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小美人》 作精小美人 第1节 书名:作精小美人 作者:屋里的星星 【文案】 系统告知,苏韶棠穿书了,穿的就是她睡前看的那本外室上位的小说不幸的是,她穿成了男主的原配,恪守本分和规矩,矜矜业业地替男主主持中馈,结果男主就被外面的女人勾住了魂系统:你必须笼络住男主的心,才能好好活下去! 苏韶棠皱眉:“好脏呀。” 她有严重的洁癖,男主这么脏,她一定要捡回来嘛? 等男主陪圣上南巡回京,就发现他那位安分守己的夫人仿佛变了个人 不许他碰,不许他上床 甚至后来,不许他进房睡觉 她所吃所用,都要最精贵的,否则宁愿饿死都不碰一下 甚至隔三日就要用牛奶沐浴 短短一月,就用掉了他一年的俸禄 在他委婉地建议她稍微节俭些的时候,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我三日才用一次牛奶沐浴,你养不起我吗?” 沈玉案:……沈玉案无话可说,只能拼命升官赚钱,好向苏韶棠证明,他养得起媳妇儿! 用膳,沈玉案给苏韶棠夹菜 她细眉倏然蹙在一起,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沈玉案如鲠在喉,觉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刚准备斥责她,没想到她脾气比他还大,直接扔了筷子:“你是要饿死我嘛?” 被倒打一耙的沈玉案气笑了 这一桌菜,全是她爱吃的,只给他摆了一道青菜,究竟是谁要饿死谁? 苏韶棠不心虚地和他对视 好脏的男人,饿死了就不需要捡回来了 ps: 1很作很作的女主 2男主在文案上,但女主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男主,期间有男配出没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韶棠,沈玉案 ┃配角:下本开《重生太子妃》┃其它:预收《心机小美人》 一句话简介:小美人就是要作天作地 立意:要洁身自好 作品简评:系统告知,苏韶棠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外室上位中男主的原配,系统让她攻略男主才能活,但苏韶棠有洁癖,只觉得男主脏,而且她出身贵重,所吃所用都要最好,沈玉案只能拼命升官赚钱,好向苏韶棠证明,他养得起媳妇。 本文行文流畅,文风略为轻松,女主身份较高,人设小作精,剧情苏爽不虐,剧情矛盾冲突明显的感情线逐渐升温,人设丰满,性格饱满,是一篇值得推荐的文。 第1章 景恒三十二年,京城下了阵细细密密的小雨,闻时苑中落了一地的桂花瓣,嗅而清雅。 苏韶棠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仿佛一堆记忆涌入脑海,疼得她脸色发白,额头冷汗涔涔,往日粉嫩的唇被咬得尽失血色,好久,她才恢复平静。 倏地,床榻上的女子将靠枕发泄般地狠狠扔出去! 门外听见动静的侍女扬声问道:“可是夫人醒了?” 苏韶棠没心情搭理这声音,外间人久久听不见回应,着急得想要推门进来,她才提了分心思:“不要进来。” 女子的声音很不耐烦,让外间的络春和络秋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叫一贯好脾气的夫人这般烦躁。 苏韶棠现在心情很差。 对于原身来说,她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早就过了她平日起身的辰时。 可那个时辰是针对原身的! 苏绍棠冷眼看着空中一闪一闪的光屏,竭力压着起床气:“是你将我弄来的?” 她一醒来,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记忆就很明确地告诉了苏绍棠,她已经不在她原来的世界,而变成她看过的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这是本外室上位的小说,但原身本非女主,而是被上位的男主的原配,兢兢业业地帮男主主持中馈,结果男主倒是和女主在外面恩恩爱爱上了。 而导致她变成原身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自称是系统的光屏。 系统闪着光屏:【宿主,我是晋江穿书部门的系统666号——】 话未说完,就被苏韶棠直接打断:“不管你是多少号,现在把我送回去!” 醒来时的那段记忆早就将一切告诉了苏韶棠。 原身和系统做了个交易,将这具身体留给了系统,至于原身和系统要了什么,苏韶棠并不知道,原身只告诉她,原身和系统的交易已经结束,换句话说,她和原身没有任何关系。 系统光屏闪了几下,苏韶棠就从脑海中听见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可系统能量用完,没办法将宿主送回去……】 苏韶棠抿紧了唇。 她看过很多小说,当然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若她是死了或者病了,系统将她送到一具完好的身体上,苏韶棠根本不会说什么。 但她被送到这里前,分明是好好的,她父母老来得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向来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哪怕什么都不干,每个月光是公司分红就能有七八位数,也就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 虽说原身现在的情况在这个时代也是个富裕权贵人家,但光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压迫就让苏韶棠一刻钟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苏韶棠不知道系统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只凭她根本回不去,她翻了个身,不理会那个光屏,直接闭上眼。 