间。不一会儿,一位与方轶年纪相仿,身高一米八左右,四方大脸小眼睛,梳着大背头的男子跟着兰姐的助理走进了包间。 “兰姐,实在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来晚了。”进来的男子一进门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兰姐面前,半哈腰告罪道。那样子一看就是个社会人,老油子。 “不晚,刚刚好十二点。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兄弟,目前本省最出名的刑辩律师方轶。兄弟,这是我朋友童志正,童总。”兰姐给二人介绍完,双方客套了几句后,三人落座。 服务生开始上菜,三个人六道菜,一道酸辣汤。吃饭的时候,兰姐一句没提案子的事,三人东拉西扯,方轶对大厨的手艺赞不绝口。 因为方轶和童总都开车,没有喝酒,所以四十多分钟后便散席了。 兰姐下午有事,让助理带着方轶和童总去了楼上的茶室。 助理将茶水泡好后,便退出了茶室。 “方律师,我请兰姐约您,主要是为了我媳妇的事。我知道您是知名的刑事律师,我想跟您咨询下,看我媳妇这案子会不会被判刑,会被判几年。 另外,我还想咨询下,我媳妇的事会不会牵扯到我。”童志正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忐忑。 方轶一直在观察他,听他说完问道:“童总,您爱人的事您都清楚吗?我需要了解全部案发经过。” “案发经过我都知道,咱关起门来说,其实这事都怪我……”童志正心里后悔不已。 童志正的媳妇叫刘梦鸽,两人都是学医出身,是同学。两人进入县医院后一直工作勤勤恳恳。几年后,童志正的同学相继跳槽去了医药公司或者市里的医院,只有童志正两口子依旧挣着死工资,生活条件不好不坏。 同学聚会时,童志正见原来不如自己的同学在市里买了房,开上了豪车,心里慢慢的不平衡起来。 回家后,童志正与媳妇刘梦鸽商量着辞职去做医药代理,刘梦鸽觉得医药代表整天跑医院,低声下气的太丢人,但是童志正觉得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童志正不想再天天赚死工资,想去试试,反正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怎么样,留下媳妇在县医院工作,他去外面闯荡,家里有稳定收入,怎么也饿不着。 刘梦鸽劝不动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辞职出去闯荡的童志正,想想丈夫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同意了。 童志正当医药代表那几年正是好时光,他每天背着双肩背,四处跑,求爷爷告奶奶,但是收入颇丰。 回想起当年,童志正思绪万千,冲着方轶道:“方律师,您不了解我们这行,当年做医药代表是真赚钱,当时一般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一两千元,我的双肩背里每天背着十万元现金挤公交。就是为了能多赚点钱,在市里买房,买豪车。 我在市里买第一套房的时候,谁都没敢告诉,就连跟我关系不错的医生都不知道。” “为什么?您是靠本事赚钱致富,不偷不抢的,被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方轶不解的看着他。 “您是不知道,当年医生赚钱少,咱们国人的毛病您还不知道,恨人有笑人无。 当时有个同行我和他都往同一家医院送药,结果他买车买房瞎嘚瑟,医生非常嫉妒,后来医生开他的药越来越少,相反我一天到晚的背着双肩背,挤公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我打交道的医生知道我不容易,每次都会优先开我的药。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祖宗说:财不露白、富不露相、言不露形。如果把这句话搞明白了,真能做到,一定会成为真正的人间清醒。 可惜我后来忘了本了……”童志正回想起往事,脸上的悔意更浓了。 童志正当医药代表赚了第一桶金后,发现这个市场越来越不好做,相关部门迟早要对医药这块动手,所以后来他自己设立了一家名叫万怡的公司,经营医疗器材。并借着同学关系做的风生水起。 童志正的爱人刘梦鸽因为专业能力强,办事踏实,人缘好,后来被提升上来转做了管理。两年前县医院的一位副院长退休,她升任县医院的副院长,分管县医院的财务工作。 童志正的万怡公司业务做的很好,但是经常收到客户的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无法及时回款,所以资金链一直比较紧张,每到用钱之时,他只能拿着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去贴现,损失了不少钱。 第921章 万事只求半称心 自从媳妇刘梦鸽当上副院长,分管财务后,童志正便开动了脑筋,想着能不能不走贴现这条路。 夫妻二人商量了很久,最后童志正出了个主意,由县医院收万怡公司的银行承兑汇票,然后县医院拿着银行承兑汇票支付供应商(医疗器械企业)的医药费用。县医院平账后,再把相应的现金支付给万怡公司。 这么一操作,相当于把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转给了县医院的医药和器材供货商。而万怡公司则减少了汇票贴现的费用,不用等待银行承兑汇票到期就可以拿到相应的款项,缓解公司资金压力。 夫妻二人商定后不久,刘梦鸽找了一个与自己关系比较近的医药商,长盈医药的赵老板,在征得赵老板的同意后,她将万怡公司的三张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共计五十八万元,交给了县医院会计,并安排会计将万怡公司的三张汇票背书给了长盈医药的赵老板,用于结付医院的药款。 同时,刘梦鸽安排会计开具付款人为县医院,收款人为万怡公司的金额为人民币五十八万元的转账支票一张交给刘梦鸽,该转账支票上的资金于当日进入了万怡公司账户。 次日,长盈医药的赵老板从会计处取走上述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上述三张承兑汇票到期后,长盈医药找到承兑银行进行了兑付。 第一次交易成功后,刘梦鸽一直心惊肉跳,她怕查出来,对自己不利,但是几个月过去后,发现没有人查,而且县医院也没有任何损失,账目如常,便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万怡公司又收到两张未到期银行承兑汇票,票面总金额二十万元。刘梦鸽琢磨着这事关系到一家公司的资金链,不能可着一家祸祸,真给长盈医药欺负急眼了,万一出事了就麻烦了。所以这次她找了一家关系不错的医用器材供应商,九运公司。 在征得九运公司同意后,刘梦鸽将万怡公司二张票面金额为人民币二十万元的未到期银行承兑汇票交到县医院会计处,要求会计背书县医院银行印鉴后,交付给九运公司,用于结付医用器材款。 同日,刘梦鸽安排会计开具付款人为县医院,收款人为万怡公司的金额为人民币二十万元的转账支票一份,该转账支票上的资金于次日进入万怡公司银行账户。上述汇票到期后,九运公司到承兑银行进行了兑付。 此后一年内,刘梦鸽又收了万怡公司四张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票面金额八十二万元。刘梦鸽继续使用上述操作方式,帮万怡公司套现,回笼资金。 今年年初的时候,听说上级主管部门要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县医院进行审计,刘梦鸽担心自己帮万怡公司套现的事被审计出来,便让丈夫童志正找律师咨询,听闻律师说有可能构成犯罪后,刘梦鸽整宿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真做了亏心事,不管在人前多么的风光,不可一世,晚上睡觉总会感觉心里不踏实,不知道哪天事发自己就进去了,精神压力巨大! 有人说:村里的傻子是最幸福的人,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凡活在世上,心智正常之人总会或多或少有烦心事,只不过有些烦心事,在一些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而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 恼人之事自古有之,人生即是修行,不然灵隐寺门前那副一千多年前的对联为何能留到今天,又为何会被大众所认可,“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最后刘梦鸽实在顶不住了,心里压力太大,不待审计机构进入医院,便主动去了检察机关投案,如实交代了上述事实。 检察院以被告人刘梦鸽犯挪用公款罪向县法院提起公诉。 方轶听后,点了一根香烟,思来想去,片刻后看向童志正:“您爱人还有没有其他事?比如挪用公款给您公司使用或者归自己使用?”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公司还是挺赚钱的,只是很多款项无法及时收回来,有时候会收到未到期的银行承兑回款,无法及时收回资金,所以我才让我媳妇通过县医院倒一手套现。 您也知道,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很多公司都有三角债,尤其是些大医院,明明欠着你钱,你还得像供祖宗一样伺候他们,不发货还不行,可发货了又拿不回来钱。 让您说,这些医院缺钱吗,肯定不缺。但就是拿你一手,你还什么招儿都没有。咱就是一小老百姓,人家不结账,欠着你,你说你不供货了,立刻就有人顶上去,把你踢掉。 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拿回钱来,里面还掺着几张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时间最长的要等六个月才能承兑拿到钱,时间短的也得二三个月兑付。但凡资金链紧张一点的,哪个不去银行贴现,损失一部分钱是肯定的。 其实医院拿不到好处,医疗器械供应商也拿不到好处,好处都让坐办公室的拿走了……”童志正一脸的愤恨。 “通过县医院套现的未到期银行承兑汇票一共多少钱?您有没有漏掉?”方轶问道。 “一共一百六十万元,每次都有账可查,医院那边账目清晰,就这么多,绝对没错。”童志正认真道。 方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 “方律师,这案子会不会牵扯到我?”童志正忐忑的问道:“我们俩口子要是都进去了,家里就没人照顾了。” 律师本色 第423节 “检察院起诉的是挪用公款罪,该罪名涉及的主体是特殊主体,只有国家工作人员才构成本罪,非国家工作人员不构成本罪的主体。 挪用公款罪,是指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进行非法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进行营利活动的,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 检察院应该会找您了解情况,您不用紧张,如实说就行。”方轶见他心神不宁,规劝道。 第922章 跟被猫抓一般难受 “哦,这样啊!方律师,您说我爱人会被判几年?”在童志正看来,自己媳妇已经被抓了,肯定构成犯罪,要不然检察院能随便抓人? “这案子如果真如您所说,我认为不一定构成挪用公款罪。”方轶在玻璃烟灰缸内弹了弹烟灰。 “嗯,之前也有律师这么说,但是后来又跟我说,我媳妇有可能构成贪污罪。”童志正眼神闪烁。 “哦?他们认为构成贪污罪的理由是什么?”方轶好奇的问道。 “理由是:我的万怡公司以有一定承兑期限的银行承兑汇票换取了见票即付的转账支票,我媳妇的行为实质上是利用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上的便利,侵吞了与银行转账支票等额的银行承兑汇票的贴现利息。 说我占了医院贴现利息的便宜,我承认,但是医院也没有损失啊。我给的银行承兑汇票也帮医院还了债务啊!所以我一直想不通。 您说,法院会判我媳妇贪污罪吗?”童志正一脸懵逼的看向方轶。 “一般来说,如果法院在审判中发现检察院起诉的罪名不当,会提示检察院变更罪名,但是如果检察院不变更,法院有权依照审理查明的罪名判决。”方轶解释道。 “也就是说有可能判我媳妇贪污罪?”童志正一脸纠结的问道。 “我刚才说的只是法院在审判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但是您爱人这案子,我觉得不构成贪污罪。”方轶说完端起了茶杯。 童志正见方轶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也不说个子丑寅卯,他心里跟被猫抓一般难受,立刻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摞钱放在了茶桌上:“方律师,我知道找律师都得付咨询费。我不知道您每小时多少钱,咱们权当交个朋友,这钱您收下。” 方轶一怔,瞥了一眼桌上的钱,厚厚的一摞足有一万元。 他立刻明白了,童志正一定是错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刚才不过是口渴端杯子喝水,可没有要咨询费的意思。 “童总,您这么做可就见外了。您是兰姐的朋友,我怎么能要您的咨询费。”方轶放下茶杯说道:“我说您爱人不够成贪污罪,不是信口雌黄,骗您咨询费。” 童志正连忙点头:“嗯,我明白,您是本地的知名刑辩律师,我知道今天您能来不是冲着钱,是冲兰姐的关系。 但是这钱我必须得给,这事关系到我爱人的人身自由,您给我答疑解惑,我给您付费天经地义,您不用推脱。 您说我爱人不够成贪污罪,那您的理由是?” “如果您刚才说的都是实情,我现在没有见到案卷,我是说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方轶先把前提条件限定住了,以免案情有大变化,童志正说自己徒有虚名。 “嗯,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相信我媳妇在检察院说的,跟我对您说的一样。”童志正回道,那表情就差向天发誓了。 方轶又是一怔,都一样?童总敢这么说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夫妻二人在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对外的口径一致;另一种是事实就是这样,不用编。 “我认为,您爱人刘梦鸽没有非法占有公款,其行为不构成贪污罪。理由是: 第一,本案药商和医用器材商取得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后,并未立即贴现,不存在贴现利息的损失问题。 银行承兑汇票不仅能作为信用工具,而且是一种支付工具。当汇票通过背书等票据行为用于交易时,与等额现款、支票具有相同的清结债务的作用。 之前,有律师认为您爱人涉嫌贪污罪,我认为他们所认为的票据贴现只是一种假设,假设持票人可能会立即贴现,而不是通过背书等其他票据行为使用该票据,持票人也就是药商和医用器材商会损失贴现利息。但这是一种将可能性代替必然性和现实性的思维模式。 刑法仅惩罚现实危害或危险性,并不惩罚可能会存在的危害或危险性。事实上,您爱人刘梦鸽提供的由县医院背书转让给医药和医疗器械供应商的真实汇票,经背书转让后均已由银行全额兑付,县医院的供应商并未损失任何所谓贴息。 由此可见,本案没有人受到贴息损失,也就是说,认为您爱人占有这部分贴息是没有事实依据的。” 说完后,方轶看着童志正,后者边琢磨着方轶的话,边不断的点头。 “第二,贪污罪的行为对象是本单位的钱款。而本案中,银行承兑汇票交付给县医院的供应商后,医院债务已经结清了。 假定县医院的供应商拿到未到期的银行承兑汇票后,将银行承兑汇票立即贴现,您爱人通过某种方式侵占了贴息,但该部分贴息也是县医院供应商受到的损失。 在县医院与供应商之间债权债务关系结清后,医院不会就此承担任何损失,而真正受到侵害的是供应商的利益。 所以我认为,在本案中,您爱人的行为不构成贪污罪。”方轶继续解释道。 说完后,方轶端起茶杯自顾自的饮茶,童志正摸出一根香烟,点燃后边吸烟边消化刚才方轶的话。虽然他不太懂法律,但是银行汇票他懂,基本的逻辑思维还是有的。 片刻后,童志正一拍大腿,看向方轶:“方律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说的对,之前那律师的说法确实有问题,这事压根就跟县医院没关系。 那挪用公款罪呢?我媳妇是否构成挪用公款罪?” “刚才我就说过了,您爱人有可能不构成挪用公款罪,当然这只是听您一面之词,毕竟没见到案卷。”方轶说的话留了个口子,并没有把话说死。 “哦?这个怎么解释?”童志正双眼烁烁放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您爱人刘梦鸽虽然将县医院的公款转入您的公司,但她同时将等额的银行承兑汇票交给了县医院的会计入账,并作为药款支付给了县医院的供应商。 银行承兑汇票的承兑是有保障的,在整个事情的过程中,您爱人并未给县医院造成任何损失,供应商到期得到了兑付,也未有损失,所以您爱人的行为不符合挪用公款罪的构成要件。 我认为,您爱人刘梦鸽的行为仅属于违反财务纪律的违规行为,社会危害性不大,不应该算是犯罪。”方轶解释道。 第923章 你捡几单了? “哦!按照您的说法,我媳妇不会蹲大牢?”童志正满眼的兴奋,用力控制着心中的激动。 “我还是那句话,这只是根据您的一面之词做的初步判断,庭审情况变幻无常,能否做无罪辩护,只能待看过案卷后才能确定。”方轶往回拉了一把,怕话说的太满。 其实方轶还有个潜台词,这案子你交给我办,有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是如果不是我办,庭审情况复杂,你好自为之吧。 童志正在商海沉浮了这么多年,那也是个人精,自然能理解方轶的意思,而且他品出来的滋味比方轶想的还多。 “方律师,您看我媳妇这案子如果委托给您,律师费需要多少?您跟我不用见外,需要多少律师费您直说就行。”童志正的小心脏腾腾的跳,就怕方轶像之前遇到的律师似的,狮子大开口,但是该说的话又不能不说。 “这样吧,这个案子我给您办,律师费三十万,如果是我团队的律师办,律师费二十万。”方轶把选择权给了童志正。 方轶有心将这个案子交给孟广达办,让他的业绩更亮眼,尽快将他的名气推上去,但是他看童志正的眼神,后者应该是想把案子委托给自己办,所以他给了童志正一个选择的机会。 至于律师费,即便交给孟广达办这案子,也算是团队的案源,到时候孟广达不过是拿固定提成,收入的大头还是在团队里,也就是说是他方轶的。 方轶不是圣人,肯定会考虑自己的收入,给孟广达扬名的机会是看他人品不错,但是这不等于方轶要割舍自己的收益。 “方律师,我还是希望委托您办这个案子。”童志正犹豫了片刻后,眼神坚定的回道。 方轶能理解他的选择,毕竟方轶的名气在那摆着,而且今天也是方轶给他做的解答,双方已经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关系,所以童志正选择他作为辩护人,对此方轶一点不奇怪。 “那行,您下午跟我去所里,办手续。我这两天向检察院申请取保候审,然后跟检察员沟通下情况,阅卷。”方轶干净利落的说道,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这钱您务必收下。”说着童志正将桌上的钱拿了起来,塞到了方轶的手中。 “好,这钱我给您算在委托的律师费里。”人家都答应委托了,按照行业习惯就不能再收人家的咨询费了。 方轶本想跟兰姐打声招呼,可助理告诉他兰姐出去了,只好作罢。 方轶二人走进盛德律师事务所时,云乔早就准备好了委托手续。童志正签完委托手续,支付了律师费后,方轶又与他聊了会儿案子的事后,才送他到电梯间,直到电梯关门才返回办公室。 方轶暂时没有招聘律师助理,所以很多事还是由云乔协助方轶办理。 “师父,这案子,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办?”送走童志正后,云乔走进办公室,坐到了方轶的对面,笑嘻嘻问道。 “可以,你先起草一份取保候审申请,然后联系下看守所和法院,这案子已经到法院了。”方轶把案卷放在桌上推给了她。 “好嘞。”云乔答应一声,刚要往出走,被方轶又叫了回来。 “云乔,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咱们楼下有不少人晃来晃去的,还有人跟着我们上楼到了律所门口,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方轶疑惑的看向云乔。 “嗯,我也发现了,确实有,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从达哥出名以后就开始了。”云乔回答。 “是……老孟的粉丝?”方轶有些懵,自己成名这么久了,也没见粉丝上门,咋老孟刚被推出来,有点知名度,就会这样呢。难道大众审美变了,不再追那帮大姑娘、小媳妇和没胡子的男人了? 云乔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方轶迷糊了。 “师父那些人不是达哥的粉丝,是来撬行的。”云乔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把知道的情况跟方轶讲了一遍。 原来楼下这帮人是其他律所和法律服务公司来拉业务的,这帮人还算守规矩,凡是进盛德律师事务所咨询法律问题的,他们一概不拦。等当事人走出律所大门后,他们会像狗抢骨头一般的直奔当事人,凡是被盛德律师事务所婉拒的当事人都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为的就是捡漏。 “捡漏?捡什么漏?咱们这儿又不是古玩市场、鬼市。”方轶更加懵逼了。 “我也是听说的,咱们团队名气大,差不多每天都有过来咨询刑事问题的,凡是咱们认为没有什么希望的案子,都是他们的主攻对象。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啃硬骨头,咱们做不了的,他们要是捡回去办成了,到时候见客户不是就有的说了嘛:你看,盛德的方轶团队都认为没有希望的刑事案子,被我们打赢了。 就这介绍词往出一说,您说得有多少当事人奔他们去。”云乔撇着嘴说道。 “哦,我明白了,这是想踩着咱们往上爬。是个招儿,如果能蒙上一二个,确实可以迅速积攒名气。”方轶摸着下巴淡淡道。 “要不要找大厦的保安,把他们都哄走?”云乔一脸认真的看着方轶。 “不用了!都是同行,都不容易。让他们捡漏吧,你没发现这是相辅相成的吗?他们想捡漏出名,咱们也可以借着他们出名。”方轶想了想说道。 “为啥?”这回轮到云乔发懵了,一时间没理解方轶的意思。 “你想啊,全国哪家律所的大门前会有其他律所派去的捡漏的人员?这本身就是一个大新闻。”方轶说完笑了。 云乔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 楼下路边的阴凉处,俩个男子蹲在地上吸着香烟。 “哥们,捡了几单业务了?”一位瘦条子脸歪头看了一眼圆脸的年轻人问道。 “三单。”圆脸年轻人一脸的苦闷,随后低声问道:“你捡几单了?” 第924章 窝草,腿蹲麻了! “捡了五单。”瘦条脸年轻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两单是需要去京城最高院申请再审的,被所里直接否了。 两单是杀人案,想要减刑,马上二审要开庭了,我听律师说基本上也就是走走程序的事,根本没有希望。而且当事人要求还挺高,分到谁手里都腻歪,据说有一单已经解除委托,退钱了。” “那不是还有一单嘛。”圆脸年轻人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说道。 “哎!那是个老sf户了,讲起法条来比律师都流利,咋签?主任把我叫去办公室臭骂了一顿。 当初是主任要求我过来拉客户的,说只要是出来的客户刑事案子的尽可能往所里拉,可真拉回去了还挨骂,这活儿没法干了。”瘦条子脸抱怨道。 “哎!谁说不是啊。你说这盛德律所也真是的,看得上眼的案子全都签了,人家不签的,咱也没法签。这活儿,还不如去法院门口拉客呢。”圆脸年轻人也附和道。 “又出来一位……”圆脸年轻人已经起身扑了过去。 瘦条子脸闻言,起身有点猛,顿感一阵头晕,小金星在眼前乱冒。他急忙扶住旁边的一颗小树,像狗撒尿一般抬起了一条腿:“窝草,腿蹲麻了!” 律师本色 第424节 …… 次日一早,方轶和云乔先去了看守所会见刘梦鸽,后者长的很富态,可能是主动到检察院坦白后心里的负担没那么重了,精神状态尚可。 刘梦鸽讲述的事发经过果然与之前她丈夫童志正所说相差不多。随后方轶和云乔又去了法院阅卷。 “云乔,你联系下检察院,从今天会见和阅卷的情况看,这事并不复杂,我想跟负责此案的检察员聊聊,提交一份律师意见。”在回去的路上,方轶思索着。 “好嘞。师父,您是不是觉得这案子有可能不够成犯罪?”云乔听出了方轶的潜台词。 “嗯,这案子其实挺明显的,法院如果判的话,我感觉证据有些不足。我不明为什么检察院会把这案子移交法院。”方轶有些不太理解。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方轶将刘梦鸽挪用公款案的律师意见赶了出来。他刚伸个懒腰想休息下,云乔进来了,告诉他检察院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去检察院。 孟广达收拾完桌子上的案卷刚提起包,准备回家,宇文东告诉他,大宝又给他推过来一个案子,明天客户会来律所面谈。 次日一早,方轶将律师意见又过了一遍进行修改后打印了一份,让云乔带上,而后二人去了检察院。 在检察院大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女检察员走了出来。 “哪位是方轶律师?”女检察员站在大门口冲着门外的几个人大声道。 “我是,这是我们的委托手续。”方轶急忙走了过来,将委托手续和律师证递了过去。 女检察员拿着手续和律师证,面无表情的斜了一眼方轶和云乔,鼻子中“嗯”了一声:“跟我来吧。” 进入办公楼后,方轶二人被安排进了一间小办公室,等了大约十多分钟,一位花白头发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检察员走了进来。 “方律师您好,我是负责刘梦鸽案的检察员,我姓高。你们过来是要沟通下案情还是……”男检察员坐下后,看向方轶。 “您好,高检察员。对,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沟通下案情。”方轶说道。 “哦,之前那位检察员出了点状况,我前两天刚接手这个案子,大概案情我看了。您先说说您的意见吧。”高检察员的态度很客气。 方轶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换了办案的检察员。 “这是我们的律师意见,我认为被告人刘梦鸽不构成挪用公款罪。”说着方轶从云乔手中接过了早上打印的律师意见递了过去。 “哦?您说说理由。”高检察员接过律师意见,看了一眼后问道。 “我们认为,根据本案现有证据及案情,被告人刘梦鸽的行为不构成挪用公款罪,理由是: 一、挪用公款犯罪的本质特征在于使单位公款失控、处于风险之中,而本案被告人刘梦鸽的行为不符合该特征。 挪用公款罪行为的危害性本质上体现为:一是使公款脱离应有控制,二是使公款处于风险之中。 首先,挪用公款犯罪中,公款的所有权归于单位,该公款理应由享有所有权的单位控制,正是由于犯罪人的挪用行为,使公款脱离应有的公共控制,转为私人控制。行为人对这种公款控制权的非法侵犯,是挪用公款罪成罪原因之一。 在本案中,以支付药款和医疗器械款为目的向外流转款项,是县医院与供应商交接款项控制权的过程。作为该款项合法的继任控制权人,县医院的供应商有权行使,包括事先指定该款项向哪个方向流转。 所以,本案被告人刘梦鸽在事先征得县医院供应商同意的情况下,以其他单位的等额银行承兑汇票代替医院付款从而清偿欠款,同时使医院资金流向其丈夫经营的公司的行为,实质上是在行使县医院的供应商对该款的控制权,不存在公款脱离县医院控制的情况。 其次,在本案中,县医院的药款和医疗器材款并未处于风险之中: 1、支付药款和医疗器械款是医院履行药品买卖合同的义务,合同项下确定数额的药款和医疗器械款从医院流出是必然且必需的; 2、县医院的供应商作为接受药款的权利人,事先同意以银行承兑汇票清结县医院的药款和医疗器械款,也就是说,供应商同意了交付手段的改变; 3、刘梦鸽丈夫童志正的公司转让的银行承兑汇票和县医院转让的银行转账支票同时进行,且数额相等,医院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从表面上看,县医院的款项并未直接用于清偿该单位的债务,但经供应商事先同意,并以等额汇票作为偿付替代手段的情况下,药款和医疗器械款不存在危险,医院债务实际上已经得到及时清偿,与直接将款项给付药商没有本质差别。”方轶边说边观察高检察员的脸色和眼神。 第925章 有挪必有还 高检察员正皱着眉头认真的听着,突然方轶那边没了动静,他不由得抬起头,正好看到方轶看向他,便问道:“还有吗?” 高检察员昨天下午把案卷看了一遍,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问题,但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便得到了方轶要来沟通案情的通知,紧跟着是院里会议,一直没得功夫仔细分析案情。 今天方轶说的,恰好是昨天他想到的问题,这下好了,省的他费脑细胞了,但是方轶刚才说的他总觉得还差一点,不太完整。 “还有。”说完,方轶将手中的律师意见翻到后面一页,继续说道: “二、侵犯本单位公款使用权是挪用公款罪的必备要件,本案被告人刘梦鸽的行为未侵犯医院公款使用权,不构成挪用公款罪。 《刑法》意义上的侵犯使用权,其实质是行为人的行为使权利人不能达到利用财产预期所能产生的效果,造成权利人使用财产的目的落空。 挪用公款罪侵犯公款使用权体现为,将原本应当始终用于公用的公款归于个人使用,使单位无法有效行使所有权权能,将公款公用的目的转化为公款私用的目的,即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 为了明确侵犯公款使用权行为的外部表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的解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如何认定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有关问题的解释》等对‘归个人使用’进行了具体规定。 本案中,县医院一百六十万元的药款和医疗器械款在向外流转时,正常使用目的在于清偿医院债务,消灭医院与供应商之间的因药品和医疗器械买卖而产生的债权债务关系。 虽然由于被告人刘梦鸽的行为,使县医院应支付给供应商的款项形式上流向了被告人刘梦鸽丈夫的公司,但是被告人丈夫童志正公司的银行承兑汇票的介入,经县医院背书转让给供应商的过程,同样达到消灭县医院与供应商之间债权债务关系的效果,起到了替代医院药款和医疗器械款实现公用的目的,也就是说,县医院的公款使用权行使目的并未落空。 另外,就清偿县医院债务的作用来说,被告人刘梦鸽丈夫童志正公司的银行承兑汇票背书转让给县医院的供应商,与医院支付等额现金或者银行转账支票与供应商是完全相同的。 因此,被告人刘梦鸽在支付药款时预先征得供应商同意后,将真实的银行承兑汇票由县医院背书转让用于支付药款,然后让财务开具等额转账支票给其丈夫的公司的过程中,医院作为付款方支付药款是一种单向的付款行为或清偿债务的行为,被告人刘梦鸽不管是将转账支票,还是将等额的银行承兑汇票交付给县医院的供应商,其导致的最终结果都是医院药款的结清或债务的消除,医院的公款不会因这种支付方式的转换而受到损害或承受任何风险。 所以,我们认为,刘梦鸽的行为没有侵犯县医院公款的使用权,其行为仅是支付方式的转换,影响的仅是县医院供应商对承兑汇票载明款项实现的期限。 三、归还可能性是挪用公款罪的成立前提。挪用公款罪是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的行为。 行为人侵犯的是以使用权为核心的,包括占有权、收益权在内的本单位对公共财产的利益。 虽然上述三种权益均归属于所有权的权能,但该罪的行为并不从根本上动摇公共财产的完整所有权。挪用公款罪的“有挪必有还”,与贪污罪“有吞无还”有本质的区别。 主观上,行为人具有的是临时使用、暂时占有的意图,使用一定期限后将来准备归还。归还的意图非常明确,而且“准备归还”这一主观故意须贯穿行为全过程,倘若之后产生永久占有、侵吞之故意,即便行为初始仅有挪用的故意,也应当以贪污罪追究刑事责任。 客观上,成立挪用公款罪,所挪用的公款亦具备归还的可能性。《刑法》通过规定对挪用数额巨大且不退还的予以较重处罚,意在督促和鼓励实施挪用公款犯罪的行为人积极退还公款,尽量减轻公共财产的损失,该规定即是以存在归还可能性为逻辑前提的。即便因客观原因在挪用之后事实上无法归还,但在实施挪用行为当时应当存在归还的可能性。 本案中,县医院出账款项的用途在于支付应付款,达到清结债务的目的,是县医院资金向外流动的过程,而且事实上县医院的债务的确得到了清偿。 因此,在客观上该款项没有归还回转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被告人刘梦鸽虽然利用职务便利,转变了该资金流动方向,但其以等额的其他形式资金代之发挥清偿债务之作用的行为,主观上也不可能存在暂时使用并在今后归还医院该款项的意图,同样也不具有侵吞医院药款的故意。” 方轶之所以在第三点上将贪污罪提出来,是想避免检察员将本案往贪污罪上靠。当然如果高检察员真提出来贪污罪,他也有应对方案。 “综上所述,《刑法》保护的挪用公款的主要客体是所有权人对公款的使用权、控制权及公款的安全性。 在本案中,被告人刘梦鸽利用职务便利在清偿县医院债务的过程中,出于便利其丈夫童志正名下公司资金周转的动机,擅自决定改变公款支付方式,其行为没有对县医院控制和使用公款权利产生实质影响,也未导致公款面临损失风险,未侵犯挪用公款罪所保护的客体。 我们认为,被告人刘梦鸽在不具有真实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等基础关系的情况下,实施出票、背书等票据行为违反了相关的财务纪律。但该行为不符合挪用公款罪的行为本质和构成要件,所以被告人不应构成挪用公款罪。”方轶说完后看向高检察员。 第926章 底线 高检察员听完方轶的话,没有立刻说话,搭在办公桌上的左手的食指下意识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思索着。 片刻后,他看向方轶:“我刚接手这个案子,需要再仔细分析下案件情况,我会仔细考虑您的意见,您等我消息。”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方轶二人只能先告辞,返回律所。 下午快下班时,万可法溜溜达达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见屋里只有方轶一人便低声道:“你让我打听的事,我给你问了。” “哦?什么情况。”方轶瞪大了眼睛。 “据说之前那位检察员业务水平不行,办错了好几个案子,已经被追责了。这个高检察员是个老检察员,业务水平很高,人品也可以,就是脾气有点臭,所以这些年了一直没升上去。”万可法低声回道。 方轶一笑,脾气臭不怕,只要业务水平高就行,看来刘梦鸽的案子有希望。 …… 华灯初上,一家饭店的包间内,大宝、宇文东和孟广达边吃边聊。 “大宝,你约的当事人到底靠不靠谱?说好了今天来,结果我师父把时间安排出来了,又不见人。”宇文东喝了一杯啤酒,不满的瞥了一眼大宝。 大宝比之前又胖了不少,估计是拿到提成后,没少胡吃海塞。此时他的头发被拢在了头后,扎了一个马尾辫,如果不看他那煤气罐的体型,整个人还是很有艺术气息的。 “这事不怪我,是当事人临时有事,改变了预约时间。”大宝苦着脸解释道,他手里的筷子一刻不闲。 其实他也郁闷,本来约好了时间,结果当事人说有个特别好的朋友给他推荐了位律师,让他务必过去见一面,说律师就今天有时间,过时不候,没办法当事人只能给大宝打电话取消今天的预约。 “没事,好事多磨。”孟广达一笑。 毕竟是人家大宝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案子,人家能把案子推过来继续合作,已经很不错了,孟广达觉得这事不能急。 “达哥,有个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大宝犹犹豫豫的看向孟广达。 “什么事?”孟广达放下筷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有什么变故。 “当事人那边早上给我打电话,说您虽然在方律师的团队有些名气,但是他还是想见下方律师。”大宝说完直勾勾的看向孟广达,怕他误会自己。 孟广达愣了下:“嗯,没事,我觉得咱们应该尊重当事人的选择。方律师的名气和专业能力确实比我强,如果这案子能委托方律师,也挺好。” 他的心里有些失落,但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这段时间盛德律师事务所对他的宣传很给力,在使劲的捧他,再加上这段时间当事人登门指名道姓找他咨询案子的确实不少,所以他也有点飘飘然了。 大宝刚才的话,如同一桶冰水,让孟广达瞬间清醒了,他的名气比方轶还是差了很多,未来的路还很长,孟广达在法律圈的底层混了这么久,一直郁郁不得志,在进入方轶的团队后,才慢慢直起了腰杆。 他知道盛德所做的一切肯定与方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如果方轶不点头,律所是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捧他的。所以他的心中除了些许的失落外,对方轶没有任何的恨意,甚至连嫉妒之心都提不起来。 他渴望成功,渴望能赚到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但是他不会使用下流的手段和卑鄙的方法去巧取豪夺,虽然他也羡慕、嫉妒别人的好运和收入,但是文人骨子里的那股劲头和曾经受到的家庭教育始终让他不屑于使用奸诈的方式去获得财富,这是他心中的底线,也是方轶看重他的地方。 这一切也许就是人到中年,前半生所能给他的最大回报。 “师父,我有个折中的方法,您可以试一试。”宇文东听完大宝的话心中一动,他本来还想跟着师父再办几个有影响力的大案子,蹭蹭热度,可谁知道当事人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什么方法?”孟广达和大宝异口同声道。 “大宝这次介绍的案子虽然没有上次咱们办的那个案子社会关注度高,但是在网上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个案子虽然不是那么的正面,但是如果发挥的好,说不定也能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至少舆论不会一面倒,说咱们替坏人说话。”宇文东推了下鼻梁子上的黑框眼镜。 “嗯,我觉得宇文说的对。”大宝点头道。 “你的方法是?”孟广达虽然没直接说,但是他的问话已经表明了对徒弟宇文东所说的认可。 “我的意思是,让当事人跟方老大谈,如果当事人同意委托,您跟方老大提下,看看能否合办这个案子,即便不能做主办,至少也能蹭点热度,所里宣传的时候也有材料。 这种媒体宣传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果想要把您在网上的知名度延续的时间更长,只有一个办法,不断承办知名度高的刑事案件,增加曝光度,但是这种事只能碰。”宇文东看着师父,解释道。 大宝右手拿着筷子,随意的扒拉着自己盘子里的鱼肉,大脑在飞快的转动,片刻后他看向孟广达:“达哥,我觉得可行。真能成的话,日后对我宣传拉案子也有帮助。” “这……方老大能同意吗?”孟广达有点抹不开面子。 “这事您别出面,我来说。”宇文东当机立断,如果师父的名气涨上去了,日后自己也有好处。 “别,这种事,还是我自己去找方老大说吧。躲躲闪闪的更难受,不如光明磊落些。”孟广达终于下定了决心。 …… 晚上吃过饭后,方轶和云梅牵着手在小区旁边的公园里溜达。 律师本色 第425节 “小志明天从村里回来,还有二十多天才开学,我们在美丽国有个茶协组织的活动,我想带着小志过去转转,顺便让他感受下氛围,跟着我多学学多看看。”云梅说道。 第927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小志考完试后没几日便跟着爷爷回了村里,用小志的话说村里凉快,而且安静,他想好好的预习下高中的知识。其实方轶明白,儿子是想给他和云梅留下私人空间。 再开学小志就上高中了,他的成绩一直不错,所以直升实验学校的高中部。 “去吧,签证来的及吗?”方轶问道。 “没问题,已经在办了。”云梅一笑。 “我明白了,你这不是在征求我意见,是在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你把事都办了。”方轶微笑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是呗!本来早想跟你说,但是你一天到晚的忙,我又老出差,一来二去的这事就给耽搁了。 再说了,我已经跟小志商量好了,这事本来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小孩子老在家里憋着不行,得多出去看看。”云梅抱着方轶的胳膊,显出了一副小女生的姿态,撩的方轶心脏加速,浑身燥热。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要把他往商业经营方面引啊,他的未来方向可是医生,不是当老板。”方轶微笑道。 “没关系,这不冲突,多长长见识总是好的。小志的智商随你,情商也挺高,这孩子早熟。多让他接触下商业方面的事,对他有好处,说不定将来可以多一份选择。”云梅认真道。 “嗯,他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以后他要走的路我不会干涉。很多人小时候都有梦想和目标,可走着走着就丢了。小志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方轶长出一口气。 …… 次日上午十点多,见方轶在办公室喝茶,不怎么忙,孟广达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忙着呢?”孟广达在方轶对面坐了下来。 方轶抬头,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知道有事:“老孟,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就直说,咱们之间你还见外啊!” “嗯,大宝给咱们推过来个刑事案子,当事人想见你,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办这案子。”孟广达将在心中重复了几十遍的台词说了出来,心里终于舒坦了。 “哦?是什么案子?”方轶听孟广达说完立刻感觉这案子不一般,否则老孟不会跑过来提合办的事。 “是一起故意伤害案,母亲为教育孩子,将孩子殴打致死。这案子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没有之前我办的那个案子影响力大,但是确有深层次的意义。 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一方面我同情被告人,另一方面我也感到非常的气愤,所以我想接这个案子,但是当事人只想和你谈……”孟广达没有废话,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了解方轶,有些事直接说出来要比绕来绕去的,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好,方轶不是傻子,这种事稍微动动脑筋就明白了。而且团队内部没有秘密,即便自己不说,早晚方轶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孟,所里一直想把你捧出来,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留意适合你的,而且比较适合宣传的正面的案子。 这个案子……这样吧,你让大宝约当事人吧,约好了提前通知我下,你跟我一起去谈。然后咱们再评估案件情况,如果案情确实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对宣传有利,我同意你跟我一起合办。事后我会跟万主任沟通,把见媒体的机会留给你。”方轶微笑道。 “这……合适吗?”孟广达有些感动,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还是头一次见到有露脸的机会不去抢的团队老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真懒的跟那帮媒体打交道,你受点累全权处理就行啦。”方轶既然决定了捧孟广达就不会三心二意。 其实他也是在做尝试,如果孟广达被捧出来了,他希望孟广达也能像他一样去支持其他律师,让团队里出现第二个方轶,第三个方轶,这是一股正能量,可以带动整个团队积极向上,同时也能加强团队的稳定性,吸引更多的人才。 次日下午,大宝约的当事人终于来了。 会议室内,坐在方轶和孟广达对面的是一位五短身材的车轴汉子,皮肤有点黑,他叫丘乃军,是一个包工头。 据说他只有三十多岁,但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的皮肤没有一点光泽,看起来比方轶的年龄还要大,可能是孩子去世,媳妇被抓的缘故,他整个人的精神不是太好。方轶看得出来他是在强打精神。 “方律师,孟律师,实在不好意思,上次本来约好了,临时有点事所以没过来。”丘乃军的语气中掺杂着悲痛,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但那种心底的痛是无法被掩盖的。 “丘先生,节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想知道您是什么态度?”方轶问道。 毕竟被告人和被害人都是丘乃军的亲人,方轶需要知道他的态度,虽然律师要讲法律,但当事人的感受也不能不顾。特别是这种家庭内部的刑事案件。 “哎!还能说什么呢,孩子已经没了,媳妇不能再没了。我一天到晚的在外忙活,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家里全是我媳妇在照顾。 我知道她是为了孩子好,想让孩子将来能出人头地,不再像我们一样挣扎的活着,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丘乃军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眼前这个车轴汉子抬起粗糙的双手不断的抹着眼泪,方轶能深刻的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无奈。 “整个案发经过,您了解吗?”方轶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我是在工地上接到的电话,当时我眼前一黑就倒地上了,我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后来我找了律师去看守所见我媳妇,我只知道我媳妇因为学习的事打了孩子,孩子后来就出事了,具体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丘乃军眼中含着泪水,回道。 “丘先生,我也是做父亲的人,能体会到您的悲痛,但是如果不知道详细的案发经过,恐怕我们也给不了您太多的帮助。”方轶实话实说道。 第928章 平平淡淡才是真 “嗯,方律师,我明白。 之前我也见过几个律师,有些律师连案情都没问就让我交律师费办委托,有些律师跟我说我媳妇杀了自家人,手段残忍可能会被判死刑,让我掏钱找关系买命。也有律师跟您说的差不多…… 说实话,我现在脑子很乱,分不出来对错。我知道您是知名大律师,而且有好几个朋友向我推荐您,我想把这案子委托给您。您看这案子……”丘乃军眼巴巴的看着方轶,等着他的回复。 昨天他见了一位律师,对方虽然比较年轻但是架子却很大,说话忽忽悠悠的,把丘乃军绕的晕头转向,归根到底就一句话花大钱托关系办案子,说白了这位律师就是个“关系户”,干啥都要找关系,而找关系的钱自然要当事人出。 如果是在平时丘乃军肯定会一笑而过,聊完就走,根本不会与对方谈委托的事,因为很明显对方就是想忽悠他的钱,但是今日不同,丘乃军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脑子晕晕乎乎的,家里人又帮不上忙,所以就被忽悠住了。 本来他都准回家去取证件,准备付费办委托了,突然在县里法院工作的一位朋友给他打来了电话,约他见面。 丘乃军与那位法官朋友见面后,把家里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那位朋友虽然不是刑庭的法官,但头脑清晰,一听就知道之前那位律师是在忽悠钱,于是便推荐他来找方轶。其实法官之间也是互通信息的,对于一些确实有真本事的律师他们也很敬佩。 丘乃军被朋友这么一点立刻醒悟过来,在网上查了方轶的介绍后,觉得还是把案子交给方轶比较放心,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大宝,大宝背后站着的就是方轶团队,于是他再次联系了大宝。 “我可以接您的案子,但是目前给不了您辩护方案,我需要去看守所会见您爱人,阅卷后才能定辩护方案。 因为您了解的情况不多,咱们可以一次性委托,一次性缴纳律师费;也可以分次委托,分次缴纳律师费。不知道您选哪种?”方轶不想趁人之危,他要把钱赚在明处。 “方律师,我想一次性委托,我不想再折腾了。您说吧,律师费多少钱。如果有可能的话,保我媳妇一命。”丘乃军说的是实话,这段时间折腾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如果是我主办您爱人的案子,律师费要二十万,我会和孟律师会一起办您爱人的案子。”方轶报价道。 这个报价方轶已经考虑到了当事人的家庭条件,在不知道详细案情的情况下,方轶预估了下,觉得二十万律师费应该差不多,即便案件比他想象的复杂,他也认了。因为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个案子有可能会成为孟广达提成名气的又一次机会。 虽然方轶也为丘乃军感到难过,但是干活收钱,这是律师的工作。 “二十万……没问题。这案子我就拜托给您了。”丘乃军咬了咬牙,这些年做包工头,他赚了些钱,但是大部分都买车买房了,不过二十万还是有的。 “您爱人的案子现在是在法院,还是在检察院?”方轶问道。 “在法院,刚送过去。”丘乃军回道。 十多分钟后,云乔拿来了委托手续,协助丘乃军办完了委托,并缴纳了律师费。 “方律师,联系看守所和法院的事交给我吧,我让宇文东办。”送走丘乃军后,孟广达跟着方轶进了办公室。 “好,约好了告诉我下,咱们一起去。”方轶微笑道。 “达哥,你把我的机会给抢了。回头你得请客。”云乔笑呵呵道。 “一定,一定,等案子办完了,一定请吃饭。”孟广达心中高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去找宇文东了。 “师父,有个好事。”孟广达出门后,云乔笑道。 “什么好事?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是不是刘梦鸽的案子有信儿了?”方轶笑呵呵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检察院给我打电话了,取保候审批下来了。之前童总委托的律师没申请下来取保候审,咱们去了就办下来了,童总特意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 我问了下高检察员,他说刘梦鸽的案子准备撤诉了,正在走手续。估计过段时间就能有结果。”云乔一脸喜色。 “嗯,检察院撤诉的事,你先别告诉童总,等通知下来再说。”方轶想了下说道。 看守所的大门外,童志正看着瘦了一圈,精神疲惫的媳妇刘梦鸽,一阵心痛,夫妻二人上车后,开始往家走。 “志正,你请的那个方律师还真是厉害,取保候审交上去没几天我就出来了,是你自己找的?”刘梦鸽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眼问道。 “不是,是兰姐介绍的,这个方律师是兰姐的兄弟,御用律师。据说他跟兰姐认识挺早的,关系不一般。 这个方律师我查过,在市里的名气挺大的,好几家大公司都找他做法律顾问,专门办刑事案子。”童志正开着车,目视前方回道。 “嗯,这样的人以后咱得多多走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不能总是麻烦兰姐。”刘梦鸽一想起在里面的日子心里就一阵阵的后怕,能这么快出来,她心里对方轶非常的感激。 有人可能会说,律师拿钱办事不是天经地义吗,有什么好感激的,可问题是很多律师拿了钱不一定真能办事,即便办事,也未必真能办好。 不管是运气还是专业能力强,如果律师能把被告人从看守所弄出来,肯定会被当事人认可,建立一定的信任关系,当事人心里觉得这钱花的值,被告人心里肯定也会感激律师。当然,事情越是难办,被告人心里的感激之情就会越浓。 童志正将手放在了媳妇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别担心,方律师说你的案子应该不构成犯罪。” 刘梦鸽点了点头,眼泪涌了出来:“嗯,当年我还不如一直做医生。” “总会过去的,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不管赚多赚少,日子过的踏实。”童志正柔声道。 刘梦鸽边擦眼泪边点头,此时她想的与丈夫童志正一样,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日后还会不会这么想就不好说了。 第929章 太可怕了 人,在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时,总觉得权利不过如此,不算什么;可当享受过权利带来的红利和前呼后拥后,就会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会上瘾,比独品都上瘾,权利越大心中的瘾越大,真的会舍不得放下。 刘梦鸽的内心真的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嘛,犹未可知! 食色,性也。人对外在事物的追求,是没有尽头的,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贪婪。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想“货卖帝王家”的原因。 这世上的一切正应了那句古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看守所内,方轶和孟广达坐在椅子上,等着警察带人。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被带了过来,她的个头不高,头发被拢在头后随意扎了一个辫子,显得很缭乱,一脸的憔悴,眼神有些呆滞。她就是丘乃军的媳妇严玲敏。 “严玲敏,案发当日都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方轶看着有些精神恍惚的严玲敏。 严玲敏仿佛被从梦中唤醒一般,眼珠转动看向方轶,喃喃自语:“我没想害我闺女,我真没想害她……”她边说边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警察见状走了过来,见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走到了一旁。 五六分钟后,严玲敏止住了哭声开始讲述案发经过。 丘乃军与被告人严玲敏结婚后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丘愉,两口子给孩子取了一个“愉”字,意思是想让孩子快乐的成长。后来丘乃军带着一帮人开始干包工队,为了赚钱一个月回不了一趟家。 家里全靠严玲敏一个人,严玲敏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家里条件不错,于是她与众多的家庭一样,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女儿的培养上。 女儿上小学二年级,严玲敏给她报了一堆的课外辅导班,从英语到奥数,凡是别人家孩子报的班,她也一样不差全给自己女儿报了一遍。为的就是不让女儿输在起跑线上。 律师本色 第426节 课外班报的多,丘愉每天下学后就像赶场一般,马不停蹄,孩子累,大人也跟着累。慢慢的丘愉疲了,学不进去,平时在学校上课精力不集中,经常打瞌睡。 为此,老师找过严玲敏几次,严玲敏听老师说孩子的表现后,回家后就狠狠的训斥女儿丘愉,见女儿油盐不进,气急了就打。严玲敏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焦虑。 案发的前一天晚上,丘乃军不在家,严玲敏让女儿丘愉跟着视频学英语发音,但是连着纠正了女儿几次,丘愉仍然读不准英文单词,于是焦躁的严玲敏被激怒了,心里积攒的怒火一下爆发了出来。 一气之下,严玲敏抓起桌上的钢板尺,疯了一般一边叫骂女儿不争气,一边击打女儿的后背、臀部及大腿,丘愉被打的四处躲闪,哭喊着: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钢板尺被打飞了,严玲敏用巴掌继续打女儿的脸和臀部,造成了丘愉身体多部位皮下淤血。 打完了气消了,晚上待女儿睡着后,严玲敏掀开女儿的小被子,看到女儿被打肿了的屁股和后背,眼泪流了下来。 她心里后悔,觉得不该打女儿,可想想每天送女儿去课外辅导班,看到与女儿同龄的孩子坐在培训班内认真学习……,她不想让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只能狠下一条心,希望女儿长大后能理解母亲,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次日,也就是案发当日,晚上从培训班回来后,丘愉因为数学题不会做,再次让濒临崩溃的严玲敏暴怒起来,她跳起来嘶吼女儿是废物,一道数学题做过多遍仍然不会,丘愉吓得往桌下钻,严玲敏将她拽了出来,用挑衣杆不断抽打她的脚面、胳膊、手背和臀部,致使女儿的手背、脚面和臀部当即肿胀起来。 打完后,严玲敏后悔了,看着女儿身上的肿胀,偷偷流下了眼泪。 晚上睡觉前,严玲敏用热水为女儿洗澡,在洗澡过程中丘愉出现了乏力、嗜睡症状。刚睡下不久,丘愉就开始呕吐,并伴有发烧的症状。 严玲敏以为女儿感冒了,在给女儿吃了感冒药后,便睡下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严玲敏发现女儿呼吸急促、双眼瞪视,急忙拨打120。当急救车将丘愉送到医院时,丘愉已停止了呼吸,医生确认丘愉已死亡。 经法医学鉴定,确认丘愉系被他人用钝性物体多次打击身体多部位造成广泛性皮下出血致创伤性休克而死。 严玲敏得知女儿的死讯后,当即瘫坐在地,下午的时候她去了医院旁的派出所投案自首。 警方以故意伤害罪将她的案子移送去了检察院。检察院以严玲敏犯故意伤害罪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我不该打她,我不该……”严玲敏痛哭着。 “你以前对你女儿丘愉动过手吗,因为学习的事?”方轶沉默片刻问道。 “打过,只是没有这次打的凶。 我们两口子没啥文化,起早贪很的赚点辛苦钱,我一直希望孩子长大后能有出息,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不要像我一样活的这么累,这么窝囊,我都是为了她好……”严玲敏哭诉着。 …… 走出看守所后,方轶和孟广达没急着上车,方轶掏出一盒红梅,递给了孟广达一支,两人站在路边的树下吸着烟。 “老孟,你打过你女儿吗?”方轶看向孟广达,问道。 孟广达摇了摇头:“我们家都是她妈动手,我唱红脸,她妈唱白脸。都是为了孩子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想想以前,我小时候淘气,我妈没少拿着笤帚疙瘩打我屁股,我家邻居把他儿子吊在房梁上用荆条棍抽的嗷嗷叫,也没见出事。 真没想到打孩子会出这种事。看来以后不能打了,一旦人愤怒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回想起以前媳妇愤怒的拿着小棍教育女儿的一幕一幕,孟广达后脊背冒出阵阵凉气,太可怕了。 第930章 从零开始,再归零 “嗯,你说的对。我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这些年教育机构一直嚷嚷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有谁知道,其实孩子一降生就已经分出了三六九等。 所谓的‘不输在起跑线’不过是校外培训机构洗脑的口号。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的事,人们口中的‘输’不一定是真的输,大众口中的‘赢’其实也未必是真的赢。世事难料!”方轶吐出烟雾,淡淡道。 “那什么是输赢?”孟广达一怔,问道。 “输赢真的重要吗?老孟,你说人生是什么?”方轶苦笑着反问道。 “人生就是生活吧!工作,赚钱,过日子,我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孟广达摇了摇头,看着方轶。 方轶将烟头扔在树坑内,用脚尖撵灭:“我觉得人生,就是从零开始,再归零的过程,只是个过程。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怎么快乐、怎么舒服就怎么过,那就对了。”说完,他拍了拍孟广达的肩膀,向车旁走去,随口哼起了张国荣的《人生路》: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人生是美梦与热望;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何从何去去觅我心中方向 “从零开始,再归零?!这家伙会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哲人?”孟广达似乎抓到了什么,可又好似什么都没有:“你唱的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名?” 孟广达见方轶已经上车,快步走了过去。 从看守所回来,方轶刚走进办公室,云乔便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师父,马良友侵占的那个案子,二审判决出来了。” “哦,维持原判了?”方轶问道。 “对,中院认为,原判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我已经通知马总了,他明天过来取裁定。”云乔说道。 “嗯,刘梦鸽挪用公款案有结果了吗?”方轶问道。 “检察院那边还在走程序。应该问题不大。”云乔回道。 …… 赵律师推荐的三位律师,最终方轶留下了一人,姓曹叫曹永正,二十七岁,是个小胖子,做律师已经三年多了,原来是赵律师的助理,一直跟着赵律师办刑事案子。另外两位律师去了法顾团队。 周五的时候,团队召开内部会议,方轶将第一天来团队上班的曹永正介绍给了大家,曹永正是第一次参加团队的内部会议,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知道内部会议都干些什么。 “好了,大家安静下,今天咱们讨论下我和老孟办的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老孟,你把案情跟大家说下。”方轶清了清嗓子,抱着茶杯说道。 方轶的话音落地,宇文东已经来到了白板面前,拿起了笔准备记录案件的关键信息。孟广达将严玲敏故意伤害案的案情给大家介绍了一遍。 曹永正有些发蒙,怎么上来就讨论案子啊,不是应该发案件的相关材料给大家,让大家研究下吗?这么搞太突然了吧,能讨论出啥来? 就在他发蒙的时候,孟广达介绍完了案情:“我之前和方律师沟通了下,我觉得这个案子中被告人严玲敏有可能还构成虐待罪,理由是: 第一,被告人严玲敏与被害人丘愉系母女关系,是在一个家庭内共同生活的成员,而且抚养丘愉是被告人的法定义务,被告人符合成立虐待罪的主体条件。 第二,有证据证明被告人与被害人共同生活期间,多次对被害人有打骂体罚行为,致使小小年纪的丘愉在被告人面前有较大的心理恐惧和精神压力。 检察院指控的伤害犯罪作案时间长达二十多个小时,期间被告人有多次殴打行为,符合成立虐待罪所要求的实施经常性、持续性的虐待行为的客观表现。 这是我的意见,大家说说看法。” 说完,孟广达偷偷给方轶递了个眼神。其实两人在昨天就已经研究完了这个案子,并达成了一致,但是他们觉得有必要在今天讨论案子时给大家挖个坑,考一考大家。 “大家说一说,如果都不张嘴,我就点将了哈。”方轶的眼神扫过办公室内的每一个人。 “这个案子检察院指控的是故意伤害罪,我觉得不应该对同一违法行为进行反复评价,所以只能构成一罪,不应构成虐待罪。毕竟被害人已经死亡,根据罪行相适原则,故意伤害罪更合适。”周颖皱了皱眉头,率先发言道。 “我同意周姐的意见。只能认定一罪。理由嘛,与周姐一致。”云乔附和道。 “我同意她们两个的意见。”伍大少本来今天要跟毛栋出去见客户的,但是今天周五要开会,又有新律师进入团队,他觉得有必要参与下,便把见客户的时间调整了。 没办法毛栋对盛德的情况不了解,之前给客户介绍团队情况时,被人问住张口结舌,太丢人了,所以伍大少不得不带他一段时间。 周颖斜了伍大少一眼:“伍大仙,你可以不用发言。” “好,我给大家发吃的。”伍大少嘿嘿一笑,也不生气,迈着小步子直奔小冰箱而去。不一会儿,人手一个冰激凌,边吃边参会。 曹永正手里拿着冰激凌,眼睛都直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茶话会啊! 方轶看向眼神发直的曹永正:“曹律师,你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内部会议,每周五我们都会召开内部会议,这个会主要是探讨案例和研究分析大家在日常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每个人都要发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太多顾忌。 你们团队有类似的会议吗?” “我原来的团队以前也搞过类似的会议,但是时间一长,大家忙着办案子就很少再搞了。”曹永正实话实说道。 “嗯,我们这种案例研讨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突然的,在开会之前除了主办和辅办律师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案件情况。 所以,大家都是凭着对案件的理解说出自己的想法,本着怀疑一切的态度发言,你不用太紧张。曹律师,你说说你对本案的理解。”方轶微笑道。 第931章 肚子里还真有货 “嗯,我说的不一定对哈。有没有可能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曹永正略一思索说道。 “哦?说说你的理由。”方轶觉得这样讨论问题,可以开拓思路,对大家考虑问题很有好处。 “我的理由是:被告人严玲敏殴打女儿丘愉是出于为了教育好子女的善良动机,被告人严玲敏也一直供述打女儿是为了让其学好,有出息,为自己争口气。 综合全案看,被告人主观上既没有伤害被害人的故意,也没有虐待被害人的故意,对于女儿丘愉不能承受如此严重的殴打体罚,可能造成伤亡后果属于应当预见因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所以我觉得被告人有可能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曹永正解释道。 “嗯,有一定的道理。杜律师呢?”方轶看向杜庸。 “我认为,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没有问题。理由是被告人严玲敏对女儿有伤害的故意。 一般来说,父母为教育子女而实施的体罚惩戒行为,从主观上讲,系出于善良动机,并不具有伤害子女的罪过,但当惩戒行为超出正常程度,发生了导致子女死亡的严重后果时,就可能构成犯罪了。 本案中,从被告人的客观行为表现来分析,在不足三十个小时内,被告人使用挑衣杆和钢板尺等物体多次重复打击被害人身体多部位,致使被害人的面部、颈部、躯干及四肢的皮下组织损害已占其体表总面积的百分之三十。 被告人作为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明知年幼的女儿肌肤娇嫩、抗击打能力低却有意识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实施足以损害丘愉身体健康的行为,其主观上具有伤害的故意,被告人的行为已超出了正常教育、惩戒子女的一般体罚打骂行为的限度。 另外,从被害人受伤的部位、范围和程度等情况分析,被告人主观上对其殴打行为给被害人体表造成的伤害不可能视而不见,没有认识,因此,不能就此认定被告人对被害人身体受伤应当预见而没有预见,或者有预见而轻信可以避免的过失心态。 由此可见,被告人对殴打致伤被害人存在一定的伤害故意,至少主观上是放任的态度,而对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则是应当预见而因疏忽大意没有预见的过失,因此,本案符合故意伤害(致死)罪主观方面的要求。”杜庸摸着下巴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被告人有伤人的故意,但是没有追求被害人死亡的故意,否则就不是故意伤害罪了,是故意杀人。 “那针对老孟说的虐待罪呢?你有什么想法?”方轶对杜庸的发言很满意,但是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我同意周颖的观点,本案不构成虐待罪。但是我的理由与她不同。 虐待罪是指对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经常以打骂、冻饿、强迫过度劳动、有病不给治疗、限制自由、凌辱人格等手段,从肉体上进行摧残、精神上进行折磨,情节恶劣的行为。 我觉得曹律师刚才说的一句话非常对,被告人殴打被害人是出于为了教育好子女的善良动机,被告人也一直供述打女儿丘愉是为了让女儿学好,有出息,为自己争口气。 由此可见,被告人在主观上,主要是出于关爱而非嫌弃被害人,不具有为使被害人肉体上、精神上受到摧残和折磨而虐待被害人的故意。 在客观上,被告人的殴打行为既可以是故意伤害罪的手段,亦可以成为虐待罪的手段,但是虐待行为要求具备对家庭成员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摧残、折磨必须具有经常性、持续性特点,且须达到情节恶劣程度才能按犯罪处理。 在本案中,虽有证据证明案发之前,被告人对被害人曾有其他责罚行为,但现有证据尚不足以证明被告人之前的行为是对被害人肉体上和精神上进行摧残、折磨的虐待行为,且已达到情节恶劣的程度,因此,不能认定本案符合成立虐待罪所要求的实施经常性、持续性的虐待行为的客观条件。 本案中,法医学鉴定结论确认被害人系被他人用钝性物体多次打击身体多部位造成广泛性皮下出血致创伤性休克而死亡,说明被告人的殴打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根据法医学鉴定结论可知,被害人‘广泛性皮下出血’并非长期积累形成,而是一个较短的时段出现的。 可见,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原因即是案发当天的时段内被告人的殴打行为所致,而与被告人之前的行为并无关联,并非因长期的虐待行为而逐渐形成的。 所以,我认为,本案被告人系教子过程中一时冲动,当场使用暴力,失手将孩子打死,其主观上具有伤害故意,客观上实施了伤害致死的行为,故应以故意伤害罪追究二被告人的刑事责任。”杜庸解释道。 曹永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听律师介绍一遍案情,就能给出这样的结论,而且说的有理有据,太不可思议了,反正他做不到,这位杜律师肚子里还真有货。 方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恢复了平静:“量刑呢,你推测下这个案子会怎么判?” 律师本色 第427节 杜庸摇了摇头:“我记得,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这个案子死刑可能性不大,考虑到被告人有投案自首情节,我估计被告人有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方轶的内心一声叹息,杜庸考虑的还是没有孟广达全面,也有可能是孟广达接触案卷材料时间更长的缘故。 他琢磨着下一步可以考虑找个合适的案子,把杜庸推出去,让他亮亮相。只是杜庸的脑子要比孟广达活泛,成名以后会不会有其他想法,不好说,再看看吧。 “方律师,您怎么想?关于量刑这块。”周颖把话茬接了过去。 第932章 你办还是不办? “在案件定性方面我同意杜律师的意见,在量刑上,我觉得本案有些特殊,也是律师体现价值的地方。 我个人认为,这个案子量刑时,应该充分考虑被告人的动机、对象和投案自首等情节,我推测在三至十年之间。”方轶说道。 “云乔都记下来吗?”周颖转头看向云乔。 “记了,放心吧,我这还有录音笔。”云乔笑嘻嘻道。 “你们俩个啥时候这么认真了,还带录音的。”孟广达有些发蒙。 “老规矩,谁输了谁请客。”周颖笑道。 “上次可说的是案件定性方面,不是量刑。”方轶立刻提醒道。 “我去,这不是把我坑在里面了嘛!”孟广达双手捂脸。 曹永正也是一脸的苦涩,看这样子,自己输的概率很大,上班第一天工资没拿到手,先输出去一顿饭,这团队也太坑了吧! 方轶看出了曹永正眼神的变化,笑道:“小曹,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开会的规矩,这次输赢你的意见不算在内,跟着走去吃饭就行啦。” 曹永正心中一喜,脸上有些尴尬。 “曹律师,下次你就跟着我,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准没错。”周颖冲着曹永正说道。 “你可别听她的,她都请客请了五次了。”孟广达笑呵呵的揭了周颖的老底。 “达哥,不带这样的。”周颖故作生气状。 曹永正都看傻了,暗道:这团队……真特么活跃,不过我喜欢。 周一的时候,丘乃军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媳妇肯定得判刑?”丘乃军听完方轶对案件的分析后,直勾勾的看向他。 不过他又想了想,也是,孩子被媳妇打死了,法院怎么可能判媳妇无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嗯,是的。我们只能做罪轻辩护,但是毕竟您女儿去世了,恐怕判决的结果不会太乐观。”方轶尽量降低对方的心理预期。 “会判多少年?”丘乃军紧皱眉头。 “按照法律规定是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但是我们综合全案分析后,觉得有希望把刑期降到十年以下。”方轶回道。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我媳妇,她在里面还好吗?”丘乃军心情有些拧巴。 “还好,只是精神压力比较大。”方轶回道。 …… 不几日,刘梦鸽挪用公款的案子结果出来了,检察院向法院要求撤回起诉。法院认为,检察院在该案宣告判决前要求撤回起诉,符合法律规定,应予准许。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七十七条之规定,裁定准许检察院撤回起诉。 随后云乔又与负责本案的高检察员进行了沟通,最后检察院认为刘梦鸽不构成挪用公款罪,作出不起诉决定。 在云乔拿到不起诉决定后不到一个小时,童志正和刘梦鸽一脸激动的走进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方律师,我这案子是不是就算结了?不会再起诉我吧?!”刘梦鸽拿着不起诉决定书的双手在微微发颤,她抬起头看向方轶。 “是的,您的案子结了,不会再起诉了,除非有新证据能证明您有罪。”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这撤回起诉和不起诉决定,毕竟不是法院的判决,能行吗?”童志正有些担心。 “这么说吧,撤回起诉是检察院向法院提出终止错误追诉的一种请求,法院裁定准予撤回起诉后,公诉撤回,对于原起诉所指控的事实的追诉程序终结。 检察院撤回起诉直接产生的法律后果是:一、诉讼程序终结。二、被告人在法律上是无罪的。三、对于同一事实和证据不得再次起诉。”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我能不能要求国家赔偿?”刘梦鸽问道。 “既然诉讼程序已经终结,检察院应当立即解除对您的强制措施。同时,撤回起诉表明之前的追诉程序是错误的,您当然有权申请,以检察机关作为赔偿义务机关对您进行国家赔偿。”方轶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听说之前办理您案子的检察员因为专业能力问题,已经被调离了。” “哎,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天,我也是心里有气……”刘梦鸽叹了口气,她明白方轶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都在一个地方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在医院的操作确实存在违纪,刘梦鸽想了想去,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走法律程序只是解决事情的最后方式,但绝对不是最优方式,赔偿不要也罢! 中午,刘梦鸽夫妻请方轶和云乔在市里的一家高档饭店吃午饭,以示感谢。在吃饭的过程中,童志正提起自己公司的法律顾问到期了,想换成盛德律师事务所,方轶自然高兴。于是又谈成了一单法律顾问业务。 吃完饭,云乔和方轶开车回律所,路上闲聊。 “师父,检察院的撤回起诉程序挺好的,最后再给被告人出一份不起诉决定书,这案子就结了。 要是咱们接的案子多几个走这个程序的,咱们可就省事了。”云乔心中高兴。 “不见得。”方轶闭着眼淡淡道。 “哦?为什么?”云乔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最高人民检察院要求检察机关在撤回起诉之后三十日内做出不起诉决定,我个人觉得有点画蛇添足,根本就没有必要。 法院的撤回起诉裁定书本身就有终结诉讼的效力,再加一个不起诉决定书,有时候会造成对被告人的强制措施以及对物的强制性措施不能及时解除,而且该规定的理论基础,即认为撤回起诉是将程序倒流至审查起诉阶段,也导致了司法实践中的困惑与乱象。 我记得有个被称为‘马拉松官司’的刑事案件——张法银涉嫌纵火杀人案,该案八年悬而未决。 咱们姑且不论被告人有罪还是无罪,但从程序上看,案件被多次发回重审后,检察机关撤回起诉,看似对被告人有利的结果却事与愿违。 张法银并没有因为检察机关撤回起诉而得到释放,反而丧失了及时获得无罪判决的机会,案件又回到了审查起诉阶段,张法银面临的是无止境的刑事追诉程序。 如果你碰到这么一个案子,怎么办?无名无利,只有一腔正义,你办还是不办?律师是按照法律办事的,但是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你又能如何?”方轶语气有些悲壮。 第933章 无奈与心酸 云乔沉默了,她第一次感到律师的渺小与无力。 可能是她一直在方轶身旁,借着方轶的光芒,享受了太多成功的喜悦的缘故,她内心深处已经把律师的风光当成了理所当然。说白了就是有点飘,而这种飘的感觉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师父。 但是今天方轶的话让她已经飘上天空的心像是一只风筝一般,被猛地拉了一下,风没了,正在飘飘荡荡的落下。 方轶看出了她的失落,不想再打击她,微笑道:“但即便如此,律师也是有作用的,只是作用小了点,根本没有外人看的那么高大上而已。好好赚钱,好好过日子,那些假大空的话少听少信。” 云乔用力点了点头。 不久后,严玲敏的案子开庭了。 中院第八审判庭旁听席上坐满了人,严玲敏的丈夫丘乃军及其家人朋友就坐在旁听席上。 …… “被告人严玲敏,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罪名和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坐在下面被告席上的严玲敏。 这个案子因为在社会上的反响很大,所以刑庭指派了一位副庭长作为审判长,另外两名审判员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官。 “我认罪,我认罪。”被告席上的严玲敏在忐忑中擦着眼泪,看得出来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配合法庭调查。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一脸的铁面无情。 “被告人严玲敏,被害人丘愉与你是什么关系。”女检察员问道。 “她是我女儿,我是她母亲。”严玲敏一脸痛苦的回道。 “根据尸检报告,被害人身体多部位存在被击打留下的伤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女检察员问道。 “知道,是我打的。在案发当晚及前一天,因为她学习不用心,我发火打了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让她好好学习,出人头地,我没想到会这样……,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是我不对……”说着,严玲敏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掩面,弯下腰痛哭不止。 审判长看着被告人,片刻后:“被告人,你冷静下,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知道你后悔,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严玲敏哭了一阵,感情发泄的差不多了,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听到审判长的话后不断的点头,依旧抽泣着。 ……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见被告人严玲敏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看向辩护席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看向被告席:“被告人严玲敏,你为什么殴打被害人?” “我女儿丘愉学习不好,学英语总是发音不准,数学题总是做不对,我着急发火,所以打了她。 打完了,我也后悔,可我不想让孩子落后,不想让她输在起跑线上,将来考不上大学埋怨我,我没什么文化,只能给她报课外班,我不该逼孩子……”严玲敏又哭了起来,哽咽着回道。 “案发当晚,孩子出现状况后你是怎么做的?”方轶问道。 “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感冒了,给她吃了药,后来到了凌晨五点左右,发现她瞪着眼,情况不多,就打了妖二零急救电话,可……可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孩子没了……”严玲敏呜呜哭的更厉害了。 因为被告人和辩护人对检察员提交的证据都认可,所以举证质证程序走的非常快。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严玲敏故意非法伤害被害人丘愉身体,致其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 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被告人故意伤害亲生女儿,致其死亡,鉴于她在案发后主动投案,存在自首情节,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女检察员发言道。 这位女检察员的心里也很纠结,因为她家的孩子学习也不好,在愤怒暴发之时,她也曾打过孩子,有过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可大环境就是这样,学校教授的东西太少,孩子不上课外辅导班根本就跟不上,甚至学校的老师都鼓励家长去上课外辅导班。 老师与课外辅导班是否存在利益关系她不知道,但是如此下去家长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累,上面要求学校减负根本解决不了家长的内卷,反而会让家长更卷。 女检察员理解被告人作为一个母亲对待女儿学习的心情,有时候她也恨不得把自家的孩子塞回去,生孩子、养孩子太累了!但作为一名公诉人,一名检察员她身不由己。 …… “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的被告人罪名不持异议,但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殴打被害人系出于为了教育好子女的善良动机,被告人也一直供述打被害人是为了让其学好,有出息,为自己争口气。 本案的发生系被告人在教子过程中一时冲动,当场使用暴力,失手将孩子打死,此后,被告人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具有法定减轻处罚情节。 鉴于本案的特殊性,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于有期徒刑五年。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认为,正是因为被告人和被害人的特殊身份关系,被害人,一名小学生,才惨死在了亲生母亲的手中。 律师本色 第428节 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而被告人残忍的作案手段让人震惊,泯灭天良,所以公诉人认为对被告人应从重处罚。但鉴于其存在自首情节,建议判处其死缓。完毕。”女检察员的回应是简短的,没有长篇大论,引用法条。这与她以往的风格有些不太一样。 “辩护人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辩护人认为正是因为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被告人存在自首情节,才更应对被告人减轻处罚,理由如下: 第一,被告人具有以下法定、酌定从轻、减轻处罚情节: 1、被告人有自首情节,依法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2、被告人的伤害行为与被害人丘愉死亡的后果之间具有法律上的因果关系,但是造成死亡结果存在其他介入因素。 案发当晚,丘愉被殴打后出现大面积皮下出血,并出现乏力、嗜睡症状,被告人作为母亲,出于关爱而给丘愉进行了热水洗浴,但正是这种缺乏医学常识的关爱行为致使丘愉皮下出血量增加、出血速度加快、出血面积扩散,成为丘愉病情加剧的一种因素。 随后在睡觉时,当丘愉出现高烧、呼吸急促等危险征兆时,被告人误以为被害人得了感冒,丧失了对丘愉的最佳救治时机。 上述因素,虽不能阻却因果关系的成立,但辩护人认为对被害人的死亡存在一定影响,请合议庭在量刑时适当考虑。 3、在丘愉病情危重时,被告人不仅自行抢救,还拨打急救电话求救,证明被告人主观上并不是积极追求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客观上也实施了抢救行为,尽到了救助义务,请合议庭对被告人从轻处罚。 4、本案的致伤工具是不具备一次性打击足以致人伤亡的一般性用具,打击的主要是丘愉的臀部、后背、四肢等人体非要害部位。由此可见被告人对于犯罪工具、打击部位的选择较为克制。 5、被告人责罚丘愉是为了促使女儿丘愉学好知识,寓有教子之情,其犯罪行为包含有教子心切的成分,虽然方法上失当,下手过重,但主观上仍是为了孩子的教育和成长,只是操之过急,犯罪动机相对来讲仍具有善良的一面,反映其主观恶性相对较轻。 6、本案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犯罪对象特殊,与发生在社会上的其他严重暴力犯罪相比,社会危害性相对较轻。 7、被告人归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 第二,从社会效果考虑,应对被告人判处相对较轻的处罚。理由在于: 1、本案是一个特殊的个案,辩护人认为对被告人的量刑,除了要体现罪责刑相适应的基本原则之外,还应考虑被告人自己酿成的家庭灾难对其内心造成的创伤和痛苦。 作为被害人的生母,被告人本身也是受害者,他们可能会终生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无法面对自己的爱女、丈夫及父母亲人,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 对于被告人来说,这种由衷而发、伴随终生的自责、自怨、自悔和自省,也足以达到甚至超越了刑罚的惩罚和教育效果。 2、本案不仅是被告人的家庭悲剧,也是一个社会悲剧。 辩护人相信,在很多家长心中一直存在‘打是亲骂是爱’、‘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封建家长制传统观念,这也是被告人犯罪的思想根源。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绝大多数家长普遍存在以牺牲子女的健康、快乐为代价,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情况,这种扭曲的价值观是葬送丘愉幼小生命的真凶;应试教育及升学、就业方面的相互攀比与残酷竞争是这场悲剧的社会原因。 辩护人不否认被告人的殴打行为与被害人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但换一个角度看,被告人也是受害者,而导致这场家庭惨剧发生的真正元凶正是上述社会因素。 综上,辩护人恳请合议庭,为体现教育、感化、挽救的刑罚功能,彰显法律的威严和人文关怀,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请对被告人在法定刑幅度内减轻处罚。完毕。” 孟广达回应完毕后,看向方轶,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补充,方轶微微摇了摇头。方轶觉得孟广达回应的很好,不需要补充。 没错,今天开庭前,方轶和孟广达进行了分工,前面的工作交给方轶,待到辩护人回应时,由孟广达发言,方轶托底。 孟广达的发言是他们二人修改了多次的结果,语言太过于犀利方轶怕被相关部门反感,语言太过柔和又起不到作用,孟广达的发言是修改了几次的终稿。 毕竟当事人委托案件,看的是方轶的名气和专业能力,如果孟广达的发言次数太多,会给当事人喧宾夺主之嫌,当事人有可能会不满。 审判长继续走着程序,方轶对孟广达投去赞许的目光,看来可以让老孟挑大梁了。 今天曹永正和云乔也来到了庭审现场,就坐在旁听席上,他们想听听方老大和孟广达如何辩护。 当听完孟广达的回应后,曹永正暗叹,要不人家能出名,确实水平比自己高,不服不行。孟广达的名气不断攀升,让他看到了希望,也让他看到了方轶的格局。感觉这次跳槽跳对了。在方轶的团队是金子迟早会发光,而且方老大会把机会给每个人,不会死抱着不放。 ……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当庭宣读了判决结果。 中院认为,被告人严玲敏故意非法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检察院指控被告人严玲敏犯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被告人严玲敏主动到案并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被告人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严玲敏未提出上诉,公诉机关亦未抗诉,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宣判后,当被告人严玲敏被法警带出法庭之时,旁听席上的丘乃军双眼噙着泪花,嘴唇哆嗦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六年,在方轶之前预估的刑期范围之内,丘乃军可以接受。据说离开法院后丘乃军大病一场,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好转,但是精神一直不太好,医生说是悲伤过度导致的,需要静养,也许时间长了就好了。 第934章 午后谈话 这个案子孟广达的发言在网上引发了对孩子教育的广泛热议,但一阵风似的声讨并未起什么作用,大家依旧疯了一般的去为孩子报课外辅导班,因为谁都不想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法院能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有期徒刑六年,很明显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在法院量刑时起到了很大作用。孟广达的名气再次飙升。当然万可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宣传律所的机会。 此后,孟广达与方轶和万可法在主任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人知道谈了些什么。 但是据周颖说,在孟广达跟着方轶回到方轶的办公室后,她透过门缝看到了达哥向方老大鞠躬,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九十度的鞠躬,达哥好像哭了,但可惜的是后面二人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因为方老大把门关上了。 …… 午后,方轶来到在万可法的办公室,两人相对而坐。 “小方,你之前说杜庸也不错,他能不能成为你们团队第三个明星律师?”万可法笑呵呵问道。 他对方轶团队的发展非常满意,没想到这么快又冒出来一个孟广达,让他很意外,要知道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老孟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杜庸虽然不错,但是执业经验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假以时日我想还是可以往上提一提的,说不定会出个彩蛋。”方轶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回道。 “你们团队是咱们律所的一块招牌,也起到招揽人才的作用,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培养手下的律师。 等他们的名气都起来了,你就可以做其他事了。”万可法笑眯眯的看向他。 “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了即便他们都起来了,我不还得干律师,别的咱也不会啊。”方轶心中一动,不露声色道。 “你啊!”万可法笑着伸手点了点方轶:“我一直在想,以前咱们律师圈都是师徒传承,这样的方式虽然好,但是也有弊端,师父的好徒弟不一定都能学到,但是师父的毛病,徒弟有可能一样都不漏。 去年杜主任他们团队与几家艺人公司在接触,谈法律顾问,我觉得对方那种发觉和培养明星的方式不错,一直在琢磨咱们律师的培养能不能借鉴下。 小律所一直忙着生存,肯定没有时间、精力和财力这么做,中型律师大多是凑数,各干各的,也很难这么操作,但是咱们律所有底子,有名气,也有这个实力。我想试试。”万可法狡猾的眼神落在了方轶的身上。 “老万,你说实话,去年你让我和马义各带一支团队,是不是就在为这事打基础?”方轶一怔,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胖老头太贼了。 “嘿嘿,我也是就那么一想,这么多年了,我也想改革试试,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律师各自为战,自己赚自己的钱,一片散沙习惯了。真往起聚挺难的。 马义那边的效果不太好,他们团队的专业程度够,但是这帮小子一门心思的赚大钱,没有凝聚力。而你的团队正好相反,虽然也是为了赚钱,但是凝聚力够。而且又出了孟广达这么一位新星,榜样的作用是巨大的!”万可法笑道。 方轶摸出一根红梅,点燃后仔细想了想对面胖老头的话:“老万,你说的这事我不反对,但是伯乐常有而千里马难寻。要想靠这个发展起来,有点难!” “你不要小瞧了榜样的力量,千金买马骨,有个老孟在那站着,你还怕没人来投奔。咱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光芒万丈,可不是哪个律所都有这种机会。有几个团队的老大会去捧团队的律师?都怕徒弟翅膀硬了飞了,不给自己赚钱。 咱们只要把规矩设定好,律师想走你就走呗,我们有这么大一个池子,里面的知名律师那么多,不差那一两个,只要老百姓相信你方轶的团队就行了。 一个明星律师能带走多少流量,你想走没问题,我不紧不拦着还要扶一把,你想想,如果本地的知名律师都是从咱们所出去的,这得多牛,咱们盛德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还怕律师梯队青黄不接吗? 你得这么想,刑事案件基本上都是一锤子买卖,回头客很少,推荐案子的情况不多,但只要名气在,咱不怕没有客户。往大了讲,所有的诉讼业务都与刑事案件差不多,如果你的团队做成了,就是咱们律所的标杆,改革的阻力就没那么大了。”万可法笑道。 “只要名气在,不怕没客户……高,老万,你这招高啊!你这是要在行业内拿话语权,给盛德弄一个大气、有格局的人设,要建立法律帝国啊!”方轶想想都激动,如果真的成功了,那盛德的地位在本地将无人能撼动。但是再一想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啊,只能徐徐图之。 二人又聊了一阵,片刻后万可法说道:“听说没有,有人给咱们省里的律师排了名次。” “排名次?都是一帮没事吃饱撑的瞎叨叨,不用信。”方轶不屑一顾道。 “可不能这么说,这个名次现在网上传的很邪乎。”万可法煞有介事道。 “哦?谁排的名次?标准是什么?”方轶一怔。 如果只是一帮好事之徒随便瞎闹,根本没有必要在意,但是如果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就不得不重视了,因为大众会关注,会影响案源。 这就跟富豪排行榜似的,所谓的排行榜其实就是一家机构运作的,你说权威吧,其实还有很多隐形富豪未上榜,人家对排行榜根本就不屑一顾。 表面上看到的富豪不能说是假富豪,但是绝对不是顶级的富豪。很多隐形家族的财富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能够想象的。正所谓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当然人家也不愿意让世人知道他们的财富,原因有很多。 但即便如此,有人多人还是想上排行榜,并以上榜为荣,其实法律圈也有类似富豪排行榜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评选标准不是财富而是专业水平,主要标准可能就是今年办了多少知名案件,参与了哪些大型、知名项目,当然得自己往上报,“手续费”肯定是要一点的,毕竟人家是盈利机构。 第935章 顺了!都捋顺了! 不上榜的律所和律师就一定专业水平差吗,不见得,只能说有人愿意打榜,而有人不愿意,或者没有条件打榜,这东西就像富豪排行榜一样,虚荣心和提升知名度是律师和律所参选的主要原因。 “据说这个排名是一帮非法律人士弄的,在网上投票,面向大众,评判标准是律师和律所的知名度、专业能力、当年办理的有影响力的案件和被投诉情况等等。主要是为了方便百姓挑选律师,以防被骗。 你想不想知道你和老孟排在第几?”万可法神秘兮兮的看向方轶。 “你有没有上榜?”方轶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都多少年不办案子了,怎么会有我!你什么意思?”万可法眨着眼睛,没理解方轶为什么这么问。 “很简单,如果榜单上有你,说明这个榜单不可信,有花钱买排名的嫌疑,既然没有你,我对这个排名信一半。”方轶嘿嘿笑道。 方轶一席话,说的万可法直翻白眼:“你小子等着,我办几个案子马上就能把名气提上来,冲进前三甲。” “你还没说呢,我和老孟排第几?”方轶好奇的问道。 “这个榜单一个季度更新一次。因为是网上投票所以很多人对排行榜的排名还是很认可的。 目前你排在刑事领域的第五位。老孟排名靠后,在第三十二位,我说的是刑事领域哈,不是全领域。 去年你的最高排名是第三,因为去年你办的知名案件比较多。今年稍微差一点。”万可法笑道。 “马义排在第几?”方轶好奇的问道。 “婚姻家庭领域竞争比较激烈,马义只排在第二十一位。没办法,今年出了好几个暴发户离婚的案子,马义没捞上,所以排名就掉下来了。 只可惜这些排名都是咱省内的,不是全国的。”万可法惋惜道。 “有点意思,有上有下,跟歌曲排行榜似的。有空得让云乔关注下。”方轶摸着下巴道。 “对了,马上八月底了,搬家的事怎么样了?”方轶突然问道。 “差不多了,伍老大已经跟邹律师谈好了,据说邹律师已经找好地方了,这几天正在搬家。 过几天我找设计师,去那边看看,我准备把格局重新调整下。”万可法不急不慢道。 方轶回到家,吃过饭后,一个人坐在书房内边喝茶,边琢磨着万可法的话,走培养明星律师的路子真能成吗?培养完了跑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方轶想的脑壳痛,此时他想起来云梅,如果云梅在就好了,虽然云梅不懂法律,但是她具有超凡的商业头脑,看问题比自己要透彻的多。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方轶没有急着回去,在查看万可法说的那个排名网站,今天晚上八点半,云梅和方安志回来,他要去接站,两人已经出国有一星期了,再有两天就开学了。 当、当、当,传来了敲门声,方轶抬头向门口看去,小胖子曹永正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应该是案卷。 律师本色 第429节 “曹律师,有事?”方轶微笑着看向门口。他对小胖子印象不错。 曹永正走了过来,神情有些紧张:“方律师,您方便吗?我想耽误您几分钟。” “方便,什么事?”方轶靠在了椅子上。 “周一的时候谢律师分给我一个案子,是贪污案。贪污案是身份犯,被告人是否是贪污罪的适格主体,我有点吃不准,想请教下您。”曹永正来到近前,说道。 方轶见时间尚早,示意他坐下聊:“你说说情况。” “这是案卷材料。我去见过被告人,也去检察院阅过卷。具体案情是这样的……”曹永正将案卷材料递给方轶后,将整个案发经过讲了一遍。 曹永正办理的这个案子,被告人名叫于利东,一九九九年十月他被上级部门任命为县里一家锅炉厂的厂长。 二零零二年五月,经上级主管机关批准,锅炉厂进行企业改制,于利东为锅炉厂企业改制领导小组组长。 半年后,经上级主管部门批准,锅炉厂将位于县里的一块面积为六十八亩的土地,以一千五百四十万元转让给市里的一家名叫长宏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并签订了《土地使用权转让协议书》。 此后,长宏房地产公司又将该《土地使用权转让协议书》确定的权利义务转让给了万晟公司。 锅炉厂在企业改制过程中要求全体员工买断工龄,但锅炉厂的现有资金不足以支付买断工龄职工的补偿金,资金存在缺口,经上级主管部门与锅炉厂改制领导小组协商,最后决定要求万晟公司追加资金一百二十万元。 说实话,万晟公司不愿意掏这笔钱,但是考虑到房地产开发的巨大利润,万晟公司最后还是按要求,向锅炉厂支付了一百二十万元。 为此,万晟公司董事长管克宇心中非常不满,但考虑到马上开始的拆迁工作还得靠于利东出力,便找到于利东,告诉他:只要把后期拆迁工作搞好,快速完成拆迁,万晟公司不会亏待于利东。 五个月后,锅炉厂拆迁工作完成,于利东通过万晟公司的董事长助理向管克宇要求兑现其先前的承诺,管克宇为感谢于利东在拆迁时所做的工作,给了于利东现金十万元。 此后,于利东在万晟公司以差旅费名义领取一万元的银行现金支票一张。此后不久,锅炉厂向上级主管部门打报告,要求给付拆迁小组组长连永宁奖励金一万元。 于利东在万晟公司以土地征用款的名义领取一万元银行现金支票一张,后将此款支付给了连永宁,连永宁觉得此事不妥没敢要,并劝于利东这种钱不能拿。 几个月后,于利东感觉连永宁说的对,自己拿的这两笔钱在万晟公司都有记录,便取了二万元现金交给万晟公司会计,冲抵之前领取的款项。 三年前,有人向相关部门举报于利东在锅炉厂改制过程中存在贪污的情况,随后于利东被要求配合调查,之后被留置,此后案件被移送到了检察机关。 于利东被羁押后,整个人一下就懵了,不知道检察机关都掌握了什么材料,便在检察机关只掌握其受贿二万元线索的情况下,主动交代了其向管克宇索取现金十万元的事实。此后,于利东向检察院退还全部赃款。 “另外,根据在案证据显示,锅炉厂属国有企业,是一九九二年三月一日成立的,二零零二年底,锅炉厂破产,进行企业改制,二零零七年九月被吊销营业执照。 被告人于利东担任锅炉厂厂长后,其厂长身份一直未被上级部门下文件免除。锅炉厂改制完毕后半年后,他又被上级主管部门任命为县水泥厂的厂长,负责水泥厂的改制工作。 锅炉厂通过整体出让土地实现改制,在此过程中,于利东一直担任企业改制领导小组组长,同时系拆迁组成员。 二零零三年五月,于利东与锅炉厂签订解除劳动关系的协议。 在于利东向万晟公司索要费用的时候,他已经与锅炉厂解除了劳动合同,不再是锅炉厂的厂长,贪污罪的主体是国家工作人员,属于身份犯。 于利东已经解除了劳动关系,在锅炉厂不再担任职务,是否构成贪污罪,我觉得存疑。”曹永正说完看向方轶。 “被告人于利东在解除劳动关系后,是否还在担任企业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方轶一边翻看案卷材料一边问道。 “是,他一直担任组长,直至锅炉厂改制结束。”曹永正点头道。 “你怎么想?”方轶抬头看向他。 “我想给被告人做无罪辩护,理由是: 锅炉厂作出决定,与全厂二百一十二名在册职工解除劳动关系,其中包括于利东。 于利东与锅炉厂签订了《国有企业改制解除(终止)劳动合同(劳动关系)给予经济补偿协议书》。同年五月,于利东在县里失业管理办公室进行了失业人员登记。 随后,于利东的人事档案移交劳动力市场代管,社会养老保险由个人缴纳。此时,他与国有企业完全脱离了关系,已经不具有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他协调锅炉厂的拆迁工作是受万晟公司董事长管克宇之托,之后他向万晟公司董事长索要的十万元,我觉得应该被认定为拆迁工作所获得的报酬,属于民事行为。”曹永正心中有点忐忑,这是他第一次找方轶探讨案情。 方轶向后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20世纪90年代后期,关于国家工作人员的认定,曾经存在‘身份论’和‘职责论’的激烈争论。 但是在一九九七年《刑法》修订后,理论界和实务界的主流观点均认为,国家工作人员的认定,应采纳‘职责论’。 不能单纯的通过被告人的‘身份’来认定,而应当结合被告人是否从事公务来判断其是否属于国家工作人员……”方轶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看着小胖子曹永正,不再说话。 曹永正听完方轶的话,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被告人是否为国家工作人员,不是取决于是否与锅炉厂解除劳动关系,而是取决于他实质上是否仍然在锅炉厂从事监督、管理国有资产的公务。” “对喽!这就是司法机关的主流观点。你接着往下说。”方轶对曹永正的反应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说明眼前这个小胖子不是榆木疙瘩,只是知识体系有些陈旧需要更新。 “也就是说,锅炉厂改制期间,被告人于利东作为改制领导小组组长,仍然是锅炉厂实际上的‘一把手’,对锅炉厂国有资产的监督和管理负有责任。 于利东虽然与锅炉厂签订了解除劳动关系的协议,并进行了失业登记,但其并非一般职工,他仍然在履行着厂长的职责,仍然是改制领导小组组长,实际负责管理锅炉厂的一切事务,对国有资产仍负有监督、管理等职责,应认定其为国家工作人员。 在案证据中,于利东的口供与证人的证言都有提到,在锅炉厂的土地转让过程中,于利东为万晟公司提供了职务上的帮助。 另外,虽然土地使用权归了万晟公司,但是锅炉厂职工搬迁及职工安置是锅炉厂改制领导小组的工作,于利东在动员职工搬迁,保证拆迁顺利完成的过程中,为万晟公司提供了帮助。 顺了!都捋顺了!”曹永正的小眼神放出喜悦的光。 之前他一直挠头是因为本案被告人的身份问题一直无法确定下来,现在身份问题解决了,后面的事自然也就捋顺了。 “别急,被告人构成贪污罪,那咱们律师的工作在哪?总不能开庭的时候发言说:公诉人说的都对,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吧!”方轶笑呵呵的看向他。 “不会,我觉得这案子还是有辩护的点的。”曹永正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 “哦?你说说看。”方轶觉得眼前的小胖子挺有意思的。 “案发时,检察机关只掌握了于利东从万晟公司取得一万元差旅费现金支票和一万元拆迁补偿现金支票的情况。 但是后来于利东把这两笔钱已经还给了万晟公司。所以我认为,检察机关指控于利东从万晟公司处受贿二万元的事实,证据不足,不能成立。 案发后,被告人于利东主动交代了他向万晟公司董事长管克宇索取现金十万元的犯罪事实。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职务犯罪案件认定自首、立功等量刑情节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一条规定:没有自动投案,但具有以下情形之一的,以自首论……(2)办案机关所掌握线索针对的犯罪事实不成立,在此范围外犯罪分子交代同种罪行的……” 因此,于利东主动交代其向万晟公司董事长索取现金十万元的犯罪事实,应当算是首论。 如果没有后面于利东向万晟公司董事长索要十万元的事,我准备为被告人于利东做无罪辩护,但是有了这十万元,我只能做罪轻辩护。不过有自首情节……,我想为被告人争取缓刑。”曹永正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自信的眼神。 “嗯,这个案子判决下来了,告诉我一声。”方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感觉这小胖子很有灵性,属于祖师爷赏饭吃那一类人,可以培养。 方轶抬头见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急忙看了一眼手表:“我得去火车站接人了,不跟你聊了哈。”说完,便提起包,快步走了出去。 曹永正答应一声,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八点了。他没想到聊了这么久。 第936章 白眼狼 当云梅和方安志拉着行李箱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火车站时,云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们二人挥手的方轶。在他们身后有几个茶协的工作人员,一路说说笑笑。 见有人来接站,茶协的人分别与方安志和云梅道别后,离开了。 “这一趟怎么样?你们两个累坏了吧!”方轶接过云梅的行李箱,又一脸慈爱的摸了摸方安志的脑袋,微笑着问道。 “累死了。不过这次出行收获颇丰,茶协拿下不少订单。”云梅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一脸疲惫的笑道。 “云阿姨可厉害了,一套茶艺表演下来,给那帮歪国人都看傻了,云雾茶庄的名字算是打响了。”方安志穿的一条休闲裤,一件新买的polo衫,看起来挺精神的,估计是云梅在国外给他买的。 小志一直没改口,仍然叫云梅阿姨。但是两人相处的却越来越融洽。 “小志也不错,帮了我很多忙,英语口语进步挺大的。”云梅转头看向小志,一脸的喜爱。 “行啦,你们两个就别相互吹了。咱们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方轶边征求二人的意见边引着二人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在外面吃吧,回家还得做,太麻烦了!”云梅的声音懒懒的。 “好,咱们小区门口有个大排档,咱们先回家把行李放下,然后下楼吃烤串怎么样?”方轶问道。 “好啊,早就馋烤串了,再来一扎生啤,想想都美。”方安志笑道。 近一个小时后,方轶三口子坐在了小区斜对面的大排档桌旁。方安志看到了同学,跑过去找同学聊天了,年轻人精力旺盛,一点不觉得疲惫,剩下了方轶和云梅边吃边聊。 闲聊中,方轶将万可法说的制造明星律师的事说了一遍,想听听云梅的意见。 “刚才你也说了,你们律师一般都是师父带徒弟,一辈传一辈,比较传统。最终的结果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有师父的律师,弯路走的少,成长的要快些;没有师父的律师,就像野草一样,可能会走很多弯路,也可能长歪了。 但这只是专业上的,你们律所跟我们做茶的其实有个共同点,其实所有的买卖都是相通的,只是领域不同,你知道是什么吗?”云梅咽下口中的烤串,放下竹签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轶。 “是……案源?”方轶略一思索,答道。 “对,你们叫案源,我们叫客户。专业能力再强又能如何,客户才是关键,酒香也怕巷子深。 你的产品再好,如果没有人买,那也是空有屠龙术,却无用武之地。不是吗?自我感觉怀才不遇,可客户却不了解你。”云梅说道。 方轶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人员流失?律师跳槽?”云梅美目一转。 “对,很多律师不愿意培养徒弟,就是怕培养完了,徒弟翅膀硬了跳槽。费了半天心血,自己却留不住人,一点回报都得不到,结果闹得徒弟对师父不满意,师父埋怨徒弟是白眼狼。 关键是律师不像影视明星,可以用一纸合约绑定双方。所以老万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真正施起来可能难度挺大的。”方轶感叹道。 “我不是你们法律圈里的人,但是你提的问题,在任何一个行业都存在,所以很多公司喜欢招聘熟手,不喜欢招聘生手,因为生手还得自己培训,即便培训好了,也不一定留得住,浪费人力物力不值得。”云梅非常理解方轶的想法。 “对,就是这个问题。就拿我们团队来说,如果我把资源倾斜,大力培养律师,让他们成为明星律师,一旦哪一天他们想走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我不想用一些比较卑鄙的手段去阻挡律师转所,但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现在我团队里的律师都很好,可一旦名气起来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所或者跳出去单干。那我的培养可就全都白费了。”方轶的顾虑其实也是这个行业中绝大部分律所和律师的顾虑。 “所以你选择顺水推舟,出现了好苗子就帮一把,如果没有就等待,不主动去培养?也不愿多想。”云梅拿起一个花生,不紧不慢的剥掉壳,吃下后说道。 “差不多,因为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但是我会把机会给到每一个人,我知道他们都想成功。其实我内心也挺矛盾的。”方轶点头。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主意,我听云乔说,要想成为律师,必须经过一年的实习期,然后才能拿到律师证,即便拿到了律师证也未必能独立办案。 我觉得其实这是一个考察人品及专业能力的过程,在最开始的几年你不用刻意的去培养,以师父带徒弟,外加周五内部培训的方式,让实习律师和律师自由发展,然后物色合适的苗子,等他们做过几年后,你再确定需要培养的人选。 这样有几个好处:一是可以考察律师的人品、专业能力和学习的态度,让他们有更多公平竞争的机会;二是打磨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成功不易,但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三是执业年头短的律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案子,很难让当事人信服,即便你想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捧,相反,那些经过磨炼,办过很多案子,有成功案例的资深律师更容易捧起来。