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就知道她这是在赌气或者说在摆烂。 她的确想活着,但她只想畅快地活着,若是活得不痛快,她宁愿死了算了。 可惜系统不知道,还在她脑海里小心翼翼道:【只要宿主完成任务,攒足积分,就可以回去的。】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冷呵了一声。 系统没有实体,但它也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它只绑定过两三个宿主,没有任何一个宿主像苏韶棠一样,对它不理不睬。 可除非宿主完成任务,才能和它解绑,若不然,它没有能量绑定下一任宿主,它和宿主就是生死一体的存在。 【除了主线任务,还有很多刷积分的支线任务,只要宿主努力,在这里也可以活得恨好。】 苏韶棠一直不说话,整整一日不吃不喝,顿时让系统慌了:【只要宿主攒到五百积分,就可以回去了!】 苏韶棠不想理会系统,但她想回家,哪怕不为了她自己,她还有将她看成命根子的父母,她终于有了动静:“任务是什么?” 系统:【只要宿主笼络住男主的心就可以了!对宿主来说,这肯定很简单!】 苏韶棠想起文中的男主,不敢置信地看向光屏:“那么脏的男人,你让我捡回来?” 苏韶棠倒不是觉得男主睡了谁谁谁,才觉得男主脏,她身边人都有钱,看惯了旁人恋爱分手的事迹,只觉得平常,可男主在有原身这个妻子的前提下,还瞒着原身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甚至最后外室成功上位,这才是苏韶棠觉得男主脏的原因。 见宿主反应这么大,系统傻眼了:【可这是主线任务,不得不做啊。】 苏韶棠咬了咬唇,从未受过这委屈,她向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时候被人强迫过做事? 苏韶棠坐在床榻上,梳妆台上的铜镜中隐隐可见女子脸庞,她颜色生得好,面若春桃,一张脸蛋肤若凝脂,眼睫很长,稍颤颤,就似氤氲了层愁丝在其中,如今咬唇委屈的模样,只让人抓心挠肝地想要哄她展笑颜。 她脾气大得很,根本委屈不了自己:“我才不干!” 原身的声音轻软,偏生苏韶棠说话时自有其调,娇气充盈在其中,脸颊气得嫣红,明明是恼怒的话也让她说得和撒娇一样。 系统早从她一日不吃饭中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招惹她,说到底,是它未经过允许将她绑定来了这里,系统有模拟人类情感的代码,因此也有些良心:【其实……这有漏洞可以钻,只要男主不养外室,也算是完成任务的一种。】 反正只要男主身边只有宿主一个人,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男主一心都是宿主! 苏韶棠睁大了眼,半晌,她没有和系统说话,只是默默坐起来,冲外面喊了声:“让人送些饭菜进来。” 系统也安静下来,宿主肯吃饭,也就代表她松口了。 这时,苏韶棠才发现,外间天都暗下来了。 她摸着肚子,饿了一日,她早就饿得胃中难受,因此,她耷拉着眉眼,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恹恹地。 络春和络秋早就急得不行,听见动静就立刻进来,侍女摆了一桌的饭菜,二人忙忙伺候苏韶棠洗漱。 络春和络秋对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一日都未曾出门,也未曾用膳,在夫人身上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苏韶棠未说话,络秋猜测道:“夫人难道是想侯爷了?” 络秋口中的侯爷,正是这本文中的男主沈玉案,也就是原身的丈夫,换句话说,就是她如今的丈夫,如今她和沈玉案成亲近一个月,虽每日同床共枕,但二人并不亲近。 沈玉案昨日被宫中叫走,至今未归。 这也是苏韶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沈玉案的原因,依着记忆中的习惯,除非沈玉案有公务未处理完,否则她每日都是要会和沈玉案一同用晚膳的。 苏韶棠当即皱了下细眉,险些控制不住嫌弃的神情:“谁想他了?” 苏韶棠是知道原书剧情的,当然也知道沈玉案进宫是为何,皇上要南巡,沈玉案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加亲信,自然是要同皇上一道而行的。 女主也就是这次南巡中和沈玉案认识的。 系统忽然出声:【其实宿主可以和男主一起去南巡的。】 原文中,原身是因为身体抱恙,才无法跟着沈玉案一同南巡,可如今宿主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完全可以破坏男女主的见面。 苏韶棠在脑海中拒绝:“我才不要。” 如今可是古代,路都是不平整的,马车晃悠晃悠数月,她这身子骨非得整散架不成,她又不是脑子有病,繁华的京城不待,去受那个罪。 她说得有理有据,系统听得目瞪口呆,但完全不敢反驳她。 络秋惊讶,夫人和侯爷成亲不到一个月,往日对侯爷也是十分满意,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害羞?可不知为何,络秋总觉得夫人的神情不是那么回事。 但络秋也没有细想,她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换句话说,她的卖身契捏在夫人手中,夫人才是她的主子。 苏韶棠洗漱好,就落坐在桌前,黄梨木雕寿梅的花样圆桌,上面琳琅摆了五六道菜,苏韶棠瞧见了汤,她只眼神多停留了一下,立刻有侍女给她盛汤。 直到这时,苏韶棠才寻到了一个穿书的优点。 作精小美人 第2节 但这个优点只针对于,当她是权贵身份时,若苏韶棠穿成一个侍女丫鬟,性命都捏在旁人手中,她还是早死早超生来得干脆! 汤是鹌鹑莲子汤,莲子清香去了些油腻,苏韶棠连用了两碗,这个碗很小,一碗汤只够喝两小口,汤的滋味让苏韶棠对其他菜也有了几分期待。 