就看谁能熬得住了。 你总是觉得作为师父付出了,结果人跑了,得不到回报,心里不平衡,这是因为一年内你最多只能带两个徒弟的缘故。对个人来说确实会存在这种想法,因为你总指望着徒弟给他带来收益,给自己打工。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团队,团队里的律师每个人都带一个或者两个实习律师,等到他们拿到律师证后,即便走了百分之五十,那又如何,你还剩一半的律师在。那些师父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因为他们也是团队一员,有稳定的案源渠道,有不错的收入,徒弟走与不走对他们影响不大。 大浪淘沙,总有人会被淘汰,一定有律师接受不了你们这种模式。那就走呗,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什么可惜的。”云梅的侃侃而谈,让方轶自叹不如,还是做生意的想的通透。 第937章 进门全是客,全凭嘴一张 “如果实习律师全都跑了呢?”方轶问的比较极端,但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那就说明你们律所或者你的团队有问题,问题不在律师。 某人曾说过,员工辞职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钱没给到位;二是心受委屈了。其实即便这两点都不存在,也会有人离开,因为心态没摆正,或者没了发展的空间。 你的团队要发展,肯定要招聘律师,有人来有人走,你控制不住,只要你团队的名气在,客户仍然认可你们团队,一切都不是问题。”云梅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430节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培养的时段放在后期,前期正常招聘实习律师,为后端的造星做准备。”方轶说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口碑和名气竖起来了,排名能够进入前三甲,即便你们给实习律师的待遇不是那么友好,也会有大批的实习律师投奔你们。 如果能把盛德律师事务所做成本省圈内实习律师的‘正道’之地,那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基数越大,你挑选的余地也就越大,到时候,即便有部分律师离开,你也不会在意,因为有更多的律师想往上爬,成为明星律师,想要成名、赚大钱。”云梅说道。 “成名后呢?跳槽怎么办?”方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如果盛德律师事务所有一帮明星律师,而其他律所只有一两个明星律师,你觉得陌生客户选谁的几率高?再说了,市场这么大,你怎么可能全包下。你想成为圈里人的公敌?! 做明星律师不外乎图名图利,有明星律师离开这是好事。”云梅微笑道。 “为什么是好事?”方轶疑惑的看向她。 “第一,把位置腾出来了,可以更有利于资源分配;第二,离开的律师如果三年内还保持着知名度,说明你们培养出来了一位业内知名大律师,可以为你们免费打广告,盛德律师事务所以德为本。 如果离开的明星律师像流星一样最终失去了光环,对于团队内的律师来说,这是一个反面例子。其他明星律师想要跳槽就要慎重了,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如果在盛德律师事务所能赚到钱,赚到名气,为什么还要去别的律所呢,人都是有惰性的,在舒适区待久了,不会轻易离开。”云梅端起生啤喝了一口,看向方轶。 “嗯,有道理。要想发展就得打破传统。万主任在做新的尝试,是我太保守了。”方轶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如果能做到以德服人,人走咱不阻挠,人留下咱真诚对待,这就足够了。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云梅打着哈欠问道。 “好,已经十点多了。小志,回去了。”方轶转身冲着不远处正在嘻嘻哈哈聊天的方安志喊道。 …… 次日一早,方轶刚走进办公室,欧阳杰打来了电话。 “方哥,有个贩独的案子,被告人家属想见您一面,咨询下。咨询费我已经跟对方谈过了,三千元一小时。 对方不差钱,如果这案子能接下来,律师费随您提。”手机中传出欧阳杰的声音。 “可以,我今天不出去,上午下午都可以。你约好了,跟我说一声。”方轶回道,随后二人又聊了几句挂断了手机。 下午两点的时候,欧阳杰带着一个胖子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胖子名叫钟维成,三十来岁,大秃头,上身里面一件花衬衫,外面休闲西服,下穿休闲裤、大皮鞋,一双大铃铛眼,一脸的横肉,脑门有道疤非常显眼,脖子上挂着小拇指般粗细的金项链(不知道是不是空的),一看就是社会人。 他手上提着一个黑色旅行包,进入会议室后,他将旅行包放在了椅子旁边。 几分钟后,方轶走进了会议室。 “方律师,这位是钟维成钟总,市内最有名的夜总会‘夜来香’就是他的,钟总是咱们市知名企业家。 钟总,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方律师,方律师专门办理刑事案件,是咱们省里的知名刑辩律师。”欧阳杰给双方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久仰大名。”钟维成起身伸出大胖手与方轶用力握了握手,声音瓮声瓮气的。 方轶见钟维成器宇轩昂,一身的霸气,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捞偏门的,两人客气了几句后,坐了下来。 方轶不太想与这种人打交道,盛德律师事务所不办涉黑的案子,因为风险太大,当然法律援助案件除外。 但是人家已经来了,进门全是客,全凭嘴一张,接吧,总不能把人轰出去吧,得罪人! “钟总,您今天来是要咨询什么问题?”方轶开门见山道。 “方律师,我这人嘴笨,我这有两份判决书,您看下。”钟维成拿出两份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钟维成递过来的是两份刑事判决书,被告人有四人,第一被告人名叫钟维灿,方轶看到此处,抬头问道:“钟总,这个被告人钟维灿是您亲戚?” “嗯,是我亲弟弟。因为我弟弟的事,我母亲被气的住了院。我母亲本身就有病在身,如果现在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估计用不了多久,我母亲也得……”钟维成哀声叹气。 方轶不再说话,继续看判决书,根据判决书记载,被告人钟维灿涉嫌贩独罪被抓,还好不是涉黑案件。案情如下: 去年年底的时候,被告人钟维灿指使被告人马北将其购买的独品从外省运输至市里交由被告人赵固保管。 今年年初的时候,钟维灿指使赵固将四百克独品交给自己,此后在他与被告人贺通在该市一个酒店内进行毒品交易时被抓获,当场查获钟维灿随身携带独品hl因净重四百克和电子称一台。 随后,公安人员在市内抓获赵固,并在其住处床下查获钟维灿交给其保管的海洛因净重一千八百克。 同时,公安人员抓获马北。全案共计缴获独资六万一千元。 公安机关将案件移送检察院,检察院以被告人钟维灿、马北犯贩卖、运输毒品罪,被告人赵固、贺通犯贩卖毒品罪,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第938章 豪横的钟维成 市中院认为,被告人钟维灿、马北违反国家毒品管制法律、法规,贩卖、运输hl因,其行为构成贩卖、运输毒品罪;被告人赵固、贺通非法贩卖hl因,其行为构成贩卖毒品罪。 钟维灿指使马北从县里购买毒品并运输至某市交给赵固保管,由赵固按其授意将毒品交其贩卖,钟维灿、马北、赵固构成共同犯罪。钟维灿系主犯,马北、赵固系从犯。 经审理查明,贺通曾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刑罚执行完毕后五年内又犯罪,系累犯。 最终法院,依照《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二款第一项、第二十五条、第二十六条、第二十七条、第六十五条、第四十七条、第四十八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 一、被告人钟维灿犯贩卖、运输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二、被告人马北犯贩卖、运输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三、被告人赵固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四、被告人贺通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五万元。 一审宣判后,钟维灿以其受罗述指使贩卖、运输毒品为由提出上诉。 省高院经审理认为,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对被告人钟维灿的死刑判决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方轶看着手中的判决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案子两审程序都已经走完了,就等最高院核准了,而且又人赃俱获,基本上没有什么辩护的必要了。 “方律师,我不瞒您,在来之前我已经找过三个律师了,都说没办法。 倒是有一个律师说能找关系去活动最高院的关系,可我寻思着如果这律师能有最高院的关系也不至于窝在一家小律师里,忽悠人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没搭理他。 哎!我早就劝过他别碰这东西,可他……,啥都不说了。说实话,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钟维成见方轶眉头紧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可能白来了,但还是想试一试。 “您弟弟是在酒店交易时,被当场抓的现行,到目前为止程序上已经走完了,只差最高院核准死刑。 虽然最高院核准死刑期间您也可以委托律师,但是说实话,不是我不想赚您的律师费,我实在找不到辩护的点,爱莫能助。收您律师费走个程序,也改变不了结果,无功不受禄。请您理解。”方轶认真的看着对方。 这种案子除非有突破点,否则没法办,收了钱什么都办不了,传出去有损名声,这样的事方轶肯定不能办。 “当场抓的现行我认可,证据确凿,谁都没办法狡辩。但是我弟弟不过是个马仔,他上面还有人,那个人也被抓了,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后来没批捕,被取保候审后释放了。” “您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您弟弟上诉中提到的罗述?”方轶问道。 “对,就是他,但是检察院那边说证据不足,给放了。他的取保候审就是我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给办的。”钟维成说道。 “你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给罗述办的取保候审?”方轶疑惑的问道。 “啊!是啊!这个赵律师是京城一家大所的律师,当时是一位朋友给介绍的。我们先去委托的,后来听说罗述的媳妇也去找他办了委托手续。我也是通过朋友打听出来的。这个有问题吗?”钟维成见方轶的眼神不对,一脸懵逼的看了一眼欧阳杰。欧阳杰也是蒙圈状态,不知道方轶为什么这么问。 方轶摸着下巴沉默了十多秒,然后看向钟维成:“您确定您弟弟的辩护人赵律师曾经接受过罗述的委托,为他提供过法律服务?” “确定,我找朋友通过内部人问过。”钟维成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方轶。 “你弟弟的案子的突破点也许就在这里,我可以试试,但是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方轶目光坚定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弟弟的案子有缓?”钟维成一怔,眼中放出激动的神采。 “我只能说存在机会。 同一律师为同案的有利害关系的两名以上的犯罪嫌疑人辩护,是被法律所禁止的。 虽然《刑事诉讼法》对辩护人存在利益冲突的情况如何处理没有明确规定,但相关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均作了明确的禁止性规定。 比如《律师法》第三十九条、《律师办理刑事案件规范》第七条和《律师和律师事务所违法行为处罚办法》第七条,均规定律师不得在同一刑事案件中同时为二名以上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担任辩护人。 《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四十条也规定:“同案的犯罪嫌疑人不得聘请同一名律师。 《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三百一十七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十五条亦有相关规定。 由此可见,我国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对律师为同案犯罪嫌疑人辩护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不仅有利害关系的同案犯不允许聘请同一律师,即使无利害关系的同案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也不允许聘请同一律师,而且这种禁止性规定贯穿于侦查、起诉和审判的整个刑事诉讼过程。 您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的行为显然违反了上述规定。”方轶解释道。 “那这种情况,对我弟弟的案子影响大吗?有没有改判的可能?”钟维成立刻兴奋起来。 “能否改判我还真不好说。不过同一个律师在侦查和审判阶段先后接受同一案件中有利害关系的两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委托,参与刑事诉讼活动,对公正审判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具体来说: 一、侵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在侦查阶段,律师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时,往往从会见犯罪嫌疑人等活动中会了解到与侦查活动有关的秘密,而律师绝对不得泄露、传播或公开任何涉及侦查秘密的事项。 如果律师在同一案件中,接受两名以上犯罪嫌疑人的委托提供法律帮助,律师利用或泄露侦查秘密(尤其是对犯罪嫌疑人不利的事项)的空间会进一步加大,该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就很难避免串通的嫌疑,甚至可能在委托的犯罪嫌疑人之间产生利益输送,从而不正当地侵犯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 即使律师严格保守了执业过程中获取的秘密,也有违反律师对当事人的忠诚义务之嫌。 本案中,您弟弟的辩护律师赵律师在侦查阶段先后接受有利害关系的两名嫌疑人(钟维灿和罗述)的委托后,罗述被取保候审并释放,而您弟弟却被批捕,关键是这两个人的利益是冲突的,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不好说。 刚才看判决书时我还纳闷呢,为什么在一审和二审阶段,这位赵律师作为您弟弟钟维灿的辩护人,就罗述和钟维灿的行为问题,会提出了与您弟弟的另外一名辩护律师的意见相冲突的辩护意见。 一般来说,同一被告人的两名辩护律师,在开庭前应该沟通好辩护方案,不应该出现冲突的情况,因为这对被告人是极其不利的。 听您这么一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方轶说道。 “有吗?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钟维成一脸的惊讶,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方轶。 方轶将一、二审判决书中的部分辩护意见用铅笔画了下,递了过去。 “我曹tmd,您要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事!”钟维成挠着大秃脑袋爆了一句粗口。 “这位赵律师先后两次提供的法律服务都是站在另一位犯罪嫌疑人对立的角度,甚至站在追诉者的角度,大大降低了辩护的分量和力度,不仅不能尽到律师应尽的辩护责任,反而因为律师的介入使您弟弟钟维灿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因此,您弟弟钟维灿所得到的仅仅是一种名义上的帮助,实际上其利益不仅得不到维护,还可能因此承担不利的后果,本质上是您弟弟的合法权益受到侵犯。 二、这位赵律师的行为可能会干扰司法机关查明事实真相的正常活动。 本案中,钟维灿本人及其他同案被告人除供述罗述参与了钟维灿贩卖独品的事实(该事实检察机关未起诉)外,均没供述罗述参与本案起诉的事实。 钟维灿只是提到其贩毒是受“五爷”指使,而到了一、二审,钟维灿供称“五爷”就是罗述。 这位赵律师在侦查阶段同时为同案犯罪嫌疑人罗述和钟维灿提供法律帮助,后又在一、二审阶段为钟维灿提出受罗述指使犯罪的辩护意见,很容易使人产生共犯串供的质疑,进而使法官对各被告人供述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影响了法官对案件事实的准确判断。 一、二审法院在失去程序公正保障的情况下,对案件事实以及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地位、作用做出的裁判结果存在不公正的可能,进而可能影响对实体的公正审判。 三、这位赵律师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司法的公信力。 本案中,从您弟弟钟维灿的犯罪情节、后果和对社会的危害性看,说句难听的话,确实应对他进行依法惩处。 但如果简单地为了实现实体公正而牺牲程序公正,在程序违法未纠正的情况下,核准您弟弟钟维灿死刑,就会使得社会公众对司法的公正性产生质疑,从而影响司法公信力和司法权威。”方轶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431节 “方律师,我弟弟犯了罪就应该蹲大牢,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您说了这么多,如果我把这案子委托给您,这案子会是什么结果?您说下,我心里也好有谱。”钟维成眼巴巴的看向方轶。 “根据我的经验,直接改判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结果是发挥重审。当然就像您说的,我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看。不敢给您打包票。”方轶不想得罪这种社会人,以免给律所和自己找麻烦。 欧阳杰听出来了,方轶的潜台词就是:这案子我觉得有点希望,你要愿意试试,我就接,但是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 “行,方律师,这案子我就委托给您了。”说着,钟维成提起座位旁的旅行包重重的扔在了桌上,哗的一声拉开拉锁,露出了里面的大红票子。 “方律师,我是个粗人。这案子律师费我先给您十万,如果这案子像您说的被发回重审了,这包里剩下的四十万全是您的。 退一万步讲,如果最高院核准了我弟弟死刑,我不怨您,这是我弟弟的命。您看如何?”钟维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霸气,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没问题。您稍坐,我让人准备委托手续,证件和户口本您都带了吗?最好是您弟弟的爱人来一趟,办委托手续。”方轶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豪横的当事人。 “我弟弟没结婚呢,之前的委托手续就是我办的,还是我来吧。东西我都带了。”钟维成说着掏出了证件。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将欧阳杰和钟维成送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才长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这样的当事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签了委托手续收了钱就得干活,接下来几天方轶去了省高院阅卷,又去了看守所会见钟维灿,通过阅卷,方轶发现果然如钟维成所说,在侦查阶段,罗述和钟维灿果然委托了同一位律师,而这位律师就是钟维灿一审和二审的辩护人赵律师。 第939章 一朵不结果实的花 反复看了几遍案卷后,方轶利用一天的时间起草了一份律师辩护意见,次日一早邮寄给了京城的最高院。 邮寄后不久,方轶接到了最高院负责钟维灿贩独案死刑复核法官的电话,让他一日后去最高院面谈。方轶心中一阵兴奋,看来这案子有戏。 快到中午时,方轶从最高院出来后给钟维成打了电话,把面谈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等消息。 这一日,方轶正在办公室看材料,曹永正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方律师,之前我向您请教的那个于利东企业改制受贿案,判决下来了。这是判决书。”曹永正双手将一份判决书递给了方轶。 这是他转到方轶团队后办的第一个刑事案子,他想给方老大一个好印象,所以压力比较大,不过还好基本上判决结果符合他的预期。 法院认为,被告人于利东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其担任锅炉厂厂长和该厂改制领导小组组长的职务之便,在锅炉厂土地转让和在动员该厂职工搬迁以便万晟公司顺利完成拆迁的过程中,为该公司提供职务上的帮助并从中索取财物,其行为构成受贿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依法应对于利东从重处罚。 公诉机关指控于利东向万晟公司索取二万元现金支票的事实,证据不足,不能成立。 于利东在检察机关所掌握的线索针对犯罪事实不成立的情况下,主动交代其向万晟公司董事长管克宇索取现金十万元的犯罪事实,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职务犯罪案件认定自首、立功等量刑情节若干问题的意见》的规定,应以自首论,依法可对其减轻处罚。 被告人于利东归案后退出全部违法所得,可酌情从轻处罚。根据被告人于利东的犯罪情节及悔罪表现,决定对其减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据此,判决被告人于利东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没收财产十万元;对被告人于利东违法所得十万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一审宣判后,于利东没有上诉,检察院也没有抗诉,判决已经发生法律效力。 “嗯,干的不错。被告人家属怎么说?”方轶微笑道看向小胖子曹永正。 “最后判了缓刑,不用蹲大牢,被告人和他家属都挺高兴的,请我吃了顿饭。”曹永正兴奋道,他脸上的肉都跟着跳动起来。 “好好干,只要是金子,在咱们团队都能发光。”方轶又勉励了他几句,曹永正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六点,曹永正下了班挎着单肩皮包,急匆匆的走出了律所的大门。 十多分钟后,他一脸兴奋的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饭馆的角落一位长相普通,稍微有些胖的女孩子,见他进门,举起右手向他示意了下。 “小薇,路上有点堵车,你点菜了吗?”曹永正刚才是打车过来的,正赶上下班点,市里有些堵。 小薇是曹永正的女朋友,两人是大学同学,大四那年两人才确定关系,但是因为曹永正家是村里的,没有财力为他在市里买房,而小薇的母亲又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房不同意结婚,所以两人一直吊着,没能更进一步。 小薇喝着饭店提供的免费大麦茶,脸色不太好,没有搭茬。 “你点菜了吗?”曹永正又问了一遍,将包放在一旁,拿起菜单准备点小薇平时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我舅舅,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他家里是开厂子的……”小薇的声音很小,可听在曹永正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曹永正拿着菜单,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定住了。这么多年他不能给小微一个安稳的窝,只能在吃喝上尽量满足她,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薇,四年,整整四年的感情,难道真的抵不过一套楼房?”愣了十多秒后,曹永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不舍。 “四年……你也知道四年。 当初你毕业,我让你跟我一起进公司做法务,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却可以有个还算体面的生活,可你呢,说那不是你的理想,你要做律师,赚大钱,将来给我买大房子,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好,你想做律师赚大钱我支持,可实际上如何,你做了整整一年的实习律师,每月赚的那几百元还不够咱们租房的钱。 好不容易熬到你拿律师证了,结果你没案源找不到案子做,只能给师父做助理,一个月一千五百块的工资,第二年工资涨到三千块,第三年涨到了三千五百块,没日没夜的加班……,你的工资还没有我高。 我问你,就这点工资你什么时候能买的起房?咱们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才八千多。你已经工作三年多了,你当初给我的承诺呢?咱们连买房的首付都掏不起…… 永正,我已经二十八了,不想再等了……我等不起……”小薇低声控诉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失望,心里不断的叨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小薇不知道曹永正什么时候能实现他的诺言,其实曹永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实现诺言,他也苦恼。眼下加入了方轶的团队,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结果女朋友没了。 曹永正低下了头,眼中已经满是泪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还能说什么,现实就是如此。小薇的母亲之前给她介绍过男朋友,小薇为了爱情不惜跟家里人翻脸,可爱情终究还是没有战胜现实。 “两位,吃点什么?”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拿着纸和笔等待着点菜。 “糖醋小排……”曹永正抬起头,眼睛盯着菜谱,点了小薇喜欢吃的菜。 服务员走后,曹永正费力的挤出一丝微笑,看向她:“最后一餐,分手饭。”他的语气很悲凉。 这顿分手饭终究还是没有吃成,小微没等上菜就拿着包走了。 曹永正心里难受,浑浑噩噩的走出饭店。 大学时一位老师曾说过,爱情应该建立在现实生活坚实的基础上,否则,它就是在活生生的生活之树上盛开的一朵不结果实的花。 那时的曹永正很单纯,不明白老师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 …… 第940章 世事难料! 这一天下午,方轶正在与万可法谈培养明星律师的事,谢友和敲门走了进来。 “主任,打扰下,有个当事人非要见方轶律师,您看。”谢友和看着方轶和万可法。 “方律师,你先去吧,明天咱们再聊。”万可法知道如果不是急事,谢友和不会跑来找方轶。 方轶答应一声,起身跟着谢友和出了主任办公室。 “老谢,什么情况?”方轶一头雾水的看向谢友和。 “有个杀人案,被告人的媳妇来了就要见你,我听了个大概,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就跑过来找你了。”谢友和解释道。 方轶见团队中的律师,只有曹永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工位上看着案卷,便叫上他,去了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后,方轶见到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脸色暗红,穿着普通,身体很壮实,双眼红肿,这段时间应该没少哭。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陈女士,这位就是方轶律师,旁边这位是曹律师。方律师、曹律师,这位是陈小玲女士,被告人是她的丈夫,名叫邓俊山。”谢友和给双方介绍道。 “方律师,你可得救救我们家俊山,他是冤枉的。”谢友和的话音刚落,陈小玲便跪了下来。 方轶急忙向旁边一躲,他可受不起这一跪,急忙搀扶陈小玲:“您有话说话,这是做什么。” “我婆婆举报我丈夫杀了我公公,我丈夫冤啊……”陈小玲哭着将案发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陈小玲与邓俊山系夫妻关系,育有一子,刚上小学。邓俊山一家与父母和弟弟住同一个村,当年结婚后,邓俊山因为分家的事与父亲邓禄的关系闹的挺僵的,一年后陈小玲生了个男孩,在村里人的说和下,再加上邓禄想看大孙子,便与邓俊山一家的关系缓和了下来。 四年前的一天夜里,邓禄家闯进了人,将邓禄及其媳妇焦尚英一顿痛打,邓禄当场死亡,焦尚英受了轻伤,抢走了三千多元现金。后来此案公安机关一直没能找到凶手。 一晃四年过去,三个月前,焦尚英突然跑去派出所举报说大儿子邓俊山是杀害老伴邓禄的凶手。公安机关将邓俊山抓获,检察机关以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将其起诉至法院。 “方律师,我们家俊山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杀他爸。”陈小玲哭着说道。 “您是否知道案件的细节,比如凶器是什么,怎么杀的人等?”方轶皱了皱眉头,问道。 “警察在我家猪圈找到了一根木棒子,说是凶器,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之前找律师去见我们家俊山,律师回来说他承认杀了人,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但是我不信,我们家俊山不可能杀他爸……”陈小玲的眼神非常执着。 “您老公的案子现在法院?”方轶见问不出案件细节,只好作罢。 “案子现在就在中院,法院问我委托律师没有,如果没有委托律师可以指派律师。但是我信不过指派的律师,我知道您是专门办刑事案件的大律师。我想请您为我丈夫辩护。您看可以吗?”陈小玲擦着眼泪问道。 “陈女士,您先别急。我可以为您丈夫提供辩护,但是您丈夫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抢劫罪,我现在说不好,我们要先去阅卷,然后去看守所会见您丈夫。最后才能定辩护方案。”方轶解释道。 陈小玲边擦眼泪边点头。 “这样吧,您先支付一万元律师费,我们先去阅卷和会见您丈夫,看看情况,如果案子确实能办,咱们再谈后面委托辩护的事。您看如何?”方轶见对方不像是富裕家庭,便只要了一万元律师费。 他的意思很明显,先收一万元,如果案子有辩护的点,再收后面的费用,如果案子不能办,也要跟对方说清楚,劝对方别花冤枉钱,由法院指定律师即可。既然法院要指派律师,说明被告人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方轶推测,故意杀人的案子,死刑概率更大一些。 “好好,我马上交律师费。”陈小玲急忙点头答应。 办完委托手续,送走陈小玲后,方轶看向曹永正:“曹律师,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曹永正眼神中透出兴奋的光。 早就听说方轶专业能力非常强,曹永正一直想找机会向方轶学习下,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你联系下看守所会见,再跟中院沟通下阅卷时间。约好时间后告诉我一声。”方轶微笑道。他有意通过这个案件考验下曹永正,看看他的专业能力。 曹永正答应一声,回了工位。他喜欢忙碌的工作,因为只有忙碌才能让他暂时忘掉分手的悲伤。 人常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不知道与女朋友小薇的分手会不会为小胖子曹永正带来职场上的得意。世事难料! 二日后,办公室内的方轶和曹永正翻看着一页一页的案卷材料,看的眼睛都花了。 “方律师,邓俊山咬死了人是他杀的,可这证据对不上啊!我觉得本案证据不足,邓俊山应该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而且,咱们去会见邓俊山时,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咱们,我看他不是心里有鬼就是信不过咱们。”曹永正放下手中的案卷,抬头看向方轶。 “嗯,我有种直觉,邓俊山犹犹豫豫的,说话时左顾右盼,有能会在法庭上翻供。另外,正如你说的,在案证据之间存在明显的矛盾,而且被害人的妻子焦尚英前后所说的几份证词之间也存在矛盾。这案子证据确实有些薄弱。 你把案件的证据再整理下,一份一份的列出质证意见,然后发给我看。”方轶安排道。 “方律师,能否把辩护意见也交给我,我起草完后发您,您帮把把关。”曹永正犹豫道。 “嗯,可以。这个案子主要在证据上。完事一起发我。”方轶微笑道。 曹永正答应一声,抱着案卷离开了办公室。他之所以把活儿都揽过来,是想试试自己的观点是否与方轶的想法一致,也想借此显示下自己的专业能力。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第941章 随他去吧! 就在曹永正出门后不久,前台小姑娘给方轶送来一份ems快递,是最高院发来的。 律师本色 第432节 方轶打开后一看,是钟维灿贩独案最高院的死刑复核结果。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赵佳律师(钟维灿案一二审辩护人—赵律师)在本案侦查阶段先后接受同案两名犯罪嫌疑人罗述和钟维灿的委托,提供法律帮助,并在一、二审阶段继续担任被告人钟维灿的辩护人,违反了法律规定的诉讼程序,可能影响公正审判。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九条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复核死刑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五条之规定,裁定如下: 一、不核准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第一审对被告人钟维灿以贩卖、运输独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刑事裁定; 二、撤销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和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中对被告人钟维灿以贩独、运输独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部分; 三、发回市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方轶看过裁定后大喜,立刻给钟维成打去了电话,钟维成兴奋不已,告诉方轶他立刻过来取最高院的裁定。 随后方轶将案件的结果打电话告知了欧阳杰,案子是欧阳推荐过来的,现在有了结果应该告诉他一声。 半个多小时后,钟维成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手里依旧提着那个旅行包。看过最高院的裁定书后,他将旅行包内剩下的四十万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方律师,您办事靠谱,我说话也算数。这四十万是您的了。”钟维成将桌上的钱推给了方轶,并告诉他后续这案子还得麻烦他。两人客套了几句后,方轶将他送出了律所。 方轶本以为钟维成会再次来找他,可谁知道人家给完钱表示感谢后,就再没打电话,也没再提这事。 后来方轶在与欧阳杰的聊天中才知道,原来有人马后炮,告诉钟维成即便方轶不给最高院邮寄辩护意见,他弟弟的案子也会发回重审,并且给他介绍了一位据说专门办独品案子,跟法院很有关系的资深律师,承办他弟弟的案子。当然收费不低。 方轶听后一笑,并未生气,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随他去吧! 九月十五日,早上九点,邓俊山的案子在市中院第三法庭开庭。旁听席上坐了不少人。邓俊山的媳妇陈小玲就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此刻的她正心情忐忑的等待开庭。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是一个大胖子,看着跟门神似的。 “……被告人邓俊山因分家、建房等问题与其父邓禄(殁年六十三岁)产生矛盾,遂蓄意谋害。 案发当晚,邓俊山潜入邓禄家中,趁邓禄、焦尚英夫妇熟睡之机,持锄把击打邓禄头部数下,还用拳头击打邓禄眼部数下。 焦尚英被惊醒欲起身,邓俊山又持锄把猛击其头部一下,将其打倒在床上,还用锄把击打其左边手臂一下。 之后,邓俊山扼压焦尚英颈部逼迫其说出家中藏钱处,并抢走现金人民币三千六百元。邓禄因被钝器打击头部致严重颅脑损伤于案发当晚死亡,焦尚英的损伤程度为轻伤。 我们认为,邓俊山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和第二百六十三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中年女检察员语气冷冷的宣读着起诉书。 “被告人邓俊山,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目光锐利的看向被告席上坐着的邓俊山。 辩护席上的方轶和曹永正静静的听着,他们在等邓俊山的表态。方轶的直觉告诉他邓俊山一定会翻供,原因无他,之前在看守所见邓俊山时,后者对案情只字不提,只是一味的说人是自己杀的,态度太过反常。 “我有异议,人不是我杀的。被害人是我父亲,我怎么可能大半夜跑过去杀他。”邓俊山沉默了几秒后,抬起头直视审判长,语气非常坚决。 邓俊山的话一出口,公诉人席上的两名女检察员一怔,随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气愤,当初去看守所见眼前这家伙时,他对公安机关提交的证据全都认可,问什么说什么,态度好的不得了,怎么突然就翻供了。检察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轶心中一松,与曹永正相视而笑,果然如此。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的心中也是一怔,这种当庭翻供的案子最麻烦。 “被告人邓俊山,当年你结婚后,是什么时候分的家?”女检察员调整了下心态,问道。 “我结婚后不到半年就分家了。”邓俊山看着检察员回道。 “你对分家的结果满意吗?”女检察员接着问道。 “说实话不满意,我父亲偏心,当时只给了我两间南房和一些盖房的材料,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出去借钱盖房,所以当时跟家里闹的挺僵的,直到后来我儿子出生我们的关系才缓和。全村人都知道这事。”邓俊山淡淡的说道。 “案发当晚,你在做什么?”女检察员继续问道。 “我在家里睡觉,村里人睡觉早,天一黑就上炕了。”邓俊山回答道。 “有人能证明你在案发当晚在家睡觉吗?”女检察员问道。 “没有人,睡觉都关起门来,怎么可能给人看。另外,当天我岳母摔了一跤,我带着媳妇和孩子去看我岳母,我媳妇和孩子没回来。因为第二天要去帮人干活,所以我吃过晚饭后一个人回来的。”邓俊山说道。 第942章 愤怒的泪水 方轶觉得邓俊山说的符合逻辑,谁家睡觉拿大喇叭广播,更不可能给别人看,所以很难找到证人。 “你家猪圈里的半截木棍和线手套怎么解释?”女检察员问道。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到的我家猪圈我是真不清楚。我天天出去干活儿,我媳妇要伺候地里的庄稼,家里经常没有人。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故意扔的。”邓俊山一脸无辜的回复道。 ……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检察员和辩护人、被告人是否有新的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回道。 “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说道。 “第一份证据,现场勘验、检查笔录及照片。 根据公安机关提供的现场勘验、检查笔录及照片,现场位于邓家村邓禄家;邓禄夫妇居住的主卧室门关闭,门前地上有一根长四十厘米、直径约二点五厘米,形似锄把的木棍;主卧室内明显有剧烈翻动,物品堆满地面;伤者焦尚英躺在地面杂物中,双脚双手被一条麻绳绑着;土炕上有一个木匣子,匣内有价值的物品已被洗劫;邓禄被杀死在炕上,满脸血污,手臂有明显多处抵抗伤;炕上的被褥上有大量血迹。 案发后当天下午,在邓俊山家院子内的猪圈内发现一双线手套,还有一根木棒,该木棒与案发现场门外地上留的作案工具木棒一样粗细,两根木棒皆有一端有刚被锯过的痕迹,断面痕迹基本吻合,系同一根木棒被整体分离成两段。” “被告人邓俊山对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不知道半截木棒是哪儿来的,我家没有这东西。”邓俊山显得有些急切。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第一份证据的真实性没有异议,但该份证据不能证明被告人就是杀人凶手,更不能证明被告人实施了入室抢劫。”方轶说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说道。 接下来,公诉人出示了第二份证据,dna鉴定结论证实:送检的“案发现场门前地上的木棒上的血”为邓禄夫妻的混合血迹。第三份证据,尸体鉴定结论证实:被害人邓禄系被钝器打击头部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第四份证据,伤情鉴定结论证实:焦尚英的损伤程度系轻伤。 被告人邓俊海和辩护人方轶、曹永正对上述证据表示认可,但该证据无法证明被告人是本案的凶手。 “第五份证据,证人邓俊海的证言:案发后邓俊山曾阻拦报警,此后邓俊海听焦尚英告诉他邓俊山是凶手,但不准报案。”女检察员说道。 “被告人邓俊山对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对邓俊海说的不认可。他在胡说。”邓俊山怒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不认可,证人邓俊海系听他人说被告人是凶手,并未亲眼看到,属于以讹传讹。故该份证据不应成为本案定罪的证据。”方轶说道。 接下来检查员又出示了二份村里人的证言,证言内容与邓俊海所说差不多,均是听焦尚英说邓俊山是凶手,均未亲眼见到。 而对于上述证人证言,方轶的回复与之前的回复差不多,以讹传讹,不足为证。 “第八份证据,被害人焦尚英的多次陈述。 一、案发后陈述:案发当晚,正在她和邓禄睡觉之时,有人撬开房门走进房里,用手电筒照着他们,让他们把钱拿出来,还对邓禄说:以前邓禄当村干部时整过人,他是来报仇的。 随后,那人右手持一根二尺多长、小酒杯粗细的木棒朝邓禄头上、身上打,接着用一把十多厘米长的小刀朝邓禄头上戳了几下,邓禄受伤后在床上痛的直哼。 那人又用木棒打了她额头一棒,当时血就冒出来了,她左手小臂骨头也被打断了。那人在屋里翻箱倒柜搜了一会儿,又用绳子把她的双脚捆住,还把邓禄拖到床边用绳子捆住双脚,后来就走了。不久,邓禄死亡。 二、案发四年后,焦尚英举报邓俊山为杀人凶手,陈述:凶手来到她面前,问她钱在哪里,听声音像她大儿子邓俊山。那人掐她颈部时,她看清面部,那人就是邓俊山。 三、此后,焦尚英再次被询问时陈述:凶手掐她颈部时,她看见那人帽子下的脸轮廓极像她大儿子邓俊山,那人一说话,她就明白是邓俊山。邓禄与邓俊山为分家争山、争田发生矛盾,为此邓俊山怀恨在心。邓俊山是个左撇子,平时干活和吃饭都用左手。 四、经焦尚英辨认,确认从案发现场提取的木棒就是邓俊山打死邓禄、打伤她的作案工具。完毕。”女检察员举证说道。 “被告人邓俊山对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人。 “我不认可,我没有做过。她是在胡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事,但是既然她往我身上泼大粪,这事我不得不提。”邓俊山红着眼珠子大声道。 方轶和曹永正一怔,啥情况,连“妈”都不叫了,直接改成了“她”,这案子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另有隐情? 审判长也是一楞,什么情况? “去年收秋的时候,因为我不帮她去地里摘长果(花生),不愿意出钱给我爸邓禄修坟,她觉得我良心不好,不照顾她,这才举报我。 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为什么会这么做?那是有原因的,你们去村里一扫听就知道了。 去年我弟弟分的大枣树不挂果,没什么收成,而我的大枣树挂的果多,卖了不少钱。于是我弟弟就怂恿焦尚英收回分给我的大枣树,重新分配。 为此我们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所以地里收长果的时候,我没有去帮焦尚英,后来也没给她生活费。为此,她怀恨在心,陷害我,让我进了大牢……”邓俊山眼中全是愤怒的泪水。 第943章 当庭翻供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份证据有什么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看不出喜怒哀乐。 “辩护人认为,焦尚英的前后几次陈述内容不一致,相互矛盾,存在多处不合情理之处。焦尚英举报被告人邓俊山是杀人凶手的陈述真实性存疑,不能作为本案认定事实的证据。 首先,焦尚英在当年案发后第一次陈述中未指证凶手身份,而在四年后的第一次陈述中则称看清了凶手面部,认出是儿子邓俊山。 在此后的陈述中又称看见凶手帽子下脸的轮廓极像邓俊山,凶手一说话,她就知道是邓俊山。 焦尚英以上陈述变化明显,特别是判断凶手身份的依据前后不一,陈述形成情况不自然。 其次,焦尚英陈述案发当夜凶手闯进屋称邓禄以前当村干部时整过人,他是来报仇的,如果是邓俊山为掩饰身份故意编造谎话这么说,那么他为何又面对面的去掐焦尚英的脖子,难道不怕焦尚英看清他的容貌,听出他的声音?显然焦尚英的这一陈述不符合逻辑,无法解释,真实性存疑。 最后,焦尚英陈述凶手右手持木棒行凶,但又反映邓俊山是个左撇子,一个左撇子,却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使用右手持木棒行凶,这本身就不符合逻辑和日常习惯。 所以焦尚英的举报和指证存疑,不能作为本案定罪的证据。完毕。”方轶发表质证意见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听了方轶的质证意见,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第九份证据,被告人邓俊山庭审前的供述:多年前,他结婚后与邓禄分家,因邓禄分配家产不公平,他一直有意见,所以恨邓禄。 因为分家的事,搞的他在岳父母家很没面子,案发当晚,他在岳父家喝了酒,越想越气愤,便趁着媳妇和孩子不在家,找了一根锄头把,用锯子将锄头把的一头锯掉留在家里,拿着剩下的一段去了父母家。 因为怕被别人发现,他找了一块黑布蒙住鼻子以下的部位,戴了一顶卡其色软帽子、一双线手套,还拿了一个手电筒。 他撬开门进入邓禄的房屋,先拿出堂屋桌子抽屉里的钳子剪断邓禄卧室的电线,然后进去将邓禄身上的被子掀开,左手拿半截锄头把乱打邓禄头部。 焦尚英准备起来时,他朝焦尚英头部、手部各打了一下。接着,他卡住焦尚英脖子,问钱在哪儿,焦尚英说在炕上的小匣子里,他将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放在衣兜里。 因害怕焦尚英出去喊人,他又用一根绳子将焦尚英的双脚捆了起来,邓禄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动。 离开现场后,他将作案时穿的沾有血迹的鞋子、衣服都烧了,因为太紧张作案用的半截木棒留在了现场,被锯下的另一截木棒和作案用的手套留在了自己家中,扔进了猪圈。为了迷惑公安机关,他还把自己屋里箱子上的锁撬开。另外,他承认自己是左撇子。”女检察员举证道。 “被告人邓俊山对该证据有什么异议?”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盯着被告席上的邓俊山。 “有异议,我对这份证据不认可,我被熬的实在受不了了才在供述上签的字。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供述不是真的。”邓俊山神情激动道。 当庭翻供了! 律师本色 第433节 方轶和曹永正心中均是一动,果然有问题,但是说归说,没有证据不好举证。 “被告人的辩护人对该份证据进行质证?”审判长说道。 “辩护人认为,该份证据不真实,不能作为认定本案事实的证据。 首先,邓俊山供述其蒙面作案,而焦尚英则称凶手没有蒙面。焦尚英陈述凶手右手持棒行凶,而邓俊山供述其左手持棒行凶,双方的供证存在明显的矛盾。 其次,焦尚英陈述邓禄被打后一直在哼,后来凶手从屋里取来两根棕绳捆上她和邓禄的双脚。邓俊山则供述他用木棒使劲打邓禄头部,后来用绳子将焦尚英的双脚捆起来,邓禄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动。对于是否捆了邓禄的双脚,二人描述存在矛盾。 最后,邓俊山供述其将作案用的木棒遗留在现场,将事先锯下的木棒的另一截和作案时所戴手套留在家中,还把自己屋里箱子上的锁撬开,是为了制造假象避免被怀疑。 被告人邓俊山是一个精神正常的成年人,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最安全的方式应该是将全部与犯罪有关的证据销毁。邓俊山在作案后即将所穿的衣服、鞋子及蒙面的黑布烧掉,却将线手套带回了家,而且还将作案用的木棒及该木棒的一截分别遗留在可建立关联关系的两处现场,这明显不合情理。 被害人焦尚英的陈述和被告人邓俊山的认罪供述是直接证明案件事实的证据材料,焦尚英陈述前后不一,邓俊山认罪后又翻供,而且邓俊山的认罪供述与焦尚英的陈述之间在一些关键细节上也存在根本性的矛盾。 因此,辩护人认为,通过上述证据不能认定基本案件事实。完毕。”方轶发表质证意见。 他的意图很明确,虽然现有证据不能直接证明被告人无罪,但检察机关提供的关键证据前后不一致,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只要抓住这一点,让法官存疑,检察院提供的证据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那么这个案子就不好判有罪。疑罪从无,法院极有可能判被告人无罪。这就是他与曹永正确定的辩护方案。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邓俊山因分家、建房等问题与其父邓禄产生矛盾,遂蓄意谋害……,邓俊山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应予以数罪并罚,我们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死刑。完毕。”女检察员发言道。 第944章 存疑 “被告人邓俊山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的声音响起。 “审判长、审判员:我是冤枉的,我真没杀人,是他们陷害我……”说到此处,邓俊山流下了眼泪,哽咽了。 面对死亡,有几人能谈笑风生?好死不如赖活着,听到检察员的建议后,邓俊山有点顶不住了。 审判长劝了被告人几句,以免被告人情绪激动影响庭审的进行,之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证据存在诸多疑点,尚未达到确实、充分的程度,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具体理由如下: 一、本案定案的关键证据是被害人焦尚英的陈述、邓俊山的认罪供述、案发现场提取的凶器木棒以及在邓俊山家提取的木棒和手套。 但焦尚英的前后陈述内容不一致,相互矛盾,存在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与邓俊山的供述在关键细节上存在明显差异,无法形成相互印证。 二、现场勘查发现的情况、尸体鉴定结论反映的被害人的伤情与焦尚英的陈述、邓俊山的认罪供述反映的相关情况存在矛盾。 邓俊山供述他用钳子将墙上的电线剪断,而现场勘查记载该电线是被扯断的;焦尚英在后来的陈述中曾提到凶手用木棒殴打邓禄后,接着用一把小刀朝邓禄头上戳,尸体鉴定结论分析邓禄头面部创口系棍棒类钝器打击所致,未记载邓禄身上有锐器伤。 所以,现场勘查发现的情况和尸体鉴定结论无法与焦尚英的陈述或邓俊山的认罪供述形成印证,不但无法排除相关疑点,反而使焦尚英的陈述和邓俊山的认罪供述的客观性、证明力进一步下降。由此可见,本案定案的关键证据明显不足。 三、刑事案件的证明责任由公诉机关承担,被告人无须‘自证无罪’。 辩护人认为,无罪判决的证明标准与有罪判决并不相同,只要指控证据未达到有罪判决的证明标准,换句话说,只要存在被告人无罪的可能性,就表明关于有罪的证明至少未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要求,即应认定被告人无罪。 本案中,检察机关依据的核心证据是焦尚英的陈述、邓俊山的认罪供述,这两项证据内容均前后不一,彼此之间在关键细节上也存在矛盾,无法形成印证。在案的其他证据反映的情况与该两项证据均存在明显矛盾,不能起到补强作用。特别是在被告人邓俊山翻供后,全案证据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邓俊山无罪的可能性远大于有罪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被告人邓俊山无罪。完毕。”方轶发表着辩护意见,旁听席上的众人各有各的想法,表情复杂。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公诉人。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发表观点如下: 被告人邓俊山供述因分家、建房等问题与邓禄产生矛盾,一直怀恨在心终至泄愤杀人,焦尚英、邓俊海及邻居也证实二人之间有矛盾,正好佐证了邓俊山的供述。因此,本案被告人有明显的杀人动机,其供述具有合理性。 另外,根据焦尚英所述,案件发生之时,她想保护儿子邓俊山,后其大义灭亲的心理占据了主导位置,这才举报被告人杀人、抢劫,其心理过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由此导致其前后陈述不一致,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不能因为焦尚英内心变化导致的前后陈述不一致,而否认了本案证据的真实性。完毕。”女检察员回应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一、根据被告人的当庭供述,其与父亲邓禄的关系早在儿子出生之时就已经修复,案发前父子关系尚好。 根据焦尚英的陈述,案发当晚凶手向其索要钱财,并且抢走三千六百元,据此凶手具有明显的劫财动机,并非报复杀人。 另外,多年之前的一些家务矛盾能否促使被告人产生杀害亲生父亲的动机,被告人认为存疑。 二、焦尚英的‘大义灭亲’行为存疑。 根据在案证据显示,焦尚英和邓俊海与被告人邓俊山之间确因枣树的重新分配问题和赡养费问题存在矛盾,该说法与邓俊山当庭陈述的情况一致。因此,焦尚英的‘大义灭亲’行为存疑,不能排除报复的可能。 三、被告人的犯罪动机不能作为认定其供述客观性和合理性的重要依据。 把被告人的犯罪动机是否符合情理作为认定其供述客观性、能否排除合理怀疑的重要依据,甚至把动机不合理直接作为不能排除的合理怀疑。辩护人认为,这种认识有失偏颇。 作案动机是犯罪人作案时的心理活动,是案件事实的一部分,主要依靠被告人的供述认定,如果被告人故意隐瞒,很难对其犯罪动机进行准确认定。 因此,能否查明动机,与案件是否构成‘铁案’、犯罪事实是否清楚并无直接的关系。至于动机是否合理,更是办案人员站在一般人角度分析得出的结论,主观性很强,不足以作为产生怀疑的合理依据。 由此可见,犯罪动机对定案证据是否确实、充分并无直接影响。”方轶的回应是根据庭审现场的情况自由发挥的,之前的辩护意见是曹永正起草,方轶修改过的。由此可见,当庭回应更考验律师的随机应变能力和专业能力,及对案情的分析和理解能力。 曹永正听过方轶的回应后,心中对方老大非常佩服,在公诉人回应后,方老大能立刻做出回应,足见其反应之快和专业功底之深。 …… 邓俊山故意杀人和抢劫案从早上九点开庭,直到一点半才休庭。合议庭并未当庭宣判。 邓俊山的媳妇陈小玲抹着眼泪离开了审判庭。在法院大门外,方轶和曹永正又安慰了她一阵,这才返回律所。 第945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九月的最后两天,律所开始搬家了,最先搬过去的是杜三娘的团队,然后是万可法的法律顾问团队,随后是各个诉讼团队。 万可法找了一位大师,将原来律所的楼上楼下的格局进行了调整,调整后楼上和楼下都有会议室和律师办公室,但是楼上和楼下的办公区和接待当事人的区域是分开的,两个区域之间有带密码的带有防爆玻璃门的实木门隔着。楼上和楼下都有电梯直达,而且内部有上下的楼梯,方便律师上下走动。 会议室都是用双层玻璃隔出来的,所以施工起来比较快,玻璃上面印有律所的logo,会议室都做了特殊隔音处理,以保证律师谈案时不受隔壁会议室的影响。 之前万可法和方轶、杜主任商量过,打算将自有团队与外面招来的律师分开管理,楼下办公室和工位归自有团队,包括万可法的团队,杜主任的团队和方轶的团队。后期华连成的团队也会被安排在楼下,这几支团队是盛德律师事务所的绝对主力及定海神针。其他律师都在楼上。 没错方轶的团队被单独拎出来了,既然方轶也是一级合伙人,那么他的团队也应该享受万可法和杜三娘团队的待遇,虽然人数较少,但是他的团队是万可法造星的试验田,也是未来发力的重点。 万可法这样设计是有原因的,他要让楼下办公区成为身份的象征,办公室宽敞,环境非常好。 楼上的办公室都是十五平以下的单间办公室,最大不超过二十平,可以合租也可以单租,律师办公环境相对来说比较拥挤。 凡是连续两年的创收能达到五百万元以上,并且拥有三人以上律师团队的(凑人数的不算),均有机会申请楼下办公室。并晋升为三级合伙人,享受相应的福利待遇。这也是对所内律师的一种激励。 如果没有案源,无法提升创收能力,律师就只能在拥挤的环境办公,不管你有多么资深,学历多高。相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每位律师都有搬到楼下办公的机会。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 华连成走进律所的大门,看到前台后面墙上“盛德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后,心中感慨万千,一步错步步错,现如今自己被踢出了律所的一级合伙人,方轶却升了上去,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话说方轶这几年干的确实不错,名气也越来越大,成为一级合伙人是早晚的事。他心里其实还是挺服气的。 华连成想的明白,既然选择了回归,那就只有一条路——踏踏实实的做业务,以后少些幻想,多些实干,生活需要脚踏实地,自己不缺钱,可手下一帮律师都跟着自己糊口,不能对不起大家。 方轶搬回了原来的办公室,只是办公室比之前大了许多,足有四十来平,办公室家具都是新买的实木家具。万可法依旧在他隔壁。 黄援朝被提升为部门负责人后,一再向万老板声明要与群众打成一片,但在搬家时,他的东西还是被放进了独立办公室,按照万可法的说法,既然升职了怎么也得弄个单间,虽然小了点。 云乔他们也很高兴,律所给方轶团队预留了二十个工位,独立的一片区域。孟广达成了团队的第一位重点培养的明星律师,这段时间宣传力度很猛,收入也上涨了一大块,众人羡慕不已。 “达哥呢?”周颖见孟广达的工位空着,问杜庸。 “去接客了!”杜庸一笑,故意酸溜溜的回了一句。 “哎呦,我牙好酸!”周颖捂着腮帮子,装模作样道。 “去去,别在这儿演戏。”杜庸没好气的挥了挥手。 “据说达哥准备买台丰田,是不是有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周颖笑嘻嘻的拱火道。 “羡慕和嫉妒是有,但是没有恨。达哥的专业能力比我强,他熬了那么久,也该出头了。”杜庸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样想就对了。我听方老大说,咱们团队有个造星计划,也是全所的试验田,要挑选专业能力强,口碑好的律师培养成明星律师。 我看除了达哥外,目前咱们团队你绝对有这个潜质。新来的小胖子曹律师也有这种可能。好好干,咱们团队就这点好,是金子总能发光,然后被方老大发现,再然后光芒四射。”周颖哈哈大笑道,引得远处的众多律师侧目。 “小点声,我的姑奶奶,这可是办公区。小心方老大扣你奖金。”杜庸瞄了一眼四周,低声笑道。 “嗯,有点兴奋。这段时间人事部门一直在帮咱们团队找律师,等新律师入职了,咱们也能轻松点了。要不然这一天到晚的开庭,啥时候是个头啊。”说着周颖一脸兴奋的回了工位。 十月一放假,方轶带着云梅和方安志回老家住了几天后,去了南方看望岳父母。 云乔不想被催婚和有同样想法的周颖结伴出国旅游去了。孟广达开过几次方轶留给团队的丰田车后觉得不错,趁着十月一放假也买了一辆。 腰包鼓起来后,底气也足了,孟广达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偶尔也敢训斥媳妇几句了,当然厨房的本职工作是不能丢的。 杜庸在努力着,想着有朝一日能像达哥一样扬名本省,走向亚洲,冲出世界。虽然很难,但是有个梦想总是好的,有奔头。 小胖子和宇文东关系处的不错,时不时的出来喝点酒,聊聊天。宇文东拿了几次提成后,兜里有了零花钱,再加上孟广达给他的办案提成,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生活还在继续着,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十月一放假回来后的第三天,方轶让曹永正去中院领取了邓俊山故意杀人、抢劫案的刑事判决书。 中院经依法公开审理后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邓俊山杀害邓禄、打伤焦尚英并劫取钱财的事实不清,证据之间存在的疑点和矛盾无法排除,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不予支持。 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七十六条第四项之规定,判决被告人邓俊山无罪。 第946章 风格与派系 一审宣判后,公诉机关果然如方轶所料提出了抗诉,邓俊山和陈小玲来到盛德律师事务所一是对方轶和曹永正表示感谢,二是办理二审的委托手续。二审方轶收了二万元。 二审庭审时,以曹永正为主,方轶做辅助,主要是托底。整个庭审过程曹永正表现的中规中矩,就是精神有些过度紧张。按说他也是一名执业三年多的律师,办过的刑事案子不在少数,早过了“青葱岁月”,不至于开庭这么紧张,可坐在方轶身旁,他不由得压力山大,生怕犯错让方老大对自己失望。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期望越高,压力越大,压力越大越得拼命的干。 还好整个庭审过程非常顺利,方轶一直在观察曹永正的辩护风格,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之前赵律师没少教这个小胖子,曹永正表现的很沉稳,不会胡搅蛮缠,更不会语焉不详,每一次发言都说的很到位,又不拖拉。 律师的风格各异,有的在法庭上滔滔不绝,说上一大堆废话,有用的不过一两句,大部分不是说给法官听的,是说给当事人听的,人称“忽悠”派;有的非常具有演员的潜质,在庭上的表演胜过他的专业能力,被称为“演技”派;还有些律师慷慨激昂,说的人心潮澎湃,可到头来对当事人一点帮助没有,号称“鸡血”派。 当然也有沉稳型的律师,不说废话,不说过激的话,给人很稳的感觉,但句句在点上,自称“专业”派。还有一种激进型的律师,在法庭上什么话都敢说,被誉为“死磕”派,不过这样的律师越来越少了。 “死磕”不是褒义词,也不是贬义词,是个中性词。死磕派也分两类:第一类死磕派律师为了当事人的清白拼尽全力,俗称“一根筋”,这样的律师心中有正义,令人敬佩;第二类死磕派律师则是遇到谁怼谁,怼天怼地怼一切,最后的结果多是被法院发建议函,最后律师证不保,甚至律所被吊证,这就是他们的风格,一个“怼”字可以概括全部。 律师本色 第434节 当然还有红顶派,这类律师很牛气,有真正的大关系,总是鼻孔朝天,他们可能很低调,但是低调不是因为他们谦虚,而是因为觉得其他律师档次不够,不带玩。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多属于这类律师。从来不办小案子,因为不够成本,何为成本,得细品,不过这类律师有个好处,只要钱到位啥都好说,不过绝大多数案子用不到他们。红顶派比较讲诚信,因为诚信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比专业都重要。 小小的律师圈,几十万律师,派系林立,千奇百怪! 律师的风格与师父、个人性格有关,也与律所的环境和个人经历有关,方轶可不想自己的团队里出现怼天怼地的“怼派”律师。 最终二审合议庭当庭宣判,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宣判后,邓俊山夫妻相拥而泣,方轶拉了一把傻呵呵站在一旁的曹永正,两人没有与邓俊山打招呼,直接回了律所。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树叶都黄了,搬到新办公室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一日方轶闲着无事,打算去马义的办公室转转,结果到了门前,只见房门开着,办公桌上空空荡荡,书架上空无一物,没有人。 方轶以为自己记错了,抬头看了一眼名牌,是马义的办公室,难道换办公室了? 他去了黄援朝的办公室,老黄正带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看案卷材料。 “老黄,马义办公室怎么没人啊?换办公室了?”方轶进门问道。 “你不知道?”黄援朝抬起头见是方轶,靠在椅子上,疑惑的问道。 “知道什么?”方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马义离职了,带着几个人自己开了一家律所,昨天搬走的。”黄援朝摘掉老花镜,双手使劲在脸上搓了搓,说道。 “离职?为什么?”方轶惊讶的问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黄援朝犹犹豫豫道:“昨天马义来搬东西的时候,我过去找你,想一起吃个饭,周颖告诉我你去临市开庭了,不在。” “嗯,昨天有个刑事案子在临市开庭,晚上我才到家。马义一直干的不是挺好吗,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开律所了。”方轶百思不得其解。 “律所不就是这样嘛,人来人往的,铁打的律所流水的律师。”看的出来黄援朝有些落寞。 在一起工作了多年的老友马义离开了,对黄援朝的影响挺大的。 方轶见黄援朝如此,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是又不方便对自己说,便聊了一阵去了主任办公室,万可法一定知道具体情况。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泡着茶,一声不吭,看的出来他对马义的离开也很无奈、惋惜,甚至有些伤感。 “老万,我觉得有什么事还是摊开了说的好,你和老黄都这样,我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方轶见他不说话,接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 既然老黄和胖老头都不说实情,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马义是因为自己才离开的盛德律师事务所。可方轶想来想去,自己一直忙着案子和团队的事,已经很久没有与马义和黄援朝聚了,好像没得罪过马义啊!突然他恍然大悟,一定是晋升一级合伙人的事。 “小方,人各有志,你就别问了。”万可法叹了口气。 “老万,你是了解我的,这事不搞明白了,我心里不舒服,始终会迈不过这道坎。”方轶看向他。 “马义一直想当一级合伙人,这次咱们成立盛德律师事务所后,他对晋升为二级合伙人有些不满。后来你转过来了,直接成了一级合伙人,他意见挺大的。 我找他谈过几次,但是没办法……,人生就是一段旅途,有时候走着走着朋友就不见了。你也不用太在意,这都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万可法说的洒脱,但是心里也难受。 第947章 怎奈的一片凄凉 他团队里的两个小团队终于有了些规模,人员也稳定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结果在内部晋升上出了问题,导致马义出走,说不伤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老万,其实我觉得给马义个一级合伙人也无妨,他毕竟在团队里干了这么多年,专业能力也有……”方轶话说到一半,见万可法挥了挥手,便停住了。 “你以为只是一级合伙人这么简单吗?跟你说实话吧,我打算明年把你推上主任的位置。 我和杜主任岁数都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想把律所逐步交给你。我们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后,就准备退了,做个顾问挺好的。我会把整个团队交给你。”万可法一脸严肃道。 方轶一脸的惊愕,愣住了。他没想到万可法会这么快把自己推到主任的位置上。 “我和杜律师、华律师,没有完成年轻时的梦想,我们不想把我们的梦想强加在你的身上,只要你能把盛德律师事务所稳定住,在本省扎根,让盛德成为本省排名靠前的律所,我就满足了。”万可法递给方轶一杯茶水。 方轶接过茶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团队招聘的律师怎么样了?”万可法问道。 “来了不少律师,可合适的不多。还在筛选,初步准备进三名律师,再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中招聘二名实习律师,慢慢培养。基本上还是保持宁缺毋滥的原则。”方轶回道。 “嗯,挺好。”万可法欣慰的点了点头。 …… 自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搬进老旧的写字楼后,夏军看出了邹律师大势已去,虽然律所里还有五十多名律师没走,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多律师都看出了这家律所的颓势。 邹律师没有万可法那么多人脉,根基也不深,除担任三家大型企业的法律顾问外,其实他的业务不是太稳定。这次律所步子迈的太大,扩张太猛,突然资金链断裂对他影响挺大的。 以前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时,他觉得自己不比万可法差,凭什么老不死的胖老头总压自己一头,律所主任的位置应该自己坐。 可现如今他彻底明白了,他错了,错把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这个平台给他的助力当成了自己的资本,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全体合伙人的,而这个律所的核心就是他一直看不起,并且想踩一脚的万可法。 事实证明,万可法依旧是核心,设立一家新律所仍然有很多人投奔他。而自己呢,邹律师想明白了,他周围的人都是为了利益,表面上人多强大,实际上各有各的小算盘,一盘散沙,就连自己的核心团队都不是一条心,有不少人都在观望,想取自己而代之的大有人在。 他邹律师机关算尽挤走了万可法,坐上了主任的宝座,可又能如何,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骨架已经散了,这艘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大船越飘越远,已经看不到灯塔上的光,彻底迷失了方向。 夜幕下,站在窗前,一脸惆怅的邹律师想起了《桃花扇》中的一段唱词,自顾自的哼唱起来:“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他的脸上一阵清凉,泪珠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怎奈的一片凄凉…… 当初很多律师加入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不过是想借着这家大所的名气招揽业务,借力而已,可谁知道这么快这家律所就沦为了中型律所,跌出了前二十的排名,业务也越来越少,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了转所。 要不是手里有几个案子没结,夏军也早就换地方了。 见很多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老律师臊眉耷眼的与华连成一样转去了盛德律师事务所,夏军也想跟过去,可去了一谈才知道,人家优先接收此前在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执业超过三年的律师,而且人家手上有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律师不需要批准,可直接转所。 除此以外,其他律师想加入盛德律师事务所必须得经过审核和批准,只有符合标准的才能转入盛德律师事务所。 夏军不符合盛德的条件,所以无法转过去。他碰了一鼻子灰,感觉挺丢人的,出了律所大门他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在心里把盛德律所一顿损。 今天正好有个案子的一审判决出来,他把当事人约了过来。 “苏女士,这是一审判决书。”夏军将一份判决书递了过去。 苏翠荣的爱人孔许生因为涉嫌贪污罪,被检察院起诉,后来夏军帮他申请了取保候审,随后一审开庭审理了孔许生的案子,合议庭当庭进行了宣判。 合议庭认为,被告人孔许生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收受他人贿赂,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被告人孔许生归案后,能主动交代纪检监察机关及司法机关尚未掌握的其他同种较重罪行,依法应当从轻处罚。故依法判决: 一、被告人孔许生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没收财产人民币十万元。 二、退缴的赃款人民币三十万元,予以没收;尚未退缴的赃款,予以追缴。 宣判后并未下发判决书,今天夏军特意去法院领的一审判决书。 “夏律师,我爱人的案子,还有希望吗?如果上诉。”苏翠荣一脸憔悴的看向夏军。 “涉及的金额太大,希望渺茫。这么说吧,这个案子即便是方轶担任辩护人,也没有什么希望。除非……”夏军的眼珠转动。 “除非什么?”苏翠荣急忙问道。 “除非托关系……我有个朋友可以跟中院那边说上话,当然费用不低,不过人家还是很讲信用的,事情办不成全部款项都退给您,一分不收。”夏军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托关系能把人弄出来不?”苏翠荣眼睛一亮。 第948章 狮子大开口 “不可能,罪名已经定了,证据充足,但是可以让你丈夫在里面少蹲几年,至于减少几年不好说。”夏军暗道:想什么呢,你老爷们儿贪污,证据确凿,给我多少钱也弄不出来。 “那得花多少钱?”苏翠荣犹豫了下问道。 “减少一年十万,你先给三十万,我去沟通下,多退少补。”夏军道。 其实他哪有什么中院的关系,不过是想蒙点钱。如果二审碰巧中院改判了,那这钱就进兜里了,一年十万,啥都不用做,走走程序而已。如果没改判,要个五六万元基本费用也行。 他的想法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撞大运”。 “行,您让我好好想想。”苏翠荣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这几年跟着丈夫也见了不少人,脑瓜子绝对好使。 出了律所的门,苏翠荣想起了夏军说的那个名字:方轶。之前她去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咨询,就是冲着这家律所牌子大,还有方轶的名气,结果她去时,方轶恰好刚刚转所去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在夏军的一顿忽悠下,最终她办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十万元的律师费,好在夏军申请取保候审后不久,她丈夫孔许生就出来了。她觉得虽然没找到方轶但是这位夏律师也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应该能力不会差,所以就没再换律师。 现如今听夏军再次提起方轶这个名字,苏翠荣留了个心眼,打算找方轶再咨询下,看看他怎么说。 苏翠荣的运气不错,她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出来后直接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恰好方轶刚从法院回来。 苏翠荣坐在会议室内,喝着香茶,环顾四周。之前她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之前每次来都是在楼上的会议室,头一次来到楼下的会议室,感觉环境很好,很舒服。 “苏女士,这位就是方律师。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向方律师咨询。”漂亮的前台小姑娘说完,便退出了会议室。 前台一共有四位小姑娘,除了负责前台外接待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安排会议室,负责当事人的接待工作。 “苏女士,您想要咨询什么问题?”方轶坐下后,问道。 今天周颖正好在所里,方轶走出办公室后,便将她叫了过来。方轶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案件简单,直接交给周颖办理,如果案件复杂就由自己承办。不可能所有冲着他来的案子,他都自己接,他要给团队里的律师一些锻炼和赚钱的机会。 “方律师,这是我爱人的一审刑事判决书。我爱人名叫孔许生,之前因为涉嫌贪污罪……”苏翠荣将判决书递给方轶后,便将案件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苏翠荣的爱人孔许生被抓前一直在单位负责园林工程管理方面的工作,手里有些小权利,在被捕前孔许生利用其负责园林工程管理的职务之便,先后多次收受多家园林工程公司负责人给予的好处费,共计折合人民币一百二十多万。 后来他上面的靠山倒了,他也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了好一段时间,三个月前,他的案子才被移送法院。 上述情况,除收受一家公司负责人给予的钱款系纪检监察机关已掌握的事实外,其余事实均系纪检监察机关尚未掌握,由被告人孔许生主动交代。 “你们主动退赃没有?”方轶问道。 “退了!”苏翠荣回道。 “退了多少?”方轶追问道。 “三十万,其他的钱都花了。”苏翠荣一脸的惆怅。 “退赃对您爱人的量刑有一定的帮助。”方轶不紧不慢的说道:“当然,退与不退,能不能全退,还要看您的家庭情况以及赃款的使用情况。” “要是全退了,能判缓刑吗?”苏翠荣犹犹豫豫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您爱人涉及的数额特别巨大,因为有自首情节所以法院才从轻处罚,恐怕……”说到此处方轶停住了。 苏翠荣点了点头,她明白方轶的意思。 其实方轶也明白她这么问的意图,毕竟人都被判了,而且是十年,如果家里变卖房产凑钱退赃,到最后也许会落得外面的人没地方住,日子过不下去,妻离子散;里面的人还得继续顿大牢的下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方轶估计她不会砸锅卖铁凑钱退赃,现实就是现实,孔许生已经进去了,外面的人也得考虑自己的生活。 律师本色 第435节 “方律师,您能不能见下我爱人,我出律师费。不让您白跑一趟。”苏翠荣有些不死心。 “我们可以去会见,但是很可能您会白花钱,起不到效果。”方轶劝了一句。 这种案子只要证据确凿,很难翻案,而且数额又那么大,如果不是孔许生有自首情节,肯定会被判的更重。从目前的情况看,基本上二审已经没有再改判的空间了。所以方轶根本不抱希望。 “嗯,我明白,我就是不死心,想让您再去见下我爱人,看看有没有希望,哪怕一点希望也行。”苏翠荣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苏翠荣与孔许生是高中同学,后来孔许生考上了大学,毕业回来分配去了机关工作,而苏翠荣进了县里一家国企。 在孔许生工作的第二年两人结婚,次年有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孔许生在生活作风上一直很好,很专一,没有出过绯闻。 尽管孔许生有百般不是,但与苏翠荣相亲相爱,转眼间两人已经四十多岁了,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可没想到孔许生被抓了。其实他们两口子一直担惊受怕,直到靴子落地那一刻,心才踏实下来了。 正是因为两口子感情很好,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苏翠荣也不会放弃。 “好吧,我们可以去会见下,并且去法院调案卷,律师费二万元,但是不一定会有效果。您爱人提上诉了吗?”方轶问道。 “没有,我爱人的案子是当庭宣判的,今天才拿到的判决书。”苏翠荣回道:“今天能签协议吗?” 苏翠荣觉得方轶还算厚道,最起码没有狮子大开口。 二十多分钟后,周颖协助苏翠荣签署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律师费后,方轶二人将苏翠荣送出了门。 第949章 白面书生孔许生 “周颖,这案子比较急,你联系下看守所会见。”方轶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安排道。 “方律师,这案子有希望吗?要不您甭管了,我来处理吧。”周颖觉得这案子希望不大,反正也就是走下程序见下被告人,根本用不到方老大出面,自己就能办。 “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答应了人家,就得做到,以免对方有意见。”方轶想了下说道。 “好吧,我约好时间告诉您。”周颖点头。 次日上午,方轶和云乔去了看守所。 孔许生是个白面书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大学老师呢。 他讲的案件情况与之前他媳妇苏翠荣说的大差不差。 方轶看到孔许生的右手裹着纱布,便伸手指了指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一审的时候我被取保候审,在开庭的前一天,我去超市买东西,正好走到银行门口,我发现有个短头发的小年轻跟着一个刚从银行出来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便跟了过去。 到了近前,我正好看到他用刀片割那女人的皮包,然后往出偷钱。我上去就把那小年轻的手抓住了,没想到那小子挺横,我们两个就动了手,那女的发现包被割了个大口子,心疼的不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一大堆人围着我们,我已经将那个偷钱的小年轻按到了地上,警察把他抓了,让我和那女人去了派出所做笔录。我的手就是在搏斗中被小年轻的刀片划的。”孔许生伸出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解释道。 “那个小偷从那女人身上一共偷了多少钱?”方轶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还挺有正义感。 “他没偷到手,那女人一共取了两万,当时他正准备偷钱,如果不是我出手阻止他,这两万元一分剩不下。当时那两摞钱都已经被拽出来一半来了,我一抓他手,钱掉在了地上。 也多亏了是个小年轻,如果是个老贼,我肯定抓不到,而且也不会只是手受伤,估计要比现在惨的多。”孔许生自嘲道。 “当时周围没有别人上去帮你抓贼吗?”周颖问道。 “当时周围男女老少有不少看热闹的,可上前动手帮我的就只有一个小姑娘,她帮我按着小偷的脚。丢东西那女人吓得直哆嗦,除了打电话报警什么都没干。估计是怕被报复。 可悲啊!没事的时候都口口声声的吹牛,什么好听说什么,可真赶上事了,一个个比怂蛋包还怂,一点血性都没有。 这要是在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早就一帮人冲上去把这小偷打的半死了,警察来了都得抬着小偷走。”孔许生说的神采意义:“哎!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小偷是怎么处理的?判刑了?”方轶问道。 “没有,那个小偷才十四岁,派出所的民警说不够年龄,没当刑事案件处理。”孔许生回道。 方轶一怔,才十四?这种生瓜蛋子最危险,下手没有轻重,头脑一热做事不计后果,孔许生还真是好胆量。 “开庭的时候你提过这事吗?”方轶问道。 “这是在开庭的前一天发生的,开庭时我没提,当时也没人问我。律师也没说。”孔许生摇了摇头,随后问道:“这事……有用吗?” “有没有用不好说,但是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想试试。您能把派出所的名字告诉我们吗?”方轶说道。 “好,就是距离我们小区不远的红星派出所。”孔许生说道。 出了看守所,方轶看向周颖:“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知道,等案卷移送中院后,我会向法院申请二审的取保候审,然后申请法院调取红星派出所的出警记录和办案笔录。”周颖道。 “嗯,先把被告人的爱人苏翠荣约来,谈谈委托的事。我觉得这事有门。”方轶点头道。 在回律所的路上,周颖给苏翠荣打了电话,方轶和周颖刚从看守所回来,苏翠荣也走进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您的意思是有希望?能减几年?”苏翠荣心情有些激动,不用花钱托关系还能给爱人减刑,这可是好事。 “这个事,我们可以试试,虽然司法解释上有相关的规定,但是实践中执行起来总会有些差距,所以我也不敢保证能改判。 如果您想试试的话,我们可以先从检察院开始,去沟通负责办案的检察员。”方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嗯,委托,我一定委托。您看我给多少律师费合适?”苏翠荣问道。 “这个案子不是太复杂,可以辩护的点也仅此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就让周律师辩护吧,费用收您五万元,如果要是我做辩护人最低十万元起步。”方轶说道。 “如果周律师辩护,您会不会对我爱人的案子进行指导?”苏翠荣盘算着既然方律师这么说了,就说明这案子即便辩护好了可能改判的刑期也不会太短,所以她不太愿意花太多的钱办这事。 “会的,这个您放心,凡是我团队接案子,如果主办律师有什么疑问都会跟我沟通的。您丈夫这个案子,我会跟着去检察院沟通案情。”方轶微笑道。 “谢谢您了,太感谢您了。”苏翠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办完委托手续,交了律师费,送走苏翠荣后,方轶和周颖开始准备,先向法院递交了上诉状,待到案件移送中院后,周颖又提交了调查取证申请和取保候审的申请。 这一日,周颖风尘仆仆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我刚才去法院查阅之前咱们申请调取的证据了。与孔许生说的一样。”周颖双眼放光。 “好,检察院那边约了吗?”方轶问道。 “约了,明天下午二点,咱们去检察院沟通案情。”周颖点头。 “嗯,时间来得及,我把你起草的律师意见再修改下,你把法院调取的证据发给我。下班前你过来,咱们再沟通下。”方轶安排道。 第950章 您说的对 次日下午二点,方轶和周颖准时坐在了检察院的会议室内,检察院的态度很重要,如果双方沟通好,在庭审时,就会少很多阻力,孔许生的案子有机会争取改判。 一位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王姓男检察员,扫了一眼对面方轶提交的律师意见,抬头看向方轶和周颖:“你们对孔许生贪污案的定性没有意见,但是对量刑有异议,认为他构成立功,可以在现有刑期的基础上,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是这意思吧?” “是的,我们认为一审中检察院的指控没有问题,但是发生了新情况,一审时没有考虑到,当然这属于突发情况,而且当时公安机关给孔许生做完笔录后就让他走了,公安机关的处理结果二天后才出来。”方轶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一审时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我们不持异议,针对贪污罪我们同意检察院的意见,但是现在出现了新情况,孔许生存在立功情节,希望检察院在二审过程中,建议量刑时,考虑下新情况。 “嗯,我原则上同意您的意见,孔许生阻止了他人的偷盗行为这是事实,但是被抓的小偷未达到刑事责任年龄,也未被追究刑事责任,孔许生的阻止行为是否构成立功……”王检察员说到此处,会议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检察员。 “方律师、周律师,这位是我的同事,刘检察员,我们一起负责这个案子。”王检察员介绍道。 “您好,方律师、周律师。”刘检察员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律师意见,扫了一眼后说道:“方律师,我是这么想的。孔许生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是值得提倡的。 但是盗窃行为人未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公安机关也未将本案作刑事案件处理,既然盗窃行为人的行为不构成犯罪,那么孔许生的行为也就不成立‘阻止他人犯罪活动’,不能认定为立功。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意见。” “方律师,您说说您的想法。”王检察员显然对孔许生的行为是否构成立功存疑,但是没有刘检察员那么坚决。 方轶的名气在那摆着,他对方轶的专业能力还是非常钦佩的,所以想听听方轶怎么说。 “王检察员、刘检察员,我认为孔许生的行为构成立功。理由是: 《刑法》第六十八条第一款规定,犯罪分子有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的,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1998年颁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条规定,阻止他人犯罪活动,应当认定为有立功表现……”方轶说道 “嗯,您说的这些法律规定我们也知道,但是公安机关未将盗窃行为人的行为做犯罪处理。孔许生的行为不符合上述规定。”刘检察员把话茬接了过来。 “刘检察员,我跟您的观点正好相反,上述法律和司法解释中的‘他人犯罪活动’并不一定要求构成犯罪。 所以,不应以司法机关的处理结果为标准,只要他人的行为具有社会危害性并具备某种犯罪客观要件的外在表现形式,那么阻止该行为就可以认定为‘阻止他人犯罪活动’。”方轶说道。 “方律师,您说的再具体点。”王检察员觉得方轶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一、根据上述法律和司法解释,‘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立功,并未要求‘他人犯罪活动’实际上构成犯罪。 首先,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活动,是指为达到某种目的而采取的行动。‘阻止他人犯罪’活动中的‘犯罪活动’是作为名词使用的,字面意思应该是指为达到犯罪目的而采取的行动,而不应等同于犯罪。 其次,上述司法解释第五条,对于‘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立功,明确表述为‘他人犯罪活动’而非‘他人犯罪’。 在上述解释中没有对‘犯罪活动’作明确规定,但是这种表述已经体现了立法的取向,即此处的‘犯罪活动’并不等于实际的‘犯罪’,这与‘活动’本身的含义也是一致的。 最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体问题的意见》,以列举的形式解释了检举、揭发或者协助抓获立功中如何认定他人‘构成犯罪’。 该意见第六条第五款规定,‘被告人检举、揭发或者协助抓获的人的行为构成犯罪,但因法定事由不追究刑事责任、不起诉、终止审理的,不影响对被告人立功表现的认定……’ 这里的‘构成犯罪’应从形式上理解,是指行为具有社会危害性,具备了某种犯罪构成的客观要件。 至于该行为因主体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而不追究刑事责任,或因情节显著轻微、已过追诉时效、被赦免、被告人死亡等原因而不立案、撤销案件、不起诉、终止审理或宣告无罪的,不影响对立功的认定。 虽然该意见第六条只规定了检举、揭发或者协助抓获立功,但我们认为,司法实践中可以参照其规定,对‘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立功进行认定。”方轶解释道。 “嗯,方律师,您刚才说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体问题的意见》第六条规定的检举、揭发立功以及协助抓获立功中,被检举人、被抓获人的行为均已实行终了,认为其行为在形式上构成犯罪是一种事后的评价,而阻止他人犯罪更多地发生在他人犯罪活动进行中,因此,我认为不能完全套用。”王检察员反驳道。 “嗯,您说的对,是不能完全套用。但是我认为可以参考适用,孔许生的行为符合‘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的立功条件。我是这么理解的: 一、‘阻止他人犯罪活动’中的‘犯罪活动’,是指具有社会危害性,具备某种犯罪构成客观要件的外在表现形式的行为……”方轶一边说一边观察对面的检察员。 第951章 被他喷服了! “首先,此处的‘活动’,应是外在表现符合某种犯罪客观要件的动静形态。而是否符合犯罪客观要件,应以社会一般人的判断标准为基础。另外,这种‘活动’还要侵害刑法所保护的利益,具有社会危害性。 其次,该‘犯罪活动’不等同于‘犯罪’,不要求该犯罪活动完全符合犯罪主客体和主客观构成要件,也不要求该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必然达到刑事违法性和应受刑罚惩罚性的严重程度。 我给您举个例子,比如,行为人在街上看见甲持刀追砍乙,其上前予以阻止,应认定符合‘阻止他人犯罪活动’。至于甲主观上是否有杀人或伤害的故意,以及最终甲是否将乙砍死或砍成轻伤以上的伤害程度,均不影响甲的行为已经具备了故意杀人罪或故意伤害罪客观要件的外在表现形式。 此时,根据甲的客观行为,并结合乙的人身正要遭受严重侵害的情境,可以判断出,甲正在实施故意杀人或故意伤害的犯罪活动。至于甲是否达到刑事责任年龄、是否为精神病人等其他构成要件能否全部符合,以及甲是否在之后因为情节显著轻微、已过追诉时效、被赦免、自首立功等原因而不追究刑事责任,均不影响认定甲的行为是‘犯罪活动’。 本案中,被告人孔许生发现了盗窃行为人正在盗窃他人钱包遂予以制止,虽然最终司法机关对盗窃行为人的行为未追究刑事责任,但该行为侵害了被害人的财产利益,具有社会危害性,且客观上符合盗窃罪客观要件的外在表现形式,应认定为‘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立功中的‘犯罪活动’。 二、孔许生的行为阻止了犯罪行为的继续。 律师本色 第436节 ‘阻止他人犯罪活动’中的“阻止”不但要求有“阻”的行为,还要求有“止”的效果,即他人的犯罪活动停止,或者在特定时空内不再继续,或者法益受侵犯的状态或结果及时得到控制或消除。 在司法实践中,如果行为人积极拦阻他人犯罪活动,但因势单力孤或意外事件等原因而未产生使犯罪活动在客观上停止的实际效果,那么就不能认定为立功。 但是在实际量刑中法院一般会结合行为人在阻止犯罪活动中的介入程度、作用大小等具体情形,将其作为从轻处罚的酌定情节。 三、‘阻止他人犯罪活动’中的“他人”既包括自然人,也包括单位。 对于其中的自然人,不受犯罪主体中刑事责任能力的限制,包括由于年龄、精神状态等原因而无刑事责任能力或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本案中,被孔许生抓获的正在进行盗窃活动的盗窃行为人就属于这种情况。 四、“他人犯罪活动”必须与阻止行为之间具备因果关系,即必须是因为阻止行为的介入,犯罪活动才得以停止。本案中,盗窃行为人正是因为孔许生的介入,导致其盗窃行为的终止。 五、‘阻止他人犯罪活动’必须是在当场,有特定的时间、空间的限制。孔许生抓获盗窃行为人的行为正好符合上述限制。 综上,本案中,被告人孔许生在取保候审期间,制止窃取他人钱包的盗窃行为人的盗窃活动,之后因盗窃行为人未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公安机关未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盗窃行为人虽不符合犯罪主体的成立要件,但其可以成为‘阻止他人犯罪行为’立功中‘犯罪行为’的主体。 盗窃行为人盗窃他人钱包的行为,符合盗窃罪客观要件的外在表现形式,被盗的包内有现金人民币二万元,已达到了盗窃罪的追诉标准,且数额巨大,是具备社会危害性且客观上侵害了刑法所保护利益的行为,属于‘阻止他人犯罪活动’立功中‘犯罪活动’的范畴。 所以,孔许生对盗窃行为人的盗窃活动当场予以制止,使被害人的财产利益免受侵害,孔许生的行为构成立功。”方轶嘴皮子上下翻飞,说的嘴角都冒白沫了。 周颖看着方轶,律师意见是她起草,方轶修改的,她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内容,没想到方轶能拓展出这么多内容来,而且说的头头是道。她真想扒开方轶的大脑看看是咋长的。 刘检察员虽然后来没怎么说话,但是对于方轶的解释很是惊讶,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方律师这么能喷。 “方律师,能不能把刚才你解释的内容打印一份给我们。这事我们需要开会讨论下,立功的认定对被告人量刑有一定影响,我们不得不谨慎。”王检察员的意思很明确,我们会把律师意见拿到会上去讨论,至于结果……等通知吧。 方轶明白,眼前这个王检察员已经被他喷服了! 出了检察院的大门,周颖笑了:“方律师,看来有戏。” 孔许生的案子开庭的时候,是周颖为他做的辩护。 检察院的意见是,建议维持对孔许生的定罪,同时应认定孔许生阻止他人犯罪,具有立动情节。 庭审结束后,合议庭当庭宣布了判决。 中院审理认为,上诉人孔许生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收受他人贿赂,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 鉴于孔许生阻止他人犯罪,具有立功表现,依法对其减轻处罚。依照《刑法》第九十三条第二款、第三百八十五条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条、第三百八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第五十九条、第六十四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四条、第五条及《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三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维持区法院刑初字第234号刑事判决的第二项,即退缴的赃款人民币三十万元予以没收,尚未退缴的赃款予以追缴; 二、撤销区法院刑初字第234号刑事判决的第一项,即被告人孔许生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没收财产人民币十万元; 三、上诉人(原审被告人)孔许生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没收财产人民币十万元。 孔许生的刑期从有期徒刑十年减少到了有期徒刑九年,虽然不多,但少蹲一年是一年。 虽然最终的结果不如苏翠荣的预期,但当苏翠荣回想方轶的话时,她觉得方轶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没有忽悠自己。 第952章 章哎呦,这个酸! 写字楼里的暖风开始吹的时候,方轶团队的律师已经增加到了十名,实习律师一共有四名。虽然每次见到方轶,谢友和都会抱怨案子太多分不下去,但是方轶对于团队律师的选择依旧坚持宁缺毋滥。 晚上吃过饭后,方安志回书房忙着复习功课。云梅和方轶在书房里边品茶边聊天。 “来回两边跑也不是事,爸岁数大了,咱们买套别墅吧,大家都搬到一起住相互有个照顾。省的老爷子想孙子。”云梅放下茶杯说道。 方轶一天到晚忙团队的事,是个甩手掌柜的,家里的事基本上不管,云梅心细将家里的情况都看在眼中,自己那套房现在云乔和保姆周姨住着,这边的房子距离学校近,所以她和方轶、方安志一直住这边。 老爷子方有财口口声声的说故土难离,不想离开村子,实际上是觉得住在一起太拥挤,不如住在村里自在。 听云梅说完,方轶皱了下眉头:“你看好了?” “嗯,这段时间茶庄事不多,市区的几个大楼盘我挨个看了看。挨着公园有个楼盘不错,权证都齐,独栋别墅从五百平到八百平都有。 我看中一套五百八十平的独栋,环境不错,私密性很好。一次性付清的话,一千二百万元,送一年物业。 位置不错,大小也合适,后面还有个院子,平时聚会烧烤很合适,距离这边也不远。我每天去茶庄可以送小志去学校,咱们要是都忙也可以让保姆周姨开车送他。 即便不送,坐公交车也就二十多分钟。”云梅说道。 “哪个楼盘,要不我找找关系,要点优惠?”方轶相信云梅的眼光,只是觉得价格有点小贵。 万可法在本地的关系很广,这几年有不少房地产开发商请他做法律顾问,方轶相信只要跟万可法提一嘴,打折的事十拿九稳。 “还是算了吧,一千多万,咱家又不是掏不起,能用钱解决的事,还是别搭人情的好。人情债不好还。咱们的关系得用到刀刃上。”云梅一笑。 “也是,人情债不好还。也好,你要是看好了,就买吧。我卡上有八百多万,一会儿拿给你。”方轶想了想家里是小了点,祖孙三代人都住在这儿是有点拥挤。 自从方轶和云梅结婚后,二人都是各花各的钱,他与云梅的财产都是分开的。既然要买房,自己那点钱不够,他又不想云梅一个人掏钱,所以只能两人凑。 “好吧,你拿五百万,剩下的我来出。家具家电你就不用操心了,春节前应该能入住。”云梅非常了解方轶,知道他有大男子主义倾向,这钱要是全都自己掏,他一定不干,所以她提出来各出一部分。 “嗯,春节咱们去别墅过。”方轶一脸的笑意。 …… 最近这段时间,云乔一直跟着周颖办一些简单的刑事案子,两个人关系好,所以很多案子都是两人合办。 一开始方轶还怕云乔性格太软,办不了刑事案子,承受不住压力,但是很快他发现原来云乔和周颖一样,也是个小辣椒。随着主办刑事案件的增多,云乔身上隐隐的显出一股霸气。 有一次当事人找到方轶要求换辩护律师,一开始方轶以为当事人是嫌弃云乔太年轻专业能力不行,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云乔那张嘴太凌厉,跟刀子似的,当事人不敢跟她交流。 随后方轶给当事人换了律师,并找云乔谈了一个多小时,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宇文东看到云乔走出办公室时,有些发蔫,眼角挂着泪。 此时,云乔的心态就像是拿了车本,开了一年车的新司机,有点小马乍行嫌路窄的感觉,觉得办案子不过如此,说白了就是心态有些发飘。 如果是别人方轶可能点到为止,但是云乔不行。一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徒弟;二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小姨子,一直以来表现都不错。 方轶不想她就此止步,骄傲会毁了她,尤其是作为一名办理刑事案件的律师,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她以后的路还很长。 自从那次以后,云乔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一直踏踏实实的办案子,没有再出现被投诉的情况。 方轶想让云梅找她谈谈,后来一想还是让她自己想明白的好,人生的路很多时候都得靠自己。 一个月后,云乔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精明古怪的模样,但是每当她看向方轶之时,眼神中会不自觉的出现惧怕之色。 这一日,团队中的律师大部分都出去开庭或者去看守所会见去了,孟广达去了方老大办公室谈案子的事。 工位上只有宇文东和小胖子曹永正,云乔接了一个案子有些拿不准,想去问问方老大,可孟广达一直不出来,她只能排队。 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云乔拿着案卷走到了曹永正的近前,假模假样的问道:“曹律师,我这儿有个非常复杂的刑事案件,想向您请教下,请问有时间吗?” “哎呀,云律师可别这么客气,有事您说话。相互探讨,互相学习。”曹永正站起身,一脸正经的说道。 “哎呦,这个酸!我这牙都快酸倒了。你们俩个能不能别这么假,是不是跟我这儿显摆你们有律师证呢?要不我先去外面转一圈,给你们腾个地方。”一旁的宇文东捂着腮帮子,笑道。 “好吧,我换个说法。小胖,我有个难题,我说说,你听听,看看你能解答不。”云乔换了语气说道。 “这就对了,假模假式的干啥呀。说吧,啥事?”曹永正乐呵呵的回道。 “行,你们两个总算是正常了。”宇文说完端起了茶杯:“对了,云律师,你那还有存货吗?我师父的茶叶没了。” “没有,把我当成库管员了!”云乔斜了他一眼。 “别呀,回头再有新案子,我把机会让给你,你跟我师父一起合办,咋样?”宇文东呲牙笑道。 宇文东在团队里也混了一年了,早就跟大家混熟了。曹永正是个随和的性子,跟谁都聊得来,所以跟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第953章 吊模宰客 “好吧,我接受你的贿赂,等方老大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进去给你拿两盒好茶叶。”云乔低声道。 “哎!偷啊!”宇文东一惊:“这样不好吧!”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方老大不是说了嘛,让你们没茶喝了进去拿,你们都不敢,这事只能我干。这叫明拿,怎么能说是偷呢。”云乔非常不满的说道。 “这还说的没毛病,方老大确实说过。”曹永正接过了话茬:“回头帮我也拿一罐哈。” “行啦,茶叶的事稍后再说,先帮我分析下这案子。”云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道。 “你说说,什么情况。”曹永正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接了一个抢劫案,但是这个案子又与一般的劫道抢劫的不一样,我给你们说说案情,被告人叫沙生才……”云乔将案情说了一遍。 去年年中的时候,被告人沙生才租用市里的一栋三层的小楼,开了一家ktv,一开始经营的挺好,但是后来因为竞争激烈ktv入不敷出,经营一天就亏一天的钱。 沙生才心里着急,但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后来他想了个歪招,既然做不了正经买卖,那就做点别的买卖。 此后,沙生才找到了好友宁其兵,宁其兵是个三进宫的主儿,身高体大,一脸的横肉,手下有几个小兄弟。 沙生才和宁其兵商量,打算以提供s情服务引诱他人前来消费,强迫他人支付高额费用,赚取非法利益。由沙生才出地方和女人,宁其兵负责镇场子,收钱。宁其兵一听这买卖好,双方商量了收入分配比例后,达成了合作。 今年七月份的时候,被害人尚维国来本市做买卖,晚上吃过饭后闲着没事,就想去商场转转。 路过沙生才的ktv时,尚维国被一女孩搭讪引诱至楼上ktv包房,之后女孩子点了些吃喝,尚维国在包房内接受了异性服务。 完事后,尚维国支付了女孩的费用想走,就在此时宁其兵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持虚开的洋酒、零食等消费清单向被害人尚维国索要人民币一万二千余元。 被害人尚维国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当场拒绝支付相关费用并打算离开,结果被宁其兵的几名手下一顿拳打脚踢,并且威胁尚维国如果不付钱就举报他飘唱,反正不给钱别想离开。尚维国被迫无奈,通过移动pos机刷卡支付一万二千余元。 ktv收到钱后,沙生才按事先约定的比例,将该款分配给了宁其兵。被害人尚维国离开后越想越生气,便报了警。沙生才和宁其兵等人被当场抓获。沙生才等人退出了全部赃款。 经法医学鉴定,被害人尚维国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口腔内黏膜损伤,属轻微伤。 “沙生才引诱别人消费,每次收的费用都一样吗?”曹永正问答。 “不一样,据沙生才说,他们的收费标准是根据对方的经济实力来确定的,如果看起来特别有钱肯定要的多,如果看着一般就少要点。总之就是看人下菜碟。”云乔说道。 “几次?沙生才他们一共干了几次?”宇文东问道。 “沙生才说就这一次,但是我看不像,不过没有证据,又没有人报警,案卷中记载的也只有这一次。”云乔说道。 宇文东和曹永正不再说话,回想着案情。 “检察院以被告人沙生才和宁其兵等人涉嫌犯抢劫罪,向区法院提起了公诉。沙生才媳妇跑到咱们律所,办理的委托。我去见过沙生才,也阅过卷了。 但是我对本案的定性有些异议,我觉得构成强迫交易罪,不构成抢劫罪。”云乔说道。 “我听你说的这个案情,很像是‘吊模宰客’。不是很像,就是吊模宰客。”小胖子曹永正想了下说道。 “吊模宰客?啥意思?”周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吊模宰客!我好像有些印象,当年我上研究生时,曾接触过一个案子。那个案子是按照敲诈勒索判的。”宇文东挠着脑袋说道。 律师本色 第437节 “当年我跟着我师父赵律师办刑事案子时,曾经办过一个刑事案子,那个案子也是‘吊模宰客’,法院最后按照强迫交易罪判的。”曹永正说道。 “怎么一个‘吊模宰客’出了这么多罪名?你给讲讲呗,啥是‘吊模宰客’?”云乔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当初办那个案子的时候,我还真研究过‘吊模宰客’,而且也看过几个案例。 其实所谓的‘吊模宰客’,是指一些地方形容不法分子以各种名目诱骗游客到酒吧、咖啡厅、ktv、美容院等场所消费、购物,通过抬高消费金额等手段谋取高额利润,‘吊模’则从消费金额中抽取一定比例的违法犯罪活动。 ‘吊模宰客’行为虽有基本套路,但无固定模式,实践中对‘吊模宰客’行为认定罪名不一。 至于被告人会采用什么手段索要钱财,要看被害人的反应。一般来说,凡是能以风险较低的手段达到目的,就无须冒更高的风险。能哄则哄,哄骗不成则恶语相向、小敲小打,如果还不能达到目的,最后他们会大打出手,直至钱财到手。 因为‘吊模宰客’的具体行为可能会止步于不同的阶段,所以对应的罪名也会不同。 据我研究,根据行为暴力升级的发展态势,‘吊模宰客’行为一般会涉及以下几种犯罪: 第一,诈骗罪 非暴力的‘吊模宰客’行为对应的往往是诈骗罪。在此阶段,行为人采用各种欺骗手段,不具有暴力或威胁,这是其定性的关键行为特征。 如安排一些漂亮的女孩子主动搭讪选定的目标(被害人)后,约至餐厅、酒吧消费,虚开高价,使被害人受到蒙蔽后支付钱财。 由于被害人在此过程中未受到人身威胁,仅是财产权益受到侵害。行为人的诈骗金额达到数额较大的,可以认定构成诈骗罪。” 说到此处,曹永正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后,看着桌上的茶叶盒叹了口气,然后将两只小胖手背到身后,半仰着头,一副高人的模样,看的云乔想笑,宇文东有些发蒙。 第954章 那种地方? “装,可劲儿装。回头我也给你弄一盒茶叶,可以了吧。年龄不大,事不少,一个个都是人精。”云乔笑骂道。 “得嘞,我接着说。”曹永正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继续说道:“第二,强迫交易罪 从事正常经营的单位或个人,为增加盈利,采用‘吊模宰客’的手段拉生意,为促成交易使用较轻暴力、胁迫手段,强买强卖,如果其经营行为是基本正常的、稳定的,行为人追求和获取的经济利益主要源于商业经营活动,基本符合商业利润的发生规律,仅为获取更高经营利润而为之,情节严重的可以认定构成强迫交易罪。 其关键特征是具有实际的商业经营活动和经营行为,其刑事责任的根据在于被告人采用了侵害人身权利和市场秩序的交易手段。 第三,敲诈勒索罪、抢劫罪 与强迫交易罪相比,敲诈勒索罪和抢劫罪具有非法占有财物的故意,行为人并非从事正常经营,而是以经营活动为幌子或诱饵,追求的主要不是商业利润,而是商业利润环节之外的他人财产,并且是通过暴力或威胁取得。 如果行为人使用的是非暴力的胁迫,或者是非当场兑现的暴力胁迫,则构成敲诈勒索罪。如果行为人以当场实施暴力相威胁或者直接实施暴力而劫取财物,则构成抢劫罪。” “一个吊模宰客,居然有可能构成这么多罪名!”云乔眨着大眼睛,有些吃惊。 “要是这么说的话,本案不能构成敲诈勒索、诈骗或者强迫交易罪,当场使用暴力,以s诱的方式勾引被害人,然后索要虚构的费用,更符合抢劫罪的特征。”宇文东若有所思的说道。 “为什么不是强迫交易罪呢?被害人在ktv不是也有一定的消费吗?”云乔的眼神中露出不解,她有点分不清。 “强迫交易罪,是指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行为。 