可当她尝到第一口鱼肉时,脸色一变,险些吐了出来,但她一直以来的教养不允许她当桌吐菜,所以,她忍着那股若隐若无的腥味,将鱼肉咽了下去。 现代常有人说古代御厨手艺甚好,但在缺乏调料的古代,苏韶棠只觉得每一道菜都在挑战她的味觉。 这时的盐都不精纯,咸味中透着苦意。 苏韶棠被养得很娇,尤其对吃食很挑,若叫她不喜,哪怕饿得发昏,她都不愿碰一筷子菜,可以说她是矫情,但那一股股异味只会叫她不断反胃,为此,没穿书前她哥哥不知给她找了多少厨子。 苏韶棠觉得,哪怕她愿意做任务,在这里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开文啦,这章评论随机掉落两百个红包~ 【本文日更,有事会请假】 【女主非自愿穿书,并且没有生病、死亡等情况】 第2章 闻时苑中推开了窗。 小雨的淅淅沥沥声传进室内,室内点着烛火,被灯罩拢住,散着暖黄的光,络春和络秋早就退了下去,苏韶棠生无可恋地倒在床榻上。 系统不敢说话。 苏韶棠埋在锦被中,灯光照不到她的神情,室内安静了很久,才偶尔响起一道抽泣声。 她哭得很小声,被细密的雨声遮掩,除了系统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苏韶棠并非是个念家的人,但只来了异世短短一日,她居然就开始想家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没有她熟悉的人和事,有些神态和情绪她藏不住,但她已经尽量地不露出异样。 她和系统对峙很倔强,但只有苏韶棠自己知道,她很害怕待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很久,系统的声音才响起:【宿主,你就当是一趟旅行,只要宿主积分攒得多,到时候还可以作用给宿主的父母身上。】 苏韶棠一顿。 她父母是老来得女,如今的岁数已经不小了,系统的能力非凡,苏韶棠不会奢望父母长生不死,但如果能让父母尽量活得久些,晚年无病无痛,对于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她现在根本回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对她来说都无济于事,如今有个目标在前,她反而会有动力。 苏韶棠无声地擦了把眼泪,她裹在被子中,嗓音带着些哭腔后的嘶哑细软:“这里不好,菜不好吃,被子不够软。” 似在抱怨,又似在撒娇,系统光屏闪了闪,忙说:【积分可兑换细盐提炼的方法和棉花种子。】 苏韶棠抽噎了两声,终于不再说话了。 她刚到一个新地方,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早已身心俱疲,又哭过了一场,待放间中安静下来后,很快就传来她轻浅的呼吸声。 苏韶棠觉得她忘记了什么,但在困意席卷下,她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 夜渐深,树荫婆娑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朝闻时苑走近,守门的婆婆看见来人,忙忙打开门,恭敬地压低了声:“侯爷。” 闻时苑是府中的住院,位置和院落大小摆置都是一等一的好,视野开阔,院子中还堆砌了座假山,引进了一池溪水。 沈玉案点头,夜深人静,他进院子的动静很小,守夜的络秋看见他弯了弯腰,掀起帘子的同时,低声道:“侯爷,夫人已经睡下了。” 侯爷很忙,哪怕络秋才进侯府一个月,就已经察觉到这个迹象,侯爷时常很晚才回府,刚开始时,夫人还等着侯爷一起就寝,但时间一长,夫人有时就耐不住先睡下。 络秋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侯爷和夫人这样平淡的相处模式了。 沈玉案颔首,他对此早有预料,刚要迈进室内,余光忽然顿了顿,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络秋惊讶地看向他。 沈玉案走到大开的窗户前,室内的烛火暗了些,床榻上女子的身影也隐隐绰绰,他动作很轻地将窗户关上,从头至尾都未曾吵到室内的女子。 络秋一脸懊悔,她弯腰请罪:“是奴婢疏忽。” 今日刚落了雨,若非侯爷回来,这窗户开上一夜,夫人向来受不得凉,待明日夫人醒来,少不得要难受一番。 沈玉案扫了她一眼,没有怪罪她,情绪淡淡:“日后不得再犯。” 络秋低了低头,等侯爷进了内室,她才松了口气直起腰,风无痕吹过,掀起她背后一阵凉意。 络秋也不知为什么,侯爷虽说待人情绪淡,但向来赏罚分明,进府的一月来,络秋都未曾见过侯爷发怒,可络秋在面对他时完全无法放松,总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 络秋不敢再乱想,侯爷身边是有小厮的,但室内夫人在睡觉,小厮是进不得室内的,她得带人进去伺候侯爷洗漱。 沈玉案在宫中待了两日一夜,早觉疲倦,他洗漱向来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走向床榻,等看清床榻上女子时,尤其当视线落在女子脸颊上时,沈玉案眼神稍凝。 沈玉案抬手,修长分明的手指擦拭过苏韶棠的脸颊,她色若春桃,干涸的泪痕在她脸颊上格外明显。 沈玉案垂眸,他无声地收回了手。 他只离府了两日,期间苏韶棠未曾出府,会是何事叫她生出这般情绪波动? 沈玉案转身,将适才浸湿的锦帛拿着,回到床边替苏韶棠擦净脸颊,将锦帛放了回去,才熄了灯,回去躺下休息。 沈玉案眉眼间可见疲倦,他躺下后,睡得很沉,只模模糊糊间觉得怀中滚进了个人,他知道那是谁,所以未曾睁眼,一夜……一夜未曾睡踏实。 翌日卯时,沈玉案疲倦的睁开眼,他坐起来,无声地看了会儿女子。 苏韶棠睡得很安静,呼吸清浅,暖阳透过楹窗洒在她脸上,都似给她铺了层光辉,看着这般的她,无人会相信,她夜间睡觉时睡姿会格外的不雅。 沈玉案被折腾了一夜,几乎刚闭眼,身上就压着一条重担,睁眼一开,女子的腿不知何时伸在了他身上。 拨开后,女子很快又卷土重来。 