行为人采取暴力、威胁手段的目的在于迫使消费者接受其商品或服务,从而获取经营利益,主观上不具有非法占有他人钱财的故意。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九条专门就经营活动中强迫交易罪与抢劫罪的区别作了规定,你可以查看对比下。 实践中,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区分这两个罪名:一是行为人是否从事正常的经营活动,强迫交易肯定要以正常的交易行为为基础;二是行为人是否为了获取基本合理的对价,强迫交易也是一种交易,俗称‘强买强卖’,是交易就有合理的对价在里面,主要的点在基本合理的对价上。 本案中,沙生才等人利用经营ktv做幌子,索取被害人钱财,被害人接受异性服务的费用是单独结算的,并已实际结清。 沙生才等人开出的账单项目绝大部分不是被害人实际消费,而是虚构的,账单金额也是根据对被害人的经济实力虚开的。 所以,沙生才等人显然不具有正常经营的性质,也不是为了获取基本合理的对价,而是为了非法占有被害人钱财,获取暴利。 因此,我认为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强迫交易罪。”曹永正解释道。 “曹律师说的有理。你想啊,一瓶洋酒,一堆零食能花多少钱,ktv的洋酒有几个是真的,即便算上包房的费用,也用不了一万二啊!是不是这个道理。”宇文东接过了话茬。 “宇文,你说去趟ktv正常消费的话,一般得花多少钱?”云乔眼珠一转,笑盈盈的看向他。 “这得看什么档次的ktv,具体多人……,不对呀,你咋问起我来了。”宇文东差点被云乔绕进去了。 云乔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看来宇文同志很在行嘛。” “别瞎说,我是同事聚会的时候,跟着你们去的。我穷的都掉渣了,如果不是律所请客,哪有钱去那种地方,你们可别乱说。”宇文东有些尴尬,不是谈案子嘛,咋说到自己身上了,这大脑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哪种地方?”小胖子曹永正也跟着一本正经的凑趣道。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们两个再消遣我,我可走了哈。”宇文东说不过二人,只好装作气呼呼的样子,起身要走。 云乔和曹永正见状哈哈大笑。 “有啥好事,这么高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正是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伍大少。 只见伍大少一脸的喜气,手里晃着车钥匙,神清气爽,精神头不错。 “没事,我们正讨论案子呢。要不要一起聊聊?”云乔笑道。 “聊案子就算了,周颖周大律师去哪了?我新接了个案子,当事人点名找她。”伍大少嘿嘿笑道。 案子是他专门给周颖谈的,不这么说,他怕云乔把案子抢过去。其实是他多心了,云乔手里有五六个案子等待开庭,这还是谢友和照顾她刚执业,经验少,没敢多分,否则她现在哭死的心都有。 “周姐去开庭了,中午应该会回来吃饭。要不你给她发微信问问。”云乔回道。 “好,你们继续。真搞不懂你们,聊个案子能聊这么嗨!”伍大少摇着头离开了。 “咱们说到哪了?”被伍大少这么一打岔,云乔忘了要说什么了。 “说到‘哪种地方’了。”小胖子曹永正坏笑道。 “哎,你们还有点正经事没,再说我就去找谢律师,跟他说你们两个整天嚷嚷没案子做。”宇文东故意咬牙切齿道。 “好吧,你够狠。不说了,咱们继续讨论案子。”云乔伸出大拇指,憋着笑说道:“小胖,你继续说。” 曹永正一怔,轮到我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好吧。 “咱们继续分析案子哈,我觉得这案子也不构成敲诈勒索罪。”曹永正收起了笑容,想了想说道。 云乔和宇文东看向他,不说话,那意思:你接着说,我们等着呢。 第955章 比较麻烦 “抢劫罪和敲诈勒索罪在理论上的区分是比较清楚的,二者主要有两点实质的区别: 第一点,抢劫罪的主要行为方式是实施暴力,是一种暴力型犯罪,即便是威胁,也是当场兑现暴力的威胁。抢劫罪的暴力是直接针对被害人的。 而敲诈勒索的行为方式主要是要挟,包括威胁要对被害人或其亲友实施暴力、揭露隐私、毁坏财物等,而迫使被害人因顾虑可能发生的人身、财产损害而交付钱财。 第二点,抢劫罪实施暴力和取得财产这两个行为都是当场实施的,简单说要符合‘两个当场’,即当场实施暴力和当场取得财物。 而敲诈勒索罪如果是通过实施较重的暴力敲诈勒索钱财,则暴力与取财不能都是当场。如果当场取得财物,则不能是当场实施暴力,而应当是威胁将来实施暴力,否则就是抢劫。如果当场实施暴力,则取财行为一般是之后,否则也是抢劫。 本案中,沙生才等人在犯罪过程中,同时以被害人飘唱相威胁,并实施了多人围堵、殴打的行为,外观上似乎符合敲诈勒索罪的构成特征,但综合案发环境、被害人反应等因素分析,沙生才等人采用的暴力手段已经当场对被害人人身造成了伤害—轻微伤。 被害人被多人围在较为封闭的空间内无法脱身,一有反抗或不配合即遭殴打,人身安全及行动自由均遭到严重侵害,处于现实的危险中。 被害人客观上处于无力反抗的状态,主观上处于不得不从的心理劣势。在此情况下,被害人迫不得已刷卡支付消费的费用,脱身后又立即报警。 由此可见,被害人被迫交付钱财主要是为了脱身,避免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并非害怕被举报飘唱。 所以,本案沙生才等人的行为属于当场实施暴力,并当场取得钱财,符合抢劫罪的特征,构成抢劫罪。”曹永正解释道。 “嗯,还是曹律师经验丰富,方老大一直说律师是干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想长经验就得踏踏实实的办案子,把案子吃透,举一反三。 这回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了,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谢律师分给我案子的时候说这是一个小案子,很简单,看来小案子也不简单。”云乔眨着大眼睛有些犯愁。 “哪有什么小案子,只有小律师。”宇文东接了一句。 “哎呀!宇文同志,要不咱们继续聊聊‘那种地方’的故事。”云乔一脸坏笑道。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呃……那个云姐,咱们还是聊聊中午吃什么吧。”宇文东尴尬一笑,刚才那句话他真不是故意的,是有感而发。 …… 今天杜庸媳妇的同事曲洪国约杜庸吃饭,想咨询点法律问题。杜庸本来不想去,想约对方到律所面谈,但是杜庸媳妇说对方不想节外生枝,想私下见面。没办法对方既然不想去律所,媳妇又替自己答应了人家吃饭的事,杜庸只能赴约。 曲洪国是个白胖子,总是笑眯眯的,据杜庸媳妇说他在公司人缘非常好,是技术部的大拿。 一瓶汾酒喝去了大半瓶,菜过五味,曲洪国和杜庸熟络了不少。 “杜律师,我想跟您咨询的是我小舅子的事。”曲洪国抽出一根华子递给杜庸,帮他点上。 杜庸没有接话,等着他的后文。 “我小舅子郑照在一九九七年八月份的时候,跟着他哥们边振祥在饭店吃饭,结果隔壁桌有个男的喝多了撒酒疯,说边振祥瞅他了,对他们两个骂骂咧咧的。 边振祥被骂急眼了,冲过去用膝盖猛的撞了对方的裆部,然后打了对方的胸部一拳,对方挨了一膝盖,又被打了一拳后,痛的倒在了地上。 对方倒地后,我小舅子郑照又朝对方的身体踹了一脚。见对方倒在地上跟大虾似的弓着腰,后来饭店打了急救电话,并报了警,谁都没想到对方被送去医院后没有一个小时死了。 经法医鉴定,对方系在醉酒和轻度心肌炎的情况下,外力作用于胸腹部等敏感部位,导致迷走神经反射性抑制心跳骤停而死亡。 后来警察来了把他们两个带回了派出所,当得知对方死亡后,两人傻了眼。要我说这两个人就是点背!”曲洪国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被判了?”杜庸听完,问道。 “没有,出了点意外。 当年检察院以被告人边振祥犯故意伤害罪,向法院提起了公诉。在本案审理期间,谁都没想到看起来身体强壮的边振祥因病去世了,法院只得裁定终止审理。 当年,警察找我小舅子郑照了解过案情后,就把他放了,一直没立案,我小舅子继续上班,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觉得没事了。 今年年中的时候,区分局突然对我小舅子郑照进行立案调查,罪名是故意伤害罪。后来案子被送去了区法院。 我就不明白了,这案子都十多年了,怎么今年才立案,检察院还把案子送去了法院。 之前我找过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他说我小舅子这案子没事,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五年了,已经过了追诉时效了,法院不会再追究我小舅子的刑事责任。 但是我这心里一直打鼓,听说您是专门办刑事案件的,所以我就想跟您请教下,我小舅子会不会被判刑。”曲洪国说完,看向杜庸。 “嗯,这事不一定。”杜庸想了想,问道:“从事发到警方立案,有多少年了?” “不到二十年,差不多十九年零十个月。”曲洪国回道。 “根据《刑法》第八十七条规定,犯罪经过一定期限后就不再追诉了: (一)法定最高刑为不满五年有期徒刑的,经过五年; (二)法定最高刑为五年以上不满十年有期徒刑的,经过十年; 律师本色 第438节 (三)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经过十五年; (四)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但是您小舅子郑照这案子正好发生在新《刑法》与旧《刑法》交替的时候,在最高刑的判定上有些麻烦。”杜庸想了想,说道。 “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小舅子这案子比较麻烦?”曲洪国一脸的茫然。 第956章 追诉期 这事怎么赶得这么巧,新《刑法》与旧《刑法》交替是啥意思,难道眼前的这位杜律师想要咨询费,但是顾及面子不好开口,变相要费用?曲洪国的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 “您小舅子的案子并不复杂,也不麻烦,但是追诉期的确定比较复杂。 旧《刑法》是在一九七九年制定的,但是在一九九七年的时候进行过修订,修订后的《刑法》(新《刑法》)于一九九七年十月一日起实施。您小舅子的案子发生在《刑法》修订前,所以应该适用从旧兼从轻原则。 一九七九年《刑法》关于故意伤害的规定:……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但是在新《刑法》实施前,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发布的《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对故意伤害罪规定了比一九七九年《刑法》更为严厉的法定刑。 该决定第一条第二项规定,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情节恶劣的,判处死刑。 由于《决定》属于单行刑法,所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法定刑应理解为三个量刑幅度,即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 侦查机关在案发后仅启动了追究主犯边振祥刑事责任的程序,您小舅子在本案中仅接受了公安机关的调查,并没有逃避侦查的行为。 公安机关在案发后直至立案之日这段期间未对您小舅子进行立案处理,因此,对您小舅子追究刑事责任应当受到追诉期限的限制。 具体应受多长时效期限的限制,应当根据杨伟故意伤害行为对应的法定最高刑确定,即根据旧《刑法》和《决定》关于故意伤害的法定刑确定。 您小舅子的案子的追诉期应按照旧《刑法》及《决定》的相关规定确定。”杜庸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特意解释的比较细。 曲洪国听的一头雾水:“杜律师,您确实专业,那我小舅子到底过没过追诉期?” “您小舅子所实施的故意伤害行为,虽然其行为不是导致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且情节较为轻微,但是作为共同犯罪的参与人,既然其参与行为造成了死亡结果,就应按照致人死亡情形的故意伤害行为确定追诉期限。 也就是说,应按照《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中所规定的法定最高刑——死刑,确定二十年的追诉期限。本案在立案时距离案发时间过去不到二十年,所以未过追诉期限,因此,应对您小舅子追究刑事责任。”杜庸接着解释道。 “可是我小舅子也还没被判刑呢,怎么能确定就一定适用死刑呢?刚才您也说了,我小舅子的情节较为轻微,又不是主犯,不应该被判死刑吧。”曲洪国一脸的疑惑,怎么死刑都出来了,太吓人了。 “这个我得给您解释下,我说的是法定最高刑,而不是宣判刑。”杜庸认真道。 “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区别吗?”曲洪国仍然处于懵逼状态。 “法定刑和宣告刑是有区别的。 法定刑是根据犯罪性质、危害后果、情节等按照《刑法》的规定确定的刑罚。而宣告刑是行为人在接受审判后,人民法院根据其犯罪性质,综合各种从重或者从轻、减轻、免除处罚情节,以法定刑为基准而判定的刑罚。 根据《刑法》的相关规定,追诉时效期限的长短是根据犯罪行为对应的法定最高刑确定的,而不是根据犯罪行为对应的宣告刑确定的。 这是因为在对行为人追诉前,不可能确切知道对其应适用的宣告刑,故只能根据其行为的一般情形确定法定最高刑,再根据法定最高刑确定追诉时效。”杜庸说道。 “哦,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有没有过追诉期要看《刑法》中对应的相关规定的最高刑是多少年,这个法定刑只是根据案子的情况预估的刑期,跟最后法院判决的刑期没有关系。 我小舅子的故意伤害因为造成了被告人死亡,所以对应的刑期最高刑是死刑,而死刑对应的追诉期是二十年,所以我小舅子的案子适用二十年的追诉期,是这样理解吧?”曲洪国把前后关系捋了下,说道。 “对,就是这意思。”杜庸微笑道。 “哎,公安机关要是再过上几个月再立案就好了,那样我小舅子就不用坐牢了。点背不能赖社会。”曲洪国一拍大腿,一脸的纠结,叹息道。 “其实,您小舅子现在也未必一定蹲大牢。”杜庸劝道。 “哦?这话怎么说?”曲洪国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看向杜庸。 “根据刚才您所说,您小舅子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根据《刑法》规定,应当减轻处罚。被判刑的几率很大,但是你们可以争取下缓刑。等于在监外执行,不用蹲大牢。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最后法院会不会判缓刑,要看庭审情况。”杜庸说道。 “好,我记下了,谢谢,谢谢杜律师。”曲洪国举起酒杯表示感谢。 曲洪国心中有些失望,但是表面上没有露出来,他原本指望着杜庸给他出出主意,看看能否破财消灾。结果杜庸却给他来了一次普法,好在杜庸最后的几句话让他舒服了很多,否则他一定会觉得这顿饭白请了。 想来想去,曲洪国还是想让岳父一家请之前那位律师为小舅子辩护,因为之前那位律师说的信誓旦旦的,他小舅子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他想碰碰运气。 其实杜庸也比较郁闷,原本他以为遇到了什么大案子,自己可以像孟广达那样在广大人民群众面前露一小脸,结果却发现只是个普通咨询,对方连委托的意愿都没有。 再高级的饭菜对于杜庸来说,也没有能够让他露脸的案子有吸引力。他十分渴望能够获得一个机会,以此来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 一个月后,曲洪国的小舅子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直到那时曲洪国才明白,杜庸说的都是对的。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957章 有点辣眼! 云梅是个实干家,之前跟方轶说过买房的事后,次日便去了售楼处,将那套别墅买了下来,当然主要还是不差钱,否则再实干,再雷厉风行也没辙。 云梅买的这套独栋别墅是别墅区内仅剩的三套别墅中的一套,精装修,因为地理位置好,环境好,院子面积大,所以价格比其他别墅要贵一些。 这年头市里的有钱人都比较怪,可能是因为挨着京城近的缘故,有钱人都跑去京城买房了,所以市里的别墅虽然质量不比京城的差,可就是卖不动。 云梅看中的这个别墅区卖了得有快两年了,又是打折,又是促销的,联排别墅的价格低,所以都卖光了,后面的独栋别墅一共只有十套,除了关系户购买的别墅和开发商老板给父母自留的一套外,剩下三套已经很久没开张了。 这三套别墅都甩给了一个新来的小姑娘负责销售,售楼处只剩下了一个牌子,人早就都撤走了。 当云梅签了买房合同,一次性缴纳了全款时,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提成,幸福的差点掉下眼泪来,一口一个姐的叫的那叫一个亲。 买房的手续都办完后,周末的时候云梅拿着房钥匙,带着方轶父子俩和云乔来到了别墅区。 当众人走进别墅后,惊讶不已,别墅里面装修的非常上档次,基本上不用怎么动。 “姐,你们要是都搬过来住,你那套房怎么处理?”云乔想一个人“霸占”那套房,一个人住着多舒服啊,她可不想出去租房。 “我准备卖了。”云梅绷着脸回道。 “姐,真卖啊!”云乔噘起了嘴。 “傻丫头,骗你的,你一个人住要是不习惯,不如搬过来。反正这边屋子多。人多热闹。”云梅笑道。 “嘿嘿,我就说我姐不会抛弃我。我一个人住挺好,就不过来凑热闹了。”云乔琢磨着周姨一搬家,房子里就剩自己了,怎么住都行,没人管多自在啊,就是得自己做饭比较麻烦。 “好吧,随你。”云梅笑道。 方轶父子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连地下室都去了,别墅挺好,就是比较空。 “这房子挺好,家具订了吗?”方轶走到二人近前问道。 “订了,我昨天让家具厂的人过来看过了,已经订好了,都是实木的。估计半个月就能都完活儿。 家具进来后,放一周味儿就行,家具厂那边都是用的进口的橡木,木蜡油,全部原木色。款式就是前几天我给你看的那几种。”云梅微笑着回道。 “嗯,挺好,就是价格不便宜。”方轶有点心疼,没办法节俭惯了,舍不得花大钱。 “一分钱一分货,好东西自然价格贵。你听我的没错。总不能买个别墅,弄点大兴板的家具吧。钱就是用来花的,不花你怎么会卖力的赚啊!”云梅咯咯笑道。 “好吧,看来我得使劲赚钱了。”方轶苦着脸道。 “行啦,咱家这条件不至于。”云梅娇滴滴的打了方轶肩膀一下。 “秀恩爱不是,有点辣眼!”云乔咯咯笑着捂着眼,透过大手指缝看向云梅二人。 …… 杜庸被谢友和叫了过去,谢友和将一份案卷递给了他:“杜律师,这个案子是方律师让我给你的。之前你不是办过非法经营的案子吗,这个案子的被告人涉嫌非法经营罪。你看看。” “好,我看看。”杜庸有点提不起精神来,这段时间他有点苦闷,新加入团队的几个律师干劲儿很猛,与他当年有一拼。 以前大家都差不多,努力办案赚钱养家,可自从孟广达起飞以后,团队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家似乎都在寻找机会,期盼着有朝一日像达哥那样一飞冲天。 但是机会不是午饭,到点了肚子饿,就可以直接下楼去饭店点餐吃饭。时间一长有些人的热情渐渐消退,回归了平常,继续办案子赚口粮,但是杜庸却不同。 他算的上是团队的元老,如果新来的律师有起飞的,而自己却一直默默无闻,即便别人不说,他也会对自己的专业能力起疑。人要脸树有皮,他心里的压力比较大,所以最近显得比较疲惫。 次日一早,杜庸开车去了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赖子星。赖子星长得很普通,普通到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看他一眼,但是这个人心思活络,啥都敢干,否则也不会被指控非法经营。 “赖子星,你知道检察院指控你的罪名吗?”杜庸问道。 “嗯,非法经营罪。但是我觉得我不构成犯罪。我做的业务是一种典当行为,属于行政法规调整的范围,不触犯刑法。”赖子星回道,他有些紧张,但是逻辑思维很清晰。 “哦?你之前咨询过律师?”杜庸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据他了解赖子星不过高中文化,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咨询过律师。 “我在开公司之前曾经咨询过律师,是律师跟我这么说的。 后来我被关进来后,我媳妇给我请了一位律师,会见时,我问过他。他也说我不构成非法经营罪。 杜律师,您说我构成犯罪吗?”赖子星的眼神有些忐忑。 其实他对之前那两位律师的话也有点怀疑,如果不构成犯罪,为什么警察抓自己,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这个我现在还没看案卷,不好确定。你把案发经过跟我说说。”杜庸看向他。 赖子星沉默片刻后将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之前赖子星经营着一家小卖部,后来他看到身边的朋友有人搞借贷生意赚了大钱,便也想跟着做,但是自己本钱不多,人家不带他玩。他就琢磨着自己干。 去年年初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赖子星在一个批发市场内租了一间门帘房,取名大发公司。 本来他想去工商局注册,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赚钱,怕干不久再去注销公司,太麻烦,便没有去工商局注册,打算干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赖子星的业务很简单,主要从事贵重物品寄押、贷款收取利息等业务。 第958章 这不倒霉催的嘛! 俗话说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经人介绍,一个叫巩文述的男子(另案处理)与赖子星联系后,经过协商,双方先后签订了三份抵押借款合同。 巩文述将从车辆租赁公司骗租的“现代伊兰特”轿车、“捷达”轿车、“大众速腾”轿车各一辆抵押给了大发公司,分别从大发公司借款2万元、3万元、5万元,共计10万元,扣除月息15%,实际得款八万五千元。 后来,经巩文述介绍,余庆松与赖子星联系后,双方签订借款合同,将租来的一辆“桑塔纳”轿车抵押给了大发公司,从大发公司借款3万元,扣除月息15%,实际得款二万五千五百元。 此后,巩文述案发,被公安机关抓获,供述将骗来的车抵押给了大发公司,并拿出了抵押借款合同。 随后,仅做了两笔生意的赖子星被抓获,一进公安机关的审讯室他就全说了,甚至把自己存私房钱的事都秃噜出来了。后来检察院以非法经营罪,将其起诉至法院。 赖子星的媳妇汪婕咨询了不少律师,有的说赖子星构成犯罪会被判刑,有的说不构成犯罪,还有的说构不构成犯罪都无所谓,钱到位啥都不是事儿,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心神不宁,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她娘家哥哥汪齐在盛丰集团的下属公司工作,对方轶的人品和专业能力素有耳闻,妹夫赖子星被抓时他正在外面出差,知道此事后,直接打电话让妹妹汪婕去盛德律师事务所找方轶,说方轶专门办刑事案子,比较靠谱。有了哥哥的背书,汪婕次日一早便跑到了律所找方轶咨询,并办了案件委托。 方轶跟她说的清楚,案子会交给团队的律师办理,不过他会参与辩护方案的制定。 律师本色 第439节 这个案子有一定难度,方轶知道杜庸之前办过几个非法经营的案子,所以就让谢友和将案子分给了他。 “你当初收人家的车作抵押,看没看车的大本(机动车登记证书)?”杜庸疑惑的看向赖子星。 正常情况下,抵押贷款怎么也得先看看作为抵押物的车子是不是抵押人的,怎么也得审核下车子的所有权,不会见车就给钱。 “这事吧,之前我也想过,跟您的想法一样,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有大本的客户,来了都要看我公司的资质和营业执照,我没有,人家不敢把车抵押给我,怕我卷包跑了。 所以谈了几个客户后,我觉得只要是能赚钱,担点风险也没啥,大不了把车上的定位装置拆了把车卖外地去,黑车也能赚些钱,可谁知道才做了两笔业务就赶上了,这不倒霉催的嘛。 别人做几年都没事,我才做两单就被抓了,哎!被关起来后,我就想了,我这人就适合老老实实的干活儿赚钱,不适合捞偏门。”就在赖子星感叹人生的时候,杜庸脑瓜子嗖嗖的运转着。 “你实际盈利了多少钱?”杜庸接着问道。 “合同上我一共借出去十三万元,实际上没有借出去那么多,扣了月息百分之十五后,实际上给出去十一万零五百元,到手只有一万九千多,不到二万元。 其实我根本没赚啥钱,我借出去的本金都没收回来,拿到的钱都是我扣的第一个月的利息钱。赔大发了!”赖子星哭丧着脸,掰着手指头诉苦道。 “人家都是年息百分之多少,你直接月息百分之十五,这利息够高的。”杜庸感叹道。 “我也是刚入行,别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说这行风险大利润大,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到我这儿全特么都是风险,哪有利润啊。”赖子星眼泪都快下来了。 “哎!你惦记客户的高利息,客户想要你的本金。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以后可别这么干了。”杜庸规劝道。 “谁说不是呢,这不倒霉催的嘛。”赖子星垂头丧气。 “你之前跟公安机关和检察院也是这么说的?”杜庸问答,他怕对方遗漏信息,产生信息不对称的情况,开庭时自己被动。 “是,说的都一样。”赖子星点头道。 出了看守所后,杜庸下午去了法院阅卷。 …… 方轶正在办公室内看案卷,云乔走了进来。 “师父,所里给咱们分来一个实习律师,叫程都,我看了下简历,本省大学研究生毕业,刑法专业,还不错。”云乔说着将简历递给了方轶。 “咱们不是招够实习律师了嘛,怎么又给咱们分?”方轶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师父,据人事那边说,这个程都是走万主任的关系进来的。具体什么情况要不您问问万主任?”云乔刚说完,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万可法打来的。 “小方,我让人事专员给你送过去一份简历,有个叫程都的不错,今年毕业的。”手机中传出万可法的声音。 “老万,我团队的实习律师已经招满了,要不你问问老黄?”方轶觉得实习律师干不了什么活儿,还得发工资,招多了没用,所以不愿意要实习律师。 “小方啊,你听我的,把程都留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可法稍微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方轶听后一怔,难道这个程都有什么来头,跟伍大少似的?既然万主任都这么说了,那只能留下了。 见方轶放下了手机,云乔问到:“师父,留下程都?” “留下吧,万主任都打招呼了,还能怎样。”方轶无奈一笑道。 “那挂谁名下?新来的胡律师和宋律师名下都有实习律师了。”云乔提醒道。 “杜庸执业有五年多了吧。”方轶皱了皱眉头,问道。 “到今年九月份刚好五年。”云乔现在是方轶的半个秘书和团队管家,对团队情况了如指掌。 尽管她不太愿意干这事,但是方轶就这么安排的,她也没办法。都是自家人,怎么也得支持姐夫一把。 “行,你让杜庸进来下,我跟他说说。就让程都跟着他吧。”方轶想了想说道。 第959章 程都 云乔走出办公室正好看到刚从法院阅卷回来的杜庸,跟他说完后,杜庸放下公文包去了方轶办公室。 云乔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工位上的程都,暗叹:朝里有人好做官,律所里有关系好实习,果然如此。 忽然她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京城实习的经历,当年如果不是云梅姐托了万可法的关系,凭自己的条件能进方老大的团队嘛?存疑! 多个帮自己干活的实习律师,又不用自己发工资,杜庸自然高兴,非常痛快的答应了方轶让他给程都做师父的要求。 出了方轶的办公室,杜庸走到了程都近前:“你叫程都?” “是,我是程都。您是?”程都坐了近半个小时的冷板凳了,突然见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律师走过来问话,急忙起身。 “我叫杜庸,是方轶团队的律师,欢迎加入方律师的团队,今后你跟着我办案子。一会儿你找云乔办下入职手续和申请实习律师的手续,你的实习律师挂在我的名下。”杜庸一边说一边打量眼前的大男孩。 程都身高一米七左右,长的眉清目秀,眉目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就是有些胖,目测有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只比小胖子曹永正瘦那么一丢丢,但是看起来并不笨拙。 “好嘞,师父,我坐哪?”程都有点自来熟,上来就叫师父,让杜庸一愣。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突然有人叫自己师父,杜庸心里感觉怪怪的,不由得多看了程都两眼。这小胖子可以啊,孺子可教。 “你会弹吉他吗?”杜庸突然问道。 “不会。”程都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程都、成都。”杜庸一笑:“一会儿云乔会给你安排工位。” 程都眨巴着眼睛,望着杜庸的背影,可惜了!啥可惜了?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 程都的工位被安排在了宇文东身边,之前招进来的几位实习律师也都坐在附近。办完入职手续,填写了实习律师申请材料后,程都回到工位满脸堆笑的主动向周围的几位实习律师进行自我介绍,开启了破冰之旅,很快就与众人熟络起来。 “你之前安排的那个小胖子,以前是做销售的吧?”吃过午饭休息时,周颖挪动办公椅来到靠着椅子昏昏欲睡的云乔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呀,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研究生,今年六月份刚毕业的。咋啦?”云乔睁开眼,一头雾水的看向周颖,眼神中透着睡意。 “那小胖子太能说了,我刚才过去倒水,宇文东他们几个坐在旁边一句话插不上,都在听他讲。这个小胖子不会是话痨吧!”周颖低声问道。 “不应该啊!我滴个天啊,杜律师是个闷葫芦,他的话金贵的很,程都如果是话痨……,这一对师徒会怎样,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云乔立刻睡意全无,露出一脸的坏笑。 “你别笑,搞不好不出三天,杜律师就得被烦的去找方老大,要求换人。万一方老大把这个难题交给你……,你想想以后怎么安排这个小胖子吧。”周颖说完,幸灾乐祸的咯咯笑了起来。 “凭什么把这个难题交给我啊?!”云乔一脸的不服气。 “凭啥?你这团队大总管的职务,方老大跟你商量了吗?方老大都没说过,可他一个眼神,你不照样干。谁让你是她小姨子呢。”周颖嘿嘿笑道。 云乔看着周颖那欠揍的表情,张着嘴,语塞了!周颖这话说的好像没啥毛病。 次日开始,杜庸带着程都开始办手里的案子,程都接触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赖子星非法经营案。 这一日,宇文东抱着案卷跟在孟广达身后,从会议室回来,刚坐下,就见云乔给他打手势。 “云姐,啥事?咱们团队是不是又发福利了?”云乔比宇文东大一岁,所以平时私底下宇文东都叫云乔“云姐”。 “想什么呢?我问你个事。”云乔白了他一眼,低声道。 “什么事?”宇文东见她一本正经,立刻认真道。 “新来的那个小胖子咋样?”云乔压着声音问道。 “你说的是程都吧?挺好的,来了快一周了,除了比较费水外,没发现什么缺点。”宇文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比较费水?啥意思?”云乔歪着脑袋,不解的看向他。 “这小子太能喷了,小嘴吧吧的,不闲着,所以水喝的比较多。”宇文东一本正经的回道。 “嗯,没事了。”云乔噗嗤一笑。 “对了,上次你问我和曹律师那个案子,最后咋样了?就是那个吊模宰客的案子。昨天曹律师还问我呢。”宇文东一脸好奇的突然问道。 他想知道法院审判的思路是否与之前他和曹律师说的一致,然后与曹律师复盘再看看那个案子的案卷。这个习惯是他们进入方轶团队后,每周五例会培养出来的,如果不问下云乔,他和曹律师总觉着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老惦记着这事。 方轶安排团队的周五例会的本意是让大家一起讨论下案子,共同学习共同分享,提高专业能力,没想到附带着让团队成员养成了复盘的好习惯。 “一审法院认为,沙生才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暴力、胁迫手段当场劫取财物,其行为构成抢劫罪。因为他是主犯,最后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并处罚金六千元。 后来他不服提起上诉,中院依法驳回上诉,维持原判。案子已经结了,你要是想看判决书,我一会把扫描版发你。”云乔知道团队律师的习惯,所以宇文东一提起此事,她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宇文东刚走,杜庸路过,被云乔一把拉住了:“杜律师,我问您个事。” “什么事?”杜庸见云乔神神秘秘的,便停住了脚步。 “你徒弟咋样?我了解下情况。”云乔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这算是售后服务呗?”杜庸一笑。 “算是吧,咋样?合拍不?”云乔嘿嘿笑道。 “挺好,这小子脑子挺灵活的,别看他胖,但是手脚麻利,办事效率挺高的。”杜庸回道:“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我就是问问。”云乔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暂时不会换徒弟了。 第960章 擅自设立金融机构 工位上,程都皱着眉头,眼神在赖子星非法经营案的案卷材料与电脑屏幕之间来回切换,他的右手不停的转着铅笔,这是他上学时养成的习惯,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集中精神,思考问题。 宇文东在电脑上敲完一个案子的辩护意见后,起身伸了个懒腰,见旁边的程都已经进入了无我无他的境界,让他暗吃一惊,没想到这货办起案子来这么认真,与平时判若两人。估计吃饭要是不叫他,他能研究一天案子。 就在此时,杜庸走了过来:“案子看的怎么样了?” “师父,您说赖子星有没有可能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程都起身突然问道。 “哦?走,拿上案卷,咱们去方老大的办公室。”杜庸见今天团队的成员有一多半都在所里,在工位上讨论案件容易打扰别人。方轶刚才正好去法院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便带着徒弟去了方轶办公室。 方轶的团队有个习惯,只要方老大不在,那他的办公室就是团队成员讨论案子的最佳地点。没办法每次周五开会都在方轶的办公室,有会议都不去,大家养成习惯了。 一开始程都还有些忐忑,觉得方老大不在,进入人家办公室不太好,后来见大家都这样也就入乡随俗了。 “说说你的想法。”杜庸坐下后,看向对面的程都,后者坐下后把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 “师父,我说说我的理解,您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根据《刑法》第一百七十四条的规定,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批准,擅自设立商业银行、证券交易所、期货交易所、证券公司、期货经纪公司、保险公司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 我在网上查了下,所谓的‘擅自设立金融机构’,一般表现为两种情形: 一是行为人没有向有权批准的中国人民银行等国家有关主管部门依法进行设立申请,这类情况多见于根本不具备设立金融机构条件的单位和个人。 二是行为人虽然提交了申请材料,但有关主管部门经审查认为不符合条件而未予批准,没有颁发金融业务许可证的情况。 本案中,被告人成立的‘大发公司’不仅没有经过任何金融主管部门批准,而且连在工商行政管理机关注册登记的条件都不具备,显然属于非法设立。 《刑法》第一百七十四条规定的金融机构,是指从事或者主要从事吸收存款、发放贷款、办理结算、票据贴现、资金拆借、信托投资、金融租赁、融资担保、外汇买卖等金融业务活动的机构。 一般包括商业银行、证券交易所、期货交易所、证券公司、期货经纪公司、保险公司、融资租赁公司、担保公司、农村信用合作社等。 律师本色 第440节 从‘大发公司’经营的业务来看,大发公司的经营方式符合《典当管理办法》中关于典当行的特征,即‘当户将其动产、财产权利作为当物质押或者将其房地产作为当物抵押给典当行,交付一定比例费用,取得当金,并在约定期限内支付当金利息、偿还当金、赎回当物的行为’。 从典当行为的本质看,典当行应当属于金融机构。由此,被告人违法成立实际从事典当活动的‘大发公司’,在形式上符合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的构成特征。 所以我觉得被告人赖子星的行为有可能会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说完后,程都放下手中的材料,看向杜庸。 “嗯,能够独立、主动的思考案情,值得表扬。一开始我也这么考虑过,但是后来我把这个想法给否了。”杜庸靠在椅子上微笑着说道。 带徒弟最怕人云亦云,师父说什么徒弟就说什么,徒弟自己不会独立思考。师父的话也不见得百分之百都对,所以徒弟要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必须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主动的去分析案情,学习师父分析案子的方式,但是又不能拘于此。 程都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杜庸很高兴。 “师父,您为什么要否了这个想法?这个思路有什么问题吗?”程都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没有什么问题。 “你说的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刑法》规定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的立法本意却并非这么简单。 该罪不要求有金融业务的具体开展,处罚的只是单纯设立行为,但《刑法》之所以将此种单纯设立行为直接认定为犯罪,在于该类行为对金融安全具有潜在的严重危险。 从这一点上分析,如果设立行为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本质上必须对金融安全产生潜在的严重危险,如果行为不可能对金融安全产生严重危险,则不能构成该罪。 根据《刑法》第一百七十四条的字面规定,似乎只要行为人实施了非法设立金融机构的行为,就可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但在具体案件中,对符合该罪构成特征的行为要认定构成该罪,还必须在情节上认定行为是否可能对金融安全产生严重的危险。 是否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分析,即形式要件和实质要件: 第一个方面(形式要件),行为人非法设立的机构是否具备合法金融机构的一些必要形式特征,比如机构名称、组织部门、公司章程、营业地点等。 因为在实践中,行为人设立的所谓金融机构之所以非法,仅仅是因为欠缺有关国家主管部门的批准要件,而其他要件往往是基本具备的,如此才可能使一般社会公众产生信任,否则也不会有人与其发生金融业务往来。 第二个方面(实质要件),行为人非法设立的机构是否具备开展相应金融业务的实质能力,包括资金实力、专业人员等。 如果不具备开展相应金融业务的实际能力,就没有可能面向社会开展有关金融业务,更谈不上有严重危害金融秩序和金融安全的危险。 本案中,被告人设立的‘大发公司’,仅是被告人自行在批发市场内租用的一间房屋挂牌营业,根本就没有履行任何包括最基本的在工商部门注册登记的审批手续。 ‘大发公司’既没有冠以典当或其他金融机构的名称,也没有公司章程和相应制度规范;根据在案证据显示,该“公司”没有足够的运营资金(所贷资金均为业务往来中临时借用),开展的业务极不规范(有关押车贷款协议均为手写),也没有足够的专业从业人员(仅被告人一人,且被告人不具有专业金融知识背景)。 综上,‘大发公司’并不具备《刑法》第一百七十四条规定的金融机构的形式要件和实质要件,尚达不到足以威胁金融安全、破坏金融秩序的危害程度,所以不能以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论处。”杜庸解释道。 第961章 你永远有机会 “哦,也就是说这类金融犯罪,在表面看上符合《刑法》规定的罪名要件,构成犯罪,实质上不一定就真的构成犯罪,还要分析实际情况。”程都若有所思的叨咕着。 “对,金融类的犯罪不比杀人、抢劫这类暴力犯罪,罪与非罪不能武断的看法条,就下定论,否则很容易陷入形式主义。 法律规定不是完美的,有时候需要法律从业者去思考,去寻根。你也不要过分的相信权威的意见,‘文无第一’,你永远有机会,因为他们没有审判权。 我再给你延伸下,就你刚才所说的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 如果已经取得经营金融业务主体资格的金融机构,比如银行、期货经纪公司等为了拓展业务,未向主管机关申报,擅自扩建业务网点、增设分支机构,或者虽向主管机关申报,但主管机关尚未批准就擅自设立分支机构进行营业活动,表面上肯定符合‘未经国家有关主管机关批准’的要件,那实质上是否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杜庸问道。 “如果公司已经取得了经营金融业务的主体资格,具有牌照,从法律上讲,设立的分支机构与公司是一体的,即便分支机构没有取得金融许可证,应该也不构成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罪,但有可能会受到行政处罚。 这种情况与那些没有主体资格的单位或者个人擅自设立金融机构的社会危害有本质不同,我觉得不应该以该罪论处。 师父,我说的对吗?”程都想了想回道。 杜庸一笑,看来这胖子脑子够用:“这就对了,不能只看表面想象,要看实质。” “师父,这案子,咱们往哪个方向辩护?做罪轻辩护?”程都疑惑的问道。 之前杜庸给程都案卷时,没有告诉他最终的辩护方案,只是让他自己分析,杜庸有意考他,让他自由发挥。现在看来,程都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过好在这小子脑子够灵活,悟性不错。 “我准备给赖子星做无罪辩护。”杜庸说道。 …… 不久后,赖子星非法经营案开庭了。在开庭的前一天,程都才拿到实习律师证,来不及办委托手续,所以他跟杜庸到了法院后,只能坐在旁听席上,不能坐在辩护席上。 庭审开始后,赖子星对检察院指控的事实全部认可(不认可也不行,检察员提交的证据有图有真相),但是他对检察院指控的罪名不认可,法庭调查程序很快结束了。进入了辩论程序。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公诉人发言。”审判长沉着一张大脸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被告人赖子星未经有关主管部门批准,擅自以未经注册的公司名义从事质押贷款业务,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故其行为属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规定的非法经营罪。 我们建议对被告人赖子星处以有期徒刑五年。”四方大脸的男检察员发言道。 “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继续说道。 “法官,我的大发公司都没注册,实际上也没有开业,我更没有逼借款人还钱,我认为我不构成非法经营罪……,请法院判我无罪。”赖子星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并不影响他发表辩护意见。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了杜庸一眼。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虽然本案被告人赖子星未经审批开展为他人提供押车贷款服务,牟取高额利息,但是其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理由如下: 《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列举了四种非法经营行为,分别是: (一)未经许可经营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专营、专卖物品或者其他限制买卖的物品的; (二)买卖进出口许可证、进出口原产地证明以及其他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经营许可证或者批准文件的; (三)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批准非法经营证券、期货、保险业务的,或者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的; (四)其他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非法经营行为。 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显然不符合上述前两种情形。 第三种情形中的资金支付结算业务,是指通过银行账户的资金转移实现收支的行为,即银行接受客户委托代收代付,从付款单位存款账户划出款项,转入收款单位存款账户,以此完成经济体之间债权债务的清算或资金的调拨。 据此,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上述第三种情形。 另外,被告人擅自以未经注册的公司名义从事质押贷款业务,虽然属于从事非法金融活动,但其行为扰乱的是金融管理秩序,而不是市场秩序,故不属于上述第四种规定的情形。 综上,本案被告人的行为不构成非法经营罪,请法院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完毕。”杜庸发表完辩护意见后,将手中的a4纸放在了辩护席上。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片刻后,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公诉人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我们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属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四项规定的其他扰乱市场秩序的非法经营行为,理由如下: 一、既然《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将非法从事“经营证券、期货、保险及资金支付结算业务”纳入非法经营罪的处罚范围,就表明了立法肯定该行为侵害了市场秩序的立场,据此,亦可将其他非法金融活动视为侵害市场秩序,这是符合立法本意的。 二、虽然非法金融活动直接侵害的是金融管理秩序,但从广义上讲,金融管理秩序亦包含在市场秩序外延之内,且从分则规定看,二者均属于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犯罪一章。 综上,以被告人的行为扰乱的是金融管理秩序而非市场秩序从而否定其构成非法经营罪的理由不能成立。完毕。”男检察员回应道。 第962章 b计划 听了检察员的回应,杜庸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金融市场也是市场,将金融秩序与市场秩序分开理解有些不妥。大意了!不过好在还有b计划。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虽然本案被告人的行为属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四项规定的情形,但根据上述法条规定,只有‘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才构成非法经营罪,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未能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所以不构成非法经营罪。具体理由如下: 二零一零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印发的《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以下简称《标准二》)将《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四项的个人犯罪追诉标准规定为‘非法经营数额在五万元以上,或者违法所得数额在一万元以上’。 本案被告人非法经营额为十三万元,如果适用该标准,显然应当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 杜庸的话音刚落,被告席上的赖子星一怔,这是啥意思啊,我请的律师怎么不为我说话,顺着检察院说啊,叛变了?! “但是,我们认为,被告人非法从事典当业务的行为不能简单适用该标准。理由如下: 第一,《标准二》中有关《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四项追诉标准的规定来源于2001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印发的《关于经济犯罪案件追诉标准的规定》,《标准二》沿用这一标准确立的基础。 当时,该标准主要针对的是生产、流通领域非法经营专营、专卖或者其他限制买卖的物品,及买卖经营许可证或批准文件的行为。 作为一般生产、流通领域的非法经营行为,个人的非法经营额达到5万元以上或者违法所得数额在1万元以上的,可以被认定为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扰乱了市场秩序。 但非法进行金融活动与生产、流通领域的非法经营活动不同,前者往往数额巨大,如果以上述标准认定情节严重,即使达到上述数额标准,也不一定造成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结果,所以适用上述标准来衡量非法金融活动的情节严重,显然过低,是不适合的。 第二,《标准二》对《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即非法经营证券、期货、保险业务的立案追诉标准规定为‘非法经营数额在三十万元以上’,非法从事资金支付结算业务的立案追诉标准规定为‘数额在二百万元以上’。 可见,《标准二》对金融业务已规定了特殊的情节严重的认定标准,而规定的这一特殊标准显然适用了更高数额标准。之所以如此就是考虑到非法经营金融业务的特殊性。 本案被告人的非法押车贷款业务同样作为非法金融业务,也应当参照《标准二》对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三项规定的数额标准而不是简单适用第四项的标准。 第三,从《标准二》的效力来讲,根据最高人民法院2010年下发的《关于在经济犯罪审判中参照适用(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的通知》的规定: 一、最高人民法院对相关经济犯罪的定罪量刑标准没有规定的,人民法院在审理经济犯罪案件时,可以参照适用《标准二》的规定。 二、各级人民法院在参照适用《标准二》的过程中,如认为《标准二》的有关规定不能适应案件审理需要的,要结合案件具体情况和本地实际,依法审慎稳妥处理好案件的法律适用和政策把握,争取更好的社会效果。 就本案而言: 第一,从犯罪数额看,被告人的非法经营额仅为13万元,非法所得不足2万元,与‘非法经营数额在三十万元以上’的标准相去甚远; 第二,从经营规模看,被告人仅同二名当事人进行了押车贷款业务,没有实际牵涉社会不特定多数人,并未造成严重扰乱当地金融秩序的结果; 第三,从主观故意看,被告人主观上只是希望通过该经营活动获取一定经济利益,并无希望或追求扰乱金融秩序的直接故意; 第四,从资金能力看,被告人由于缺乏运营资金,其公司经营客观上难以为继,难以对金融安全造成实质威胁。 综上所述,被告人非法从事押车贷款的行为,尚未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不构成非法经营罪。完毕。”杜庸回应道。 (注:2022年4月29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发布了修订后的《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该规定自2022年5月15日施行。 《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公通字〔2010〕23号)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的补充规定》(公通字〔2011〕47号)同时废止。) …… 庭审后,出于谨慎考虑,合议庭没有当庭宣判。在法院的大门外,杜庸和程都劝了被告人赖子星的媳妇汪婕几句,回了律所。 开庭后的第四天上午,杜庸接到了法官打来的电话,告知他检察院已经申请撤诉了,法院刚下的裁定,准许撤诉,让他去法院领裁定书,并通知家属,下午去看守所接人。 随后杜庸给赖子星的媳妇汪婕打电话,把检察院撤诉的事说了一遍,并让他下午三点去看守所门口接赖子星,电话中传出了汪婕的哭声。 下午,杜庸开车先去了法院,领裁定书。 法院认为,检察院申请撤回对被告人赖子星犯非法经营罪的起诉,符合法律规定,依照《最高法院关于执行(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77条之规定,裁定准许检察院撤回对被告人赖子星犯非法经营罪的起诉。 第963章 飘走了! 律师本色 第441节 从法院出来后,杜庸去了看守所,在看守所大门前等了不一会儿,赖子星走出了大铁门,夫妻二人相见,均是满眼的泪水。 “谢谢您,杜律师。”赖子星本以为自己要在里面蹲上几年才能出来,没想到检察院撤诉了,喜极而泣。 “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以后准备做点什么?”杜庸递给他一根香烟,问道。 “啥也不干了,回去继续开小卖部。虽然赚钱不多,但是稳当。”赖子星接过香烟说道。 赖子星夫妻二人走后,杜庸惦记着手里的案子,开车回了律所。 程都站在杜庸的工位旁,手里拿着裁定书,一脸的兴奋:“师父,法院裁定准许检察院撤诉。是不是这案子就算结了?!” 在程都看来,既然检察院已经申请撤诉了,那么这个案子就算结了,师父杜庸胜了。但是他从杜庸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的兴奋,反而有些不满。 “不算结案,还差一点,你明天给检察院打电话,问下赖子星案的什么时候能出不起诉决定,记得催下他们。”杜庸说道。 “好。师父,按照规定,检察机关撤回起诉后,不是应该在三十日内作出不起诉决定吗?”程都一脸的不解。 “纸面上的规定在现实中不一定都能贯彻到底,有时候撤诉了不一定就能拿到不起诉决定。 在司法实践中,有很多会被法院判无罪的案子,结果以检察院撤回起诉不了了之,导致被告人既拿不到不起诉决定,也无法得到无罪判决。”杜庸解释道。 “哦,不起诉决定不是也能证明被告人无罪吗?”程都问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学法的,在咱们看来,赖子星的案子检察院撤回起诉,只要作出不起诉决定,那么赖子星就不构成犯罪,是无罪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即便是咱们拿着检察院给被告人出具的不起诉决定和撤诉的裁定,可能也要解释半天,最终对方能不能理解还不一定,总之一句话,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没有法院的无罪判决硬气。 但是现在法院已经裁定准许检察院撤诉了,咱们只能向检察院索要不起诉决定。否则这个案子是不完整的。归案时也会出现材料不全的问题,被打回来,咱们还得解释半天。”杜庸说道。 “嗯,明白了!师父,您放心,我盯着这事。”程都点头道。 …… 这一日,云乔开庭回来,吃午饭的时候见周颖无精打采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生好奇。 “周大律师,你这是怎么了?恋爱了,还是被踹了?”云乔捂着嘴咯咯笑道。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这么说话是会挨揍的,知道不?”周颖咬牙切齿的冲着她狠狠的说道。 “不是,你这表情千年难遇,不由得我不怀疑……”云乔憋着笑解释。 “停,你给我闭嘴。再说我就走了哈,跟你绝交。”周颖恨恨的瞪着眼。 “好吧,你说说,我听听,咋回事?”云乔笑痛快后,抬起右手捋了下头发,一本正经的问道。但是在周颖看来,她那一本正经的背后依旧藏着笑。 “哎!跟你说吧。这人吧,还真是富贵在天,我这一天到晚拼命地干,还没有人家在家里躺着赚的多。”周颖叹气道。 “感情你就为这事啊,我鄙视你。”云乔斜着眼看向她。 “别笔(鄙)视,你面试还没过呢。”周颖回怼了一句。 “咱就不说国外的富豪了,就拿咱们市里的这些暴发户来说,人家睡一觉,银行里存款的利息都比咱们办一个月的案子赚的多。 这咱不能比,也比不了。你就为这事死去活来的,简直了……吃饱撑的。 你看姐姐我,啥都没有,可也不妨碍过日子呀,该吃吃,该喝喝,你得理解最终的归属咱们都是一样的。”云乔小嘴不停的说着。 “停,啥一样?啥归属?”周颖抬手比划了一个停止的姿势,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眼前的姑娘。 “归属就是那个小盒子呗。一把火过去,热乎乎的,不都得进盒子。”云乔煞有介事的说完,双手比划着盒子的形状。 周颖一捂脸,愁死了!自己就说了一句羡慕人家躺赢的人,这货居然给自己整盒子里去了。 云乔眨了眨眼,周大律师不正常啊,怎么今天突然羡慕起富豪来了,难道她想嫁入豪门。 “那个……小云啊,带上你的盒子,赶紧,哪凉快哪去。”周颖推着她的肩膀,作了个要把她送走的姿势。 “不是,我不是替你排忧解难嘛,你咋这样啊。”云乔继续装作一本正经。 “快拉倒吧,再排你就把我排地底下去了。”周颖心里这叫一个惆怅,这午饭还能吃下去吗。 “算了,我不给你排忧解难了,还不行。你说说呗,啥情况。”云乔认真道,好奇心大盛。 “我有个初中同学,他家住在隔壁村里,毕业后上了几年班,然后就一直在家躺平。 他爸妈急的,再这么下去钱赚不到,媳妇也娶不到,咋办啊!家里不能养懒汉啊,他父母找村干部劝他出去上班,可他根本就不听,还振振有词,人生一世那么累干嘛,活着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周颖说道。 “嗯,好像说的有点道理。”云乔点头道。 “我家跟他家有点亲戚关系,去年国庆节我回家的时候,他父母把我叫过去,觉得我们两个是同学,应该没有代沟,好沟通,就让我劝他。 我当时也觉得,这人一天到晚的在家待着不工作,时间长了不就废了,他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虽然有些头脑包了不少土地,但每年辛辛苦苦的收入却不高。 我吧吧的跟他聊了一天,聊人生,聊世界观,聊经济发展,忆往昔看未来……”周颖说着端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 “有效果吗?”云乔好奇的问道。 “哎,我的话就像一阵风,飘走了!啥效果都没有。”周颖撇了下嘴,回道。 第964章 请客 “人各有志,人家躺平,你非得把人家拽起来,何必呢。 稻盛和夫曾经说过:成年人之间只能筛选,不能教育,克制自己去纠正别人的想法和欲望,因为人永远是叫不醒的,人只有痛醒。 以后他就知道痛了。”云乔一本正经的说道。 “以后他也不会知道痛的!”周颖叹了口气。 “为啥?”云乔不解。 “二个月前,他们村拆迁,他家的房子多,地也多,分了两套二室一厅,另外又给了五百多万。 五百多万啊,他躺在家睡一年,光存款的利息就得有十六七万。再看看我,辛辛苦苦的干一年,才能赚多少。 我还吧吧的劝人家呢,现在想起来……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眼里全是泪啊!”周颖说着,用手指沾了些茶水,抹在了眼睛下面。 “你这位同学是不是能掐会算啊!感情躺平就是在等拆迁啊?嗯,要是这样,人家有资格躺平,确实有资格。”云乔一脸惊讶的说道。 看着周颖一脸的生无可恋,云乔叹气道:“算了,我就见不得你这样。周末我请你吃烤肉怎么样?” “真的?”听到云乔请客,周颖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当然是真的了,周末我开车去接你,我带你去别墅区吃烤肉。”云乔神神秘秘道。 “这大冷的天……等等,我听说你师父方老大买别墅了,该不会是去他家吧。”周颖一怔。 “是呀。咋啦?我师父周末搬家,咱们过去凑凑热闹,都是律所里的同事,都熟。”云乔回道。 “不是,去你师父的新家吃饭没问题,关键是乔迁之喜,我还得出红包,这红包你得帮我出。”周颖眼珠一转说道。 “凭啥呀!”云乔的嗓门立刻高了八度,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见周围人都在看她,云乔立刻一缩脖子。 “刚才可是你说请我吃饭的。”周颖一脸的坏一笑,好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 “好吧,我出。反正我师父也不收。”云乔嘟嘟囔囔道。 别墅里的家具已经搬进去一个多星期了,这期间云梅让保姆周姨没事就过来收拾下,买些生活必需品和厨房用具。 周末搬家的事,方轶没有大肆宣扬,只是邀请了所里的几位朋友还有李书明去他家里小聚,吃烧烤,没提乔迁之喜。 至于团队里的律师,方轶只通知了老宋、孟广达和杜庸,并让云乔私下里告诉周颖一起来吃饭,没告诉其他人,以免别人觉得方轶是利用乔迁之喜赚大家的红包。 周末的时候,众人来到方轶家,本以为一进门会看到电烧烤炉之类的烤肉器具,可等待他们的只有方轶一家的微笑。 方有财也来了,他是在通暖气后没几天被方轶接过来的。他去过别墅两次,嘴上没说什么可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那被胡茬子包围的嘴一直配合着惊讶的眼神,一路走一路看。 方轶看到父亲的表情后,心中有些自责。如果不是云梅,他可能永远也不会买别墅,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人到齐后,方轶带着众人去了别墅。老黄和万可法、杜三娘、华连成,还有孟广达等人到别墅时,云乔和周颖正在别墅后院的烤肉架旁烤肉。 众人参观方轶家的别墅时,杜庸拉着孟广达到一旁低声问乔迁之喜,给多少钱合适,就在此时宋辉走了过来。 “老宋,方老大乔迁之喜,咱给多少钱的红包合适?”孟广达正没主意,低声冲着宋辉问道。都是同事,出多出少还是商量下比较好。 “我刚才看万主任和杜主任都没拿红包,他们在别墅后院烤肉时还埋怨方老大搬家不告诉他们呢,方老大说就是想请大家过来聚一聚,不用搞那些俗礼。”宋辉说道。 “那是对万主任和杜主任他们,咱们不给红包不合适吧?”杜庸比孟广达更精于人情世故,他觉得方轶那么说不过是客气下。 “我是这么想的,方老大让咱们到家里吃烤肉,只字不提乔迁之事,咱们三个带了酒,都是奔着朋友小聚去的。这说明了啥?”孟广达想了想看向二人。 “他不想让咱们知道乔迁的事,但是又让咱们来了他的新家吃饭,这说明方老大没把咱们当外人,知道咱们都不容易,不想让咱们掏红包。”杜庸眼珠转了转。 “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方老大就算是自己不说,也会让云乔把搬家的事透露出来,让咱们掏红包。”宋辉接过了话茬。 “嗯,我觉得老宋说的对,看来是咱们想多了。”孟广达笑道:“走吧,围着烤肉架,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烤肉,多美啊。”说完,他带头向外走去。 老宋走在最后,看了看别墅,又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人家方轶都买别墅做一级合伙人了,可自己呢,还在为还房贷努力办案子,人跟人不能比啊!看来自己的决策是对的,跟着方轶一定能赚到钱。 如果老宋知道这别墅方轶只出了五百万,剩下的钱都是云梅出的,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律师肯定有赚大钱的,但绝对不是苦哈哈靠着办案子赚的钱。但是要想晚上睡觉踏实,还得细水长流。 大冷的天,方轶劝大家进屋吃烧烤,但是众人觉得一边围着烧烤炉聊天,一边吃烧烤喝啤酒,更有气氛。 李书明裹着羽绒服拉着方轶坐在后院屋檐下的藤椅上,告诉他辉煌准备关门了,他也要走了,去找媳妇和孩子。 方轶知道老友李书明的家不在国内,迟早要走,所以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保重,并答应走时去火车站送他。 “小志。”李书明伸手招呼远处正在撸串的方安志,后者听到后走了过来。 “小志,跟我去德国吧,学校我来安排。”李书明很认真的说道。之前他让方轶问过方安志不止一次,但是每次方安志都摇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大爷,谢谢您,我不想去德国。日后但凡有一天我去德国,肯定是我靠自己的努力考过去。”方安志踢着脚下的草坪,低声道。 第965章 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嗯,好小子,有志气。以后到德国了,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我家的地址你都有,有事给我发微信、邮件都行。”李书明有些不舍,眼中有些潮湿。 这儿有他太多的回忆,还有他的一帮朋友,但是他的父母去年已经去了那边,媳妇、孩子,还有家都在那边…… “行啦,又不是不回来了,记得回来前给我发微信,我请你喝酒。”方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一笑:“走,喝酒去。” 两人起身向烧烤架走去。 热情再高,也架不住天气寒冷,虽然本地的冬天不像东北的冬天那样能把人冻透,但是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众人转移阵地,去了屋里继续喝酒吃烤肉。众人折腾了一天,给别墅增加了不少人气。 律师本色 第442节 周日的时候,方轶一家正式搬进了别墅,保姆周姨也跟了过来,以后的日子云乔时不时的过来凑凑热闹,蹭顿饭。但是她还是更喜欢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一周后,方轶那套挨着学校的房子租出去了,租给了一家三口,租金不便宜,对方的孩子在实验中学上学,租方轶的房子,主要是考虑距离学校近。 别墅住着挺好,但是方有财觉得前后院周围都是树,大片的绿草地太浪费,总想着开春后,整理一块菜地种些菜。 方轶得知后,劝父亲不要破坏草坪,可方有财不以为然,告诉他前面有个别墅院子里还养鸡鸭呢,种菜算什么。 方轶知道父亲说的那栋别墅是开发商老板父母住的别墅,不仅养鸡鸭之前还养过猪,但是一到夏天气味太大,周围的亲朋好友明着不说,都跑去物业反应,最后那对老夫妻不得不放弃。 云梅觉得种菜是个好主意,便跟物业沟通了下,在后院盖一间阳光大棚,这样美观又可以种菜,冬天还可以把花放进去,当成小花园,一举多得。物业见方轶家的别墅在最后一排,建阳光大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便同意了。 云梅联系了施工队,准备开春就施工,满足老爷子的心愿。 ……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万可法找方轶商量变更律所主任的事,但是方轶觉得自己虽然有了些名气,但是资历还是尚浅,还需要锻炼,所以一再婉拒,最后迫不得已答应万可法六月份一定变更。 万可法明白方轶的意思,但是胖老头早有了退居二线的打算,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方轶清理道路上的障碍,否则马义也不会离开盛德律师事务所。 在利益面前,朋友关系是很不牢靠的,甚至不值一提,马义的离开不是方轶想要的结果,但却与他有关,不是方轶愿意看到的,但是又不得不去面对。 方轶不想争什么,但是万可法看好他,想让他上位,这事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差不多都知道。他被架了上去,就意味着要得罪人,得罪那些有野心但是不被看好的人。 这天早上,云乔走了进来:“师父,再有八个多月就过元旦了,要不要给大家发点礼品?” “行,你看着安排吧,买礼物或者送购物卡都行,每人不超过一千元。”方轶想了下说道,逢年过节的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人文关怀还是需要的,让大家也高兴下。 “好嘞。”云乔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华氏集团法务部卢总,卢正风打来的。去年的时候卢正风终于被扶正了,他现在是法务部的老大,也是董事长张珺的嫡系,每次集团有事都是他与方轶联系。 华氏集团还是挺厚道的,每年三十万的律师费,咨询不了几个问题,真有案子了还要单独付费,这种好事可不多。 “卢总,您好。”方轶非常客气道。 “方律师,咱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听说您升任盛德律师事务所一级合伙人了,恭喜!恭喜!”电话中卢正风的声音显得很轻松,听得出来他最近的心情一定不错。 “谢谢,不值一提,都是律所内部调整。您什么时候过来,我请您吃饭。”方轶客气道。 “好,过去之前我一定给您打电话……”一顿嘻嘻哈哈后,卢正风正色道:“有个事,我想请您帮个忙。” “您说。”方轶心道:费这么多话联系感情,一定是为了私事,要是公事早就开门见山的提了。 “方律师,我们公司保安部的周副总开车出去玩,多喝了几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被交警抓了现行。”卢正风说道。 “酒驾?现在案子到哪了?”方轶问道。 “嗯,据说是酒驾,一审已经判了。一审的律师是他们家自己请的,判的不是太理想。他媳妇给我打电话,想请您在二审中给他辩护。 方律师,这是私事,我跟周副总关系不错,当然不会让您白忙活,律师费你直接跟他爱人谈就行。”卢正风说道。 “好,您让他们来直接找我吧。我先看看案情。”方轶答应道。 “好嘞,谢啦!”卢正风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午二点多的时候,卢正风提到的周副总和他媳妇一起来了。周副总名叫周开东,他媳妇名叫郑秋娜。 出事当天,郑秋娜聘请律师,为周开东申请了取保候审,次日他便被放出来了。 方轶带着云乔走进了会议室,酒驾的案子都比较简单,所以方轶有意让云乔主办该案。 “周总,一审的刑事判决书您带了吗?”方轶与对方客气几句,相互介绍后,问道。 “带了,当天我真没喝酒,是前一天的晚上喝的酒。”周开东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随后他把案发经过说了一遍。 一个月前的周末,他和几个朋友相约,带着家人去海边度假。在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哥儿几个高兴,吃海鲜,喝白酒,吹海风,观海景,好不惬意。于是周开东和朋友就多喝了几杯,一直到一点多才散,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大家不顺路,几个朋友都开车走了,周开东也起了个大早,五点多起床,带着家人开车往家走。 第966章 男的还是女的? 在周开东回去的路上,起了大雾,雾很浓,一米外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打开雾灯,不脸对脸,都不知道对面有车。 周开东不敢开了,为了家人安全,他放慢了车速,前后雾灯全开,把车往路边移动,停在了最外侧的公交车道上,未靠边,想等大雾散去或者稍微小点再走。 他刚停稳车后没多久,“砰”的一声,紧跟着传来一股巨力,车体晃了下,他爱人郑秋娜与孩子坐在后排座上,都没系安全带,孩子没什么事,郑秋娜一头撞在了前排座椅上,捂着头哎呦起来。 周开东下车看到后面一辆大公交正打着双闪,追尾了。 公交司机也下来了,车上坐着几个乘客,见追尾了,只能坐在车上等着,好在大雾天车辆行驶缓慢,周开东的奥迪车后保险杠有些掉漆,公交车的保险杠被撞的裂开了,没有其他问题。 公交司机直接打电话报警,等着交警来处理。 周开东觉得自己是被追尾的一方,没什么大事,只是要耽误下时间而已,没有多说什么,等着交警进行责任认定。 过了一阵,雾气小了些,后面来的公交车把出事的公交车上的乘客都拉走了,交警勘察现场后认定双方负事故同等责任。 交警走过周开东身旁时,闻到了酒味,随后对他进行了检测。经鉴定,周开东血液酒精含量为97.12毫克/100毫升,处于醉酒状态。 结果一出来,周开东立刻就懵了。他跟交警解释了半天,早上真没喝酒,是昨天晚上喝的,但是交警不管那么多,扣了驾照,直接将他拉到了路边醒酒。 郑秋娜听到后,头也大了,急忙找关系,可当地她没有认识的人,只能曲线救国,等她联系上熟人后,交警已经将情况报了上去,网上有了记录。 周开东被带走后,郑秋娜急忙联系了一位认识的律师,次日给他做了取保候审,当天下午周开东被取保放了出来。 事后,周开东和媳妇在律师的建议下跑了一趟公交公司,找到了那位司机师傅,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赔偿了四千二百元,并取得了对方和公交公司的谅解。 此后,案件很快被移送去了法院。 法院认为,周开东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其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周开东驾驶的机动车与其他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并负事故同等责任。 案发时,周开东血液酒精含量为96.06毫克/100毫升,醉酒程度不高,犯罪情节较轻;周开东能够如实供述罪行,且已积极赔偿对方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依法可以从轻处罚。 据此,依照《刑法》第133条之一、第67条第三款、第42条、第44条、第52条、第53条之规定,法院以周开东犯危险驾驶罪,判处拘役一个月,并处罚金一千元。 拿到判决书后,周开东可不想进看守所,于是便让律师帮忙起草了上诉状。他认为其血液酒精含量不高,危险驾驶社会危害性小,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且其主动认罪并积极赔偿另一肇事方经济损失,主观恶性不大,请求二审法院对其从轻处罚。 “周总,您说当天是大雾,除了天气预报和您的供述外,是否有其他证据证明当天的天气情况?”云乔问道。 方轶有意让她办这个案子,自然要让她多跟当事人交流,以便后面沟通。 “有。交警出的交通事故认定书上有记载,事发当天天气状况为‘雾’。”说着周开东拿出了交通事故认定书,递给了云乔。 “周总,您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但是越简单的案子越不好辩护,因为机会不多。我们只能试试看,做罪轻辩护。”方轶看过判决书后,说道。 “嗯,我明白,我的期望不高,反正酒驾肯定抹不掉,驾驶证也被吊销了,我就是觉得冤。”周开东一脸的无奈。 “嗯,我们会为您争取缓刑,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结果。”方轶一脸认真道。 周开东知道方轶是集团特聘的刑事法律专家,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如此。 “好,缓刑就挺好,只要不进去就行。方律师,我这案子是您办吗?”周开东看向对面的二人。 “我会参与,主办律师是这位云律师,您放心,辩护方案我会把关。”方轶解释道。 “好,那我给您多少钱合适?”周开东不知道方轶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一审时他找的认识的律师,人家要了二万元,方轶的名气比那位律师大,他觉得费用不会少。 “这个案子由云律师主办,又有卢总的关系,您给二万元律师费就行,另外,因为是在隔壁市开庭,不是在本市,所以您需要再支付二千元差旅费。”方轶回道。 管辖法院是隔壁市下面的县法院,二审法院是市中院,周开东开车过去都要二个多小时,所以他觉得方轶要点差旅费正常,二万元的律师费不高,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办完委托手续,缴纳了费用后,方轶将周总夫妻送到了电梯间,电梯关门后才与云乔回到办公室。 “云乔,这案子交给你了,回去后好好准备下,开庭前咱们再碰下案情和辩护方案。”方轶安排道。 “好嘞。师父,这案子有可能改判缓刑吗?”云乔心里没底。 “尽人事听天命,做好咱们该做的就行,很多事不是你有理就一定能赢的,还要看运气。”方轶微笑道。 ……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方轶和谢友和正在商量案子分配的事,杜庸走进来。 “方律师,您找我?谢律师也在!”杜庸来到近前微笑道。 最近杜庸办的几个刑事案子判决结果都符合预期,所以他心情不错。 “你那个徒弟程都表现怎么样?”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那小胖子还行,脑袋瓜子反应很快,悟性也好。帮了我不少忙。”杜庸真心觉得程都不错,否则不会这么说,他更犯不着替徒弟吹牛。 “嗯,那就好。最近又有人往咱们团队塞实习律师,你要不要再带一个?”方轶看着他,笑道。 “男的还是女的?”杜庸眨眨眼,问道。 第967章 知我者,方老大也! “女的,你可不能搞男女歧视哈。”方轶打趣道。 “不是我搞男女歧视,女的我真不能带,太麻烦。再说了,我刚跟程都磨合的差不多,暂时没有精力再带新人,什么时候人手不够了,我再向您申请。”杜庸嘿嘿笑道。 “好吧。”既然杜庸不同意,总不能把人强行塞给他吧,方轶只好作罢,换了个话题:“我和老谢正在商量分案子的事,最近又签了五个案子。有一个故意杀人案,我想让你试试。” “故意杀人案!好啊。”杜庸没有过多的表示,不过接个案子而已。 “这个杀人案比较特殊,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新闻媒体更是将本案称为‘孝子弑母’第一案。 被告人的姐姐委托咱们办理该案,是冲着咱们团队的名气来的。我打算将这个案子交给你办。”方轶一脸的严肃,看的出来他对这个案子很重视。 杜庸进入团队后,一直干的不错,可总差那么一点,始终不温不火的,方轶怕他步了宋辉的后尘,那就可惜了,所以想给他个机会。 方轶谈完这个案子后,谢友和建议他把这个案子交给孟广达办,这样可以进一步提升孟广达的知名度,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但是方轶却拒绝了他的建议,他觉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杜庸比孟广达更需要这个案子,如果办好了,杜庸的名气会一下提升上来,这样一来团队里会再出现一名知名刑辩律师,对于团队的发展大有好处,也有利于团队内部的平衡。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方轶觉得杜庸的积累已经够厚,足以支撑起他从这个案子中应得的名声,当然如果杜庸想要更大的名气,需要他更加努力的积累。 积累很重要,如果没有长期的案件积累,经验和专业能力达不到,即便方轶用火车头拉杜庸往上走,杜庸也只会昙花一现,根本起不到方轶想要的效果,还浪费了机会。而杜庸很有可能因撑不起偌大的名气,最后被名气所毁。 其实宋辉的积累比杜庸更深厚,但是方轶觉得捧一个明星律师出来,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个人的气运。宋辉也许更适合做团队的基石,稳定性很好,气运差一些,否则在万可法团队执业时他早就声名鹊起了。也许有人会说方轶很迷信,但是这种东西很难解释。 就像购买新房,看房时,别人都说好,但是买家却感觉很别扭,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可能就是气场不和,买家是不会愿意住在一个自己感觉很不舒服的房子里的,自然也不会买这房子。 你用科学的方式解释,根本就解释不了,其实不是解释不了,而是我们的科学还没进步到那种程度,这种情况大多会被称之为‘迷信’,似乎这是最恰当的解释。 方轶盯着杜庸的眼睛,从他的眼中,方轶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渴望之火。 “方律师,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办好这个案子。”杜庸激动的站起身来。 律师本色 第443节 为了这个机会,他等的太久了,做了太多的准备,一般简单的小案子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但是因为责任和糊口问题,他办案仍然尽心尽力,只是内心已经疲惫),只有像这样的案件才能激起他的斗志,让他焕发职业的青春。 杜庸突然发现方老大非常懂他,否则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办,同时也证明方老大不抠,一般的团队老大是不会把这种案子放出来的,更不会让手下的不知名的律师办,因为这种案子办好了可以提升律师的知名度,益处颇多。 露脸的事谁愿意交给别人,有了名气好开拓案源,也好谈律师费,名气是律师重要的无形资产。很多律师做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积攒名气,赚大钱,可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很多律师做了一辈子仍然寂寂无名,抛除专业能力,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行啦,一会儿你去找老谢拿案卷,及时跟当事人沟通下案情,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高,要注意你的言行。”方轶嘱咐道。 杜庸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出门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心情感叹:知我者,方老大也! 谢友和笑呵呵的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云乔走了进来,笑嘻嘻道:“师父,新来的实习律师安排出去了?” “哎!给孟广达吧,他说带个女的四处跑,办案子,怕媳妇不放心。这段时间案子太多,他实在没时间带实习律师,跟我说等宇文东拿到律师证再给他安排实习律师。 给杜庸呢,他觉得女实习律师事多,太麻烦,不愿意带。他刚跟小胖子程都磨合好,暂时不想带新人。 我想把她安排给周颖,可周颖执业时间太短,不够资格。给老宋吧,老宋是个老实人,他倒是同意,但问题是老宋名下现在已经有两个实习律师了,一个律师同时只能带两个实习律师,再安排就超编了。”杜庸靠在椅子上发愁。 “要不退回去?”云乔想说要不你带吧,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退回去?这可是杜主任推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算了,挂在我名下吧,你跟周颖带带她。”方轶最近琐事缠身,万可法把一部分律所的管理工作给了他,他是真没时间带徒弟。 自从方轶团队的孟广达出名后,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有人往他团队里塞人了。 之前团队招聘的律师和实习律师中就有黄援朝等同事推荐过来的人,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推荐过来的人符合要求,肯定得优先录用。 实在不行大家有商有量,把情况说清楚对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都是律师,都能相互理解。推荐的人真不是那块料,也打自己的脸。 但是万可法和杜三娘则不同,都是老前辈,又是老领导,而且对方轶又都很支持,这个面子肯定要给的,不管推荐的人啥样都得收入团队。 第968章 隋夏 程都是万可法推荐的,他必须得留下,这次杜主任又推荐过来一位女实习律师,方轶一个头两个大。 云乔看着师父愁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由得心中发笑,师父啊,你也有犯难的时候。想把实习律师推给我和周颖,门都没有。 “师父,我觉得既然杜主任把人推荐过来,还是您亲自带的比较好。 您想啊,我跟周颖都是半瓶水,您现在工作越来越多,我又总出去开庭,有个实习律师在身边,可以帮您处理下琐碎事务,其实挺好的。 再说了,杜主任把人推荐过来,您又把人交给我和周颖,这要是让杜主任知道了……,准觉得您糊弄她,这样不好,您说是不是?”云乔眼珠子转了转劝道。 “好吧,回头人来了,我跟她谈谈。”方轶见云乔眼珠子直转就知道这丫头不想接这活儿,周颖肯定跟她穿一条裤子,就算是强行安排下去,这俩家伙也肯定消停不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没见到人,连简历都没看到,只是早上杜主任打电话提了一嘴,如果杜主任推荐过来的人确实是干刑事律师的料,真安排给周颖他们有可能给人家耽误了,所以方轶打算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吃过午饭,周颖和云乔边说边笑去不远处新开的商场逛了一圈,快到下午上班点才往回走,刚进律所,就被前台叫住了。 “云律师、周律师,你们团队来了个面试的,在茶室。”前台小姑娘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 “是男的还是女的?”云乔预感前台小姑娘说的应该就是上午方轶提到的那个实习律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女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前台小姑娘回道。 “好的,谢谢。”云乔说完,快步向着茶室走去。周颖心生好奇,也跟了过去。 茶室内的隋夏心中兴奋与忐忑交织,之前她要从体制内出来,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虽然她父母比较开明,但还是觉得女孩子在体系内稳稳当当的比较好,她丈夫也这么认为。 但是她不想这么耗下去,生活是自己的,不想按照父母的规划和安排继续走下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茶室的门开了,一个漂亮姑娘走了进来,在漂亮姑娘身后是一位大眼睛,看起来很机灵的姑娘,两人都穿着西服套装,年龄相差不大,应该都是律师。 “您好,您是来找方轶律师面试的吗?”云乔问道。 “您好,是的,我叫隋夏,这是我的简历。”隋夏起身从包中拿出简历递了过去,虽然自己是走后门托关系来面试的,但该走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差,这也是杜主任之前嘱咐过的。 “我叫云乔,是方律师团队的律师,您跟我来吧。”云乔和周颖在前面走,隋夏提着包跟在他们身后。云乔刷过门禁卡后三人走进了律师办公区,直奔方轶团队的办公区域。 此时的办公区已经忙碌起来,工位上的律师不是低着头看案卷,就是在打电话低声说着什么,还有些律师拿着案卷直奔会客区,估计是约的当事人来了。 隋夏边走边看,对这种环境并不排斥,反而有一点小激动。 云乔将她安排在一个空工位上等待,然后去了办公室。五六分钟后,云乔将她带进了办公室。 方轶放下手中的简历,打量着隋夏。 眼前的隋夏身高近一米七,身材匀称,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五官端正,长相普通,但很耐看,穿着一身职业装,有一种知性的美。她坐在沙发上略显有些拘谨。 云乔为隋夏泡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后,退了出去。 方轶起身来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我刚看了你的简历,你原来在南边市里的检察院做助理检察员,检察院的工作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辞职出来做律师?”方轶微笑着看向她。 隋夏觉得眼前的中年男律师说话很直接,不拐弯不抹角,也没有那么多的虚假客套,他身上的气场很强,应该是个很务实的人。 “做检察员不是我的梦想,是我父母希望我做的工作,我不想这么生活下去,想换换环境。”隋夏很直接的回道。 “嗯,为了你心中的梦想和生活?”方轶看向她。 “是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隋夏一笑。 “做律师很苦,特别是做刑事律师,风险很大的。”方轶继续说道。 “我了解过,也与一些做律师的同学聊过,我想试试。”隋夏的态度很诚恳,眼神很坚定。 “你从检察院离职有多久了?”方轶问道。 方轶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检察院离任人员在离任后二年内,不得以律师身份担任诉讼代理人或者辩护人。如果隋夏的离职时间不够两年,即便她是人才方轶也不敢收,因为办不了实习律师,很有可能还会惹麻烦。 “离职有三年了,符合检察员离职后从事律师工作的相关规定。”隋夏回道。 “我看你的简历上写的是离职后去大学读了心理学研究生,你怎么想起读心理学了?”方轶好奇的问道。 “我上大学时曾经辅修过心理学,还拿到了学位,后来辞职在家孩子上幼儿园,我丈夫在科技公司工作,我闲着没事又不能从事法律工作,就去考了心理学研究生。 目前已经拿到了心理学毕业证和学位证。”说着隋夏从包里将各种学历证和学位证拿了出来。 “嗯,你会挂在我名下,做实习律师。实习律师的工作比较杂,有时会加班和出差,家里孩子有人照顾吗?”隋夏的家庭问题方轶不得不考虑。 如果三天两头的隋夏因为家里的事情无法正常工作,方轶觉得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培养的,等到拿证后,只能让她单干,团队里肯定是不能留的。 “这您放心,家里孩子有他爷爷奶奶照顾,不会影响我正常工作。”隋夏回道。 第969章 多尴尬啊! “嗯,其实咱们加班的时候比较少,主要是出差,但是基本上也都是短期的出差,去异地开庭,一般最多三天就回来了,有时候当天去当天回,就是比较折腾人。”方轶微笑道。 他觉得眼前的女实习律师虽然岁数大了些,但不是小白,有一定的工作经验,而且感觉情商不低,可以培养下试试。 “没关系,我不怕折腾。以前在检察院时我们经常加班,都习惯了。”隋夏微笑道。 “好,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一会儿我让云乔给你安排工位,办入职手续。团队里的规定和薪酬制度她会一并给你。明天正式开始工作,没问题吧?”方轶起身伸出右手,微笑道。 “谢谢,谢谢方律师。”隋夏起身,一脸的兴奋,她的律师生涯从此刻开始了。 虽然已经有多年没踏入职场了,但是隋夏却并未出现任何不适,也许是云乔与她接触比较多,两人比较投缘的缘故,入职后的第二天她便与云乔私下姐妹相称,关系处的不错。 中午吃饭之时,隋夏更是与云乔、周颖形影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老同事呢。另外,虽然隋夏没有社交牛逼症,但是她非常具有亲和力,短短一个星期便与团队里的律师和实习律师混熟了。 团队内部谈论案情时,隋夏表现的更像是一位具有一定执业经验的律师,一点不像实习律师,当然这与她在检察院的工作是分不开的,也证明了她的专业能力。 云乔心中庆幸,多亏了师父没把隋夏安排给自己和周颖,否则她们两个面对大姐姐一般的隋夏多尴尬啊! 这一天,隋夏进办公室给方轶送案卷材料,方轶突然想起了元旦给团队成员发福利的事:“隋夏,云乔在外面吗?让她进来下。” “云律师不在,今天下午周开东危险驾驶案开庭,她开车去邻市开庭了。”隋夏回道。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她跟我提过。我这没事,你去忙吧。”方轶说完,去了万可法的办公室。 此时,临市中院审判庭内,云乔正在开庭,周开东坐在被告席上心情忐忑,期盼二审法院能改判。 酒驾,也就是危险驾驶罪,案情很简单,自从酒驾入刑后,每年法院都会审很多这类案件,法官也没觉得这类案子有多难,甚至今天的合议庭成员都是临时拉的‘壮丁’。 庭审过程与云乔所料差不多,被告人周开东对案件事实全部认可,仅对量刑有异议。所以控辩双方的争议焦点集中在了量刑上。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上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手里的案子还有很多没审理,觉得这么简单的案子犯不着多费口舌,走完程序即可,所以开庭前连案卷都未看,但是当事实调查完毕后,他突然觉得这个案子稍微有点不同,与一般的酒驾案不太一样。 “我对检察院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没有意见,但我是在案发前夜喝的酒,次日早晨开车回家。 由于公路上雾太大,我怕出现交通事故才将车停在了最外侧的车道上,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醉驾。恳请法院从轻处罚……”周开东的态度很诚恳。 “下面由上诉人周开东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云乔。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没有异议,但是被告人周开东饮酒后经过约五个小时才驾车,在有雾看不清道路的情况下将车停在公交车道内,体现出其具有防止发生交通事故的主观意愿。 在客观上,发生追尾事故时被告人驾驶的汽车处于停止状态,且案发于清晨,路上行人车辆较少。事故给双方均未造成较大经济损失和重大人身伤害,社会危害性较小。 案发后,周开东能够如实供述罪行,认罪态度好,且积极赔偿另一肇事方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 而且被告人系初犯、偶犯,没有曾因酒后驾驶受过行政或者刑事处罚,犯罪情节较轻。 综合上述情节,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周开东从轻处罚,改判缓刑。完毕。”云乔发表辩护意见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继续推进着程序。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周开东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驾驶的机动车与其他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并负事故同等责任。其行为构成危险驾驶罪。 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足,适用法律正确。请合议庭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完毕。”检察员认为拘役一个月的处罚对被告人是适当的,一审法院量刑并不重。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虽然危险驾驶罪是刑法分则中唯一一个主刑为拘役的轻罪,但并不意味着轻罪就当然属于“犯罪情节较轻”,是否属于情节较轻,需要在具体案件中根据犯罪情节进行考量。 本案中,被告人周开东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因遇大雾才决定停驶,但未停到安全区域,而是将车停在公交车道内,致使出站的公交车发生追尾事故,负事故同等责任,故不属于‘犯罪情节较轻’。 我们认为,对缓刑的适用应当侧重体现宽严相济刑事政策中从严惩处的一面,否则会使社会公众产生打击不力的误解,甚至认为对醉酒驾驶的处罚还不如入刑之前的行政拘留严厉。 另外,被告人周开东具有的醉酒程度不高、到案后如实供述罪行、积极赔偿并取得谅解等情节,一审法院在裁量实刑时已经进行了考虑,判决也已经从宽。不应再适用缓刑。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律师本色 第444节 第970章 最后一根稻草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如下: 辩护人认为,危险驾驶罪的‘犯罪情节较轻’,不应以是否发生交通事故为划分标准。 对于虽然发生交通事故,但事故后果并不严重,且被告人积极赔偿、认罪、悔罪的,综合考虑全案情节,仍可以认定为犯罪情节较轻,对被告人依法可以宣告缓刑。 本案中,被告人周开东的汽车被公交车追尾时处于停止状态,且案发时间是在凌晨六点左右,路上车少人稀,事故双方均未受到较大财产损失和人身伤害,也未殃及他人,因此社会危害性较小。 周开东在驾车之前已休息约五个小时,应属于‘隔夜醉驾’,尽管该情节不能成为其‘出罪’的理由,但反映出其醉酒驾驶的意愿并不强烈,其之所以醉驾与其对自己体内酒精尚未完全代谢、仍处于醉酒状态的认识不够存在重大关系。 另外,被告人周开东在发现雾大能见度较低时,为防止发生交通事故而主动停车,体现出其具有防范交通事故危险的主观意愿。 案发后,周开东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积极赔偿另一肇事方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 综合所述,被告人周开东犯罪情节较轻,主观恶性较小,有悔罪表现,没有再犯危险,对其宣告缓刑对其居住社区不会产生重大不良影响,因此,辩护人认为可以适用《刑法》第72条第一款的规定,对其宣告缓刑。完毕。”云乔回应道。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方轶正在与宋辉和隋夏等人讨论案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云乔打来的。 “师父,案子赢了,二审法院真的改判了。”方轶刚接通电话,云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她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 “哦?二审怎么判的?”方轶心中一动。 “合议庭采纳了咱们的辩护意见,撤销了一审刑事判决,以危险驾驶罪,判处被告人周开东拘役一个月,缓刑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元。缓刑!”云乔兴奋的嗷嗷直叫。 在开庭前,她心里一直很忐忑,不知道师父方轶定的辩护方案好不好用,直到宣判那一刻她才明白,运气果然在自己一方。 “行啦,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挂啦!”方轶说完挂了手机。 因为云乔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宋辉距离方轶最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暗发笑,笑话云乔没见过世面,赢个案子至于嘛,大惊小怪的。 如果云乔要是能听到宋辉的心声,一定会大声吼道“至于”。 这个案子云乔心里不托底,甚至她已经想好了在二审法院维持原判后,如何去说服当事人接受现实,可结局却出现了大反转。 与那些自己对结果有一定把握,甚至胸有成竹的案子相比,云乔觉得这个案子的结果简直就是一个大彩蛋,如果不是她对方轶有充分的信任,她甚至都想推掉这个案子。 “这小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赢了个案子这么兴奋。咱们继续。”方轶微笑着说道。 众人看的出来,方轶接完云乔的电话后心情大好。 …… 杜庸拿到故意杀人案的案卷后,带着程都去了看守所,会见被告人荣阳。 被告人荣阳二十八岁,身材并不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身体消瘦,皮肤黝黑,头发白得多黑的少,猛一打眼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的人。 杜庸在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对面的荣阳一直目光呆滞,看起来脑子很不灵光的样子,甚至杜庸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但当杜庸提到他姐姐荣娟和母亲的时候,荣阳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后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永远也流不完的泪水。 片刻后,荣阳讲述了自家的故事。 被告人荣阳是被害人吕艳兰之子。 在一九九零年的时候,吕艳兰身患脑中风致左半身不遂,无法正常生活,后经治疗病情有所缓解,但在四年后病情再次复发,并伴有类风湿等疾病导致四肢疼痛、抽筋,无法正常行走。 荣家除了儿子荣阳外,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荣娟,她比荣阳大八岁。在吕艳兰得病前,荣娟已经外嫁到了邻县下面的村里,荣娟的婆家生活条件一般,荣娟夫妻二人在县里开了一家服装店,维持生活。 吕艳兰病倒后,一开始荣娟经常跑过来帮忙,但是总这么跑她也受不了,家里孩子和服装店都离不开人,住的又远,父亲荣树友也劝她不要再来回跑,后来她实在跑不过来,便来的少了。 此后,一直由荣树友和荣阳父子照料吕艳兰的生活起居,并负责吕艳兰的求医诊疗。荣家家贫,负担不起高额的医疗费,吕艳兰不堪忍受长期病痛折磨,更不想看到家人被负债压垮,便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若不是邻居过来串门,及时将吕艳兰救下,她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了。 此后,父子二人将家里的绳子、刀子和尖刀等都收了起来,以免吕艳兰再次自杀。日子虽苦,但是荣家父子在外打些零工,一家人也能勉强度日。 二年后,荣阳父亲荣树友病故,原来荣树友身体有病,但是家里贫穷他舍不得花钱医治,只是偷偷买些便宜的止痛药。 荣家少了一份收入,生活更加困难,荣阳一天要打三份工来维持生计,累的几次晕倒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吕艳兰不想再拖累儿子,多次产生轻生的念头。 四月份的时候,吕艳兰请求儿子荣阳为其购买农药。荣阳明白母亲的心思,便劝母亲不要多想,一个人咬着牙继续为了生活奔波。 五月份的时候,他打工的厂子倒闭,老板卷钱跑了,近百名员工三个月的工资没了着落。就是这每月一千多元的工资成了压倒荣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荣阳和工友们跑了几次劳动局,但是老板跑路,厂子里的设备和房产都已经被银行申请法院查封,债主一波接一波,没人接盘,员工只能走干巴巴的劳动仲裁程序,大家都明白,最后只能得到两张无力的a4纸,根本改变不了现实。 第971章 贪婪和无畏 荣阳没有哭,没有闹,他崩溃了。 在吕艳兰的再三央求下,荣阳最后顺从了母亲的请求,去农药店买了两瓶农药,并将农药勾兑后拧开瓶盖含泪递给了母亲吕艳兰,吕艳兰喝下农药后挣扎了一阵,中毒身亡。她的眼中满是解脱,做人太苦了。 此后,公安机关接到村里人的举报,赴现场查验尸体时发现死因可疑,经初步尸检后认为死者死于有机磷中毒,遂将荣阳带回派出所调查,荣阳如实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 “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让我买农药时的眼神,我知道她要农药做什么,但是我……”荣阳说到此处已经泪流满面了。 杜庸沉默了。 程都的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他以前常听人说生活不易,可他看到的都是广场上拿着退休金跳舞的幸福人生,觉得人生的不易没有那么的不堪,只要奋斗总能圆满。 今天,当听完荣阳所说后,他突然觉得原来现实中人生的苦更加的不堪,不是你努力就能圆满的,很多情况下,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无法上岸,生活的无奈与苦闷是完全不可控的,只能硬挺。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缺陷美,你永远不知道明天来敲门的是幸福人生还是悲惨世界。 “虽然我知道你心里苦闷,不想过多的提及往事,但是有些问题对你的案子很重要,我不得不问。 你买回农药后,是你给你母亲灌的药,还是你母亲自己喝下去的。”杜庸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 “是她自己喝下去的。我把农药递给我妈后,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当时就站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我想去阻拦,但是我的身体动不了,我就像根木头一样的戳在那,眼睁睁的看着……”荣阳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朦胧了他的双眼。 …… 杜庸和程都走出看守所时,被告人荣阳的姐姐荣娟快步走了过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位记者。 之前方轶嘱咐过杜庸,这个案子很敏感,让他说话一定要注意,所以当两位记者询问被告人的情况时,杜庸只能用案件尚未审理,不方便告知为由婉拒。 在车内,杜庸简单说了下被告人荣阳的情况,下午还要去法院阅卷,所以没有说太多。 ……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杜三娘、华连成与方轶边喝茶边聊着事。 “老华,你刚才说的不良资产业务,你的团队不是一直在做吗?”万可法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我跟你们三个合伙人说这个业务的目的,是想看看咱们能不能深度参与下,多赚点。 现在跟我团队合作的资产管理公司,一批不良资产处置完毕后,能赚到百分之三十的利润,那可都是真金白银。 现在不良资产遍地都是,尤其是涉及房产的抵押贷款,和无任何担保的抵押贷款,多如牛毛,银行急着把收不回来的债权甩出去,打折打的厉害,说白了就是在甩包袱。 我听说有不少律所都在做这块的业务,赚了不少。”华连成手舞足蹈的说着。 “不良资产遍地都是,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啊,说明经济在向下走。这业务能做吗?”杜三娘皱起了眉头。 “绝对可以做,很多律所都参与进来了。”华连成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我最近也听客户说有不少楼盘和土地都在拍卖,都是因为欠银行的钱还不上。但也有些房地产开发商在囤地。”方轶若有所思的说道。 其实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话没说,因为华连成没有触碰到律所的利益,更没有触碰到他个人的利益,他没必要得罪人,挡人家的财路。 他前阵子去盛丰集团的时候听兰姐说过不良资产的事,兰姐是房地产圈的人,对这种事非常了解,之前盛丰集团就通过不良资产的方式低价拿了市区的一块土地。 但是兰姐坦言,房地产市场受政策影响非常大,虽然这几年盛丰集团靠着房地产赚了些钱,但是总体上她不太看好这块业务,因为老百姓的购买能力有限,全靠贷款无异于杀鸡取卵,而且网上的怨言越来越多,盛丰集团身板单薄,她不想赌,所以她准备做完手头上的三个项目后,就慢慢的退出建筑行业,转型到科技或者农业上。 上次去华氏集团开会时,在吃饭时,方轶与董事长张珺也聊过建筑行业的事,虽然张珺控制的华氏集团不做房地产相关的业务,但是在她看来一个行业越是疯狂就说明问题越大,还是及早远离的好,永远不要去赚最后一个铜板。 这两位女强人都是执掌集团公司做决策的角色,她们虽然不做不良资产,但是眼光绝对不会错,这让方轶想起了当年的钢贸,有多少老板趋之若鹜,有多少老板赌上了身家性命,钢贸是何等疯狂,最后一败涂地,有人跳楼,有人跑路。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一个行业疯狂了,那也就距离坍塌不远了。 之前欧阳杰也找过方轶,想让他参与不良资产的业务,但是被方轶拒绝了。一是他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二是他不太看好这行,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刑事诉讼业务比较稳妥。 “你刚才说要深度参与这块业务,你想怎么深度参与?”万可法放下茶杯看向华连成。 “我联系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他们现在与很多国有资产管理公司在合作,我的团队替他们处置过几个省里的项目,当然仅限于诉讼业务。 我跟资产管理公司的一位副总聊过,其实最赚钱的还是资金端,如果咱们能把律所的营收投资到他们的项目基金中,他们可以给咱们年化百分之十五的利润。 我想跟你们商量下,要不咱们律所也投点。钱总趴在银行账户里也没多少利息,不如利用下,盘活资金。”华连成眼睛烁烁放光,整个人有些亢奋,这让方轶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外见过的饿狼,那眼神看一眼终身难忘,充满了贪婪和无畏。 第972章 和气生财 方轶不明白,华连成都已经办完退休多年了,手里不缺钱,为什么对钱的渴望还那么强烈。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那些退休后手里有些闲钱,被忽悠的一天到晚想投资赚大钱的老头和老太太们,投来投去最后被骗的连棺材本都没了。 有人说,男人对女人是很专一的,男人在二十岁的时候喜欢十八九的大姑娘;在四十岁时,照旧喜欢十八九的大姑娘;到了六十岁时,仍然喜欢十八九的大姑娘,始终如一。 其实人们对金钱更专一,小时候知道钱是好东西能买好吃的;成年了更知道钱的重要性,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退休了依旧喜欢赚钱,不管缺不缺钱,也不管贬不贬值,更不管是馅饼还是陷阱,只要听到钱就双眼放光,专一到极致。 “小方,你怎么看?”万可法略一思索,看向方轶。 方轶一怔,胖老头怎么把球踢给自己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万可法在考验自己的判断力。 在万可法看来,作为一家律所未来的接班人,如果没有一点判断力,人云亦云,眼里只有利益,格局不够,是无法经营好律所的。 以后律所发展壮大了,方轶会面临方方面面更多的诱惑,如果他没有定力,抵抗不住,那这家律所也就废了,永远无法超过之前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 “我觉得律所的资金不能动用,这些钱是全所律师的创收,也是所里律师糊口的依靠……”方轶的话没说完,华连成挥手打断了他。 “方律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任何业务都有风险,但不能因为有风险就不赚钱了吧……”华连成还想继续说,但是被万可法拦住了:“老华,你听小方把话说完。” “我知道任何业务都有风险,但是这个风险不应该由律所替律师来做决定要不要承担,应该把决定权交给律师自行决定。 律师拿到应得的钱后,他们如果愿意投资,我们不拦着,因为那是他们的权利,但是我们不会以律所的名义号召律师去投资。”方轶说的很明白,律所的资金是全体律师的血汗钱,盛德律师事务所不会拿着律师的血汗钱去做投资,而且谁都别想以盛德律所的名义募集资金去投资。 华连成愣住了,他没想到方轶是这个态度,而且看起来还很坚决。 万可法一句话不说,默不做声的端起茶杯,品着茶。杜三娘看看胖老头,又看看那方轶,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说话。 华连成明白了,今天的盛德律师事务所已经不是当初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他已经被踢出局了,只有私下的建议权,是否采纳要听眼前三位的,而万可法又似乎默认了方轶的态度,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律师本色 第445节 “老华,我觉得这个业务还是你们自己做吧,律所就先不参与了,我们确实看不太懂。不过我个人愿意投资一百万,赚点零花钱。”万可法放下茶杯笑呵呵的给了华连成一个台阶,毕竟合作了那么多年,不能让老华下不来台。 “嗯,我同意。最近家里的大孙子买新房,我手里钱紧,就先不投了,以后再说。”杜三娘打着哈哈说道。 华连成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话已至此,只好作罢,至于万可法那一百万,他是不会要的,一个律师大主任,每年上千万的赚着,就投这么点钱,明显没有诚意,还是算了吧。 杜三娘的话就更扯淡了,她的团队规模小一些,但每年的纯利也得有个五六百万,不是差钱的主儿,明显是不想投但又不好明说罢了。 “好吧,我也就是提个建议,如果大家都不想干这事就算了。上周有个客户给我推了二个刑事案子,方律师,回头我给你推过去,你看看能不能做哈。”华连成心眼多,既然要在盛德律师事务所执业,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和气生财。 “好,谢谢华律师。有空咱们聚一聚,我请你们三位喝酒。”方轶一笑,既然人家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得表示下,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犯不着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 周五下午一点半,团队的律师都回到了所里,大家聚在方轶的办公室召开一周一次的例会。 “今天咱们团队例会,分析的案件是杜庸律师主办的荣阳杀母案,这个案子在网上的关注度极高,基本上承包了茶余饭后的所有闲聊话题,相关部门也比较关注。 本案之所以社会影响那么大,我认为主要是因为该案深刻反映了情与法的关系,触及了道德与法律的边界。 杜律师,你给大家介绍下案情,把今天需要分析的问题,跟大家说一说。”方轶端着茶杯,见人都到齐了,直奔主题说道。 云乔和隋夏给大家分发零食,茶几上摆放着不少橙子。办公室内的气氛比较轻松,但是大家的表情却很严肃。 隋夏知道例会的规矩,大家可以吃喝随意,就像开茶话会,但是发表意见必须认真,必须积极思考,这也是考验律师个人能力的时候,大家接收信息的时间和量都是一样的,就看谁的专业底子深厚,经验丰富了。 团队里的律师都想在方老大面前表现下,周五的例会是最好的机会,而实习律师们大多比较怯场,可能是跟方轶不熟的缘故,不敢随便说话。 “好,我先介绍下案情……”杜庸将知道的案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大家,程都站在白板前将案件的重要信息都写了下来,供大家查看。 众人听完案情介绍后,都沉默了,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主要是这个案子让人听了太难受了。 “在这个案子中,我提炼出来两个焦点问题: 第一,被告人荣阳帮助其母亲自杀的行为,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 第二,被告人荣阳为帮助母亲解脱病痛的折磨,而帮助母亲自杀的行为能否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中的‘情节较轻’?下面我把时间交给大家,请大家自由发言。”杜庸说道。 第973章 理智与情感 “我先发表下意见,抛砖引玉哈。”云乔咽下口中的橙子,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我认为,帮助自杀行为不能等同于故意杀人行为,在《刑法》没有明文规定的情况下,认定帮助自杀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有待商榷。 特别是像本案这种情况,被告人不存在教唆、精神强迫等行为。被告人是在被害人实在无法忍受病痛,主动要求帮其购买农药的情况下,才实施的帮助行为。而且被害人是自己喝下的农药,被告人没有强迫,被害人有权选择继续活下去还是死亡。 这个案例让我想起了前些年‘安乐死’之争,难道老百姓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吗?就得硬挺着为医院做贡献? 关于这个案子的网上报道,我看过,说实话看完后全是泪,我认为被告人荣阳是孝子。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选择冷漠,很有可能也会这么做。 我认为,法律的目的在于维护秩序,但是如果过分的苛求秩序,而不考虑本案的特殊性,是有失偏颇的。 这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可能感性多于理性,但是……不吐不快。” 团队的老律师都知道云乔是个什么性格,几乎每次分析案情,她都会选择先发言,带动气氛。 但是这次,大家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律师发自肺腑,感性大于理性的发言,她没有过分的压制感性的一面,而是释放了真我,不再干巴巴的靠着法条叙述。 方轶一怔,他也觉得荣阳是个孝子,他的行为与一般的犯罪行为不同,但理智又告诉他,死亡的选择权恐怕真的不在普通人手里,就比如安乐死。 办公室内的众人沉默了。 “老孟,你怎么看?”半分钟后,方轶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孟广达。 “嗯,杜律师主办的这个案子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社会关注度非常高。我是上周在网上看到的这个案子的报道,当时我和宇文东闲聊时也讨论过这个案子。 从理论上讲,帮助自杀,是指他人已有自杀意图,行为人对其给予精神鼓励,使其坚定自杀意图,或者提供物质上的帮助,使其实现自杀意图的行为。 从上述概念分析,帮助自杀与直接动手杀人不同。 如果被告人直接动手杀人,即便是应他人请求而为之,理论界和实务界普遍认为不应认定为帮助自杀,构成故意杀人罪。 但对于仅提供帮助,而未直接动手实施杀人的行为,是否应当认定为故意杀人罪,理论界和实务界都存在较大争议。”孟广达说道。 “达哥,你的最终意见是什么?别云山雾罩的,给我一个最终的意见。我还得做记录呢。”云乔一本正经的憋着笑,催促道。 她可能觉得刚才办公室的气氛太压抑了,需要活跃下气氛。 整个团队敢这么直白的跟达哥说话的不超过三个人,其中就有云乔一个,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方老大,一个是周颖。 其实并不是孟广达有多么威严,他身上也没有长渗人毛,而是因为他在团队中的年纪比较大,大家都尊重他,尤其是最近他的名气大起来后,日常不苟言笑,大家觉得应该配合下他的人设,对外树立他专家的形象。 说实话,孟广达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自己与大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反而是云乔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有时候拿他开涮,让他感觉很亲近。 听了云乔的话,孟广达习惯性的捋了下头顶稀少的头发,继续说道:“我的观点是,帮助自杀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理由是:帮助自杀行为与死亡结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侵犯了死者的生命权。” “嗯,我同意达哥的观点,帮助自杀行为原则上应该也构成故意杀人罪。我的理由是,帮助自杀行为符合间接故意杀人罪的特征。 “隋夏,你怎么看?”方轶点了隋夏的名字,想听听她的意见。 大家都知道她曾在检察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思维方式带有工作惯性,讨论案子时,大家基本上是把她假象成公诉人的角色,听她的意见完善自己的辩护意见。 “我觉得,本案中,被告人荣阳明知农药有剧毒性,仍将勾兑好的农药递给母亲吕艳兰,荣阳主观上对吕艳兰的死亡持放任态度,符合故意杀人罪的主观条件。同时,荣阳客观上也实施了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符合故意杀人罪的客观条件。”隋夏停下手中的笔,发言道。 她平日里虽然很随和,但是在讨论案情时却很干练,发表意见不会拖泥带水,与孟广达的旁征博引截然相反。 随后,宋辉等人也纷纷发表了观点。 “这个案子,之前我和杜律师一起分析过,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杜律师,你给大家说说理由。”方轶见众人都发表了意见后,看向杜庸。 “好,我是主办律师,接触案件的时间更长,得到的信息也更多,我们认为被告人构成故意杀人罪,理由是: 第一,荣阳实施了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 荣阳对母亲吕艳兰负有赡养义务。吕艳兰受到病痛折磨,在最后一次请求其帮助购买农药自杀的情况下,荣阳不但没有劝阻,反而为其购买农药,并在勾兑后拧开瓶盖把农药递给母亲吕艳兰,为吕艳兰自杀提供了条件。 在吕艳兰服下农药后,荣阳没有积极实施救助,而是看着吕艳兰中毒身亡。荣阳虽然没有实施灌药行为,但从性质上分析,其行为属于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 另外,荣阳是否实施强行灌药的行为,是我们判断其犯罪动机和其是帮助自杀还是直接动手杀人的重要依据。 关于该问题,在直接证据方面仅有被告人供述,而在间接证据方面,现场勘验检查笔录、法医学尸体检验鉴定书等均证实被害人在死亡前没有进行激烈的反抗或者挣扎。 因此,综合本案在案证据,我们认为荣阳没有实施强行灌药行为。这一点对被告人是有利的。 第二,荣阳的行为与母亲吕艳兰的死亡结果之间存在刑法意义上的因果关系。 此前,吕艳兰因不堪病痛折磨而产生了轻生念头,但是由于卧病在床,无法自行实施自杀行为。 在吕艳兰的请求下,荣阳明知农药有剧毒性,仍向吕艳兰提供农药。虽然其只是将农药递给吕艳兰,但其明知吕艳兰得到农药服下后,必然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因此,荣阳提供农药的行为与吕艳兰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刑法意义上的因果关系。 第三,荣阳的行为具有刑事违法性,且不存在违法性阻却事由。 帮助自杀行为涉及刑法理论中的被害人承诺问题。被害人承诺,是指经权利人允许实施损害其权益的行为。 罗马法学家乌尔比安曾说过,‘对意欲者不产生侵害’,也就是说,行为人实施某种侵害行为时,如果该行为及其产生的结果正是被害人所意欲的行为与结果,那么,对被害人就不产生侵害问题。这表明在传统观念中被害人承诺对违法性的认定存在一定影响。 其实我本人对本案的被告人也很同情。 但是,在当代刑事理论体系中,被害人承诺作为违法性阻却事由,存在一定的限制。 一般来说,除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外,即使是纯属于公民个体的私权,也并非完全由权利主体自由处分。比如生命权就不可自由处分,经被害人承诺而杀人的,仍然构成故意杀人罪。 我们现行的《刑法》没有专门就被害人承诺问题进行规定。在司法实践中,对有被害人承诺情形的故意杀人,原则上都不将被害人承诺作为杀人犯罪的阻却事由,但可以作为减轻刑事责任的理由。 综上,本案中,被告人荣阳帮助自杀的行为虽然系在母亲吕艳兰的请求下实施的,但由于其侵害的生命权超过了被害人承诺可处分的范围,故不能排除其行为的刑事违法性,仍然构成故意杀人罪。”杜庸阐述着他的观点。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如果被告人荣阳构成故意杀人罪,如何判刑的问题。 说实话,我内心里也是同情被告人的。”宋辉见杜庸发表完了意见,把话茬接了过来。 “这是咱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杜庸一脸严肃的说道:“既然为被告人提供辩护,在罪名确定的情况下,怎么说服法院减轻对被告人的处罚,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工作重点。” 宋辉很理解杜庸的感受,明明知道被告人是孝子,但是却无力为他洗脱罪名,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罪轻辩护,这是最符合现实的,目前来看也是最可取的辩护方案。 “《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是对于何谓‘情节较轻’,目前尚无司法解释明确规定。 以我的经验来看,在司法实践中,司法机关一般会将义愤杀人、防卫过当杀人、帮助自杀、生母因无力抚养亲生婴儿而溺婴等行为认定为故意杀人罪的‘情节较轻’。 所以我建议杜律师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再加上本案在网上形成的大量正面评论,成功的希望比较大。”宋辉建议道。 团队的律师献计献策,直到下班才散去。 …… 这一日下午,方轶正在低头忙碌着,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位圆脸的男律师。这位律师方轶眼熟,知道他是法律援助团队的律师,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方律师您好。我是法律援助团队的律师,周元中。”圆脸男律师进门后,自我介绍道。 “您好,周律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方轶好奇的看向他。 “我们法律援助团队要招聘一名律师助理,我想推荐一个人担任这个职务。刚才我去找过万主任,但是万主任让我来找您。”周元中一脸的诚恳,眼巴巴的等待着回答。 “哦?您把简历给我吧。”方轶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张a4纸,应该是个人简历。 周元中急忙将手中的简历递了过去:“方律师,这个人学历不高,而且以前还有些前科,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给他一次机会。” “嗯,我先看看。”方轶并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看向他。 周元中与方轶不熟,表示感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法律援助团队招聘的律师助理,说白了就是一个打杂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多工作都是熟练工种,工资也不高,这种工作法学毕业生根本看不上。这事,之前万可法在合伙人会议上提过一次。 方轶不明白周律师为什么要推荐一个有前科的人。另外,他想不通一个小律师助理而已,万可法为什么会把周元中打发到自己这里来,人事部门不能处理吗? 方轶习惯性的拿起简历看了一眼,简历上的人名叫马思达,二十三岁,初中毕业便开始混迹街头,因为打架曾被行政拘留了十日,后来因打架斗殴被司法机关处理过,被判了一年半,才出来半年。 从简历上看这个马思达是一个典型的小混混。方轶对这种人没有什么好感,随手就将简历扔到了一旁,继续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方轶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他又看到了那份个人简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种事为什么万可法不直接拒绝,要交给自己处理? 虽然方轶已经被提升为律所副主任,也接过了一部分管理工作,但是人事工作一直是万可法亲自抓的,怎么就突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方轶看着手中的简历,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非说特别之处,可能就是被推荐过来的人比较特别,这是他入行以来见过的最差的简历,虽然他见过的简历数量不多,仅限于团队律师和实习律师的简历。 左右无事,方轶拿起手机给王德友打了过去,约他过来办公室喝茶。 第974章 周元中 王德友下午刚开庭回来,正在看后天开庭的案卷,突然接到方轶的电话,感到很奇怪,这是方轶荣升副主任后第一次叫自己去他办公室喝茶,不知道所谓何故。 自从王德友随着团队转所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后,法律援助组,被单独提升为了部门,在编人员五人,王德友被提升为了团队负责人,与法律顾问团队和诉讼团队平级。当然这背后离不开方轶的大力支持。 律师本色 第446节 法律援助业务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业务,但是胜在稳定,万可法将之前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法律援助资源全都对接了过来。虽然每个案子的钱不多,但是细水长流,以量取胜,也能赚到些钱,另外也能给盛德律师事务所增加些名气。 五分钟后,王德友坐在了方轶办公室的沙发上。 方轶将马思达的简历递给了他,王德友拿过简历后,笑了出来:“这个周元中走后门都走到你这里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周元中,你了解吗?”方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嗯,周元中律师人不错,就是比较认死理。我对他有些了解,他是今年法律援助团队新招进来的律师,本来黄援朝想让他过去做诉讼业务,但是他不愿意,就想做法援业务。 一开始我以为他大脑有问题,后来了解过他的经历后,我才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我佩服的律师。”王德友一脸认真道。 “哦?你给我介绍下这位周律师,他是什么情况?”方轶好奇的问道。能让王德友敬佩,这个周元中绝对不简单。 王德友将他知道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周元中生长在本地一个百年贫困县下面的一个偏远山区的村里。他生活的地方位置比较特殊,在两省交界处,顺着十年前就要修,但是每次申请到款子后便没有动静的山路,穿过大山,走上二个多小时就能到邻省的县城。 为了生计,他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陪伴他的时间很少,他与奶奶一起在村里生活,成了一名留守儿童。缺乏引导的他,很早就开始跟着附近村子的一些不良少年抽烟、打架,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上初中学后,天天逃课,老师见到他就烦,毕业后他去了一家技校,但是因为经常跟校外的一些不良少年勾勾搭搭,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后来被学校劝退了,妥妥的不良少年一枚。 他在校外混了一阵后,觉得没有意思,只得跟着父母去打工。没有学历和工作经验,他只能做一些苦力的工作,辛辛苦苦的干一天,一身臭汗,也挣不了几个钱。 后来,他弄了些小商品,去了跳蚤市场,学人家叫卖。但是他用夸大不实的方式骗客人购买,有时候还强买强卖,虽然赚了些钱,但是他在市场里却臭名远扬,被市场管理部门处罚了好几次。 在跳蚤市场摆摊挣了点钱后,他开始酗酒、飘唱、脚踏多只船男女关系混乱,不断的恶性循环,成了一名渣男。 有一天,周元中酒后发疯,差点将女朋友打死。他父亲实在看不过去,将他拦下,受酒精的影响热血上头,他抄起酒瓶去打父亲,幸亏父亲反应快及时躲过,反过来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痛打,又将他女朋友送去医院救治。他父亲回来后发现他居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次日醒来后,他看到了头上裹着纱布,坐在床前不断哭泣的女友,和被砸地面目全非的家,而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女友一直深爱着他,即便被打也没有去报警。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被父亲一顿打,大脑里的混乱被捋顺了,他开悟了,周元中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一年,他二十岁。 在父亲的帮助下,周元中找了份超市理货的工作,在一次上班的路上,偶然看到一则成人高考的广告。 当时他没有当回事,但是此后的几天,每天晚上睡觉,他都能梦到这则广告。 于是他产生了上学的念头,偷偷去了那家成人高考培训学校,在经过一番沟通后,周元中的数学不好,最后只能在法律、英语和心理学等专业上进行选择,最后在招生老师的忽悠下,他最终他选择了法律,目标是成为一名律师。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他鼓起勇气,向父母说了参加成人高考的想法。父母愣了半晌,没有说话,周元中在周围人的心中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渣渣,他的父母也怕他骗钱去挥霍。 但是即便这样,父母最后还是支持了他的选择,拿出来一部分打工的积蓄默默的放在了桌上。 那一晚,父亲坐在板凳上,吸着最便宜的香烟,皱着眉头将自己埋在烟雾中,看着脚上一双穿烂的黄球鞋,告诉他:父母老了,干不动了,家里只能支持他这么多,以后的路只能靠他自己。 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是周元中知道如果他拿着桌上的钱去花天酒地,他就真完了,连父母都会放弃他。 他决定最后一次为自己,也为家人,拼一次。 此后,他换了一个白天上班的工作,下班后就蹬着自行车跑去成人高考培训学校,通过不屑的努力,最后他考取了一所大学成人教育学院的法律大专班,经过三年的学习,他终于取得了大专文凭,但大专文凭是无法参加司法考试的,他必须专升本,拿到本科文凭后,他才有资格参加司法考试。 此后,他又参加了专升本考试,考入了成教学院的法律专业,脱产学习两年。学习又苦又累,但周元中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在课余时间他找了一份超市理货的工作,放寒暑假他更是全职打工。 为了省钱,他每餐吃的及其简单,酱豆腐、馒头,还有食堂里的免费汤是他的一日三餐,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身体消瘦。 两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参加了司法考试,并且以四百一十分一次性通过。 虽然过了司法考试,但是周元中的律师之路,并不顺利。因为是成人高考的学历,所以很多律所都拒绝了他。 第975章 法律要做的并不是扼杀,而应该是拯救 最后他在一家小型律所申请了实习律师,在工作中他见到了太多跟自己经历相似的当事人,这些人没有他幸运,也没有他那么有恒心,最后不是蹲大牢就是横死街头,或者饮酒度日怨天尤人。 周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希望能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和亲身经历帮助更多人。让那些有与自己相似经历的浪子回头。 拿到律师证后,因为他经常无偿的帮助那些与他有相似经历的当事人,导致他入不敷出,同事也不愿与他合作,律所主任找他谈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司法局找他谈话,称有人举报他恶意竞争,无偿提供法律服务扰乱市场,他非常不理解:自己不过是想帮助那些有真正法律需求而又没有付费能力的人,怎么就扰乱市场了呢?但凡法律援助能给他们以帮助,他又何必免费提供服务呢。 周元中吃一堑长一智,此后虽然没有再提供免费服务,但是对于那些有真实法律需求,家庭条件又不好的当事人,他收取的费用依旧很低。有时候他还会搭钱,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都觉得他脑子有病。 此后,在一个备受争议的案件中,他作为被告人的律师,经过一番努力,成功的为被告人争取到了缓刑。 为此,网上有人骂他是一个无良律师,专为恶人辩护,眼中只有钱(事实上那个案子他没赚到钱)。 但当被告人父母走几十里山路,乘公交车来参加庭审,泪流满面的拉着他的手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满是沧桑的眼中全是期盼之时,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看着宣判后痛哭流涕的被告人,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不知道被告人今后会怎样,但他认为自己做了该做的事。 后来有记者爆料了整个案件,并采访了周元中,网民的责骂声变成了好坏掺半,周元中也成了一位颇有争议的律师。 万可法得知周元中的事时,周元中已经在一家小型律师事务所执业了五年多,依旧穷困潦倒,时常拖欠租房的费用。 后来盛德律师事务所成立,万可法找到周元中,谁都不知道那天下午,在律所旁的茶馆内,二人谈了什么。此后周元中便转入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成了法律援助团队的一名律师。 这段时间,每个月总有几个当事人慕名来找周元中,周元中收费极低,基本上按照法律援助的案子的标准收费。之前万可法打过招呼,所以凡是周元中的案子,费用全部由其自定,律所不干涉。 “闲聊时,周律师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曾经犯错或是误入歧途并不是世界末日,法律要做的并不是要扼杀,而应该是拯救。 不要轻易用一句‘没救了’,就终结任何人的一生。”王德友面色凝重的说道。 “周元中是一个懂得反思的人,他从特殊的人生经历中悟到了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东西,帮助到了更多的人。 用他经历过的黑暗和光明,帮助很多人走出黑暗,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方轶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我干了这么多年律师,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律师。律师圈已经成了名利场,他这样的律师能存在,实属不易。 在这方面我不如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敬佩。”王德友说道。 “他推荐的那个马思达是不是也是他的当事人?”方轶突然问道。 “对,之前马思达的案子就是周律师辩护的,效果不错。出狱后,马思达找不到工作,一家人生活困难,周律师想帮他一把。正好咱们招聘律师助理,周律师想让他试试。 之前周律师找过我,但是律师助理的事我做不了主,他就去找了万老板。”王德友说道。 “嗯,我明白了。”方轶点头道。 二日后的下午快下班时,周元中提着包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一看就知道他刚开庭回来。 “方律师,谢谢您给马思达机会。”一进门周元中态度极其诚恳的说道。 “不用谢我,希望他能尽快适应律所的工作环境,如果他干不了,人事部门会让他走人。”方轶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天王德友离开办公室后,方轶给人事主管打了电话,让她通融下,看着安排,人事主管什么都没问,好像在等方轶的电话一般,放下电话后就给马思达进行了安排。后来方轶猜测,这一切都是万可法安排好的。 方轶打电话,并不是可怜马思达,而是敬佩周元中。 马思达虽然进入了律所,但是却没有成为律师助理。人事部门见马思达人样子长得还可以,人也比较机灵,给他安排了一个前台接待的工作。 周元中听了方轶的话点了点头,他知道律所不是养老院,不养闲人,也许前台接待的工作比团队的律师助理更适合马思达。 就在周元中转身准备离去之时,被方轶叫住了。 “周律师,你为什么要极力为马思达争取这个机会?”方轶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因为我有亲身体会,机会对于他,对于我们这样曾经有过劣迹的人,太少了,太可贵了。方律师,谢谢您!”周元中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周四的早上九点,荣阳杀母案开庭了。 这个案子因为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引起了广大民众的注意,新闻报道不断,所以法院决定聘请人大代表和新闻媒体现场观摩开庭情况。 在开庭的前几日,法院与杜庸通过电话沟通了相关情况,杜庸将相关情况告诉了方轶。 “杜律师,这个案子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其实法院的压力比你大,既然他们敢让媒体进入法庭,还请了人大代表参加庭审,这个案子十有八九法院之前已经开会研究过了。 你尽管大胆辩护,只要不说一些出格的话,就不会有问题。我会去现场旁听,给你打气。”方轶鼓励道。 “谢谢,谢谢方律师。”杜庸心情非常激动。 第976章 谁不想鲜衣怒马 “放轻松点,正常发挥就行,万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当庭宣判,后续会有一些采访。 如果不是当庭宣判,你出了法院要尽快回来,不要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方轶拍了拍他的胳膊。 “嗯,我明白。”杜庸知道万老板要给他运作了,准备借着这个案子把他捧起来,同时让盛德律师事务所再次亮相,用以提升名气。 周四早上九点三十分,合议庭走完前面的程序后开始进行法庭调查。 “被告人荣阳,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待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后,审判长问道。 审判长是一位人高马大的男法官,一张四方脸看着很威严。 “我对公诉人的起诉没有异议。”荣阳穿着看守所的马甲,坐在被告席上,神情有些呆滞。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荣阳,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女检察员言语冰冷。 “她是喝农药去世的,农药是我替她买的,她求我为她买农药,求了很多次……”荣阳就像是个机器人一般,面部僵硬的诉说着,不用检察员继续询问便将整个案件发生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旁听席上的众人只能听到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但是杜庸却看到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痛苦的他已经麻木了。 但有一线希望谁愿看到这人间悲剧,谁不想鲜衣怒马,但是被告人的家庭环境如此,他已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 旁听席上的众人大多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案件事实的调查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检察员又询问了一些案件细节。 杜庸也就一些对被告人有利的事实进了询问和确认。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首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本案被告人荣阳无视国家法律,明知农药能毒害生命,出于为母亲吕艳兰解除病痛,在吕艳兰的请求之下,帮助吕艳兰服用农药结束生命,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荣阳的上述犯罪行为发生于家庭直系亲属之间,且系在被害人产生轻生念头后积极请求情况下所为,故其犯罪行为应当与普通严重危害社会的故意杀人行为相区别。 我们建议法院对其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检察员的话,引起了旁听席上的骚动,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犹如大海中的浪花,来的快去的也快。 “下面由被告人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说道。 律师本色 第447节 “是我亲手将农药递给了我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农药喝下,再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的结束了生命,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不想再拖累我……”说到此处,被告席上的荣阳双手掩面,肩膀抖动起来,再次抬头时已是满面泪痕:“我有罪,无论法院如何判我,我都认……” “被告人荣阳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片刻后,审判长继续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指控被告人的罪名没有异议,但是对量刑有异议。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虽然构成故意杀人罪,但是本案与一般的故意杀人罪不同。他的行为应当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中的‘情节较轻’,应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辩护人认为,就本案而言,无论是从被告人行为的客观危害性,还是从被告人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等方面来说,被告人的行为都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情节较轻’的情况,具体理由如下: 一、本案的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 从《刑法》的规定上来看,故意杀人犯罪社会危害性极大,处理上要体现依法从严的政策精神。 而民间矛盾激化引发的故意杀人犯罪社会危害性相对要小,辩护人认为,处理上应体现依法从宽的政策精神。特别是发生在亲属间且得到被害人承诺的故意杀人犯罪,其社会危害性更小,处理上更应体现从宽的政策精神。 本案中,荣阳完全是为生活所迫,根据母亲吕艳兰的意愿前往购买农药并向其提供农药。 被告人荣阳作案时仅是将农药递给吕艳兰,由吕艳兰决定是否喝下,而没有采取强行灌药的方式。其行为虽然造成了吕艳兰死亡的结果,但也帮助吕艳兰实现了解除病痛折磨的愿望,故被告人的杀人行为的社会危害性较小。 二、荣阳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较小。 被告人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主要通过犯罪动机、犯罪手段、犯罪情节,以及是否有前科劣迹等方面来体现。 动机卑劣、手段残忍、情节恶劣、有前科劣迹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往往大。对于那些犯罪动机可宽恕性强,民众普遍在道义上给予同情理解的行为,犯罪人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通常较小。 本案中,被害人吕艳兰长期遭受病痛折磨,多次产生轻生念头并请求其子荣阳帮助其自杀。吕艳兰共生有二名子女,但其一直与被告人荣阳共同生活,并仅由荣阳照料和负责医治。 特别是吕艳兰患有脑中风等疾病导致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二十多年来,被告人荣阳始终悉心照料,其是在吕艳兰多次请求下,出于为吕艳兰解除疾病痛苦,才顺从了吕艳兰的请求,其情可悯。在众亲友和邻居眼中,被告人荣阳是一名‘孝子’。 而且,被告人荣阳归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好。 由此可知,被告人荣阳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不大,应当认定荣阳的行为属于故意杀人罪中的‘情节较轻’。 被告人生活所在的村子属于百年贫困县下面边远山区的小村子,生活条件本就不好,每年为了果腹,村里人已经拼尽全力,被告人母亲病倒后,荣家的生活条件更是一落千丈,被害人是在生活和病痛的双重折磨下选择的轻生。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一个人的行为好坏很容易,但是如果换位思考,又有几人能做到像被告人这样照顾母亲二十余年。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荣阳的行为属于《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情节较轻的情况,恳请合议庭对被告人从宽处罚。”杜庸发表完辩护意见后,心情非常沉重。 第977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杜庸发表完辩护意见后,法庭内一片安静,旁听席上很多人向辩护席上的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并竖起了大拇指。 …… 休庭后,合议庭进行了当庭宣判。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荣阳主观恶性相对较小,社会危害亦相对较轻,属于故意杀人罪中‘情节较轻’情形,可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法定刑幅度内量刑。 同时,荣阳归案后能够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根据前述法定刑幅度和具体量刑情节,并综合考虑被告人荣阳犯罪的具体事实、认罪悔罪态度以及众多亲友联名求情等因素,决定对荣阳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依照《刑法》第232条、第67条第三款、第72条、第73条之规定,以荣阳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审判长宣判道。 虽然之前杜庸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法院会判被告人荣阳缓刑。不过细想,杜庸也就明白了,这个案子在社会上的影响太大,法院既然敢公开审判,又邀请了众多的媒体,肯定是在开庭前就已经有了一个能为公众所接受的判决结果。 不管怎么说,法院的判决是社会大众所期盼的方向,宣判后,很快网上就有了铺天盖地的新闻,舆论不出意料的一边倒,支持案件判决的声音占了绝大多数。 在宣判的当天下午,在万可法的安排下杜庸接受了采访。很快盛德律师事务所杜庸律师的大名便出现在了各种媒体上。杜庸之前承办的案件也被“翻了”出来,网民对杜庸的专业能力给予了肯定。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荣阳未提出上诉,公诉机关也未提出抗诉,判决发生了法律效力。 此后,在方轶的授意下,谢友和又给杜庸安排了几个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案子,增加了他在公众面前的曝光。 与此同时,方轶团队的名气也与日俱增,前有孟广达,后有杜庸,再加上之前就已经有很高知名度的方轶,一个团队出了三名知名刑事律师,想不出名都难。 …… 这一日,周颖提着包,气呼呼的回到律所,坐在工位上生闷气,宇文东走了过来:“周姐,这是咋啦?” “上午去开庭,惹了一肚子气。”周颖喘着粗气回道。 “为啥?跟检察院的人生什么气啊,咱们吃的不就是这碗饭嘛,各为其主。”宇文东规劝道。 在他看来,律师与检察院就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在法庭上有攻有守,各自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无可厚非。 既然周颖上午去开庭了,肯定是生检察员的气,当然也有可能生法官的气,但是概率不是很大。 “不是生检察员的气。”周颖解释道。 “哪是法官?”宇文东眨了眨眼问道。 “也不是法官,是同行,辩护人。”周颖无奈的说道。 “啥情况啊?跟同行有什么关系?”宇文东有些不理解。 “今天上午这个刑事案子,被告人一共有三个,我为第一被告人提供辩护,另外两个被告人由其他律所的律师提供辩护。 在法庭调查阶段,我询问第一被告人时,法官没说话,检察员也没提出异议,结果第二和第三被告人的辩护人却提出了异议,嚷嚷着: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有什么可问的,差不多就行了…… 然后就充当起了检察院的代言人,好像领了工资似的,屁股已经坐到对面去了,那副嘴脸像极了二狗子。 我当时提醒法官,法律上没有规定辩护人可以对其他辩护人的询问提出异议,这是一种扰乱法庭秩序的行为。”周颖气呼呼的说道。 “然后呢?”宇文东惊讶的问道。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法官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也没怎么样。可能是觉得做的太露骨,后来那两位辩护人也没再说什么,但是从眼神中看的出来,他们对我很不满。 不满又能怎么样,老子是靠专业吃饭,不是靠拍马屁,充当二狗子赚钱。”周颖语气中带着愤怒。 “这辩护人做的,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和职业道德。冲锋号还没响呢,自己先跪了,真是无语了。”宇文东听后也很气愤。 “今天的案子没开完,我提出检察员提交的证据有问题,合议庭宣布休庭了。 出了法庭,被告人的哥哥找到我,我跟他说:‘今天庭审时你也在现场,发生了什么你都看到了。摊上这样的辩护人,你们认命吧!’ 被告人家属也很气愤。如果不是我提出在案证据存在问题,这案子有可能就这么审完了。”周颖说道。 周颖刚说完,她的手机响了,是第一被告人的哥哥打来的。 “周律师,我想换辩护人……不是我想换,说错了,是另外两个被告人想换辩护人。现在还能换吗?”对方说道。 “原则上开庭后被告人有权更换辩护人,他们怎么想起换辩护人了?跟法官沟通过吗?”周颖有些意外。 “今天上午开庭时,那两个狗屁律师根本就没发挥作用。虽然另外两个被告的家人没在现场,但都是我们一个村的。开完庭后,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把庭审情况说了下。 那两个被告人的家属跟我说,开庭后,律师给他们打了电话,说庭审中他们做了很多工作。 当时我就一顿大骂,我告诉他们,当时旁听的不止我一个,让他们找旁听的村里人问下就全明白了。 结果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给我打电话了,说想解除之前的委托,想委托你们律所提供辩护。”对方说道。 “哦,我们没有问题,不过他们最好先跟法院沟通下变更辩护人,另外,他们之前缴纳的律师费可能要不回来了。”周颖说道。 “律师费都是小事,一两万的律师费,跟蹲大牢,那个轻那个重我们还是能掂量出来的。您放心,我马上就跟他们说,您等我电话。”对方说完挂断了手机。 “你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糊弄人家的律师费,结果把自己的业务糊弄没了。”周颖收起手机后,冲着宇文东一摊手说道。 第978章 死马当成活马医 “老子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之相因,有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看,这不案子就来了,你的提成也又有了。这就叫福祸相依。”宇文东哈哈笑道。 “我真没想踢那两位律师出局,可他们做的也太过份了。就不怕被告人出来后去找他们的麻烦? 哎!律师行业的树林子太大了,什么鸟都有。稀奇古怪的事真是太多了。”周颖叹息道。 “这年头,一切向钱看,前几天我听我师父说,有个律所的合伙人把当事人的执行款卷走跑路了,一共才一百多万,真是穷疯了。律师咋能干出这事来!实在是不理解。”宇文东摇着头道。 “宋律师,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开庭不太顺利?”周颖一抬头正好看到宋辉抱着案卷走了过来。 “嗯,庭审结果不太理想,我去找方老大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宋辉说完,抱着案卷去了方轶的办公室。 周颖看着宋辉的背影喃喃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每个律师都有本难念的经。都不容易。” “方律师,忙着呢?”办公室的门开着,宋辉直接走了进去。 方轶正在噼里啪啦的打字,视线越过电脑显示屏的上端,看到了走进来的宋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忙完了,有事?”方轶知道宋辉这副表情来找自己一定有什么难事,于是暂停了打字。 “我之前接了一个贩独的案子,经过了一审和二审,法院的判决结果不太理想……”宋辉说道。 “你把案情讲讲,咱们一起分析下。”方轶离开了办公桌,来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宋辉坐到了他的对面,把案卷递给了方轶:“你看看案卷,我介绍下基本案情……” 六月份的时候,谢友和分给宋辉一个案子,这是一个贩独案,基本案情是这样的:去年年底的时候,一个叫侯燕娇的女人伙同一个叫贺详的男人(同案被告人,已判刑)携带400克hl因,从粤省到达本市,在本市四季大酒店611房间,以每克220元的价格将海洛因卖给朱涌(同案被告人,已判刑)。 次日下午,朱涌指使何源(同案被告人,已判刑)向他人贩卖海洛因时被公安人员抓获,公安人员当场从何源身上查获海洛因16.5克,从朱涌身上查获hl因2.5克,从谷茂宾馆611房间床铺下查获hl因220.6克。 随后,朱涌供述其携带的2.5克独品是从侯燕娇处买来的,但对于床铺下查获的220.6克hl因却拒不承认。 一个月后侯燕娇和贺详被抓,侯燕娇如实供述了贩独的事实,并称其将独品卖给朱涌时,称过重量是四百克。随后警方再次提审朱涌,后者不得不承认购买独品四百克的事实。 今年五月时,检察院以贩卖毒品罪将侯燕娇移送中院,并建议判处死刑。 经过审理,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侯燕娇贩卖毒品数量大,且系毒品再犯,虽然认罪态度较好,但不足以从轻处罚。依照《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一款、第二款第一项,第三百五十六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十六条第一款,第四十八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五十九条之规定,以被告人侯燕娇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拿到一审判决书后,侯燕娇不服。 侯燕娇的家属从外省来到本市后,听闻方轶团队擅长刑事案件,便来到盛德律师事务所进行二审的委托。案子被谢友和分给了宋辉。 宋辉在会见被告人和阅卷后,再次见了被告人家属,说明情况后,被告人家属心里明白,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着看了。 宋辉见被告人家属执意委托,便为被告人侯燕娇起草了上诉状,上诉理由为: 一、公安人员只查获了220.6克海洛因,且无证据证明剩余独品已经被朱涌卖出,因此认定侯燕娇贩卖海洛因400克的证据只有被告人的供述,且其供述前后矛盾,不排除诱供或刑讯逼供的可能性。故一审判决认定侯燕娇贩卖海洛因四百克的证据不足。 二、侯燕娇是受粤省毒贩吕汇雇用贩卖独品,系从犯,应依法从轻处罚。 三、侯燕娇虽系独品再犯,但其前科只贩卖过少量毒品,且判刑已逾9年,不属罪大恶极。 综上,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不清,量刑过重,请求二审法院发回重审或者改判。 经审理,省高院认为,上诉人侯燕娇伙同同案被告人贺详共同贩卖海洛因400克,数量大,且曾因毒品犯罪被判刑,系毒品再犯,应依法从重处罚。在共同犯罪中,侯燕娇的作用略大于贺详。 律师本色 第448节 关于侯燕娇及其辩护人所提一审判决认定侯燕娇贩卖海洛因400克的证据不足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经查,侯燕娇供述,其与朱涌在四季大酒店611房间进行毒品交易时,朱涌对海洛因称重为400克。该供述与朱涌的供述一致。 朱涌还供述,其购得该宗毒品后即向他人卖出一百多克,故至案发时公安人员仅查获海洛因239.6克。 二审当庭播放了公安人员审讯侯燕娇的录像资料,证实侯燕娇供述其贩卖海洛因400克的事实时没有受到诱供和刑讯逼供。故该项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不能成立。 关于侯燕娇及其辩护人所提侯燕娇系受他人雇用贩卖毒品,属从犯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经查,侯燕娇归案后始终供认自己是在粤省从一个叫吕汇的男子手中购买发的独品,后携带到本市进行贩卖,与吕汇之间不存在共同贩卖行为,故不属于受雇用帮助他人贩卖毒品的从犯。 关于侯燕娇及其辩护人所提一审判决量刑过重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侯燕娇贩卖毒品数量大,且系毒品再犯,应依法从重处罚。故对该项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不予采纳。 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第一百九十九条之规定,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第979章 小暧昧! “拿到二审的裁定后,侯燕娇的哥哥又找到我,委托咱们在死刑核准程序中继续担任辩护人。 说实话这种贩独的案子,不好弄,尤其被告人涉及的独品数量又这么大,都够判几回死刑的了。 但是咱们接了这案子,又得管到底。我现在是黔驴技穷了,脑袋都大了三圈,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你帮看看这案子还有没有突破口,案卷都在这儿了。”宋辉拍了拍被放在茶几上的厚厚的一摞案卷。 “好,我先看看。”方轶比较理解宋辉,这案子二审都判了,应该不太好弄。 宋辉走后,方轶把隋夏叫了进来,让她先把案件的要素提炼下,然后再一起分析案情,找疑点。 下午一直忙案子的事,六点半的时候,方轶让隋夏先回去了,自己准备再梳理下案情,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是云梅打来的。 “老方,什么时候回来?”手机中传出来云梅的声音。 “下午一直在看案卷,忘了时间了,马上回去,有事?”方轶起身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前回道。 看了一下午案卷,他的脑子有点发胀,一点头绪都没有。 “嗯,生子来了,刚进门,跟爸聊天呢。我看他犹犹豫豫的,好像找你有事。”云梅说道。 “哦?他没给我打电话呀。我马上回去,二十分钟后到家。”方轶说道。 “好,我先准备着,晚上吃烤羊肉,生子带来了一只羊,下午刚杀的,很新鲜。”说完,云梅挂断了电话。 就在方轶收拾案卷准备离开的时候,云乔走了进来,笑嘻嘻道:“师父,今天去你家蹭饭。” “是不是你姐给你打电话了?”方轶一怔,随即笑道。 “没有啊!这几天晚上总吃外卖,想去你家改善下伙食。”云乔笑嘻嘻说道。 “你有口福了,今天家里吃烤羊肉。你去收拾下,我把案卷收好,咱们就走。”方轶见她的表情自然,不像是说假话,一笑道。 “好嘞,我在外面等你哈,走时叫我。”云乔一听有烤肉吃,笑的眉毛都开花了,美滋滋的出门去了。 方轶走出办公室时,团队里的律师走了大部分,只有二个新来的律师胡亮和周平在看案卷,为明天开庭做准备。 “胡律师,还没走?”方轶冲着一位戴黑框眼镜,看起来略显木讷的男律师,打招呼道。 这位眼镜男律师是今年新招进来的,名叫胡亮,原来在一家中型律师事务所执业,主办刑事案件。但是因为不会溜须拍马,人又老实,所以一直不被重用,团队里最难办、最不赚钱的案子基本上都甩给了他,一年到头挨骂、受累,不赚钱。 后来胡亮看到方轶的团队在招人,便有了跳槽的念头,经过了面试和笔试后,最终他如愿以偿的进入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方轶的团队。 方轶团队分案子一视同仁,就连云乔也不能例外,而且分下来的案子绝大部分质量还都不错(当然捧明星律师时除外,要想做到真正的公平那是不可能的)。反正胡亮加入团队后,一直干的挺舒心的,虽然受累,但是真能赚到钱。 “嗯,有个案子明天开庭,我再看看。”胡亮抬起头看到方轶后,咧嘴笑道。 “如果太晚,你和小周一起订餐,别饿着肚子,把小票留好,团队给你们报销。”方轶微笑着看了一眼旁边也在加班的周平。 周平比胡亮晚一个月进入团队。周平要比胡亮活泼些,听到方轶的话后,他起身笑着向方轶表示感谢。 “谢谢方律师,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订餐。”胡亮一脸的感激。 “胡律师,我师父都说了,你就跟周律师一起订餐吧,这都七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师父好不容易张回嘴,这薅羊毛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云乔提着包,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胡亮一脸的尴尬,点了点头。 方轶和云乔出门去了。 “胡律师,你说云律师和方律师是什么关系?”周平瞄了一眼方轶和云乔的背影,见他们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低声问道。 “什么关系,师徒关系呗,方律师是云律师的师父,这团队里的人都知道。”胡亮觉得这话题有些无趣,但是又不想搞僵同事关系,便回道。 这也是他在之前的律所吃过亏撞过南墙后学到的,对于那些不喜欢的人,没必要得罪,面子上过得去就好,职场上尽量少得罪人。 “不对,你看,今晚云乔一直在等方老大,他们之间好像有点……小暧昧!”周平眼珠转动,说道。 “你呀,想的太复杂了。云乔不仅是方老大的徒弟,还是他小姨子。”胡亮说完,开始忙自己的,不再搭理周平。 “小姨子?真的假的!”周平一怔,随后若有所思道。 方轶和云乔走进家门时,保姆周姨已经用电烤箱烤好了羊肉,云梅正在陪着方有财和生子聊天。 “轶哥回来了。”见方轶走进客厅,生子起身打招呼道。 虽然生子现在的身价不同以往,但是在方轶面前,他依旧是那么客气。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永远忘不了那夜,方轶拿着五万块钱去他家送钱的情景。 “生子,对不住哈,今天所里有点事,回来晚了。久等了!”方轶笑呵呵的冲着生子抱歉道。 “没啥,我也才到一会儿。 下午基地杀了一批羊,我给有财叔弄了一只过来。你搬家咋也不说一声,我跑到实验学校那边去了,一敲门才知道你搬家了,后来给有财叔打电话才知道搬这边来了。”生子埋怨道。 “这事怪我,我们也是刚搬过来,本来想年前请大家过来吃个饭,聚一聚。一直没得空。”方轶有些尴尬,解释道。 “大家上桌吧,羊肉已经烤好了。大家尝尝周姨的手艺。”云梅起身,招呼道。 云乔和方安志帮着周姨上菜,众人坐到了桌旁。 “你这别墅环境不错,坐在餐厅,透过大玻璃窗正好看到外面树林的风景。”生子赞叹道。 第980章 无义宾朋 “还是你们基地舒服,出了门想爬山还是下河都行,都是自然景观,我们这边的风景都是人造的。”方轶说道。 菜上齐后,众人边吃边喝,方有财将之前云梅给自己买的茅台拿了出来,与生子、方轶三人喝了一瓶。生子心里有事所以没喝多少。 吃完饭后,方有财与云乔等人在客厅闲聊,看电视,方轶带着生子去了茶室参观。 “你这茶室布置的不俗啊。”生子一进茶室看到满屋的中式红木家具,很大气,赞不绝口。 方轶的茶室足有三十多平,一旁的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茶叶,室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这都是你嫂子布置的,来,坐。我给你泡一壶滇红,去去寒气。”方轶说着,开始摆弄起茶具来:“最近公司生意怎样?” “最近公司的发展势头不错。县里又给批了一块地,公司准备扩大规模,不仅养羊,还有鸡鸭和牛。”生子在方轶的对面坐了下来。 “哦?!养殖这块我不懂,但是活物怕闹病,如果资金不够千万别硬上。咱们老百姓背后没有金山银山,只能靠自己。任何时候都得留着点余粮。 别总听上面瞎忽悠,我们律所非诉团队接了好几个收购的案子,都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大,结果资金链出了问题。”方轶一边泡茶一边说道。 “嗯,我明白。”生子点头道。 他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方轶说的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早在一年前县里就让他扩大规模,但是被他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方轶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生子,感觉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嗯。”听方轶说完,生子有些尴尬,他不想让方轶觉得自己这次过来送羊是有求于人,来送礼的,但是事情又赶上了,不得不说。 “生子,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这屋里没别人。”方轶说着,给生子递过去一杯红茶。 生子接过茶杯后,叹了口气:“说相声的讲: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够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用刀枪剑戟打不散无义的宾朋。” 方轶听完一愣,难道是家里的事?家里的事自己可管不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话一点不假,我媳妇有个表哥,叫鲁为,以前我们家穷,亲戚朋友都躲着走,我跟我媳妇结婚好几年了都不知道她还有个表哥。 这几年我家生活好了,她家的亲戚都跑过来,嘘寒问暖,其实目的只有一个,想占点便宜。我看着都恶心,可又没办法。”生子说道。 方轶静静的听着。 “我媳妇的表哥鲁为在县里弄了个商店,平时卖些家用电器之类的,算是有点小规模。 去年五月份的时候,也不知道鲁为通过什么关系,拿到了县财政局的委托,他家的商店成了县家电下乡补贴代垫直补销售网点。 两个月前,我突然接到了鲁为媳妇的电话,说是鲁为被抓了,让我帮忙想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我一打听才知道,鲁为偷偷购买了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八十张,利用家电下乡产品实行销售网点先行垫付补贴后由财政支付的政策,编造虚假的销售垫付信息,骗取国家家电下乡补贴资金人民币四万多元。 后来被查出来了,鲁为退出了全部赃款。检察院以鲁为犯贪污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诉。 司法口我不认识人,也不想帮他家跑这个关系,本来我想找你为鲁为提供辩护,但是他媳妇已经请了律师,所以我就没跟你提这事。 后来,县法院以鲁为犯贪污罪为由,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生子说道。 “贪污罪?”方轶一怔,一个小商店的老板怎么构成贪污罪了? “对,就是贪污罪。我把判决书都带来了,今天上午领的判决书。鲁为不服,想上诉。 他媳妇跑到我家连哭带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看着实在闹心,没法办就跑你这儿来了。 轶哥,你看看这个案子有没有希望。”生子说着,将一份判决书复印件递给了方轶。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鲁为受国家机关委托管理国有资产,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骗取国有财物四万一千五百六十元,构成贪污罪……”方轶看着判决书。 生子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方轶的了。 “鲁为应该构成犯罪,但是我觉得这案子的罪名有点问题。 鲁为既不是公务员又不是国家工作人员,应该不具备贪污罪的主体资格,他代办申领并垫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为应该不属于公务行为,但是他虚报冒领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为可能构成诈骗。 这案子涉及的金额不大,又全部退赃。我觉得可以争取下缓刑。可以试一试。 这样吧,你让鲁为媳妇明天到律所来一趟,如果她愿意委托,我们可以试试。具体能否成功我不敢说。”方轶放下判决书后,说道。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回去就打电话,让她明天去律所找你。”事情办成了,生子心里很舒服,端起茶杯与方轶聊了一会后,见已经快九点了,便起身告辞。 天晚了,方轶想让他住在家里,但是明天上午公司有个会,生子必须赶回去,方轶和云梅送生子到门口,生子的司机开车过来将他接走了。 次日上午,方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正是鲁为媳妇马霁打来的,约好下午三点来律所面谈。 上午没有其他事,方轶和隋夏继续研究宋辉送过来的案子,不一会儿宋辉也端着大茶杯跑了过来,加入了案件研究。 “这案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和隋夏把案卷看了不下三遍,将来想去只能从独品数量上寻找突破口。”方轶靠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然后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红梅,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点燃红梅后说道。 律师本色 第449节 第981章 人多力量大 “可是独品数量,公安机关已经确定了,一共四百克,现场查获了二百三十九点六克,剩下的都卖出去了。即便不算卖出去的,剩下的二百多克也够判死刑的。”宋辉不知道方轶说的从独品数量上找突破口是什么意思。 隋夏也有些疑惑,同样不明白。 “你们再仔细看看,关于独品数量(四百克)的证词,只有侯燕娇和朱涌的口供中提到过。而侯燕娇的同伙贺详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克,他说不清独品的具体数量。”方轶起身,来回踱步,突然站住转回身看向二人。 “正是因为他们都认可了独品数量,两份口供能对得上所以法院才确认的独品共四百克。”宋辉说道。 “嗯,对。但是你再看看口供的时间,警方是先问的侯燕娇,随后才再次提审朱涌,后者才承认的一共有四百克,对不对? 之前朱涌一直说他身上的二点五克独品是从侯燕娇手里买的,根本不承认那藏在床下的二百多克是他的。侯燕娇归案后,他才说的实话。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公安机关根本就不知道侯燕娇实际买卖了多少独品,只能根据朱涌的口供确认她贩卖独品二点五克。 根据警方已知的独品数量,根本就不够判侯燕娇死刑的。 是在侯燕娇归案坦白后,公安机关才知道具体的数量。我认为这应该算是她主动交代尚未被司法机关掌握的独品犯罪。 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全国部分法院审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提出对此种情形的处理意见:已查获的毒品数量未达到实际掌握的死刑数量标准,到案后坦白尚未被司法机关掌握的其他毒品犯罪,累计数量超过实际掌握的死刑数量标准的,可以不判处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方轶说完看向宋辉。 宋辉听完后急忙在证据里寻找方轶刚才提到的两份口供,隋夏也跟着找了起来。片刻后,二人拿着证据比对起来,确实如方轶所说,两份口供的时间虽然是在同一天,但时间存在先后,相差了二个多小时,侯燕娇的口供在前,朱涌口供在后,而且朱涌之前一直没有坦白具体独品数量。 宋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是尴尬。这份案卷他也翻过很多次,但是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看来方轶能成名绝非偶然。 “老宋,我给你一个建议,被告人侯燕娇明知是独品hl因而伙同他人进行贩卖,其行为构成贩卖独品罪。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咱们不用多说。 但是,鉴于被告人侯燕娇归案后能够主动交代尚未被司法机关掌握的毒品犯罪,认罪态度较好,你可以建议最高院对侯燕娇判处死刑,不立即执行。”方轶建议道。 “死缓?!”宋辉喃喃道。 “对,就是死缓。”方轶点头道:“这个案子也有可能被发回重审。就看最高院的法官怎么想了。如果没有其他好办法,你可以试试我的建议。” 宋辉哪有其他办法,目前来看,只能按照方轶的方法做了。先把律师意见提上去再看吧。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鲁为的媳妇马霁来了。在会议室内痛哭流涕,面巾纸用去了半盒,就像进庙烧香似的央求方轶一定要看在生子的面子上帮忙,尽量让鲁为少蹲几天大牢。 方轶带着云乔一起接待的马霁,办完委托手续,缴纳了三万元律师费后,这个案子自然落到了云乔头上。 云乔拿到案子后,头有点大,鲁为的案子涉及家电下乡政策,这不是法律规定,属于政策性的内容,而她只是听说过家电下乡,家电下乡实际上是如何操作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样,她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上网问度娘,度娘哔哔了半天没一点有用的信息,愁的她直挠头。 后来她去了看守所会见鲁为,后者说自己负责收集、审核材料,然后录入电脑系统,等着拿钱。云乔当然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但是又不知道找谁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决定拉个律师跟自己一起办这案子,人多力量大,办法也多,当然最主要的是想把案子推出去。 “周姐……”云乔凑到周颖的近前,“姐”字拉的很长,含糖量至少三个加号以上。 “别叫姐,有事说事,我心慌。”周颖使劲往椅子里挪了挪,紧紧的靠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胸口。 “好吧,我手里有个案子,你要不要参与下,这可是能让你一下成名的案子。”云乔说完瞪着大眼珠子看向她。 “目前姐姐我手里的案子各个都能让我站在风口浪尖上,就不凑你的热闹了。”周颖满脸微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颖啊!你可要珍惜机会。这机会来了,你一定要接住才能一战成名。”云乔露出一副老领导的表情。 “我接不接的住,与你无关哈。姐姐我三天前找大师算过了,厚积薄发懂不,就说的是我。目前还不到姐姐我成名的时候,不急!”周颖用鼻子眼冲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云乔。 “小周啊!你怎么能这么迷信呢,三天前你算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变了。需要你跟火山一样迸发,懂不,迸发……”云乔的话还没说完,周颖已经起身拿着玻璃茶杯去补水了。 云乔一脸的着急可没用,只能另寻目标。 “那个达哥……”云乔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孟广达。 “别,什么都别说,这一周我的庭都排满了,实在帮不上你。”孟广达急忙伏案疾书。他身旁的宇文东也急忙跟着忙了起来,不敢看云乔。 杜庸没在所里,宋辉是老资历,她不好意思把案子推给老宋,交给新来的律师,云乔觉得这样做不太厚道。最后他看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曹永正。 “曹律师,快来,有好事。”云乔一脸的坏笑,冲着蒙登转向的曹永正招手。 “咋啦?”曹永正以为团队又发福利了,急忙跑了过去。 “最近忙不?”云乔没说什么事,问道。 第982章 好奇宝宝 “还行,今天刚结了一个案子,刚领的判决书。”曹永正眨了眨眼,他不明白云乔是什么意思。 “我手里有个可以让你一战成名的案子,你要不要参与下?”云乔笑嘻嘻道。 曹永正一怔,随后直接过滤掉了“一战成名”四个字,开口问道:“怎么分钱?”他一直处于缺钱状态,自从与女朋友分手后,他对钱的渴望更加的强烈。 云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子,随后伸出了大拇指:“曹律师,够直接,你说怎么分吧,你来主办。” “你是挂名,还是实际参与办案?”曹永正挠了挠头。 “肯定是实际参与,我是辅助,你是主办。”云乔道。 “好,四六分如何?你四,我六。”曹永正想了想道。 “就这么定了,合作愉快,走看案卷去。”云乔一脸喜色。 二十分钟后,曹永正靠在椅子上,抱着肩膀:“这案子不复杂,但关键是被告人是否是贪污罪的适格主体,这是个问题。 家电下乡这事我知道,但是具体怎么个操作流程,乡下的销售网点具体是什么个角色,我确实不知道。” “我跟你一样,咱们俩要是都不知道,就合作不下去了。”云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靠在了椅子上。 “不过,我同学他舅在县财政局工作,既然是财政局管家电下乡的事,有可能他舅知道流程,我打电话问下试试看。”曹永正说道。 “对对,实在不想就把人约出来,咱们请人家吃个饭,把事情问清楚。”云乔双眼放光道。 “好,我先去打电话问问情况。”曹永正说完,拿着手机去了吸烟室。 次日一早,曹永正和云乔再次去看守所会见鲁为,下午去了法院阅卷。 晚上的时候,在市里一家酒楼的包间内,云乔和曹永正见到了曹永正同学的舅舅任学文。 任学文有些谢顶,一张圆脸上泛着油光,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在县财政局当科长,赶巧了,他专门负责家电下乡的事。 “任科长,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得麻烦您来市里。我是艾治国的高中同学,这位是我同事云律师。”曹永正急忙起身相迎。 “哦,不麻烦,我家就住在市里。小艾说你们想了解家电下乡补贴的事,其实这事简单,你们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用不着破费。”任学文满脸带笑,眼神在云乔身上打量半天,才回到曹永正脸上。 “您这话说的,小艾一直说您业务能力强是县财政局的大拿,我们主要是想认识下您,顺便向您求教下。 快请坐,我们点了几个店里的拿手菜,您再看看,有没有合您胃口的。”曹永正微笑道。 对方可以假客气,曹永正却不能把对方的话当真。否则对方肯定会打官腔,不客气。 云乔有点不太适应任学文的眼神,但是既然来了,只能忍下。 她记得高中老师曾说过,学习是最简单的事,不用牵扯那么多人情世故,现如今来看,确实如此,进入人情社会就得懂人情,否则想干点什么事都难。 曹永正显然要比云乔适应这种环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曹永正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任学文拿了一个牙签,剔了剔牙,满嘴酒气的说道:“你们说的家电下乡其实很简单,这是一项带动工业生产,促进消费,拉动内需,惠农强农的一项重要举措。 家电下乡补贴资金来自中央财政和省级财政,对农民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给予产品销售价格13%的补贴。 政策施行之初,家电下乡补贴审核兑付采取乡镇财政所审核、县财政局兑付的方式。后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二零零九年财政部进一步简化了审核兑付工作流程。” “那现在的兑付流程是什么样的?”曹永正说着递过去一根华子,并用打火机帮对方点燃。 任学文深吸一口香烟,然后悠悠的吐出烟雾接着说道:“之前一共有五种操作方式:1、农民申领、乡镇财政所审核并兑付;2、农民申领、金融机构审核并兑付;3、销售网点代办申领、乡镇财政所审核确认并兑付;4、销售网点代办申领、金融机构审核确认并兑付;5、销售网点代办申领并垫付。 据我所知,咱们省是以财政部规定的第五种方式为基础,进行兑付。就拿我们县来说,就是实施的销售网点代办申领并垫付的方式。” “哦,那具体流程是什么样,您方便说下吗?”曹永正一脸好奇的问道。 “整个流程大体上分三步: 第一步,享受补贴的农民持身份证及户口簿到指定的销售网点购买家电下乡产品,销售网点当场审核农民相关身份证件,为购买人开具发票并将相关信息录入专门的计算机系统,审核后将农民相关证件退还,对符合补贴条件的,直接将补贴资金垫付给购买人。 第二步,销售网点售出家电后,将产品标识卡原件以及发票、身份证、户口簿等证件复印整理,及时汇总填写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结算表格,然后到指定的乡(镇)财政所办理结算手续。 第三步,乡(镇)财政所收到销售网点结算材料后,审核农民相关证件及购买资料,对农民身份进行核实,并对销售网点垫付情况进行审核,在此基础上进行补贴资金结算。对不符合条件的,乡(镇)财政所不得结算,由此发生的损失由销售网点自行承担。”任学文吸着香烟介绍道。 “哦,这么说销售网点实际上是起到收集结算材料的作用,能不能得到补贴销售网点说了不算。”云乔插话道。 “对喽,就是这意思,销售网点说白了就是一个干活的,上面还有乡(镇)财政所呢。 不过也正是由于销售网点负责国家财政补贴款的事前垫付和事后申领,所以这几年出现了不少销售网点虚报或者作假套取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为。 咱们县里就查出来好几起。”任学文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套取补贴资金的手段都有哪些?我纯粹是好奇。”曹永正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的问道。 第983章 老熟人 “小曹,你跟我外甥小艾是同学,就冲这关系,我一定有问必答,我就跟你们说说目前知道的情况哈。目前来说套取补贴资金的手段主要有四种: 第一种,将未销售出的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取下,录入虚假农民信息; 第二种,将城镇居民购买的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取下,录入虚假农民信息; 第三种,直接从市场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录入虚假农民信息; 第四种,反复录入农民信息或者直接录入城镇居民(非家电下乡补贴对象)身份信息等。 前段时间,司法机关针对家电下乡补贴犯罪的猖獗势头,集中开展了专项整治,检察机关以贪污罪起诉了一批案件到法院,社会上反响挺大的。我们财政口也得到了通知。 司法口的事,咱不好说,也不懂,反正我们财政部门最近挺忙的,一直在配合公检法办案。”任学文说完,看向面前的二人。 “任科长,感谢你的答疑解惑,咱们再干一杯。”曹永正给任学文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与对方碰了下一饮而尽。 “好,曹律师爽快。”任学文也喝了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曹永正和云乔将醉醺醺的任学文送回了家。 “这端饭吃的,花了一千多。不过总算是不虚此行。”云乔边开车边说道。她今天以开车为由,没喝酒。 “嗯,没办法,有些事只能在酒桌上说,咱就算是打着我老同学的幌子去见任科长,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么多,这么详细。你都录下来没?”曹永正回道。 “嗯,都录了,今晚回去我就写下来,这东西可以作为咱们团队以后办理类似案件的参考资料。 任科长说的正好与被告人鲁为之前所说相互印证,之前咱们去看守所时,鲁为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他审核完材料,递交上去就直接给补贴呢。 律师本色 第450节 明天我把上诉状起草完发你,你再修改下,争取后天把上诉状交上去。”云乔说道。 “嗯,咱们得尽快,时间不等人。”曹永正点头道。 …… 这一日,方轶去主任办公室找万可法商量元旦福利的事,一进门正看到华连成垂头丧气的往出走。 “华律师,好久不见!”方轶打招呼道。 “嗯。”华连成点了下头,脸色不太好看,臊眉耷眼的离开了办公室。 “华律师这是怎么了?”方轶感觉华连成有些不对劲,坐到了万可法对面,问道。 “不良资产投资失败,损失了八百万。他老伴整天骂他,儿女也埋怨他,脸色能好才怪,跟我倒了半天苦水了。 做律师谨慎了一辈子,到老了搞投资赔了八百万。”万可法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 “不会吧,这才多久啊!”方轶一脸的震惊。 “资本猛如虎,来时声势浩大,跟真的似的,去时满嘴鲜血,肚子吃的滚瓜溜圆,吃亏的永远是投资人。 老华投完没多久,那家资产公司就传出了到期不能兑付的消息,紧跟着公司高管不是被抓就是跑路。太疯狂了,一时间房倒屋塌。”万可法叹息道。 “老要张狂,少要稳,看来也不全对。投资这事什么时候都得稳着点。”方轶感叹道。 “投资本来就有风险,稳不稳的都一样。只要你不是操盘者,很大程度就跟买股票似的,全靠运气,什么基本面分析,过往业绩,那都是马后炮,没用。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可惜我没有那个命。”万可法端起茶杯说道。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我跟你一样,没有那命,只能靠自己。”方轶一笑。 “马义的情况你知道吗?”万可法放下茶杯,片刻后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 “马义?他不是带着团队单独成立了一家律所吗?”方轶一怔。 “你的消息过时了。他带着团队去了一家中型律所,据说干的不太如意,那家律所的主任见他团队赚钱,临时设置了不少规定,搞的他挺难受的 马义后悔了,想来想去还是咱们团队好。”万可法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说道。 “他找你了?”方轶撩起眼皮看了万可法一眼。 万可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他也不容易,当初想不开,现在外面转了一圈,都想明白了。”他没直接回答方轶。 “我没意见,一起同事那么久了,在外面干着不顺心就回来吧。给他安排个合伙人,待遇跟以前一样,您看怎么样?”方轶态度很诚恳。 万可法点了点头:“你不怕他回来跟你竞争?” “竞争?!我本来就不想当主任,是您非得把我架在上面,他要是想当律所主任,给他就是了。马义有这个能力。”方轶笑道。 “真心的?”万可法认真问道。 “当然是真心的。”方轶放下茶杯道。 “你愿意,但是我不愿意,马义不具备你的气魄,从你们两个的团队就能看的出来。 你的团队稳扎稳打,根基稳定,一边创收一边培养自己的人才梯队,团队的名气越来越大,风气也正,氛围也好。 他的团队都是外部引进,基本上没有自己培养的律师,虽然创收上涨很快,但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解体。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他离开盛德时,团队律师走了一多半。 如果换成你的团队,我相信你团队的大部分律师都会跟着你走,因为他们知道跟着你有肉吃。 所以我想让你带领盛德,把律所的基础夯实,带着大家一起吃肉。”万可法态度认真的说道。 …… 晚上下班,方轶刚到家门口,黄援朝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是否在家,在得到肯定答案后,说要带个老熟人过来,让方轶准备好酒菜。 方轶接完电话,不知道黄援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细一想他笑了,他知道老黄嘴里的“老熟人”是谁。 云梅又出差去南边了。方轶让周姨准备了些酒菜。七点半左右,黄援朝提着两瓶茅台,按响了门铃。 第984章 心结 方轶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黄援朝身后的马义,马义有些尴尬,脸上挂着笑。 “这大晚上怪冷的,你准备让我们两个在外面等你野餐啊?”黄援朝晃了晃手中的茅台:“这可是老酒,马义特意挑的。够诚意吧!” 以黄援朝、马义与方轶之间的关系,如果黄援朝二人上门带的东西太多,反而疏远了双方的关系,以前黄援朝二人来方轶家蹭饭可是啥都不带,直接打电话让方轶准备饭菜的。 两瓶茅台酒既是向方轶示好,又可以重新拉进双方的关系,这是黄援朝左思右想后的决定,酒是马义掏钱买的。 “这话说的,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了怎么才来。快进屋。”方轶热情的将二人让进了门。 黄援朝和马义与方家人早就熟悉,之前二人跑方轶家蹭过多次饭,与方有财也见过面。进屋后,二人与方有财打过招呼后,脱掉羽绒服去了餐厅。 “今天这两瓶酒不喝完不许走哈。”方轶招呼周姨开瓶倒酒。 三人坐在桌前一开始马义有点尴尬,两杯酒下肚后,气氛活跃起来,三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推杯换盏。 方轶心中不禁感慨,当年他进入万可法团队时,关系最好的就是黄援朝和马义,号称不缺勤三人组,三人关系相当不错。不知何时起马义与方轶和黄援朝的关系慢慢的疏远了。 三人回忆过去,有说有笑,不仅将两瓶茅台喝光了,还喝了方有财两瓶汾酒。三人都醉了,马义二人当晚住在了方轶家。 …… 次日,快下班的时候,宇文东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宇文,这边坐。我听老孟说,你有事找我?”方轶坐在茶桌旁,一边冲泡着茶叶,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中午吃完饭回来,孟广达告诉方轶,宇文东想跟他谈谈,方轶心里咯噔一下,算算再有几个月,宇文东就该拿律师证了,不会是要跳槽吧。 追问之下,孟广达告诉方轶,不是跳槽的事,是宇文东心里有疙瘩解不开,孟广达建议宇文东找他聊聊。方轶这才放下心来。 宇文东答应一声,坐到了方轶的对面,显得有些拘谨。 方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很看好宇文东,觉得他是个好苗子,非常适合做律师。 “方律师,我心里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宇文东半低着头,有些犹豫。 “心里有话别憋着,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方轶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随后起茶杯,微笑道。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制定法律是为了正义和公平。读研究生时,导师告诉我律师就应该匡扶正义。我们代表的是公平和公正。 可我现在越来越迷茫,我们所接的案子都是刑事案件,我不否认有些被告人是被冤枉的,或者虽然做错了事,但不构成犯罪。 但大部分被告人是罪有应得。可我们还要为他们辩护,试图去让他们少蹲几年大牢。这似乎与我们当初在学校里学的东西不太一样,我的大脑有些混乱。”宇文东一脸的惆怅。 “是不是感觉理想与现实有些不一样?”方轶问道。 宇文东点了点头。 “你的老师有没有律师证?他们办不办案子?”方轶想了想。 “有律师证,是兼职律师,每年应该办案子,但是有教学任务,应该不会太多。”宇文东回复道。 “那他们每次办的案子都是代表正义吗?”方轶微笑道。 宇文东一怔,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想过。” “以我的经验,他们也做不到每次都代表正义,他们代表的不过是利益。”方轶认真道。 “这世界就是这么魔幻,口口声声教导你要正义、公平的人,其实心中所想的大多是利益。 你也不用责怪他们,也不用想不开,因为迈出象牙塔,处处都是利益,律师的工作就是这样。只是大家都把实话藏在心底,不告诉你罢了。因为在学校里不适合说这些。”方轶解释道。 宇文东疑惑的看向方轶,他感觉方老大的话与他的人设有点违和。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以前在大学教过书,是一名老师,也做过兼职律师,所以我觉得我对这个问题有发言权。因为身份不同,所以做的事和说的话也不同,这很正常。 你想过吗?作为一名即将拿到律师证的准律师,你今后的定位是什么?”方轶一笑,问道。 “一开始我想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当事人。但是现在面对生活,我有些迷茫。”宇文东说道。 “是不是既想图名又想图利,心中还想要正义?很矛盾吧!其实‘追名逐利’这是绝大部分律师的追求,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律师的首选,不管他嘴里喊的有多么高尚。 因为这是商业化的结果,是竞争的结果,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是这样。”方轶说的都是大实话。 “那您觉得律师的定位应该是什么?”宇文东问道。 “我认为,律师不是正义的化身,也不是慈善家,律师是要通过专业知识提供法律服务,以谋取自己和当事人的利益最大化!这是我理解的律师工作的本质。”方轶靠在椅子上,说道。 “这个利益最大化,包括罪大恶极的被告人吗?”宇文东问道。 “当然!即便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律师也要为他争取应得的最大的利益,让他在大牢里蹲的明明白白。只有这样才能起到律师的作用,尽量减少冤假错案。 因为不是每一次指控都无懈可击,都正确无比。也不是每一次的判决都那么公证。”方轶解释道。 “可老百姓不这么认为,他们对咱们给罪大恶极的被告人辩护非常不理解,甚至在法院外喊咱们无良律师,只认钱。”半年前,宇文东跟着孟广达去开庭时,听被害人的家属这么喊过。 “老百姓怎么说,其实不重要,你可以把这看作是法治得以顺利运行的成本。 美丽国的法律制度比咱们早,咱们很多的法律都是拿来主义,但是至今为止美丽国的老百姓一提到律师,无不咬牙切齿,但是一遇到事他们还要去请律师,这是为什么? 因为律师更专业,收钱办事,能帮他们解决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这世界上既想好又想巧的事是不存在的,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它的不完善的一面。 我在刚入行的时候也遇到过与你相同的问题,但是你坐下来好好想想,有人会给咱们发工资吗?没有,对不对。 我们只能靠自己,跟小商小贩没有本质的区别。对于绝大部分律师来说,律师是一种营生。 我们都知道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是不交费你看不了病,老百姓心里不满,但是依然要勒紧裤腰带去看病,因为人家能解决你身体上的痛苦。网上再怎么骂,能改变现实吗,不可能。 道理都是一样的,律师需要自负盈亏,挨骂是因为老百姓不理解咱们,你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理解你。 咱们不能保证所有律师都有良心,只要咱们自己有良心就好了,收钱办事,收多少钱咱们自己定,但是千万别无偿提供法律服务,因为不允许。”方轶劝慰道。 宇文东听后,不断的点头,是啊,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此时的他仿佛心里开了一扇窗,新鲜空气进来后,他心里的郁闷少了很多。 十多分钟后,宇文东心情好了很多,离开了办公室。 方轶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希望我刚才说的话有作用,能解开他的心结。做团队不容易啊,还得解决团队律师的心理问题。 …… 在元旦放假的前两天,鲁为贪污案二审开庭了。 “下面由上诉人鲁为先宣读上诉状或陈述上诉理由。”审判员宣读完一审判决书后,审判长看向上诉人席上的鲁为。 “我对一审认定的犯罪事实无异议,但是我已经全部退回了款项,一审法院判处我有期徒刑二年,过重。请求法院判我缓刑。”鲁为陈述道。 缓刑,是在会见时他听曹永正和云乔说的,据说二审如果改判缓刑可以不用坐牢,他便记住了。 “辩护律师发表上诉理由。”审判长说道。 律师本色 第451节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一审认定事实准确,但是对本案定性不准,被告人不符合贪污罪的犯罪主体条件,被告人的行为构成诈骗罪。 鉴于被告人的犯罪情节轻微,又全部归还赃款,建议判处被告人缓刑。完毕。”曹永正发表上诉理由道。 在开庭前,曹永正和云乔就已经与鲁为及其媳妇沟通过了,本案即便辩护人不提诈骗的事,法官也不是傻子,没必要躲躲闪闪的,这叫以退为进。 鲁为明白,骗国家补贴这事,不可能判无罪,与其遮遮掩掩的不如实话实说,尽量争取缓刑,他可不想再在看守所里蹲着,虽然说风刮不到雨淋不到,但是精神压力大,不自由啊!所以他点头同意了云乔和曹永正的辩护方案。 “上诉人鲁为,你对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者接着问道。 “有异议,我不是公务员不构成贪污罪,法院判的太重了……”鲁为说道。 “检察员就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对上诉人进行发问。”审判长说道。 因为鲁为对案件事实无异议,仅仅对量刑和罪名有异议,所以检察员的发问非常顺利,鲁为与之前提审时所说一致。 …… “法庭调查结束,现在进行法庭辩论。在辩论前,法庭提请控、辩双方注意,辩论应主要围绕确定罪名、量刑及其他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请上诉人发言。”审判长面沉似水。 “我坚持之前的意见,我不构成贪污罪,请法院依法从轻处罚,改判我缓刑。”鲁为的发言很简单,不是他概括能力强,而是因为精神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说多了,言多必失,所以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辩护人身上。 “上诉人鲁为的辩护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上诉人鲁为不具备贪污罪的主体资格,其代办申领并垫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为也不属于公务行为,其虚报冒领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为构成诈骗罪。具体理由如下: 《刑法》之所以规定‘受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可以构成贪污罪,是因为这类主体本身并不属于国家工作人员的范畴。 但在实践中,这类主体实际掌握或者经营、管理国有财产,出于对国有财产保护的特殊需要而有必要将此类主体纳入贪污罪的主体范围。 二零零三年印发的《全国法院审理经济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对‘受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外延进行了明确,即指‘因承包、租赁、临时聘用等管理、经营国有财产’。 也就是说,《刑法》此处规定的委托,是指国有单位就国有财产的管理、经营与被委托人达成协议,双方地位平等,本质上是一种民事委托。 虽然受托者基于委托而取得一定的职务行为,即一定时期内对国有财产进行管理、经营,但这种管理经营主要是围绕国有财产的保值、增值而进行的动态的经济行为。 本案中,与财政部门签约的家电销售网点众多,而在家电销售之初,家电补贴款数额并不确定,财政部门也未就此一笔专门款项的收入、支出、保值、增值而与被告人经营的商店达成民事委托,对家电补贴款项的管理支出仍然是一项行政职能。 综上,被告人作为家电经销网点的负责人,不属于‘受国家机关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请求法院依法对本案进行改判,完毕。”曹永正发表辩护意见道。 “现在由检察员发言。”审判长看向公诉席。 第985章 辩护与回应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一审法院对本案上诉人的行为定性准确,上诉人的行为构成贪污罪,请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完毕。”男检察员发表意见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履行着职责。 “好的,审判长,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我们认为,国家家电下乡补贴资金是国有财产,上诉人鲁为受国家机关委托管理国有财产,本营尽职尽责,但其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骗取国有财产,上诉人鲁为的行为已构成贪污罪。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除了鲁为的家属外,很多人都是特意跑来旁听的,因为本市像鲁为这样的案子检察院向法院起诉了二十多件,都是与鲁为案前后脚出的一审判决书。 而在上诉的案件中,鲁为的案子是第一个开庭的,具有示范作用,所以涉案人员的家属对鲁为的案子判决结果非常关心。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随着审判长的声音落下,旁听席上的众人看向曹永正和云乔。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我们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虽然按照省人民政府办公厅的相关规定,参与家电下乡销售的网点应当与各县乡财政部门签订授权委托书,但签订此种授权委托书并不意味着各销售网点受当地财政部门的委托管理国有财产,具体理由如下: 一、上述委托并不意味着财政部门将审核兑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行政管理职权委托给销售网点。 第一,家电经销网点并没有以财政部门的名义实施审核及垫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其审核、垫付所产生的效果对财政部门的审核没有任何影响。 按照相关规定,乡(镇)财政所收到销售网点的结算材料后,仍要对购买农户的相关证件、身份及购买资料进行进一步核实,并对销售网点垫付情况进行审核,在此基础上才进行补贴资金结算。 对不符合条件的材料,财政部门不得结算,发生的损失由销售网点自行承担。 这一规定表明,销售网点的审核仅是一种形式上的审核,其所垫付的补贴也只是拟制兑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实质审核权及发放权仍然在财政部门手中。 第二,实践中各地对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最终审核确认机关均有明文规定。如本市明确规定最终的审核权在县财政部门。 由此可见,国家虽然把前置性审核下放给家电销售网点,但最终的审核确认权并没有下放。 二、如果认为家电销售商系‘受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还会造成其身份认定上的混淆。 按照相关文件的规定,家电销售商不仅与财政部门签订委托书,在发放补贴资金时,还要与农民消费者签订《家电下乡补贴资金代垫直补申领委托书》,内容是农民消费者已从销售网点先行领取到补贴资金,现委托销售网点代理其到财政部门办理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申报与领取。 从家电销售商同时接受财政部门和农民消费者双方委托的情况来看,更说明家电销售网点不属于受国家机关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 综上所述,鲁为作为家电经销商,既不属于国家工作人员,也不属于受国家机关委托管理国有财产的人员,其不具备构成贪污罪的主体身份要件。完毕。”曹永正回应道。 “检察员是否需要继续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问道。 “需要继续回应。”检察员接着说道:“针对辩护人的回应和辩护,我们认为,上诉人鲁为所从事的代理审核并垫付家电下乡补贴资金行为的性质,是一种公务行为或者是依委托而产生的职务行为,上诉人正是利用了这种职务上的便利贪污了相关款项。” “辩护人是否需要继续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问道。 “是的,需要回应。”曹永正说完后看向云乔。 云乔刚才就示意他了,这一回合由她来回应。 “针对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我们认为,鲁为所从事的是一种劳务行为,而非公务行为或者职务行为。 辩护人之前提到的《全国法院审理经济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对‘从事公务’的理解有比较明确的规定。 根据该纪要的规定,‘从事公务,是指代表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等履行组织、领导、监督、管理等职责。’ ‘公务主要表现为与职权相联系的公共事务以及监督、管理国有财产的职务活动。如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履行职责,国有公司的董事、经理、监事、会计、出纳人员等管理、监督国有财产等活动,属于从事公务。那些不具备职权内容的劳务活动、技术服务工作,如售货员、售票员等所从事的工作,一般不认为是公务’。 本案中,鲁为的家电销售网点所进行的审核仅是形式上的审核。而且这种审核更多的是起收集、汇总材料的作用,其先垫付后领取资金的行为也类似于一种经手,而不具备职权或者职务内容。这种审核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单纯的劳务活动,不具有管理国有财产的性质。 销售网点受财政部门委托进行形式审核并垫付补贴资金后,又取得了农民的委托代为向财政部门申领国家补贴资金,之所以会这样设计,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简化流程、方便农民,而不是出于行政管理职权行使的必要。 由此可见,鲁为套取补贴利用的是其劳务上的便利,是经手补贴款流转事务的便利,不具有管理、经营的内容,因而不属于职务上的便利。 综上所述,被告人鲁为虽然受财政部门委托审核农户的身份信息及购买资料,并在农户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时把补贴资金垫付给符合购买条件的农户,但其不是基于财政部门的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 鲁为在家电下乡产品销售过程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报冒领国家家电下乡补贴资金,其行为符合诈骗罪的构成特征。其行为不构成贪污罪,完毕。”云乔说道。 …… 第986章 时也运也 十分钟的休庭后,合议庭成员再次走进审判庭,审判长进行了宣判。 合议庭认为,上诉人鲁为在家电销售过程中,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虚构事实的方法,利用家电下乡补贴政策,虚报冒领国家家电下乡补贴资金,数额较大,其行为构成诈骗罪。 原判认定鲁为行为构成贪污罪,定罪不当,应予纠正。上诉人鲁为能当庭自愿认罪,积极退赃,依法可以酌情从轻处罚。根据本案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对上诉人鲁为适用缓刑不致再危害社会。 据此,市中院以诈骗罪改判被告人鲁为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万元。 鲁为听到缓刑二年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罚金三万元时,又一阵肉疼。一审可没判罚金,这是拿钱找齐啊!罚就罚吧,总比蹲大牢强。他认了。 曹永正和云乔没想到二审真的改判了缓刑。 宣判后,旁听席上一片骚动。当曹永正与云乔走出法院大门之时,路边一群人围了过来。曹永正和云乔有点傻眼,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 经曹永正询问才知道,原来这帮人的家里人也是因为家电下乡补贴的事被判了贪污罪,今天看到曹永正和云乔二人为鲁为辩护效果不错,便打算将自家案子的二审委托给曹永正二人。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县里家电下乡的销售网点比较多,有人偷偷购买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后得了外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销售网点也有样学样,再加上兜售家电下乡产品标识卡的人四处游说,大家觉得法不责众,便都偷偷做起了违法的事。 绝大部分销售网点的经营者胆子小赚的钱不多,都在五万元以内,与鲁为差不多。只有三家销售网点的老板胆大,涉案金额达十多万,至今还有一家老板在跑路。 云乔心中一动,这可是好事,一个案子收个三五万律师费,能赚不少提成,她瞄了一眼曹永正,见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她知道曹永正与她的想法一样。 云乔二人将名片发给了众人,约众人到律所谈委托的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轶的名气虽大,但是对很多老百姓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亲眼看到了方轶团队律师的实力,众人对方轶团队的信任倍增。 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下午,众人无事,方轶请团队成员去了郊外的农家院,吃铁锅炖大鹅,铁锅炖大鱼,铁锅炖一切。 农家院今天被方轶团队包了,这个地点是云乔和周颖等人选的,吃喝热闹一番后,众人可以去唱歌,玩台球,乒乓球。 为了增近感情,方轶将黄援朝和马义也给请来了。三人吃过饭后,坐在茶桌旁,边喝茶边聊天观景。 “你那个小姨子云乔挺能干的,前两天我去会议室见客户,她和你们团队那个小胖子曹永正一下约了八九个当事人,而且都是来签约的,据说还有两个临市的当事人,又给你们团队创收了。 听说过完元旦后,她和曹永正还要去临市见当事人签约。后生可畏啊!他们怎么做到的?”黄援朝端着茶杯,一脸好奇的看向方轶。 “这个可是云乔和曹永正自己开发的客户,我们团队有个贪污的案子,被他们两个人打成了诈骗罪,二审判了缓刑。 据说当时好几个类似案件的被告人家属都跑去旁听了,觉得他们辩护的挺好,于是就找上门来,专门找云乔和曹永正辩护。现在他们两个在这方面的名气,比我大。 还有好几个一审判决书已经生效的案子,被告人联系他们申请再审呢。这两人算是赶上了,运气不错,这一批能捞到不少案子。”方轶笑呵呵的得意道。 台球室内,云乔喜滋滋的抱着球杆,催促着周颖快点打球。 “我说小周啊,你就不能利落点,打个球跟相亲似的,你准备跟哪个白球过日子啊。”云乔这嘴有点损。 周颖扭头瞪了她一眼,继续瞄着白球。 “小乔啊,你有点飘了,都开始指挥周大律师了。”孟广达拿着球杆,在往球杆头上抹粉,凑过来说道。 “她就是飘了,一下签了那么多单,这回跃升为小富婆了。”啪的一声,周颖打完,没进球,悻悻的走到一旁,撇嘴道。 “嫉妒了呗!当初我可是找过你们俩个,告诉你们这是个一战成名的机会,让你们参与下,可你们呢,躲了。便宜了曹胖子。”云乔幸灾乐祸道。 “要我说,这就是命。如果没有小胖子曹永正的关系,你们也不可能案子办的这么顺利。时也运也,挣不来,抢不来。”孟广达的心态很好。 “颖啊!别眼气,放假回来我给你介绍个案子,律师费十万元已经谈好了。”伍大少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周颖对伍大少好像不那么排斥了,据说今年伍大少至少给周颖介绍了十个案子了,收费都不低。 “小伍啊,你可得说话算话。”周颖看了他一眼。 “肯定的。”伍大少笑嘻嘻道:“啥时候你教教我吃鸡啊,咱组个团队,也去打比赛。” “哟,不学法律了,改玩游戏了?不怕你爷爷打断你的腿,不给你零花钱,禁足?”周颖嘲笑道。 “这话说的,现在咱也自食其力了,有案源,有收入,我爷爷拿不住我了。嘿嘿。”伍大少美滋滋的。 “好消息,好消息。”隋夏一脸喜气的走进了台球室。 “啥好消息,是不是发奖金了?”正在与孟广达打台球的程都抬头问道。 律师本色 第452节 “就知道钱,少吃点减减肥,我好给你介绍女朋友。”隋夏笑骂道。 程都也不恼,挠着头嘿嘿笑道:“隋姐,能不能给我介绍个检察院的?” “为啥?”隋夏瞪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体系内的稳定,再说了有什么法律问题我可以直接咨询,方便。”程都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第987章 耍在了明面上 “检察员的亲属做律师,可是有回避制度的,所以你的这个愿望不一定能实现。目前沪市执行的最严格,家属有做律师,不让做员额检察员。”隋夏表情认真的说道。 “要我说,程都你不如直接取个法官,直接搞定最上游多好。”周颖开玩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娶个法官回家,还不天天敲锤子训斥我。”程都嘿嘿笑道:“对了,隋姐,你刚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曹律师宣布,元旦回来后请大家吃饭。”隋夏说道。 云乔一愣,心中暗骂:这个死胖子,赚点钱请吃什么饭啊,你请吃饭,我不出点血,这也不合适啊。算了,忍痛割爱吧! “那什么,过元旦高兴,元旦回来,我包大家一周的零食。”云乔非常豪气的说道。 “乔姐豪气!”程都立刻回应道。 众人闹腾着。 方轶三人坐在茶桌旁继续喝着茶,聊着天。 “马义,你团队什么时候办转所手续?”方轶给他添了些茶水,问道。 “过完元旦就办,那边都说好了,只要愿意割肉随时可以走。这么一折腾,十来人的团队,还剩下四个了,伤筋动骨了。哎!”马义有些后悔,当着老朋友的面也没什么顾忌,实话实说。 方轶就知道马义团队办转所不会那么简单,果然要割肉,按照马义所说,他现在所在律所的主任格局不大,看着肥肉不咬一口,肯定不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都摆在桌面上,大家讨价还价,只要让马义团队转所一切都好谈,可以及时止损。总比那些磨磨唧唧玩手段,出阴招,不让转所的律所老大要好。至少耍流氓,耍在了明面上。 “这不一定是坏事,你手下的这四个人应该是最稳定的,可以他们为骨架,重新搭建你的团队。慢慢来,一切都来得及。”方轶劝慰道。 “是呀,发展慢点不怕,但是一定要把基础打牢,以后发展的机会多的是。案子永远有。”黄援朝附和道。 马义心中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这种话了,此前他耳边萦绕的都是律师费、提成和案源,似乎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榨取出一定利益,就连小助理都在偷偷抱怨活儿越来越不好干了。 “老方,你们团队今年创收怎么样?我们这边因为律所分家的缘故,创收受到了一些影响,有几家客户被别的律所挖走了。所以整体收入比去年稍微低了一些。”黄援朝喝了一口茶水,看向方轶。 “本来年初的时候我们预期会比去年创收高一些,但是老律所分裂,万老板带着咱们出来单干,成立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我当时因为带着云乔实习的缘故,晚了几个月办转所,所以我们团队的收入少了一大块。 不过总的来说创收符合预期,之前我定的团队创收是八百万元,截止目前为止创收共八百二十万元。 这是毛收入,扣除团队运营成本和税费后,其实剩的不是太多。我的收入不如去年。”方轶对今年的收入基本上满意。 “吃饭时,你说要拿出百分之十奖励律师是不是真的?”黄援朝问道。 “是呀,早就许诺给大家了,这钱不能省,肯定得往出掏。要不然大家忙活一年为了啥?我个人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钱聚人散,钱散人聚!”方轶微笑道。 “拿这百分之十当年终奖也行,总得出点血大家才会踏踏实实的跟着你干。才会觉得有奔头。”马义觉得方轶的方案很务实,创收越多,律师分的越多,他打算今年把团队带过来后,也这么搞。 “不是,老方可比你想的狠多了,这百分之十不是年终奖,是创收奖励。各论各的。”黄援朝瞪大了眼珠子,双手拄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看向马义。 “啥?给两份?老方,你这是打算做公益啊?”马义愣住了。 方轶一笑,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说道:“你们还记得当初做实习律师时是怎么过来的吗?” “记得,我当年是半路出家,辞了公职踏入的律师行。 那时候可苦逼了,我当时跟的师父有本事,但是人品一般,律所不仅不给实习律师钱,我这个实习律师要想学本事还得给师父买烟,要不然师父根本不教,有案子也不叫我。 律所对这事根本不管,就是个供大家办案的平台,所以我一拿到律师证就跳槽了。不过付出总有回报,多亏了我有些积蓄,几条香烟给出去,学到了些真本事。 当时我有个师弟,家里困难,他年纪又小,没钱给师父买烟,只能逢年过节的给师父送些山货,跟着师父办了一年的案子,看着挺忙,实际上师父根本不怎么管他。听说后来他踩了不少坑,走了不少弯路。”黄援朝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嗯,我当时实习的时候是在一家中型律师事务所,名义上有补助,但是实际上一个月的补助连吃饭钱都不够。 我师父还不错,每次办完案子都给我一些补贴,后来我替我师父提了二年公文包。再后来我师父退休不干了。我换了三家律所,最后进了万老板的团队。”马义说道。 “你为什么会换三家律所?原因是什么?”方轶看向马义。 “当时自己出来单干,没有案源,支撑不下去,所以就找了团队,可干来干去只拿死工资,没啥意思,万老板的团队自主性比较高,又给提供案源,所以我就过来了。”马义解释道。 “这就对了,主要还是钱闹的,我觉得做律师无非图名图利,团队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大家有利可图,利益是团队与律师之间的联系和纽带,而利益是建立在专业和资源之上的,光有专业不行,一定要有资源,在此基础上沉淀出团队和律所的底蕴和凝聚力。 这话虽然说的市侩了一点,但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绝对没错,不赚钱律所就没办法存活,靠道德和大义,以及高大上的口号是填不饱肚子,留不住人的。只有有了经济基础(创收)后,我们才能谈理想,谈公益,谈底蕴。 如果团队老大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即便是能口吐莲花,又有几个律师会相信!这年头信息发达,律师都不是傻子,光靠画大饼肯定是不行的,要有干货。 所以我拿多少钱,团队律师拿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觉得这活儿值得干,那就会踏踏实实的跟着你。如果食不果腹,一天到晚的总琢磨着从团队律师身上薅羊毛,只会培养一批走一批,很难留住人才。”方轶说道。 第988章 眼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往出掏钱谁都会心疼。”黄援朝靠在椅子上说道。 “但是如果尝到了甜头,那就不会再心疼了,凡事都有个过程。我愿意做试金石,如果这条路走得通,你们可以参考我们团队的模式。”方轶眼神坚定的说道。 “但是即便这样做,恐怕也难抵挡人才流动,人心隔肚皮,总有些人给两个想要三个,心比天高。”马义心中有些不服气。 “这很正常,只要大部分律师认可团队的文化,出来一些跳槽的根本不会影响团队的士气。相反有进有出团队才健康,有时候需要主动淘汰一些专业水平不好,人品差的律师。 强有得瓜不甜,强留的律师不仅不能促进团队发展,还有可能影响其他律师的积极性。”方轶解释道。 “好吧,我们拭目以待,如果这条路真的走得通,我们也参考下。”黄援朝微笑道,显然他对方轶的话不太有信心。 方轶明白即使今天磨破嘴皮子,他们两个也不会全信,也许时间能证明一切。 聚餐快到尾声时,黄援朝的媳妇打来电话,他和马义先走了,临走时,方轶送给他们每人一份生子公司出的羊肉大礼包。 方轶给团队中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五百元的超市购物卡,另外还有一份从生子公司订购的羊肉大礼包。 众人高兴,开车来的负责将没开车的同事送回家,各自安排路线自不必细说。 元旦放假的第一天,云梅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铜锅甩肉,云乔怕回家被逼婚,所以没回去,也跑过来凑热闹。 元旦放假三天,方轶跟着云梅去参加了茶协的聚会,方安志和爷爷方有财及云乔、周姨去周围的旅游景点转了一天,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家打游戏、看电影放松。 云乔突然发现放假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还没有上班接案子赚钱好。想想放假回来又要签好几个案子,她心里不由得对上班有了一丝期盼,念头刚起,她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暗骂自己一身贱皮子。 元旦放假回来后的第三天,宋辉接到了最高院发来的ems快件,侯燕娇贩毒案终于有了结果。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侯燕娇明知是毒品海洛因而伙同他人进行贩卖,其行为构成贩卖毒品罪。 侯燕娇贩卖毒品数量大,且系毒品再犯,应当依法从重处罚。第一审判决、第二审裁定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审判程序合法。 鉴于被告人侯燕娇归案后能够主动交代尚未被司法机关掌握的毒品犯罪,认罪态度较好,对侯燕娇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九条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复核死刑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四条的规定,裁定如下: 一、不核准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第一审对被告人侯燕娇以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刑事裁定。 二、撤销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第一审对被告人侯燕娇以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刑事裁定。 三、发回省高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收到最高院的裁定后,宋辉给被告人家属打了电话,对方要求继续委托他办理侯燕娇的案子,宋辉答应下来。他算算时间,春节前应该开不了庭了。 事后,宋辉特意请方轶和隋夏吃了顿饭,以示感谢。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春节了,案子渐少,大家忙碌的脚步轻松了不少。闲来无事,律师们会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 “胡律师,我听说方老大正在核算去年团队律师的创收,真的要发创收奖励!”周平斜靠在办公椅上,右胳膊的肘部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凑在胡亮近前低声说道。 “应该是吧,进团队时,方律师说年底会有两笔奖励,一笔是年终奖,一笔是创收奖。方律师没跟你说吗?”胡亮疑惑的看向他。 “说是说了……哎,这东西能作数吗?发不发,发多少还不是方老大一句话的事。”周平有些不以为然。 胡亮没吭声,最近他从档案室借了好几本案卷,都是方轶之前办过的案子,他准备这段时间研习下。 “你说云乔过完元旦收了那么多案子,也不说给咱们分分。钱都让她一个人赚了。”周平发牢骚道。 胡亮有些不耐烦:“案子都是人家云律师和曹律师自己开发的,又不是团队分的案子,你有什么眼气的。” 方轶考虑到团队律师的底薪比较低,律师又没有多少资源,所以在个人案源的认定上比较宽松,也算是给团队律师放水,让他们增加点收入。 一开始个人案源签下来的案子律师可以拿到百分之八十的提成,后来因为律所规模的扩大,又搬回了原来的办公地点,运营成本增加,个人案源的提成比例调低到了百分之七十(与提成律师的比例一致)。 上交的百分之三十中,团队与律所各拿百分之十五,这样一来各方都有收入,又能平衡律所的收支。合伙人会议通过后,自九月一日起开始实施新的提成制度。 合同律师费的百分之七十也不是小数,所以周平看到云乔和曹永正一下拿了这么多案子才会红眼。 “不是呀,如果他们不办那个贪污的案子,能一下蹦出来这么多相关案子来?怎么说也与团队有关,既然与团队有关,他们就不应该吃独食。”周平心中有些不平衡。 “你如果能捞到这么多案子,也可以自己做,分给谁不分给谁你都有自主权。团队里有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律师鼓励大家开发案源。”胡亮低着头看手中的案卷,嘴里嘟囔道。 周平被怼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加入方轶团队时间不长,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等着发奖金,发创收奖,他琢磨着自己没办几个案子,手里有两个比较难搞,收费又比较低的案子,经过一番商量后推给了胡亮,所以年底肯定拿不到多少奖励。 第989章 给正义一个机会 元旦聚餐时,周平听说了云乔和曹永正接案子的事后,琢磨着这活儿可以干,云乔二人一下签了十多个案子,怎么也得分一两个给自己。最主要的是之前云乔和曹永正办的案子已经打了样,如果接手这样的案子,自己基本上不用费脑细胞,照搬他们两个的辩护词就行。 他想的挺美,可没想到云乔和曹永正肥水不留外人田,所有的案子他们两个都自己消化了。有两个开庭时间实在安排不开的案子,被云乔给了周颖。 周平心里非常不平衡,这样的活儿自己咋就赶不上,闲来无事,他只能跟胡亮发发牢骚,可胡亮却不给他发牢骚解心宽的机会,所以他郁闷了。 看了一眼胡亮,周平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个团队很不舒服,因为找不到与他有共同语言的人,没有人会与他共鸣,此时他的内心深处萌发了拿到奖金,过完春节后转所的念头。 周五的下午团队例会,这次大家没有讨论案例,方轶办公室的白板上写着律所创收的数额,其实就算是不写,大家也知道团队创收了多少钱,因为每个月方轶都会让云乔在群里公布数据。 除了团队创收外,还有每位律师的创收金额,通过这些数据,大家基本上已经能够算出自己的创收奖励了。一切都是透明的,免得大家相互猜忌。 年终奖每个人都有,是两个月的工资,创收奖励才是大头。 当然实习律师是没有创收奖的,只有年终奖。让他们看到律师是怎么拿钱的,怎么成名的,有利于激励他们更加勤奋,让他们知道跟着团队有钱赚,有发展。 大家围着白板看自己和同事的收入,有些人喜上眉梢,有些人的眼中则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达哥,要不要换台车?”周颖用胳膊肘碰了下孟广达问道。 “不换了,我得给闺女攒补习班的钱,你嫂子在学校赚的都是死工资,家里全靠我了,不能太嘚瑟。”孟广达今年的创收在团队里首屈一指,拿到了近二十万的创收奖。 律师本色 第453节 有多的,自然就有少的,周平进入团队比较晚,办的案子也比较少,创收自然也少,所以他才拿了不到一万元。当看到数据后,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好了,去年是多事之秋,所以咱们团队创收比较少,不过基本符合预期。现在是一月份,云乔和曹永正给咱们团队开了一个好头,虽然收入不算入团队创收,但是气势在那摆着,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方轶的话引起笑声一片。 “今年咱们团队增加了好几位律师,另外老孟和杜律师的名气也算是打出去了,咱们团队的人多了,名气大了,创收目标自然也要涨一涨,今年创收目标一千五百万(个人案源不算在内)。 还是老规矩,创收超过一千五百万元,团队拿出百分之十给大家发创收奖,如果达不到目标,这个奖项可是不发的。”方轶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毕竟不是一线城市,这个创收目标已经可以了,方轶很知足,不想把大饼画的太大,让大家够不到,第二年失去对团队的信任。 “方律师,您放心,估计到不了八月份,咱们的创收就能过千万。金九银十,咱们再努一把力,这目标不是问题。”曹永正期盼着早日完成目标,加紧干一年,买房的首付款说不定就出来了。 “是呀,我觉得没问题。年底干上三千万!”程都挥着手,附和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杜庸想去捂程都的嘴,但是已经晚了。方轶乐了。 “小程啊,做人不能好高骛远,如果达不到三千万咋办,你给补啊!”宋辉开玩笑道。 “好吧,我给补!”程都咧嘴笑道:“我补请大家吃顿饭。” 众人笑了。 “好了,这是咱们今年的目标,程都说的虽然有点高,但是我觉得咱们团队成员齐心协力,也不是不可能。多创收,多分钱。大家共同努力!”方轶拍着巴掌说道。 士气只能鼓,不能泄,虽然三千万确实很高,但是方轶不能说泄气的话:“下面大家核对下数据和金额,有问题及时提出来哈,我只等到周一,过时不候。奖金随工资一并发放。” 众人闹哄哄的离去后,方轶去了万可法办公室。 万可法一个人喝着茶水,看起来有些情绪不高。 “这是怎么了?”方轶坐到他对面,问道。 “哎!十五年前,我办的一个死刑的案子,终于找到真凶了。”万可法低头喝着茶水,淡淡的说道。 “哦?这不是好事吗?找到真凶,那这案子总算是有结果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方轶有些不解。 “但是之前我辩护的被告人已经被判死刑,枪决了。”万可法说完,办公室内瞬时安静下来。 方轶明白为什么万可法难受了,做刑事律师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明知道自己的被告人无罪,却眼睁睁的看着被告人被判死刑,而无能为力。 片刻后,方轶拿起茶壶给胖老头添了些茶水:“我记得有人说过,司法并不实现正义,司法仅仅给了正义一个实现的机会。” “是呀,给了正义一个实现机会……但不是所有的机会都能被抓住。 这个案子在我心底压了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真凶了,也印证了我当初的判断没有错。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心里觉得憋的慌。”万可法直起腰,一脸的惆怅。 “对了,你来找我有事?”万可法看向方轶。 “我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在春节前搞个晚宴之类的,请所有渠道方都来参加下,以示感谢。去年我们团队办过一次,感觉效果不错。 另外还有走访客户的事,诉讼这边的客户不用走动,但是常年法律顾问那边的客户和一些老客户需要走动下。”方轶说道。 “嗯,我同意,你跟杜律师商量下,具体怎么操作,你找老黄和冯天竹商量下。需要多少钱报上来就行。 可以搞个酒会的模式,自助餐加娱乐。伍老大之前跟我提过,他的一位老友的儿子开了一家会所,刚开业,人家这么说了,咱们怎么也得照顾下,给个面子。 回头我让冯天竹联系下,你和老黄带人去先看看,如果还可以就给他们热热场子。最好能签个法律顾问回来。”万可法说道。 第990章 抛物行骗案 方轶心中暗笑:这胖老头到哪都不吃亏。 “对了,马义的团队已经开始办转所手续。他的办公室还是原来那间。下周就搬过来办公了。 还有,春节前,你跟我去见几位老客户和领导,以后慢慢的我就把资源都交给了你了,好好干。”万可法看向他,眼中满是期盼。 “咱们不是说好了年中再说嘛,我这还没准备好呢……”方轶又想施展拖字诀,万可法没给他机会:“你可别这么说,我当年当律所主任时也没准备好,不是一样干了几十年。” “行吧,这事往后放放再说,什么时候去见客户,您提前告诉我哈。”说完,方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如果再待下去,胖老头肯定会啰里啰嗦的说起来没完,劝他及早接手律所。 不一会儿,杜三娘走了进来,坐下后低声问道:“怎么样?” “这家伙贼着呢,没吐口,但是也没反对。我先把资源对接给他再说,只要上了套,就由不得他了。”万可法笑呵呵道。 “这方轶也真是的,其他人都抢着当律所主任,他倒好,往后退。不行,你还得使点手段。”杜三娘说道。 “嗯,咱们都岁数大了,力有不逮。只能靠他们了。”万可法叹了口气。 …… “杜律师,还在忙?”周颖拿着茶杯,从饮水机处接水回来,见杜庸和程都坐在一起拿着案卷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便顺口问了一句。 “嗯,春节前最后一个开庭的案子。后天开庭。”杜庸伸了个懒腰说道。 “什么案子?”一旁正在吃苹果的云乔伸着脖子问了一句。 “是个街头‘抛物行骗’的案件。”杜庸回道。 “街头‘抛物行骗’案,啥意思?”云乔愣了一下问道。 一旁正在聊天的宇文东和曹永正也看了过来,职业病又犯了,听到有新案子就想打听下。 “所谓的‘抛物行骗’,我打个比方你们就明白了,比如在大街上你正走着,前面的人突然掉下一叠钱,旁边过来一人捡起就要与你平分,然后趁机骗取你的钱财,这就是典型的‘抛物诈骗’手法。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骗子采用‘旧瓶装新酒’的方式,利用路人贪财的心理最后骗取钱财。反正不管骗子的方式怎么变,如果不贪小便宜就吃不了大亏。”杜庸解释道。 “那这种犯罪,是不是都构成诈骗罪?”周颖问道,以前她听说过杜庸说的这种骗术,但是一直不知道这就是‘抛物行骗’。 “这可不一定。就比如说我们要开庭的这个案子吧,一共涉及四个罪名:抢劫、诈骗、盗窃、信用卡诈骗。 因为这四个罪名在构成要件上存在部分交叉,而且我们办的这个案子事实认定又比较复杂,致使本案从侦查到起诉出现多个罪名。 最开始,公安机关以抢劫罪立案,而后检察机关以诈骗罪批准逮捕,最后检察机关又改变了罪名,以盗窃罪提起公诉。”杜庸说道。 “杜律师,方老大不在办公室,出去了。咱们去办公室,你给我们介绍下案情,讲讲呗。我们也学习下。”宇文东建议道。 “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解闷了。”云乔也附和道。 “你跟曹律师不是接了不少案子吗?不用准备开庭?”杜庸看向云乔。 “不用,那些案子都是千篇一律,案情都差不多。春节前没安排开庭,最早的开庭时间都在正月十六。所以不着急。”云乔嘿嘿一笑。 “那行,我就给大家介绍下,你们也给我提提建议。”杜庸看向程都:“小程,收拾下,去方老大办公室。” 十分钟后,众人“霸占”了方轶的办公室,各自找位置坐好。就像周五开例会案件研讨似的,程都站在了白板前,手里拿着笔准备就绪。 “程都,你先给大家介绍下案情。”杜庸吩咐道。 “好嘞。”程都走到茶几前,拿起了案卷,开始介绍案情。宇文东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笔,接替了白板记录工作。 杜庸准备开庭的‘抛物行骗’案,被告人叫葛兴根,在四年前曾因抢夺罪被处理过,案发前才被放出来一年多点。 十月份的时候,葛兴根伙同兰山太、吴万锺(二人均在逃),在市里火车站及百货商场附近,以上下为一百元真钞、内部为包扎成捆的冥币为诱饵,采取“掉钱”、“捡钱”、“分钱”的手段设局,骗取钱财。 案发时,三人在百货商场附近的街道旁故技重施,发现身材苗条打扮入时的胡海丹上当后,吴万钟装作路过,一把抢过钱,称是同时发现的,让胡海丹别报警,二人直接把钱分掉,一人一半。 胡海丹见吴万锺手里的钱有厚厚的一摞,便一时起了贪念,点头同意。此后,吴万钟将胡海丹引到一旁的僻静处,准备分钱。 就在此时,葛兴根和兰山太装作寻找丢失的钱,来到二人身旁询问。结果当场发现了吴万锺手里的钱,吴万钟胆怯,称是胡海丹捡的,跟自己没关系。胡海丹自觉理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承认是自己在路边捡的钱。 葛兴根翻看吴万钟递过来的钱后,称钱少了,并称一起丢失的还有金银首饰,便以怀疑被害人胡海丹捡到钱后私藏为由,要求胡海丹将黄金项链,铂金戒指、玉手镯、手机等财物、银行卡及密码交出“检查”。 胡海丹自持身正不怕影子斜,在葛兴根和兰山太二人的要求下拿出了财物。 葛兴根看过后,假装将财物及两张银行卡(一张借记卡,一张信用卡)放回了胡海丹的包内,并趁胡海丹不注意,秘密窃走胡海丹包内的现金三百余元、华为荣耀手机一部,铂金戒指一枚及银行卡两张。 胡海丹离开后,葛兴根持她的两张银行卡到附近的邮政银行atm机上共取走一万三千元。 胡海丹心惊肉跳的离开后,越想越不对劲儿,便打开包检查随身物品,发现手机、银行卡和戒指丢失,立刻跑到附近派出所报案。 警方根据胡海丹提供的线索,并去银行调取了取款监控,很快锁定了葛兴根三人。葛兴根被抓后,兰山太和吴万钟连夜逃走。 这就是案卷所载的全部案发经过。 第991章 请您不要误会 “我和师父已经去看守所见过葛兴根了,他说的案发经过与案卷记载的大体一致,并且他对案件的事实供认不讳。 但是案卷中所载的被害人陈述却与被告人的供述不一样,被害人称其遭到了葛兴根等人对其的暴力劫财。 而且被害人通过她的代理人一再向司法机关要求以抢劫罪严惩被告人。”别看程都胖乎乎的,但是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办事利落,一点都不招人烦,相反接触久了让人感觉很有意思。 “公安机关以抢劫罪立案,而后检察机关以诈骗罪批准逮捕,最后检察机关又以盗窃罪提起公诉,但是被害人却称自己被抢劫。这案子有点意思。”周颖若有所思的说道 “杜律师,你们怎么想?关于罪名。”宇文东问道。 “我们认为,盗窃罪是正确的。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盗窃罪。”杜庸说道。 “理由呢?”云乔眨着眼,问道。 “咱们一个罪名一个罪名的分析哈,我们是这么理解的,你们听听,提提意见: 第一,本案被告人葛兴根的行为不能被认定为抢劫罪。 抢劫罪,是指行为人当场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行劫取公私财物的行为。本案的直接证据只有被告人葛兴根的供述和被害人胡海丹的陈述,证据一对一,没有其他直接证据证明双方的说法。 本案中,被告人葛兴根没有供述其在犯罪过程中使用了暴力、威胁等手段,在案证据也不能证明被告人葛兴根及兰山太和吴万钟在犯罪过程中使用了暴力、胁迫等手段,所以我们对本案被害人胡海丹关于被葛兴根等人暴力劫取财物的陈述存在合理怀疑,故本案不能认定为抢劫罪。 第二,本案被告人葛兴根的行为不应被认定为诈骗罪,而应认定为盗窃罪。 区分诈骗罪和盗窃罪的关键在于,被害人是否基于错误认识而交出财产。盗窃罪的行为方式主要是在被害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秘密窃取财物。 虽然诈骗罪和盗窃罪都属于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的侵犯财产型犯罪,但诈骗罪属于基于被害人有瑕疵的意志而取得财产,要求被害人陷入错误认识而自行处分财产。 在抛物行骗案件中,一般的骗财方式是:被害人基于被骗说出银行卡密码后,被害人通常交出财物给被告人去找所谓的第三人验证,从而造成财物被骗走。 由于被害人是误以为被告人真的是去找第三人验证从而交出财物,符合诈骗罪中因错误认识而处分财产的特征,故在这种情况下被告人的行为构成诈骗罪。 但是本案的情况不同以往,被害人虽然自愿说出银行卡密码,但被告人及共同作案人取得被害人的银行卡并非是被害人因为陷入错误认识自愿交出的,而是被告人葛兴根在同伙的掩护下趁被害人不注意偷偷取得的,故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不能认定为诈骗罪,而应当认定为盗窃罪。”杜庸解释道。 “刚才程都说被告人还偷了一张信用卡,我记得《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规定,冒用他人信用卡的,构成信用卡诈骗罪。 这个案子中的被告人葛兴根会不会被法院判处数罪并罚?”云乔问道。 “不会,之前我们也有这个顾虑,但是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第三款的规定,盗窃信用卡并使用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定罪处罚。 也就是说,本案中被告人窃取信用卡并使用的行为,应当以盗窃罪定罪处罚,不能另定为信用卡诈骗罪。也就不能数罪并罚。”杜庸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454节 刑事律师虽然对《刑法》非常熟悉,但并不是每一条法条都能倒背如流,仅对自己常用的法条比较清楚,其他法条都需要办案时查询。 谨慎起见,杜庸之前让程都查询过相关罪名的法条,所以当云乔提出信用卡诈骗时,他才能对答如流。 “杜律师,本案中葛兴根等三人作案,其中两人潜逃,刚才您说,直接证明被告人葛兴根构成盗窃罪的证据只有被告人的供述,而证明被告人构成抢劫罪的证据也只有被害人的陈述,那您是怎么确定被告人就一定构成盗窃罪的? 换句话说,您是通过哪些间接证据来判断,被告人是秘密窃取而不是使用暴力抢劫被害人财物的?”曹永正听的比较仔细,思来想去有些环节对不上。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由于被告人葛兴根之外的两名共同作案人在逃,又没有目击证人,直接证据只有被告人葛兴根的供述和被害人胡海丹的陈述,而这两份证据所证明的事实又大相径庭,其实这未必是坏事。 我认为,双方证据都不足,这是一个存疑的案件,但是证明被告人构成某项罪名的责任在公诉机关,而不在被告人,案件存疑有利于被告人,所以我才会这么认定。”杜庸微笑道。 “‘存疑有利被告’是一项重要的司法原则。适用该原则应当以事实确已无法查清为前提,如果通过认真审查判断证据,适当开展证据补查工作,能够查清事实的,则不应适用该原则。”曹永正说着,看向杜庸。 他的意思很明确,现有证据真的无法查清案件事实嘛? 杜庸笑了。 “杜律师,我不是怀疑您的专业能力,只是好奇。请您不要误会。”曹永正有些尴尬。 “没关系,我能理解,要是我碰到感兴趣的案子,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把整理出来的案件主要证据给大家看下哈,我一边说,你们一边看。”说着,杜庸示意程都将整理出来的案件证据及质证意见递给了曹永正。 “根据被告人葛兴根的供述,其是采取诈骗与盗窃结合的手段获得财物,而根据胡海丹的陈述,葛兴根是抢劫其财物。 其他证据(如葛兴根取款的银行监控录像)不能直接证明犯罪的性质,只能间接证明侵犯财产犯罪的发生。 所以,准确认定犯罪事实,是本案定性最关键的前提……”杜庸说到此处,感觉有些口干,咽了口唾沫。 第992章 存疑有利被告 云乔见状急忙从墙角的冰箱里拿了几瓶北冰洋递给了杜庸和众人:“冰箱里还有,大家去拿哈。杜律师,润润嗓子再说。” “看看还是咱云律师,云律师,还有存货吗?肚子饿了。”周颖笑道。 “那边柜子里有新买的各种小点心。”云乔见周颖跟饿狼似的向冰箱旁的柜子冲去,立刻伸着脖子提醒道:“给我留点哈,别都吃了。” 见她们二人如此,众人憋着笑,周颖给大家分完零食后,一片撕塑料包装袋的声音。 杜庸喝着北冰洋,吃着小零食,清了清嗓子:“我接着说哈,本案中,被害人胡海丹强烈要求以抢劫罪追究葛兴根的刑事责任,如果胡海丹陈述的事实符合抢劫罪特征,而且自然、完整,能够得到在案其他证据的印证,即便葛兴根否认,法官也肯定会认定抢劫的犯罪事实。 但是,胡海丹的陈述恰恰存在一些疑点,也无法得到其他证据的印证,而葛兴根的供述则较为稳定。在这种情况下,被害人的陈述难以让人信服。 咱们先看被害人胡海丹的陈述: 被害人胡海丹关于其被抢劫的陈述存在前后不一,明显矛盾的情况。胡海丹前后共有六次陈述,侦查阶段三次,审理阶段三次。 在侦查阶段,被害人的陈述的矛盾点体现在: 1、案发地点不一致,她第一次陈述时案发起点为商场旁边的大道,而第二次陈述则为一家幼儿园的门口。 为了验证案件事实,我和程都去现场看了下,这两个地点距离有一公里多,显然被害人的陈述存在前后矛盾。 2、被害人最初陈述称葛兴根‘检查’完她的财物就离开了,而第三次则陈述称葛兴根在旁边看着兰山太抢她的财物。 3、被害人第一次陈述没提她被兰山太用膝盖顶腹部,被殴打的情节,而在第二次陈述时她提到了此事。 4、被害人第一次陈述时称她的包被抢走,而在第二次陈述说是作案人先将其拖到无人的地方,然后抢走了她的包。 5、被害人在第二次陈述时称一个男子说她戒指里面有字,而之前的陈述没有提到这一点。 后来,被害人的代理人先后提交了三份被告人的陈述笔录,对其在侦查阶段的陈述作了补充和变更: 第一份笔录记载:两名男子从其挎包内翻出存折,并问密码,其拒绝后,两名男子将存折又放回了她的包内。 第二份笔录记载:两名男子因无法从其手上摘下戒指,遂将其拖到无人之处,一名男子说戒指是他家祖传的,里面还有字,让她摘下来还给他。 第三份笔录记载:两名男子用力压其腹部,并用砖头砸其前额,额头被砸青一块,其头部、腰部、盆腔均受伤。 我们翻阅了在案证据,被害人胡海丹的陈述不仅没有得到其他证据的印证,还与其提交的证据有诸多矛盾的地方。具体体现在: 一、胡海丹称案发当时其腰部受伤,但根据其提交的病历记录,其当天去医院看病主诉腰部酸痛一月有余并加剧两天,医生诊断结果是腰部酸痛、劳累加剧,是因腰肌劳损导致,故该病历记录不能证明其腰部系因本案受伤。 二、证人农银花称其和胡海丹一起向公安机关报案,其看见胡海丹额头受伤,胡海丹本人亦称额头当时有瘀青。 但是没有证据证实该二人报案时,向公安机关告知额头受伤。胡海丹于案发当日下午到医院看病的病历亦未记录该情况,也没有其他证据证实胡海丹额头受伤。 三、虽然证人农银花称胡海丹被抢劫,且额头、腰部受伤,但该证人当时并不在案发现场,也没有目击案发过程,其证言均来源于胡海丹,且均系在审查起诉阶段由胡海丹的诉讼代理人制作的证言笔录。”杜庸解释道。 “哦!这么看来被害人的陈述确实有问题,多处自相矛盾。”周颖点头道。 “另外,被害人胡海丹陈述的部分内容不符合生活常理。具体体现在: 1、本案案发时间为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案发地点并非无人经过的偏僻之处,胡海丹称其被二名男子在路上拖拽,却无人发现。 而且,胡海丹在侦查阶段称自己的包被扔在了墙边,没有随其他财物一起被抢走,这不符合一般抢劫犯罪的特征。 2、如果胡海丹遭受的是抢劫犯罪,一般不会出现作案人称被害人的戒指里有字的情节,作案人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抢劫所有能见到的值钱物品。 而该情节恰恰表明作案人说此话的目的是骗被害人将戒指从手上脱下来,这恰恰是‘抛物行骗’案件的惯用伎俩。 3、葛兴根三人中兰山太和吴万钟曾因‘抛物行骗’犯罪被判过刑,三人采取同样方法再次实施犯罪的可能性较大。 4、被告人葛兴根的供述较为稳定。根据其供述,其与另外两名作案人先用诈骗手段获得胡海丹的银行卡密码,而后趁胡海丹不注意,秘密窃走胡海丹的银行卡、现金、手机、戒指等财物,随后持胡海丹的银行卡到atm机上取款。 葛兴根在侦查、审查起诉阶段一共作了四次供述,所供主要内容,包括犯罪方法、作案人数、作案工具、犯罪对象、涉案财物及金额等,基本一致。 而且在我们去看守所会见他时,葛兴根对为何将胡海丹的包放在墙边的地上作了解释,主要是因为假装要去验证戒指是谁的,故暂时将包放在胡海丹不易拿走的位置,但包当时是由胡海丹看着的,并未脱离她的控制。 通过上述证据,被害人胡海丹陈述的可信度低于被告人葛兴根的供述。在这种情况下,应当根据证据的可靠性原则采信葛兴根的供述。 因为抢劫罪相对于盗窃罪、诈骗罪而言属于重罪,在存疑的情况下,采信葛兴根的供述更符合‘存疑有利被告’原则。 所以我们认为本案中被告人葛兴根应该构成盗窃罪,而不是抢劫罪。”杜庸继续解释道。 第993章 总之不能吃亏 “嗯,我听明白了。后期如果有判决出来,麻烦您告诉我下结果。”曹永正微笑道。 “没问题。对了,方老大说春节前要请渠道方过来聚一下,据说这次是全所范围内的,不仅仅是咱们团队,你们知道去哪吗?”杜庸问道。 “云乔,你知道吗?”周颖看向云乔。 云乔摇了摇头:“据说这次是万老板推荐的地方,全所的事,咱们没有发言权。” “好像方老大是和黄律师一起出去的,估计就是去看地方了,隋夏应该知道,她跟着一起去了。”宇文东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周颖问完,众人看向宇文东。 在众人的印象里,周颖和云乔应该是团队里消息最灵通的,怎么这次她们二人都不知道,宇文东却知道?难道风向变了?众人看向宇文东。 “我是无意中听到的,方老大出门时,正好碰到我师父,我师父随便问了一嘴。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宇文东见众人看向自己,挠了挠头回道。 “对了,达哥呢?去开庭了?”杜庸突然问道,早上孟广达来了一阵后,就消失了。 “没有。早上我师父开车出小区的时候,发现前大灯不知道被谁的车给碰了,早上跟方老大请假去四s店修车了。”宇文东回答。 “达哥真是的,去什么4s店啊,那多贵,我有个朋友是开修车厂的,去了花不了几个钱,我的车都是在那修的。 他家小区要是有监控也行,去调下监控,修完车找对方报销。”杜庸说道。 “算了吧,我看达哥这次只能自认倒霉了。”曹永正说道。 “为啥?”众人看向他。 “达哥家小区,是老旧小区,我去过一次,门卫都见不到人,哪有监控啊!开车回家晚了都没地方停车。”曹永正解释道。 …… “老方,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迈巴赫后排座椅上坐着的黄援朝看向身旁坐着的方轶。 “我觉得还可以,虽然位置偏了点,但是停车不成问题,而且环境也不错。菜品也可以。”方轶微笑道。 “冯助理,你觉得呢?”黄援朝问坐在副驾驶座上冯天竹。 “我觉得挺好,宽敞。而且预约的不多,比市里那些乱哄哄的饭馆和自助餐厅环境好。而且大厨的手艺也不错。”冯天竹歪着头说道。 隋夏开着车,听着三位的意见,没有插话。 “嗯,不过有一点不太好。”黄援朝皱了皱眉。 “交通问题?”方轶插话道。 “对,就是交通问题。”黄援朝一笑:“我是这么想的,这地方足够大,很适合咱们搞活动。 这是咱们盛德第一次搞活动,要大气一点,把气氛和气势搞出来。我想请个专业的主持人过来主持,比如市电视台的那位美女主持人,万老板是市台的法律顾问,他人头熟,这事交给他肯定没问题。 另外,咱们要对活动进行下策划,绝对不能简单的吃顿饭。咱们得借着这次的机会把盛德律所事务所的名气打出去,钱不能白花。 咱们律所去年买了一辆奔驰商务车。可以放在律所接人,有车的直接过来,没开车的去律所集合,一起过去。”黄援朝说完,看向方轶,只见后者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别笑啊,说说你的意见。”黄援朝接着说道。 “你跟老板真有一拼,干点啥事都得把律所挂上,总之不能吃亏。”方轶笑道。 “这话说的,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这是必须的。”车里的三个人没有再嘲笑老黄,创业难,守业更难,处处都得用钱,不得不如此。 “没问题,我同意。如果车不够,茶社还有一辆二十座的丰田考斯特,我回头借过来用一天。”方轶认真道。 “嗯,不过我还是想租一辆三十座的客车,这样方便集中。你家那辆考斯特可以接待贵宾用。”黄援朝说道。 “好,就这么定,回去跟老板说下预算,准备请人。”方轶觉得老黄在这方面比自己强,最少做事比自己大气,想的也周到。 …… 快下班的时候,宇文东突然接到了大宝的电话。 “宇文,出事了!赶快过来。”大宝说完挂点了电话,就在宇文东愣神的功夫,他微信上收到了一个位置,是大宝发来的。 宇文东心里有些慌乱,到底是大宝出事了,还是他的家人,又或者是朋友。后来他发微信一问才知道,是个当事人出事了。 他想拉着孟广达一起过去,这样心里更有底,但是孟广达去四s店修车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只能自己去了。 他跟云乔说了一声,匆忙穿上羽绒服,拉锁都顾不得拉,提着包急匆匆的出了律所。 “小乔,宇文怎么了?怎么看着他有点慌啊!”周颖疑惑的问道。刚才宇文东找云乔时,她就在一旁。 “我也不清楚,他好像是刚才接了一个电话。不会是家里有事吧……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云乔刚才在看八卦新闻,没注意到宇文东的异常,现在想起来,心里有些没底。 宇文东加入团队有一年了,跟大家关系都不错,平日里少不了相互帮忙,他家里如果有事,团队绝对不能袖手旁观。这也是方轶团队的文化。 律师本色 第455节 云乔打电话的时候,宇文东已经来到楼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云律师,有事?”宇文东不明白云乔找自己有什么事。 “我看你走的这么急,是不是家里有事?”电话中传出云乔的声音。 “我家里没事,是渠道方那边有事,我过去一趟。谢谢哈。”宇文东心里热乎乎的。 “哦,那就好,有事给我打电话。”云乔说完,挂断了手机。 三十来分钟后,方轶来到了大宝发的位置,这是一个高档楼盘,能住在这里的人不一定有多富有,但是一定不缺钱。 宇文东下了出租车,缩着脖子站在小区外,给大宝打过电话后,大约七八分钟后,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他望到了一个矮胖的裹着黑色羽绒服的煤气罐滚了过来。 第994章 十万火急 “大宝,这边。”宇文东冲大宝挥了挥手。 “快,兄弟,这次我给你捞到了一个大案子,咱们边走边说。达哥没过来?”大宝有些意外,但还是脚步不停的带着他来到门岗,做过登记后进入了小区。 “我师父今天去4s店修车了,没回来。”宇文东进了小区后,回道。 “嗯,行吧,先去见客户吧,谈谈看。”大宝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宇文东能否把这案子签下来。 主要是宇文东太年轻了,大宝觉得当事人不一定认可,年轻是好事,但是在法律行业里还是岁数大些的律师吃香,看起来经验更丰富一些。 根据大宝的介绍,宇文东马上要见的当事人是市里一家科技公司的副总,名叫胡海庆,胡总家里比好有钱。大宝没说是怎么跟对方搭上的,总之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宇文东也不好多问。 今天下午胡总宴请公司的一位重要客户,吃完饭后他觉得饭店距离家比较近就没叫代驾,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他将一位同向行驶的骑自行车的人撞了。 大宝说的比较简单,宇文东一开始觉得这事不大,不就是酒驾嘛,后来听大宝说撞人逃逸,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只要不死人,也算不上大案子,大宝有些言过其实了。这类案子宇文东感觉不用师父出马,自己就能处理。 二十多分钟后,大宝带着宇文东进了胡总家。进屋后,大宝给宇文东和胡海庆夫妻做了介绍,双方坐了下来。 宇文东一进屋就注意到了,这房子足有二百平,装修的富丽堂皇,一看就知道不差钱,家里除了眼前的胡总夫妻和一个小保姆外,没有其他人。 胡海庆的圆脸上泛着油光,身上有些酒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吧唧,眼神中全是慌乱,说起话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媳妇名叫张方芳,一身媚骨,长得很漂亮,但是宇文东怎么看都感觉这女的有些妖。不是一般家庭能养的起的。 “胡总,具体发生了什么?您能说说吗?”坐下后,宇文东开门见山道。 “我先问下哈,您是律师吗?”张方芳见宇文东有些年轻,对他的身份和大宝的话有些怀疑。 “我是方轶团队的律师助理,我师父是孟广达律师。今天太突然了,我师父有客户来不了,大宝给我打电话又比较急,所以只能我过来了。 这是我的名片和实习律师证。您可以在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官网上查看方轶律师团队的介绍,上面有我的介绍。您放心,如果咱们双方达成委托,主办您案子的肯定不是我,是我师父孟广达。”宇文东早就想好了说辞。 接过宇文东的名片后,张方芳看了一眼,随后说了声稍等,打开了一旁的苹果电脑。 大约十多分钟后,张方芳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宇文助理,请您原谅,主要是今天谈的事,关乎我老公的身家性命,所以不得不谨慎。” “没关系。我能理解。”宇文东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交通肇事至于吗? “您师父的介绍我看过,大宝一直跟我们说的是请您师父孟广达律师过来。所以如果您方便的话,能否拨下孟律师的电话,我们想通过电话给孟律师和您一起聊下这事。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和您师父白咨询。”张方芳语气很坚决。 从始至终一直是张方芳在说话,旁边的胡海庆一直在低着头吸烟,一颗接着一颗,好像之前没吸过这么好的烟似的,愁容满面,有点活不起的意思。 “好,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宇文东明白,人的名树的影,人家是冲孟广达来的,这就是知名律师的好处。 他拿出手机,给孟广达拨了过去。别说给师父孟广达打电话,只要能签约,给律所主任打电话他都敢。 “嘟”、“嘟”几声过后,孟广达接通了手机:“宇文,有事?” “师父,您方便微信视频吗?有个案子,当事人要跟咱们谈。比较急。”宇文东琢磨着,既然是要电话沟通,那不如来个视频通话,这样当事人更放心。 “可以,稍等下。我刚到家,马上给你打过去。”孟广达说完挂断了手机。 “宇文助理,孟律师的咨询费标准,之前大宝已经告诉我们了。一个小时一千五。这是三千元,多退少补。从您进门开始计算。”张方芳说着起身从一个手包里拿出了三千,放在了桌上。 “这个不急,等咨询完咱们再算。”宇文东一笑。 大约五六分钟后,孟广达打开了微信视频通话。宇文东将胡海庆夫妻介绍给了孟广达。 “胡总,张女士,我师父在视频那边听着,我来代替他跟您两位沟通,有不足的地方,我师父会补充。您两位能否将事发经过说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宇文东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张方芳刚要开口,被胡海庆拦住了。 吸完手里夹着的香烟后,胡海庆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宇文东目定口呆,眼前这位胡总算是摊上大事了。事发经过是这样的: 下午宴请客户后,胡海庆酒后驾驶自家的奔驰轿车,由东向西行驶至十字路口时,发现前面有查酒驾的交警,便走辅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马路,结果在行驶至一家饭馆门前时,撞击到同向骑公路赛自行车的一名男子,当时将该男子撞的倒在了车前,那名男子坐在地上,头上带着头盔。 胡海庆被吓得酒醒了大半,停车后,因害怕酒后驾车被交警查处,他心里一害怕,又启动汽车想逃走。 旁边的行人和饭馆里出来的人聚了过来,见奔驰车向着前面地上的人冲去,急忙呼叫和制止,但是胡海庆已经慌了神,以为路边的人要抓他,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将跌坐于车前的男子及其所骑公路赛自行车拖拽于汽车车身之下。 胡海庆在明显感觉到车下有阻力并伴有金属摩擦声,在意识到车下可能有人的情况下仍未停车,将申某及其自行车拖行一百余米,直至汽车右轮冲上路边马路牙子时,才将男子及自行车甩离车体。 后胡海庆继续驾车逃离现场,返回家中的他自知惹了祸,便急忙给大宝打了电话,让他立刻联系刑事律师孟广达,说他有事要咨询,十万火急。 第995章 这回事大了 大宝给宇文东打电话,本以为他会拉着孟广达一起来,谁知道今天孟广达有事没来,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胡总,当时您把人撞倒后,紧跟着踩油门开动车子逃离现场,车子是什么反应,有什么异常吗?”宇文东问道。 “车子刚起步时,我看到车外围观的人对我挥手大喊,好像说撞人了。我当时酒喝多了,脑袋有些发蒙,心里害怕,只想快点离开。 我当时特别害怕,加大油门往前开时,感觉汽车遇到了明显的阻力,很吃重,要用力踩油门才能走。 而且我似乎听到了怪声,像铁在地上拖着的声音。我向右打方向盘,想把撞到的东西甩掉,汽车上了马路牙子后,没有了吃重感和怪声。”胡海庆回忆道。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些发虚。 “胡总,被您撞的那名男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视频中的孟广达问道。 “不知道。估计应该被送去医院了。当时围观的人很多,肯定有人打急救电话。”胡海庆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心里祈盼被撞的人没有死。 “胡总,张女士,现在被害人的伤情不明,我的意见是让胡总安排下家里和公司的工作,尽快去投案,最好今晚就去,争取宽大处理。 张女士,我建议您打听下被害人的情况,去找被害人或者其家属沟通下,必要时,我们律师可以跟着去,争取拿到被告人或者其家属的谅解书,为胡总争取减轻处罚。”孟广达想了下建议道。 “我能不能不去?”胡海庆一听让自己去派出所投案,腿肚子有些转筋。他眼神慌乱的看向媳妇张方芳:“要不我去国外躲一阵子?” “老胡,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啊。 路边那么多人看到你撞人了,你的车牌都被人看到了,你能躲到哪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你公司怎么办?咱爸妈怎么办? 说不定现在警察已经在各个路口开始排查了,你还是主动去投案吧,你态度好点,跟警察说实话。 我再去找被害人的家里人沟通下,说不定能让你在里面少蹲几年。”张方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也会开车,知道交通肇事后逃逸的后果,从目前的情况看,胡海庆十有八九要蹲大牢,她心里也很烦乱。 “哎!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被交警抓酒驾,蹲几个月呢。好吧,我打几个电话交代下,马上就走。”胡海庆双手揪着头发,后悔道。 宇文东见他狠命的揪头发,真怕他把自己揪成葛大爷。 “我陪你去。”张方芳把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柔声道。 “孟律师,宇文助理,我的案子后面肯定少不了麻烦您二位,后面的事让我媳妇跟你们沟通。拜托了!”胡海庆冲着微信视频中的孟广达和对面的宇文东说道。 他的表情很沉重,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走出家门,再回来不知道何时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为您争取最大利益。后续案件有进展,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视频中的孟广达一脸诚恳的回道。 收了咨询费后,孟广达又嘱咐了胡海庆两句关掉了视频,张方芳将大宝和宇文东送出了门。 “宇文,你觉得胡总这案子,好办吗?”大宝皱着眉头,他感觉胡总这回事大了,绝对不是交通肇事那么简单。 “现在还不好说,我感觉这案子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罪,不是交通肇事那么简单。 当然还要看胡总怎么跟警方说,以及检察院和法院认定的事实情况。”宇文东摸出一根红梅,缩着脖子,双手挡着凛冽的寒风,点燃深吸了一口,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方轶的影响,宇文东也喜欢吸红梅,以前他没什么烟瘾,只在犯愁时吸两根,其实主要还是经济拮据。 后来加入方轶的团队,跟着孟广达办案子,孟广达有个习惯,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吸烟,不吸烟就没灵感。宇文东很好的继承了师父的这一习惯,所以现在只要涉及动脑子的事,他也会习惯性的吸一根。 “故意杀人?!这不就是个交通肇事吗?”大宝有些发愣,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不是那么简单。他撞人后,逃逸过程中明明看到被害人就坐在前面,还踩油门撞过去……”宇文东没说后面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大宝。 大宝回味着宇文东的话,越想越瘆得慌。 “希望这个案子能签成。”大宝嘴里叼着烟,说道。 “如果明天胡总媳妇给咱们打电话,这案子十有八九就成了,如果不打电话……,等消息吧。”说着,宇文东拍了拍大宝的肩膀:“走,我请你吃涮羊肉去,这大冷的天,暖和暖和。” “老地方?”大宝笑眯眯道。 “当然了,老地方。你想去希尔顿吃涮羊肉,我也请不起啊。”宇文东哈哈一笑。二人出了小区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次日下午的时候,孟广达闲来无事询问宇文东昨天谈的那个胡海庆的案子有没有信,就在宇文东准备回答有点悬之时,张方芳给宇文东打来了电话,称下午三点过来签约。 会议室内,再次见到张方芳的宇文东和孟广达,发现她的气色不太好。 “张女士,是不是案情有进展了?”孟广达问道。 “嗯,我昨天陪着我老公去了派出所。我老公当场就被抓了。据民警说,被害人被送去急救了,还没脱离危险。 今天上午我去打听消息,警察说被害人因严重颅脑损伤合并创伤性休克,经抢救无效今天早上死了,我老公可能涉及故意杀人罪。 警察问我有没有委托律师,让我提前找律师办委托手续,如果我不委托律师,有可能法院会指定一名律师为我老公辩护。 孟律师,我老公会不会被判处死刑?我们家全指望他呢。”张方芳眼神中充满了哀愁和惊慌,眼泪已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第996章 太闹心! “张女士,昨天您老公说了案发经过,现在不知道警方都掌握了什么证据。 在司法实践中,行为人酒后驾驶发生交通事故的情形较为复杂,定性上涉及交通肇事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杀人罪等罪名。 虽然在因果关系上都是因醉酒驾驶引发了被害人死亡的后果,但是因具体案情不同,可能会出现案件定罪量刑的不同。 针对这类酒后驾驶致人死亡的案件,在司法实践中,总的原则是:行为人对被害人死亡结果在意志上持放任态度的构成故意杀人罪;在意志上持相反和否定态度的构成交通肇事罪。 您老公这案子的定性,主要在您老公主观罪过的认定上。 律师本色 第456节 本案中,您老公将被害人撞倒后,为逃离现场,而驾车冲撞、碾压、拖拽被害人,致被害人死亡的,因其行为具有连续性,是在继续驾车前进过程中发生的,加之您老公是酒后驾驶,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在不同程度上受到酒精的影响,其是否能够认识到发生交通事故,以及继续驾车时冲撞、碾压、拖拽了被害人,认定起来比较难,也会影响到对他行为的定性。 我们认为,对于您老公这种情形,需要结合发生交通事故的具体情形、行为人的醉酒程度、现场的环境等因素综合分析他的主观意志状态。 所以针对您老公的罪名,我们现在不敢妄下断言。” 孟广达拿出了老教授给学生上课的做派,说了各种可能性,张方芳听的一脑袋浆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孟广达很专业,很值得信赖。 因为孟广达早已经被大宝吹上了天,她又看了孟广达的案例和报道,早就先入为主了。 宇文东坐在一旁,暗暗叹息:师父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这么细干什么?对方根本听不懂。 “那……孟律师,我该怎么办?”张方芳眼中含着泪花,眼下没了主意。 “张女士,鉴于目前案件在侦查阶段,我们看不到案卷,我还是昨天的建议,先去找下被害人家属,谈下赔偿的事。争取拿到谅解书,这样做对胡总的量刑有好处。这是目前我们能做的。”孟广达说道。 “孟律师,如果我把这事委托给您两位办,您看需要多少律师费?”张方芳心里有些发虚,她可不敢这时候去见被害人家属,怕挨打。 “您的意思是委托我们去谈补偿拿谅解书,还是把案子委托给我们办?”孟广达眼神一闪,问道。 “这两项能一起委托吗?”张方芳看着孟广达和宇文东,她现在心很乱。 “可以,没问题。不过这两项要单独收费。”孟广达说道。 “那行,您说吧,需要多少钱?”此时张方芳心里想的是,谁能办这事就给谁钱,能用钱解决的事,最好自己就别出面,太闹心! “没问题,委托谈赔偿,律师费五万元。委托案件,一审律师费十五万元。一共二十万元。”孟广达进行了报价。 “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张方芳问道。 “不好说,如果胡总真的构成故意杀人罪,我们尽量保胡总一命。但是我们不能给你任何保证,这是律所的要求,也是律协的规定。”孟广达想了想。 他和宇文东分析案情后,觉得胡总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这案子辩护的点不是太多,但是胡总有主动投案的情节,如果再把谅解书拿到手,死缓的可能性极大,也许可以争取下无期。 “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老胡的案子,孟律师您要亲自办。”张方芳觉得既然看中的是孟律师的名气和专业能力,那自然要由孟律师亲自办案心里才踏实。 张方芳办事还是很利落的,见孟广达点头答应,立刻签了委托手续,并缴纳了律师费。 “师父,咱们真的去谈赔偿?”宇文东心里有点抵触,他没这么干过,不知道会不会被被害人家属打进医院。 “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不去咋办?”孟广达看向他:“你这样,先打听下,被害人的家里是什么情况,看看能否找中间人沟通下,探探对方的态度。 如果大宝愿意干,只要是能把谅解书拿回来,这五万元我分文不取,具体你们两个怎么分,我不管。把事办成就好。” 孟广达知道大宝为人比宇文东油滑,正适合干这事。如果大宝能干,他乐的清闲,反正肉烂在锅里,又没进别人的嘴里。 老孟现在不愁案子,但是谁又嫌弃钱多,有个稳定的案源是好事,所以他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 即便以后宇文东拿了律师证,他也不怕,因为宇文东刚拿证没什么名气,专业能力需要进一步提升,大宝拉客户还得打他老孟的招牌,所以至少在未来二三年内宇文东需要与自己合作。 “好。我去问问。”宇文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如此。 晚上宇文东约了大宝吃饭,席间将孟广达的意思说了一遍。 “你是说帮胡总拿到谅解书也有钱拿,是这样吗?”大宝思量了一会儿,眼睛放光的问道。 “对呀,如果你愿意参与,我可以跟我师父说下,咱俩去谈。”宇文东看出了大宝的小心思。 “可以啊!你先问问孟律师,他能给咱们分多少钱。”大宝琢磨着不就是去谈下赔偿吗,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感觉问题不大。 “我师父的原话是:这笔钱谁干归谁,原则上他一分不留。 谅解书我有模版,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事能办成,扣完税费后,提出钱来,给我师父留下五千烟酒钱,剩下的咱们平分,如何?”宇文东端起啤酒杯,问道。 “没问题,就这么干。你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我先问问情况。”大宝一拍大腿说道。 第二天一早,隋夏正在工位上处理方轶交代的工作,云乔噘着嘴一屁股坐在了工位上。 “小乔,这是咋啦?”隋夏暂停敲打键盘,扭头看向她。 “昨天去参加了一个培训会,是针对青年律师的,我以为会讲一些办案经验,结果……”云乔气呼呼道。 “讲了什么?”隋夏感觉有些奇怪。 第997章 有点像功夫熊猫 “讲了一大堆,女律师该怎么穿着打扮,该怎么跟法官沟通交流。”云乔说道。 隋夏一笑,像个知心大姐姐一般说道:“律师的穿着和沟通方式也很重要的。律师业属于服务业,穿着和沟通是很重要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隋姐,你知道吗,培训会上,那个资深女律师,好像是个中型律所的合伙人,居然厚颜无耻的传授女律师怎么勾引法官。”云乔气愤道。 “不会吧,要说与法官勾结这事都是桌下的东西,没有人会傻到拿到桌面上当着同行的面当优势来谈。”隋夏一怔。 “不是勾结,也不是勾兑,是勾引。我的隋大姐!”云乔强调道。 “哦?她是怎么说的。”隋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位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合伙人居然说,女律师一定要穿短裙,而且跟法官打电话沟通时一定要嗲,让人一听就骨头发酥那种。让对方心痒,想要,但是又得不到等等。 反正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在听培训,而是某个著名的娱乐场所在培训新人。 我跟你说隋姐,昨天的培训让我认识到:这个行业只有你想不到的龌龊,没有做不到的无耻。 方老大当初说这个行业就是一个名利场,我还有点不信,现在看可能更不堪,底下藏污纳垢,很多东西见光死。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敢把一些无耻的东西当专业技能,拿来培训律师。我也是真服了!”云乔一脸的无奈和愤怒。 “所以啊,你应该感到庆幸,没有认这样的律师当师傅。还是跟着方老大办案子踏实,没有那么多斜的歪的。 其实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名利场,不为名不为利的人早就出家去了。不对,现如今处处都是名利场,无一例外。 正因为如此,做一名有良心,守正的律师才很难。在群魔乱舞的环境里更能凸显一个人的本性,不是吗? 律师也是人,你要理解是人就有欲望,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就会不择手段,有的律师走正道,有的律师来斜的歪的,这就是人性。”隋夏伸出手搂着云乔的肩膀,劝慰道。 “好吧。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反正我是做不到那么‘嗲’,一想起来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云乔耸了耸肩膀。 …… 下午的时候,杜庸和程都从外面回来后,杜庸将一份判决书递给了曹永正。 “曹律师,这是咱们上次讨论的那个葛兴根‘抛物行骗’案的判决书。”杜庸微笑道:“这天太特么冷了,差点把耳朵冻掉了。” “啥结果?”曹永正拿起判决书,问道。 “与咱们的判断一致,被告人葛兴根不构成抢劫罪,构成盗窃罪。”杜庸说道。 曹永正翻开判决书,直接看向最后两页。 法院认为,葛兴根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财物、银行卡,并持盗窃所得银行卡冒领卡内款项,其行为构成盗窃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葛兴根曾因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在刑罚执行完毕后五年内再犯应当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之罪,是累犯,依法应当从重处罚。 鉴于被告人在庭审时能够自愿认罪,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据此,法院依照《刑法》第196条第三款、第264条、第25条第一款、第65条第一款以及《最高法院关于审理盗窃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第三项之规定,以葛兴根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九个月,并处罚金一万元。 “杜律师,服了!我真的服了!法院的认定居然与您的判断一致。”胖乎乎的曹永正一抱拳,看起来很搞笑,有点像功夫熊猫。 …… 二日后的下午,大宝风风火火的跑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来见宇文东。 会议室内,大宝正在喝着茶水,一脸的惬意。 “是不是赔偿的事有信了?”宇文东一进门见他如此做派,心中一喜。 “嗯,我查过了,被害人三十二岁,未婚,家是下面村里的,在市里的一家公司打工,平时上下班都骑车。很环保低碳的一个人。因为家里穷,在市里买不起房,谈了几个女朋友,一直没结婚。 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刚毕业现在县里的一家公司上班,被害人父母没有什么工作,一直在村里务农。 我试着跟对方接触了下,他父母很坚决,不愿意谈。但是他弟弟想谈,毕竟人没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有人给赔偿是好事。”大宝又喝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果被害人父母不跟咱们谈,那被害人弟弟能做主吗?”宇文东有些担心。 “应该问题不大,我让被害人弟弟去做父母的工作了。另外,被告人的弟弟给咱们出了个主意,他二大爷是村支书,如果他二大爷开口,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大宝说道。 “那还等什么啊,把二大爷拿下不就完了。”宇文东有些激动。 “哪有那么简单,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事的。我本来想请被害人弟弟和他二大爷吃顿饭,但是二大爷拒绝了,根本不愿意管这事。”大宝有些犯愁的说道。 “那咋办?你有办法吗?”宇文东搞不清楚大宝一会儿胸有成竹,一会儿又紧皱眉头,到底这是行还是不行。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需要你们方老大帮忙。”大宝神秘一笑。 “请方老大帮忙?啥意思?”宇文东糊涂了。 “被告人的老家与你们方老大的老家是一个县的。你们方老大有个好朋友是搞养殖的,好像叫什么生子。有没有?”大宝认真的看着宇文东。 “好像是有,之前我们团队去他公司的养殖基地聚过餐。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宇文东问道。 “被告人的二大爷与生子认识,而且一直有合作,好像二大爷的儿子是生子公司的区域代理商,做的还挺大,好像法律顾问就是你们律所。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家公司能聘请你们律所做法律顾问,肯定与生子和方老大有关。”大宝说道。 第998章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方老大,让他跟对方打招呼?能行吗?”宇文东有些不确定,毕竟律所是为对方提供服务,对方才是上帝,而且也不知道这家公司现在是哪位律师在负责,方老大愿不愿意帮忙。 “如果是其他律师,或许希望不大,但是你们方老大不一样。他朋友是二大爷儿子的财神爷,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对方一定不会拒绝。”大宝笑道。 “好吧,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宇文东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想先确认下这家公司是谁在负责维护,现在还是不是盛德律所的客户。 “叫易红公司。”大宝道。 宇文东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他知盛德律师事务所为了避免新进入的律师的客户与现有律师的客户产生冲突,在新律师入职前,盛德律师事务所会进行客户查重。 而负责查重的正是行政部,他与行政部的人打过几次交道,比较熟,所以他打电话过去,先确认下律所的客户中有没有易红公司。 七八分钟后,宇文东挂断了手机。 “果然有你说的这家公司。万老板的法律顾问团队在维护,挂在方老大名下。我试试吧。”宇文东说道。 “行,我等你消息。”大宝心中一喜。 大宝的推测是对的,当宇文东来到方轶办公室,心情忐忑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后,方轶很痛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当场拿出手机打了出去,十分钟后,宇文东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办公室。 律师本色 第457节 三日后,宇文东和大宝在二大爷的带领下,走进了被害人家的院子。三个多小时后宇文东走出屋门,听着屋内的哭声,站在院子里拿出手机给张方芳打了过去。 “张女士您好,我是宇文东,……对,我们刚与被害人家属谈完,对方同意出谅解书了,但是要求您支付七十万元。 ……嗯……嗯,我们跟对方谈了三个多小时了。最开始对方要一百万元,我们跟对方磨了二个多小时,七十万元已经是对方的底线了……您看?”宇文东在院子里站了十多分钟,背对着凛冽的寒风,小脸通红,手指头被冻的有些发木,手机都快被冻住了。 “好,我听您的信儿。”宇文东挂断手机后,快步走进了屋。 中午时,宇文东和大宝请二大爷去了二大爷指定的饭馆吃午饭。 “大宝,你们说下午就能打款,这事靠谱吗? 对方虽然是我的堂兄弟,但是关系一直不错,今天我可给你们出了不少力,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老爷子瞪着眼珠子,说道。 二大爷喝了一杯高度白酒,脸色红扑扑的,大有精神焕发之意。 “二大爷,您放心。既然胡总媳妇已经答应了,这钱一定没问题。咱们吃完饭,喝会儿茶水,只要胡总媳妇的电话一打过来,这事就ok啦。一定不让您难做。”大宝拍着胸脯道。 “这钱可不是小数目,你们可一定盯着点。村里人营生少,赚钱不容易。”二大爷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不信任,觉得眼前的二位年纪太轻,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三人吃喝了一个多小时,在下午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张方芳的电话打了过来,七十万元已经打入了二大爷的银行账户。 这是之前双方商定的,大宝怕对方收了钱不出谅解书,对方认为大宝和宇文东做不了主,拿不出钱,所以双方互不信任,最后双方商定七十万元汇入二大爷的银行账户后,被害人家属出具谅解书,然后二大爷再把钱转给对方。 从银行出来后,二大爷三人再次走入了被害人的家。 …… “张女士,这是谅解书,您看下。”盛德律所的会议室内,孟广达将谅解书递给了张方芳。 “嗯,下一步咱们怎么办?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张方芳拿起谅解书,看了一遍。 “下面的工作由我们负责,暂时不需要您做什么。对了,昨天我和宇文东去看守所见了胡总,他的状况还算可以。 胡总让我们告诉您,再给他存点钱。上次存的钱都花光了。”孟广达说道。 “嗯,我一会儿就去看守所存钱。”张方芳又聊了几句案子的事,离开了律所。 胡海庆的案子一直处于侦查阶段,可能是快过春节了,所以案件推进的不算快,孟广达听负责该案的警察说案件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可能春节后移交检察院。 事已至此,孟广达将相关情况告诉张方芳后,只能等检察院的消息。 盛德律师事务所邀请渠道方的请柬已经发了出去,凡是有稳定合作方的律师已经领到了律所印制的邀请函。大宝和伍大少的朋友黄毛,还有欧阳杰和吴秘书等人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范围之内。 律所的活动被安排在了周六的早上,虽然地点有点偏,但是宴会厅很大,环境很好,菜肴品种繁多、精美,给大家的感觉很不错。 茶协经常举办类似的活动,云梅因具有相关经验被特意请来做了策划,当然费用是不可能给的,主持人请的是市台的一位当红女主持人,整个活动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是方轶和万可法、老黄商量后的结果。 不得不说,云梅很给力,把茶社的员工拉来了不少,活动使用的茶叶全部由雨雾茶庄免费提供。 万可法和杜三娘都明白,这是云梅在给方轶撑门面,收买人心,让律师们看到方轶的能量。当然,这也是万可法和杜三娘愿意看到的。 对于万可法来说,方轶越早接手律所,他就可以越早的当甩手掌柜的,出去喝茶,吹牛。 云乔和周颖外加小胖子程度被安排在律所参加接待工作,只要负责考斯特车的特殊客户。 看着宴会厅内越来越多的宾客,万可法和方轶、黄援朝、马义等人坐在角落里满面喜色,这可全都是资源啊! “咱们盛德律师事务所已经成立将近一年了,这是第一次搞这么大的活动。沉默的太久了,该爆发一下了。 让律师界都知道,我万可法离开了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照样可以做的很好。”万可法感叹道。 第999章 律师永远的痛! “那是,万老板是谁,奋斗不止,赚钱不停!带着我们奔向幸福生活。”黄援朝拍马匹的功夫越来越高了,但仅限眼前的几个人知道。 “老喽,以后就看你们的了。”万可法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方轶的脸上。 “老什么啊,就您这体格,这状态,再带领着我们奋斗二十年,绝对没问题。”方轶嘿嘿一笑。 万可法一撇嘴,腹诽:就你最滑溜,以前多老实的人啊,跟着老黄都学坏了。多亏了黄援朝没听到他的心声,否则肯定喊冤,比窦娥还冤。 这次盛德律所的活动很成功,众人举杯庆祝之时,万可法请来的几位媒体朋友专门给万可法、杜三娘和方轶做了专访。 下午众人散去后,留下了行政部和财务部的同事收尾。 路边,宇文东和大宝一边聊案子的事,一边等孟广达开车过来一起回去。 “宇文,你们律所搞的可以啊,律师越来越多了,很有势不可挡的意思。这次来了足有三四百人吧!”大宝双眼放光,觉得自己跟着宇文东搞案源开发是对的,比写网文可来钱容易多了。 “那是,据说今天来了四百多人。 我们律所现在有一百多律师,大部分是之前的老同事,见万老板开了新律所,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转过来的。还有些是这几年新职业的律师。 现在我们盛德律师事务所的规模比当初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只差那么一丢丢。”宇文东笑道。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不过这样也好,让大宝看看自己执业的律所发展壮大,有利于他增加信心,卖力开拓市场。 “你几月份能拿律师证?”大宝低声问道。 是人就有私,大宝也不例外,他想多赚点钱,拉着宇文东两人一起干。虽然孟广达人也不错,办事很规矩,但是三人分钱总不如两人分钱好。 “三月份我的实习证到期,四月份应该能拿到律师证。 大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咱们与我师父之间的合作不能断。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宇文东郑重的说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小案子我就直接介绍给你做,让你多实践,咱们也能多赚点。 你要是觉得把握不准或者当事人强烈要求孟律师办的案子,咱们再与孟律师合作,你看这么做行不行?你总不能屈居人下一辈子吧。 不过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盛德律师事务所这个大平台还是不错的,你千万别跳槽,除非你有更好的去处。”大宝非常认真的看向他。 “嗯。”宇文东点头:“你放心吧,目前我不会转所。方老大人不错,团队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挺适合我的。” 就在此时孟广达的丰田车开了过来。 杜庸和程都出大门时,正好看到伍大少、毛栋与周颖、曹永正上车离去。 “师父,咱们是不是也开发下自己的案源?您看,宇文东和达哥有大宝,这一年不少接案子;周颖姐有伍大少和毛栋,曹律师也在向他们靠拢;云乔姐有她姐姐云梅和姐夫方老大的关系,日后肯定不愁案子。 方老大就更不用提了,他的资源都是大客户。每年什么都不干,光挂名法律顾问就能拿近百万的律师费。 咱们团队的业务虽然不少,但是日后肯定还要扩大规模,虽说不愁案子,但是怎么分配,如何平衡还得看方老大的……”程都递给师父杜庸一根香烟,点燃后说道。 “嗯,你以为我不想开发案源,但是你师父能力有限,偶尔接几个朋友的案子还是可以的,但是都不稳定。”提起这事来,杜庸也有点上火,眼看着自己的名气起来了,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但是案源一直是个难题。 如果说分数是学生的命根子,那么案源就是律师的命根子,也是律师永远的痛! “师父,要不我帮您活动下,试试看?”程都嘿嘿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杜庸意味深长的看向程都。 他知道这便宜徒弟程都是通过万老板的关系进入的团队,但是程都家到底是官还是商,他搞不懂,这小子嘴严的很,从来也没提过。 但是杜庸相信,如果仅仅是一般的关系,万可法是不可能往方轶团队里塞人的,万老板自己又不是没有团队。 “我们家老爷子做点小生意,天南地北的认识些人。我想利用下他的关系网,给咱们弄点案子。不过……”程都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是不是渠道费的事?”杜庸问道。 “不完全是,如果利用我爸的关系拿案子,案源肯定是全国范围的,不仅仅在咱们本地、本省。可能往外跑的时间比较多。”程度看着他说道。 “往外跑怕什么,咱们这种业务即便是出差也不过一两天,超不过三天时间,这不叫事。”杜庸为了赚钱还房贷,换大房子,拼了! “那行,我跟我爸商量下,在商言商,渠道费肯定得给,律师费我就不分了,跟着您办案子就行。”程都想的明白,渠道费肯定是自家收,他再从律师费里分钱怕杜庸心里有想法。再说了,目前他的主要任务是学本事,赚钱在其次。 “行,你先谈下,看看你爸怎么想。渠道费的话,一般介绍案子是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如果业务渠道稳定,渠道费可以往上提。你先谈谈看。”杜庸吸着烟,寒风吹着他的头发随风摆动着,没有稳定的案源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利。 “好嘞。这两天我谈下,年前应该能有结果。”程度点头道。 加入方轶团队这么久,别看他一直嘻嘻哈哈的,其实一直在留意团队的业务,也打听过律师与渠道方的合作方式,而且这次活动他见到欧阳杰和吴秘书后,借着他自来熟的本事,也就是社交牛逼症,与二人分别沟通了下。 第一千零章 种子已经种下,早晚会发芽 程都聊完后,突然觉得给律师推荐案子是一项不错的业务,既不用担风险又不少赚钱,只是这项业务需要人脉,越广泛越好,然后是对接背后的团队,需要非常专业的团队,否则无法满足客户的需求,前面的开发工作全白费。 而对于程都来说,专业团队有盛德律所,人脉他家有,只需要将两者撮合在一起就可以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程度,你家到底是做啥业务的?”杜庸有些怀疑对方的能力。 “也不是什么大业务,我家是搞酒水批发的,主要在北方城市,客户主要是大型的夜总会等娱乐场所。 您知道当初我爸为什么非让我学刑法吗?”程都一脸严肃的问道。 杜庸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严肃,摇了摇头:“不知道。” “八年前,我爸带着我去找客户结账,想将来把这摊活儿都交给我。 我爸与客户的关系不错,就在结完账,准备出夜总会大门的时候,冲进来一队警察,把整个夜总会给封了。 我们爷俩抱着脑袋蹲在大堂不敢说话,后半夜我们才被放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夜总会里有人吸那玩意,当晚警察是扫独去的。当天晚上夜总会老板就被抓了,警察带走了大几十号人。 可给我吓坏了。我们被放出来后,我爸开着车,对我说:孩儿呀,你要去学法,学刑法。 我当时向我爸保证,一定学好刑法,做到知法、懂法、守法。 结果我爸突然挥手,给了我一巴掌。”程都说道。 “你爸为啥打你?你说的没错啊!”杜庸疑惑的看向程都。 “我爸瞪着眼,对我说:你没发现当律师很好吗?我让你学法是让你当律师,一晚上好几十号人被抓,你要是个律师,一人收一万,一下子就能收近百万,多好的业务啊!比卖酒水强多了。 当时听了我爸的话,我差点被雷的外焦里嫩。别人都是想着怎么离这帮人远点,可我爸想的却是怎么赚这帮人的钱。您说奇葩不?”程都笑道。 杜庸也笑了:“这就是商人与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你爸这辈子要是不发财,都没天理!就冲这一点,我觉得咱们今年的业务能起飞了。” “是吗?!借您吉言。我一定把业务对接上。”程都拍着胸脯道。 二人谁都没想到,一个临时的决定,让二人几年后在外省创下了不小的名气,也让方轶团队的名气在外省越来越响,甚至超过了在本省的名气,有种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感觉。 杜庸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日后会在方轶的支持下组建自己的刑事团队,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他们还很渺小,不过种子已经种下,早晚会发芽,有朝一日将长成参天大树。 …… 接下来的几天,方轶等合伙人开始拜访客户,每天忙的昏头转向。网上媒体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活动报了出来,取名为“盛德一周年庆典”,文章写的比较客观,把盛德律师事务所这一年来的发展情况做了总结。 文章介绍了律所现有一级合伙人的情况,虽然方轶排在一级合伙人的第三位,但是最近几年他风头正劲,团队里又出现了两名知名律师,一时间风光无限。 在全省律师排行榜上,前五十名中就有三位是方轶团队的律师,方轶更是排名第四位,孟广达和杜庸的排名也有所上升。 在春节放假的前一周,程都的父亲程祥玉请杜庸吃饭,后者欣然赴约。 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内,程都为杜庸介绍了自己的父亲程祥玉,程祥玉是一个矮胖子,五十来岁的样子,程都与他长得很像。双方认识不到十分钟,程祥玉已经开始与杜庸称兄道弟了。 律师本色 第458节 杜庸算是明白了,程都不仅遗传了他父亲的体型,还遗传了他父亲的社交牛逼症。 “老弟啊,我这儿子毕业后能进方律师的团队,还能得到你的教导,是我儿子的福气。”程祥玉拍着杜庸的臂膀,一本正经的感叹道。 杜庸微笑着附和着,心中暗道:你儿子是万老板塞进团队的,方老大把他安排给我做徒弟,你这么一说搞的没万老板什么事了,好像全都是我的功劳似的,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不一会儿,酒菜摆上。 “杜老弟,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程祥玉与杜庸碰杯后一饮而尽。 “杜老弟,这一杯我单独敬你,你可是本省知名律师,能跟你一起喝顿酒,够我回去吹半年的。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杜庸的酒杯刚放下,程祥玉又端起了酒杯。 杜庸又陪了一杯,心道:这还一口菜没吃呢,先喝了两杯,再喝下去自己非溜到桌子底下去不可。 “程老哥,我这酒量有限,咱们慢慢喝,别急哈。”杜庸放下杯子,急忙劝道。 “好,其实我酒量也不行,来,吃菜。”程祥玉说完,拿起筷子。 程都拿起筷子,暗自冲着老爸撇了撇嘴:您老这千杯不倒的酒量要是不行,我们就更不行了。 “老弟,我儿子前几天跟我说了合作的事。我觉得可行,您有技术,我有资源,咱们合伙赚钱正是好机会。”程祥玉拿出一盒苏烟,给杜庸递了一支。 “嗯,老哥说的极是。不知道在渠道费上,老哥您有什么想法?”杜庸接过香烟,直截了当的问道。 “嗯,老弟也是实诚人,我也说句实话,关系咱有,这关系要是发动起来也简单,只要利益分配合理,一切都好谈。什么案子我都能搞过来。”程祥玉吸着烟说道。 “您就直接说吧,咱们怎么分配收入合适。”杜庸不想绕圈子。 “我了解了下,你们律师要开票,律所要扣点,还要扣个人所得税。律师费咱们三七开怎么样?按照合同金额计算。差旅费我们不分,能谈出多少,全部归律师。你看怎么样?” 杜庸琢磨着这事不是不能做,只是个人案源,律所要扣百分之三十,再给渠道方百分之三十,自己实际上只能拿百分之四十,再扣个税,拿到手估计也就百分之三十多点。与此同时,他也有顾虑,不知道对方一年能给提供多少案源。 第1001章 通透 见杜庸一个劲儿的吸烟,不语,程祥玉笑了:“老弟,咱们是第一次合作,这样吧,为了表示诚意,今年前十个案子我只收百分之二十的渠道费,超出的案子你按百分之三十给我结算费用。 如果今年合作的好,明年咱们以十二个刑事案子为限,如果我提供的刑事案子少于十二个,你按百分之二十给渠道费,如果超过十二个,你按百分之三十支付费用,把前面十二个案子的提点一次性补给我。 另外,我推荐过来的案子可能不仅是刑事的,还有合同纠纷的、离婚的比较杂。 我只认老弟你,至于你跟别人怎么收费,我不管。但是我要按照咱们谈的标准收费,如何?”程祥玉笑呵呵的看向杜庸。 “老哥,您给我两天时间,我跟团队谈下,如果您能稳定的提供案源,我建议您单设一家公司,咱们可以公对公的打款,这样可以省去不少税费。 您等我信儿,春节放假前一定给您消息。”杜庸回道。 “好,单设公司很简单,分分钟的事。来,咱们再干一杯,预祝合作成功。”程祥玉说着,举起了酒杯。 程祥玉手里有资源跟那家律所合作都有谈的资本,他之所以把姿态放的这么低,是为了给儿子程都打基础,铺路。 给律师推荐案子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副业,对于他的酒水主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手的事。 但是他想的明白,酒水行业竞争激烈,日后不一定好做,如果儿子能在律师界站住脚,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条出路,这么多年维护的人脉也可以发挥出更多的作用。 反正现在儿子程都短时间内挑不起大梁,与杜庸合作可以让程都有更多实践的机会,帮杜庸就等于帮儿子,这个道理程祥玉是明白的。 …… 次日一早,杜庸一直盯着方轶的办公室,方轶前脚进门,他后脚就跟了进去,迫不及待的把昨天程祥玉说的合作的事,说了一遍。 “老杜,你是不是觉得落到手里的钱太少了?”方轶见他犹犹豫豫的,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方轶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自然知道律师们是怎么想的。 “实话实说,我是觉得有点少。忙活半天到手只拿百分之三十多……”杜庸当着方轶的面没必要遮遮掩掩,这几年大家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事都摆在桌面上谈,开诚布公。 “嗯,制度是合伙人一起定下来的,我不好给你开口子,希望你能理解。虽然每个案子你实际到手的钱少,但是创收高,年底团队的创收奖你可以多拿。 你的案子来源越丰富,碰到大案的机会也越多,名气也会提升越快,说不定能闯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另外,我可以跟合伙人商量下合作的事,由你负责对接,凡是非刑事业务,每个案子或者项目给你一定比例的分成。你看这样行不行?”方轶想了想说道,一点好处都不给有点说不过去。 “好吧,我同意您的建议。年前这事能定下来吗?”杜庸一琢磨,方老大说的在理,只要自己的创收高,年底的创收奖可不是小数,那可是拿全团队创收的百分比。 今年的创收目标是一千五百万,如果拿出百分之十作为奖励,保守估计最少一百五十万元,自己创收越多,将来提成的比例也会越高,再加上非刑诉业务的分成,总收入不会少。 如果日后自己的名气起来了,慕名而来直接来找自己的当事人不会少,何必争这一时的短长。 再说了,程都可是走万可法的关系进来的,人家程祥玉直接跟自己谈合作,明摆着就是想让自己好好带下程都,自己占了徒弟的便宜,该争取的利益都已经拿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一想杜庸也就通透了。 “这两天我就约万老板,一起谈下合作的事,顺便把业务渠道打通。但是直接公对公合作可能存在问题,之前有律所与公司合作案源被律协处罚过,咱们要想干的长久,最好别太招摇。以免被同行投诉。”方轶回道。 虽然现在很多律所都与公司合作案源,但是大部分律所做的比较隐蔽,有的是把销售团队直接纳入到律所内部,律所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迫于案源的压力和对现实的无奈。 盛德的名气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若是因为这事挨处罚,好说不好听,而且并不是每个合伙人都会从合作中受益,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那这样一来,资金都走我的个人账户,扣的个税可就多了。”杜庸有些咧嘴。 “我跟大家商量下,让财务部门想想办法,尽量提出款来后,转给您。”方轶说道。 “好,我等您消息。”杜庸兴奋道。 下午的时候,方轶去了万可法办公室,他进门时,黄援朝、马义、华连成和杜三娘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小方,我把你说的合作的事已经跟大家讲过了,程祥玉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人在北方地区人脉很广,主营业务是酒水,做的挺大的。 他要是说能给咱们提供稳定的案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大家说说想法。”万可法说完,靠在椅子上喝起茶水来。 “这样吧,我说下我的想法,既然程总的目的是为了给他儿子程都搞投喂,那么一定是以刑事案件为主,其他案件为辅。 但是很多情况下市场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很可能什么案子都有,比较杂,需要咱们来消化其他业务。 因为涉及到给渠道费的问题,我建议咱们以团队签单,因为每个团队里都有工薪律师,只要业务多,团队虽然少赚些,但是不会亏。 以后凡是公司类诉讼业务,我们都包了。”黄援朝率先发言,抢占案源。 他早就想好了,目前他的案源虽然比较杂,但是律所外的案源不太稳定,如果有个稳定的案源少赚些也无妨,细水长流。 第1002章 小九九 其实黄援朝说的大家都懂,每个团队都有工薪律师,有没有业务工薪律师的工资都不能停发,多一单业务团队就能多赚些钱,总之工薪律师忙起来,团队就能赚钱。 对于老黄的建议,大家都认可,现在的问题无非是业务怎么划分和给杜庸多少提点。 “涉及婚姻家庭的业务,我们团队包了。”马义放下茶杯说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扩展业务的好机会,而且不管哪个省,婚姻家庭业务都少不了,无非是收费多少的问题和签单机会的问题。 知识产权业务归了杜三娘,非诉业务华连成包下了。这么一分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如果碰到其他业务届时再谈。 “现在说说分成提点的事吧,业务对接人肯定是杜庸。”万可法一句话定了基调。 “给百分之十怎么样?”黄援朝看向大家。 这个话题方轶不方便发表意见,毕竟杜庸是自己团队的律师。这次的合作算是杜庸的个人案源,杜庸办的案子律师费的百分之三十要交给律所,而这百分之三十中百分之十五归方轶团队。杜庸转给其他团队的业务与方轶团队无关,所以方轶没有什么发言权。 “我觉得有点高,渠道方给百分之三十,个人业务律所扣百分之三十,我们团队办理杜庸转过来的业务只能剩下百分之四十,如果再给杜庸百分之十,扣除税费后,实际到手也就百分之二十左右。 即便是算上律所留存给团队的百分之十五,也就才百分之三十五,太少了!”华连成想了想说道。 “要不这样吧,给百分之五,每介绍过来一单给杜庸百分之五,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结算一次,要是一单一结太麻烦。 给的太多了也不好,容易让杜庸把自己当成倒爷。荒废了专业。”杜三娘说道。 “嗯,我觉得有道理,要不就给百分之五吧!”马义点头道。 谁都会算自己的小九九,在座的众人都是团队的老大,都明白个人案源律师上交给律所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而这百分之三十中团队分得百分之十五,剩下百分之十五才是律所实际得到,用于运营的费用。 杜庸介绍过来的案子,如果是律师自己做,扣除渠道费百分之三十,上交律所的百分之三十(律所与团队平分,各收百分之十五)剩下百分之四十,再扣除杜庸的返点百分之五和个人所得税,律师费也就剩下百分之三十左右。 所以如果律师以个人案源的方式接杜庸转过来的案子,肯定不合适,到手的律师费太少。 但是如果以团队为单位接杜庸转过来的案子或者项目,团队实际得到的律师费能够达到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十五律所分给团队的律师费,加上百分之四十办案收入,扣除杜庸的返点百分之五),工薪律师的成本会被摊薄,对于团队老大来说这绝对是好事。 华连成合计了半晌,觉得这是最合适的分配方式。这年头雁过拔毛,谁过一手不得卡点油啊,一点油水都不沾那是不可能的,业务要想长久就得各方都得利。 随着众人的表态,合作方案算是定了下来。方轶回到办公室后,杜庸追了过来,方轶把合伙人的意见告诉了他。 杜庸马不停蹄的给程都的父亲程祥玉打去了电话,两人说了有十多分钟便把合作的事定了下来,双方一个季度结算一次,杜庸想起草一份协议双方签下,但是被程祥玉拒绝了。用程祥玉的话讲,他信得过杜庸,更信得过万老板和盛德律师事务所。 合作的事敲定后,杜庸心中兴奋不已,摩拳擦掌准备过春节后大干一场,三年内换套大房子。 年前的工作基本上都差不多了,胡海庆的案子一直没有动静,孟广达又去看守所见了他,主要是春节前的关怀,问问缺不缺钱。 原以为春节前没有什么事了,就等团队发福利放假了,但是杜庸没想到程祥玉的效率这么高,才敲定合作没两天,就介绍了一个刑事案子给他。 这一天,杜庸正坐在方轶的办公室内,一边喝茶水,一边与方老大、孟广达等人侃大山休闲,突然接到了程祥玉的电话,约他下午见面,有个客户想咨询点法律问题。 杜庸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业务了,急忙跟方轶打了招呼。 下午的时候,程祥玉开车来接杜庸和程都,三人去了郊区的一个别墅区。 “程总,今天见的这个客户是什么情况?”既然是合作,杜庸觉得程祥玉不应该神神秘秘的,打电话时应该介绍下案情,让自己有所准备,不该对案情只字不提。 “杜律师,这事不方便电话里说,客户也不方便去律所,他犯了事,现在属于跑路状态,不敢公开露面。所以我才请你来这边。”程祥玉一脸认真的说道。 “犯了事?犯的什么事?”杜庸有些惊讶,不会涉嘿嘿吧。那样的话自己可得回去向方老大报备,评估下风险,再决定接不接受委托,毕竟有某庄的案子在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涉嫌抢夺车辆。具体的事让他跟你说吧,我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详情。”程祥玉回道。 杜庸听说是抢夺案,放下心来,这种案子可以放心接,只要对方肯委托。 车子开进一栋不起眼的独栋别墅,大白天别墅的窗帘却拉着,让杜庸感觉有些反常,不过联想刚才程祥玉说的跑路,也就不奇怪了。 杜庸三人走进别墅时,有一个穿着睡衣脸色焦黄的瘦高个男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内塞满了烟头,客厅的烟雾熏的瘦高个眼睛有点睁不开,即便别墅里的新风系统不错,杜庸三人也被烟雾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常,少抽点烟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呢,多大点事啊!”说着,程祥玉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冷风嗖嗖的往里灌,烟雾顺着窗缝嗖嗖的往外溜。 第1003章 眼泪哗哗的流 “这位是杜律师。杜律师,这位是常光常总。”程祥玉给双方介绍道。 “不好意思,最近吸烟比较多。”常光咳嗽了两声,伸手与杜庸握手。一股烟油子味儿向着杜庸扑面而来,熏的他差点窒息。 他身后的程都没说话,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屋里的味道不太适应,没往前凑。 人家是客户,杜庸虽然不适应这味道,但也只能忍着,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和表情。 “老常,你把你的事给杜律师说说,看看下一步怎么办,总躲着也不是个事。”程祥玉坐在了稍远的位置,可能他早就闻到了常光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味道。 律师本色 第459节 杜庸坐在了距离常光一个半身位的地方,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哎,这事都成了我的心病了。我给你们说说,杜律师,您帮我出出主意,再这么下去,我非得崩溃不可……”常光叹了口气,把以往之事说了一遍。 常光是程祥玉的同行,当年还是程祥玉带他入的行,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后来常光沾上了赌瘾,从小赌怡情到大赌伤身他是一样不落,刚刚有起色的生意不出几年就被他败光了。 当初程祥玉劝过他,他当面痛哭流涕的发誓再也不玩了,恨不得剁手以明决心,但没几天,被人一勾就又去耍钱了。 前年的时候,家里的日子没法过了,媳妇要跟他离婚,他跪着求媳妇,又是抽自己嘴巴,又是指天发誓,这才把媳妇安抚住。 家里的资金见了底儿,做生意需要资金,常光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把家里的奥迪车抵押给了众邦典当行,借了二十万元,以解燃眉之急。 二十万元资金除了支付供应商的货款,支持不了多久,往日的朋友也因为他赌博成瘾都离开了他,无奈之下他又打起了奥迪车的主意。 经打听,他的奥迪车被众邦典当行交给了东方停车场保管。常光观察了停车场的情况。 一天夜里,他趁停车场的保管员不备,将其向众邦典当公司借款的担保物(奥迪车)从停车场强行开走。之后,常光携车逃匿,且未向众邦典当公司清偿二十万元借款。 奥迪车被强行开走后,被害单位东方停车场报警,并向众邦典当公司赔偿经济损失及支付相关诉讼费用共计二十二万余元。 常光想将奥迪车卖给二手车市场的中介,把钱给媳妇继续经营生意,但是中介发现奥迪车是赃物,过不了户,不敢要。 他找收黑车的中介,但对方知道是赃车后,价格压的极低,他又舍不得卖掉,只得把车藏起来,自己东躲西藏,选择跑路。 “不瞒您说,去年的时候,我偷偷躲在我家楼下,看着我儿子和我媳妇出门进门,我蹲了半宿,冻得我跟孙子似的,可我舍不得离开……眼泪哗哗的流。”常光说着眼睛红了。 杜庸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同情眼前的汉子。 “我真的后悔当初不听程哥的话……”常光看向程祥玉,后者摆了摆手:“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还有的救。” “杜律师,您说我不就是把自己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了吗,这不是民事纠纷吗,怎么就构成刑事案子了?”常光眼巴巴的看着杜庸。 “是呀,当初停车场报警的时候,老常偷偷找律师问过,那律师说老常这事,不叫事,不构成犯罪。 律师给出的理由是:奥迪车的所有人是老常,老常虽然实施了乘人不备,公然开走典当行停放于停车场,并由停车场保管的奥迪车,但毕竟其开走的是自己的车,不是别的财物,因此,其行为主观上不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所以老常的行为不属犯罪行为。”程祥玉接过话茬,说道。 “对,当初那位律师说我不构成犯罪,我就没把这事当回事。 可我后来找人一打听,派出所居然立案了,一直在找我。我寻思着,这要是不构成犯罪,为啥派出所找我啊,还给我安了个抢夺罪的罪名。所以我这心里也有点二虎。”常光说道。 “嗯,我与之前那位律师想的不一样,我认为常总的行为构成犯罪。”杜庸说道。 “为啥?”常光疑惑的看向他,他始终认为自己不构成犯罪,虽然心里有些摇摆。 程祥玉也看向杜庸,程都一言不发的听着。 “我给您解释下哈,抢夺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乘人不备,公然夺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这里的“非法占有”,从行为本质上理解,不仅包括非法占有他人财物,还包括通过非法手段,占有自己所有但处于他人合法监管状态下(即他人合法占有)的财物,从而使监管人(合法占有人)遭受财产损失。具体来说: 强行占有已经质押给他人的财物属于非法占有,动产被质押后,虽然其所有权不因质押而改变,但质物的占有权却由出质人(常总)转至质权人(典当行)。 质权人又将其合法取得的占有权转委托第三方代为行使,如本案,典当行委托停车场代为保管该质物—奥迪车。 出质人在质押关系消灭前不能侵犯质权人、第三人的占有权,即不能强行改变占有状态,否则即便其取得质物的占有,也不能以其享有对质物的所有权而否定这种占有的非法性。 本案中,常总虽然仍然享有对涉案质物―奥迪牌小轿车的所有权,但其占有权经质押权人―众邦典当行转至东方停车场,停车场取得对质押物小轿车的合法占有权。 在此情形下,常总对小轿车的所有权是不完整的所有权,能享有质物的收益权等权利,但不能实际占有质物奥迪车。 无论是质押权人(典当行)自己占有奥迪车,还是质权人委托的第三人(停车场)占有该小汽车,都应当得到法律保护。 常总强行将奥迪车开走,势必改变占有关系,必然会使自己受益,而使质权人或者第三人遭受经济损失,所以此种非法占有行为在法律上应当予以禁止,而且因为社会危害性比较大,会被纳入刑法规制的范围。”杜庸解释道。 第1004章 以防万一 “那常总拖欠典当行的钱还用还吗?”程祥玉问道。 “这就涉及到谁是本案受害人的问题了,因为保管不善,导致奥迪车被抢走,典当行的损失已经由东方停车场赔偿了,所以典当行与常总之间的债权债务已经被东方停车场结清,常总不用再偿还典当行的借款。”杜庸说道。 “哦,我说典当行一直没找我家的麻烦。原来如此!”常总醒悟道。 “但是东方停车场却因常总的行为遭受了损失,东方停车场是本案的被害人,也是认定常总的行为构成犯罪的一个重要要件。 本案中,常总乘人不备,强行将车开走,在未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实际遭受经济损失的一方,即东方停车场,为被害人。 东方停车场受质权人(典当行)的委托,取得对奥迪车的保管权,根据相关规定,其在保管质押财产期间,应当对质押财产的毁损、灭失承担赔偿责任。 如《合同法》第三百七十四条规定:‘保管期间,因保管人保管不善造成保管物毁损、灭失的,保管人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但保管是无偿的,保管人证明自己没有重大过失的,不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物权法》第二百一十五条也规定:‘质权人负有妥善保管质押财产的义务,因保管不善致使质押财产毁损、灭失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民法典》实施后,《合同法》和《物权法》已经失效) 根据常总所说,东方停车场基于保管合同对质权人典当行遭受的经济损失承担了赔偿责任。由此可见,作为保管人员的东方停车场为本案的被害人。 所以东方停车场有权要求常总承担赔偿责任。即便现在东方停车场不起诉,当检察机关起诉常总时,东方停车场也会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常总赔偿损失。”杜庸继续解释道。 “老弟,按照你的说法,老常这罪名算是坐实了?”程祥玉看向杜庸。 “嗯,根据常总刚才说的案情,我认为常总构成抢夺罪。 对于常总的行为,不能仅从表面上分析他的行为所针对的是被害人合法占有物还是所有物,而应当分析他的行为是否实际导致被害人遭受财产损害。 我实话实说,常总您别不爱听。”杜庸说道。 “嗯,您说。”常光回道。 “在本案中,常总的行为,在社会危害性上,与抢夺他人所有财物的行为没什么两样,都会导致他人遭受财产损害的后果。 我认为,本案中常总抢夺本人因质押而被第三人东方停车场合法保管的奥迪车的行为,符合抢夺罪的构成特征,公安机关以抢夺罪论处是正确的。”杜庸琢磨着给对方说的这么细,对方会不会说声“谢谢”就完事了。 “杜律师,我这案子会被判几年?”常光对杜庸的话已经信了。不信不成啊,公安机关一直在抓他。停车场的监控里他的照片很清晰,有整个强行开走车的录像,证据确凿。 “这事不好说,《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之规定,抢夺财产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你的奥迪车值多少钱?”杜庸问道。 “我买的是辆二手奥迪,因为年头比较长,当时买车时花了四十多万。”常光想了想回道。 “嗯,法院有可能在三到十年之前量刑。具体刑期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杜庸说着看向程祥玉。 程祥玉立刻心领神会,起身道:“老常,咱去餐厅聊聊。” 常光点头,起身跟着程祥玉去了餐厅。 “师父,这案子能接吗?”程都凑了过来,摸出一根香烟,递给了杜庸:“这屋味儿忒大,咱们去窗边透透气?” 杜庸起身接过香烟,起身跟着程都去了窗边,开了一扇窗,点燃了香烟:“接是可以接,就看常总有没有钱支付律师费了。” “我觉得常总媳妇怎么也得留点私房钱,律师费应该问题不大。”程都吐出烟雾,眼睛转了转说道。 二十多分钟后,程祥玉和常光回来了。 “老弟,老常想将案子委托给你处理,所有事物都委托给你,目的只有一个,少判几年,你看收多少律师费合适?老常家也挺困难的。”程祥玉坐下后说道。 “是,这两年我媳妇把公司都兑出去了,日子过的不容易,律师费我都得借程哥的。”常光可怜兮兮道。 “这样吧,常总,律师费十万元,您先别嫌多,我给您解释下接下来要做的工作,首先,您得先筹集资金做准备,我们会去找东方停车场商量赔偿的事,并请对方出具一份谅解书。 另外,您要做好准备,过完年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这样可以减轻对你的处罚。 在去投案自首前,你要确认下,你的奥迪车还在不在,现在是什么状态,到时候要把车交给公安机关。 你被关押后,我们会申请取保候审,并会与检察院沟通案情,尽量争取缓刑。最后是去法院开庭,为你提供辩护。 这是我们要做的主要工作。说起来容易,但是真做起来不一定要跑多少趟。您要做的一是筹集资金,二是确认下车况,去了公安机关如实供述。”杜庸看向常光。 常光纠结了一阵,一咬牙点头同意了杜庸的要求,然后看向程祥玉:“程哥……” “放心吧,偿还给东方停车场的钱,我帮你出。以后日子过起来了,想着还我。”程祥玉说道。 “嗯,我给您打欠条。”常光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泛红。 “常总,在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前,您可以把家里人接过来,聚一聚,但是千万别被人发现。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我建议你立刻打电话投案自首。您一定要掌握主动权。这对你量刑有利。”杜庸提醒道。 “嗯,不聚了。等判完再见他们娘俩。我这案子就拜托给您了。”常光叹气道。这么长时间都忍了,为了少蹲几天大牢,就不见了,以防万一。 第1005章 强者恒强,弱者越弱 “嗯,我觉得这地方,咱们尽量少来,以免双方都麻烦。委托还款的事,我们还是去找你媳妇谈吧。你给她打个电话,说下。 东方停车场的赔偿办完后,你就去投案自首。我会安排车送你去派出所。”程祥玉想的比较多。 “好,你们不过来也好。这下我这心里就踏实了,省的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的。”常光靠在了沙发上,心里虽然有些惶恐,但是总比东躲西藏强。 离开别墅区后,程祥玉说道:“老弟,你等我信儿,东方停车场那边我有认识的人,谈好了你过去直接让他们签字,然后付款就行。” “程老哥,谢啦!”杜庸突然觉得程祥玉太给力了,这样的合作方哪找去。 “别客气,我这也是为了老常。以前他可能干了,夫妻俩创业睡了一年多的地板,没想到最后倒在了耍钱上。”程祥玉叹息道。 次日上午,常光媳妇给方轶打来了电话,她已经到律所门口了。 可能是常光打了电话,也可能是对方关心丈夫的安危,想尽快解决此事,总之常光媳妇表现的非常积极,与杜庸见面后二话不说签了委托协议,并支付了律师费。 当日下午一点半时,程祥玉和杜庸、程都走进了东方停车场的会议室,接待他们的是东方停车场的副总经理和法务专员。 事情比杜庸想象的简单,东方停车场的副总经理与杜庸沟通赔偿事宜,法务经理看过授权委托书和起草好的谅解书后,向副总经理示意没问题,很快双方便达成了一致。 下午二点半的时候,东方停车场收到了谈好的赔偿款,并将签章过的谅解书给了杜庸。随后,杜庸打电话给常总媳妇,告诉她赔偿的事已经解决了。 杜庸向程祥玉表示感谢后,与程都回了律所,早上方轶团队发的福利,每人半只羊,他和程都那份还在律所的冰柜里。 今年团队的创收符合预期,又捧出了两名知名律师,方轶心里高兴,特意向生子他们公司给每名团队成员定了半片羊,十五斤左右,还有些网上订了些坚果、蔬菜礼盒,作为团队的春节福利。当然商超的购物卡也是必不可少的。 “隋夏,你们还没走?”方轶走出办公室见隋夏等几个律师没走,招呼他们道。 “没事,不着急。东西有点多,我老公一会儿过来接我。”隋夏心中高兴,这是她初次加入律所,没想到团队的福利待遇这么好。 “胡律师,你也在等家里人?”方轶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向胡亮。 “没,我在等杜律师,他出去办案子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跟他一起走。我们两家住的不远,顺路。”胡亮笑道。 方轶跟众人聊了几句,去了主任办公室,万可法显得很悠闲,正在与黄援朝聊天。 “还没走?所里的律师都走的差不多了。”方轶笑呵呵的坐在一旁,拿起茶壶,给二人添了些茶水,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 “今天难得无事,家里乱糟糟的,还是办公室清净。”万可法端起茶杯,微笑道。 “我家也是,平时家里清净的很,一到过年的时候,孩子都回来了,孙子、外孙女满屋跑,太闹腾。哪有坐在这喝茶舒服。 律师本色 第460节 对了,老方,过春节你家怎么安排的?要出去走走吗?”黄援朝问道。 “本来要去国外转转,看看老朋友。结果我岳父母要来过春节,只能取消外出计划。跟朋友们聚一聚。”方轶笑道。 “年货都备齐了?”万可法问道。 “差不多了,保姆回家了,都是我爸带着我儿子去采购的,我们两口子一直忙着应酬,没时间。”方轶回道。 “嗯,去年咱们律师界已经开始卷起来了,今年估计会更卷。业务不好做,你们可要做好心里准备。”万可法把话题拐到了业务上。 “可不是嘛!去年有家公司要起诉合作方,预估律师费五万元,邀请了二十多家大大小小的律所搞投标。 我带着人又是写方案,又是搞现场案件分析,最后我们这二十多家律所都没中标。”黄援朝一脸的无奈。 “五万元的律师费,还要搞投标?”方轶一怔。 “对呀,关键是我们这帮律师被人当猴子耍了一通后,居然没有一个中标的,最后公司让法务去起诉了。” 说完,黄援朝一脸的苦笑:“后来听说法务表现的不咋样,案子输了。二审的时候,公司又搞投标,这回邀请了十五家律所,结果只去了二家小律所,最后公司老板通过关系来找万老板,是咱们接的二审,律师费七万元。” “你们发现没有,现如今的律师圈强者恒强,弱者越弱,卷的厉害。大律师、大客户和大律所似乎成了标配。 小律所要么靠关系,要么靠广告,根本签不到质量好的大客户。 而那些中型律师事务所,想去接触大客户,但是资质不够,大客户看不上,运营成本又比不了小律所,难啊! 去年有家中型律所来找咱们,想合并做大,但是被我否了。 各家中型律所的主任一门心思的想壮大律所,把人数冲上来,挤入大律所的行列,可大部分律所都是攒鸡毛凑掸子,没什么名气,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知名律师,跟个大杂烩似的,律师人数不少,但是创收比较低,成本挺高,大客户又不认可。只能干耗着。”万可法说道。 “所以还是咱万老板有号召力,盛德律师事务所成立一年,已经有近两百名律师了,硬生生把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挤出了大律所行列。”黄援朝拍马屁道。 “我哪有那么大号召力,都是老朋友捧场。”万可法一笑。 “万老板,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老朋友凭什么捧场,还不是因为您当初做的好,做的到位。 咱律所的制度合理,而且从来不搞一言堂,有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再加上律所引进的律师都是经过筛选的,所以整个律所的人都很服您。知道跟着您干不会吃亏。”黄援朝正色道。 第1006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万可法一笑,没接黄援朝的话茬,转头看向方轶:“小方,如果这个律所交给你,你打算以后怎么发展?” “我想立足本地、本省,站稳第一的位置后,再徐徐图之。 我不会搞大而专,因为那样律所的抗风险能力太低,赶上政策调整或者专业方向出现问题,很可能会导致律所入不敷出。”方轶想了想道。 他知道万可法这是在考他,怕他把盛德发展成以刑事业务为主的律所,影响其他业务的发展。毕竟方轶擅长的是刑事业务,对其他业务不是太感兴趣。 “所以你是想学小律所,做杂货铺?”黄援朝问道。 “方向是大而全,至少在现有一些大的业务方向上不会有变化。我们比小律所有优势,那就是规模和品牌,以及在各领域的专业能力和目前拥有的大客户。 所以我们走大而全的路子有利于丰富我们的业务线,为客户提供更全面的法律服务。我们基础好,所以比小律所更容易成功。抗风险能力也更强。”方轶喝着茶水说道。 “嗯,我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今天太晚了,小方,我们初六或者初七去你家坐坐,咱们好好聊聊律所的发展。”万可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好,我一定扫榻相迎。提前给你们拜年了!”方轶笑着起身冲二人作揖。 …… 这个春节,方轶不仅家里热闹,团队的微信群里更热闹,方轶一个多小时没看,居然漏掉了三十多个大红包。 从大年初三开始,生子和方冒等人跑来拜年,家里一直没断了人来人往。 初五的时候,方轶带着方安志去了前妻曹晓慧家,虽然曹晓慧人不在了,但是曹家老两俩口还在,方安志想去看看姥姥姥爷,方轶给二老带了些礼物,陪他们聊了一会儿,便与儿子返回了市里。 看着方轶开着豪车离去,曹家老两口孤零零的站在楼门口,听着零星的鞭炮声,心里满是苦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初六的时候,李明博来方家拜年,正赶上王德友、谢友和、马义、黄援朝等人登门。众人又热闹了一天。 在初七上午,万可法、黄援朝、马义和杜三娘来了,吃过午饭后几人来到二层的茶室,谈起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未来发展。 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常光自己吃了破五的速冻饺子后,看着别墅的大门口彷徨了许久,最后流着泪,穿上了棉服,带上了棉帽和口罩,走了出去。 派出所蓝白相间的围墙就在眼前,常光眼神闪烁,揣着手,犹豫着迈步走向派出所的大门。 “干什么的?”门口值班的协警把窗子打开一条缝,吼道。 “我来办业务。”常光条件反射一般的站住了,回答道。 “办什么业务,补领身份证得初八上班,现在办不了,先回去吧。”天太冷,协警不愿意出门卫房,说完,关上了窗子。 常光被对方吼懵了,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可走了没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投案的,不是来办身份证的,又走了回来。 哎,第一次投案自首,没经验!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了吗,今天办不了业务,初八再说。”协警像哄狗一样,往外哄常光。 常光想不明白,自己想改邪归正咋就连门都进不去,一赌气他转身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分局。在走进分局的大门前,他给媳妇打了电话。 要说还是分局办事效率高,一听常光说是来投案自首的,立刻赏给他一副大银镯子,关进了单间。 审讯室内的常光,享受着暖气,渐渐的额头上有些冒汗,居然有些犯困了。这段时间吃不好喝不好,整天提心吊胆的,被关进来后他心里反而踏实了,困意席卷全身。 门开的时候,两名警察看到常光歪着头,趴在椅子上,嘴角挂着哈喇子,睡的正香,忍不住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流浪人员,冻得实在受不了,特意跑进来蹭暖气的。 “嗨,别睡了,醒醒。”年轻警察推了一把常光。 常光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看向身边的年轻警察。 “你说投案自首,你犯了什么案子?”年轻警察问道。 “就是前年东方停产场抢夺案,奥迪车是我抢走的,我叫常光,我要投案自首……”常光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台词。 …… 很快七天的春节假期过去了。律师们又忙了起来,杜庸在初五的下午就接到了常光媳妇的电话,知道他已经去投案自首了。 初八一上班,杜庸和程都带着手续和取保申请,去了公安机关为常光申请取保候审。 隔日,常光的取保候审被批了下来,在看守所的大门前,杜庸和程都见到了常光。让二人没想到的是,几日不见,常光居然荣光换发,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可能是心里负担小了的缘故。 据常光说,自从被关进去后,吃的香了,睡的甜了,晚上再也不做被抓的噩梦了。 杜庸将常光送到家时,他媳妇和孩子正在楼下等着,夫妻二人相见,热泪直流。常光暗叹终于回家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与此同时,孟广达承办的胡海庆故意杀人案也有了消息,案件已经转到了检察院,可以阅卷了。 二日后,孟广达和宇文东约胡海庆媳妇张方芳来律所沟通案情。 “孟律师,老胡的事怎么样?”张方芳见孟广达没有喜色,一脸的凝重,预感有些不好。 “我们已经看过案卷了,记载的内容与胡总说的差不多。我们与检察院负责胡总案子的检察员沟通过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胡总虽系酒后驾驶,但根据现场情况,及在案证据显示,胡总能够认识到被害人被拖拽于车下,继续驾车可能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后果。 胡总为逃避法律追究而放任该后果的发生,具有间接故意的主观罪过,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孟广达说道。 听了孟广达的话,张方芳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 第1007章 壮志未酬 “那……那能保住命不?”片刻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张方芳扑棱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孟广达。 “咱们拿到了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胡总又存在主动投案的情况,应该不会判死刑立即执行,但是有可能判死缓。我们会为胡总做罪轻辩护,争取无期徒刑。”孟广达回道。 “谢谢。”张方芳的精神有些恍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孟律师的意见后,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仿佛万丈高楼一脚踩空。 …… 放假回来后,云乔和曹永正忙了起来,年前签的案子,年后要陆续开庭了,够他们二人忙一阵子的。 周平向方轶提出了离职,他实在找不到跟他有共同语言的同事,这样下去他很难受。他也怕日后受到其他同事的排挤,所以主动选择了离开。 …… 刚过完正月十五,很久没有联系的师兄周慎突然给方轶打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方轶来到了一家私房菜馆,这是一家新开业的私房菜馆,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进入后却别有洞天,仿佛进了王府一般。 据说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而且最少要提前一周预定才能有座位。方轶进门后报了周慎的电话,被一位穿着古朴的年轻女子带去了里面的一个包间。 “师弟,你可是姗姗来迟,要罚酒三杯。”方轶一进门,周慎站了起来,笑呵呵说道。 偌大的包间内只有方轶和周慎二人,包间内布置的非常典雅,古风古韵,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 “师兄说的极是,应该罚酒三杯。”方轶笑呵呵的说道。 “好久不见了,趁着刚过完年有时间,咱们哥俩好好聚聚。你千万别客气,今天没别人,就咱们俩。 这个你收下,正宗的古巴雪茄。送你的。”周慎递过来两盒雪茄。 方轶接过雪茄心中感慨,当初吸的第一支雪茄就是周慎送给他的,也是周慎教的他如何吸雪茄,往事历历在目。 很快,酒菜摆上,哥俩推杯换盏。 “师弟,一晃有一年多没见了吧,你如今可是本地知名的大律师了。感觉如何?”周慎微笑道。 他心中感慨:怪不得当初方轶拒绝自己的邀请,现在看来还是方轶聪明。再想想现如今自己的律所,哎!名义上自己是律所主任,可自己的权利仅限在专业上,想做点什么事处处掣肘。 “什么大律师不大律师的,不过是有点小名气而已,大家在一起做事,有钱拿,有事做,合得来最重要。”方轶放下筷子,笑呵呵说道。 “嗯,确实是。”周慎眼中充满了羡慕。 “师兄,你怎么样。你的律所在京城,业务机会要比我们多,一定发展的不错。”方轶接过周慎递过来的苏烟,问道。 “嗯,机会是不少,但是竞争也激烈,好三四万拿着律师证的律师,即便真正做律师的只占百分之八十,人也不少,从上市、并购等高门槛业务到劳动纠纷等低门槛的业务,从合法提供法律服务到助纣为虐,什么业务都有人做。 我们律所主要做非诉业务,在圈里虽然有点小名气,也有几个固定大客户,但是律所的发展却不是太理想,我们的非诉业务对关系的依靠太强,一旦客户的管理层更迭,我们的业务就会受到影响,成也萧何败萧何!”周慎感叹道。 “其实有没有新客户问题不大,只要德发集团发展好了,你们律所就不会缺业务。”方轶知道周慎的律所其实就是德发集团的附属机构,只要德发集团不倒闭,周慎就不用发愁业务。 但方轶却不知道,德发集团的董事长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换人了,周德发的几个子女都不成才,最后长期在他身边当秘书的外甥陈学昆取得了周德发的信任,成功上位。 这位陈学昆虽然不是周家人,但是却一直受周德发器重,在国内上大学和去哈佛读mba的费用全是周德发拿的,又在国外工作多年,后来被召回来做了周德发的秘书。 原本周慎觉得自己有机会争夺董事长的席位,进入核心管理层,但是没想到周德发给他的定位是德发集团的总法律顾问,相当于利用他来监督、限制陈学昆,集团的所有法律问题全部由周慎说了算。 而且周慎有权以法律顾问的身份参加董事会,并发表意见。一开始周慎有些不理解周德发的安排,后来经父亲点拨,他才明白,周德发不想让侄子周慎深度参与集团的管理,为的是万一德发集团出现问题,周慎可以全身而退,不至于受到牵连。 律师本色 第461节 周慎不清楚周德发顾虑的由来,但企业家的原罪很多,也许周德发已经嗅到了什么。 陈学昆现在的身份相当于职业经理人,自从他上位后对集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本市的德发建筑很快将被卖掉,原因是盈利能力不足,运营成本过高。 德发建筑如果被出售,周慎在本市设立的分所业务将大减,已经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这正是周慎不愿意看到的,但这是经集团董事会研究决定的他又无可奈何,只得提前为分所的兄弟们想出路。 “哎,师弟不瞒你说,现在的德发集团发展的很好,要向科技型企业转型,本市的德发建筑要被剥离、出售,上面已经决定了,我也无可奈何。 德发建筑被出售后,我们分所在本地的业务也就所剩无几了。 本来我想借着德发建筑的关系开发下本地市场,可这两年一直忙着揽业务,没顾上分所这边,现在想开拓也来不及了。”周慎说完,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烟雾,看向一旁精美的盆景,眼神中满是壮志未酬之色。 一开始他还真想大干一场,把律所搞大,挤入京城大律所的行列,但是德发集团却不这么想,始终将周慎的律所作为自己的法务部门看待,加上高层勾心斗角不想律所发展的太大,怕脱离掌控,所以律所的发展受到了限制。 第1008章 真的假的?! 虽然周慎是“皇亲国戚”,但是下面的人有的是对策,为了分散周慎的精力让他无暇扩张律所,给他安排了很多项目,而且都号称是重点项目,要求他亲自盯着。 最初周慎觉得业务多,赚钱多是好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德发集团的高层另有目的,可偏偏他还说不出来什么,又不能给周德发打小报告,所以他便被困住了。钱没少赚,可律所规模却一直是三四十人,始终无法扩大。 最后周慎被磨的没了脾气,退而求其次,以赚钱为主,分所的业务也就放下了。 “那分所这边,您打算怎么办?”方轶听的出来,周慎不想再运营分所了,但不知道他会怎么安排分所的律师。 当初是方轶推荐李明博去周慎的分所工作的,现如今分所要是关了,李明博又得换地方了,如果有可能他想拉李明博一把。毕竟都是老同事,知根知底。 “我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进入德发集团体系内做法务。另外一个方案是转所,去其他律所执业。 现在分所的这些律师都是我挑选出来的,专业能力和人品都不错,如果有可能我想给他们找一个好的去处。”周慎说完,微笑着看向方轶,只是笑容中有些无奈和苦涩。 “嗯,您的分所现在有多少律师?”方轶已经明白了周慎请自己吃饭的真实意图了,周慎是他的师兄,曾经帮过他,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周慎一把。 “现在分所有二十二名律师。全是工薪律师。主做诉讼的律师有十八名,剩下四名律师以企业法律服务等非诉为主。”周慎说道。 “师兄,这样吧,凡是愿意转所到盛德律师事务所做刑事业务的律师,只要认同我团队的文化,能够接受团队的福利待遇,我都接收。 如果想进其他团队,我负责推荐。其他团队毕竟不是我做主,各个团队招聘的标准不一样,我只能把人推荐过去,希望师兄能体谅。”方轶解释道。 “理解,你能把他们推荐过去就已经很好了。”周慎点头道。 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招聘标准还是比较高的,不是点个脑袋就能进的。