到后来,沈玉案都懒得再动,可苏韶棠明显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后来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莫说是沈玉案,就是话本中练了内力的人来,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安然入睡。 沈玉案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和苏韶棠可以说同床共枕数日,从不知道她有过这种习惯,偏偏苏韶棠一个人睡时,却乖巧得要命,就如同现在,可身旁一旦有人,她就好似放飞了自我。 等苏韶棠醒来时,室内早没了沈玉案的身影,她不知道沈玉案来过,一夜时间早就够她整理好情绪,听见敲门声,她懒洋洋地喊人:“进来。” 很快,侍女们推门进来。 从原身的记忆中,苏韶棠很轻易地认出带头的两个侍女是原身的陪嫁丫鬟,一个叫络春,一个叫络秋,能被原身带进侯府的,两人性格都很沉稳,也都足够忠心。 直到洗漱时,络秋说:“夫人,侯爷卯时去了前院,瞧着似有些疲倦,这两日在宫中怕是受了劳累,夫人可要请侯爷一同要早膳?” 苏韶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络秋话中意思。 沈玉案昨日在她房间睡的?! 苏韶棠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未曾在侍女面前表露什么,但对着系统却没那么客气:“男主来过,你怎么不告诉我?” 系统也傻眼:【我不知道!】 怕苏韶棠不信,系统忙忙解释:【为了避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系统晚上也是要休眠的。】 系统忙忙翻看日志,苏韶棠已经察觉到这个系统不太靠谱了,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苏韶棠不想见男主,自然没有让人去请沈玉案,她自个用着早膳,厨房送了糕点来,不得不说,糕点做得不错,只一点,这时候糖都是贵重东西,但侯府不缺,底下人觉得好,就拼命放糖。 导致这糕点甜得有些腻人,苏韶棠不得不吩咐:“下次再做糕点时,让厨房的人少放点糖。” 络秋只当夫人变了口味,记下这一点,见夫人只喝了碗白粥,其余菜色动都未动一下,不由得升起一抹担心。 饭后,苏韶棠没有出去,男主很快就要伴驾南巡,熟悉环境有的是时间,她现在不着急。 可苏韶棠不想见沈玉案,但不代表就可以躲得过和沈玉案见面。 午时,沈玉案出现在了闻时苑。 苏韶棠看见了沈玉案时,顿了下,原文中对男主用了大量的词句描述,苏韶棠早就知道沈玉案模样必然不会差,可也未曾想过,他当真生得这般好。 沈玉案穿着一身木色青竹花样的锦绣纹常服,他脊背挺直,身姿挺拔颀长,整个人沉稳又儒雅,沈玉案瞧着模样年轻,用儒雅来形容他,似有些不太妥当,可苏韶棠一时寻不到旁的词,许也只有在这种时代,才看得见这种文人风雅。 他明明脸上有着一丝笑意,却让人无法完全放松下来,苏韶棠看得分明,他眸中情绪很淡,哪怕针对她这个妻子,沈玉案多的也是尊重,并非爱意。 苏韶棠全然不知自己昨日做了什么,当她和沈玉案的视线碰撞在一块时,尤其沈玉案的情绪似乎有些莫名,就好似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苏韶棠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 就对系统道:“你们穿书部遇见的男主都长得这么好看?” 苏韶棠不喜沈玉案是一回事,但她也不会无故贬低人,好看就是好看,和人品没有半分关系。 系统想给男主刷好感:【对!】 苏韶棠呵了声:“脸又不能当饭吃,道貌岸然,他还好意思用那种眼神看我?” 系统已经翻看了昨夜的宿主日志,一时欲言又止,光屏都闪了闪。 在苏韶棠和系统交流的这片刻,沈玉案已经坐在了苏韶棠的对面,他自然看见了苏韶棠瞪他的那一眼,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昨日到现在,苏韶棠都有些不对劲。 但现在沈玉案有事要和苏韶棠说,就忽略了这些,他端茶抿了口,道:“我要伴驾南巡,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沈玉案和苏韶棠夫妻一体,但他不会强行替苏韶棠做选择,就例如现在,他也只是说:“此次一行,许是要两三个月,到江南时,恰是会有花灯集会,你应当会喜欢。” 苏韶棠想都没想:“我不去。” 沈玉案没想到她会拒绝得那么干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道:“你若不去,明泽下个月就要回府,到时便辛苦夫人照顾他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把系统写得不讨厌 谢谢宝子们的评论和营养液支持,爱你们,啵啵~ 感谢在2022-09-30 16:18:47~2022-10-04 03: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小小黑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遛弯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女 25瓶;我爱小甜点 20瓶;丹朱牙齿美容工作室 14瓶;小妤同学、彼鱼 10瓶;细嚼慢咽 6瓶;胖虫虫、小小小黑子、挽月 5瓶;颜绫。2瓶;想要暴富的心、离离、61028785、烦死了、一园、233333 1瓶; 第3章 苏韶棠看过原文,知道沈玉案口中的明泽是谁,沈玉案的亲弟弟——沈玉晦。 两兄弟的名字,一个叫玉案,一个叫玉晦,只凭借名字就可以知道父母对二人的态度。 作精小美人 第3节 沈玉案提到沈玉晦,苏韶棠就不由得想起原文中沈玉案的身世背景,沈玉案的侯位是承袭父辈而得,其生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他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兄弟,也就是沈玉晦,除此之外,沈玉案还有两位同母异父的兄长。 没错,安伯侯并非长公主的第一任驸马。 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规定。 长公主的第一任驸马是本朝的礼部尚书谢祊,据说是在长公主和谢祊成亲二十年那年,长公主发现谢祊在外养了一房外室,甚至这个外室都替谢祊诞下了位子嗣。 谢祊老来得子,不愿这个孩子无名无分,便想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长公主素来骄傲,哪里会忍受得了这个屈辱?在得知真相后,长公主当机立断就要和谢祊和离,谢祊未曾想到长公主会如此刚烈,不得不让他和长公主的两个子嗣帮忙求情。 苏韶棠挺喜欢这位长公主,因为在原文中长公主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先是我,才是他们的母亲。” “若他们都不在乎我这个母亲的感受,我又何必在乎他们?!” 长公主说得决绝,不许任何人劝阻,很快就进宫求了圣旨和离,当今圣上是她的亲弟弟,这也是她的底气。 苏韶棠最初看这本小说时,有些评论说长公主太过绝情,苏韶棠却不以为然,以长公主当时不过三十多的年龄,在知道谢祊私养外室后不和离,难道还要替谢祊守活寡吗? 至于当今圣上可以说是明君,但他有个缺点,他很任人唯亲,对这个亲姐姐尤其放纵,后来长公主和安伯侯成亲,安伯侯在朝中就得了皇上的看重。 原文中,安伯侯和长公主本就是青梅竹马,二者成亲后,安伯侯和长公主恩爱非常,也因此,在长公主因生幼子难产而死时,安伯侯对幼子痛恨到了极点,给其取名沈玉晦。 反倒是沈玉案这个长子,得了安伯侯所有的重视和疼爱,不过年幼,安伯侯就给其请封了世子,撑着身子等到沈玉案及冠后,安伯侯才彻底撒手人寰。 可以说,正因安伯侯和长公主,沈玉案的仕途之路才会格外顺畅。 而明泽二字,则是沈玉案给沈玉晦起的小字,他年幼时许也因生母去世讨厌过这个胞弟,随着年龄增长,沈玉案也知道,这些本就并非是沈玉晦的罪过,更因父亲的偏袒,让沈玉案对沈玉晦有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他抢夺原本应该属于沈玉晦的父爱。 也因此,他对沈玉晦格外重视。 而有意思的是,在原文中,沈玉晦这个人物算不上正面,他对兄长沈玉案的确敬重,但对于云安然这个女主却很厌恶,处处针对,颇有点小反派的意思在其中,而女主也的确因他而受了好一些罪。 其实苏韶棠看完原文中,有一点很费解,沈玉案和沈玉晦都很敬重长公主。 当初长公主就是因为谢祊养了外室才会与谢祊和离,也因这件事,长公主在世时也不止一次表示对这种行为的厌恶,那么敬重长公主的沈玉案又怎么会变成长公主最厌恶的那种人? 苏韶棠不得不感慨,原剧情当真强大。 她心中不由得越发鄙视了沈玉案一番,对于他的话,可有可无地应了下来。 沈玉案看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也看出了苏韶棠不想和他说话,最终,沈玉案还是保持了沉默。 沈玉案还要忙明日出行一事,午膳后就离开了闻时苑。 室内安静下来后,络秋才迟疑地问:“夫人,您不是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吗?这次为什么不和侯爷一同去啊?”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面藏担忧,夫人和侯爷才成亲一个月,还未培养好感情,侯爷就要陪圣上南巡,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江南素来出美人,谁知侯爷会在江南遇到什么? 苏韶棠听出了络秋话中有话,可她不想做一件事时,谁都劝不动她,她十分淡定地说:“现在不想了。” 说句不好听的,苏韶棠觉得络秋和络春的担心都有些多余。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不出名的美人,如果沈玉案有那个心,哪怕将沈玉案一直拘在京城,他照样能得偿所愿。 有问题的从来不是时间和距离,而是人。 比起担心沈玉案会怎么样,苏韶棠更愁心的是,晚膳该怎么解决? 在这时,系统才冒出了声:【宿主要不要查看一下积分?】 苏韶棠讶然,系统会突然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她有了积分,但她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什么都没干,哪里得来的积分? 苏韶棠不明所以,但还是好奇,她让所有侍女退下后,才说:“查看积分。” 【积分合计:32 积分明细: 和男主有亲密举动:3(*6)=18 和男主同处一室:2(*2)=4 让男主情绪波动:5(*2)=10 备注:()中代表次数】 苏韶棠看着积分明细那几行,气得脸颊泛红,她恼声道:“什么破明细,我什么时候和他有亲密举动了?” 至于那个同处一室,她也就认了,甚至在看见那个得分点时,苏韶棠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刷分点。 系统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将昨日晚上的宿主日志放出来。 当看见自己第六次将腿往沈玉案身上放,然后又被沈玉案拨开的画面,苏韶棠只觉得一抹烧热窜上耳根,她渐渐哑声,她是知道自己这个习惯的。 她年幼时,哥哥给她买过很多大型的布偶,她自小养成将布偶圈起来睡觉的习惯,她苏韶棠没想到,这个习惯被带了过来,甚至,当身边躺着的不是个布偶而是个人时,她这个习惯也没有一丁点改变。 苏韶棠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只能安抚自己,反正难过的不是她,她还因此得了积分。 苏韶棠心很大,不知道什么叫尴尬窘迫,她很快整理好心情,甚至挑了下眉自得:“我现在都32分,看来五百积分也不是很难。” 