如果在方轶这位律所一级合伙人的推荐下,自己分所的律师仍然无法通过面试,那问题肯定出在律师身上,跟律所无关,周慎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律所是要盈利的,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好,我回去跟分所的律师商量下,看看他们的意愿。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周慎满意的笑道。 次日上午,方轶驱车去了盛丰集团,他从周慎处得知的德发建筑将要出售的消息肯定是真实的,就不知道对兰姐有没有用。所以他打算过去找兰姐面谈下。 “兄弟,快过来坐,什么事这么急?”方轶进门时,兰姐正坐在茶桌旁泡茶。 方轶快步来到兰姐的对面,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兰姐,德发建筑的事……您知道吗?”方轶放下茶杯问道。 “德发建筑怎么了?”兰姐一愣,看向方轶。 “据说德发建筑的股权要被出售了。”方轶压低声音道。 “出售多少?”兰姐双眼放光,问道。 “百分之百!”方轶说道。 “真的假的?!”兰姐惊讶道。 “可能性极大,这是内部消息。兰姐,您可得守口如瓶。”方轶没敢说是周慎透露的,因为这事目前还没公布。 “放心。我明白。”兰姐靠在椅子上,眼珠直转,一看就知道是在燃烧脑细胞。 方轶没有打扰她,默默的坐在一旁喝着茶水。 “德发建筑是建筑一级资质,可以承接的工程很多。而且名下还有一家绿化公司,一家农业公司。 尤其是那家农业公司,前年的时候刚低价租了上百公顷的农地,用于搞养殖。建筑公司我兴趣不大,但是那家农业公司我是真眼馋。如果要是能拿下那家农业公司,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兄弟,你能不能帮姐姐沟通下,把农业公司拿下来,那家农业公司虽然拿了地但是还没正式运营,正式花钱搞建设的时候。应该价格不会太高。”兰姐双眼放着贪婪的光。 “那可不一定,如果咱们贸然去找德发集团谈购买农业公司的事,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到时候主动权就不在咱们手里了。”方轶想了下说道。 “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只顾着想美事了,把这事给忘了。这可是大忌。 趁着现在知道信儿的人不多,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找人合伙把德发建筑拿下,你帮我牵个线能不能行?”兰姐问道。 “嗯,我试试看。我建议您与合作方商量好,以盛丰集团的名义收购德发建筑,然后再把德发建筑转手,留下农业公司,以免跟合作方扯皮。”方轶提醒道。 “嗯,这事我来想办法,后天晚上,不,最迟明天下班前,我给你信儿。”兰姐说道:“兄弟,你放心,这事要是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轶对兰姐非常信任,好处费的事既然兰姐说了,那就肯定有,用兰姐的话说,亲兄弟明算账,金钱关系比啥都纯洁,绝对不能因为生意玷污了这么纯洁的关系。 中午在盛丰集团吃过饭后,方轶回了律所。 周慎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下午的时候给方轶打来了电话,事情办妥了,二十二名律师有十六名律师想转所来盛德,其中有六名律师想做刑事业务,剩下的律师中,有一名做知识产权的,其他的都是做公司业务的。明天十六名律师就会过来面试。 方轶放下电话后,去找了杜三娘和黄援朝,杜三娘的团队以知识产权为主,黄援朝目前负责万可法团队的公司业务和法务部。 之前万可法团队诉讼部的律师有些流失,后来又招来了几位律师,但是随着盛德律所的名气不断上升,业务越来越多,黄援朝一直在招聘,所以听方轶说完,立刻表示没问题。 杜三娘是老合伙人,方轶亲自推荐过来的律师,她当然要给个面子,再说了就一名律师,方轶说的实在,如果面试不通过,可以直接拒收。 第1009章 商量个事 快下班时,李明博给方轶打电话,请他吃饭,方轶算准了今天他会打电话过来,所以一直在办公室等着。 律所附近的一家餐馆的包厢内,李明博看起来有些惆怅,虽然周慎已经跟他谈过了,可以转来盛德律师事务所执业,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来市里执业为的就是缩小与方轶的差距,有朝一日跟他坐在一起时,不自卑,但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成了当年同事的手下。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还是要去方轶的团队做工薪律师。他不想接受现实,想转去其他律所做提成律师,但是谁又能给他案源,他连吃饭都会成问题,更不要提租房了,在其他律所做工薪律师更没有出路。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去方轶的团队更有保证,至少方轶不抠,舍得捧律师,让律师赚钱,孟广达和杜庸就是例子。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来找方轶,以后跟着方老大混,希望有朝一日能扬名,赚大钱。 “方律师,我来市里执业也有几年了,一直默默无闻,没做出什么名气……”李明博有些失落,他的失落不是表演出来的,是本色出演。 “当律师,出名不能太着急,没有长期的积累,出名也是昙花一现,不能长久。”方轶规劝道。 “嗯,以后我加入您的团队,我工作中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李明博一脸真诚的看向方轶。 “人无完人,咱们一起努力。对了,我听周律师说,你们一共有六名律师要过来做刑事业务,除了你外,另外五个人专业能力怎么样?”方轶问道。 他想趁这次闲聊的机会,摸摸底。 “我们分所也有刑事业务,但不是太多。 另外五个人中有三个律师的专业水平比我强,之前都是在其他律所做刑事业务的,有一定的经验;剩下的两个律师,一个是去年拿的律师证,另一个才执业二年多,一直在给我们刑事部门的负责人做助理。不过我们刑事部门的气氛还是挺好的,关系都比较简单。 可惜这次刑事部门的负责人周律师没有过来,他去了京城的集团公司做法务部门的副总经理。 剩下的律师,我了解不多,他们属于公司部,业务比较多,平时都比较忙。据说客户对他们的服务都比较满意。”李明博回道。 “嗯,来咱们再干一杯。一会儿我给你叫车,送你回去。”方轶微笑着举起了杯。 …… 次日一早,兰姐给方轶打来了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下德发集团。方轶给周慎打了电话,周慎不方便出面,给方轶联系了德发集团的一位董事。 在见过李明博等六名律师后,方轶安排他们与隋夏对接转所事宜,随后便陪着兰姐去了京城,对接收购德发建筑的事。 德发建筑出售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周慎派人开始跑分所注销的事,律师们开始办理转所手续。 周一的时候,隋夏开始给李明博等新来的六位律师安排工位(转所手续尚在办理中,人先到位了),本来方轶想把这事交给云乔,毕竟她轻车熟路,对各部门都熟悉,但她与曹永正整天忙着开庭实在没时间,方轶便把工作安排给了隋夏。 “达哥,一上午没见到您,这是开庭去了?”隋夏安排完工位后,见孟广达和宇文东提着包走过来,笑道。 “嗯,有个故意杀人的案子今天开了一上午庭。”孟广达把公文包放在了工位上,看向宇文东:“对了,宇文,你给大宝打个电话,把庭审情况跟他说下。” “好嘞!”宇文东放下包,一抬头,扫见周围多了不少新面孔,看向隋夏:“夏姐,来了这么多新同事?” “嗯,一会儿我给大家介绍下。对了,你什么时候申请律师证?”隋夏笑道。 “下个月实习律师证到期,我申请律师证。有事?”宇文东问道。 “你上交实习律师证后,就不能跟着孟律师开庭了吧?”隋夏接着问道。 “对呀,没证做不了辩护人。”宇文东回道。 “跟你商量个事呗。”隋夏嘿嘿笑道。 “您说。”宇文东不解的看向她。 “你开不了庭,我跟着孟律师办几个案子,你没意见吧?”隋夏说道:“方老大事多,现在一年办不了多少案子,我想跟着其他律师多办点案子,增加实战经验。” “没问题。我回头跟我师父说下,以后有新案子,我告诉您。”宇文东上交实习律师证后,就不能以辩护人的身份出庭了,只能做些桌面工作。所以隋夏跟着孟广达去开庭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宇文东拿着手机找了一间空会议室,拨通了大宝的电话。 “宇文,是不是胡海庆开车撞死人的案子有结果了?”手机接通后,不待宇文东说话,大宝问道。 “嗯,今天上午去开的庭,张方芳也去旁听了。合议庭当庭宣判胡总无期徒刑。”宇文东说道。 法院认为,胡海庆在第一次撞击被害人后经制动刹车,但其为逃避醉酒驾车的处罚,强行驾车逃跑。 胡海庆在逃跑时明知汽车有可能再次撞击被害人,且在汽车起步后感觉汽车遇有明显阻力,听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并有多名路人向其叫喊,此时其完全能够意识到被害人可能在其车下,却不计后果,驾车前行100余米,最终导致被害人被拖拽、挤压致死。 胡海庆对被害人死亡后果的发生持放任的态度十分明显,应当认定其罪过形式为间接故意。案发后,被告人胡海庆有投案行为,且积极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依法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据此,依照《刑法》第232条、第57条第一款之规定,法院以胡海庆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胡海庆服判,未上诉,检察机关也未抗诉。 “嗯,毕竟死了人,没判他死刑已经不错了。要不是你们建议他去投案,又拿到了被害人的谅解书,胡总肯定死刑。他媳妇张方芳怎么说?”大宝问道。 “她的要求很简单,不判死刑就行。庭审结束后,她一直在感谢我们。”宇文东说道。 “好,这个案子算是结了。我又谈了个案子,在等对方回话,有信儿了告诉你哈。”说完,又聊了几句,大宝挂断了电话。 …… 第1010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律师本色 第462节 周五上午,方轶走进了华连成的办公室。 “华律师,忙着呢?”方轶进门后笑呵呵的问道。 “呦,是方律师。不忙,有啥吩咐?”华连成脸上挂着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以前他是合伙人,方轶不过是万可法手下的一个小律师,可自从他跟错人,站错队后,一切都变了。 他现在不过是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普通合伙人,而方轶成了万可法和杜三娘内定的接班人,将来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掌舵人。 华连成不太了解方轶,心里一直在打鼓,怕方轶掌权后针对自己,所以一直以来姿态放的很低,真真的夹起尾巴做人。 “华律师,您说笑了。您是我的前辈,以后可不敢再说‘吩咐’二字了。咱们是同事,不是上下级关系。”方轶表现的诚惶诚恐。 他知道要想运营好这家律所,首先要做的就是笼络人心,不能让大家针锋相对,正所谓和气生财。整天闹内斗,合伙人不干正事,整天想着薅律师的羊毛,这样的律所干不大,也走不远。 华连成可是老油条,他不会因为方轶几句话就感动的鼻涕眼泪往下流,俗话说的好,不要看广告要看疗效。方轶的话在他这里,基本上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华律师,我的客户有个收购项目,想委托我来做,但是您也知道,我擅长的是刑事案子,不擅长这类非诉业务,所以我想问问,咱们律所做这类业务哪位律师更强?您可不能藏私,一定要把最好的律师推荐给我。”方轶笑道。 华连成一怔,暗道:方轶这是什么意思,找自己咨询非诉的事,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团队最擅长的就是非诉项目?这些年收并购项目可真没少做,虽然大项目不多,但是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要说咱们所里做收购业务最多的律师,那就得属我们团队的李超群律师和司马君律师了。 李超群是我团队里收并购组的组长。 对了,司马君律师你应该认识,司马律师专业能力很强,这几年在我的团队已经开始挑大梁了。 你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选司马律师吧。”提起自己团队的律师,华连成一脸的得意。 华连成一提起司马君,方轶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位长着一张扑克牌脸的女人,司马律师办事一板一眼,最是认真。但是因为她的性格问题,让很多律师不敢靠近。当初在金石律师事务所时,方轶与司马君有过合作,所以对她的性格比较了解。 “没问题。我听您的,就司马律师了,下周一您让司马律师来找我,我带她去见下客户,了解下项目情况。”方轶笑道。 “好,这个项目律师费怎么收?”华连成没多想,顺嘴问道。他不知道方轶是否跟对方已经谈过律师费,所以问了一句。 “让司马律师跟客户谈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价。”方轶看向华连成,他是真不懂该怎么报价。 “好。这个项目就交给司马律师了。你的客户,我会让她打个折扣,回头渠道费我按照合同价的百分之二十给你。”华连成想了想道。 “好,我听您的。”方轶一笑。 方轶走后,华连成回味着他的话,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过来给我推荐项目,却丝毫闻不到铜臭气。这事干的还真是丝滑,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五下午的时候,方轶的办公室内坐满了人,团队雷打不动的召开例会。 “嚯,咱们的团队又壮大了,隋夏,给大家介绍新来的六位律师了吗?”方轶看向隋夏。 “已经介绍过了。”隋夏回道。 “嗯,今天周五,云乔和周颖你们看看周围哪家餐厅不错,咱们欢迎新同事,下班后聚一聚。”方轶心中高兴。 “好嘞,这事我们最在行。”云乔笑道。 “好了,下面开始例会。今天谁来分享案件?”方轶看向众人。 “我来,前几天谢律师分给我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周颖开始介绍案情,隋夏站在白板前开始记录案件关键信息。 李明博等人是第一次参加周五例会,虽然之前隋夏已经介绍了周五例会的步骤和规定,但李明博等人见人手一袋零食,不知道是开茶话会走形式,还是真讨论问题。 周颖介绍完案情后,团队的老人开始陆续发表意见。 新来的六位律师有些发懵,明显有些不适应,讨论案件情况,不应该提前发下材料,提前做做功课嘛?咋上来直接开干啊!这也太考验专业能力了。 方轶看出了李明博等人的疑惑,由于六人是第一次参加团队周五例会,所以方轶没要求他们发言,只是让他们参与下,适应下团队的节奏,下次再开周五例会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晚上,团队请客,云乔和周颖没给方轶省钱,订了海鲜自助餐厅。众人来到餐厅开始了破冰之旅。 …… 周一快中午的时候,杜庸和程都走出法院大门,后面常光和他媳妇追了出来。 “杜律师,我请您吃个饭吧。”常光一脸的激动。 常光抢夺案今天开庭,开完庭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合议庭认为,常光无视国家法律,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公然夺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构成抢夺罪。 常光在案发后能主动投案并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属于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鉴于常光归案后能主动交出涉案车辆和退赔被害单位的经济损失,认罪、悔罪表现较好,且获取被害单位的谅解,依法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综合考虑上述情节,常光符合缓刑适用条件,依法可以对其减轻处罚并宣告适用缓刑。 据此,依照《刑法》第267条第一款,第67条第一款,第72条第一、三款,第73条第二、三款,第53条,第64条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司法部关于适用普通程序审理“被告人认罪案件”的若干意见(试行)》第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财产刑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被告人常光犯抢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第1011章 不差钱的主儿 常光本以为自己要在里面蹲上一段时间,结果却被判了缓刑,不用蹲大牢。他算是彻底踏实了,终于不用再东躲xz了。 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遇到事总躲是没用的,应该勇敢的去面对,也许结果不一定那么坏。 常光也终于明白了自由的意义,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杜庸和程都在常光的再三要求下,跟着他们夫妻去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 “常总,以后准备做点什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庸放下筷子问道。 “原来的生意都盘出去了,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我媳妇一直在卖服装。 这段时间我和媳妇合计了下,准备改行卖服装,程老哥会给我介绍一个服装品牌,让我在市里做总代。”常总认真的说道。 “以后可不能再耍钱了。赚钱不易,花钱却很容易。”程都规劝道。 “您说的对。不玩了,我早就戒了。赌博差点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怨任何人,以前都是我自己没有自制力,管不住这双手。”常光举起手看了看,叹息道。 “人这一辈子总得过几道坎,没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常总,以您的头脑,赚钱过好日子是迟早的事。”杜庸一脸认真的说道。 “杜律师,刚才老常也说了,我之前一直在卖服装,前段时间我们服装店老板的儿子被抓了,据说是强奸了一个女孩子。……这种案子您接不接?”常光媳妇犹犹豫豫的问道。 她本不是一个好事的人,但杜律师让常光省去了蹲大牢之苦,她觉得杜庸很专业,人也靠谱,便想起了老板儿子的案子。 “接,只要是刑事案子,我都接。”杜庸眼神一亮,没想到吃顿饭还有意外收获。不管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万一成了呢。 “那好,我回头给老板打电话,把您推荐给他。”常光媳妇一脸的兴奋。 杜庸本以为对方也就是那么一说,服装店老板不一定会来找自己或者给自己打电话。但是他想错了,低估了自己在人民群众中的知名度。 次日上午的时候,杜庸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称想来找他咨询法律问题,是常光爱人介绍的。 这种案子算是杜庸的个人案源,与程祥玉无关,所以杜庸接到电话后,心中一阵兴奋,如果签下来,他可以独拿百分之七十的提成。 半个多小时后,杜庸和程都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内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四方大脸,肉感十足,个子不高,但很有气势。女的长得一般,但是穿金戴银自带一身富贵气。两人的穿着都非常讲究,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杜律师,您好,我叫陆守庆,这是我爱人韩玉红,我们在律所的网站上看到过您的介绍。”杜庸一进门,夫妻二人起身,男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女人站在一旁,一脸的担忧之色,眼神中透着焦急。 “您们好,咱们坐下聊。”杜庸随着对面的二人坐了下来。 “杜律师,邱亭(常光爱人)跟我们都说了,你是本地的知名的刑事律师,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咨询下我们家儿子陆烨的案子。”陆守庆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其实他与爱人韩玉红的心情是一样的。 “您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麻烦您介绍下。”杜庸一脸严肃的看向对面的夫妻二人,程都拿着笔开始做接案记录。 “我儿子陆烨被抓时,我们夫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据律师说,我儿子涉嫌强奸罪。 我儿子虽然比较顽皮,当年高考没考上一本,花钱上了个本地的二本,但他本质不坏。 之前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也带着女朋友去医院打过胎,但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女孩子,怎么就构成强奸罪了!”陆守庆不理解这次儿子怎么就被抓了,还被扣上了强奸罪的大帽子。 这罪名好说但是不好听!虽然亲戚朋友当面没说什么,但他知道这帮人一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嚼舌根子。 “具体是怎么回事,您是否了解具体情况?”杜庸一怔,这怎么还跟谈女朋友、打胎搭上了? 听陆守庆的意思,他儿子是谈女朋友出的事,难道是小牛吃小嫩草啦? “之前那位律师说过,好像是之前我儿子陆烨跟着他朋友去篮球场打球,他在学校打篮球时,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据说那女孩子是他朋友的邻居。我儿子见那女孩子长的挺顺眼,又是豆蔻之年,便聊了几句,互相加了微信。 后来两人聊来聊去,感觉挺好,就成了那种朋友关系,两人经常约会,看电影、吃饭,之后我儿子与那女的就发生了关系。 再后来,对方的哥哥报了警,我儿子就被抓了。 之前我们请的那位律师说我儿子构成强奸罪,根据《刑法》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儿子可能会被从重处罚。 杜律师,让您说,这谈恋爱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嘛,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至于报警吗?!再说了我儿子也没强迫那女孩子,双方是自愿的,这也构成犯罪?”陆守庆有些不理解。 “那女孩子多大年纪,您知道吗?”杜庸想了想问道。 “律师说是豆蔻之年,偏小。根据法律规定正好卡在线上。”陆守庆回道。 “如果女方的真实年龄真的卡在线上,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2013年联合下发的《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第十九条之规定,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对方是豆蔻之年的女孩子,而实施jy等x侵害行为的,应当认定行为人‘明知’对方的真实情况。”杜庸解释道。 “啥意思?”韩玉红看着杜庸,眼神中满是不解。虽然她不明白杜庸的意思,但是听话听音,杜庸说的似乎对她儿子不太有利。 第1012章 有些失望 “杜律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女方不满十四周岁,我儿子与她发生了x关系,那么我儿子就一定会构成强奸罪?”陆守庆的理解能力要比他爱人韩玉红强一些。 “怎么说呢,您的说法不完全对,这里面涉及两个年龄段,即十二周岁以下和十二周岁至十四周岁期间,如果女方不满十二周岁,不管男方是否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只要男方与女方发生x关系,都构成强奸罪。 如果女方已满十二周岁,但是不满十四周岁,则需要男方‘明知’女方的年龄不满十四周岁,发生x关系才构成强奸罪。您儿子陆烨就属于这种情况。”杜庸接着解释道。 “那怎么确定是‘明知’?”韩玉红急忙问道,事关儿子的人身自由她自然十分关心。 “所谓的‘明知’,除了女方明确告知男方其真实年龄,或者男方从其他渠道,比如身份证、所在学习阶段等知道女方的真实年龄外,还可以从女孩子的身体发育状况、言谈举止、衣着特征、生活作息规律等得出结论。 现如今小孩子吃油炸食品和含激素的食品太多,导致发育过快,以前曾经出现过这种案例,女孩子发育的很快,穿着打扮看着跟成年人没有什么区别,结果案发被抓后才发现女孩子才十三岁,差两个多月十四周岁,p客被判不构成强奸罪。”杜庸回道。 “那……杜律师,我儿子的案子能这么判吗?”陆守庆立刻抓住了重点信息。 “这个不好说,我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而且对方一直在上学,不是风尘女子,与那个案子不太一样。”杜庸皱了皱眉头。 陆守庆听后,明显有些失望。 “杜律师,我有点不明白,这十二周岁和十四周岁是谁定的?为什么不定十周岁、十六周岁,这么定的依据是什么?”韩玉红追问道。 “呃……说实话,这是相关部门出具的意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定十二周岁和十四周岁。但是既然这么规定了,司法机关必须得这么执行。”杜庸有些无奈。 他不想过多的谈论与本案无关的内容,因为这不是普法,讲多了没有意义。 律师本色 第463节 “好吧。我理解了。”韩玉红点头道。 “杜律师,那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们发生x关系怎么算,也算是犯罪吗?”陆守庆突然问道。 “不一定。根据《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第二十七条之规定,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偶尔与幼女发生x关系,情节轻微、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不认为是犯罪。”杜庸回道。 “哦,要是这么说,不满十四周岁的人与幼女发生关系,更不构成犯罪了!”陆守庆若有所思道:“杜律师,我听说有种刑叫缓刑,不用蹲大牢。我儿子的情况能不能适用缓刑?” 陆守庆想的明白,如果儿子构成犯罪,那尽量别让他蹲大牢,大牢里什么人都有,儿子还小一进去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搞不好出来更难管。 “这个有点难。根据《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第二十八条规定,对于强奸未成年人的成年犯罪分子判处刑罚时,一般不适用缓刑。”杜庸看着对面的夫妻二人,心中暗道:这二位的问题真多,快赶上十万个为什么了。 “那我儿子会被判几年?”陆守庆皱了皱眉头。 “眼下还不好判断,您儿子的案子现在哪个阶段?在检察院还是在法院?”杜庸问道。 “前两天刚被移送去法院。”陆守庆回道。 “嗯,从目前您讲述的情况来看,您儿子已经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是成年人,与不满十四周岁的女孩子发生x关系,很可能会被从重处罚。 当然这还要看案件具体情况,看您儿子是什么时候知道对方真实年龄的。”杜庸的话给了对方一丝希望。 陆守庆与爱人用眼神交流后,陆守庆问道:“杜律师,我儿子这案子如果委托您办理,律师费怎么收?” “一审律师费六万元,如果有二审,再收三万元律师费。案子在本市不收差旅费。”杜庸报价道。 这案子不复杂,杜庸怕要高了把对方要跑了。 “还有其他费用吗?比如找关系的费用。”陆守庆问道。 杜庸一笑:“我们办案子是不找关系的,如果您有关系可以自己找一找,我们不反对。对了,你们能不能跟那女孩子的父母沟通下,让他们出一份谅解书?” “不可能的。出事后,我曾去找过对方几次,但是对方根本就不见我,给钱都不要。”陆守庆摇了摇头。 “好吧,那只能如此了。”女孩子的父母不接招,杜庸也没辙。 陆守庆夫妻嘀咕了一阵,最终办了委托手续,支付了律师费。 送走陆守庆夫妻后,杜庸和程都回到了工位,开始忙手上的案子。 “师父,为什么成年人与十二至十四周岁的女孩子发生x关系,需要明知女孩子的年龄才能定罪。 而与不满十二周岁的女孩子发生x关系的,则一律认定男方‘应当知道’对方是幼女,一律定罪?”杜庸很少接触这类案子,所以对相关规定不太理解。 “一般来说,认定被告人是否‘应当知道’被害人为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应当考虑被告人和一般人的认知能力水平,结合被告人作案时存在的各种客观情况,进行综合分析判断。 《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第十九条第二款规定,对不满十二周岁的被害人实施jy等x侵害行为的,应当认定行为人“明知”对方是幼女。 由此可知,该文件根据被害人不满十二周岁这一基础事实,创设了一项‘推定明知’。”杜庸说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早上泡的茶,杜庸谈完案子回来时,已经凉了。 “那为啥要创设‘推定明知’?”程都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 第1013章 图啥呀? “这么说吧,不足金钗之年的女子基本上社会关系简单,外在特征相对较为明显。 即便极个别女子身体发育早于同龄人,但一般人从其言谈举止、生活作息规律等其他方面通常也能够判断出其真实身份,而且从对不满金钗之年的女子进行特殊保护的立场考虑,也不应存在争议。 故推定该情形中行为人知道被害人的真实年纪,是合乎经验常识的,也不违背刑法总则对犯罪故意的一般界定。”杜庸解释道。 作为师父,他觉得有必要让徒弟明白法律规定背后的意义,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不能死背法条。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也就是说,凡是对不满金钗之年的被害人实施jy等x侵害行为的,无论行为人提出何种辩解理由,均应当认定行为人‘应当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不论被害人是否自愿,均构成犯罪,应从重处罚,是这意思吧!”程都看向师父。 “嗯,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如何量刑,是否从重处罚,还要看具体案情。”杜庸点头道:“你联系下看守所会见,和法院阅卷。” 程都答应一声,拿起了手机。 (注:2023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发布了《关于办理性侵害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意见》,该意见自2023年6月1日起施行。 本案中涉及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法发〔2013〕12号)已于2023年6月1日起废止。) 杜庸一抬头正看到李明博向他走来。 “杜律师,您方便吗?”李明博问道。 “方便,有事您说话。”杜庸知道李明博与方轶原来是老同事,所以对他非常客气,再正气的团队也免不了人情世故。 “杜律师,谢律师分给我一个未成年人的刑事案子,之前我没做过这类案子,我听方老大说,您之前办过这类案子,所以想向您求教下。”李明博也表现的非常客气。 入乡随俗,他也随着众人称呼方轶为方老大。 这个案子是李明博转过来后,团队分给他的第一个刑事案子,他比较谨慎。本来他想跟一同转过来的三位资深律师一起研讨下案情,但是大家都出去了,只剩下几个年轻的律师在忙手里的案子。 他想找方轶咨询下,但是方老大提着包也出去了,他只能听方轶的来找杜庸。 “没问题,咱们去方老大办公室聊吧。”杜庸起身带着李明博去了方轶办公室。 “我昨天去会见了被告人,也阅了卷,具体案情是这样的……”李明博坐在杜庸对面,将案情讲述了一遍。 李明博办的案子一共有二位被告人,第一被告人吕洪哲的父亲有位朋友是律师,于是便将案子委托给了朋友。李明博为第二被告人宋荣明提供辩护。 去年十月十一日中午一点,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经事先预谋,在县里一处红绿灯旁将路过的谢志权(被害人是金钗之年)拉到附近的一个公园的树林内,以威胁、恐吓的方式逼迫谢志权掏出现金人民币十元给吕洪哲,二被告人又从谢志权身上搜得现金五十六元后逃离现场。 同月十二日晚上七点多,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在公路边将路过的聂广(被害人是豆蔻之年)拉到一旁僻静处,以威胁、恐吓的方式抢得现金七元。 同月十五日晚八时许,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二人再次来到红绿灯处将准备回家的连亚庆(金钗之年)拉进附近公园的小树林内,因在连亚庆的身上未搜到钱,二人便对他拳打脚踢,随后逃离现场。 当晚,吕洪哲和宋荣明不甘心,又在红绿灯处,将回家途径该处的朱登奎(豆蔻之年)拦住,二人想将朱登奎拉到公园树林内,但朱登奎体胖,二人拉不动,见四周没有什么行人,吕洪哲便在朱登奎胸部打了一拳,并进行威胁。朱登奎胆小,被迫掏出现金二元交给了宋荣明。 同月十六日晚八时许,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再次来到红绿灯处,吕洪哲持匕首将回家途经该处的贺希(豆蔻之年)胁迫至公园小树林内,以殴打、恐吓的方式逼迫贺希将身上现金三十一块五毛掏出交给了宋荣明。 同月二十日中午一时许,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在商场附近将途径此处的王劲(豆蔻之年)拉进商场的楼梯间,拳打脚踢后,逼迫王劲将现金三十二元交给了宋荣明。 此后几日,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又先后将途径商场的几名被害人(均是豆蔻之年)拉进商场楼梯间,威胁索要钱财。 后来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再次拦截被害人索要钱财时,被路边群众发现报警,二人被抓获。 经查,被告人吕洪哲和宋荣明作案共计八起,得赃款183.50元。 公安机关以抢劫罪将二被告人移送检察机关,检察机关以二被告人犯寻衅滋事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吕洪哲已经委托了律师,宋荣明的经济条件怎么样?”杜庸听完后,问道。 “宋荣明的家庭条件也不错,不缺钱。”李明博说道。 “这两人咋想的?家里每月给的零花钱恐怕都比抢的钱多,二被告图啥呀?”杜庸疑惑的看向李明博。 “起初我跟您的想法一样,后来我见过宋荣明才明白,他图的是一时的痛快。”李明博说道。 “一时的痛快?!”杜庸一头雾水。 “对。二被告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心里压抑。 用宋荣明的话讲,他的所说所做必须符合双亲的要求,否则就要被处罚,安排了什么就要做什么,不允许反驳。 二被告人正值舞象之年,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那啥,但是宋荣明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就像一列火车,必须按照规定的路线行进。 他的内心感觉很压抑,压抑了十来年,一直想要把心中的郁闷和压抑宣泄出来。 后来他和吕洪哲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实施了抢劫行为,此后二人便一发不可收拾……”李明博说道。 第1014章 欺软怕硬 “这案子让我想起了《新警察故事》里的阿祖(吴彦祖),生活环境对人心里的影响太大了。”杜庸感叹道。 “嗯,宋荣明这案子,您觉得公诉机关起诉的罪名有没有问题?我对本案的罪名有点吃不准。”李明博看向对面的杜庸。 杜庸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同意检察机关确定的罪名。” “哦?二被告人采用殴打或者持匕首威逼被害人的方式强抢财物,所使用的暴力、胁迫手段已达到足以危及他人生命、健康的程度,不应该认定为抢劫罪吗?”李明博的想法与杜庸不同。 “嗯,从被告人的行为方式上看,完全符合抢劫罪的构成要件。 但是二被告人均系舞象之年,认定其使用暴力、胁迫程度的标准应当与成年人有所区别。 另外,本案未造成被害人轻微伤以上的后果,属于以轻微暴力强索少量财物的行为,我个人认为,认定为寻衅滋事罪更为合适。”杜庸说道。 “能不能说的具体点?”李明博追问道。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的规定,抢劫罪是指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当场劫取公私财物的行为。 而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的规定,强拿硬要公私财物,情节严重的,应当以寻衅滋事罪论处。 对于抢劫罪和强拿硬要型寻衅滋事罪而言,因两罪在客观方面都表现为强行非法占有公私财物。在司法实践中非常容易出现争议。团队里之前承办的案件中就有相关的案例,您有空可以借阅下相关案卷。 针对如何区分强拿硬要型寻衅滋事罪与抢劫罪,最高人民法院2005年下发的《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俗称《两抢意见》,明确规定,行为人实施寻衅滋事的行为时,客观上也可能表现为强拿硬要公私财物的特征。这种强拿硬要的寻衅滋事行为与抢劫罪的区别在于: 第一,从主观上分析行为人是否有寻衅动机。 抢劫罪行为人一般单纯以非法占有公私财物为犯罪目的,即非法占有公私财物是行为人的终极目的。 而寻衅滋事罪行为人主观上还具有逞强耍横、发泄情绪、寻求精神刺激的目的,非法占有公私财物在行为人的主观故意中处于次要地位。 抢劫罪行为人通常较寻衅滋事罪行为人更加谨慎,以便实施抢劫犯罪后能够迅速逃离现场。 而寻衅滋事罪行为人,有的则故意选择在公共场所当众作案,作案后滞留现场显示自己的威风,或者选择在同一地点多次作案,寻求精神刺激。 从选择侵害的对象上看,抢劫罪行为人以侵财为目的,因此在侵害对象的选择上更注重对方是否具有财物的现实可能性。而寻衅滋事罪行为人则更注重侵害对象是否有反抗能力,说白了有点欺软怕硬。 第二,从客观行为上分析行为人使用暴力、胁迫的程度。 尽管《刑法》对抢劫罪的暴力程度未作出规定,但通常认为应当达到足以抑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而寻衅滋事罪中行为人实施的暴力手段程度较弱,一般不以使被害人不敢反抗或者不能反抗为必要。 当然,因寻衅滋事罪的行为方式与抢劫罪的行为方式存在一定的重合和交叉,而行为人是否具有寻衅动机有时可能难以认定,因此尽管司法解释对两罪作了明确区分,但实践中仍然存在行为人所实施的犯罪行为同时触犯寻衅滋事罪和抢劫罪两罪的情况,这时可以按照想象竞合犯的处罚原则,从一重处断。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2013年联合下发的《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也明确规定,实施寻衅滋事行为,同时符合寻衅滋事罪和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敲诈勒索罪、抢夺罪、抢劫罪等罪的构成要件的,依照处罚较重的犯罪定罪处罚。”杜庸解释道。 “杜律师,我有点糊涂了。按照您刚才的说法,本案二被告人确实构成寻衅滋事罪,但是本案会不会出现想象竞合,被告人同时也构成抢劫罪,法院直接按照抢劫罪定罪处罚?”李明博疑惑的看向杜庸。他要把各种可能性都计算在内。 “嗯,其实您说的问题在现实中经常出现,但是本案的被告人是两位未成年人。 刚才咱们提到的《两抢意见》规定,对于未成年人使用或威胁使用轻微暴力强抢少量财物的行为,一般不宜以抢劫罪定罪处罚。其行为符合寻衅滋事罪特征的,可以寻衅滋事罪定罪处罚。 此外,为进一步明确未成年人使用或者威胁使用轻微暴力强取少量财物行为的定罪标准,2006年最高人民法院出台了《关于审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 律师本色 第464节 该解释第七条规定,已满壹拾肆不满壹拾陸的人使用轻微暴力或者威胁。强行索要其他未成年人随身携带的生活、学习用品或者钱财数量不大,且未造成被害人轻微伤以上或者影响日常生活等危害后果的,不认为是犯罪。已满壹拾陸不满壹拾捌的人具有前款规定情形的,一般也不认为是犯罪。”杜庸说道。 “哦?这么说,本案的被告人不一定会被判刑?”李明博心中一动,对于被害人来说这未必是好事,但是对于辩护人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可以打出名气。 “不见得。根据上述规定,是否构成寻衅滋事罪,涉及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关于‘轻微暴力’的认定。 轻微暴力的判断标准,可以从实施暴力的方式、强度,以及是否造成被害人身体伤害后果来分析判断,但是未成年人与成年人还是有一定区分的。 比如,同样是持刀强抢,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由此所表现出的主观恶性与对被害人的威胁程度有所不同。 成年人即使只是持刀威胁,未实际用刀伤害被害人,一般也应认定超出了‘轻微暴力’的范畴,严重侵害了他人的人身安全。 而未成年人持刀强抢,则要结合是否实际动刀伤人,是否造成被害人轻微伤以上或其他危害后果,综合认定是否属于‘轻微暴力’。”杜庸说到此处,被李明博打断了。 第1015章 强将手下无弱兵 “我反而觉得未成年人持刀更危险,成年人可能还会有个度,不会轻易下杀手。但是未成年人就不好说了,那就是个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热血上头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顿乱捅,真玩命啊!有一股子愣头青的劲头。”李明博反驳道。 “嗯,你说的是现实问题,但是那帮一辈子连架都没打过的理论派可不这么认为。要不然怎么说法治需要律师贡献力量呢。”杜庸笑道。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咱们是奋战在法律一线的人,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法律公不公平,正不正义,咱们最有体会,所以咱们才有推动法治进步的资格。”李明博一怔,立刻醒悟过来,回道。 “这些都是题外话,既然现在有司法解释和各种规定,咱们也得按照规矩办。回到咱们刚才的话题。 第二个问题,关于‘少量财物’的认定。 少量财物的判断标准,可以参考盗窃罪数额较大的标准,以1000元以下的财物为标准。 但并不是说使用轻微暴力强抢了数额超过1000元的财物就一定会被认定为抢劫罪,绝对不能搞一刀切。 根据《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规定,强拿硬要公私财物价值1000元以上的,也是寻衅滋事罪的入罪标准之一。 第三个问题,寻衅滋事罪的入罪标准。 强拿硬要他人财物构成寻衅滋事罪,必须‘情节严重’。 《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对‘情节严重’的标准作了明确规定: 1、强拿硬要公私财物价值1000元以上的; 2、多次强拿硬要公私财物,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 3、强拿硬要精神病人、残疾人、流浪乞讨人员、老年人、孕妇、未成年人的财物,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 4、引起他人精神失常、自杀等严重后果的; 5、严重影响他人的工作、生活、生产、经营的; 6、其他情节严重的情形。 但是上述解释并未区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在我看来,未成年人在适用上述规定时,应该与成年人相区别。”杜庸说道。 “这么说的话,本案被告人多次抢劫未成年人的钱财,造成了一定的恶劣社会影响,属于情节严重,应构成寻衅滋事罪!”李明博刚刚升起的希望一下破灭了。 “是的。 本案公安机关立案的罪名是抢劫罪,而检察机关起诉的罪名却改成了寻隙滋事罪,罪名不一致。但我个人认为,检察机关认定的罪名是对的。 首先,本案中,二被告人均系破瓜之年,不满贰个玖的男子,根据《两抢意见》的规定,对于破瓜之年上下的男子使用或威胁使用轻微暴力强抢少量财物的行为,一般不宜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从被告人使用的暴力、威胁手段的强度看,被告人共作案八次,其中有3次采用持匕首威逼的方式作案,其余几次均未持匕首,而采用威胁、恐吓,或采用拳打脚踢的方式作案,均没有造成被害人人身伤害的后果,可以认定为轻微暴力。 从抢劫的数额来看,二被告人作案八次累计抢了不到二百元,数额较小,可以认定为强抢少量财物。所以对被告人不宜以抢劫罪定罪处罚。 其次,从主观方面分析,二被告人具有寻衅动机,从作案时间、地点看,被告人8次作案中有3次发生在白天。而且多次选择在同一地点作案。 再次,从作案对象看,本案被害人均为不满破瓜之年的男子,平时路线比较固定,被害人不满破瓜之年的身份意味着其不可能携带数额较大的财物,也不可能抢劫到大额现金。 最后,再加上被告人生活环境的问题,以及被告人为了发泄抢夺钱财的目的,均反映出被告人并非以非法占有财物为唯一目的,而具有以强凌弱、寻求精神刺激、逞强耍横的寻衅动机。 本案中,被告人向不满豆蔻之年的男子强拿硬要财物的行为,严重扰乱了x园周边的社会秩序,属于‘情节严重’,符合寻衅滋事罪的构成条件,应追究二被告人的刑事责任。”杜庸说道。 李明博与杜庸离开办公室后,回到了工位。 李明博没想到团队里不仅方轶专业能力很强,杜庸的专业能力也一点不差,看来他们成名不是偶然,是长期积累的结果。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 次日一早,杜庸和程都去了看守所,会见陆烨。 陆烨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皮肤白净,有些小帅,长得不像其父,也不像其母,属于巧长,脸上的青涩尚未全部退去。 此时的陆烨精神有些萎靡,顶着黑眼圈,双眼无神。 在杜庸的追问下,陆烨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案发经过,大体上与他父母说的差不多,但是更细一些。 “她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大名?”杜庸问道。 “严夏夏,她叫严夏夏。”陆烨抬起脑袋说完后,又低下了头。 “你仔细回忆下,……一共多少次?”杜庸不紧不慢的问道。 “肆次……”被关进看守所后,陆烨不断的回忆过去,整个事发经过早就烂熟于胸,所以当杜庸问起时,他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豆蔻之年的?”杜庸接着问道。 “元旦的时候,我约她去看电影,我们在等着看电影时,不知道怎么就聊起这个话题了,然后我就知道了她的真实情况。她还给我看了很多以前的照片,当时我没太当回事。”陆烨回想道。 “也就是从那时起,你知道了真实情况?”杜庸看向他。 陆烨点头道:“嗯,她之前没跟我提过,我也没往那方面想。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都这样了没必要骗您。” 他显得有些激动,眼神中隐隐的有了泪花。 杜庸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显然对他的话不太相信。 第1016章 还是按规矩来吧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陆烨看着杜庸的眼睛:“我太上头了,所以……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一边重复着刚才的话,一边抓着头发,语气中带着悔意。 “你知道真实情况后,发生了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换句话说,你知道真实情况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整个事发经过的那个阶段?”杜庸追问道。 “最后一次之前。没错,我们元旦看完电影后,没多久我就被关进来了。我记得不会错。”陆烨挠了挠头回道。 “这么说在前三次你是不知道她的实际情况的,最后一次之前,你才知道的真实情况,对吗?”杜庸问道。 “是,就是这样。”陆烨点头道。 “你在跟她通过微信和qq交流了那么久,难道没怀疑过她的真实情况吗?”杜庸想了想问道。 “没有,我以前谈过好几个女朋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就没多想。 我认识严夏夏的时候,她青春靓丽,我跟她很聊的来,她有自己的想法,人样子又长得漂亮,我就没多想。”陆烨回答道。 “你们之间除了使用微信交流沟通外,是否使用过其他即时通讯工具进行沟通交流?”杜庸问道。 “还用过qq,其实平时我跟严夏夏聊天,用的最多的还是qq。”陆烨回道。 “为什么你们不用微信?”杜庸问完后,立刻意识到团队平时内部分享文件也用qq,而不用微信。 究其原因是因为qq可以上传超过100mb的文件,而且可以找到七天以前的视频图片和文件,即使在不同设备上登录,也可以找到文件。这极大的方便了用qq办公的律师。 “……我平时与家里父母打电话发信息时用微信,但是与哥们和朋友沟通多用qq,主要是习惯了,大家都用。微信对于我来说,使用频率最多的是它的支付功能。”陆烨解释道。 “你用qq加她好友时,有没有查看过她的资料?比如她的具体情况。”杜庸问道。 “没注意过,再说了那东西也不准,可以改的。有的朋友写的是一百岁,有的朋友写的是九十九岁,不作数的,没人拿这个当回事。”陆烨摇了摇头。 “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问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杜庸问道。 “嗯,跟我对您说的一样。我说的都是实情,杜律师,我会被判刑吗?”话一出口,陆烨的眼中转起了泪花。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你极有可能构成强奸罪,不过我们会为你做罪轻辩护,你不要想太多。有什么需要对你父母说的吗?我可以转告给他们。”杜庸不想谈论太多关于定罪量刑的事,因为这样会给被告人增加心理压力,不利于庭审。 “没有。”陆烨低下了头,摇晃着脑袋。 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觉得自己完了! 杜庸刚走出看守所,陆烨的父母迎面走了过来。 “杜律师,情况怎么样?”韩玉红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挺好的,只是精神压力比较大。下午我们去法院阅卷,你们先回去吧,等我们电话。”杜庸又聊了几句后,辞别陆守庆和韩玉红,向自己的捷达车走去。 …… 转眼又一周,李明博等六名律师已经基本适应了方轶团队的工作节奏,每天大家忙着案子的事,除了吃饭时间外,基本上很少有时间闲聊。 周五下午,团队成员聚到方轶的办公室准备每周一次的例会。 “云大管家,还有存货吗?”周颖端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咖啡杯进门后朝云乔嚷嚷道。 “必须有。程都,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云乔冲着程都招了招手。 二人蹲在冰箱旁的柜子旁,开始倒腾,很快屋内众人手中有了牛肉干、坚果等零食。 “方老大去哪了?”孟广达嘴里嚼着牛肉干,扫了一圈没看到方轶。 周五的例会如果少了方轶,就像一碗油泼面少了油泼那道工序,整碗面吃起来没滋拉味,少了灵魂。 “我师父去找华律师了,一会儿回来,大家稍等。”隋夏微笑道。 华连成的办公室内,方轶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华连成。 “方律师,之前你给司马君律师介绍的那个项目,签下来了,律师费三十万。我给司马律师配了两名助理和一名低年级律师,四人已经经进场了。估计要搞上一段时间。 兰姐办事挺痛快的,签完约就把前期的律师费二十万元打过来了。咱们之前说好了渠道费按照百分之二十计算,这里是六万元,你收好。”华连成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了六摞现金,每摞都打着捆,一看就知道是刚从银行取的。 他将现金推到了方轶面前。 一般渠道费会在律师费全部收到后支付,或者等项目做完后再支付(这么做主要是怕项目做到一半退费),华连成才收到前期款项就把全部渠道费都支付了,这明显是在向方轶示好。 “华律师,不用这么着急。司马律师才带人进场,项目还没做完,等您收到尾款再给也不迟。”方轶将桌上的六万元又推了回去。 “拿着吧,这项目问题不大,只是时间问题。”华连成劝道。 律师本色 第465节 “再等等吧!凡事都得讲个规矩,我不想破坏规矩,让您难做。咱们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方轶一笑。 华连成在盛德的位置有点尴尬,这大家都看的出来。现在的方轶在盛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是得势之时,他可不想有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借势压人拿渠道费。 “好吧。等项目做完了,我请你吃饭。到时候咱们再结算渠道费。”华连成暗骂自己老糊涂了,方轶是什么人,还差这点钱,还是按规矩来吧。 方轶回到办公室时,众人正聊的火热,见他进门屋内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刚才有事耽误了!”方轶笑呵呵的走到自己的椅子旁,冲着众人说道:“今天谁带案子来了?咱们开始吧!” 第1017章 爆炸 “我来吧,去年年初我接了一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一审和二审都是我办的,做的罪轻辩护,一审是中院判的,死刑;上诉后省高院二审,最终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目前案子已经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家属又委托了我。说实话,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但是家属恳请我再试试……,请方律师和各位帮忙给出出主意。”宋辉一脸无奈的说道。 李明博有些诧异,这样的案子还用讨论嘛?已经申报最高院核准死刑的案子基本上无解,除非运气极好。 跟李明博一起转过来的几位律师眼神中也充满了好奇,以前他们是不碰这种案子的,因为耗时费力不说,最终的结果很难让当事人满意,一句话这种案子性价比不高。 如果实在没业务做,接一个走走程序尚可,但凡有其他业务做,谁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案子上。 “老宋,你把案情介绍下吧,我们先听听。”方轶开口了。 老宋这几年干的很窝囊,明明专业能力不差,也能赚到一些钱,但总是打不出名气,运气一直不是太好。 人可以不信命,不信运气,但有些时候却冥冥中自有安排,不管你怎么努力就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其实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踏踏实实的做事,让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静待否极泰来之时。 宋辉清了清嗓子,说道:“好,我先介绍下案情……” 老宋办的案子说起来案情并不复杂。被告人名叫巩达,原是县里一家国有企业的员工,当年他从学校毕业直接无缝连接进了工厂,一直干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他也从当年的小巩变成了巩师父。 但是近些年由于竞争激烈,再加上企业管理不善,职工收入锐减,用大家的话说“国外有个加拿大,国内有个大家拿”,工厂不是自己家的没人真关心,企业效益越来越不好,但厂子的管理层却依旧风光无限。 到了后来,一年干半年活儿,大部分员工都离职了,巩达每个月拿着最低工资窝窝囊囊,媳妇早就瞧他不顺眼,后来大吵一顿,离婚了,女儿也被媳妇带走了。 家里父母和亲戚朋友都觉得他窝囊,不愿意与他来往,他性格又比较执拗,一来二去的想不开便钻了牛角尖。 去年一月份的时候,天很冷,自觉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希望的巩达选择了自杀,割脉怕痛,想买安眠药药店没货,跳楼又没有勇气,最后他用菜刀割断了厨房的天然气软管,想等天然气泄漏的差不多了,划一根火柴结束此生。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表,已经快九点五十分了。他静静的坐在屋内,听着丝丝的天然气响声,边追忆童年,边等待着。 巩达住的是老楼,在二零一室,房子很小,加上冬天窗子都密封着,所以外面根本闻不到天然气的味道。 上午将近十一点四十分时,楼上三零一室的四十来岁的大姐开火做饭,刚点燃燃气灶不久,便轰的一下,发生了爆炸。大姐当场被炸伤,一脸的蒙灯转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流着眼泪回忆往事的巩达听到楼上的爆炸声后被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之前预备的火柴被放在了厨房,于是他顶着刺鼻的天然气冲进了厨房打算找到火柴后自杀。 因厨房比较狭小,光线不好,他下意识的触动了厨房的电灯开关,就在此时轰的一下引起了大爆炸。这次的爆炸比楼上三零一室的爆炸大很多,卧室的楼板直接被炸穿,二零一室的防盗门被炸开,把对面二零二室的防盗门都炸变形了。 在巩达对门二零二室居住的三十多岁的邓春吉,恰巧外出回来,刚走到自家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门,结果被当场炸死,另有两位邻居受轻微伤,多名居民家中的窗子、墙体等遭受不同程度的损毁,该栋楼房构成局部危房。 爆炸的坠落物造成附近停放的众多车辆损坏,损失共计十余万元。 爆炸发生后,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并报警。随后医生将巩达等人送往医院救治。几个月后,检察院以被告人巩达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巩达的父母虽然觉得儿子窝囊,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面临被判刑,便通过熟人介绍找到了宋辉,委托他办理该案。 经庭审,中院认为,被告人巩达为求自杀在家中释放天然气,致使天然气发生爆炸,给周围邻里的生命、健康及财产造成重大损失,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其行为已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据此,依照《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被告人巩达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巩达以原审量刑过重为由提出上诉。宋辉继续为其提供辩护,提出巩达属间接故意犯罪,平时表现良好,如实供述罪行,愿意积极赔偿,建议对巩达从宽处罚。 省高院二审后认为,被告人巩达为求自杀而置公共安全于不顾,释放天然气引发连续爆炸,造成无辜群众死伤及重大财产损失,其行为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综合现场勘查及物证提取等情况,参考二审期间鉴定机构出具的关于爆炸原因的鉴定意见,能够认定系天然气爆炸,且在案证据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锁链,足以认定巩达割断软管释放天然气的行为与最终引发爆炸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一项、第二百三十五条之规定,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巩达的父母听说儿子被判死刑,再次找到宋辉,哭天抹泪的让宋辉再试试,宋辉只好接下这案子。 第1018章 匪夷所思 “这就是案发经过。大家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宋辉看向众人。他手下的实习律师已经将案件的主要信息写在了白板上,供众人查看。 “宋律师,您的意思是被告人巩达点燃天然气企图自杀,结果站在爆炸中心的被告人没死,却炸死了屋外楼道里的人,是这样吗?”曹永正好奇的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事实也确实如此。”宋辉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搞错了。”曹永正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不仅是他,屋内的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一个正常人的认知里,这是不科学的。为什么站在爆炸中心的人活着,而门外的人却被炸死了? “还有,为什么会炸穿卧室的楼板?不应该炸穿厨房的楼板吗?毕竟爆炸的中心在厨房,不在卧室,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云乔问道。 “是呀,宋律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庭审时有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李明博也跟着问道。他觉得这是一个点,说不定能挖出东西来。 “这个问题当时开庭时检察员请了专家出庭解释。 根据专家的解释,天然气爆炸确有距离爆炸点较远的位置受损反而更严重的特点,引发爆炸的起火点处往往爆炸并不剧烈,冲击波经过传导可在较远处形成更剧烈的爆炸,据说在大量的实际案例中都存在这种现象,但形成此现象的具体原理尚待研究,专家也不明白。 据专家解释,虽然爆炸发生在厨房但在卧室及室外造成更严重的损害,符合天然气爆炸的特点。 根据在案证据及相关论证可认定三零一室和二零一室先后发生的两次爆炸均由被告人巩达释放的天然气引发。 我在网上查了下,但是在司法实践中,因故意释放天然气引发爆炸而构成犯罪的案件并不多见,所以没有多少可以借鉴的经验。”宋辉解释道。 “这个问题确实太专业了,超出一般人的认知。所以只能听专家的。毕竟这类案件不常见。”孟广达说完,转头看向方轶:“方律师,您怎么看。” “嗯,我觉得咱们也不用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咱们不是天然气方面的专家。还有其他疑问吗?”方轶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从释放天然气到他人人身财产遭受损害,一般需要一定的时间,包括长时间释放天然气、室内的天然气达到一定浓度、天然气被引燃、燃烧过程中引发爆炸、爆炸造成人身财产损失等一系列环节。 天然气属于日常使用的易燃易爆气体,而爆炸的时间点又是每家每户准备做饭的时间点,可能存在多个用户在爆炸前使用天然气。 在确定引发第一次和第二次爆炸的天然气来源于被告人故意释放的天然气前,应先排除其他用户泄漏天然气引发爆炸的可能性。”与李明博一同转过来的一位叫吉红英的女律师突然说道。 这位吉红英律师是李明博说到的三位资深律师之一,执业有五六年了,平时的存在感极低,比较安静。今天她的发言引起了方轶的注意,他没想到吉红英想的这么细。 “我觉得吉律师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用排除法,看看是否能将合理的怀疑都排除掉,虽然法院已经有判决在先,但是再梳理一遍,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被遗漏的疑点。”方轶对吉红英的发言给予了肯定,新进入团队的律师需要鼓励,不管说的对错,只要提出意见就是融入团队的第一步,总比干坐着不发言强。 “我说说我的想法,对于先后发生在楼上的小规模爆炸和被告人家中的大规模爆炸,是否均由被告人家中泄漏的天然气引发,涉及定罪和量刑问题,非常重要。 有没有这种可能,在同一时间段,楼上住户或其他住户也存在天然气泄漏的情况;另外,会不会有其他易燃易爆物质爆炸后引发天然气燃烧。”杜庸靠在沙发上,摸着下巴说道。说完,他看向宋辉。 这种问题只有参与庭审的律师才有发言权,因为其他人对案件情况所知有限,根本不熟悉。 “这种可能性不大,在案证据足以认定两次爆炸均由被告人巩达家中泄漏的天然气引发,其持刀割断天然气软管释放天然气行为与两次爆炸有因果关系,主要证据包括: 一、在案证据显示,发生在301室的第一次爆炸系由被告人巩达居住的201室释放的天然气引发。证据包括: 1、被告人巩达的供述,当日九点四十分左右其在家中割断天然气软管,至十一点多,楼上301发生爆炸时天然气已大量泄漏。 经鉴定机构鉴定,两层楼房的燃气管和水管等管道与楼板之间有较大的缝隙,201室释放的天然气可由缝隙扩散到301室厨房。 2、301室居民的证言证实家中天然气使用正常,爆炸发生时其正在做饭,点火一两分钟后发生爆炸,未发现其他异常情况。 公安机关技术人员在现场勘查时对301室厨房进行了检查,天然气相关设备均正常。 综合这两方面理由,可排除301室厨房发生天然气泄漏的可能性,弥漫在301室厨房并导致爆炸的天然气只能来自楼下201室。 301室厨房灶具点火一两分钟后才发生爆炸的现象,也符合天然气燃烧、爆炸的特点。据专家介绍,点火后燃气灶周围天然气浓度不高,故未发生爆炸,随着楼下泄漏气体的渗入,火焰附近空气中的天然气浓度达到临界点后即会发生爆炸。 二、第二次爆炸发生在201室,且由被告人巩达开灯点燃厨房泄漏的天然气引发。主要证据: 1、现场勘验、检查笔录证实,201室厨房内的天然气软管被切断且断口新鲜,燃气公司出具的说明材料证实案发当月该户燃气使用量陡增,说明该户天然气软管被人为割断,导致天然气大量泄漏。上述情况与巩达所供述的为求自杀而用刀割断天然气软管的情节能够相互印证。 2、201室的防盗门及门锁均由内向外弯曲,卧室的上下楼板均被炸穿,鉴定意见亦证实自房间内提取的镜子碎片上检出天然气爆炸燃烧残留成分,说明该室发生过剧烈的天然气爆炸,爆炸形成强烈的冲击波向周围扩散。 死亡被害人邓春吉居住的202室防盗门由外向内弯曲,室内有多处气体冲击波造成的物品位移、破损痕迹,但无燃烧痕迹,说明202室受到来自室外的爆炸冲击波破坏,室内并未发生爆炸。 3、理化检验报告证实从巩达身上检出与厨房遗留的橙黄色附着物同类的物质,鉴定意见证实此次爆炸的引火源是厨房电灯开关火花,上述情节与巩达供述的进入厨房后开灯时发生爆炸的情节相互印证。 综上,基本可以排除刚才杜律师所说的楼上住户或其他住户存在天然气泄漏的情况,以及存在其他易燃易爆物质爆炸后引发天然气燃烧、爆炸的情况。”宋律师说道。 众人听闻后,陷入了沉思,主要是这种案子大家都没接触过,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就像是老虎捉到了刺猬,想美餐一顿,但就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一般天然气发生爆炸要达到一定的浓度,也就是专家所说的临界点。从释放天然气到引起爆炸一共有约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能否让室内的天然气达到爆炸的浓度,并产生如此大的破坏力?”方轶端起茶杯,看着杯内升腾的热气,突然转头看向宋辉。 “这个问题当时出庭的专家也做了解释。 根据专家的介绍,空气中天然气含量达到一定比例(一般为5%-15%)后会引发爆炸,但当时被告人割断胶管后释放出的天然气总量现在已经无法准确计算。 根据经验,天然气释放两三个小时后足以达到发生爆炸的浓度。201室建筑面积为40平米(实际使用面积不详),按此类房屋通常层高2.8米计算,考虑到室内设施、家具、用品等还占有一定体积,故实际可容纳气体的体积明显小于90立方米。 该室燃气表显示每小时最大释放量为4立方米,按巩达所述从其割断胶管至第二次爆炸间隔约两小时,可释放天然气约8立方米。 考虑到当时正值冬季,窗子处于关闭状态,室内密封较好,理论上天然气如无外泄,则室内浓度为8.9%(室内总体积以90立方米计算)。 退一步讲,即使有部分天然气泄漏至楼上,考虑到该室容纳气体的实际体积不足90立方米,厨房处天然气浓度可能相对较高等情况,认定该室发生爆炸时天然气浓度,至少局部浓度,已达到爆炸临界点与科学常理并无明显矛盾。 换句话说,在没有其他易燃易爆物质参与的情况下,该室内的天然气遇到电火花后足以发生燃烧、爆炸。 上述专家的测算虽然并不精确,但在没有相反证据的情况下,对解释爆炸发生的原因还是很有帮助的,可信度比较高。 另外,检察院提交的现场勘查情况及相关技术鉴定显示,现场并未发现天然气以外的其他易燃易爆物质爆炸的痕迹。”宋辉说道。 听完宋辉的话众人彻底没咒念了,这案子肯定是因为天然气燃烧,进而产生爆炸导致一人死亡,数人受轻微伤,以及大量的财产损失。 “这案子判的是死刑,已经报请最高院核准了。”宋辉见众人不再说话,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看来这案子没戏了。 “从刚才讨论的案情来看,本案被告人确实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没有问题。现在的关键是量刑。 我个人认为本案与那种为bf社会而采用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存在一定的区别。 鉴于被告人系为自杀而实施犯罪行为,主观上属间接故意,社会危害性要小于其他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我认为法院对被告人适用死刑有些量刑过重,适用死缓可能比较合适。”方轶沉思片刻后说道。 “嗯,我同意方律师的意见。目前定罪方面的问题就不要考虑了,主要是量刑方面,有没有机会。”杜庸非常同意方轶的意见。 “宋律师,我也觉得方律师的建议可行。目前来看没有更好的辩护方案。刚才我用手机在网上查了下,这案子在网上也有报道,关注的人比较多,不可能轻判,但是死刑立即执行又量刑过重,所以死缓可能比较可取。 当然这都是咱们的想法,出了这么大的事,省高院不仅要考虑法律效果,还要考虑社会效果,最后最高院会怎么判,要看被告人的运气了。”孟广达说道。 屋里的律师都是行内人,自然明白孟广达的意思。最高院的法官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对案件的看法很难被律师的意见所左右。所以不管律师怎么想,怎么说,最后还要看法官怎么看这案子。 “好吧,也只能从这方面进行辩护了。”宋辉点点头,有个方向总比没有强。 方轶看着宋辉,心中感慨:老宋的运气真是无敌,这么难搞的案子都能找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宋才能转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说不定坏事也是好事,谁说的准呢。 律师本色 第466节 …… 例会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办公室。 李明博叫住了杜庸。 “杜律师,之前我跟您说的那个宋荣明寻隙滋事罪的案子,合议庭当庭宣判了,过几天判决书就能发下来。”李明博说道。 “是不是那个高中生抢初中生钱的案子?法院怎么认定的?”杜庸刚要抬屁股走人,又坐回了沙发。 “法院最后认定被告人宋荣明不构成抢劫罪,构成寻衅滋事罪,判了他有期徒刑一年。”李明博看着杜庸说道。 第1019章 回应 法院认为,被告人吕洪哲、宋荣明为寻求精神刺激,采用暴力、胁迫等方法,以强凌弱,多次向多名被害人强拿硬要钱财,破坏社会秩序,其行为均构成寻衅滋事罪。 公诉机关起诉指控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罪名成立。二被告人及其辩护人所提的辩护意见成立,予以采纳。 据此,依照《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十七条第一款、第三款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八条之规定,决如下: 一、被告人吕洪哲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二、被告人宋荣明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宣判后,二被告人没有提起上诉,检察机关亦未抗诉,该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虽然法院认定的罪名以及刑期都符合杜庸的预期,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两名被告人正值大好年华,以后他们的人生之路……,可惜了。但现实就是如此,做错了事总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 陆烨的案子终于开庭了,法院对该案进行了不公开审理。陆烨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看向检察员。 “被告人陆烨,你是怎么认识被害人的?”检察员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本案的情况绝非个案,又不同于一般的强奸案,检察员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案件,他觉得被告人即可恨又可怜,恨其浪费大好年华,不知道生命中还有很多值得去努力的事;怜其无知,井底之蛙。 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敢越雷池的胆量,或许这种事很难避免,到底是谁的责任,很难说清。也许这就是青葱岁月! “我和朋友去篮球场打球,她正好也在,就认识了。”陆烨回道。他的情绪不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坐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 “你们在认识后,平时都通过什么渠道进行沟通交流?”检察员接着问道。 “有时候用微信,但更多的时候用qq。”陆烨回答。 “你在qq加好友的时候,有没有看过她的身份资料?”检察员盯着他问道。 “我记不得了。”陆烨回答。 “你知道她的身份吗?”检查员问道。 “知道,我认识她时就知道。”陆烨有问必答。 “你们之间的关系到什么程度?”检察员换了个问题。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陆烨低着头说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陆烨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杜庸说完看向陆烨:“被告人陆烨,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被害人严夏夏的真实情况的?” “在第三次发生关系之后。”陆烨回答。 “在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之后,你们有发生过关系吗?”杜庸问道。 “发生过一次。”陆烨回道。 “是谁主动提出来的?”杜庸追问道。 “当时是我提出来的,她同意后,然后我们去了如家。”陆烨说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杜庸的问题很少,主要是想让法官知道被告人“明知”被害人真实情况的准确时间。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认为,陆烨是在球场认识的被害人严夏夏,不可能不知道严夏夏的真实身份;而且陆烨还与被害人通过qq聊天交流,被害人qq个人资料里显示了她的真实情况,由此可知,在陆烨与被害人多次发生关系前,其应对被害人的情况知晓。 因此,我们认为,被告人陆烨明知被害人的真实年纪,仍与其发生关系,其行为构成强奸罪。我们建议对其从重处罚,处以有期徒刑十年。完毕。” 检察员说完,被告人席上的陆烨满眼的惊慌,十年!在看守所这段时间他已经体会到了失去自由的滋味,他不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了十年的刑期。 “下面由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说道。 “法官,我知错,我没有强迫严夏夏,我们真的是因为谈恋爱才开房的,我没有强迫她,我真的没有强迫……”陆烨望着审判长,眼泪扑簌簌往下流,眼中充满了恳求。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可能是见得太多了,审判长对陆烨的恳求没有丝毫的反应。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就公诉人对被告人指控的罪名不持异议,但对公诉人认定被告人明知被害人实际年龄的时间点持有异议。 从现有证据来看,公诉人提供的证据只能证实被告人陆烨第四次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时,确实知道被害人的实际情况。 而最初认识被害人并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与被害人发生关系时,陆烨掌握的被害人信息包括: 一、被害人的年纪。根据一般人的常识,被害人这个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实际情况不好推算,可大可小。但这并不能表明被告人陆烨明知被害人严夏夏的真实情况,只能是一种推测,一种臆断。 二、被告人陆烨加被害人严夏夏为qq好友,并进行聊天交流,被害人的qq个人资料会显示其年龄,根据一般人的常识,网友之间聊天大多会查看对方qq个人资料信息,但也不排除不查看的可能。另外,qq个人资料填写的年龄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不真实,上面的年龄是没有经过认证的,可信度不高,不能作为判案的依据。 由此,现有在案证据不能证实陆烨前三次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时确实知道被害人的真实情况。 被告人系在双方均同意的情况下,与被害人发生的x关系,而且在知道被害人真实情况后,双方仅发生了一次关系,且是在双方均同意的情况下发生的,社会危害性不同于一般的强奸案。 鉴于被告人当庭自愿认罪,确有悔罪表现,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处以三年有期徒刑。完毕。”杜庸发表辩护意见道。 三年有期徒刑是杜庸与被告人父母沟通后确定的建议刑期,因为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构成强奸罪要被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杜庸建议的刑期已经是最低的刑期了。 “公诉人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好的,针对辩护人的辩护,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首先,《刑法》第二百三十六第二款关于强奸罪的规定,并未要求行为人应当“明知”对方的真实年纪。 另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具有正常认知判断能力的男子,被告人并非根本不可能知道被害人的真实年纪,而他只要稍加谨慎、注意,完全可以认识到对方的真实情况。 此外,被告人在知道被害人实际的真实年龄后,仍然继续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反映出被告人在整个与被害人交往并发生x关系的过程中,无视被害人的真实情况,对其行为持无所谓的放任态度。 暂且不论被害人言谈举止、衣着、生活作息规律等外在特征是否确实更像成年人,仅依据现有证据并没有充足理由将被告人归属于‘根本不可能判断出被害人真实年龄的极其特殊的例外情形’。 所以,我们认为,被告人在认识被害人,并发生x关系前,就已经知道其真实情况,对被告人的行为应从重处罚。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辩护人可以回应公诉人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公诉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第一,《刑法》总则第十四条规定,犯罪故意是指‘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的主观心理态度。 在《刑法》分则中,针对故意犯罪,有些条款明文规定了‘明知’,如窝藏、包庇罪;而大部分条文未明文规定‘明知’。 分则条文明文规定‘明知’,主要是为了特别突出和强调,而不是分则没有明文规定‘明知’的,构成犯罪就不要求具备‘明知’。 强奸罪系故意犯罪,因此,《刑法》总则关于故意犯罪‘明知’的规定也必然适用于强奸罪。 第二,关于‘明知’的内容,应当结合《刑法》分则罪名的具体罪状来判断。普通强奸罪中,行为人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违背妇女意志的,即符合主观要件,不需要特别认识对方年龄;像本案这种特殊的案件,被告人与被害人发生关系构成强奸罪,自然也不要求被告人明知被害人的真实年龄。 如果行为人确系与豆蔻年华的女子自愿发生x关系,且行为人确实根本不可能知道对方的真实年龄,那么行为人主观上就缺乏可谴责性,即不具备犯罪故意所要求的‘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的主观心理态度,从主客观相统一原则出发,对行为人不应以强奸罪论处。 基于上述分析,对于采取非强制手段与豆蔻年华女子发生x关系的,‘明知’被害人的真实年龄是构成强奸罪的主观构成特征。 另外,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2013年联合下发的《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第十九条规定,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对方系不满豆蔻之年的女子,而实施jy等性侵害行为的,应当认定行为人‘明知’对方是豆蔻之年。该意见再次肯定了‘明知’被害人的真实情况系构成该类强奸罪的主观要件。 辩护人认为,刑事案件的证据不仅要符合客观真实,而且要足以充分证明客观事实,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结论达到唯一性。 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不能达到这个标准,只是一个推断,不能合理解释和排除疑点、矛盾,况且qq个人资料一般并不完全真实,行为人也未必查看,被害人可能是豆蔻之年,可能偏大,也可能偏小,被告人不可能准确预判被害人的真实年纪,故公诉人指控被告人作案次数为四次的证据不充分,不能认定被告人与被害人发生四次性关系时均明知被害人的真实情况。 本案在案证据仅能证明双方在自愿情况下,发生第四次(最后一次)x关系时,被告人明知被害人的真实情况,所以被告人前三次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不构成强奸罪,仅第四次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构成强奸罪,完毕。”杜庸回应道。 “公诉人可以继续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和回应,公诉人发表以下观点: 我们认为,《刑事诉讼法》规定的有罪判决证明标准是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这是对事实认定和证据审查一般,也是最高的要求。 但司法实践经验表明,对犯罪构成的不同事实要素,在证明程度上是可以存在差异的。不是必须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结论达到唯一性,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 特别是诸如d品犯罪等犯罪行为,实践中对主观构成要素证明标准的把握,相对其他犯罪而言,略显宽松,这是由此类犯罪的特殊性决定的,同时也受到从严惩治此类犯罪的刑事政策的导向影响。 在此类案件中,案件事实认定并不是一项纯粹的探寻客观事实真相的科学求证活动,而是以追寻客观真相为指引,同时又受价值取向、价值判断影响的事实重构和再现的过程。完毕。”检察员回应道。 …… 第1020章 心中的痛 休庭十分钟后,审判长进行了当庭宣判。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被告人陆烨明知被害人系幼女,仍与其发生x关系,其行为构成强奸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但公诉机关指控陆烨第一、二、三次与被害人发生x关系时已明知被害人系幼女的证据不足,对该部分指控事实不予认定。陆烨当庭自愿认罪,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二款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陆烨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法院判的刑期是杜庸当初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预估的最低刑期,被告人陆烨没有减轻处罚的法定理由,三年有期徒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判决后,被告人席上的陆烨双手不断的擦着眼泪,抽噎着被法警架出了法庭。虽然这案子的判决符合杜庸的预期,但是就像之前宋荣明寻衅滋事案一样,杜庸心里没有一点自豪感,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惋惜。 “杜律师,我儿子的案子怎么样?”杜庸刚走出法院大门,早就在法院大门外守候的陆守庆夫妻快步走了过来,韩玉红心乱如麻没注意脚下,差点被一块凸起的地砖绊倒,亏的陆守庆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法院已经判了,三年!过几日判决书就会下来。”杜庸一脸的严肃。 陆守庆和韩玉红愣住了,虽然他们心里有准备,之前杜庸也告诉过他们可能会被判刑,但是他们夫妻还是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陆先生,韩女士,你们先回吧,法院判了陆烨三年有期徒刑,与之前羁押的几个月相折抵,实际服刑时间不到三年。 律师本色 第467节 如果陆烨表现的好,说必定能减刑提前出来。”杜庸的话音落下,陆守庆一怔。 “嗯,谢谢,谢谢您,杜律师。”陆守庆眼神一亮。 杜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但是随后又一想,突然明白了,一定是“减刑”这两个字对他起了作用。 一审宣判后,陆烨没有上诉,但是检察机关却提出了抗诉,认为指控被告人陆烨强奸幼女四次的证据确实、充分,但原判仅认定强奸一次,属于事实认定错误,提请二审予以改判。 陆家人再次委托杜庸为陆烨强奸案的二审提供辩护。 市中院经不公开审理认为,二审中控辩双方均未提出新的证据,检察机关抗诉认为原审被告人陆烨与被害人发生四次x关系时,均系明知被害人不满14周岁的证据不足,故不予采纳。 原判根据本案的事实情节,适用法律正确,定罪量刑并无不当。检察机关的抗诉理由不能成立。据此,市中院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当然这都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 这一日上午,孟广达忙完手里的工作,正在与宇文东聊着案子上的事,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律师走过过来。 “孟律师,您方便吗?”浓眉大眼男律师微笑着看向孟广达。 “方便,您有什么事?”孟广达微笑道。 眼前的浓眉大眼男律师是跟着李明博一起转过来的六个刑事律师之一,名叫耿震,执业有两年了,据说以前是学计算机的,毕业后转行做了律师,平时见谁都打招呼,在团队里人缘不错。只是之前孟广达与他交流比较少,双方之间没那么熟。 “是这样,谢律师前天分给我一个故意杀人的案子。有些问题我把握不准,想向您请教下。”耿震说道。 今天一同转过来的几位资深律师不是出去开庭,就是去会见了,都不在所里,他碰到难题正不知道该找谁,放眼望去,正好看到孟广达,便拿着案卷过来了。 “谈不上请教,共同探讨。方老大去开庭了,咱们去他办公室聊吧。”孟广达说着,起身与耿震一同向方轶办公室走去。 宇文东好奇,不知道耿震要讨论什么案子,便跟着一同去了办公室。 三人坐在了茶桌旁,宇文东熟练的给二人泡茶。因为方轶的缘故,他团队的律师大部分都喜欢喝茶,毕竟有人免费提供茶叶,而且喝茶又可以缓解视疲劳,对身体有益,干嘛不喝。 “孟律师,这是案卷。这个案子有两个被告人,我和李明博律师各负责一个被告人。 昨天我去看守所见的被告人,但是我和李律师对案件的看法有些不一致,所以我想请教下您。我先给您和宇文律师介绍下案情……”说着,耿震将案情介绍了一遍。 孟广达一边翻看案卷,一边听他讲案情。宇文东习惯性的起身,拿起笔,站在白板前,默默的记录着案件的关键信息。 耿震和李明博承办的故意杀人案的被告人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叫池云发,女的叫祁仁霞,二人均是本地人,家住在偏远山区的村里。 结婚后的第二年,小夫妻来到县里弄了个早点摊,每日起早贪黑的忙活,除了交房租和各种税费成本,赚不了几个钱。 去年九月底的时候,被告人祁仁霞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村里人比较重男轻女,池云发看到女儿后,脸拉的老长,一脸的不满。 在对孩子进行检查后,医生告诉了夫妻二人一个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消息,他们的女儿被确诊为梅毒携带者,而且治愈后将留有残疾。 二人听到医生的话后,如同数九寒天一盆凉水浇头,夫妻二人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无助和痛苦。 得知消息的当晚,祁仁霞哭了一宿,池云发跑到病房外,蹲在花坛旁吸了一宿的烟。 次日一早,当双眼通红,浑身烟油子味儿的池云发低声告诉媳妇祁仁霞孩子不能留时,祁仁霞没有吵闹,也没再哭泣,只是不舍的看着刚出生二天的女儿,心中的痛无法用言语表达。 第1021章 冷暖自知 办完出院的当日,夫妻二人抱着孩子走出县医院大门的当日便达成了一致,将孩子扔掉。 当日下午,池云发将女儿弃于县医院北面路边的田地内。后因担心被过路的行人发现,池云发又抱走了女儿。 随后池云发与祁仁霞商定将女儿扔到县城西面人烟稀少的山上。当晚,池云发骑着电动自行车,载着女儿前往县城西面的荒山,途经县城西面的一个小村子时,他发现村旁有座小山,山上有片林地,便将女儿抛弃在了林中。 次日清晨,村里的一位村民上山捡柴火时,发现了尚有气息的池云发女儿,将其救回,并报警。 经过摸排,警方找到了池云发和祁仁霞,二人对抛弃女儿的事实供认不讳。随后,县检察院以池云发和祁仁霞犯故意杀人罪,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被告人祁仁霞因为正在哺乳期,所以被取保候审,现在家中,李律师去见过她。我去看守所见了池云发,他与他媳妇讲述的内容基本一致。 他说抛弃女儿的主意是他出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家里穷,给女儿治不起病,而且即便女儿治好了也会留下残疾,大人孩子都受罪。 最可怕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人只要知道他女儿得过这种病,基本上家里以后就别想再直起腰杆来,唾沫星子淹死人。以后女儿想嫁人都困难。”耿震说完沉默了,看向孟广达。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孟广达感叹道。 “嗯,您说的对。其实每次我接到新案子,心里都不太舒服,因为我知道每一个案子背后都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有时候残酷的让我不敢直视,但我还得继续履行律师的义务,还要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甚至谩骂。”耿震的情绪有些低落。 “其实你完全不用去管别人怎么说,万事总有一个过程,想开了就好了。人性都是自私的,立场不同,关注点不同,真的没办法做到完全理解和懂得。 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世界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多的只是冷暖自知。 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论、指责别人很容易,因为评价、指责别人的人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过,他们这样做的意义不过是耍耍嘴皮子,打发下无聊的时间,说完就忘了,当有一天相同的事情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难。 我不是在为本案的被告人和刑辩律师辩解,但这是一个事实。你没必要纠结什么。”孟广达劝慰道。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他善。”耿震点头道。 “你现在的疑问是什么?针对这个案子?”孟广达微笑着看向他。 “本案的定性问题。被告人将女儿抛弃在树林中的行为该如何定性?”耿震问道。 “你和李明博律师是怎么想的?”孟广达问道。 “我认为,二被告人的行为构成遗弃罪。从法律上讲,作为女婴的亲生父母,他们二人有义务履行却拒不履行抚养义务,情节恶劣,符合遗弃罪的构成要件,应当以遗弃罪论处。 但是李律师认为,本案二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二被告人是以遗弃为手段来实施故意杀人行为,只是因为意志以外的原因未得逞而已。 您怎么看这个案子?”耿震问道。 “嗯,我同意李律师的意见。”孟广达想了下说道。 “理由是什么?之前李律师的理由不能说服我,我也说服不了他,所以我们两个一直达不成一致。”耿震挠了挠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我个人认为,本案定性的关键在于如何区分遗弃罪和采取遗弃手段实施的故意杀人罪。 遗弃罪,是指对于年老、幼小、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行为。故意杀人罪,是指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两罪性质与危害程度相差较大,一般情况下不易混淆。 但是,对于具有扶养义务的行为人拒不履行扶养义务,是以遗弃罪论处,还是以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在司法实践中非常容易混淆。 这两个罪名在理论上进行区分似乎不难,但在实践中,行为人在供述其主观意图时往往会避重就轻,所以一定要根据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进行分析。我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第一个方面,考察遗弃行为的原因和动机。 目前来说,因家庭经济困难、无力负担医疗费用而遗弃重病婴幼儿的现象时有发生。对于此类案件,应当查明行为人是由于何种动机实施的遗弃行为。 比如,父母将重病婴儿弃于医院或者民政局门口,附上婴儿病历或者介绍病情的字条,这明显是希望婴儿能够得到及时的关注和救治,此类行为,应当认定为遗弃;相反,父母将重病婴儿扔到车辆穿行的高速公路或者荒郊野外,明显表明其主观上不期望婴儿获救并且希望或者放任婴儿死亡,因此,应当认定其主观上具有杀害婴儿的故意,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第二个方面,考察遗弃的客观要件。 遗弃罪与故意杀人罪在客观方面的最重要区别在于‘遗弃’行为是否会使被遗弃者面临生命被剥夺的紧迫危险。 实践中,遗弃既可以采取积极的行为实施,也可以消极不作为实施,如果构成遗弃罪,本质上必须是对作为义务的违反。 比如,父母将新生婴儿弃于超市入口、车站站台、集市路边等地,这些地方人流量大,婴儿获得他人救助而存活下来的可能性较大,此种遗弃行为就构成遗弃罪;相反,故意将被害人遗弃在不能获救或获救希望渺茫地点的,此种‘遗弃’行为就属于故意杀人。 第三个方面,考察被告人的案后表现。 发现遗弃行为导致被害人生命、健康受威胁后,行为人是置之不理,还是积极施救,抑或二次加害,可以反映其有无致死被遗弃人的主观故意,也是量刑时应当考虑的重要因素。 比如,父母将婴幼儿遗弃路边后躲到附近角落观察,直至孩子被人抱走才离去;或者发现无人注意,又将孩子带到银行或者办事大厅内遗弃,虽属二次遗弃,但其变更遗弃地点,是希望幼儿能够得到他人关注、救助,关心幼儿性命安全,采取措施减少伤害。对于这样的行为,应当定性为遗弃。 这个案子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办过的一个故意杀人案……”说到此处,孟广达停住了,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复杂起来。 第1022章 这种误会挺好! “当年,我曾办过一个案子,被害人是个三岁多的盲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父亲将他带到河边后偷偷跑开了,导致盲童在摸索中掉入河内淹死,而在他坠河之时,他父亲就站在不远处的岸边看着…… 被告人告诉我,当时他看到孩子在河水中挣扎,听到孩子喊‘爸爸,救命!’,心碎的跟玻璃渣子似的。 他把嘴唇咬掉了一块肉,眼泪流成了河,但是他仍然没有动,他已经借了所有能借的钱,实在没办法了。”孟广达深吸一口香烟,然后用力将香烟撵灭在玻璃烟灰缸内,整理了下情绪。 “从法律上讲,他主观上应当预见到盲童有掉入河中淹死的可能性,但其却不管不顾,可以认定其主观上有放任甚至追求盲童死亡的故意,那个案子最后法院就是以故意杀人罪判的。 综上,区分遗弃罪与以遗弃方式的故意杀人罪的关键点在于:被告人实施遗弃行为时,是否考虑并给予了被害人获得救助的机会。如果是,则可以遗弃罪定罪;否则,应当以故意杀人罪来定罪。 本案中,被告人池云发、祁仁霞获悉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身患重病,不仅不予救治,反而狠心抛弃,先是遗弃在医院附近的田地里,因担心过路行人发现并施救,又将女儿带至山林中予以遗弃。由此可见,二被告人不愿意让女儿获救、希望女儿死亡的主观故意十分明显。 因此,我认为本案应以故意杀人罪定性。由于二被告人的女儿被群众及时发现救回,二被告人系故意杀人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如果归案后,二被告人认罪态度好,具有悔罪表现,法院是可以对二被告人依法减轻处罚的。”孟广达说的很细致。 耿震边听边记,其他团队的律师可不会把案子分析的这么透彻,总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便讨论案情也只会轻描淡写的说几句,没人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和脑细胞讨论别人的案子。 之所以孟广达会这样做是因为之前方轶就是这么做的,周五例会讨论案子时也是这么要求的,后来时间一长团队里的律师自然有样学样,慢慢律师们就形成了习惯。 团队里的这种习惯对于年轻律师的成长非常有好处,所以方轶团队的律师专业能力才会那么强。这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嗯,我明白了。谢谢孟律师。”耿震回味着孟广达刚才的解释。 “如果不嫌弃,就叫达哥吧,大家都这么叫我,都是一个团队的,叫孟律师显得生分。”孟广达微笑道。 …… 周三时,方轶正忙着看所里新发的文件,宋辉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方律师,上次咱们讨论的那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最高院那边有结果了。”宋辉晃了晃手中的ems快件。 “哦?!怎么判的?”方轶好奇的看向他,想验证下团队讨论的结果是否正确。 “最高院采纳了咱们的辩护意见,鉴于被告人巩达系为自杀而实施犯罪行为,主观上属间接故意,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最高院认为对巩达可不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最后,最高院裁定不核准并撤销省高院维持第一审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被告人巩达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发回省高院重新审判。”说着,宋辉将裁定书递给了方轶。 他没说最高院采纳了“他”的辩护意见,而是说采纳了“咱们”的辩护意见,是因为这个案子是团队集体讨论并制定的辩护意见,不是他老宋一个人的功劳,由此也可以看出老宋很忠厚。 “嗯,你把裁定书拿给大家看看,特别是让新来的律师都看看,让大家都高兴下。”方轶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新来的律师对团队增加信心,信任团队,同时也为团队骄傲。 “好嘞,我已经给被告人家属打过电话了,他们同意继续委托咱们办这案子。”宋辉很兴奋。他不是因为赚到了律师费而兴奋,是因为绝处逢生而高兴。 “嗯,这案子发回重审,基本上被告人死不了了,但是法院不会轻判,估计有可能判死缓。”方轶想了想道。 “下午当事人来所里签委托,我会跟他们说清楚。”宋辉回道。 果然不出方轶所料,一个月后,省高院经重新审理,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被告人巩达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至此,折腾了一年多的案子终于结了。 因为这个案子在网上有一定的热度,判决出来后,宋辉的名字也进入了公众的视野,有好事的网友开始挖宋辉的老底儿,大家又看到了方轶团队的影子。大众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本省的重大刑事案件都被方轶团队承包了! 盛德律师事务所肯定不会站出来说明,方轶团队也不会出面解释,走自己的路,让大家去说吧,反正对自己又没有坏处,这种误会挺好! 律师本色 第468节 …… 傍晚,烤肉店外,大宝穿着一件新买的羽绒服,移动着煤气罐一般的身子,快步向烤肉店的大门走去。 就在他要进门之时,手机响了。 “三哥,有事?”大宝站在烤肉店门外,举着手机问道。 “大宝,我记得你跟我好过,有个哥们在盛德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叫宇文东,是真的吗?”手机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呀,这还能有假。我跟盛德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团队有合作,我兄弟宇文东就在那当律师。 三哥,是不是要给兄弟我介绍案子?“大宝语气中透着豪迈。 “你帮我把你兄弟约过来,我有急事要咨询他,一定要快。”对方语气比较急。 “啥事这么急?三哥,不是兄弟不仗义,这大晚上的……,咨询律师是要付费的。”大宝很有做商人的潜质。 “多少钱?”对方不耐烦的问道。 第1023章 三哥 “我兄弟宇文东,每小时五百元;他师父孟广达律师,一个小时二千元;他们团队的老大方轶律师,一个小时五千元。孟律师和方律师需要提前预约。”大宝一脸奸商的模样,报价道。 “咋差这么多?”对方有些惊讶。 “瞧您说的,方律师是知名的大律师,你上网看看,他在省内刑事律师的排行榜上可是排名第四的存在,费用自然要高。 现在孟广达律师也是排名前十五的律师,费用自然不能低;我兄弟宇文东律师名气不如前两位,费用自然要低了。您要是想见其他律师,也可以,不过要提前预约,比较麻烦。 三哥,您放心,兄弟我开出来的价格绝对公平,童叟无欺。”大宝唾沫横飞,一听有业务,吃烤肉的兴趣都没了。 其实孟广达和方轶的咨询费没有那么高,按小时收费是真的,但绝对没有大宝说的那么邪乎。 大宝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对方从性价比的角度考虑,选择宇文东。没办法宇文东现在没有什么名气,又比较年轻,只能用这种办法,吸引一些小客户。真遇到大客户大宝肯定要首推孟广达和方轶。 “行啦,你别叨逼了,现在哪个律师能过来?钱不是问题。”对方显得很烦躁。 “宇文东,现在能过去的只能是他。主要是您要的太急……”大宝还想解释两句,却被对方无情的打断了。 “别废话了,就他吧。你带他过来。”对方说完就要挂手机。 “三哥,我们去哪找您?”大宝急忙问道。 “来我新开的棋牌室吧。我发位置给你。”对方说完便挂断了。 最近宇文东心情不错,行政人员告诉他,很快律师证就要下来了。宇文东提着公文包,刚进家门准备吃饭,就接到了大宝的电话。 “大宝,啥事?是不是又有案子了?”宇文东笑呵呵问道。 “你是能掐还是会算啊?咋这么准啊!”手机中大宝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 “不会吧,我说对了?!”宇文东比他还惊讶,没想到大晚上的居然还有案子。 “你准备下,我一会儿开车过去接你。晚上有个急活。”大宝废话不多,直奔主题。 “好嘞,见面聊。”宇文东听大宝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急忙跟母亲打过招呼,回屋换衣服。 二十分钟后,宇文东上了一辆白色捷达。 “大宝干的不错啊,都买车了?”宇文东羡慕道。 “我哪买的起车啊,借哥们的。”大宝解释道。 “今天晚上什么情况啊?你透露下呗,我做做准备。”宇文东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对方只是说让我找律师过去,比较急,钱不是问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大宝说道。 “咱们去哪?”宇文东问道。 “不远,你就跟我走吧。”大宝回道。 三十多分钟后,大宝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区外的商铺门前。 “棋牌室?!大宝,你这人际关系很广啊!”宇文东笑道。 “我给你说,别瞧不起棋牌室,这里面消息很灵通的,我好几个案子都是从棋牌室开发的。这家棋牌室的老板姓李,大家都叫他三哥,他有二家棋牌室,这家棋牌室是他新开的。就是他约咱们过来的。”大宝一本正经的低声道。 二人走进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的棋牌室,大厅里摆着四张麻将桌,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中年人,男女都有,排风扇开着,但吸烟的人太多,屋子里的味道不是太好。 暖气很给力,屋里暖融融的,让人感觉有些燥热,众人撸胳膊挽袖子,嘴里叼着烟卷,眼珠子盯着桌上的麻将牌那叫一个认真,很有大干一场的气势。里面的单间关着门,不知道是否有人。 “三哥!”大宝站在门口放眼望去,终于在最里面的麻将桌旁看到了正在观战的三哥。 “大宝来了,咱们进去聊。”三哥听到大宝的声音后,冲他挥了挥手,向着里面的单间走去。 走在后面的宇文东打量着前面的三哥,只见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大秃头,长得一副凶相,穿着唐装,脚下踩着布鞋,右手拖着两个大钢球,锃明刷亮,有节奏的在他手里撞来撞去,发出当当的声音。 三人进了单间后,三哥关上了房门。 “三哥,我给您介绍下,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宇文东律师。 宇文,这位就是三哥,三哥可是本地的名人。”大宝给双方介绍道。 “啥名人啊!就是个人名。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惹了不少祸,现如今岁数大了,都看开了,开棋牌室凑合糊口。”三哥坐下后,摆弄着桌上的茶具,给大宝和宇文东各倒了一杯茶。 宇文东看得出来,三哥以前一定是混社会的,这做派透着一股江湖气。 “这次急着让您过来,主要是为我一个兄弟的事。他下午的时候被警察抓了,他媳妇跑我这儿来哭了半天,刚走。”三哥拿出一盒华子,抽出两根给了宇文东和大宝。 “您兄弟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宇文东接过香烟后,问道。 “他给人家当皮条客,收了钱,结果p客正办事呢,被警察堵屋里了,抓了现行。p客把他给招出来了。”三哥点燃香烟说道。 “他干了几次这种事?”宇文东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后,问道。 “我也不知道。您等下哈,我给他媳妇打电话,让她过来一趟,他家就住在后面的小区,五六分钟的事。”三哥说着拿出了手机。 十多分钟后,一位头发略显散乱,长相有些姿色的三十多岁女人,走了进来。 “何艳,这位是宇文律师,你把胡淮的事,给他说下吧。”三哥见女人进门,说道。 “谢啦,三哥。”何艳说完,一脸焦急的看向宇文东:“宇文律师,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老胡认识个做服装生意的老板,姓高。 这个姓高的经常来这边,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高老板比较色,让我们家老胡给他找小姐。 我们家老胡是个实诚人,就给他找了,据我所知我们家老胡前后给他找了四次。结果谁知道第四次被警察抓了现行。结果把我们家老胡给牵连进去了。” 第1024章 五年是一道坎 “你们家老胡是做什么工作的?”宇文东感觉对方似乎隐瞒了什么,但是又不好深问背后的隐情。 “我们家开了一个服装店,我们两口子倒腾点服装,个体户。”何艳回道。 “您爱人老胡有没有收钱?在介绍的过程中。”宇文东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宇文律师,这种事一般不是罚点钱,关几天就没事了吗?我们家老胡怎么还犯罪了?”何艳不解的问道。 “何女士,您刚才说的找小姐,其实就是介绍卖y,俗称‘拉皮条’,是指在卖y者和p客之间牵线搭桥、沟通撮合,促使他人的卖y活动,即‘x交易’得以实现的行为。 《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第一款规定了介绍卖淫罪。同时,《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七条也规定: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根据上述规定,介绍他人卖y既可能是一般违法行为,也可能是犯罪行为。如何定性要看具体案情。”宇文东解释道。 宇文东心里非常紧张,还好他跟着师父之前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相关规定他还记得。 “那……我们家老胡一共才介绍了四次,会被判刑吗?”何艳紧张的问道。 “2008年6月25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公布的《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一)》第七十八条规定: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涉嫌下列情形之一的,应予立案追诉,(一)引诱、容留、介绍二人次以上卖淫的…… 从上述立案追诉标准来看,介绍他人卖y2人次以上,就会被作为刑事案件立案以追究行为人的刑事责任。 您丈夫共介绍他人卖y四人次,已经达到了刑事案件的立案标准,所以才会被立案,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宇文东解释道。 “那我们家老胡会被判几年?”何艳的眼神有些惊慌。 “这要看他的行为是否构成‘情节严重’。”宇文东说道。 “情节严重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三哥坐在一旁听着,突然插话问道。 “此前《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执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禁卖淫嫖娼的决定〉的若干问题的解答》第七条规定,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情节严重的,一般有以下几种情形:(一)多次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的;(二)引诱、容留、介绍多人卖淫的;(三)引诱、容留、介绍明知是有严重性病的人卖淫的;(四)容留、介绍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卖淫的;(五)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具有其他严重情节的。 该解答第九条规定,本解答中的‘多人’、‘多次’的‘多’,是指‘三’以上的数(含本数)……”宇文东尚未说完,三哥把话茬接了过去。 “按照您的意思,老胡介绍了四次,构成情节严重!”三哥看向宇文东。 “不一定,刚才我说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执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禁卖淫嫖娼的决定〉的若干问题的解答》已经于2013年1月18日被废止了。 目前,没有法律法规明确规定‘情节严重’的标准,但是不能认为上述解答被明文废止后,介绍卖淫罪就不存在情节严重的情形。 在新的司法解释性文件出台之前,法院一般会参照《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一)》(公通字〔2008〕第36号)第七十八条的规定,认定介绍卖y人次达10人次以上的,为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宇文东解释道。 (注:2017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关于办理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卖淫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17〕13号),该解释自2017年7月25日起施行。 该解释第八条规定,介绍二人以上卖y的即构成犯罪。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y是否以营利为目的,不影响犯罪的成立。 该解释第九条规定,引诱五人以上或者引诱、容留、介绍十人以上卖y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 感兴趣的书友可在网上查看该解释。) “宇文律师,情节严重还是不严重,对我们家老胡的案子有多大影响?”何艳眼巴巴的看着宇文东。 “根据《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的规定,介绍他人卖淫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情节是否严重,直接关系到量刑,五年是一道坎。”宇文东回道。 “妈呀,判这么多年呢?”何艳惊讶道。 “所以根据您说的,您爱人胡淮应该构成介绍卖淫罪,大概率会被判五年以下,但是具体会被判几年要看具体案情。”宇文东说道。 “三哥,何姐,这案子已经说的挺细的了,因为现在不知道具体案情,所以宇文律师也只能解释这么多。 我建议何姐委托宇文律师去看守所会见下胡淮,问问具体情况再回来商量后面的辩护方案。您两位看呢?”大宝开始促单。 “宇文律师,您执业有几年了?”何艳打量着宇文东,她确实有意委托,但是觉得眼前的男律师有点年轻,她不太放心,毕竟事关自己老公的人身自由。 “我现在盛德律师事务所工作,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把您的案子推荐给我师父孟广达律师,由他来为您丈夫提供辩护。”宇文东现在比较难受,他的律师证还没发下来,即便当事人信任他,他也办不了这案子。 律师本色 第469节 第1025章 心中一定要有光 “宇文律师的师父孟广达律师,是本省的知名刑辩律师,您两位上网一查就知道了。 宇文律师和他师父都是方轶团队的律师,方律师在刑事方面的专业能力您不用怀疑,他在本省都是数一数二的知名刑辩律师。 这个案子不是太复杂,根本不用方律师承办,宇文律师其实就可以胜任,但是如果您想让孟广达律师办您老公的案子,为了您的利益着想,我们也可以把案子推荐给孟律师。”大宝一脸真诚的看向何艳。 “如果委托孟广达律师,律师费需要多少钱?”何艳考虑再三问道。 “这案子不复杂,又是在本市,应该不会超过五万元。具体我需要跟孟律师商量下。您也可以先委托会见,然后根据案情再谈委托费用。”宇文东说道。 “嗯,如果委托会见需要多少钱?”何艳问道。 “五千元一次。如果需要申请取保候审再加三千元。”宇文东说道。 “好,八千就八千,明天能办委托吗?”何艳立刻拍板问道。 “没问题。我明天在律所等您。我把地址给您。”宇文东心里高兴。大宝心里也高兴,又赚了一笔。 何艳不傻,也不是一个轻易就会相信律师的女人,虽然老公被抓她有些慌神,但仍旧保持着一丝理智。她能这么快答应委托,是因为三哥跟她说完找大宝帮忙后,她在网上查过盛德律师事务所,也查方轶团队里律师的情况。 她进门第一眼便认出了宇文东,知道大宝没有骗三哥,所以才会谈的这么顺利。 次日一早,何艳来到律所办了委托手续,这个案子由孟广达和隋夏一同办理,宇文东因为没有拿到律师证,所以没有再参与。 …… 方轶刚从万可法的办公室出来,隋夏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怎么啦?”方轶看向她。 “刚才宋律师打了一个电话,我看他情绪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小会议室。会不会是他家里……有什么事?”隋夏说道。 宋辉人不错,平时没少帮隋夏,隋夏又是个热心肠,所以见他如此有些担心,她觉得有必要跟方轶说下。另外,隋夏是方轶的半个秘书,平时方轶事情多,团队里有什么事都是隋夏张罗。 “不会吧……,我过去看看。”方轶了解宋辉,他是一个比较闷的人,有什么事不太爱跟同事聊。 方轶走进小会议室时,宋辉正站在窗前,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吸着香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窗子开了一条很大的缝,冷风嗖嗖的往里灌着。 方轶的敲门声惊动了宋辉,他回头正看到方轶进门。 “方律师,有事?”宋辉转过身,一脸疑惑的看向方轶。 “老宋,咱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了,……你是不是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方轶关上门后,认真的看着他。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宋辉笑的很真诚,不像是在演戏,随后他递给了方轶一份判决书。 方轶接过来,看了他一眼后,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方轶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判决书上。 “我毕业那年,进入律所跟着师父一起办案子,随后拿了律师证。那时候意气风发,雄心万丈。我执业的第二年,跟着师父一起接了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差点让我的信仰崩塌。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自己的选择。 这个案子的被告人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名叫邱兆星,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他爱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因为他爱人奶水不足,经过千挑万选,他选了一款在电视台打广告的知名大品牌奶粉。 三路事件出来后,为安全起见,他拿着奶粉去检测,结果发现奶粉中的三jqa超标。随后,他去医院给孩子检查,发现孩子肾脏功能受损。 于是邱兆星开始与奶粉企业沟通,要求给与赔偿,一开始双方达成协议,企业给他五十万,双方签署了协议。 后来他觉得问题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又向企业索赔二百万。就在此时,奶粉企业去公安部门报了警,说他敲诈勒索。公安部门将他抓了起来。 一审法院认为,他再次提出的二百万赔偿,系在不存在合法请求的情况下,提出的索赔要求,非法占有目的明确。最后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了他五年。 此后二审和再审,均被驳回,维持原判。”说到此处,宋辉将手中的烟屁掐灭扔在了烟灰缸内,又点了一支。 “他出狱后,找到我,让我帮他继续申诉,此时他的企业早已倒闭,家里日子过的很难。经过一年多的申诉,省高院最终做出了再审决定,并同时决定提审此案。 之前我一直忙着和检察院沟通案情,检察院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我与检察员基本达成了一致,邱兆星的行为不构成敲诈勒索罪。 邱兆星有权提出索赔,如果奶粉企业不同意其索赔数额,可以走司法途径,他们之间属于有争议的民事法律关系。邱兆星索赔行为和数量并不影响其目的的正当性。 上周省高院开的庭,你手里拿的就是省高院的判决书,邱兆星无罪。 已经八年多了,邱兆星一直没有放弃。在他企业最辉煌的时候,他被抓入狱,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律师,我为他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感到悲哀和无奈,很多时候我们即便拿出法律条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有点找不到方向了……”宋辉坐下后看向窗外的远方,吸着烟,有些迷茫。 “但是最后你们赢了!你们的坚持是有价值的!”方轶放下判决书,说道。 “赢了?!八年多,只为了一纸判决!当事人失去的东西远比得到的要多的多。这可能就是网上传说的迟到的正义吧!”宋辉一脸的无奈。 “老宋,有时候知道远比不知道更痛苦,现实如此,想开点吧。 咱们见到的灰黑面是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但咱们不能因此就放弃,或者迷茫,心中一定要有光,一根火柴的光不大,但是一百根,一千根呢?”方轶劝道。他怕老宋一头钻进死胡同出不来。 “我明白。”宋辉转过头挤出一丝微笑,挥了挥手:“我只是感觉心里憋的慌。待一会儿就好了。” 方轶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臂膀,离开了会议室。 …… 第1026章 正经商人 下午刚一上班,耿震和李明博提着公文包走进了律所,上午他们一起去下面的县法院开庭了。 放下公文包后,耿震看了一眼孟广达的工位,孟广达不在工位上,不远处的宇文东正在看案卷。 “宇文,达哥呢?”耿震不紧不慢的走到宇文东近前,问道。 “他去看守所了,昨天接了一个介绍卖y的案子。他带着隋夏去会见了。”宇文东放下案卷,抬头微笑道:“有事?”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耿震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宇文东身旁:“之前咱们讨论的那个故意杀人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你说的是那个抛弃患病女儿的案子吧!记得,判了?”宇文东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嗯,上午我和李律师去开的庭。审判长当庭宣判,池云发被判了四年,他爱人祁仁霞被判了两年。”耿震说道。 县法院认为,被告人池云发、祁仁霞采用将出生仅五天的女婴遗弃深山野林的手段,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公诉机关指控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二被告人系共同犯罪,在实施故意杀人犯罪过程中,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系犯罪未遂,可比照既遂犯从轻或减轻处罚。 二被告人庭审中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酌情可以从轻处罚。据此,县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分别判处池云发有期徒刑四年、祁仁霞有期徒刑二年。 一审宣判后,二被告人没有提起上诉,检察机关亦未抗诉。 “被告人祁仁霞应该在哺乳期吧?判决怎么执行?”宇文东想了想突然问道。 “《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六十五条规定,对被判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罪犯,如存在怀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婴儿的情形,可以暂予监外执行。”耿震说道。 “祁仁霞可以少在里面蹲几个月。实际在里面的时间可能也就一年多一点。”宇文东点头道。 “嗯,合议庭的意见与达哥的意思一致,我们做了罪轻辩护……,晚上我想请你们吃饭。”耿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在方轶的团队与同事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虽然诉讼律师主要依靠个人能力,单打独斗为主,但如果有团队的助力会更好,因为不是所有的案子你都擅长。 耿震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他请客更主要是为了答谢孟广达,人家可以无私奉献,但是受益的人不应当把这当成是理所应当,该表示的时候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我跟师父说下,看看他的意思。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宇文东一笑。他可不敢替师父做决定。 耿震一笑:“好,我等您们消息。”说完,起身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 看守所内,孟广达一边打量对面的胡淮,一边听他讲述案发经过。胡淮是个矮胖子,四十岁左右,略微有些谢顶,一张脸黑灿灿的,说话时眼睛不断的转来转去。 “孟律师,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天地良心,一共就介绍了四次。事情就这么简单。”胡淮赌咒发誓的说道。 “一共有几个小姐?”孟广达问道。 “就两个,头一个女孩子老高嫌弃人家个子太高,身体太单薄,所以后来我没再打电话联系。第二个女孩子胖乎乎的,很合他的心意,所以后面的三次都找的她。”胡淮一脸的油滑,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进来,不知道几进宫了。 “你知道女孩子的名字吗?”孟广达问道。 “不知道,做这行的会有几个说真名,不是莉莉,就是莎莎,没有一个是真的。”胡淮摇头道。 “你跟她们很熟吗?”孟广达问道。 “不算熟,还行吧。以前我在社会上瞎混的时候,跟她们打过交道。所以彼此都认识。”胡淮说道。 “你收她们费用吗?”孟广达问道。 隋夏一边听一边记录。 “收……收了一点。”胡淮吞吞吐吐道。 “一点是多少?”孟广达追问道。 “一次一百元,介绍费。介绍业务总不能白忙活吧,不是我主动要的,是她们提出来的。”胡淮回道。 “你给别人介绍过吗?我是指小姐。”孟广达问道。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怀疑胡淮组织小姐干活儿,如果是那样的话,性质就完全变了,就不是简单的介绍卖y了。 按照《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条的规定,组织他人卖y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组织卖y罪对于介绍卖y罪来说是重罪,最低也得五年起步,最高可以判无期。 “没有,绝对没有。我有自己的买卖,又不指望这个赚钱,怎么可能介绍给别人。要不是我想跟老高合作,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可是正经商人。”胡淮一本正经道。 看着胡淮的表情,一旁的隋夏差点笑出声来。正经商人,就正经成这样?!这话从胡淮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感觉别扭。 虽然孟广达不信他的话,但是也没必要深挖,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当事人。 “孟律师,我这算是犯罪吗?”胡淮问道。 “介绍二次以上就构成犯罪,不过还好,你一共介绍了四次,没有达到十次,不算是情节严重。”孟广达解释道。 “情节严重会怎样?”胡淮犹豫了下问道。 “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最低五年!”孟广达回复道。 “啊!那我这案子呢?能判几年?”胡淮心情忐忑的问道。 “不好说,关键是不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材料。 你的案子现在处于侦查阶段,我们看不到案卷,只能给你做这些解答,等案卷移送去检察院审查起诉后,我们才能看案卷,到那时才能做判断。 不过你这案子大概率是五年以下。”孟广达解释道。 “五年以下……”胡淮眼珠乱转,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律师本色 第470节 第1027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是被抓的,还是你自己去投案自首的?又或者你打电话给派出所,警察上门抓的你?”刚才胡淮说的比较含糊,孟广达再次确认道。 “这种事谁会主动啊,没出事就过去了。当时老高被抓时,我正在洗浴中心搓澡。正搓的舒服,一双冰凉的大手铐子就带上了。我是被抓的。 不过我进来后问啥说啥,态度可好了。这里面的规矩我都懂,坦白从宽。”胡淮瞪着大眼珠子回道。 他那无辜的眼神仿佛在对孟广达说:我真没骗你,谁骗你,谁是孙子! 孟广达一听,不用再问了,这家伙以前肯定没少在里面住,对里面的规矩比律师都懂,而且心态还贼好,老油条一根。 “需要我们带话给你爱人吗?”孟广达问道。 “让她好好经营服装店。等我出来。”胡淮挠着脑袋说道。 孟广达刚出看守所大门,胡淮的媳妇何艳跑了过来。 “孟律师,怎么样?”何艳一脸焦急的看向孟广达。 “介绍了四次,收了四百元。”孟广达一脸严肃的说道。 “啊?!严重吗?”何艳追问道:“这个挨千刀的,什么钱都赚!” “够立案标准,但不属于情节严重,大概率在五年以下。现在还看不到案卷,我们不知道公安机关掌握多少情况。 取保候审的申请我们已经提交上去了,但是听警方的意思,可能够呛。您是继续委托,还是就这样?”孟广达看向她。 “继续委托得多少钱?”何艳问道。 “继续委托至一审结束,出判决书。律师费五万元。”孟广达说道。 “嗯,我知道了,过几天……过几天吧,我给您信儿。麻烦您了。”何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孟广达身后的隋夏觉得她是想去询价,多问几家律所。 孟广达没有催促她,有时候上赶着不是买卖,让对方考虑下也好。 …… 方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方有财在客厅看电视。最近他在追一部谍战剧,每日准时准点的坐在电视机前等着。 方安志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晚上吃过饭后,会看大约半个小时的英文原版的小说,或者看一部英文电影,主要是为了练习英文阅读和听力,然后开始复习功课。 云梅和方轶不愿意看电视,平时二人会去茶室,一边聊天,一边玩国际象棋。云梅上大学时参加过不少次国际象棋比赛,据说拿过奖牌,成绩还不错。 之前方轶对国际象棋一窍不通,有一次见云梅跟保姆周姨玩国际象棋,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便跟着云梅学了一段时间。 两口子没事时,会在茶室内,摆好棋子杀上几盘,休闲娱乐下。 云梅泡好茶后,倒了两杯,然后将紫砂茶壶放在了一旁,端杯品茶,好不自在。 “杀一盘?”方轶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她。 “手下败将!”云梅端着茶杯,笑呵呵道。 “这话说的,失败是成功他妈,没有失败哪有成功啊!”方轶不以为然,开始摆棋盘。 “对了,给你介绍个大买卖。”云梅放下茶杯,开始摆棋子。 “什么大买卖?”方轶一怔,手中的皇后停在了空中。 “我们茶庄在本地有个大客户,叫梁云平,老梁跟我们茶庄合作有些年了。他专攻大客户,手里握着好多银行、大企业资源。每年不少赚钱。 今天下午他跑茶社来找我,说他弟弟出事了,让我帮他介绍你们认识。他想把他弟弟的案子委托给你。”云梅一边摆着棋子,一边说道。 云梅结婚后,方轶也慢慢的融入了她的圈子,所以很多茶社和茶庄的客户都知道云老板的老公是个很厉害的刑事律师。 “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故意杀人、强奸案!你要是不愿意接,可以推荐给别的律师。”云梅放下手中的棋子,靠在椅子上说道。 “接,为什么不接!你把我电话给他,让他方便时给我打电话,来所里面谈。”方轶双眼放光道。 “瞧你那德性,一说起业务来,双眼放光。”云梅笑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他跟他弟弟关系不是太好,据说他弟弟不务正业,是个小混混。” “嗯,我明白。先见面谈下再说。”方轶笑道。 次日上午,方轶正开车进入律所写字楼的地下车库,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您好!”方轶接通电话后,将车缓慢开进了停车位。 “您好方律师,我是梁云平。您今天上午方便吗?”电话中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听出任何情绪。 “您好梁总,我上午十点以后没有安排。”方轶回道。 “好,我十点去律所找您。麻烦您了!”梁云平很客气。 “您客气了,我等您。”说完,方轶挂断了电话。 十点钟的时候,一位身材略显发福,留着地方支援中央发型,四十来岁的中年走进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 方轶之前没见过梁云平,眼前的老梁长了一张笑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棱角,让人感觉一团和气,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梁总,我听云梅说,您找我是为了您弟弟的事?”方轶身体前倾,脸上保持着执业的严肃。 “嗯,我弟弟被抓了,罪名是故意杀人和强奸。说实话我心里对这事比较抵触,不太想管他的事。但我们家老太太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又不得不来……”梁云平有些纠结。 “所以……您比较纠结?”方轶想了下,问道。 “嗯,确实是这样。之前家里请的律师说他对犯罪事实都认可。”梁云平情绪有些低沉。 “所以您也觉得这事是他干的?”方轶追问道。 “嗯,我不太确定,但是可能性很大。”梁云平点头。 “为什么?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方轶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亲哥哥会这么说弟弟,而且既然被告人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自己又不是神仙,没有能力将黑的说成白的。 第1028章 鹤立鸡群 “既然来找您,我就有什么说什么。 不怕您笑话,我弟弟从小学习不好,整天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四处乱窜,小时候我妈没少拿着笤帚疙瘩满街的追他。 长大了,他的本事更大了,扒寡妇门、挖绝户坟、欺老实人,除了月子奶人家不让他吃外,什么缺德他干什么,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躲着他走。”梁云平下意识的摸出一根烟,递给方轶。 方轶接过香烟,两人相互谦让了下,梁云平帮他点燃了香烟。 “我爸走的早,要不然也得被他气死。为了他的事,我妈被气的没少住医院,当年我妈住院,他连医院的门都没进过,我气不过跑去找他,被他用木棍子打得,胳膊都上夹板了。 从那以后,我都有好几年没跟他说过话了,权当我妈只生了我一个。 哎!我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一辈都会出这么一位。我爸他们那一辈,我大爷不是东西,当年他不干人事,四处惹祸,我爷爷奶奶没少给人赔礼道歉。 后来我大妈实在受不了,买了一包老鼠药放在粥里,我大爷喝下去被毒死了,我大妈带着孩子当晚远走他乡,再没回来。我爷爷奶奶也没报警。 到了我们这一辈,我弟弟又这样……,他没结婚,所以不可能死在媳妇手里,这回估计被关进去放不出来了。”梁云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 “梁总,您也别太难过,也许他年纪大点就好了。”方轶规劝道。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象征性的劝一劝。 “没戏,他就是活到八十岁也是这个德行。我请人看过,说我们家的坟地不好。今年我准备迁坟,改改风水,可迁坟这事还没做,我弟弟就出事了。”梁云平晃了晃手,说道。 “您今天来的意思是?”方轶有点搞不懂了,梁云平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委托案子,还是来聊知心话的? “我母亲之前请的那位律师说我弟弟很可能会被判死刑。我妈整天以泪洗面,别看老太太嘴上骂的凶,其实她可心疼我弟弟了。 没办法,老太太说了,即便我弟弟是吃枪子的命,也得找个好律师,给他辩护,图个心安。 我知道的有限,我弟弟被抓时我正在市里请客户吃饭,如果您想了解详细情况,可以去看守所见我弟弟。也可以去村里问问我母亲。我能做的就是支付律师费。”梁云平说道。 “那委托手续是您办,还是您母亲办?”方轶问道。 “我母亲做主,今天我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想请您跟我去村里见下我妈,如果老太太点头,我立刻付费办手续。您放心,即便我们家老太太没点头,我也不会让您白跑,我会按照咨询费给您付费,路上时间都算在内。 方律师,我弟弟这案子如果委托您办,律师费需要多少钱?”梁云平看向方轶。 “这要看案件的具体情况,如果真如您所说,根本没有律师发挥的余地,我亲自办您弟弟的案子律师费五万元,有可能真的只是走个程序,所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推荐我团队的其他律师办理,律师费可以少收一些。”方轶实话实说道。 “如果我弟弟的案子,您有发挥的余地,换句话说,万一我弟弟的命能保住呢?”梁云平想了下问道。 “十万元起步,具体咱们可以后面再谈。”方轶回道。 “好,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尽快带您去见我们家老太太,把这事办妥了,我心里就踏实了。”梁云平问道。 “没问题。您稍等,我准备下。”方轶说完起身,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下跟着梁云平去村里见老太太。 “我去楼下车里等您吧。”梁云平起身回道。 “好,我这边完事了,给您打电话。”方轶送梁云平到电梯间后,回了办公室。 方轶回到办公室,准备叫隋夏跟自己一起出去,但是隋夏下午要跟孟律师去中院开庭,于是方轶将工作安排给了正拿着律师证左看右看,心中兴奋的宇文东。 宇文东没想到上午刚拿到律师证,就有案子上门,而且还是跟着方老大出去办案,这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夏姐,你可千万别怨我抢你的活儿哈。”宇文东一边准备委托文件,一边说笑道。 其实他心里还真有点怕隋夏误会自己,好在方老大点名让自己配合时,隋夏也在场。 “说什么呢,你夏姐是那样的人吗?今天下午我跟达哥要去法院开庭,实在安排不开时间,是你在帮我,把握好机会,好好干。加油!”隋夏很真诚的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对于她来说,不论是跟着孟广达办案,还是跟着方轶办案,都是学习,多个师父可以多学些不一样的东西,挺好的。 二人正在说话间,方轶提着包走出了办公室:“宇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宇文东起身回复道。 宇文东去年下半年手里有了些闲钱,学了车本,之前出去开庭他一直帮孟广达开车,老孟的车跟团队的公用车是一个牌子,属于经济型轿车,宇文东开着没有什么压力,而且孟广达也乐得清闲。 下到停车场后,当方轶将迈巴赫的车钥匙扔给宇文东时,他都傻了! “傻站着干什么?还等我给你开车啊!”方轶见他不动,催促道。 “不是,老大,你这车太贵,这要是……我亚历山大!”宇文东双手捧着车钥匙,一脸的苦涩。 “让你开你就开,怕什么,老孟的车你能开,难道我的车就不是车?怕什么,有什么事我担着。走了,客户等着呢。”说完,方轶拉开车门上了车。 宇文东苦笑了下,只能如此了。 方轶的车跟着梁云平的奔驰车一路向市外开去,大约一个小时后,进了一个小村子,梁家的大院盖的相当的土豪,在村里鹤立鸡群。 如果有人问梁云平家住哪,村里人一般都会说,村里最漂亮那栋“别墅”就是他家。 律师本色 第471节 第1029章 有些蹊跷 梁云平的母亲六十多岁,长得很富态,一脸的慈祥,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哀伤。 方轶不禁暗叹,家里的生活条件这么好,怎么就出了这事,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里的保姆将茶水端上来后,梁云平向母亲介绍了方轶及其团队的情况,老太太与方轶闲聊了几句,随后沉默了。 “方律师,您说我们家云聪这事……还有缓吗?我一辈子吃斋念佛,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玩意……,我要求不高,能保他一命就行。”老太太说这话时,语气极其不自信。 她也知道这次的事大了,不是她去对方家里赔钱、赔礼就能解决的。但儿子是身上掉下的肉,她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走在自己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还说不好,我对案情了解的太少,您对这事了解的多吗?”方轶问道。保他一命?如果事实如此……,还是先了解下案情吧。 “我也是听说的,当天警察来抓人,云聪不在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听村里人说,我们家云聪把去地里送饭的褚玲给奸杀了。 我儿子云聪虽然不是东西,整天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他干不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太太说着哭了起来。梁云平急忙劝母亲。 “那个被害人褚玲您了解吗?”方轶问道。 “褚玲是外村嫁过来的,结婚有五六年了,当年结婚时我们家还随了份子。她人不错,长得挺俊的。”老太太回道。 “她人品咋么样?”方轶问道。 “人品?没听说什么风言风语,她人挺好的。”老太太想了想道。 “嗯,事情发生时,有人看到吗?我是指亲眼目睹您儿子云聪与褚玲……”方轶追问道。 “这我不知道,村里风言风语的,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的都有,不能当真。”老太太哀声叹气,又开始掉眼泪。 方轶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太了解村里人的习惯了,村东头说的是蚂蚁搬家,传到村西头就成了两口子打架,再传回村东头时都够写一部带颜色的小说了,添油加醋的不在少数。 “方律师,云平说您是专门办刑事案子的大律师,我信我儿子,我们家云聪的事就拜托您了。”老太太哭罢,用手绢擦着眼泪说道。 “您放心,我会尽全力。”方轶一脸诚恳道:“咱们村里都谁了解案子的情况?能否见一面聊聊?” “方律师,您不用问了,没有人会跟您说,村里人一提我们家云聪恨的牙根直痒。别看他们当面不说,但是我心里都清楚,我不怪他们,谁叫我儿子不争气呢。”老太太捶胸顿足。 好家伙,这人缘得差到什么程度!全村公敌啊! 方轶看向梁云平:“梁总,要不我先去看守所见下您弟弟,去法院阅完卷,咱们再谈一审委托的事?” 梁云平家老太太的话说的方轶有些犯嘀咕,难道这个案子真的只是走程序的事?如果要是那样,就没多大意思了,交给宇文东办就可以。 “嗯,也行。我听您的,律师费?”梁云平知道方轶不会免费干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想免费为他弟弟辩护的律师大有人在,但他不敢用。他知道那些律师在想什么,前面免费,或者收很少的费用,然后从他公司的法律业务中赚大钱。 梁云平看不上那种律师。 “会见和阅卷的律师费五万元,我会对案子做初步判断。”方轶说道。 梁家不差钱,阅卷等于将案件梳理一遍,如果真能找到辩护的点,绝对值五万元。 “没问题,您带手续了吗?”梁云平见母亲没有反对,便答应下来。 他觉得以方轶的名气和专业能力,五万元,绝对值! 宇文东协助梁云平办了委托手续,随后方轶二人离开了梁家。 方轶的车刚停到律所楼下的地下停车场,梁云平便把律师费打过来了。 下午快下班时,宇文东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看守所和法院那边我都约好了。明天上午去看守所会见,下午两点法院阅卷。”宇文东来到办公桌前说道。 “嗯,这个案子你跟我合办。你去准备吧,明天你在楼下等我,咱们一起去看守所。”方轶微笑道。 “谢谢您。”宇文东没想到拿证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跟团队老大一起办的,心中有一股难以按捺的激动。 次日上午,看守所。 梁云聪跟他哥哥梁云平长得很像,但是气质却差了很多,方轶感觉他流里流气的,一看就像是混地面的。 “梁云聪,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方轶盯着他,问道。 “我为了美色,杀了人,就这么简单。”梁云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反正我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 说完,梁云聪扭过头去,眼中的玩世不恭慢慢变成了委屈,泪花始终在眼眶中打转,没掉下来。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你?”方轶问道。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梁云聪反问道。 “你不为自己辩解下?”片刻后,方轶问道。他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有什么可辩解的,我说我没干,他们都说我干了。证据搞了一大堆,事情也就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梁云聪转过头,盯着方轶。 …… 方轶走出看守所时,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路边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他走到车旁,没有急着坐进去,而是摸出了一根香烟。 “宇文,你觉得这案子怎么样?”方轶吸了一口香烟问道。 “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有些蹊跷。梁云聪明显有情绪。”宇文东提着包,站在一旁说道。 “嗯,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午饭回所里休息一会,下午去阅卷,先看看案卷再说。”方轶在一旁的树上撵灭了香烟,打开车门上了车。 宇文东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准备下午跟着方轶去阅卷,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第1030章 两个好消息 “您好,宇文律师。我是胡淮媳妇何艳,咱们之前在三哥的棋牌室见过。”电话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您好,您有什么事吗?”宇文东猛地坐了起来,不知道对方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胡淮的案子不是已经转给师父孟广达了吗? “我想跟您聊聊我们家老胡的案子,我给大宝打电话,他说这事最好跟您聊,他做不了主,而且来回沟通比较麻烦,所以我就……”何艳犹豫着回道。 “嗯,我明白。要不您来律所吧,咱们面谈。”宇文东说道。他不知道对方想聊什么,但是听她的语气应该比较重要。 “也行,……要不晚上来这边吧,我请您和大宝吃饭,就在三哥棋牌室旁边的东北菜馆。您看?”何艳犹豫了下说道。 她怕碰到孟广达,双方比较尴尬,所以改变了见面地点。 “吃饭就算了,我下午有个案子要去法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您听我电话,咱们在三哥的棋牌室见吧。”宇文东不想吃当事人的饭,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吃完饭还怎么谈委托、报价! 宇文东是个讲原则的人,这都是跟他师父孟广达学的。 “好吧。那咱们晚上见。”何艳回道。 挂上电话后,宇文东给大宝打去了电话。 “宇文,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何艳给你打电话了吧。”电话接通后,大宝开口问道。 “嗯,刚挂,她晚上想约咱们吃饭,被我拒了。我约她在三哥的棋牌室见面,她说是案子的事,你知道她要谈什么吗?”宇文东问道。 “还能谈什么,律师费的事呗,她觉得孟律师的报价有点高。之前她跟孟律师谈过后,又见了几位律师,据说对方报价很低。”大宝道。 “哦!明白了,她想让孟律师办她家老胡的案子,但是又舍不得花钱。”宇文东冷笑一声。 “嗯,就是这个意思。”大宝说道:“那晚上还去谈吗?” “去,费了这么大力气,不能白干。听听她怎么说。我这边出门了,给你打电话。”宇文东回道。 “好,咱们棋牌室见。”大宝说完挂断了手机。 宇文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四十分,他起身走向正在打盹的孟广达。 “有事?”孟广达听到宇文东的脚步声,睁开了眼。 “嗯,去吸一根?”宇文东掏出一盒红梅。 “算了,还是吸我的吧。”孟广达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华子塞给了他。 老孟知道徒弟比较节俭,平时不怎么吸烟,只有在熬夜看案卷时,才跟自己一样,烟不离手。 宇文一笑:“谢谢师父!” 律所装修时,万可法知道律所里吸烟的律师比较多,所以特意在角落里设置了一个吸烟室。现在是午休时间,大部分吸烟的律师都会去楼下享受饭后一支烟的滋味,不会坐在吸烟室。 宇文东和孟广达走进吸烟室时,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人。 “什么事?”孟广达点燃香烟后,吸了一口。 “之前大宝介绍的那个客户,何艳,您还有印象吗?”宇文东为师父点燃香烟后,手里拿着打火机和香烟,问道。 “嗯,之前我跟隋夏去看守所会见过胡淮后,她就没信儿了。她联系你了?”孟广达狐疑的看向宇文东。 “嗯,她打电话约我见面,但没说为什么。后来大宝告诉我,她觉得咱们报的律师费有点高,这次见面可能是要谈律师费的事。我估计她不好意思跟您直说,所以打电话给我,想让我从中传话。”宇文东说完,点燃香烟后吸了一口。 “嗯,你跟她谈吧,其实胡淮的案子律师发挥的余地不是特别大,之前我跟她说胡淮可能会被判五年以下,所以她可能觉得咱们的报价有点高。 这样,我现在手里的案子比较多,如果她想要压价,如果价格合适,你来办,你刚拿律师证,这案子不复杂,正适合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孟广达弹了弹手中香烟的烟灰,正色道。 “师父,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宇文东想解释,但是却被孟广达制止了。 “宇文,你刚执业,没有什么经验,师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年轻律师有多难。 听我的,不管钱多钱少,对于你来说案子能接一定要接,方老大说过凡事都要有个过程,你才刚开始,需要积累经验,树口碑。 说实话,多一个案子少一个案子,对师父没有任何影响。大宝好不容易开发的案子,你千万不要轻易放弃。”孟广达一脸诚恳的说道。 宇文东用力的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他来找师父谈这事,就是怕师父误会他抢案子,有什么事都摆在桌面上省的相互之间猜忌,现在看来这步走对了,在团队里万事不能藏着掖着。 下午,宇文东跟着方轶去中院阅卷回来,一直在办公室内研究梁云聪故意杀人案的案卷材料。 快下班的时候,方轶让宇文东先回去了,他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老万,有什么喜事,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方轶进门嚷嚷道。 “小方啊,要沉住气,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以后你是咱们盛德的掌门人,是咱们的门面,要端着点。”万可法一撇嘴,开玩笑道。 “就咱们两个,端什么呀,装给谁看啊!”方轶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生子他们养殖公司今年续签了法律顾问,律师费已经提升到了二十万,最近他们要启动一个收购项目,把尽调的活儿给咱们了,律师费十五万。”万可法说道。 “不错,这说明生子他们集团又发展了,律师费提上来了,活儿肯定少不了,您得让法顾团队多注意点他们集团的动向,后期我可能会给他们引荐一位合作方,如果成功了,生子他们集团能再上一个台阶。”方轶拿起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 律师本色 第472节 第1031章 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哦?!这可是大好事,客户发展了咱们才有钱赚,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生子他们集团迟早进入咱们律所的前五大客户。 我说的第二个好消息是关于你们团队老宋的。”万可法笑呵呵说道。 “老宋?是不是喜得贵子了?”方轶好奇的问道。 “想什么呢!老宋养一个儿子都整天叫苦,这要是再生个儿子,他不得郁闷死啊!”万可法笑道。 “那……是不是他买房了?要搬新家?”方轶想了想问道。 “买什么房啊,他现在房贷还没还完呢,哪有钱买房。他的春天要来了!”万可法神秘兮兮的说道。 “春天来了?!啥意思啊。老宋这么老实的人,难道……”方轶说到此处愣住了。 “别瞎想,我是说他职业的春天来了。”万可法打断了方轶的思绪。 “您说具体点,什么意思?”方轶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胖老头。 “之前他办过一个敲诈勒索的案子,被告人叫邱兆星,你知道吗?那个案子前后持续了八年多,邱兆星一直没有放弃申诉,老宋也憋着一股劲。这两个人一个在里面努力,一个在外面奔走。 那家奶粉企业一直在找关系软硬兼施,打压老宋,想让他拒绝为邱兆星辩护,退出这个案子,但是老宋是个倔脾气,跟对方杠上了。 所以这些年律协和司法局接到不少关于他的举报投诉,搞得老宋很狼狈,但是他一直没有退缩。最后对方把邱兆星的案子捅到了省高院,想借着省高院给老宋和邱兆星施压。 但是对方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省高院看过案件后,觉得这案子判的有问题,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最后邱兆星被判无罪。老宋终于松了口气,这回踏实了。”万可法说道。 方轶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天宋辉会跑去小会议室,才真正理解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触动。 “邱兆星的案子在网上引起了很大反响,他给老宋送来了一面锦旗。老宋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之前有媒体联系咱们律所,要给老宋做专访。 随后又有几家媒体来律所采访老宋,老宋将过去的事说了一遍。我看了下网上发出来的专访,短短一周的时间点击人数有十多万,还有很多同行为老宋点赞。 据说从昨天开始,不断有当事人打电话来找老宋,要委托案子,我听说都是疑难案件,有的是十多年前的老案子。 你最近别给老宋安排太多的案子,让他先消化下外面来的案子。挑挑拣拣,如果能签下来一两单,老宋就没白忙活。 这么多年了,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万可法感叹道。看得出来,他对老宋的期望很高。 “嗯,我跟老谢说下,反正现在团队律师多,暂时少给老宋分些案子,不会影响团队的运转。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他配个律师。”方轶由衷的为老宋感到高兴,老宋终于要破茧而出了,这么多年的积累,他希望老宋能一飞冲天。 “嗯,我替老宋谢谢你。”万可法点了点头。 “老万啊,你这么说可不对,怎么说老宋是我团队的律师,他是我们团队的骄傲。要谢也是我谢您。”方轶煞有介事道。 万可法一笑,拳头轻飘飘的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小子……,什么时候把我的位置接过去?” “呃……这不是已经在过渡了嘛,我还没完全准备好。”方轶最头痛的就是胖老头提这事。他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就被绑在主任的位置上,太累! “没完全准备好?合伙人会议已经通过了我的提议,是不是什么时候我去爬烟囱了,你才能准备好?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准备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让我为律师奋斗终生啊!”万可法不满道。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万恶似的。天都黑了,走我请您吃饭,算是赔罪。”方轶尬笑道。 “是不是云梅又出差了?”万可法一怔,随后笑道。 方轶嘿嘿直笑。 晚上七点,三哥棋牌室的单间内。 “宇文律师,大宝跟三哥不外,您是大宝的铁磁,我有什么说什么。孟律师很有名气,专业能力也强,但是我们家老胡这案子真没那么复杂,您能否帮忙跟孟律师说下,降一降律师费?”何艳的思维方式与绝大部分人一样,喜欢找关系办事。 她没直接找孟广达谈律师费的事,主要是怕双方谈不拢,最后没有回旋的余地。请宇文东过来是想探探孟广达的底线。她希望宇文东能帮她递个话,让孟广达将律师费降下来,最好在她的预期范围内,那就完美了。 “律师费也不是不能谈,您想出多少?”宇文东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不瞒您,这几天我找了几家律所,有的只要一万元就能办我们家老胡的案子。”何艳看着宇文东,试探着说道。 宇文东根本就没想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一笑:“何女士,您说的这个律师费我真没法跟我师父张嘴。差距太大,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他打算以退为进。 大宝坐在一旁听着何艳的报价心里也有点不爽,这价砍的也太狠了吧。 “别呀,做生意谈买卖不就是有来有去嘛。要不您说个数。”何艳往回搂了下,说道。 她之前去找律师咨询胡淮的案子,确实有律师报价一万,但那位律师太年轻,都没把案情听完张嘴就是一万元,一个劲儿的催她签约付款,看那意思根本就没把这案子当回事。 更戏剧性的是,就在此时有个当事人找了过来,来到二人近前,冲着那位律师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何艳当时都看傻了。 后来何艳才搞明白,原来那位律师接了案子去开庭基本上就是走程序,开庭除了念稿子一句话都没有。最后案子输了,当事人气不过,跑来找他算账。 所以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孟律师更靠谱,至少人家真拿自己老公的案子当回事,律师费高低放在一边,这是个态度问题,是责任心问题。 律师费的高低不能决定案子的结果,但是律师对待案子的态度却会影响案子的走向。 第1032章 君子协议 “如果孟律师办您老公的案子,最多给您降五千,律师费四万五千元。当然这事我得回去跟我师父商量下。”宇文东说道。 “何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宝怕再说下去僵住,急忙插话道。 “你说。”何艳看向大宝。 “我兄弟宇文律师一直跟着孟律师办案子,您刚才也说了,您家老胡的案子并不复杂,我兄弟完全可以胜任。 如果我兄弟的专业能力不行,方轶团队也不会留他在团队做律师。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师父孟律师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大宝弹了弹手中香烟的烟灰:“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宇文东太年轻,又没有什么名气,大宝只能扯虎皮。 何艳沉默片刻,看向宇文东:“宇文律师,我老公这案子要是委托您办……” “何女士,我知道您的顾虑,我跟着孟律师办了不下一百个刑事案件,不管是复杂的案子,还是简单的案子,我都办过。 虽然我比不了孟律师,但我相信没有多少律师能像我一样,一年多的时间办这么多刑事案件。 您放心,如果我办这案子,一定会尽全力,律师费……二万元。”宇文东将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律师费一万五,您要是答应,这案子我就委托给您,明天上午去你们律所办手续。”何艳说道。 “没问题,成交。”宇文东回道。 次日一早,何艳来到律所办了委托手续。这是宇文东拿证后,主办的第一个案子,自然非常上心。好在之前孟广达已经阅过卷,让宇文东省了不少力气。 为了支持徒弟,孟广达得知案子签下来后,抽时间帮他把案子梳理了下,并制定了辩护方案,真正的做到了扶上马送一程。宇文东对师父非常感激。 同时,梁云聪的案子也在继续着,这段时间宇文东总会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这一日,梁云平被方轶约到了律所。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梁总,案卷我们已经看过了。您弟弟的案子疑点很多,虽然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是他的供述与很多在案证据对不上。 而且从目前来看,能够证明您弟弟有罪的证据只有一份他的供述,而且有可能还不稳定,所以我们准备为他做无罪辩护。”方轶一脸正色道。 梁云平听完一怔,随后眼神一亮:“您是说我弟弟是被冤枉的?那为什么他要认罪?” “这个,我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如果只有被告人的供述,其他关键证据都对不上的话,您弟弟的罪名是存疑的。 毕竟刑事案件不是民事案件,对证据的要求非常高,尤其是这种可能会被判处死刑的案子。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有机会的。”方轶解释道。 “不瞒您说,之前我找过关系,但是对方说我弟弟的案子证据确凿不好搞……”梁云平说道。 “如果您认为我们的方案风险比较大,我们不反对您多咨询几家律所。做下比较。”方轶微笑道。 既然没有信任,何必强求,方轶不想办案子时,自己在前面卖力的辩护,后面的委托人对自己却不信任,处处猜忌。这种案子办起来太难受! “方律师,您别误会,我不是不信任您,只是我弟弟名声太臭……”梁云平急忙解释道。 他对方轶的专业能力还是很信任的,方轶可不是靠关系,或者拿什么奖,又或者靠买排名,被硬捧起来的。 方轶的成功绝非偶然,过往的成功案例数不胜数,近几年他已经成了本省刑事律师中的领军人物,那可是靠真本事,靠一个个刑事案件干出来的,没有一点吹嘘的成分。 梁云平在找云梅之前就调查过了,如果方轶觉得这个案子没希望,那基本上弟弟就只能等着了。但是今天方轶告诉他要给他弟弟做无罪辩护,多少有点让他震惊,所以他才不过大脑的说出了刚才的话。 “梁总,好人不见得都好,罪犯也不见得都坏。咱们眼中的坏人,不一定真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咱们眼中的好人也不一定真的会奉公守法。世事难料!”方轶叹了口气。 “嗯,也许是我先入为主了。您看这律师费?”梁云平觉得方轶说的有道理,在社会上混了大半辈子,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既然方轶说可以做无罪辩护,如果真能成功,再好不过,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律师费三十万元!”方轶说道。 “三十万……,方律师,您看这样行吗?我先给您十万律师费,如果我弟弟的命保住了,我再给您十万元;如果我弟弟被放回家了,我再给您加二十万元。加在一起四十万。”梁云平显出了他的商人本色。 “梁总,您的提议我不反对,但是委托手续不能这么签,这样签委托会给我自己惹麻烦。”方轶婉拒道。 “那您有没有其他办法?我是想把结果与您的律师费挂钩,您放心我说到做到,有没有协议我都会付费。”梁云平拍着胸脯说道。 “嗯,这样行不行,咱们委托手续上的律师费写十五万元,一次付清。 如果您弟弟被判无罪,或者检察院撤诉了,咱们再另签署一份法律顾问协议,您的公司请我做法律顾问,法律顾问费二十五万元。 虽然我们也会给您的公司提供一些法律服务,但是法律顾问的服务项目会少很多。 如果您公司有额外的法律服务需求,需另外付费,您放心我们的服务项目都是有明确标价的,不会让您吃亏。当然这些都是君子协议,不会写在委托上。”方轶说道。 “没问题。反正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下个月也到期了,早晚得聘法律顾问。您放心,我老梁说话算数。只要您能做到,我一定签协议付费。”梁云平拍板道。 签署了委托手续后,方轶和宇文东将梁云平送去了电梯间,眼看着电梯门关闭,才返回。 第1033章 这就是人性 “方律师,您不怕梁总转头不认账?”在往回走的路上,宇文东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宇文,这世上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我相信梁总,不是因为他拍着胸脯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言出必行。”方轶停住脚步,转过身,语重心长说道。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宇文东眨着眼,一脸迷茫的看向方轶。 “我没看出来。”方轶的回答让宇文东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整个人差点石化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是因为他违反承诺的成本太高,他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万这么干的。 如果换一个普通人跟我这么说,我根本就不会信。原因无他,一是实力,二是违约成本太低,几乎为零。”方轶解释道。 律师本色 第473节 “为什么?”宇文东对方轶的话不敢苟同。 “永远不要高估人性,普通人不是没有诚信,但是在利益面前很多人会失去诚信,违约的几率会提高很多倍,因为他们的违约成本太低。 几年前有位律师见农民工辛苦一年要不回工资,便有了为农民工打官司索要工资的想法,当然他也是在为自己开拓业务,毕竟没有人给律师发工资,一切都要靠自己。 你是知道的农民工没有什么钱,不可能先付费,所以他采取了后付费的模式,律师费都是谈好的固定数额,不是风险代理,要不回来钱,不用付费,他把自己的收入与农民工的利益勾在了一起,结果你猜怎样?”方轶停住脚步看向他。 “怎么样?”宇文东犹豫了下,问道。 “只有少部分农民工拿到钱后付了费,大部分人拿了钱就消失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更不要提律师费了,律师手里攥着一把白条,有上百万元。这就是人性。 事实如此,律师的每一个经验都是付出了金钱、自由、甚至鲜血的代价换来的,千万不要试图去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是禁不住考验的。否则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方轶一脸严肃的说完,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宇文东站在原地,回味着方轶的话。 …… 这一日,宇文东风风火火的跑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您看网上的消息了吗?”宇文东的呼吸有些急促。 “什么消息?”方轶见他脸色不对,一怔。 “咱们办的梁云聪故意杀人、强奸的案子,被人捅到了网上,现在网民口诛笔伐的,很多评论的矛头都指向您。”宇文东说道。 方轶听完急忙打开网页,输入“梁云聪”三个字后,立刻出现了很多新闻,随便点开一个,越看越心惊。网民骂什么的都有,有的还说方轶的良心坏了,专门为恶人辩护,是黑心律师。 宇文东站在方轶的对面,见他沉默不语,轻声叫了他两声:“方律师,方律师……” “嗯,我没事。网民不了解详情,听风就是雨,不用管他们。”方轶看向宇文东,一笑说道。 “我们要不要……”宇文东觉得对于此事,团队应该给予回应,以免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做,结果会证明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接受,咱们不能被媒体牵着鼻子走。你去忙吧。”方轶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东走出办公室时,云乔和隋夏走了过来,云乔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方老大说什么都不用管。”宇文东面露无奈,回道。 “嗯,方老大是个聪明人,网民就是这样,你越搭理他们,他们就越来劲。你不搭理他们,过段时间某个明星一劈腿,立刻就没人关注咱们了。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后,一旁的隋夏说道。 早上的时候,隋夏打开网页,无意中看到了关于梁云聪案的报道,她知道这个案子是方轶和宇文东合办的,于是便找来了宇文东,正好云乔也在,三人便凑在一起商量要不要反击下。 不过从方轶的反应看,人家根本就没把网民的指责当回事。隋夏三人只得作罢。 快下班时,方轶被叫去了万可法的办公室。 “小方,网上的内容你看了?”万可法一边泡茶,一边问道。 “看了,不过是一帮不知真相的网民起哄而已。不用管他们。”方轶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梁云聪的案子签约,知道的人肯定不少,咱们不好说是谁把消息传上网的,但是网上的评论多是关于你的,而不是关于被告人梁云聪的,这多少有些反常。矛头指向太明显了!”万可法给方轶倒了一杯茶水,一脸严肃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这事是冲我来的?”方轶立刻明白过来。 “嗯,可能不仅仅是针对你,也针对我,针对盛德律师事务所。最近咱们律所太耀眼了,很多同行嫉妒咱们发展的迅速。 咱们盛德的前进挤掉了很多所谓的大律所的排名,所以记恨咱们的人不在少数。”万可法说道。 “您的意思是?”方轶一脸认真的问道。 “两个选择,一是与当事人商量下,推掉这个委托,保全你的名声和律所的声誉。”万可法说道。 “第二呢?”方轶没有表态。 “二是,如果你对这个案子有把握,能够绝地反击,那就坚持下去。只是如果不成功……代价可能会比较高。”万可法说道。 “我不会放弃。”方轶坐直了身子。 “你有把握?”万可法看着他。 “我想试试!”方轶回道。 “如果这案子成了,咱们律所和你的名声都会再上一步。如果不成,我会辞职,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下来,你不要对外发言。 我会把主任的位置让给杜三娘,由她暂代,等这事过去了,再交给你。”万可法说道。 “老万,事情是我做的,跟您没有关系……”方轶争辩道。他不想让眼前的胖老头替自己背锅。 “你不要跟我争,我都这岁数了,一天清醒一天糊涂的,没有人会说我什么,即便说了,那又如何。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正好回家养老。你不一样,位置越高,试错的机会越少。 再说了,我对你有信心,如果你想试试,我支持你。”万可法笑呵呵说道。 方轶看着眼前的胖老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体内的热血在沸腾。 “下班了,还不走啊!等着我请你吃饭?!”万可法笑道。 …… 第1034章 千万别自我设限 傍晚,一家小饭店的单间内,邹律师和夏军凑在一起喝着小酒。 “邹律师,合作愉快。咱们再干一杯。”夏军举起手中的啤酒杯,看向对面的邹律师。 “合作愉快!”邹律师碰杯后,一口喝下了杯中的啤酒。 “好酒量!”夏军急忙拿起酒瓶,再次斟满酒杯。 “夏律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看方轶不顺眼?据我所知,你与他好像没有什么仇。”邹律师笑呵呵的看向对面的夏军。 自从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搬家后,一日不如一日,每况愈下。邹律师借酒消愁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与夏军搞到了一起,两人时不常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搞的跟知己似的,其实双方是各怀鬼胎。 “我这个人天生就看不得同行被欺负,他方轶成名后,没少抢同行的案子,如果不是他与万可法联合,您的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能成今天这样?这都是他们害的。 我这不是个人恩怨,是公愤,我看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夏军说的义愤填膺,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邹律师一笑,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当年与万可法等一帮老油条斗了多年才拿下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足以证明他不是等闲之辈,只可惜他错走了一步,因为外资的事被万可法抓到了机会,一局定胜负。 说实在的,邹律师还是很佩服万可法的,胜王败寇,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先立住了,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名气越来越大,今年更是挤进了大所的行列,更重要的是万可法从来没有人前背后说过一句邹律师的不是,这一点是很多律师做不到的。 “邹律师,您跟方轶好像也没深仇大恨?”夏军微笑道。 “嗯,我跟你一样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仅此而已。来,再干一杯。”邹律师才不会相信夏军的话,暗骂夏军是只狡猾的狐狸。 夏军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二人就这么坐在包间内对饮,心里互相骂着对方是老狐狸。 …… 周五晚上,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宇文东请师父孟广达和大宝去希尔顿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自助餐。 孟广达是宇文东的师父,一直以来对他都非常照顾。现在宇文东拿证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摆个谢师宴,请师父孟广达吃顿饭,以表谢意。 大宝与宇文东是铁哥们,两人关系莫逆,同时宇文东觉得大宝是自己的福星,如果没有大宝的案源,他在实习阶段也不可能有闲钱去学车,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大宝曾问过宇文东,为什么选在希尔顿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吃饭,不去常去的那家烤肉店请客。 宇文东的回答是,苦了这么久,拿证了怎么也得请二人奢侈一次。这话让大宝非常的感动,感动的当天中午的午饭都没舍得吃。 其实宇文东是计算过的,虽然多花了不少钱(一个人近三百元),但是自助餐的品质还是很高的,二百多道美食,随便吃。 在他看来,既然是谢师宴怎么也得诚意满满,不能糊弄事。更何况他刚拿了胡淮案的提成,不差这点钱。 “大宝,你少吃点甜点。容易胖!”宇文东看着大宝面前两盘子糕点,感觉有些油腻。 “我这体格都这样了,还能胖哪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绝对不能亏了这张嘴。”大宝嘴里塞的满满的,嘟囔道。 孟广达拿起一个螃蟹腿,笑道:“大宝这话不假,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就知道攒钱,穿的吃的都挑最次的,结果被同事和亲戚朋友看不起。 后来结婚了,看到媳妇大手大脚的花钱,心疼的不得了。没办法,那时候赚的少,只能从吃穿行上抠,要不然真攒不下钱。 我媳妇就老劝我,攒那么多钱干嘛,不吃不喝,把身体搞出毛病来,钱都给了医院,自己一分落不下,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至少这钱花在自己身上了。 现在想想,我媳妇的话还真对。” “你看,你师父都同意我的意见。人就应该活的潇洒些,整天想这想那没用,咱就是一小老百姓,吃饱喝足,想去哪就去哪转转,这就挺好,我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只要舒服就行。 好多人都劝我减肥,可我觉得吧,这身肉是凭本事吃出来的,凭什么减肥呀,这不挺好嘛。人嘛,图的就是一个自在,千万别自我设限,画地为牢。 说的俗点,咱来的时候啥都没带,走的时候也啥都没有,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是你的,活的不就是一个过程吗。那么累干嘛!”大宝说着又拿起了一块甜点,三口两口吃了下去。 “得!算我没说。”宇文东举手投降了。 “宇文,胡淮的案子是不是出结果了?”孟广达拿起螃蟹壳,问道。 “嗯,前几天开的庭,今天下午刚收到的判决书。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呢。”宇文东停下筷子回道。 “结果怎么样?”大宝问道:“我这段时间忙着采风,顺便又联系了几个当事人,一直没顾上问你。” “法院以介绍卖淫罪,判处胡淮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一万元。”宇文东说道:“冲抵之前被羁押的时间,胡淮还得在里面蹲上大约一年零八个月。” 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胡淮以牟利为目的,多次介绍他人卖y,其行为构成介绍卖y罪。 胡淮归案后能如实供述其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可以从轻处罚,依法应当对胡淮在“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的法定刑幅度以内量刑。 据此,依照《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第一款,法院判决:被告人胡淮犯介绍卖淫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胡总要上诉吗?”大宝眨着眼睛问道。如果胡淮上诉,他可以再赚一笔。 “我问过他媳妇何艳,她说不上诉,认了。下周一我会去看守所见胡淮,估计他不会提上诉。”宇文东说道。 “嗯,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好的开头是成功的开始,来,祝你日后业务顺风顺水,赚大钱,干一杯。”孟广达举起了酒杯。 三人碰杯喝过饮料后,继续吃喝。 第1035章 翻供 “宇文,你跟方老大合作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孟广达问道。 “您说的是那个故意杀人、强奸案吧?下周开庭。感觉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我跟方老大前段时间一直在跑检察院,想说服他们撤诉,但是对方的态度很坚决。”宇文东说道。 “这也可以理解,检察院跟咱们律所不同,自由度没有那么高,凡事都得走程序,案子既然已经移交法院了,肯定不会轻易的撤诉。 这个案子对方老大来说很重要,现在网上很多评论都是针对他的,他的压力应该挺大的。”孟广达说道。 …… 律师本色 第474节 在等待了一个多月后,梁云聪的案子终于开庭了。在开庭当日,法院大门外聚集了不少媒体记者。 当方轶和宇文东走进法院大门时,大门外的人群中不断的传出骂声。方轶一脸的淡然,宇文东护在左右,生怕出现扔臭鸡蛋之类的情况,还好周围的人比较克制,只是过过嘴瘾。 走完前面的程序后,庭审正式开始。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梁云聪和被害人褚玲系同村村民。案发当日中午,梁云聪在村外的公路上遇见褚玲,遂产生强奸之念。 梁云聪将褚玲拽至公路下方的农田中,强行与褚玲发生了x关系。褚玲扬言要告发梁云聪,梁云聪持随身携带的镰刀朝褚玲的颈部猛割一刀,并用镰刀背部砸击其裆部数下,导致被害人褚玲颈部甲状腺上动脉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 此后,梁云聪从褚玲身上搜出现金人民币八十余元后逃离现场。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1、从被告人家中提取的作案工具镰刀的照片; 2、多名证人证实发现被害人尸体的情况; 3、证人赵勇证实被告人平时喜欢调戏妇女的证言; 4、尸体鉴定意见; 5、现场勘验记录; 6、被告人的供述。 …… 本院认为,被告人梁云聪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本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检察员是一位中年男人,一脸的严肃,眼神很犀利。 “被告人梁云聪,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被告席上的梁云聪。 “听清了!我有异议,我对公诉人的指控不认可。我没有杀褚玲,虽然我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但我真没杀人,更没有强迫褚玲。 褚玲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供述的内容都是自己瞎编的,不是事实。”梁云聪的话一出口,宇文东吃了一惊,他转头看向方轶,只见后者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随后嘴角微翘,依旧稳坐钓鱼台。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听了梁云聪的发言后,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被告人梁云聪,案发之时,你在哪?”检察员语气不善,显然对刚才梁云聪的发言很不满意。 “当时我去邻村,找赵有德喝酒去了。”梁云聪说道。 “你几点到的赵有德家,有没有人看到你去找他?”检察员问道。 “我去的时候是中午,村里人都在睡午觉,大街上没人。我见赵有德家锁着门,就回去了。没有人看到我去找他。”梁云聪看向检察员。 “赵有德是否知道你去找他?去之前你联系过他吗?”检察员的眼神如锥子一般盯着梁云聪。 “他不知道,去之前我没给他打电话,我们经常一起喝酒打牌,我经常去他家串门,都是老熟人,所以根本不用打电话联系。”梁云聪回道。 “在案发当日,你是否见过被害人褚玲?”检察员接着问道。 “没见过。”梁云聪摇头道。 “被告人供述上的签字和指印是你的吗?”检察员又问道。 “是我的,我不签字不能睡觉,签字和按手印都不是我的本意。”梁云聪解释道。 “针对刚才你所说的内容,你是否有证据佐证?”检察员问道。 “没有。”梁云聪摇头。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方轶。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清了清嗓子:“被告人梁云聪,你去赵有德家,在去和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熟人看到你?” “没有,但是我回村的时候,去了村口的小卖部买烟,小卖部的老板赵勇看到我了。”梁云聪说道。 方轶心中这个骂:你瞧你提的这个人,正好是证明你生活作风有问题的检方证人,他能给你说好话嘛。再说了他只能证明你当天确实在村里出现过,不能证明其他内容。 “还有其他人吗?”方轶继续问道。 梁云聪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你是几点去找赵有德的?从哪出发的?”方轶问道。 “我中午在家吃过饭后,就出去了,直接去的赵有德家。”梁云聪说道。 “你是怎么去的?”方轶问道。 “我骑电动车去的。”梁云聪回道。 他哥哥梁云平有钱不假,但是因为兄弟两人关系不好,他从他哥哥手里拿不到钱。 之前老太太心疼老儿子给他出钱买了一辆丰田,但是没多久就被梁云聪抵债了,气的老太太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后来说什么也不给梁云聪买车,梁云聪只得骑着家里的电动车四处乱窜。 “你随身携带了什么东西吗?”方轶问道。 “就带了一千块钱,这钱是玩牌的钱。”梁云聪回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辩护人、被告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新证据。”三方均道。 第1036章 无罪辩护 由于被告人梁云聪当庭翻供,导致直接证明被告人犯罪的证据(被告人供述)处于不稳定状态,而其他证据又无法直接证明本案与被告人有关,方轶心中轻松了不少。但即便如此,狮子搏兔仍需全力,方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在质证过程中,方轶对在案证据一一作了驳斥,宇文东在一旁配合的非常默契。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我们认为,被告人当庭否认此前的供述,但又无法提出合理的理由,其否认不能成立。 我们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人的行为社会危害性极大,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建议对被告人判处死刑。完毕。”检察员发言道。 “被告人梁云聪进行自行辩护。”审判长说道。 “我没有杀褚玲,真的……”梁云聪再三向审判长表明自己的清白,但审判长依旧面无表情。 每年审判长都要审理很多刑事案件,虽然当庭翻供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他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方轶。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对公诉人的指控持有异议,我们认为,现有在案证据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也无法排除合理怀疑。具体理由如下: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判断‘证据确实、充分’有三项标准:第一,定罪量刑的事实都有证据证明;第二,据以定案的证据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第三,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 根据上述标准,辩护人认为,本案中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没有达到‘证据确实、充分’的定案标准: 一、本案除被告人梁云聪之前作的有罪供述外,没有指向性明确的实物证据和言词证据。 根据此前被告人梁云聪所作的有罪供述,现场或者被害人体内应当留有梁云聪的j斑;梁云聪割被害人颈部所用的镰刀及其所穿的衣服上也应有被害人的血迹。 在案证据显示,在现场及被害人体内没有提取到梁云聪的j斑,也未从梁云聪家的镰刀及其所穿的衣服上检出被害人的血迹。 梁云聪在有罪供述中始终坚称自己强奸时sj了,按照被告人的说法,在其作案后,现场和被害人体内应当留有痕迹,但公诉人却始终未提及此事,我们认为该证据系关键性证据,在没有该证据的情况下,不应武断的为本案下定论,至少不能排除合理怀疑。 另外,本案虽有多名证人,但这些证人证言只能证实案发前被害人的行踪及发现被害人尸体的情况,均未亲眼看到案发经过,根本无法将梁云聪与本案联系起来。 二、被告人梁云聪的有罪供述虽然与现场方位、现场遗留的部分物品、被害人的衣着以及尸体状态等情况吻合,但却存在诸多疑点。 1、梁云聪始终未供述侦查机关掌握之外的隐蔽性情节,且在细节的供述上前后不一。 2、梁云聪的有罪供述与现场勘查笔录、尸体鉴定意见存在诸多矛盾。 (1)梁云聪称作案时见被害人未穿内裤,但现场勘查情况是被害人穿有内裤; (2)梁云聪称其强奸时sj了,但卷内没有反映从被害人体内检出j斑的材料; (3)梁云聪称其持镰刀割了被害人颈部一刀,但被害人颈部却有一大一小两处创口; (4)梁云聪称其持镰刀砸击过被害人裆部,但尸检报告却未显示被害人身体该部位有挫伤,且在被告人的镰刀上也未检出dna成分; (5)梁云聪称用一条麻绳勒过被害人颈部,并将麻绳扔在现场,但现场并未发现麻绳,也未发现其他绳索; (6)现场附近的树枝上有血迹,地上有挣扎的痕迹,但梁云聪对这些情节并未作任何供述。 三、被告人梁云聪的有罪供述可能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 梁云聪当庭翻供称,其没有强奸杀害被害人,之前的有罪供述系因不能睡觉,被迫编造的。 根据卷内材料,侦查人员共讯问过梁云聪七次。讯问时间分别为: 1、被抓次日凌晨3:15—4:00,被告人云聪否认犯罪。 2、二日后的晚上20:10—21:20,被告人梁云聪供认了自己强奸、杀人的事实。 3、三日后的凌晨4:10—6:50,被告人梁云聪供认了自己强奸、杀人的事实;以上三次讯问均在派出所。 4、同月16日下午15:00—18:30,讯问地点为刑警大队,被告人的供述与此前一致。 5、同月18日下午15:00—15:20,讯问地点在刑警大队,宣布对梁云聪刑事拘留。 6、同月20日下午15:20—16:00,讯问地点看守所。 7、次月15日下午15:30—16:30,讯问地点为看守所。最后两次讯问,被告人的供述与此前一致。 从上述讯问时间和地点看,侦查人员对梁云聪的前五次审讯是在看守所以外的场所进行的,其中有二次审讯是在凌晨。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证实本案中相关人员采取非法方式进行取证,但从审讯的时间上分析,梁云聪当庭辩解的真实性比较大,故其所作有罪供述的证明力较低。 综上所述,公诉人指控被告人梁云聪强奸杀害被害人褚玲,除梁云聪本人在侦查阶段所作有罪供述外,没有其他证据可以直接证实梁云聪与本案有关。 而梁云聪在庭审中翻供,所提受到非法取证的辩解不能完全排除,故本案证据属于不能排除合理怀疑的情形,未达到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定案标准。 辩护人认为,本案认定被告人梁云聪杀人、强奸的证据不足,事实不清。请法院依法判决被告人无罪。完毕。”方轶发表辩护意见道。 “检察员可以回应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 第1037章 世事难料 律师本色 第475节 “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我们主要发表以下观点: 第一,被告人梁云聪在多次讯问中供述的内容完全一致,其所述非法取证之事并无证据证明。 第二,针对现场遗留被告人作案痕迹的问题,因案发后下过雨,所以侦查人员没有提取到相关物证。 第三,被告人供述与在案证据有多处矛盾,系因记忆误差或者侦查人员讯问遗漏导致。完毕。”检察员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因为有些证据他们此前也在追着公安机关要,但是对方一直没提供。 “辩护人可以回应检察员的意见。”审判长说道。 “根据检察员的辩护意见和回应,辩护人发表以下辩护意见: 第一,对公诉人的回应辩护人不敢苟同,如果说现场遗留的被告人作案痕迹因为被雨水冲刷而未提取到,那遗留在被害人体内的证据呢?总不能随着雨水一同冲走了吧。 根据被告人的供述,其在作案过程中发生了sj,那么其必然会在被害人体内留有痕迹,如果提取不到,那么恰好可以证明被告人此前的供述是编造的,不是事实。 第二,刚才辩护人列举的证据中的矛盾点,有些可以用记忆误差或者以侦查人员讯问遗漏来解释,而有些则难以用记忆误差来解释。 比如,被害人是否穿有内裤、被告人是否持镰刀砸击过被害人裆部等重要细节。若梁云聪确系凶手,其不可能对此记忆不清。 这些矛盾之处恰好说明之前被告人的供述都是编造的,不具有真实性。被告人根本不是本案的凶手。完毕。”方轶回应道。 …… 鉴于案件缺少关键证据,合议庭宣布休庭,并未当庭宣判。 方轶和宇文东走出法院大门时,门外的媒体记者立刻围了上来。 早就等在门外的隋夏打开了车门,方轶在宇文东的保护下上了车,绝尘而去。 谁都没有注意,在远处的一辆宝马车内,坐着两个人,正在笑盈盈的看着法院门口发生的一切。 这一天,方轶接到兰姐的电话后去了盛丰集团。 兰姐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棕色的新秀丽男士旅行包,旅行包的拉链开着,里面红彤彤一片。 “兄弟,这个是给你的,一共五十万。”兰姐将旅行包推到了方轶的面前。 “什么钱?兰姐,无功不受禄。”方轶看了一眼包里的钱,望向兰姐。 “前段时间要不是你给我递消息,又帮我找人搭上线,我怎么可能捷足先登,拿下德发建筑。这是你的劳务费。”兰姐笑道。 “这钱……太多了!”方轶看着兰姐,这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办的。周慎和那位集团董事都帮了忙,这钱是三个人分还是……,他有些迟疑。 “这钱就是给你的,你放心周律师和董事那边我已经安排妥了。”兰姐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眼睫毛都是空的,见方轶有些犹豫,立刻解释道。 “这才二个多月,收购都完成了?”方轶有些吃惊。 在他看来德发建筑和其名下的子公司的资产可不在少数,顺利的话光法律尽调就得近一个月,财务尽调时间更长,再加上谈判,怎么会这么快就完成了。 “其实德发建筑这几年发展的不太好,去年做完最后一个项目后,他们就开始收缩了,外面欠的三角债不再少数。德发集团每年都会委托会计师事务所来德发建筑做审计,所以账目比较规范。我们委托的会计师事务所进场后工作进度很快。 我找的合作方就是德发建筑的债权人,而他们愿意接手德发建筑其实不是为了干建筑工程,而是为了借着德发建筑的债权拿债务人的资产,这里面的事比较乱,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太清,反正我们盛丰集团、合作方和德发集团三方皆大欢喜。 大家都觉得不吃亏,坐在一起谈了三天就把收购的事定下来了。德发建筑看着挺大的,其实也就建筑公司这边事情比较多,两家子公司都没怎么运营,业务也不多,所以收购速度才能这么快。 对了,你们律所的那个司马律师确实不错,很多事都是她顶在最前面,让我省了不少事。 我准备给她个法务总监,把她拉到盛丰集团来工作,但却被她婉拒了。”兰姐一脸的惋惜。 “兰姐,您这可是当面挖墙角啊!”方轶苦笑道。 “咱们姐弟这不是闲聊嘛,如果哪天司马律师要是不在你们律所干了,你得优先推荐给我哈。”兰姐嘿嘿一笑。 开车出了盛丰集团的大门,方轶心中暗叹:这钱也太好赚了,比办案子来钱快多了。 他现在终于理解吴秘书为什么低三下四的跪舔有钱人了,拼缝真赚钱啊! 方轶刚走进办公室,宇文东快步走了进来。 “方律师,梁云聪那个案子有信了,据说检察院已经向法院提交了撤诉申请,准备撤回起诉。”宇文东一脸兴奋的说道。 “嗯,我倒是希望法院直接判被告人梁云聪无罪。”方轶略一思索,回道。 “为什么?撤诉不是好事吗?”宇文东不解道。 “撤诉虽好,但无罪判决对梁云聪更有利。”方轶担心的说道:“怕就怕检察院撤诉后,迟迟不出具不予起诉决定书,这案子被挂起来。” “不会吧!”宇文东也开始担心起来。 “但愿不会!世事难料,你盯着点,如果法院那边裁定准予撤诉,你跟检察院多沟通,催他们尽快出具不予起诉决定书。”方轶叮嘱道。 “好。”宇文东点头道。 “最近给你分的案子多吗?”方轶微笑道。 “还行,谢律师给我分了三个小案子,都比较简单。”宇文东搓着双手笑道。 “好好干,只要专业能力够,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买套房子改善下生活条件还是可以的。”方轶很看好宇文东。 “方律师,那个……宋律师的重大疑难案件项目组,……我能参与下吗?”宇文东犹犹豫豫的问道。 “可以啊!我没有意见,你问过宋律师吗?只要他同意,我不反对团队内的律师加入老宋的项目组。”方轶笑道。 第1038章 该咱们反击了! 最近经常有当事人来律所找宋辉咨询案件,而且来找宋辉的十有八九都是重大疑难复杂案件,有刑事案件,也有刑民交叉案件,总之没有一个简单的,当然收费也不低,宋辉已经签了三个案子。 为此,宋辉找过方轶,方轶趁着周五开例会的时间,宣布成立重大疑难案件项目组,由宋辉负责。这个项目组的名字也是两人随口编的,对于老宋来说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案子办好。 这个项目组虽然由宋辉负责,但是里面的律师不全是方轶团队的律师,还有黄援朝和马义团队的律师。万可法更是发话,只要老宋需要,他会调动全所的力量支持重大疑难案件项目组。 大家都看得出来,万可法和方轶这是要集合全律所的专业律师,捧老宋起飞。或许老宋沉寂太久,又或许万可法觉得老宋一直跟着自己,为团队做出了不少贡献,反正不管怎么说,万可法和方轶让律师们看到了希望,只要你是金子,哪怕被深埋地下,只要你肯努力,律所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发出耀眼的光。 宇文东觉得自己需要锻炼,眼下老宋的重大疑难案件项目组刚刚成立,正是好机会,虽然会耗费自己的一些精力,但如果能从头到尾的跟上一两个案件,对自己的成长绝对有好处。 不得不说宇文东的眼光很准,四年后,他的名字会进入刑事律师排行榜的前十,成为众多同行羡慕、嫉妒的对象。 就连云乔和隋夏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往日里默默无闻的宇文东怎么一下就蹿起来了,其实她们只看到了平日里跟在老宋屁股后面的那宇文东,却没有看到深夜一手夹着红梅,一手拿着案卷,苦思冥想的宇文东。 有人说过,职场人的差距就在下班后的那几个小时,这话用在宇文东身上一点错都没有。 一个气氛融洽的团队(土壤),一个肯下苦功的律师(种子),一个恰好出现的项目组(提供各种营养),还有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运气,所有的一切集合在一起,成就了宇文东。 当然,现在团队内的律师谁都不会想到,一个重大疑难案件项目组会成就老宋和宇文东。 …… 一周后,万可法将方轶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方,你办的那个杀人的案子怎么样了?”万可法递给方轶一杯茶。 “还没有消息,前段时间宇文打电话问了下,检察院申请撤诉,法院已经裁定准予撤诉了。宇文东在催促检察院出不予起诉决定书。”方轶喝了口茶水,说道。 “嗯,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万可法微笑道。 方轶一怔,看向他。 “据说之前在现场勘查时相关部门从被害人体内检出了一些东西,并已将检出的东西和被告人梁云聪、被害人褚玲的血样一同送到了省公安厅,进行dna鉴定。但是一直没出结果。 法院得知情况后,多次向相关部门催要鉴定意见,在法院的督促下,相关部门将从被害人体内提取的东西再次送检。”万可法说到此处停住了,端杯喝起茶来。 “后来呢?您这是跟说书先生学的,留个扣啊!”方轶急不可耐的说道。 “你急什么!昨天传来消息,据说结果已经出来了,经过dna对比,检出的东西不是梁云聪的。 通过全国dna数据库进行对比,从被害人体内提取的东西dna分型与因犯强奸罪被判刑的一个叫马海山的犯人的dna分型一致。”万可法说完,笑呵呵的看着方轶的反应。 方轶先是一怔,随后狂喜:“太好了。我就说这个案子证据不足……果然如此。” 方轶和万可法不知道的是,在dna比对鉴定后,相关部门立刻赶往关押马海山的监狱,对他进行了提审。经讯问,马海山供认了抢劫、强奸及杀害褚玲的事实。 在六月时,公安机关将马海山和褚玲丈夫的血样送检,经dna鉴定,被害人褚玲体内的东西系马海山所留。 同年九月,马海山因被发现漏罪而被提起诉讼。十月中旬,中院以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强奸罪并罚,判处马海山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与原犯强奸罪判处的刑罚(有期徒刑十一年)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千元。 宣判后,马海山提出上诉。十二月底,省高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次年二月,最高人民法院裁定核准马海山死刑。至此,褚玲被杀一案真相大白。当然这都是后话。 “据说这个案子已经被最高院关注,准备作为典型案例公布。估计用不了多久,检察院就会出具不起诉的决定书。 你准备好了吗?”万可法放下茶杯,笑道。 “准备什么?”方轶一怔。 “来而不往非礼也,该咱们反击了!”万可法眼神中露出狠厉之色:“我们不欺负人,但是有人企图利用咱们办的案子做文章,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老虎不发威,他们当咱们好欺负!” “我听您的。”方轶一脸严肃的回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万可法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提反击的事。 方轶看得出来,这次万可法真生气了,事关律所的名誉,胖老头不可能不动怒。 就在万可法与方轶谈话的二日后,宇文东收到了检察院关于梁云聪案的不起诉决定书。梁云聪被放了出来。 当日,方轶和宇文东跟着梁云平去了看守所,在看守所大门打开之时,众人看到梁云聪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轶从梁云聪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后者少了几分流里流气,多了几分内敛与沉稳,看来这段时间在里面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改变了不少。 “方律师,宇文律师,谢谢,谢谢您们。”梁云聪没有搭理哥哥梁云平,走到了方轶二人面前。 “不用客气,我们是你的辩护律师,这都是应该做的。”方轶微笑道。 第1039章 浪子回头 “这一趟等于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我以为这次完了,没想到……,谢谢!”梁云聪的心情有些激动,久久不能平息。 “别光谢我们,如果没有你哥和你母亲,我们也不可能成为你的辩护律师。”方轶微笑道。 他知道梁云聪与哥哥梁云平的关系不太好,想借机缓和下他们的家庭关系,话说后面还得找梁云平签法律顾问呢,怎么也得为梁总说两句好话。 “有烟吗?在里面憋死了我!”梁云聪岔开了话题。 方轶抽出一根红梅递给了他:“烟不好,别介意!” 梁云聪接过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很享受的闻了闻,然后叼在了嘴上。如果是在以前,梁云聪根本不会接红梅,还会出言讥讽一番,但是今日闻着红梅他却觉得格外舒服。 律师本色 第476节 宇文东掏出火机,递了过去。梁云聪接过打火机后,点燃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烟雾,双眼微闭,几秒后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 一旁的梁云平吸着香烟,想跟弟弟说两句,可人家自始至终没有搭理自己,显得有些尴尬。 犹豫片刻后,梁云平说出了一句:“老二,回家吧,妈在家等你吃饭呢。” 梁云聪转头看向梁云平,沉默片刻后说道:“哥……谢谢!” 他走出看守所大门时就看到了哥哥梁云平,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他在里面不止一次的想起当年父母养家的不易,哥哥对自己的照顾,以及自己给父母和哥哥惹的大大小小的麻烦,直到自己成为全村的公敌,破罐子破摔。 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圣人,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残存着良善。经历过这次的事后,他的良善之心被激活,心中产生了对母亲和哥哥深深的愧疚。 刚才梁云聪故意视哥哥而不见,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哥哥,羞耻之心一直占据着他,他需要缓冲。 直到哥哥叫他回家吃饭,他突然想起了童年时,晚饭时分,哥哥跑出院子呼喊贪玩的他回家吃饭的情景,他的双眼瞬间模糊了。 梁云平眼神一愣,没想到梁云聪会喊“哥”,要知道自从哥俩打架后,梁云聪就再没叫过“哥”。 “嗯。”梁云平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向着自己的奔驰车走去,方轶看到他在开车门前,他抬起手似乎擦了下眼睛。 方轶和宇文东应梁云平的邀请,跟着梁云平哥俩回了老家,可能是为了去晦气,也可能是为了扬眉吐气,梁家大门口摆满了鞭炮,足足响了半个多小时。 待烟雾散去,梁家的院子热闹起来,来了不少亲戚朋友。梁云聪洗澡换过衣服后,去了母亲的房间。 当梁云聪走出母亲的房间时,众人发现他的眼睛跟桃似的,显然刚才在屋里大哭了一场,此时他身上的气息为之一变,仿佛以前的那个梁云聪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消失不见了,他的客气与有礼让村里人感觉有些不习惯。 次日上午,梁云平带着公司会计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见方轶,履行之前他的承诺。 宇文东找来了法律顾问团队的负责人,办完法律顾问手续后,梁云平公司的会计当场打开电脑进行转款,将全部律师费转给了律所。 中午时,梁云平又请方轶和宇文东吃了顿大餐,对二人表示感谢。吃饭过程中,方轶得知,梁云聪休息一段时间后,会去哥哥梁云平的公司,从一名普通销售做起,这是梁云聪自己提出来的。 方轶暗道:这是浪子开始回头了! …… 这一日,中午吃过饭后,周颖凑到了云乔近前。 “听说了吗?”周颖神神秘秘的说道。 “什么?”云乔正想眯一会儿,睡眼朦胧的问道。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邹律师被抓了!”周颖认识的人多,消息非常灵通。 “为什么?”云乔的八卦之心顿起,睡意全无。 “据说是偷税漏税,要补缴一百多万的税款。还有好几个律师,也要补缴税款,最少的都十多万。”周颖幸灾乐祸的说道。 “这么多?这帮人一年得赚多少钱啊!”云乔惊讶道。 “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大的瓜呢!”周颖笑道。 “什么瓜?”云乔惊愕的看着周颖。 “据说邹律师帮着客户伪造证据,给合作方造成了上千万的损失,对方已经报警,公安部门已经立案了。”周颖说道。 “靠,这下邹律师完了!看着挺斯文的人,怎么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云乔骂道。 “我告诉你,越是长得斯文的男人,越靠不住,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之事。你将来可不能找这样的。”周颖煞有介事的劝道。 “颖姐,你好像也没结婚吧,咋还教育起我来了。”云乔有些不爱听了。 “咱不提这事行不行,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你跟我比什么啊。”周颖回怼道。 “拉倒吧!还不婚主义,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跟伍大少腻歪……”云乔话说到一半,嘴巴被周颖伸手捂住了。 “周末有空没?”周颖急忙转移话题道。 “啥事?请我吃饭?”云乔双眼放光。 “吃吃吃,就知道吃。姐姐我准备买台车,帮我参谋下。”周颖道。 “到底还是拆二代,这就买车了!”云乔嘿嘿笑道。 “少废话,买车钱可是我一分一分挣的,不是家里给的。”周颖翻了个白眼。 从去年开始,伍大少和黄毛没少给周颖推案子,而且律师费都不低。案子提成伍大少只收百分之二十,这百分之二十里有百分之十五是给黄毛的,伍大少只留百分之五,不赚钱,为的是赚媳妇。 在伍大少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下,他与周颖的关系在介绍案件的过程中突飞猛进,两人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只是知道的人很少而已。 为了避免有人说二人搞办公室恋情,伍大少已经退出了方轶团队(实际上他也就挂个名),成立了自己的法律服务公司,这是跟欧阳杰学的。 “好吧,只要你请我吃大餐,我就去。”云乔笑嘻嘻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周颖当场拍板。 …… 第1040章 还是及时止损吧! 盛丰集团收购完德发建筑后,便与合作方开始分资产,兰姐只要农业公司的全部股权。 方轶从司马君处得知盛丰集团已经完成农业公司的股权变更手续后,立刻来见兰姐。 “兄弟,你电话里说有事要谈,什么事?”办公室内,兰姐坐在方轶对面,一脸好奇的问道。 “兰姐,我听司马律师说盛丰集团已经把农业公司的股权变更完了,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方轶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做农业呗,我是这么想的,房地产赚快钱还可以,但是不能持续,到最后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搞高科技咱烧不起那钱,想来想去还是农业最合适。 虽然收益比不了卖瓦片,但不管日子怎么过,衣食住行里的食是不可缺少的,是可以持续盈利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好项目?”兰姐笑呵呵的看着他。 “嗯,不瞒您,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是我同村。他们现在搞生态养殖,规模还算可以,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下,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当初兰姐提到农业公司租赁土地的时候,方轶就想到了生子。 前段时间,兰姐给他服务费时,他回去便跟生子电话沟通了下农业公司的情况,生子很感兴趣,目前生子他们公司缺少资金,兰姐公司缺少专业技术,两家如果能合作,绝对是好事。 “哦?是哪家公司?”兰姐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们集团公司名叫农友生态养殖集团有限公司,去年改的公司名称。”方轶说道。 “农友集团!我听说过,在市里开会时我见过他们老总,好像叫……李生,但是一直没说过话。”兰姐边想边说道。 “对,是叫李生,我们是一个村的。”方轶说道。 “他们集团都做什么业务?你给我讲讲……”兰姐一脸好奇,向前探着身子问道。 “农友集团是靠养殖起家的,最开始是养羊……”方轶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当然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农友集团的优势,过往的发展史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所以他没必要造假,有什么说什么,重点是现在生子公司的发展方向和规模及优势。 两人在公司吃过午饭后,一直聊到了下午快下班,如果不是于满堂过来找兰姐,两人还不知道会聊到什么时候。临走前,兰姐让方轶约生子见面聊聊,方轶知道这事有戏。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办公室内,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办公桌上放着一瓶白酒,还有四个外卖送来的酒菜。酒菜是夏军点的。 邹律师头发缭乱的瘫坐在办公桌后,双眼无神,他是早上出来的,之前夏军替他申请了取保候审。 “老邹,税务局怎么会突然跑来查账?”夏军想验证下自己的猜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咱们做的事会滴水不漏?你太天真了。”邹律师转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曹特么的,我还得补交五十多万的税,还有罚款。这几年算是白干了。”夏军一使劲将手中的筷子撅折了,骂道。 “我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狠。这是要斩草除根啊!”邹律师叹了口气。 “咱们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少交点税?”夏军看着他。 “你觉得可能吗?税务局折腾了这么多天,咱们说少交就少交了?你当税务局是我家开的,先顾眼前吧!”邹律师不想再说话,靠在办公椅上一阵阵的头疼。 “哎!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夏军不依不饶道。 “不这么算了你想怎样?你还有折腾的资本吗?反正我已经伤筋动骨了,不想再折腾了。”邹律师心里暗骂:你特么就是一个丧门星,之前跟着李翔瑞,结果李翔瑞倒了,现在只剩苟延残喘;现在又黏上我,搞的我一地鸡毛……,还是及时止损吧! …… 中午吃过饭后,云乔和周颖并排靠坐在楼下的长凳上,眯缝着眼,享受着春天的阳光。初春时节天气点凉,不过中午的太阳晒在身上很舒服,正好可以中和空气中的寒凉。 “上周伍大少给你推的那个案子,谈的咋样?”云乔开口问道。 “没戏!”周颖说道:“男女双方同居腻烦了,分财产,男方觉得吃亏,买凶杀人。结果一死一重伤。 一审法院判男方死刑,家属想让咱们提供辩护,律师费随便开,条件只有一个:保他一命。日后他们会运作减刑或者保外就医。 但是这案子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没有什么可辩护的点。一审律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是无能为力。”周颖说道。 “反正闲着没事,你给讲讲呗,权当是听故事。万一我能给你一些建议呢?”云乔非常认真的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个案子确实签不了,中午吃饭之前我问过达哥和方老大,谁都没办法。”周颖道。 “可惜了!案子是什么情况?我也学习下。”云乔不死心的问道。 周颖见左右无人,闲着没事便说道:“这案子的被告人叫兰永飞,他与被害人任梦媛同居生活多年,一直没领结婚证……” 兰永飞和任梦媛共同经营着一家公司,公司运营的挺好,收入颇丰,后来兰永飞移情别恋,想跟任梦媛分手。 一开始任梦媛死活不同意,两人大闹了一场,后来眼见着兰永飞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分手,再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任梦媛最后同意分手,但前提条件是分割二人共同生活期间的财产,而且她要占大头。 兰永飞不同意任梦媛提出的财产分割要求,随后两人间产生了矛盾,兰永飞想快刀斩乱麻,但是又不想分给任梦媛太多的财产,于是便起了杀心。 兰永飞遂通过朋友找到了刑满释放犯苗省三,兰永飞以二十万元酬金雇用他杀死任梦媛。 在公司楼下,兰永飞向苗省三指认了任梦媛,并介绍了任梦媛的日常出行规律。 第1041章 这得多大仇! 苗省三准备了尖刀等作案工具,兰永飞为他准备了小区门禁卡,及用于单线联系的手机和不记名手机卡等作案工具,并预先支付给胡十万元现金。 两日后的晚上,兰永飞得知任梦媛要宴请朋友,回来的会很晚。苗省三按照兰永飞的安排事先埋伏在兰永飞家楼下。 凌晨时分,天上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任梦媛驱车回来。就在她一身疲惫的下车,准备冒雨跑进楼门之时,苗省三头戴棒球帽,身上披着雨衣,从后面持刀快速向任梦媛靠了过来,一刀捅到了她的左背。 任梦媛受伤后大叫一声,惊慌失措的跑向大门口的门岗方向,苗省三在后追赶,恰巧两名巡逻的保安听到声音后跑来,苗省三见势不妙逃离了现场。 刺杀没有成功,兰永飞很生气,苗省三急需用钱不想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便一再解释是自己大意了。 兰永飞告诉苗省三,自从上次被刺后,现在每晚都有司机护送任梦媛上楼,让苗省三一定要瞅准机会动手,千万别再失手。 苗省三保证不会再失手,但事情的难度增加了,需要增加费用。于是兰永飞再次授意苗省三杀死任梦媛,并承诺事成之后给苗省三再加十万元费用。 一周后,凌晨二点多,任梦媛在司机于崇杰的陪伴下,先后下车向楼门口走去。当任梦媛走向电梯时,楼梯间的门开了,苗省三从里面冲出,持刀连续捅刺任梦媛的胸背部等处数刀,并捅刺返身阻止其行凶的于崇杰胸、腹部两刀,致任梦媛死亡、于崇杰重伤。 律师本色 第477节 一楼住户听到门外的呼喊声后,呼叫小区保安,并报了警。此后,苗省三在逃跑过程中,被警方抓获。 被抓后,苗省三将兰永飞供了出来。 中院认为,兰永飞、苗省三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均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决: 一、被告人兰永飞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苗省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兰永飞提出上诉,称其没有雇用苗省三杀人,公安人员对其上了手段。 随后,伍大少找到兰永飞的家属,后者也正想重新委托律师打二审,便带着材料来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一开始看到案卷时,我还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被告人兰永飞没有直接参与杀人,除苗省三的指证性供述和兰永飞在侦查阶段的两次有罪供述外,没有其他直接证据能够证实兰永飞雇用苗省三杀人的事实,而且在开庭时被告人兰永飞翻供,对此前的供述一概不认。 而且侦查机关虽然获取了一些间接证据,但都难以在兰永飞与苗省三的杀人事实之间建立明确联系。”周颖说道。 “那为什么一审法院会判被告人死刑?”云乔觉得既然周颖这么说,法院又判了被告人死刑,那么这个案子绝对不会像听起来那么简单。 “后来我把全部案卷看完后,发现了里面的问题。 第一,现有在案证据可以证实,被告人苗省三是杀人凶手,这是毋庸置疑的,苗省三也承认杀人。 第二,兰永飞是否雇用苗省三行凶杀人,这一点证明起来有一定难度。但警方做了大量工作,找到了一些证据,任何犯罪都不会是天衣无缝的,肯定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存在着线索,就比如这个案子: 1、根据苗省三的供述,如果没有兰永飞的帮助、配合,其无法完成作案,具体体现为: (1)苗省三称系兰永飞多次向其秘密指认被害人任梦媛。相关证据也表明,此前苗省三并不认识被害人任梦媛,双方之间更无仇无恨,苗省三缺乏杀害被害人任梦媛的动机,不通过兰永飞,苗省三也不可能认识被害人任梦媛,无法准确认定作案对象。 (2)苗省三供称系兰永飞告知其被害人任梦媛的行踪规律,并在案发当晚打电话告诉他被害人任梦媛晚归的情况。 兰永飞的手机通话记录也显示,被害人任梦媛在傍晚时分曾给兰永飞打过电话。如果不通过兰永飞,苗省三不可能知道案发当日被害人任梦媛晚归的情况。 (3)苗省三供称系兰永飞向其提供的小区和单元门的门禁卡,并安排其潜伏在楼梯间伺机作案。因现场单元门封闭,如果没有兰永飞提供门禁卡,苗省三难以进入小区和单元门。而且小区的监控录像也显示苗省三是一个人进入单元门的,不是借其他人进出之际进去的。 (4)苗省三供称系兰永飞向其提供了司机送被害人任梦媛上楼的情况及司机和被害人任梦媛行走的先后顺序,让其在司机经过后对走在后面的被害人任梦媛动手。 而司机护送被害人任梦媛系苗省三第一次作案失手后新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司机和被害人任梦媛的行走顺序若非兰永飞提供,苗省三难以掌握。 以上苗省三的种种供述详细、完整地刻画了兰永飞雇用其杀人的事实,表明兰永飞是联系其与被害人任梦媛被害事实的纽带。”周颖解释道。 “但这毕竟是苗省三的单方供述,仅凭这些很难认定被告人兰永飞有罪吧?”云乔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嗯,如果仅仅是这些证据,我可以接下这个案子试试。 但是之前兰永飞的有罪供述与其他证据的印证关系,能够进一步确认苗省三系受雇于兰永飞而实施的杀人行为。具体表现为: 一、兰永飞的有罪供述与苗省三的供述等证据在一些细节上吻合。 兰永飞在侦查阶段初期曾作过两次有罪供述,在一些标志性细节上与苗省三的供述能够相互印证,可信度较高。具体表现为: 1、兰永飞所供其指使苗省三作案后拿走被害人的包,伪装抢劫杀人的情节,与苗省三的供述吻合。 2、兰永飞所供案发前两天其与苗省三在现场附近踩点的情节,与苗省三的供述及现场周边监控录像吻合。 二、兰永飞的有罪供述中存在案外人难以掌握的作案细节,且都系先供后证,证明力较强。具体为: 1、兰永飞的作案动机系其本人首先交代,后得到在案证据的印证。苗省三并不了解兰永飞雇用其杀害被害人任梦媛的真正原因,而公安机关也不掌握兰永飞作案的具体原因。”周颖说到此处,云乔打断了她的话。 “那被告人作案的真正动机是什么?难道不是移情别恋?这得多大仇!”云乔好奇的问道。 第1042章 挑剔 “移情别恋只不过是个借口,兰永飞的主要作案动机是他想将被害人任梦媛踢出公司,然后给被害人一笔补偿了事,毕竟公司里他是大股东,被害人持股很少,他想独占公司。 而兰永飞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用公司的资金炒股,亏掉了近一千万,在外面赌博又欠了不少钱。 而被害人与他的关系有些貌合神离,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换句话说,两人之间出现了矛盾,被害人任梦媛知道他挪用资金和赌博欠债的事后,拿这事要挟他,让他退出公司,否则就报警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无法调和,所以兰永飞才想雇凶杀人。 经查,兰永飞与被害人任梦媛的关系确实不稳定,被告人的秘书也证实,在案发前一段时间,两人时常吵得面红耳赤,好像是为了公司股权的事。另外,兰永飞确实挪用了公司一大笔款子用于炒股,亏损已经超过一千万。”周颖解释道。 “这就难怪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云乔点头道:“你接着说。” “2、作案前兰永飞给苗省三打电话通报被害人任梦媛回家时间的情节系兰永飞首先交代的。 公安人员据此对苗省三作案所用手机号码的通话清单进行了比对,发现了符合条件的该条通话记录,印证了兰永飞的供述,并据此认定拨打电话的手机号码系兰永飞使用。 3、苗省三第二次作案前要求提高佣金的情节系兰永飞首先交代的。兰永飞在第一次供述中交代,苗省三听说有司机护送被害人任梦媛上楼的情况后,要求增加十万元佣金,该情节得到苗省三后期供述的印证。 另外,还有些间接证据对兰永飞雇凶杀人犯罪事实的认定具有补强作用。 除此之外,我们还对兰永飞当庭翻供做了分析,觉得兰永飞的翻供理由不合常理,翻供内容不能成立。 首先,可以排除兰永飞遭到刑讯逼供的可能。审讯录像中,兰永飞表情自然、对答流畅、思路清晰,没有遭受逼供、诱供的迹象。体检表、健康检查表也未反映兰永飞有外伤情况。 其次,兰永飞的第二次有罪供述系在看守所作出,兰永飞也承认此次供述未受到刑讯逼供。 最后,兰永飞否认作案动机的解释难以成立。兰永飞翻供称炒股的钱是股东分红,但却与调查查明的状况不符。 第四,兰永飞提出苗省三有作案动机的理由不能成立。兰永飞在有罪供述中称苗省三与被害人任梦媛没有正面接触,没有矛盾,苗省三系为钱受雇杀人。 兰永飞在翻供中先提出了苗省三因被害人任梦媛不肯借钱给他而杀人,此后又称苗省三因与被害人任梦媛做生意产生经济纠纷而杀人,其翻供内容不稳定、不合理,不但苗省三坚决否认,而且没有其他任何证据能够证实。 综合全案来看,兰永飞虽然没有直接实施杀人行为,且存在翻供否认犯罪的情况,但在案证据证实,兰永飞与苗省三在作案过程中联系密切,没有兰永飞的幕后帮助苗省三无法完成作案,兰永飞的有罪供述与苗省三的供述等证据在涉案的关键细节上吻合。 特别是兰永飞所交代的一些外人难以掌握的作案细节,均得到其他证据的印证,而兰永飞的翻供理由则明显不合常理,翻供内容不能成立。 所以,我们认为被告人兰永飞雇凶杀人的犯罪事实清楚,这案子二审没有什么希望。”周颖说道。 “要是这么说,这案子确实没什么希望。”云乔回味着周颖的话。 有的律师认为什么案子都可以接,只要能赚钱,这大概率是因为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导致的饥不择食。 对于大部分律师来说,内心里是不太愿意接可能败诉的案子的,因为这种案子会给律师一种挫败感,让律师感觉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有些律师认为总是接一些败诉的案子会让自己的运气变坏。 对于刑事案件来说,能够做无罪辩护的案件极少,特别是在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的整体办案质量提高以后。绝大多数被告人都会被判有罪。 方轶曾与谢友和沟通过,团队刑事案件的接案标准,不求做无罪辩护,只求能为律师找到可以辩护的点,律师有机会做罪轻辩护。 如果实在无法确定辩护的点,可以先签会见和阅卷,收取少量费用,就像医院检查身体一样,确定可以治疗(有辩护的点)后,再以此为基础谈委托的事,这样可以尽量避免律师与当事人之间发生矛盾,也可以增加相互之间的信任度,维护团队的声誉。 方轶的团队对案件的挑选还是比较严格的,除非当事人坚持,否则团队是不会接纯粹走程序的案子的。 周颖是团队的元老,一直在办团队分下来的案子,因为团队的案子质量相对来说比较高,所以在她与伍大少合作后,对推荐过来的案件也比较挑剔。最主要的是团队不缺案子,所以她才有挑的资格。 这也印证了方轶团队的实力和知名度。 …… 最近方轶一直忙着兰姐和生子公司合作的事,很少在所里。经过几次面谈后,双方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盛丰集团与农友集团准备共同出资设立一家养殖公司,取名盛农公司,盛丰集团占股百分之六十,农友集团占股百分之四十。 