【可宿主要完成主线任务后,才能回去。】 也就是说,完成主线任务和五百积分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苏韶棠脸色稍有些垮,她藏在锦被下手指悄然攥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不许我高兴高兴?” 这个宿主的脾气说变说变,系统根本不敢说话。 苏韶棠从光屏上收回视线:“你昨天说的提炼细盐的方法是什么?” 系统默默地显示: 【提炼细盐方法:50积分 棉花种子:30积分 食谱:10积分】 苏韶棠瞪大了眼:“你疯了吧?我才32积分,你张口就要50?” 某度一搜就出来的答案,系统倒是真敢狮子大张口! 如果不是系统把她弄来这里,她哪里需要受这些苦?就这样,系统还要折腾她? 苏韶棠不高兴,就要有人受着她的心情,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首当其冲:“我只有这些积分,我要提炼细盐的方法,还要食谱,不然这任务谁爱做谁做去!” 苏韶棠可不管系统为不为难,被绑来受苦的人可是她!系统弄她来时也不曾考虑她是否愿意。 哪怕任性刁难的话,她也说得理直气壮,白净的脸蛋上飘着抹红,衬得她灿若芙蕖,让人根本无法做到拒绝她的要求。 系统也的确拿她没辙:【由于宿主是第一次使用积分,可以有五折折扣。】 光屏上原本提炼细盐方法由五十积分变成二十五积分,同样的,食谱也变成了五积分。 苏韶棠眼神稍闪,她只是说了句撂担子不干,系统就立刻说了五折折扣出来,刚好卡在她的积分极限,这样看来,除了主线任务必须要完成外,在其他方面系统的权限似乎很大。 苏韶棠面不改色地点击兑换。 她刚放下手,床榻上就多了两本话本一样的书籍,苏韶棠拿起来翻看一遍,食谱简单易懂,倒是提炼细盐的方法有点难度,她记得细盐应是现代工艺,这上面的方法应该是经过系统改良,当下的条件就可以完成提炼。 她穿的是本小说,具体时代只能笼统的说是古代,但具体的习俗和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同。 让苏韶棠稍微放心的是,这个世道对女子虽然比男子严苛,但并不禁止女子出门,而且,在这个世道不支持女子守寡,一般在女子丧偶后,会有官府的人去劝说女子改嫁。 苏韶棠不知道这一点好不好,但在她看来,总比那些要女子一辈子都得守着一个男人的世道好。 许是为了给女主行方便,这个朝代允许女子经商,不过和很多朝代一样,商户的地位很低。 苏韶棠觑了眼手中的书,现在的盐提炼得不精纯,咸味中含苦涩,细白如雪一样的盐粒更是听都未听过,精贵的东西向来受追捧,细盐在这个时代必然是硬通货。 原身是户部侍郎的嫡女,最重要的是原身外祖家才是家世显赫,祖父是定国公,生母是当今皇后的庶妹,虽说她生母和皇后关系并不亲近,但世家子女之间的联系可不止是感情,利益纠缠才是最紧要。 她嫁的又是安伯侯府,她的身份注定了无人敢轻易打她的主意。 原身有陪嫁铺子,还有庄子,手中握着那些仆人的卖身契,她想要一批忠心的人来提炼细盐并没有很大的难度。 原身出身好,就代表了她不缺钱,可苏韶棠也知道,她想过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很奢侈,不缺钱可不够,而细盐可以给她带来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至于靠沈玉案?虽然沈玉案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但苏韶棠做不到毫无准备地将生活的希望赌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苏韶棠也明白,细盐的出现会惹人眼,而她很讨厌麻烦。 苏韶棠不禁觉得憋屈,也很烦躁,她是被父母娇宠着的掌上明珠,如果她哥哥在,她哪里需要操劳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算是棠棠的金手指 男主回来后,就会发现韶宝性情大变 【男主不会离开太久】 感谢在2022-10-04 03:13:28~2022-10-05 02:3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鱼 10瓶;卖女孩的小火柴、挽月、美女、繁花似锦 5瓶;醉卧挽叶修 4瓶;减月巴中 3瓶;起司甜茶、胖虫虫 2瓶;零食铺、233333、李唐宋朝、青衣乐工 1瓶; 第4章 苏韶棠一时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操作,只好先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傍晚,她无视络秋和络春的欲言又止,草草用了晚膳。 上床前,苏韶棠对着铜镜摸了摸脸颊。 她又一次叹了口气,她对系统道:“你可以变成一个镜子吗?” 这铜镜根本看不清她脸上有什么,模糊得厉害,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模样。 系统光屏很快变成了一张格外清晰的镜面,考虑周到地挡住了铜镜,这样一来,苏韶棠照镜子时,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苏韶棠这才终于看清自己的模样。 和自身本来的相貌有七分像,只是比穿书前要年轻很多,满脸的胶原蛋白,根本不需要擦拭涂抹什么,就胜过太多颜色,如果搁在她那里,原身这个年龄还在上高中,就这样,原身都是属于家中疼爱而嫁得晚的了。 这里的女子十六岁及笄,在十一二岁就可能会开始相看人家,原身是在及笄那年和侯府定下亲事,在十七岁时嫁入了侯府,再有半年,原身也才刚刚十八岁。 苏韶棠轻声呸了句什么。 络秋没听清,疑惑地看了眼夫人,但系统听清了,宿主小声嘀咕的那两个字分明是禽兽。 作精小美人 第4节 眼见夫人要去洗漱,络春忙问:“夫人,可要奴婢人去前院问问侯爷今晚要不要过来?” 明日侯爷就要离京,在络春心中,自然希望夫人能够抓紧时间和侯爷培养培养感情的。 苏韶棠还在照镜子,头都没抬,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苏韶棠对原身和她本人长得很像这件事感到疑惑,哪有心情去想男主? 她收回眼,觑了眼外间天色都暗沉下来,她皱了下漂亮的细眉,抬头问:“时间不早了,备好水了吗?” 哪怕穿书前,苏韶棠也不会睡得很晚,现在没有那些昂贵的护肤品,苏韶棠就更不敢晚睡了。 熬夜可是保养皮肤的大忌。 络春秉着做奴才的本分,没有过多干预主子的决定:“已经备好了,奴婢扶夫人进去。” 浴桶中洒了很多干花瓣,用的兰花,香味不至于很浓郁,洗头发用的是皂角,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香味但也不难闻,苏韶棠仰着修长的脖颈,任由络秋等人伺候,这才刚得了提炼细盐的法子,她又开始想念洗发水和沐浴露了。 让苏韶棠惊喜的是,这里的丝绸格外得滑顺,全是手工制作,上面绣的花样栩栩如生,哪怕亵衣上都有淡淡的花纹,只披了层简单轻薄的亵衣,苏韶棠对着铜镜粗浅地照了照,竟有了古墨画中仕女的矜贵韵味。 苏韶棠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精致,眉眼间终于浮现了抹笑,她躺下睡觉时,还保持着好心情。 与此同时的前院。 沈玉案刚忙完,他看了眼书房中的沙漏,让外面的松箐进来:“夫人派人来过了吗?” 以往苏韶棠都会等他一同用膳,如果他忙得太晚,苏韶棠也派人来前院问候一声,所以沈玉案现在才有这么一问。 他问的时候没有多想,但松箐犹豫了下,才挠头说:“侯爷,闻时苑一直没有动静。” 沈玉案抬头,眉梢划过些许意外,须臾,他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 沈玉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书房内灯光明明暗暗地摇晃着,沈玉案手指轻轻敲点在桌案上,不由得想起从昨日女子脸上的泪痕和今日颇有些不对劲的态度,许久,沈玉案才淡声吩咐:“查一下我在宫中那两日,府中发生了什么。” 他怀疑苏韶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流言蜚语,否则很难解释苏韶棠为什么会有这番变化。 沈玉案捏了捏眉心,这才起身朝闻时苑走去。 明日他就要伴驾南巡,尤其在苏韶棠不愿意同他一起去的情况下,他不会在这个时刻留宿书房,让府中产生一些没有必要的流言蜚语。 沈玉案回到闻时苑时,苏韶棠已经歇下了,沈玉案并没有意外。 他看了眼仍亮着的烛灯,络秋小声解释:“是夫人给侯爷留的灯。” 络秋要熄灯时,被夫人拒绝了,夫人睡觉时向来没有亮灯的习惯,所以,络秋理所当然地认为夫人是给侯爷留的灯。 沈玉案多看了眼络秋,对她的说不置可否。 以往并非没有苏韶棠等不到他先睡的情况,然而那时,苏韶棠都从未曾亮过灯,沈玉案来闻时苑前就洗漱过了,他颔首让络秋等人退下,立足在原地,垂眸看了熟睡的女子片刻,才收回视线。 向来习惯熄灯睡觉的人忽然在睡时亮起了灯,只有一个解释,她心中有不安。 沈玉案这次没有熄灯,而是将烛线剪断了些,烛火顿时变得暗淡些许,不会刺得人难受,沈玉案再回去时,原先细眉稍蹙的女子已经舒展了眉眼。 沈玉案脸色平常地脱鞋上榻,刚躺好,没一会儿,怀中就拱进了一个人,香软在怀,好在沈玉案经过昨日早有了准备,他闭着眼,伸手搂住女子腰肢,将女子禁锢在怀中不得动弹。 女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胸膛,沈玉案抬手细细地抚着女子后颈上细腻的肌肤,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一晚,有人一夜无梦,有人又一夜未睡踏实。 翌日,苏韶棠是被络秋叫醒的,她被迫睁眼,枕在锦被上,脸颊映着刚睡醒的嫩红,不耐烦躁的话由她说出来也变得娇气起来:“这才什么时辰,叫我做什么?” 络秋忙忙回答:“卯时三刻了,今日侯爷离京,夫人该是要送送侯爷才是。” 苏韶棠只觉得这个理由离谱,她为什么要一大早起来就为了去送沈玉案? 她翻了个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刚睡醒的声音轻软抗议:“我不去……” 刚进来的沈玉案就听见这么一句,苏韶棠双眸紧闭地倒在床上,床边的络秋和络春想去叫醒她但又不敢,见他进来后,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沈玉案走近,女子面色红润,并非身子不适,只是单纯地赖床,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错愕。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世家女子。 似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很不耐地睁开眼眸,瞪向床边的人,站得最近的沈玉案就遭了秧,只见她不停抱怨,她瞪圆了双眸,被她控诉的人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我不想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送你?” 沈玉案从未说过让她起身送他的话,但对于苏韶棠的指控也没有反驳,她粉嫩的唇瓣开开合合,沈玉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说:“你不想起,就不起。” 苏韶棠这才停了抱怨,顿了顿,她又理直气壮地提了要求:“那你不要在这里看着我。” 沈玉案这才重新看向她,声音清淡:“我这次伴驾南巡,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你当真不和我一同去?” 两三句交谈将苏韶棠的困意去了大半,她烦躁地坐起了身,仰头纳闷地看向沈玉案:“昨日不是说过了嘛,我不去。” 沈玉案再次被拒绝,他又沉默了片刻。 