盛农公司主要从事生猪育种、养殖、宰杀和销售业务。建成后将成为当地最大的生猪养殖基地。 公司运营的资金和场地由盛丰集团负责,相关技术和引种问题由农友集团负责,接下来这几天双方会签署一系列的协议,准备办理盛农公司的注册。 下面的几个县听到盛农公司准备注册的消息后,由县里主要领导带队,前往盛丰集团和农友集团招商引资。 盛丰集团的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下面几个县的领导亲自出面,招行引资,兰姐和生子不好下决定,搞的盛农公司的注册工作被一拖再拖。 第1043章 惊喜! 市里听闻盛丰集团和农友集团合作的消息后,觉得反正不管这个项目落在哪个县都是好事,但始终拖着不落地可不行,于是便召集下面县里的头头脑脑开了个会,最后根据盛丰集团下属农业公司租赁土地的情况,将项目的地点落在了距离农友集团不远的一块土地上,并给了不少优惠政策。 项目落在自己的地上,方轶老家县里的领导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所有的水、电、路、环保及垃圾处理问题盛农公司一经提出立刻解决,县里派了专人负责对接企业需求。 有市里的支持和县里的政策,盛农公司很快注册完毕,各种动工手续都是特事特办,能用半个小时完成的,绝对不拖到一个小时。 生子不禁感慨,当年要是有这效率就好了。 在盛农公司注册的消息传开后,县里和市里的不少律师事务所盯上了盛农公司的法律业务,找关系的,托路子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连兰姐和生子的面都见不到。折腾了一段时候后他们便放弃了。 盛农公司的两个大股东都是方轶的老客户,而且盛农公司又是方轶给双方牵线搭桥促成的,其他律所想临时抱佛脚,把业务挖过来根本不可能。 事实上,早在盛农公司注册完成的次日,盛农公司便与盛德律师事务所签署了法律顾问协议,期限五年,前两年律师费每年三十万元,以后每年按照百分之二十递增,诉讼和其他投融资业务另算。 之所以会给这么高的费用,是因为方轶没收双方给的牵线搭桥的钱,兰姐和生子觉得方轶功不可没,而且新公司事情比较多,确实需要法律服务,商量后便把盛农公司的法律顾问费用提高了。 盛德律师事务所也没闲着,在方轶的建议下,黄援朝派了两名律师到现场办公,说是到现场办公其实是在农友集团办公,时不时的去工地转一圈,好在两地距离不远,开车过去用不了二十分钟。 受方轶的启发,最近黄援朝一直在与万可法商量,是否在农友集团设立一个法律顾问点,律所委派律师到现场提供法律服务,增加客户粘度,虽然以生子和方轶的关系,就算是不派人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以农友集团和盛农公司的发展速度来看,万可法觉得设立一个法律顾问服务点非常有必要。 最后两人商定,委派四名律师外加两名律师助理,负责这两家公司的法律事务。二名律师和一名律师助理为一组,每组派驻时间一周,一周轮换一回。 黄援朝与农友集团沟通派驻律师事宜后,后者举双手欢迎,立刻为律师准备了办公室和宿舍。住宿条件与集团管理层一个标准。 一开始黄援朝还担心律师嫌弃办公地点远不愿意去,结果派驻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团队的律师非常喜欢去企业现场办公,周末都不想回来。 后来黄援朝问过法律顾问团队的负责人才明白,原来农友集团包吃包住,时不常的还有聚餐,办公节奏没有律所那么紧张,唯一不好的是没地方消费,律师们都把去农友集团坐班当成了“休假”。搞的其他律师羡慕不已。 为此,黄援朝特意给四位律师和两位助理开了会,再三强调工作态度和其他律师虎视眈眈的情绪,如果谁犯错就会被调回来,换其他律师过去。律师们可不想放弃这次白吃白喝,还能攒钱的好机会,工作起来自然非常卖力。 …… 天气渐渐的热了,这一天,方轶提着包从外面回来,突然发现律所办公区的灯都关了,他站在门口心中狐疑的看了一眼会客区,只见会客区的灯亮着,没停电啊!这是咋回事啊! 方轶一脸懵逼的掏出手机拨通了隋夏的电话,但是没人接。随后他向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冷冷清清,出事了? 就在他走到办公区中央位置时,突然传来了“嘭”“嘭”声,吓得方轶一缩脖子,半蹲着身子,楞在了那里。他感觉头上有东西飘落,忽忽悠悠,抬头看去空中飘着不少五彩斑斓的彩片。 就在此时,办公区的灯全部都亮了,众人从工位下面站了起来,发出热烈的掌声。云乔和周颖正拿着礼花桶看着有些狼狈的方老大,笑的合不拢嘴。 方轶彻底蒙了,这不年不节的放什么礼花啊! “恭喜方轶律师荣登本省刑事律师排行榜第一位!”万可法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黄援朝、马义、杜三娘和华连成等人。 周围同事的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办公区热闹起来。曹永正和程都用小车推来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上面写着贺词。 “谢谢!谢谢大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方轶蒙头转向的看向胖老头。 “昨天更新的榜单,你放心这个榜单是网上自发投票产生的,每个ip地址只能投票一次。绝对真实可信!”黄援朝一脸微笑的把话茬接了过来:“方律师,先看看律所的大群。然后再切蛋糕!” 方轶急忙点开微信查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律所大群内的祝贺词已经刷屏,有不少人在要红包。 “好吧,为了感谢大家,我会连发十个红包。请大家注意。”方轶说着开始操作起来。 律师本色 第478节 一时间办公区的律师纷纷掏出手机,喜笑颜开,激动的等着抢今天的奖励。楼上的律师看到群里发红包的消息后,也都行动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走进了万可法的办公室。 “所里好几位老朋友向我推荐律师,想要加入你的团队,你要不要考虑下?”万可法坐在茶桌旁,笑眯眯的看向对面的方轶。两旁的黄援朝、马义和杜三娘等人也都微笑着看向了他。 方轶借着梁云聪案,一跃登上了省内刑事律师排行榜的第一名。在全省律师排行榜上挤进了前十,排在第五位。就连盛德律师事务所都跟着沾光,排在了全省律所的第八位。 第1044章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一个成立才一年多点的律所能够这么快挤进全省律所排名的前十,想不引起同行的关注都难,一时间,盛德律师事务所成了圈内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就连远在京城的周慎都给方轶打来了电话。 “目前团队运营平稳,案件量确实比较大,前几天老谢还在找我商量招聘律师的事。 这样吧,我优先面试推荐过来的律师,后期如果律师不够用,再在内部搞个推荐,我准备将团队律师数量增加到二十人。”方轶想了下说道。 “好,回头我让冯助理通知他们去你团队面试。 小方,前几天我接待了一位老朋友,他叫金存海。他原来是省高院的法官,后来退休了一直在社区发挥余热,帮助社区居民解答法律问题。 之前他在网上看到梁云聪故意杀人、强奸案的判决结果后,特意跑过来,想见见您。但不巧的是那几天你正好在忙盛农公司的事。 我跟他聊了聊,他想给你介绍一个刑事案子,也是个杀人案,被告人是他所在小区的住户,你现在可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他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找你谈。 你想不想见一面聊聊?”万可法微笑道。 “好啊!我没问题。只要案子有辩护的点,我一定接。”方轶一笑。 “老方,你虽然登上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但是根基未稳,之前被你挤到第二位的张律师可不是等闲之辈。 那是一位老律师,今年五十多了,办案无数,根基深厚,而且还是市律协刑事专业委员会的主任,如果你不能在几个月内再办一两个大案,估计很快就会被他挤下去。 据说他手上现在又签了不少收费高的大案子,老爷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他的徒子徒孙扬言让你二个月后退居第二。”黄援朝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关系,我办案子又不是为了排名,能排上去更好,排不上去就算了,我把位置让给他们。”方轶笑呵呵道。他的心态好的很。 “你呀,别这么佛系好不好。别忘了还有一帮律师跟着你吃饭呢,你的名气会直接影响他们的收入。”万可法指着方轶的鼻子,无可奈何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办案子这种事,您也明白,有时候需要运气,不是每次都能赶上牛逼的大案子。更多的是一些琐碎的案件,出名的机会不多。”方轶微笑道。 “好吧,什么都不说了,你先安排下招聘律师的事。然后跟我去见下老朋友,谈谈案子的事。”万可法说道:“另外,你现在也是市律协刑事专业委员会的委员了,也得有点进取心。 好好干,说不定下半年您能把市律协刑事专业委员会主任的位置拿下,在不久的将来能进入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专业委员会的名单。” “咱老板可是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的委员,此前还当过副会长和刑事专业委员会的顾问。 老方,你一定要努力啊!争取超过咱老板。”黄援朝笑呵呵的说道。 方轶感觉这气氛有点怪,就好像自家学习比较优秀的孩子,被家里人围着七嘴八舌的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可以考国防大,再不济也可以去清北,争取走向世界。 “老黄,谢谢你的鼓励。但这事吧,说起来简单,实际办起来不容易啊。光有很好的战绩未必好使,这可不像网上投票排名。”方轶一笑。 “放心吧,你只管好好干,把名气打出来,其他的交给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谋事怎能知道能不能成事!”万可法笑呵呵的端起了茶杯。 “对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办不到,就怕不敢想。那句歌词咋唱来着?……爱拼才会赢!”杜三娘习惯性的手指敲着桌面,配合着说道。 “老方,你一定能行,一定要有信心,我看好你!”马义握紧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方律师!我觉得吧……他们说的有道理,以后就靠你了!”华连成觉得大家都表态了,自己不说两句不合适,便跟着起哄道。 方轶看着众人,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来组团忽悠自己了。 …… 二日后,方轶跟着万可法去见万老板的老朋友金存海,那位省高院退休的老法官。在路上方轶问万可法与那位老法官关系如何,得到的答案是君子之交。 “小方,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认识金存海的吗?”说话间,万可法的眼神深邃起来,仿佛在回忆往事。 方轶摇了摇头,随后猜测道:“他是刑庭法官,您是律师,是不是为被告人辩护时认识的?” 万可法点了点头:“我们是不打不相交,当年我从南方回到本市执业……” 当年万可法回到本市后,很快便崭露头角,在律师圈闯出了些名气,当然也赚了不少钱。 随后他开始有些忽忽悠悠——飘了,他觉得做律师就应该如此,名誉、金钱、美女、豪车,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但是二年后他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因为这不是他当初入行时想要的。 当时的他因为起点比较高,资源好,又有一定的名气,很快便成了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成了年轻律师们奋斗的目标。当时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这一切却让他陷入了迷茫。 有一次,他走进律所,正赶上一位穿着朴素,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在与前天小姑娘理论着什么。他走过去,立刻闻到了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味,这气味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经过询问,万可法得知老人是来找律师打官司的,但是他身上的钱不够,前台小姑娘接到谈案律师的回复后,婉拒了他的要求,想尽快将他打发走。 万可法突然心血来潮,让前台小姑娘将老人带去了会议室。随后他带着助理接待了老人。 老人的儿子被检查机关指控故意杀人罪,一审判了死刑。 老人找了几位律师,但是人家听说他没有钱后,婉拒了他的请求,建议他去法律援助中心寻求帮助。 第1045章 金存海 因为一审时就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律师为他儿子提供的辩护,结果他儿子被判了死刑,所以老人觉得法援律师的水平不行,想自己委托律师。 后来有好心人建议老人来万可法所在的律所求助,碰碰运气,老人从亲戚手中借了些钱来到律所,但没想到这里的律师费那么贵。 万可法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老人,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他看过老人带来的判决书后,觉得案件有些蹊跷,决定帮老人一把,也给乏味的生活添点佐料。 但是碍于所里的规定他又不好免费代理,便带着老人去了法律援助中心,然后通过关系拿到了案件。这个案子也成了他亲自承办的第一个法援案件。 在阅卷后,他发现案件存在很多疑点:首先,一审判决认定被告人的作案工具是一把西瓜刀和一根短撬棍,但一审判决采信的证据不能明确上述作案工具的来源及去向;其次,一审判决认定被告人系用撬棍撬开房门后进入被害人的卧室,但一审判决所采信的证据不能证明该事实;最后,一审判决认定被告人用撬棍猛击被害人的头部致其死亡,但却缺乏充分的证据。 该案二审的主审法官,正是今天方轶要见的那位退休老法官金存海。在二审庭审过程中,万可法展现出了他的专业,合议庭采信了他的辩护意见,最终二审宣判被告人无罪。 此后万可法又帮老人的儿子拿到了国家赔偿。这个案子虽然没有赚到钱,但是却令万可法走出了迷茫,不仅如此,他还因此意外的获得了相关部门的表扬,主流媒体还专门给他做了一次专访。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之后他组建团队,专门预留了法律援助业务,虽然不赚钱,但是他觉得很有意义。 后来万可法又接了几个省高院审理的死刑的案子,大部分是金存海主审,两人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什么交集。 此后,律协组织培训,金存海和万可法都被请去讲课,直到此时二人才算是真正相识。 金存海退休后,万可法经常约他一起钓鱼、喝酒,有时候碰到疑难复杂案件,也会请他过来,听听他的意见。 “真没想到,一个案子会对您有这么大的影响。”方轶感叹道。 “我总觉得这是天意,为什么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我最迷茫的时候让我见到了那位老人。 如果当年我没有走出迷茫,可能最后会纸醉金迷,迷失在金钱中,不可能有今天。”万可法说着,车子拐进了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了一栋六层红砖楼下。 “老金的老伴去世早,儿子很有本事,在京城一家红圈所做合伙人,早就买了别墅,想让他过去享福,但是他故土难离,一直住在这里。”万可法下车抬头看了一眼红砖楼,冲方轶说道。 方轶一笑,提着两盒茶叶和两瓶汾酒,跟着万可法上了二楼。 敲门声响过后不久,门开了,一位满头银发,但精神抖索的老人站在门内,微笑着看着万可法二人。 金存海的家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收拾的井井有条,老爷子穿着很利落,看起来有点像退休老教授。 金存海将万可法和方轶让进了客厅,客厅只有一套老旧的布艺沙发,还有一个看起来有年头的木头茶几,这种沙发和茶几,估计收破烂的都不会要。 “老金,这位就是方轶律师。”万可法与金存海开了几句玩笑后,介绍道。 “方律师,久闻大名!”金存海很客气,起身与方轶握手。 “不敢当,老爷子您过奖了!初次见面,不成敬意。”握过手后,方轶将茶叶和酒递了过去。 “不用这么客气,我跟老万是老朋友了。”金存海看了看白酒和茶叶,笑呵呵问道:“是不是老万让你买的?” 方轶一笑,没说话。 “老金,你就收着吧,你这辈子不好吃不好穿,香烟也不吸,就喜欢每天泡壶茶,喝点小酒,这不正称你的心意嘛。问那么多干嘛?!”万可法一点都不客气。 “你说的也是。谢谢方律师。”金存海接过礼物后,放在了一旁,边沏茶边问道:“我之前去找您的事,万主任跟您说了吧?” “嗯,万主任说您给我推荐了一个刑事案子。”方轶点头道。 “是,这个案子被告人的父母就住在我这楼后面那栋楼里,之前他们委托了一位律师,但是那位律师说这案子没什么希望,想让被告人认罪,做罪轻辩护。 后来被告人父母找到了我,让我帮着分析案情,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不帮不合适。 但是我知道的内容有限,又看不到案卷,就想起老万来了,老万一听就推荐了您,我在网上看到过您办的案子,确实有水平。本来我想去律所找你们面谈,没想到你们过来了。 这案子的被告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叫房新月,现年二十五岁,在一家私企工作。 据她父母说,她在外面与一位有家室的男人好上了,她父母也管不了,双方见面就吵架,后来房新月干脆搬出去住了。 据之前的那位律师说这案子是因爱生恨,属于仇杀。 被害人的母亲与那位有家室的男人也有一腿,房新月曾经去过被害人家,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具体是怎么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里面挺乱的。”说着,金存海将一杯香茶放到了方轶面前,随后又为万可法倒了一杯。 “这案子现在到了什么阶段?”方轶问道。 “案卷已经被送到检察院有段时间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移送法院。老房两口子比较着急,一直催着我见律师,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约你们见面。”金存海说道。 “嗯,金老,我们团队有个习惯对于一些不清楚案情的案件,一般都是先签看守所会见和阅卷,然后再根据案情商谈委托的事。”方轶想了下说道。 第1046章 我要求回避 “嗯,这样挺好,省的签下来,当事人不满意,闹退费。”金存海一听便明白了方轶的意思,然后起身去拿手机:“你们稍等,我给老房他们两口子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 五分钟后,金存海放下了手机:“他们两口子去律所了,之前那位律师一直想签这案子,早上又把他们接走了,说是见什么刑法专家去了,估计他们两口子又被忽悠了。 这样吧,明天我带他们去律所找您,你们再谈。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昨天晚上我跟他们都说了,结果……” “没关系,我们今天过来,一是为案子的事,二是我想认识下您。万主任说您经验丰富,不仅在小区内发挥余热,还在省内两所大学担任客座教授。我们律所也想请您做顾问,不知道您……”方轶说着看了万可法一眼。 聘请金存海担任盛德律师事务所的顾问,是方轶和万可法在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这样既可以绑定金存海及其背后的资源,又可以为律所组建强大的后援团,为律所的业务提供专业方面的助力。 组建后援团的建议是万可法提出的,由全体合伙人推荐候选人,并由全体合伙人不记名投票选出顾问,暂定名额二十人,涉及的专业领域包括刑事、民事和部分行政领域,以律所的主要业务板块为主。 当然不是每位被选出的候选人都愿意当律所的顾问,所以选出候选人后,就要由推荐人出面劝说,并签署聘用协议。 “老金啊!做个顾问又不让您坐班,有事所里会派车来接你过去,没事你可以继续在社区和大学里发挥余热,万一再碰到今天这么样的事,你可以直接带着当事人去所里谈,多省事!”万可法把边鼓敲的当当响。 “你们让我好好想想,我这人思想比较守旧,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金存海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你可拉倒吧!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你还跑社区去找事做。我看你就是闲的,不找点事干,心里痒痒。 律师本色 第479节 你给我们律所做顾问,我找些事给你解闷,不是挺好嘛。没事的时候咱哥俩还能喝喝茶,回忆回忆过去。 再说了,以目前盛德律师事务所的名气,我还能拿你的大名在外打广告做坏事?!”万可法笑道。 “你可别这么说,我有啥大名啊,不过是一个退了休,吃饱等死的老家伙。”金存海有些尴尬。 “金老,您看我们盛德律师事务所目前发展的确实还行,我在法大读书时的导师,也是我们律所的顾问,目前我们律所有十多位顾问,都是圈里公认的专家。 您放心,我们请顾问的目的是为了培养青年律师的专业能力,听取各方面的专业意见,提高办案质量,不是为了扯虎皮。”方轶继续说道。 “好吧,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老端着,咱得识时务不是。”金存海笑呵呵的说完,随之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如果哪天咱律所的业务与我儿子他们律所的业务碰到了一起,我要求回避。” “这个你放心,你儿子他们律所是红圈所,咱们律所这点体量和底蕴,跟人家没法比。而且短时间内咱们律所没有向京城扩展业务的计划。两家律所碰上的几率不大。 即便以后真碰上了,你不提,我们也会提示你回避。不会让你参与。”万可法回道。 “好,这样最好。”金存海满意的点头道。 “这是顾问协议,你先看着,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明天咱们见面再商量。”方轶见对方点头,急忙趁热打铁,把协议拿了出来。 眼见着聊到了中午,方轶和万可法想请客,但是被金存海拒绝了。金存海提议让二人尝尝自己做的手擀面,万可法和方轶欣然同意,跟着忙活起来。 方轶发现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很朴实,简简单单的一顿手擀面让他与金存海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方轶明白,这是万可法在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资源介绍给他,看来胖老头是真想退居二线了。 …… 次日上午,金存海带着房新月的父母来到了盛德律师事务所。 “方律师,这是房新月的父亲房祖根,母亲鲁良芬。老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的方律师,他是咱们省里有名的刑辩律师。 前段时间那个杀人、强奸的案子就是他办的,被告人无罪释放。方律师的专业能力你们尽可放心。”看得出来,房祖根两口子对金存海非常信任,在金存海介绍方轶的时候,房祖根频频点头。 方轶边听金存海介绍,边打量眼前的老俩口。 昨天在金存海家吃手擀面时,金存海向方轶和万可法大概介绍了下房家的情况。房祖根夫妇都是退休工人,家里不愁吃穿,干了一辈子工作,本该享清福的年纪,却因为女儿的事愁眉不展,老两口坐在对面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方律师,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昨天见面的,结果临时有事……”房祖根略显尴尬的说道。 “没关系。”方轶一笑,既然房祖根来见自己,很有可能他没有与昨天那位律师签约。 “老房,你别有什么顾虑,今天咱们来见方律师,也是让你多一个选择。你和方律师好好聊聊,我去见位老朋友。”说完,金存海离开了会议室。 “房先生,您对您女儿的案子了解多少?”方轶一脸严肃的看向对面的老俩口。隋夏在一旁拿着笔,随时准备记录。 “说实话,我们对女儿的事了解不是太多,一年前我女儿就搬出去住了,以前每周末都会回来,每次她回来,我们都会因为她对象的事吵架。 后来她一个月回来一两次,放下东西跟她妈说两句话就走,连饭都不吃……”房祖根哀声叹气的说道。 “还不是你个死老头子,每回新月回来都跟她吵架,饭都吃不好。要不然咱家新月至于这样吗?”鲁良芬擦起了眼泪。 …… 第1047章 很不稳定 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给金存海倒了一杯茶水:“老金,房家的事怎么样?” “早上,老房跟我说,昨天他们俩口子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律师,很有气势,据说挺有名气的。 后来我打电话一问才知道,那位律师年纪虽然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新律师,才拿律师证不足两年,以前一直在公司当法务,司法考试早就过了,但是一直没申请律师证。而且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案例。做律师完全是出于闲着没事,想赚点外快。”金存海喝了口茶水,说道。 “这样的人也敢做刑事案子?不怕案子没办完,自己先进去!”万可法惊讶道。 “你想多了,我猜那位老律师不过是个牌面,实际办案子的不是他,是之前那位律师。”金存海笑道:“你们律师界,牛鬼蛇神太多,套路也多,稍不留神就得被骗。” “这话说的,好像除了律师行业,其他行业都诚实守信似的。这就是江湖,江湖里虽然从来不缺坑蒙拐骗之辈,但也有认真办事,以专业服人的。”万可法反驳道。 “得,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金存海笑道。 半个多小时后,方轶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小方,咋样?签了吗?”万可法抬头看向进门的方轶。 “隋夏正在协助房家老两口签委托,先签的会见和阅卷,律师费二万元。等看过案卷后再谈后面委托的事。老房两口子对案情知道的也不多。”方轶回道。 “得,我也该走了。之前给我的顾问协议我都看过了,就这样吧。协议我已经签过字了。”说着金存海从包中拿出了之前方轶给他的聘请顾问的协议,递给了方轶。 “好嘞,所里盖完章后,我让人给您送过去。”方轶接过协议,心里非常高兴。 …… 看守所内,方轶和隋夏见到了被告人房新月,她长相清纯的,只是脸色有些煞白,脸颊消瘦,齐肩长发随意的扎在头后,显得有些杂乱。她给人的感觉很狼狈。 房新月将案发当晚的情况说了一遍。 “房新月,按照你的说法,被害人牛佳艳是被其母邓诗云所杀,不是你杀的?”方轶问道。 “是,我当时去找邓诗云,想让他离开我男朋友丛明昌,但是她不肯,我们吵起来,后来她拿刀捅我,结果捅到了她女儿牛佳艳。”房新月回道。 “当时邓诗云捅到牛佳艳后,你做了什么?”方轶问道。 “我当时心里特别害怕,趁着她救女儿的功夫,我拉开房门跑了。”房新月说道。 “你知道有人受伤,逃出房门后,有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方轶问道。 “没有,我当时特别害怕,怕她追我,所以我出了院子后没命的跑,根本就没想到叫救护车。”房新月眼神中露出惊慌之色。 “你有什么话要我们转告你父母吗?”方轶问道。 “他们还好吗?”房新月眼神闪动。 “还好。”方轶回道。 …… 二日后的下午,方轶和隋夏在办公室内翻阅着昨天下午去法院阅卷拿回来的材料。房新月故意杀人案的案卷是方轶去看守所会见的当天下午被检察院移送去法院的。 “师父,案卷中被告人房新月的供述一共有七次,前六次的内容都差不多,但与咱们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只有最后一次供述的内容与咱们之前会见时得知的情况大致相同,但也存在一些差异。 被告人的供述很不稳定。”隋夏皱着眉头,右手转着铅笔,左手拿着案卷中最后一份供述,看向方轶。 “前六次她是怎么说的?”方轶放下手中的材料,问道。 “根据房新月的供述,她和男朋友丛明昌(有妇之夫)同居一年多,丛明昌承诺离婚后和她结婚。 但在元旦放假的时候,她发现邓诗云和丛明昌有一腿,随后丛明昌向她提出分手……”隋夏将房新月的供述叙述了一遍 根据前六份供述,一月底的时候,房新月在路边小店买了一张手机卡(未用身份证),专门用于和邓诗云联系。 一开始,她以丛明昌妻子和妹妹的身份劝邓诗云离开丛明昌,但是被对方拒绝了,由此生恨,遂产生杀死邓诗云的念头。 二月底的时候,她通过电话联系邓诗云后,确认后者已经从老家回来了,便以丛明昌妹妹的身份去了邓诗云的家。 在进门之前,她在村里的超市买了奶茶饮料、鸡爪子、猪头肉和一些小吃。当晚邓诗云的老公牛旺值班没在家,两人还有邓诗云三岁的女儿牛佳艳吃喝后,当晚她换上了邓诗云的睡裙,她俩就坐在床上聊天,聊邓诗云和丛明昌的感情问题。 在聊的过程中,邓诗云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刀把缠满银丝的小臧刀,说是丛明昌送给自己的。 她们在聊天时,抽了很多烟,又一起喝了奶茶,喝完后就睡了,邓诗云将吃过的空袋子收拾到垃圾袋里扔到外面。 房新月睡觉时想起了丛明昌为了邓诗云与自己分手的事,越想越生气,就拿起床头柜上的臧刀在邓诗云左胳膊上划了两刀。她发现邓诗云胳膊流了很多血,但邓却没什么反应。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二人抽了很多烟,而且她枕着邓诗云的胳膊睡觉,把邓诗云的胳膊枕麻了,所以邓诗云才没有反应。 这时,邓诗云的孩子醒了,喊口渴,叫妈妈,她害怕邓诗云醒了看到胳膊上的伤口,便用手去掐孩子的脖子,孩子哭闹挣扎,她就用刀在孩子脖子上戳了两刀,直到孩子不动。 她怕邓诗云死不了,又用刀在邓诗云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刀子用完后,她就放在床头柜上了。 天亮后,她听到外边有人开院子的大门,因为衣服上沾了很多血,就换上干净的衣服,拿了邓诗云的手机,用塑料袋装了沾血的睡衣,出了邓诗云家门,走到村里街上,把装衣服的塑料袋扔到垃圾筐,把手机扔进了村头的公共厕所里。 第1048章 疑点重重 “房新月在最后一次供述中提到,她与邓诗云发生争吵后,邓诗云拿起臧刀捅她,她把一旁的牛佳艳拉到近前抵挡,结果刀子捅在了牛佳艳身上。 之后她趁着对方不注意,拿了门旁的一根木棍打在邓诗云后脑上,将其打晕,然后用刀子割邓诗云手腕。”隋夏说道。 “嗯,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这案子有很多疑点,证据之间也有矛盾的地方,很多细节都没搞清楚,虽然从表面上看房新月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但证据明显不足。我觉得咱们可以做无罪辩护。”方轶说道。 “我去给房祖根打电话,约他明天上午来所里谈委托?”隋夏问道。 “好,你去吧!”方轶说完,又拿起了案卷。 次日一早,律所刚上班,房祖根和鲁良芬便心情忐忑的走进了律所。他们不知道方轶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房先生,我们会见了您女儿了,也看了案卷,从目前在案证据来看,我们认为本案证据不足、公诉机关的指控不能成立。”方轶看向对面的房家老两口。 “您的意思是这案子与我女儿无关,我女儿是无辜的?”鲁良芬激动的嘴唇有些颤抖。 “案件的实际情况是怎样的我们不好下定论,我们仅仅是对现有证据进行分析后,得出的上述结论。 从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来看,房新月与丛明昌、邓诗云三人之间存在感情纠葛这是事实,房新月得知丛明昌因邓诗云要与自己分手而产生怨恨心理,具有作案动机。 另外,房新月与邓诗云在案发当日多次电话联系,并去过被害人家里,也就是作案现场,说明她具有作案时间。 上述两点对您女儿十分不利。 但证据中对您女儿有利的是,侦查人员从被害人邓诗云的睡衣及床单上的血迹中检出了地西泮及阿普唑仑成分,而含有地西泮及阿普唑仑成分的镇静药物来源及残留物去向,却缺乏相应的证据证实,不能证明是您女儿带去的。 您女儿房新月归案后虽作过有罪供述,但从未供述过使用镇静药物,这是本案的一个疑点。 除此以外,房新月供述中提到的奶茶杯、烟头、手机、血衣等物证,均未提取到案,无法印证她供述的真实性。 现场提取的臧刀也未作指纹鉴定,且刀上未检出死者牛佳艳的血迹,不能确定该刀是作案工具,也不能确定房新月曾持有该刀。这与您女儿的有罪供述不一致。 而且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相互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无法排除合理怀疑。更无法证明您女儿就是凶手。 所以我们认为,这个案子我们可以做无罪辩护。当然具体法院会如何判,还得看庭审情况,存在一定风险。”方轶解释道。 “嗯,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案子是实情不好确定,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我女儿很有可能不会被判死刑,有被判无罪的可能。是这样吧?”房祖根想了想问道。 “是的,就是您理解的意思。您是想继续委托,还是……”方轶点头道。 “我女儿被判无罪的可能性有多大?”房祖根犹豫片刻后,满眼期盼的看向方轶。 “抱歉,我不能给您准确的百分比,但是我觉这个案子还是有机会的,关键看检察机关是否会补充其他证据材料,以及庭审情况。”方轶回答道。 “嗯,假如我们把我女儿的案子委托给您,律师费需要多少钱?”房祖根问道。他有心将案子委托给方轶,但是又怕律师费太高,他负担不起。 律师本色 第480节 “如果是我亲自办理,律师费二十万元。如果是我指派团队的律师办理,最低十万元。”方轶回道。 房祖根两口子虽然是退休工人,但他们工作的单位是国企,待遇不错,属于那种午餐一元有鱼有肉的企业,两人的退休工资加在一起过万,家里的生活条件在当地绝对算是中上等。所以方轶才会开口要二十万律师费。 如果是大富大贵之家,他会要的更多。 半个小时后,方轶和隋夏送房祖根两口子离开了律所。下午三点多,隋夏告诉方轶,房祖根支付了全部律师费,二十万元。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杜庸脚步匆匆的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 “方律师,有个非吸的案子,是程祥玉介绍过来的,我在网上查了下,这个案子在当地影响挺大的,网上的负面新闻很多,咱们要不要接?”杜庸坐在方轶的对面,问道。 团队里有规定,凡是涉黑、非吸、以及社会影响面比较大的案子,必须上报团队进行风险评估后才能签约。 所谓的风险评估不仅是对案件结果的风险评估,还有对律所声誉及承办案件律师(特别是明星律师)执业风险的评估。 设置风险评估的目的很明确,团队不仅要赚钱,还要赚名气,将律师的执业风险降到最低,不能因为律师费,而毁了律所、团队的名声和律师的执业生涯。 “是本省的案子,还是外省的案子?”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本省的,但不是本市的案子,是北面市里的案子,涉及资金二个多亿,近三亿元。目前有五家律所在竞争这个案子,三家当地具有一定规模的律所,一家京城律所,还有就是咱们盛德。”杜庸回道。 “哦?!你把具体情况说下。我一会儿找万老板商量下。”方轶说道。 …… 周五例会,方轶让杜庸将程祥玉推荐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的案情给大家讲下,程都拿着笔站在白板旁,准备做记录。 “我先说明下背景情况,这个案子是渠道方推荐过来的,基本案情是我和程都去北面市里与被告人谈后,被告人提供的,也就是说只有被告人的供述,我们没有看到案卷。 目前一共有五家律师投标这个案子,每家律所拿到的案件材料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被告人一共有四位,左寿元、左寿浦、左寿品,他们是兄弟三人,还有秦翠。这个秦翠是三人的表妹。”杜庸说道。 第1049章 左家 “这家人是使用什么手段进行的非吸?金融公司?”周颖疑惑的看向杜庸。 “民间借贷,他们不是咱们之前碰到的那种搞金融的,比如p2p。相反左家在当地还是有一定名气的,拥有自己的建筑公司。 左家的业务主要以房地产开发为主,之前他们在当地县里开发了两个楼盘卖的不错,后来又拍了一块地……”杜庸开始讲述案发经过。 左家是搞建筑起家,当年左家老爷子是当地最大的包工头,左家的工程队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挂靠在建筑公司名下,承揽业务。 后来左家老爷子让位给了左家老大左寿元,后者利用关系拿下一家国有建筑公司后,对家族企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从此摆脱了挂靠经营,为左家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后来左寿元看准机会,注册了名为祥龙地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法定代表人为左家老大左寿元,其持有祥龙地产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并实际控制祥龙地产。他的两个兄弟左寿浦和左寿品分别持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在祥龙地产任职高管。 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秦翠被左寿元安排进了公司财务部,一年后成了祥龙公司的财务总监。 当地老百姓都说祥龙地产这名字是左家找大师算过的,“祥龙”与“降龙”同音,意思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左家是地头蛇,再强的龙到了这地界也得盘着,也得被降服。 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大师的话,反正左家的祥龙地产先后在县里开发了两个楼盘,销售的都非常好,回款很快。 钱赚的太顺未必是好事,在大好形势之下,左家老大做出了错误判断。 三年前,祥龙地产以人民币一点八亿元拍得县里一地土地。拿下项目后不久,房地产政策突然调整,当地银行的贷款政策收紧,祥龙地产无法再从银行拿到贷款,资金链一下紧张起来。 为运作项目筹集资金以及支付前期的银行贷款本息,经过商议,左寿元、左寿浦、左寿品和秦翠以祥龙地产发展需要资金为由,以个人名义、祥龙地产担保或四人互相担保等方式出具借条,以月利率二至五分的利息,向社会不特定对象借款,所借款项均先存入四人各自银行账户。 运作项目需要资金时,从左寿元的银行账户转至祥龙地产银行账户,若其账户资金不足,则由左寿浦、左寿品、秦翠账户转账给左寿元银行账户。 至案发之日,左寿元、左寿浦、左寿品、秦翠共向一百五十二名社会不特定对象非法吸收存款达人民币二亿八千三百六十三万余元,支付利息人民币三千七百八十六万余元,归还借款本金人民币四千二百余万元。 案发时,尚有借款本金人民币二亿四千多万无法归还,后经公司破产清算,尚有一千二百余万元无法归还。 左寿元等人将借得的资金大部分用于购买土地、工程建设、公司运营以及日常开支,剩余部分用于归还前期贷款本息。 “案发后,左家的律师已经向警方申请了取保候审,目前除左寿元外,其他三人均已取保候审。 我们去左家时,见了左寿浦、左寿品和秦翠,目前案件的大概情况就是这些,左家的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正在审查起诉阶段。现阶段我们主要是投标,报诉讼方案和律师费。”杜庸说完看向大家。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10〕18号)第三条之规定,个人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数额在20万元以上的;或者个人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对象30人以上的;又或者个人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给存款人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数额在10万元以上的,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根据上述规定,本案四名被告人均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现在的问题在于量刑。 老宋,之前你办过好几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案子,你先开个头吧。说说你的想法。”方轶看向宋辉。 “本案被告人是否存在挥霍资金的情况?”宋辉看向杜庸。 “我问过被取保候审的三名被告人,被借来的资金大部分用于购买土地,支付工程建设,以及维持公司运营;还有部分资金被用于归还前期借款本息。 据秦翠介绍,祥龙地产每一笔资金的进出都有账可查,而且他们四人所借的款项都是通过银行转账投到项目上,没有使用过现金,通过银行流水就可以查清楚。 四人的银行流水,与出借人手里的借款协议上的数额及转账记录都对得上,从秦翠的表述上看,被告人应该不存在挥霍资金的行为。当然这需要进一步核查。”杜庸说道。 “嚯,他们做的还挺正规,公安机关查案方便了。”云乔惊讶道。 “嗯,这样看来他们是真想开发房地产,不是搂钱后跑路。”曹永正也跟着附和道。 “被告人都是本地人,而且左家在当地家大业大,他们非吸的目的应该还是为了项目,否则事发后左家也不会积极筹款,与债权人协商还款事宜。”杜庸说道。 “本案四个被告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行为虽然属于‘数额巨大’,但主要是用于生产经营所需,案发后被告人积极清退了大部分资金。 我认为本案符合《刑法》第七十二条关于适用缓刑的四个要件,可以做罪轻辩护,奔着缓刑努力。”宋辉把话茬接了过来。 “缓刑?!非法集资二个多亿,可以这么操作吗?”周颖惊讶道。 “嗯,我也觉得有点悬。本案被告人犯罪数额巨大,情节严重,我认为不属于《刑法》第七十二条关于缓刑适用条件中‘犯罪情节较轻’的情形,不应适用缓刑。”吉红英对宋辉的意见也持反对态度。 “这样,既然大家对本案的量刑分歧这么大,咱们各抒己见,讨论下。”方轶开口道。 第1050章 关键点 孟广达听后,皱了皱眉头,习惯性的抬手捋了下头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记得《刑法》修正案(八)对缓刑适用条件作了修正,将原来的实质要件‘根据犯罪情节和悔罪表现,确实不致再危害社会’细化为‘犯罪情节较轻’‘有悔罪表现’‘没有再犯罪的危险’以及‘不会对所居住社区产生重大不良影响’。 由此可见,吉律师刚才以‘犯罪情节较轻’为标准,判断是否适用缓刑,是可行的……” 云乔见达哥张嘴,就知道他又要发表偏学术方向的发言了,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知道他不会以一句同意吉律师的意见来结束自己的发言。 “但是……”孟广达接着说道。 云乔听到此处,露出了微笑,随后看了周颖和宇文东一眼,两人一笑,显然他们也知道达哥的习惯。 “但是‘犯罪情节较轻’中的‘犯罪情节’如何定义是个问题,我认为‘犯罪情节’侧重于反映犯罪的整体社会危害性,是对犯罪主体、犯罪主观方面、犯罪客体和犯罪对象以及犯罪客观方面的全面考察和综合评价。 而《刑法》分则具体罪状中的犯罪情节,一般表述为情节一般、情节严重、情节特别严重三个层次。它们是决定刑罚档次的犯罪因素,刑法理论上又叫基本构成和加重构成。 从《刑法》文本及司法解释规定来看,《刑法》分则具体罪状中的各类情节,主要体现为对犯罪客观方面的评价,一般不涉及犯罪主体、犯罪客体等其他犯罪构成要素,尤其是在数额犯中。 由此可见,缓刑适用要件中的‘犯罪情节’与具体罪状中的‘犯罪情节’不是一回事,含义不一样,在逻辑上不具有同一性和当然的对应性。 所以,我认为不应将两者混为一谈。 换句话说,不能认为凡具有《刑法》分则规定的‘情节严重’的情形,均不属于《刑法》第七十二条规定‘犯罪情节较轻’。 否则的话,很容易得出,凡具有严重情节,依法应当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的被告人,一律不能适用缓刑的不当结论。”孟广达解释道。 吉红英也是资深律师,自然能理解孟广达的解释,她没说话,在回味着达哥的解释。 “我记得《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规定,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扰乱金融秩序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本案涉及二个多亿,应该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吧,所以我觉得被告人有可能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是这样的话,如何应用缓刑?”曹永正说完,看向杜庸和宋辉。 “我是这么理解的,《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关于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规定中,只提到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是目前司法解释中并没有对数额特别巨大进行明确规定。 而所谓的‘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条第二款的规定,是指非法吸收或变相吸收公众存款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1)个人犯罪数额100万元(单位500万元)以上;(2)个人所涉存款对象100人以上(单位500人以上);(3)个人给存款人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数额50万元(单位250万元)以上;(4)造成特别恶劣的社会影响或者其他特别严重后果。 从上述规定来看,前三种情形对应‘数额巨大’的认定侧重于犯罪数额和犯罪对象的数量;第四种情形对应‘其他严重情节’,侧重于犯罪危害后果。 而所谓的‘特别恶劣的社会影响’或‘其他特别严重后果’,从司法实践来看,主要是指犯罪导致被害人自杀,造成群体性sf,严重影响社会稳定、民愤极大,强烈要求从严处置等情形。 就本案来看,虽然涉案数额有两亿多,但是本案并不存在其他特别严重的情节。从数额上看本案属于数额巨大。 所以,我认为本案的量刑范围应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根据最高院发布的典型案例,针对纯粹因‘数额巨大’而提档处罚的,在司法实践中,可通过退赃等经济手段,在相当程度上修复其犯罪危害,是可以适用缓刑的。 对于具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则出于对司法裁判的社会可接受性等社会效果的考虑,纵然在三年有期徒刑的起点刑量刑,一般也不会对其适用缓刑。”宋辉解释道。 “本案中,被告人非法吸收的资金达二亿多,虽然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没有规定‘数额特别巨大’的情形,但本案的犯罪数额相对一般案件而言应该算是‘数额特别巨大’。如果咱们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三年有期徒刑,并适用缓刑,是否有悖罪刑相适应原则?”隋夏突然问道。 “嗯,你说的这个问题可能会成为本案量刑的关键点,不过我觉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有其特殊性。 就一般数额犯而言,犯罪数额本身是决定其犯罪情节轻重的主要因素,在犯罪总额远远大于法定起点刑数额且无法定从轻处罚情节的情况下,仍在起点刑量刑,确实有违罪刑相适应原则。 但是针对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而言,《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三条第四款明确规定,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主要用于生产经营活动,能够及时清退所吸收资金,可以免予刑事处罚;情节显著轻微的,不作为犯罪处理。 这也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与一般犯罪的一个明显区别。不能只看犯罪数额。”杜庸回道。 第1051章 绝对是个肥活儿 “之前,我在办理同类案件时,为了搞明白上述规定是否存在犯罪数额限制,特意在网上查了下。 《关于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作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理解与适用》(《人民司法》2011年05期)第四条,就‘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主要用于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能够及时清退所吸收资金,可以免予刑事处罚;情节显著轻微的,不作为犯罪处理。’的规定,有以下表述: ‘针对该条,起草过程中有意见认为,应对免予刑事处罚的情形加以数额限制,对于数额巨大的,不得免予刑事处罚。经研究,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刑事案件有其特殊性:一是犯罪数额往往很大,如设定数额限制,本款规定在实践中将可能毫无意义;二是非法吸存犯罪的危害性主要体现在不能归还所吸收资金及由此引发的社会稳定问题,故未采纳。’ 由此可知,上述规定并没有犯罪数额限制,只要满足条件即可。 根据‘举重以明轻’的原理,既然具备上述条件,司法解释规定可以免予刑事处罚或者作无罪处理,那么更可以对被告人予以从轻处罚。 回到本案,本案被告人并没有完全清退所吸收资金,故难以适用免予刑事处罚或作无罪处理,但本案实际上已基本具备‘主要用于生产经营所需’和‘积极清退所吸资金’两个关键条件,我认为,可以适用上述规定的从轻处罚原则。”宋辉一脸严肃的解释道。 (注:2021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对《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进行了修改。 修改后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自2022年3月1日起施行。 修改后的解释第三、四、五条对非法吸收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条件,以及“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等进行了调整和细化。 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查看) “我同意宋律师的意见。原因有三: 第一,从动机上看,被告人借款主要是用于生产经营所需。综合全案分析,本案被告人之所以在开发房地产中要向民间集资,主要原因有三个: 律师本色 第481节 1、由于政策的调控,对县以下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律不发放土地抵押贷款,导致银行贷款落空,为了完成项目开发被告人不得不进行民间借款,且仅此一项就增加了七八千万的利息成本。 2、在开始施工后,由于地质问题,导致项目工程进度十分缓慢,又因为该地块在市区晚上不能施工,地下工程比原预计多花了一年的时间,由此又增加了六千万元的利息负担。 3、因为工程进度问题,导致项目比之前预估的预售时间向后推移了近一年半,恰在此时,限购政策出台,紧跟着房地产市场疲软,购房率低,公司资金回笼困难。 从被告人借款使用情况来看,大部分资金直接用于生产经营所需,根本上仍出于生产经营之考虑。 第二,案发后,本案被告人积极退赃,主动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七千余万元用于退赔。再加上祥龙地产破产清算,偿还了大部分钱款。据被告人介绍,实际上无法归还的借款金额只有约一千二百万元,归还本金的比例约为96%。 另外,据被告人介绍,由于被告人所借款项的借据每年一换,其中有部分借款是上一年的利息计入了本金,所以未能偿还的一千二百万元借款中,还包含一部分利息。 除此以外,根据被告人介绍,大部分前期参与借款的债权人几乎都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本金,真正有损失的是后期进入的极小部分债权人,但归还本金的比例也至少在80%以上。 当然上述金额需要当庭质证后才能确认,但是根据财务总监秦翠回忆,这个数据应该大差不差。 第三,本案并未出现人员伤亡等恶性事件,债权人在公司破产分配后情绪比较稳定,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缠访sf事件。本案不存在不宜适用缓刑的‘其他严重情节’。 所以,从目前我们了解的情况看,我认为本案四个被告人虽然均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但可以从轻处罚,适用缓刑。”杜庸说道。 杜庸说完后,众人沉默不语,虽然有律师心有不甘,但暂时又找不到法律依据,只能先这样。 “这个案子比较敏感,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我提醒下,今天咱们讨论的结果,是内部意见,不可外传。 杜律师,你们在出方案的时候,要注意‘度’的把握,要适当的降低下当事人的期望值,千万不要为了拿下案子,把话说的太满,一定要预估到各种风险,毕竟这案子不是在咱们本市的法院开庭。 我同意你们的意见,但是出具最终方案前一定要会见左家的老大,并进行阅卷。目前出具的方案只是初步方案,不是最终方案,一定要标明。”方轶提醒道。 “好,您放心,我一定严格把关。另外,这个案子有四个被告人,我一个人肯定不行,需要至少三名律师的加入。每人负责一名被告人。”杜庸心中激动,这个案子要是签下来,四个被告人,律师费可是一百六十多万啊!如果有二审,至少还能再收八九十万的律师费,绝对是个肥活儿。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方轶微笑道。 “我之前跟宋律师沟通过了,宋律师愿意帮我。看看哪位律师有时间,可以加入我们。”杜庸说道。 “那什么……算我一个。”耿震第一个举手道,既能赚一笔又能接触下以前未碰过的非吸案件,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我手里的案子比较多,就不参与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孟广达微笑道。 他现在也是名声在外,手里的案子确实不少,自然不会去跟其他律师抢业务。 第1052章 盛德梦 宇文东除了帮着孟广达处理手头的案子外,他还跟着宋律师在处理一个老大难的案子,也分不出精力,所以也没有举手。 最近周颖和云乔走的比较近,前段时间伍大少又给她们推过来几个案子,两人配合的很默契,有长期合作的趋势,所以最近她们没有与其他律师合办案子的打算。 就在其他律师犹豫之际,胡亮眼神四顾,举起手来:“我……我也参与下。” 他怕被拒绝,但是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最终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众人一愣,没想到平时毫无存在感的胡律师,会突然积极主动起来。其实他不太愿意出风头,但是内心深处又渴望能出人头地,他的纠结导致他错过了很多机会,在以前的团队都毫无存在感。 他来方轶团队有段时间了,之所以跳槽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他厌倦了“打螺丝”的日子,不想做一辈子平庸律师,为了二两银子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他想突破,想像孟广达和杜庸一样,圆自己的盛德梦。 对,就是盛德梦!不知何时他有了这个想法,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兴奋,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不会想到,几年后,“盛德梦”成了众多律师加入方轶团队,加入盛德律所的目标和梦想。 有时候就是这样,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机会转瞬即逝。 “好,胡律师、耿律师,一会儿散会咱们找个会议室商量下分工。如果其他律师有时间也可以参与下。”杜庸心情大好。 他早就想好了,这个案子赚钱是一方面,另外可以通过这个案子筛选下今后一起合作的律师,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说不定以后能成立个小组,像方老大一样茁壮成长。 方轶算是看出来了,目前团队内部已经开始分小组了,孟广达、杜庸、老宋、周颖等人都有自己的案源渠道,所以一般不会轻易掺和别人的案子。其他律师可能各有各的想法,好在团队的业务足够他们消化,大家目前都比较踏实。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等杜庸和孟广达等人的羽翼丰满了,不知道会不会单飞。不过方轶早就跟大家说过,来去自由,他不会限制众人的发展。 其实方轶更希望团队内部出现紧密合作的小团队,大家能相互合作,又相互帮助,共同成长。 杜庸的事安排完后,方轶和隋夏继续忙房新月故意杀人案的辩护意见。半个月后,方轶等来了法院的电话,房新月故意杀人案的开庭时间终于定下来了。 开庭当日,房家老两口坐在旁听席上,眼巴巴的看着坐在被告席上的房新月的背影,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晃。 房祖根轻轻拍了拍老伴的手,轻声说道:“方律师说咱们女儿的案子证据不足,法律上有‘疑罪从无’的规定,咱们女儿的案子就属于疑罪,有希望!” 鲁良芬看向老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充满了担心和希望。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不带丝毫烟雾气息的声音响彻在法庭内。 “……三年前被告人房新月与丛明昌相识,并于一年前开始租房同居。去年十二月,丛明昌与被害人邓诗云相识并有暧昧关系。 随后,丛明昌向房新月提出分手,房新月因此嫉恨邓诗云。今年二月二十三日,房新月谎称系丛明昌之妹,来到邓诗云租住的房间内。 房新月在与邓诗云闲聊过程中,将事先准备的添加镇静药物的奶茶让邓诗云喝下。随后,房新月趁邓诗云昏睡之际,持刀捅刺邓诗云之女牛佳艳颈部,致牛佳艳椎动脉破裂大量失血而死亡,又持刀割伤邓诗云右腕部,致邓诗云轻微伤。房新月作案后随即逃离现场。 本院认为,被告人房新月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和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完毕。” 检察员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之前方轶和隋夏见过她,与她沟通过案情,但并未达成一致。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我没有杀人,也没有伤害邓诗云。……案发当晚邓诗云得知我是丛明昌的女朋友后,她非常激动,拿起臧刀要杀我。 我下意识的将她女儿抱过来挡在身前,她来不及收手,臧刀戳中了牛佳艳,然后我就跑了……,我根本没有杀人,也没有伤害她。”房新月看向审判长,极力辩解道。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房新月,案发当晚,你在哪?”检察员问道。 “案发当晚我打电话给邓诗云,去了她家。”房新月回道。 “你是几点到的邓诗云家?”检察员问道。 “好像是晚上九点多,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房新月想了想说道。 “你去邓诗云家都带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从超市买了些熟食、奶茶和零食。”房新月想了下说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去见的邓诗云?”检察员继续问道。 “丛明昌妹妹,之前我给她打电话一直说我是丛明昌的妹妹。”房新月看了一眼检察员。 “你去找邓诗云时,她家都有谁在?在干什么?”检察员问道。 “我去的时间比较晚,只有她和她女儿在家,她们在看电视。她老公上夜班去了。”房新月回道。 “你带去的吃喝都吃了吗?”检察员问道。 “吃了。”房新月说道。 “都谁吃了?”检察员追问道。 “我们三个都吃了。吃完后,邓诗云收拾桌子,把垃圾扔到了门外。”房新月回道。 “随后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第1053章 真相! “我们聊了会儿天,之后我告诉她我不是丛明昌的妹妹,我是他情人,后来我劝她离开丛明昌。 我们两个说急眼了,吵了起来。她从桌上拿起藏刀捅我,我心里害怕,下意识的把她女儿拉了过来,抱在胸前。她的刀捅到了孩子身上……,我跑出了门。”房新月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你是几点离开的邓诗云家?”检察员问道。 “记不清了,当时我特害怕,没注意到时间。”房新月回道。 “案发当日,你去找邓诗云的目的是什么?”片刻后,检察员问道。 “我想劝她离开丛明昌。”房新月说道。 “为什么你又自报身份?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检察员问道。 “我跟她摊牌,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房新月低下了头。 “你离开后去了哪?”检察员一脸的冰霜。 “我直接回家了。”房新月回道。 “那个家,是你父母家吗?”检察员问道。 “不是,是我租的房子。”房新月说道。 “你怎么回去的?”检察员问道。 “我开自己的车回去的。”房新月说道。 “审判长,我们问完了。”检察员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看向房新月:“房新月,你从被害人家里出来,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房新月回想了下,肯定的回道。 “你到家后,有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方轶问道。 “没有。”房新月摇头道。 “被害人家是院子,还是楼房?”方轶问道。 “是个大院子,套院,在里面还有一个院子,当时邓诗云告诉我房东一家住在里面。”房新月回道。 “你离开时,大院的门是开着的还是关闭的?有没有被插上?”方轶问道。 “大门开着。”房新月说道。 ……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公诉人、被告人、辩护人是否有新证据需要提交?”审判长问道。 “没有。”三方均道。 “现在由控方举证。请公诉人向法庭出示证据。”审判长说道。 律师本色 第482节 “第一份证据,现场勘查笔录,证明现场室内北侧有一大木床,床外侧躺有一小女孩尸体,小孩穿着米色睡衣,赤脚。 在小女孩尸体上可见一处刀口,床单上有血迹。在室内的桌子上放有一把小藏刀,刀把缠着银丝,刀上有血迹。 现场勘查提取臧刀一把、邓诗云睡衣一件和床单等处的血迹。经dna鉴定证实,床单上的血迹、藏刀上的血迹及邓诗云睡衣上的血迹均为邓诗云和小女孩(牛佳艳)所留。”检察员举证道。 “证据交由被告人辨认。被告人房新月,你对检察员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说完,一名女法警走过去将证据拿到了房新月面前,让其辨认。 “我没有异议。”房新月看后说道。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的真实性没有异议,但该证据中,藏刀上未检出被告人的指纹、dna,不能建立被告人与犯罪行为之间的关联。 该证据只能证明犯罪事实发生,无法证明犯罪行为系被告人所为,实际上也无法证明被告人在案发时身处犯罪现场。完毕。”方轶质证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说道。 “第二份证据,法医鉴定意见证实,死者牛佳艳颈部正中见一7cmx6cm范围的皮下淤血,在其上部可见一2x0.2cm横行创口,创缘较齐,可见血液溢出,其左侧见一皮瓣形成。 打开颈部,可见颈前肌肉软组织大量淤血,颈椎2、3椎体间可见一1.5cmx0.3cm创口。 鉴定结论:牛佳艳系在被他人扼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的状态下,又被刺伤颈部致椎动脉破裂大量失血而死亡。牛佳艳颈部创口皮瓣可由现场提取的臧刀两次抽动形成。 另外,被害人邓诗云右腕部见二条略平行的皮肤裂痕,分别为7cm、4cm,均已拆线,愈合良好,右腕部及各指活动、感觉无异常。 鉴定结论:邓诗云损伤为轻微伤。”检察员举证道。 “被告人房新月,你对检察员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法警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我没有异议。”房新月对于鉴定意见确实没有异议,她觉得专业机构鉴定出来的内容应该可信。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的真实性不存异议,但是该份证据不能建立被告人与犯罪行为之间的关联。”方轶说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说道。 “第三份证据,通话清单,证实被告人使用新买的手机号在案发当日的18:34、19:20、21:10多次与邓诗云通话。”检察员举证道。 “被告人房新月,你对检察员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法警再次走到被告人面前。 “没有异议。当日我确实给她打过电话,打电话是为了确定她家的位置。当晚我也确实去了她家。”房新月回道。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的真实性不存异议,但该证据只能表明被告人有犯罪嫌疑,不能直接建立被告人与犯罪行为之间的关联。”方轶质证道。 “请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说道。 “第四份证据是三份证人证言: 1、证人丛明昌证实,其与被告人房新月及被害人邓诗云均系情人关系。今年一月初,丛明昌向被告人提出分手,被告人不同意。 2、证人姜文菲证实,她是邓诗云的房东,案发当晚,她看见邓诗云和一个女的在院子里说话,然后二人就进了邓诗云租住的房子。晚十点半左右,她关大门时,看见邓诗云家的灯还亮着。后经辨认,当日与邓诗云说话的便是被告人。 早上七点半左右,姜文菲听到邓诗云的呼喊声,跑去她家,发现她女儿躺在床上,身下有血,邓诗云手腕部也有血。随后报警,并打电话通知了邓诗云的丈夫牛旺。” 3、证人牛旺(邓诗云丈夫)证实,案发次日早上七点五十分,牛旺接到房东姜文菲的电话称家里出事。牛旺慌忙回到家后发现家里全是警察,后经查看,他发现邓诗云的华为手机和家里的钥匙都不见了。房东为了防盗,一般会将院门反锁,没有大门钥匙根本无法出去。”检察员举证道。 第1054章 重大疑点 “被告人,你对检察员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案发当日我确实在邓诗云家,也看到了房东。”房新月回道。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认为,上述证人证言虽然能够证明被告人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空条件,但这些证据只能表明被告人具有犯罪嫌疑,甚至重大犯罪嫌疑,不能直接建立被告人与犯罪行为之间的关联。”方轶质证道。 方轶的意见很简单,证人证言和通话记录都只能证明被告人去过被害人家里,但是均不能直接证明被告人实施了杀人行为。 “请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继续说道。 “第五份证据,公安机关物证检验报告,证实邓诗云睡衣及现场床单上的血迹中检出地西泮及阿普唑仑成分,该两种药具有抗焦虑、镇静催眠作用。”检察员继续举证道。 “被告人,你对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没有异议。”房新月摇头道。 “辩护人对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对检验结果不持异议,但根据在案证据显示,案发次日,侦查机关将邓诗云静脉血以及尿液送检,鉴定意见显示,上述检材中均未检出安眠镇定类药物。 如果邓诗云案发前饮用添加安眠镇定类药物的饮料,案发次日在其静脉血和尿液中应当能够检出该类药物的成分。 由此可见,该份证据与案卷中侦查机关的送检结果相矛盾,公诉人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能排除合理怀疑。完毕。”方轶质证道。 方轶明白检察员拿出这份证据的目的,无非是想证明案发当日邓诗云和牛佳艳饮用的饮料被人做过手脚,放入了安眠镇定类的药物。但是邓诗云的尿检和血液检测结果却排除了邓诗云服用过安眠类药物的情况,这一点至关重要。 “公诉人继续举证。”审判长看着手中的证据,说道。 “第六份证据,被害人邓诗云的陈述,案发当晚九点十分左右,被告人房新月来到邓诗云住处,提了一个超市的大塑料袋,里面装着鸡爪子、牛肉干、猪头肉等熟食,还有奶茶。 孩子睡后,两人聊起了丛明昌,邓诗云将丛明昌送给她的一把藏刀拿出来,让被告人房新月观看。 邓诗云喝了被告人房新月带来的奶茶后觉得头晕,就躺下睡了。次日早上,邓诗云发现右胳膊在流血,孩子头发上有血。”检察员举证道。 “被告人,你对检察员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问道。 “有异议,案发当日我去找邓诗云,她确实给我看过那把藏刀,但是我摊牌后,我们两个都非常激动,吵了起来,她并没有睡觉。”房新月显得有些激动。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该份证据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辩护人认为,邓诗云的陈述表明,她并未目睹犯罪过程,只能证明案发当晚被告人房新月曾在犯罪现场停留过,不能证明房新月就是作案人。 另外,案卷中公安部门对邓诗云的尿检和血样检测结果表明,邓诗云在案发当晚并未服用安眠类药物,显然邓诗云所称其饮用被告人带来的饮料后昏睡的说法存在重大疑点。”方轶质证道。 “公诉人继续举证。”片刻后,审判长将眼神从案卷上移开,看向公诉人席。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本院认为,……房新月因嫉恨邓诗云,于案发当晚九时许,来到邓诗云租房内。随后,房新月趁邓诗云昏睡之际,持刀捅刺邓诗云之女牛佳艳颈部,致其椎动脉破裂大量失血而死亡,又持刀割伤邓诗云右腕,致邓诗云轻微伤。 我们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被告人房新月犯罪手段残忍,后果和罪行极其严重,建议对被告人处以死刑。完毕。”检察员发表意见道。 …… “被告人的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说道。 “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认为,本案中,公诉人指控被告人房新月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并提供了大量证据。但除被告人房新月曾做出的认罪供述外,其他证据只能证明犯罪事实发生,被告人有犯罪嫌疑,不能证明犯罪行为系被告人所为。具体理由如下: 一、本案的关键证据是被告人曾在侦查阶段做出的认罪供述。但被告人供述的关键细节均未得到其他证据印证,真实性无法确认,且不稳定,不能仅凭该供述认定被告人房新月有罪。具体如下: 1、房新月曾供称,作案后拿走被害人的手机以及沾血的睡衣,将睡衣扔到垃圾堆,将手机扔到村头的公厕内,并指认了抛弃上述物品的地点,但侦查人员没有提取到沾血的睡衣,也没有找到被抛弃的手机,仅在指认的抛弃手机地点进行拍照记录。 2、根据房新月的供述,邓诗云三人吃过房新月买来的小食品,喝了房新月买的饮料后,邓诗云将包装袋扔在门外的垃圾堆,饮料杯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二人抽了很多香烟,但现场勘查笔录没有记载上述物证。 3、被告人房新月曾供述,其到邓诗云家时就准备报复杀人,但其却未携带任何作案工具,不符合常理。 4、被告人房新月的有罪供述系先证后供,可信度不高。房新月曾供称,用手卡住牛佳艳的脖子,用刀在牛佳艳的颈部连续捅了两下,该供述得到尸检报告的印证,但该作案方式比较常见,不具有特殊性,且侦查人员在讯问房新月之前,已对尸体进行检验,了解被害人的身体损伤及死因。 5、最后一次供述及庭审中,被告人房新月翻供,辩称其和邓诗云发生争执后,邓诗云用刀捅她,她抱起牛佳艳抵挡,邓诗云用刀刺中牛佳艳,尽管这一辩解比较牵强,但不能仅凭此证明或反推其具有杀人的犯罪事实。” 为了让法官听清自己的辩护意见,也为了照顾书记员的记录速度,方轶故意放慢了语速。 第1055章 是谁? “二、本案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和疑点,缺乏合理解释,不能排除合理怀疑。具体如下: 1、邓诗云曾陈述,牛佳艳睡前穿的是蓝色带卡通图案的睡衣,但现场勘查笔录和照片均显示,牛佳艳穿的是米色带卡通图案的睡衣。 邓诗云称案发后其没有给牛佳艳换过睡衣,房新月从未供述其杀死牛佳艳后曾给被害人换过睡衣。牛佳艳的衣服为何有变化,现有证据无法做出合理解释。 2、关于作案工具藏刀在现场所处位置的证据之间存在矛盾。 被告人房新月曾供称作案后将刀子放在床头柜上。邓诗云在第一次供述中称其醒来后发现刀子在自己手中。而证人姜文菲(房东)证明,她进入现场后,发现邓诗云房中的地上有一把藏刀。 但现场勘查笔录显示,在屋内的木桌上放着一把藏刀,刀上有血迹。上述四份证据证明的作案工具放置位置均不相同,无法作出合理解释。 3、邓诗云丈夫牛旺称家里的钥匙不见了,侦查人员并未就此情况向邓诗云、牛旺和房东等相关人员进行核实,无法确定是否有其他人持有邓诗云家的钥匙。 当时案发现场大院还有三个租户,案发后侦查人员没有对住户进行调查,无法排除他人作案或进入现场的可能性。 三、公诉人指控称,被告人房新月在闲聊过程中,将事先准备的添加了镇静药物的奶茶让邓诗云喝下,被告人趁邓诗云昏睡之际,持刀捅刺牛佳艳颈部,又持刀割伤邓诗云右腕部,致邓诗云轻微伤。 在案证据也显示,邓诗云的睡衣及现场床单上的血迹中检出地西泮及阿普唑仑成分,似乎印证了公诉机关指控的上述事实。 但被告人从未供述其向饮料中投放安眠镇定类药物并给邓诗云服用的细节。而且在案发次日,侦查机关将邓诗云静脉血以及尿液送检,鉴定意见显示,上述检材中均未检出安眠镇定类药物。 另外,现场勘查笔录没有提到现场有奶茶饮料瓶,相关证据也未提取在案,无法确定现场是否有邓诗云所称的饮料瓶,也无法进一步确定饮料瓶中是否有安眠镇定类药物。 因此,现有在案证据无法确定房新月购买奶茶后,向奶茶中投放了安眠镇定类药物。根据在案证据,关于邓诗云所称其饮用房新月带来的饮料后昏睡的说法,并未得到确证,换句话说,邓诗云为何对犯罪行为毫无知觉,缺乏合理解释。 综上所述,除被告人房新月曾做出的有罪供述外,其他证据只能证明犯罪事实的发生,不能建立被告人房新月与杀人行为之间的关联。被告人房新月供述的细节缺乏其他证据印证,真实性缺乏保障,其供述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本案证据之间存在的重要矛盾和疑点缺乏合理解释。 所以,辩护人认为,公诉人指控房新月实施杀人行为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请法院依法宣判被告人房新月无罪。完毕。”方轶发表完辩护意见后,看向审判长。 …… 休庭十分钟后,审判长进行了现场宣判。 合议庭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房新月因感情纠葛而报复杀害牛佳艳的事实不清,证据之间存在的疑点和矛盾无法排除,现有证据不能证明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 被告人房新月的辩护人所提本案证据不足、公诉机关指控不能成立的辩护意见,予以采纳。据此,合议庭宣告:被告人房新月无罪。 其实直到庭审结束,方轶和隋夏依旧不知道案发当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杀了牛佳艳,邓诗云手腕上的伤痕又是谁造成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方轶为房新月做无罪辩护,因为证明罪名成立的责任在检察院,而检察院提供的证据无法排出合理怀疑,正如方轶对被告人父亲房祖根说的,疑罪从无。 庭审结束后,方轶和隋夏没有打扰房家一家人的喜极而泣,离开了法院。 方轶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看向隋夏问道:“隋夏,你饿不饿?” “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现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隋夏苦着脸,右手提包,左手捂着肚子,说道。 律师本色 第483节 “走,我请你吃饭去。”方轶也饿了,不过心情还是不错的。 迈巴赫停在了一家烤肉店外,方轶和隋夏点了些吃喝,很快烤肉端上,二人吃了起来。 “师父,这种疑罪从无的案子多吗?我的意思是您以前办这类案子多吗?”隋夏咽下口中的烤肉,喝了一口橙汁,问道。 “我以前办过这类案子,但是说实话不多。 在司法实践中,法院对疑罪的认定会紧扣法律规定的证明责任和证明标准,审核起来会比较严格。 而针对案件中一般的细枝末节问题和不影响定罪事实的疑点,法院一般不会轻易适用疑罪从无原则。所以‘疑罪从无’听着对被告人有利,可实际上,真正适用起来挺难的。 今天这个案子算是赶上了,有些律师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这种案子,有时即便真碰上了,律师的辩护意见也未必能被合议庭采纳,这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你的运气不错。”方轶微笑道。 “不是我的运气不错,是您的运气好,我跟着沾光。”隋夏笑道。 “行啦,快吃吧。”方轶一笑。 …… 盛德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万可法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着什么。他对面坐着杜三娘。 “老万,方轶到底什么时候接替你?”杜三娘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胖老头心中不由得感慨:一转眼都老了。 “他说年中就办手续,可我看这小子推三阻四的,有点没谱。”万可法晃了晃头。 “那你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小方这么耗着。他是不是怕不能服众?”杜三娘问道。 第105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这可能,咱们律所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律师有不少,在业务创收上能跟他打平手的,甚至超过他的,也有几位。但是从内心来讲,我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万可法思索了下,不紧不慢的说道。 “为什么?”杜三娘问道。 “因为传承!”万可法说道。 “传承?”杜三娘有些不解。不就换个律所主任吗?至于搞的这么玄乎吗,传承都出来了。 “对,就是传承!你有空可以观察下方轶的团队,与其他团队不太一样。盛德律所在他的管理下,可能不会发展的很快,但一定会发展的很稳健,假以时日,底蕴会越来越深厚。”万可法信心满满的说道。 拿到判决书后,房新月及其父母特意跑来律所对方轶和隋夏表示感谢,还带来了几名一直关注此事的媒体记者。受万可法的影响,方轶如今应对媒体记者已经游刃有余。 次日,房新月的案子被媒体记者报了出来,方轶和隋夏的名字及履历也被摆了出来,还登出了一则专访。 这一日,隋夏快步走进了方轶的办公室,如临大敌一般。 “怎么啦?”方轶看到她的表情后,一怔。 “检察院抗诉了!一个小时后,房新月和她父母会过来,委托咱们办二审。”隋夏说着,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抗诉书递给了他。 就在刚才,隋夏收到一封房新月发来的邮件,里面有一份检察院抗诉书的扫描件。紧跟着房新月给隋夏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检察院提出了抗诉,她要委托方轶为她提供二审辩护。 方轶接过抗诉书,看了一遍,检察院抗诉的理由是: 一、本案中,被害人邓诗云陈述及证人的证言证实被告人房新月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二、被害人邓诗云称饮用房新月带来的饮料后昏睡,对自己手腕被割以及女儿牛佳艳被杀等一概不知,与鉴定意见证实的从床单上邓诗云和牛佳艳的血迹中检出地西泮及阿普唑仑成分相印证,足以认定房新月在其带到现场的饮料中投放有镇静类药物。 三、被告人房新月供称用手卡住牛佳艳的脖子,用刀在牛佳艳颈部连续捅刺两下,与鉴定意见证实的牛佳艳系在被他人扼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的状态下又被刺伤颈部致椎动脉破裂大量失血,以及牛佳艳颈部创口皮瓣可由现场提取的臧刀两次抽动形成等情况相印证。 四、本案案发时现场只有房新月及邓诗云、牛佳艳三人,不存在他人作案的可能。 综上,应认定房新月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原审判决错误。 “这不还是老一套嘛!没问题,二审律所费按照一审律师费的一半收就行,你把委托手续准备下。”方轶一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文件。 “嗯,还有个事。”隋夏犹豫了下。 “什么事?”方轶一怔,抬头看向她。 “网上有传言,说房新月的案子有问题,是您收了房家的钱,托了关系,为杀人犯脱罪。网上的舆论对您有些不利。”隋夏婉转的说道,眼中露出担心之色。 方轶一笑:“你信吗?” “我肯定不信,这帮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您的无罪辩护成功了,眼气!但是一帮不明事理的网民跟着瞎起哄,还有几个所谓的法律人士煽风点火,搞的乌烟瘴气的,对咱们确实不利……”隋夏气愤道。 “不用去管他们,谣言止于智者,是真是假二审判下来就知道了。”方轶信心十足道。 “嗯,那我先去准备委托手续。”隋夏看到方轶这么有信心,心里踏实不少。 隋夏前脚刚走,万可法后脚就走了进来。 “网上的消息看到了?”万可法靠在沙发上,看向方轶。 “嗯,随他们去吧!咱们做自己的事,也得让他们有事可做。要不他们不得闲死!”方轶笑呵呵道。 “你这心理素质算是练出来了。”万可法笑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这样也好,免费广告。凡事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方轶调侃道。 “嗯,昨天,本省的应用技术大学发来邀请函,想邀请你做法学院的客座教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万可法问道。 “应用技术大学?!”方轶有些惊讶。 “嗯,我知道你原来在那当老师,如果你有顾忌,不愿意去,我可以帮你拒绝他们。”万可法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这是宣传咱们盛德的好机会,可以吸引不少优秀毕业生。”方轶突然道。 万可法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四上午,当方轶的迈巴赫开进校园时,看着写有学校名称的大门,他心情复杂,想当年他失意的走出这座大门,以为再也不会与这所大学有交集;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如今他春风得意,受邀走进校门,人这一辈子总会有些意外,也许这就是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在学校的会议室内,方轶见到了新校长,当年那位对他爱答不理的老校长已经退休了,以前的同事也走了不少,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离开了学校,坐在车内他翻看着聘书,心中感慨万千。 “师父,这次不白来,咱们律所成了应用技术大学法学院的实习基地,学校想要提高就业率,咱们需要人才,两全其美。师父……”隋夏开着车,从后视镜中发现方轶正看着聘书发呆。 “你知道吗?当年我的目标就是当教授……,世事难料!”方轶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杜庸、宋辉、耿震和胡亮一脸喜色的走进了律所,后面跟着圆滚滚的程都。 “我们的中年f4回来了!”云乔见到走在前面的杜庸和宋辉后,调侃道。 “小乔,此话差矣,我们才三十出点头,怎么能说是中年f4呢?!”杜庸笑道。 “三十出点头!杜哥,你们这三十出点头,跟每月工资不到一百万有异曲同工之处。”云乔哈哈笑道。 “好吧,你这丫头……我说不过你。”杜庸无奈道。 第1057章 越来越稳 “宋律师,杜律师,你们战况如何?”周颖凑了过来。 “跟方老大那个案子没法比,但是结果已经是最优了,当事人家属非常满意。”杜庸说道。 “咋判的?别卖关子!”周颖追问道:“我们还等着请客呢。” “好吧,看来这次躲不过了!”杜庸一脸幸福的说完,给了程都一个眼神。 “法院认为,被告人左寿元、左寿浦、左寿品及秦翠的行为均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且数额巨大。 鉴于案发后各被告人能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处置财产,清偿债务,最大限度减少被害人损失,可对各被告人从轻处罚。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三款,第五十二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 一、被告人左寿元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 二、被告人左寿浦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 三、被告人左寿品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万元; 四、被告人秦翠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万元。 云姐、颖姐,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宣判后,家属对我们那叫一个亲热,当天晚上宴请我们,给我来了一整套的大保健……”程都说到兴奋之处手舞足蹈。 说实话以前他跟着父亲出去应酬过不少次,高档的地方没少去,同样的服务项目,这次他却感到了不一样的滋味,由里往外的舒坦。 杜庸怕他得意忘形,轻咳了两声:“都啊!主要说结果,其他的事略过就可以了。” “好嘞,明白!”程都自觉说多了,立刻嘿嘿一笑。 “瞧瞧这师徒俩,配合多默契。”周颖笑道。 “杜律师,不错啊,真的判了缓刑!牛气!”云乔惊讶道。 “不是我牛,是咱们所的f4牛,宋律师有经验,我们三个卖卖力气,这案子就成了。”杜庸谦虚道。 “大家的功劳,都是大家的功劳!”老宋脸色尴尬的说道。 “反正不管是谁的功劳,你们的辩护达到了预想的结果,值得庆祝,咱们去哪吃饭?”云乔一直惦记着请客的事。 “你们跟程都商量吧,反正我买单,在团队群里发个通知,凡是在家的都去,我请客。”杜庸难得豪气一次。 “好嘞!”云乔兴奋的去找隋夏发通知了。 “耿律师、胡律师,你们先休息下,我和老宋去找方老大,回头咱们再聊后面的事。”杜庸说完,和宋辉向方轶的办公室走去。 耿震回到工位后跟旁边工位的老同事轻声聊着什么。 胡亮依旧像个闷油瓶,坐在工位上很少说话,不过这一趟他的收获却不小,除了赚钱外,也有了出去谈案的资本。 办公室内,杜庸和宋辉坐在方轶对面,一脸的兴奋。 “一审完了,会不会有二审?”方轶笑呵呵的问道。 “根据检察员的脸色判断,很有可能会提抗诉。我们也跟被告人家属提了,左家人说了,如果检察院抗诉,他们会再委托咱们。”杜庸笑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了。照这么干下去,年底他可以换大房子了。 “好,这次干的不错。这个案子达到了预想的结果,程总对你会更放心,后期估计会有更多外市和外省的案子推过来。 杜律师,以后你接触的外省诉讼业务有可能会比本地的业务多,一定要注意风险。”方轶中肯的说道。 “嗯,我明白。”杜庸收起了笑容,严肃的回道。 “好了,我已经看到你请客的通知了,定的是自助餐,不错。晚上少喝点,注意安全。”方轶看了一眼手机,笑道。 “您晚上不去吗?”宋辉问道。 “不了,晚上万老板约了饭局,我得跟着去。你们聚吧!”方轶笑道。 律师本色 第484节 一周后,房新月故意杀人案二审开庭了。检察院没有新证据,抗诉的理由也没有变化。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开庭后。省高院当庭进行了宣判。 省高院认为,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能够证实被害人牛佳艳遇害,被告人房新月有作案动机,去过犯罪现场,具有作案时间。 但公诉机关证明房新月杀害牛佳艳的证据不充分,主要依据的是房新月的供述,而房新月的供述前后不一,诸多内容不合情理,且未得到其他证据印证。 由于案件证据之间存在的矛盾无法排除,依据现有证据不能得出房新月杀害牛佳艳的唯一结论。据此,省高院依法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听到判决后,房新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房家人虽然没有一审时那么激动,但是依旧很兴奋,对方轶和隋夏千恩万谢。 房新月的案子一开始并不被看好,而且网上声讨方轶的声音一直不断,但方轶一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二审判决出来后,那些在网上称方轶收黑钱找关系的网友绝大部分闭嘴了,只有一小撮犟驴还在哔哔着,但是根本翻不起浪花,很快被淹没在网友对方轶的正面评价中。 方轶连续办了两个在本省有一定影响的案子,而且都是无罪辩护,都取得了成功,这让方轶的名气又涨了一大截,再加上团队律师的加持,方轶在本地律师界的地位越来越稳。 第二天,杜庸接到了左家人的电话,检察院果然提起了抗诉。当日下午,杜庸和宋辉去了北面市里见左家人,签了二审的委托手续,并收了一笔不菲的律师费。 …… 早上的时候,李明博面色不正,坐在工位,喝茶没有香味,看出心情烦躁,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他起身向方轶的办公室走去。 “老李,这是咋啦?脸色这么差!”方轶正在打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正看到李明博进门。 李明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媳妇前两天根据孩子的学校要求,参加了一个教育专家举办的培训。 专家说对待孩子不能打骂,要说服教育,要和孩子做朋友。我媳妇傻乎乎的还真信了。” 第1058章 东风已经来了 “结果呢?”方轶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结果被气的差点享年三十五岁。”李明博一脸无奈的回道。 方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至于吗?” “哎,怎么跟你解释呢?我那儿子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昨天老师打电话,把我媳妇叫去了,说孩子没写作业,考试抄同学的卷子,把名字都抄上了。 这下朋友做不成了,成了仇人!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没上楼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和求饶声。”李明博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媳妇这么打……教育你儿子,邻居不会报警吧?”方轶担心道。 “报警?据说前几年小区里有人打孩子,还真有人报警,但是这几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估计报警那户人家的孩子也上学了。”李明博说道。 呃……这话方轶没法再接了。 “后来我在网上查了下那位教育专家,她的育儿经也不怎么样,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就算了,关键是母子关系也不怎么好,据说她儿子逢年过节都不去看她。 你说,就这样的专家空有一肚子学问,全是纸上谈兵,自家孩子都教育不好,还吧吧的给别人支招,这不吃饱撑的,误人子弟。 想当年,我们家老太太拿着笤帚疙瘩满村撵我,我爸把我吊在房梁上打,我也没跟父母闹决裂啊!”李明博气愤道。 “老李,实践才是硬道理,符合自家情况的方式,才是最好的方式,这才是因材施教。那帮人瞎逼逼是为证明她们还活着!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你不用想太多。”方轶微笑着规劝道。 “老方,我跟你取取经,你家小志是怎么教育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打孩子?”李明博看向方轶。 “这事吧……好像我家孩子还真没怎么挨过打。在三年级之前,我们家小志被管的可狠了。 我们用了三年时间给她养成了学习的习惯,这就好比一匹小马驹,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听你的,各种尥蹶子,但是你给他规矩出来后,他就会形成习惯。 当然这个习惯不是让他听话,而是让他有意识的自己管住自己,形成学习的习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方轶说完,突然想起了前妻,心中一阵悲凉。 “嗯,我明白了。看来按照专家的理论不行,还得笤帚疙瘩伺候,那句老话怎么讲来着:小树儿要剪,小孩儿要管。等孩子长大了定性了再管,肯定得决裂。”李明博打定主意后,又聊了几句业务上的事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方轶和云梅走进了茶室。 “老万一直催着我接管律所,但是我心里有点没底。”方轶喝着茶水闲聊道。 “是不是觉得律所是老万一手创办的,早期成长太快,律师都是奔着老万来的,你怕大家不听你的?不能服众?”云梅美目一转,说道。 方轶没说话,点了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老万既然想让你当律所的主任,那就一定会安排好。”云梅说道。 “我不想因为老万,所里的律师才认可我……”方轶认真道。 “嗯,上次你跟我说完后,我跟云乔聊过你们团队和律所的情况,以你目前的名气无论去哪家律所都可以做合伙人,而且别的律所肯定会很欢迎你跳槽。 这说明了什么?”云梅盯着方轶的眼睛。 “这说明你得到了律师圈的认可,别的律所的律师认可你,难道盛德的律师会否定你?肯定不会的! 你现在的顾虑不能说多余,但至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想想马义走了,又回来了,为什么老万会接纳他? 杜主任和万主任都力挺你,华律师之前也在向你示好,这是为什么?其他的合伙人推荐律师进你的团队,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看好你!东风已经来了,你现在差的是信心,不是人心。”云梅端起紫砂壶,给方轶的茶杯添了些茶水。 “嗯,你让我好好想想。”方轶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到了头后,半仰着头思索着云梅的话。 “今年我们茶庄要与几个国家的茶叶商洽谈出口茶叶的事,小志放暑假,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去。一是散散心,二是多接触下外面环境。”云梅放下茶杯说道。 “你跟他说过了?”方轶一怔,看向她。 “嗯,说过了。小志对这事挺感兴趣的。我觉得小志这脑袋瓜子比你灵光。”云梅点头,微笑道。 “你不会是想让他以后把云雾茶庄接下来吧?”方轶露出惊讶的眼神。 云梅没有孩子,跟方轶结婚后,对小志视如己出,只要有茶协和茶庄的活动,她一般都会征求小志的意见,有意让他接触茶行的事。方轶作为旁观者,看的很清楚。 “你看,小志以后是不是要考大学?”云梅一脸严肃的问道。 “对呀,小志上高中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嘛?”方轶不解的看着云梅。 “上完大学是不是要考虑就业的问题?”云梅接着问道。 “嗯,现在大学毕业生不好找工作。”方轶感叹道。 “律所不是你一个人的,所以小志接管律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做律师,虽然你可以给他资源,但是也得从头来,一点一点的积攒名气,对不对?”云梅看着方轶。 “对呀,铁打的律所,流水的律师。就像老万似的,早晚有一天我也得退居二线。”方轶点头。 “但是我的茶社和茶庄是可以让他接管的,对不对?”云梅端起茶杯,微笑道。 “从法律的角度上,公司是你的,你确实可以将股权转给小志,让他管理。但是小志未必会同意。他的理想……”方轶回道。 “老方,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你小时候有理想,我小时候也有理想,但是进入社会后,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实现理想,十不存一。 所以,我所做的是给小志上一个保险,即便他真的不接手茶庄的生意,至少他懂里面的门道,万一哪天他干的不顺心,也可以多一个选择。 上大学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说,最后无非是拿一个文凭,找一份与专业相关或者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的工作,然后赚钱糊口,实现财富自由。 但是对于小志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有更广阔的选择空间,他的目标不应该是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我知道小志想从医,前段时间我特意打听了下医疗行业的情况,我只能说不乐观。 退一万步讲,如果小志真有心学医,我觉得如果学中医可以留在国内,如果学西医最好还是去国外顶尖的医学院,混文凭不适合他。咱家有这个财力支持他。”云梅说道。 第1059章 一万个线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要听听小志的想法,我的意见是不干预,可以引导,但是要自愿。”方轶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同意。只要小志愿意,以后我会让他逐步参与茶庄和茶社的经营。大学还是要上的,不为文凭,只为了能开阔眼界,但我尊重他的选择。”云梅微笑道。 几日后,方轶正在忙着看案卷,杜庸走进了办公室。 “方律师,左家非法集资的案子二审法院驳回了检察院的抗诉。”杜庸一脸兴奋的说道。 左家非法集资的案子一审宣判后,检察院以本案涉案金额大、受害人数多,造成严重经济损失,社会危害性大,不属“情节较轻”,不能对四被告人适用缓刑为由,向市中院提起抗诉。 中院审理后认为,原审四被告人的行为均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且属数额巨大。基于本案所借款项基本用于生产经营,案发后各被告人悔罪态度好,能够主动配合有关部门处置财产,积极清退所吸资金。原判对各被告人予以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并无不当。 据此依照《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第一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三款,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四条;《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好,干的不错!你把案件判决书和二审的裁定发给隋夏一份,我让她跟律所的推广部门沟通下,把这个案子作为咱们团队的成功案例传到网上。 之前我跟万老板说过这个案子,所里会安排媒体给你做个专访。你准备下,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方轶微笑道。 “方律师,谢谢!”杜庸一脸认真的说道。 “谢谢”二字是发自肺腑的,他从心里感激方轶,如果不是团队给他机会,捧他出名,可能现在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律师,赚着二两银子勉强糊口。 “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能有今天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去忙吧!”方轶微笑道。 杜庸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杜律师!”方轶叫住了他。 杜庸停住脚步,看向方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名和利可以成全你,也可能毁了你,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方轶郑重地说道。 杜庸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杜庸刚走,黄援朝慌慌张张的快步走了进来。 “老黄,怎么了?”方轶见他面带惊慌,问道。 “不好了,万老板突发脑溢血,已经被送去医院了。”黄援朝语气急促的说道。 “啊!快走,咱们去看看。”方轶顾不得收拾桌上的文件,起身,拿起手机,快步跟着黄援奔向地下停车场。 人民医院的急救室外,万可法的女儿焦急的踱来踱去,不时地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眼手术室的大门。冯助理在一旁低声安慰着她。 方轶和老黄来到医院时,杜三娘等人也恰好赶到。 护士出来进去,忙的手脚不停。 约莫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万可法的家属?”医生扫视众人。 “我是他女儿。”万可法的小女儿快步走了过来,一脸焦急的问道:“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 “手术比较成功,现在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是需要静养。”医生解释道。 “医生,我是病人单位的,病人大约多久能恢复正常,我的意思是可以正常工作。”杜三娘问道。 律师本色 第485节 “现在情况不好说。要看恢复情况,短则一年,长则……,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医生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已经明白了。 “好了,你们这么多人在这不利于病人休息,都先回去吧。”一旁的护士开始哄人了。 护士的话音刚落,万可法被人从手术室内推了出来,方轶凑到近前,只见胖老头面色有些发白,紧闭双目,像是睡着了一般,护士将他推去了豪华单间。 次日一早,盛德律所的合伙人齐聚一号会议室,万可法短时间出不了院,律所不能一日无主,很多事情需要主任处理,大家需要推荐一位律师,代管律所。 “咱们律所一共三名一级合伙人,万主任因为身体问题暂时不能来所里,现在还剩下两名,一位是杜三娘律师,一位是方轶律师。 我看咱们也别讨论了,直接无记名投票吧。”会议主持人黄援朝说道。 “我同意老黄的意见。”马义率先发言。 “我也同意,咱们别耽误时间了。冯助理,把投票箱拿上来吧。”华连成转头看向后面坐着的冯天竹。 华连成是老资格,他都不反对,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默认了黄援朝的提议。 二十多分钟后,投票结果出来了,杜三娘五票,方轶二十八票,有三票弃权。方轶当选。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为了盛德的健康发展,方律师,你一定不能推辞。”黄援朝一脸严肃的看向方轶。 方轶刚要发言,马义把话茬接了过来:“老黄说的对,办手续吧,虽然是代理主任,但是不办变更手续很多事没法办。老方,你配合下,不能让同行笑话咱们盛德没人。” 众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看向方轶的眼神中也有此意。 “就这样定了,下午就办律所主任的变更手续。方律师,好好干,我们都支持你,大家散了吧!”杜三娘说完,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随后众人在会议记录上签完字,也离开了会议室。老黄留了下来。 “老方,以后就看你的了!人生总是充满了机遇与挑战。以后你就是盛德的当家人了!”黄援朝拍了拍方轶的胳膊。 方轶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事情发展的太快了,有点反常,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老黄,你帮我分析下,老万突然脑溢血,杜主任听完医生的建议,立刻回来召开合伙人会议,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就决定了我当主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方轶有些懵逼,头脑中有一万个线头,可他却一个也抓不住。 第1060章 方主任 “分析啥呀?这不正常嘛!老万一直想让你接手律所的工作,你是众望所归。”黄援朝一脸严肃的说道。 “真的?!”方轶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那还有假!肯定是真的。”黄援朝眼神坚定回道。 就在此时,人事主管走了进来,让方轶配合签字,准备变更律所主任的手续。方轶拿起签字笔,迟疑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盛德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日下午律所负责人(主任)的变更手续便被递交到了司法局。杜三娘找了人,特事特办,不到三天时间全部手续走完了,方轶走马上任,感觉像是在做梦。 周五上午,黄援朝来到医院看望万可法。 “行啦!别装了,没别人就我一个。”黄援朝走到床边,笑道。 床上的万可法睁开了双眼,一咧嘴:“都说舒服不过躺着,可躺时间长了,也特么难受。” 就在此时,之前做手术的那位老医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老万,你得多活动下,不能老躺着。你说你没事往医院钻什么劲儿。下回再有这事可别找我,好家伙,我一个老专家跟着你一起忽悠人。” “别呀,咱们谁跟谁呀,你外孙子不是想去律所实习吗?说吧想去哪家律所,我帮你摆平。”万可法坐在病床上,拍着胸脯说道。 “这还差不多,我也不挑,就你们律所吧,具体的事让我外孙子跟老黄说吧。”老医生背着手,转了一圈出去了。 “老黄,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我一个人怪闷的。对了,盛德负责人的变更手续办完了吗?”万可法靠在床头问道。 “办完了,昨天就办完了。”黄援朝边削苹果,边笑道。 “办完了你怎么不通知我。”说完,万可法动作利落的下地穿鞋,开始收拾衣物。 “你干什么?”黄援朝愣住了。 “办出院,回律所啊!这地方住着没有宾馆舒服还死贵,忒浪费。”万可法回道。 “着什么急啊,吃完中午饭再回去也不迟。再说了,你这么快就出院了,不怕露馅?怎么也得再过个一两周再回律所啊!现在所里有方轶和杜主任,你正好借机休息下。”黄援朝劝道。 “你说的也是哈,那行,你帮我在福星楼定几个菜,咱们俩在这喝两杯,庆祝下。”万可法想了下说道。 “你不是戒酒了吗?”黄援朝疑惑的看向胖老头。 “今天高兴,破回戒。只此一次,快去吧。”万可法说完,美的哼起了小曲。 最近方轶一直在处理律所的事,快中午时,他突然想到很久没去看万老板了,便打算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医院看看胖老头。 他跟谁都没打招呼,自己开车来了人民医院,当他推开病房的房门时,屋内正在推杯换盏。方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愣住了。 黄援朝正对着房门,坐在茶几旁正在啃着鸡腿,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定在了那里。 “吃呀,你不是说饿的能三口吃下一只鸡吗?”黄援朝对面的万可法啃着鸡爪子,嘟囔道。 看到老黄的眼神后,万可法瞬间明白了,嘴里叼着鸡爪,脖子随着腰身僵硬的向后转去。 “那个……小……小方来了。吃午饭没,一起呀!”这时候蹿上床装睡肯定是来不及了,万可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使劲挤出一丝微笑。 “没吃呢。”方轶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走到茶几旁,拿了一双方便筷子,掰开,然后将两支筷子蹭了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饿死我了。四菜一汤,医院的午餐什么时候这么丰盛了?!老黄,给我来一杯橙汁。”方轶也不看二人的表情,筷子飞舞。 万可法尴尬的放下了鸡爪,见方轶吃的这么有滋有味,他伸手去端酒杯,可手碰到酒杯后又缩了回来,这饭没法吃了。 二十多分钟后,方轶打着饱嗝,放下了筷子,点了一根红梅,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万可法和黄援朝被看的有些发毛。 “老万,您这脑溢血好的够快的?真没想到咱们人民医院还有神医!”方轶笑呵呵的说道,眼神中满是嘲讽。 “小方,这事是我出的主意,老黄和杜主任配合了下。可这事不赖我们。”万可法一脸无奈的说道。 方轶心里暗笑,没有说话,继续看戏。 “你想啊,我岁数大了,一天到晚的追着你,让你接手律所的事,可你呢……,哎,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万可法埋怨道。 “您这意思……我得为这事负责呗?”方轶被气笑了。 “负不负责的,你把我的住院费报了吧,这破地方忒贵。”万可法嘿嘿一笑。 黄援朝对万老板的机智与无耻敬佩的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明明是自己施计让方轶接过了律所主任的职位,反过来还倒打一耙!让方轶报销住院费。牛逼! 方轶收起了笑容,拿起桌上的茅台,给万可法面前的酒杯斟满,又给黄援朝和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了酒杯。 万可法和黄援朝直愣愣的看着,不知道方轶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得给您赔礼道歉,本该早点接手律所的事,结果直到现在才完成变更。 为了表示感谢,我跟杜主任商量了下,虽然您从主任的位置退下来了,但是您不能离开律所,我们准备给您一个副主任的头衔。”方轶看向万可法,一脸的诚恳。 “副主任就算了,我刚才跟老黄商量,以后团队将由老黄来管理,我给盛德律所当顾问吧。”万可法听到方轶的话后很欣慰。 “嗯,我想跟您和杜主任商量下,提议黄援朝为一级合伙人,副主任。具体分工我们再商量。”方轶说道。 在外人看来黄援朝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他不过是一个老资格的律师,没事经常跟万老板插科打诨,蹭茶喝,没见他做什么事。但是方轶知道,老黄的角色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他在所里的人缘极佳,很多时候起到润滑剂的作用。 “一级合伙人可以,但副主任就算了。我这人不喜欢功名利禄。”黄援朝挺直腰杆,正气凛然道。 “老黄啊,你这不是不喜功名利禄,是不想干活只想拿钱啊!太鸡贼了!”方轶笑道。 黄援朝嘿嘿一笑。 “老黄,你跟着我干了这么多年,盛德的很多客户和律师都是你出面谈的,论功行赏,你当一级合伙人绝对够格! 既然小方都张嘴了,咱们怎么也得扶上马送一程,权当是过渡吧,日后再物色合适人选替换你。你觉得怎么样?”万可法看向对面的黄援朝。 “好,不过不是我谦虚,我能力确实有限,日后如果有合适人选一定把我替换下来。”黄援朝看向方轶,郑重其事的说道。 “没问题。”方轶答应下来。 下午的时候,黄援朝安排人来医院为万可法办出院手续,三人回到了律所。 一周后,盛德律师事务所包了一家高档自助餐厅,请来了很多媒体记者,还有司法局和律协的领导,举行了律所主任交接仪式,众人推杯换盏,沉浸在喜悦之中。 新官上任三把火,方轶在仪式上宣布,将在全所推广明星律师计划,这是万可法留给方轶的礼物。 所里的律师都看到了孟广达和杜庸的成功,所以大家都希望能成为明星计划中的一员。为此,盛德律师事务所又吸引了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律师加入,律师人数猛涨了百分之四十多,客户数量也增加了不少。 整个律所朝气蓬勃,楼下的路人经常会看到盛德律师事务所彻夜灯火通明。 晚上,方轶处理完手头的事,伸了个懒腰,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看着加班的律师们,想起了自己当初进入律所,第一次见到万可法的情景。 万可法曾经说过,有人帮助过他,所以他也要帮助方轶。现在轮到方轶了,他也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去帮一个他认为应该帮助的人,也许这个人就是下一任律所主任的候选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