沈玉案发现,这两日他沉默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他不再问苏韶棠同样的问题,他站起身,侧头看了苏韶棠一眼:“既然如此,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夫人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沈玉案不再停留,在快到门口时,他顿了下,回头看了一眼,本该起身送他的夫人,正一脸烦躁地坐在床榻上,似乎还在埋怨他将她吵醒一事。 沈玉案不知为何,有些失笑。 他转身出了闻时苑,同时和府中的管家交代:“我不在的时候,府中一切听从夫人的安排。” 稍顿,沈玉案想起苏韶棠这几日的不对劲和对他的疏远,对的,沈玉案察觉到了,相较于之前,这几日的苏韶棠明显对他很疏远,似乎二人不是夫妻,而是一对陌生人般。 他垂眸添了句:“看着下面的人,不要让人给夫人添堵。” 他语气平静,不带什么情绪,但管家何柊可不敢不放在心上,心中了然,虽然侯爷和夫人才成亲不过一个月,但侯爷绝对是看重夫人的。 侯爷平日中哪里是会交代这些小事的人? 沈玉案走了,苏韶棠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轻松。 没有了沈玉案,这府中只有她一位主子,她做什么都能放得开手脚了。 但她屋中的侍女却有些担忧:“夫人这样做,侯爷会不会对夫人不满?” 苏韶棠不喜欢身边人这样的态度,仿佛她人生的价值就体现在能否讨得沈玉案欢心一事上,她不耐反问:“那又怎样?” 若非长公主后来下嫁安伯侯,安伯侯府早就显颓势,沈玉案身为原文中男主,能力的确不凡,但现如今来说,安伯侯府能倚仗的就是和圣上的关系,可她的身家背景同样不俗,尤其是,她和沈玉案是圣旨赐婚。 哪怕原文中,沈玉案想娶云安然,其中最难的一件事就是和原身和离,圣旨赐婚,可并非沈玉案想和离就可以和离得掉的。 至于休妻? 真当定国公府和侍郎府不存在吗? 在原文中,原身最终郁郁寡欢而终后,云安然才得以和沈玉案在一起。 所以,苏韶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沈玉案会不会对她不满,反正她的任务是不要让沈玉案养外室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没有存稿了(哭) 感谢在2022-10-05 02:38:22~2022-10-06 02: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ssie的失眠专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染 40瓶;56979511 10瓶;好好生活呀、胖虫虫 5瓶;軍、李唐宋朝、喵了个喵酱、王木木 1瓶; 第5章 恰逢五月,菲菲桃花香浓郁,苏韶棠穿来以后,第一次踏出闻时苑。 出了闻时苑,就是一道游廊,七弯八拐后连着月洞门,踏出月洞门后,才见一方砌石花园,凉亭溪水,青竹环绕。 和记忆中一样,但苏韶棠亲自走了一圈,才清楚地知道侯府有多大。 闻时苑是主院,是侯府中最好的一个院落。 苏韶棠眉眼稍松,她娇气倒真不假,她讨厌逼仄的空间,若这府邸连翻身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怕是要在心中怄死。 没有理会络秋和络春一脸的不明所以,苏韶棠转了一圈后,才回了闻时苑,她招来络秋:“郊外的那个庄子是谁在打理?” 络秋讶然,夫人嫁入侯府后,很少过问庄子的事情,她心中虽有不解,但仍然很快地回答:“夫人忘了?嫁入侯府前,老夫人就将周鸣派去了庄子中。” 苏韶棠顿了下,才反应过来络秋口中的老夫人是原身的娘亲。 原身的母亲是个精明的,她本只是一个庶女,但能和嫡女相处融洽,嫁入侍郎府也是嫡妻的身份,在原身父亲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位贤妻良母,二人间堪称琴瑟和鸣,所有妾室加起来都不抵她一人的分量。 至于络秋说的周鸣,则是原身奶嬷嬷的亲子,侍郎府的家生子,卖身契也早就给了原身,所以,周鸣的忠心倒是不用怀疑。 苏韶棠没有过多犹豫,她已经忍受不了这里的伙食了,她很快地做出决定:“吩咐下去,明日我要去郊外庄子一趟。” 络秋等人不敢有异议。 晚膳时,苏韶棠又是只喝了些汤,用了几块糕点,身边伺候的侍女都快隐藏不住眼中的担忧。 络秋伺候夫人歇下,忧心忡忡地回了厢房,络春看着她:“你怎么了?” 络秋坐在椅子上,捶了捶肩膀,她叹了口气:“我在想夫人这几日都没有怎么用膳,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络春也觉得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只好道:“你不要乱想了,夫人也许只是想侍郎府了。” 络秋不再说话。 络春催促:“快睡吧,明日还要随夫人去郊外呢。” 翌日辰时过半,苏韶棠才迟迟醒来,府中早就备好了一切,等到府前,苏韶棠瞧见了管家备的马车,一匹精良的马拉着,提花帘一掀开,内里摆了桌案和糕点,空间可坐得下四五个人。 如今的马精贵,常管家得了侯爷的吩咐,给夫人准备的一切物品都是最好的,但即使这样,苏韶棠仍是不满意。 她伸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就按在了位置上,硬邦邦的木板让她脸色变了变,她扭头问:“去庄子要多久的路程?” 络秋:“要将近一个时辰。” 苏韶棠的脸当即垮了,这么硬的木板要让她坐两个时辰,等到了庄子,她这身子骨不得散架了? “垫子铺得这么硬,要我怎么坐?” 常管家冷汗滴了下来,马车中铺的是一寸金一尺布的苏绒锦缎,当初长公主在世时,出行也不过如此,他哪成想即使这般,夫人居然还是不满意。 五月,已然有些热了,络春替苏韶棠打着油纸伞,在场的人就听她不满地吩咐:“去院子里,将我昨日挑出的那条褥毯拿来铺上。” 络秋刚要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夫人,那是您去年生辰时,侯爷亲自去打猎替您做的绒毯!” 先不说侯爷的心意,那绒毯由绣娘一针针地缝,上好的狐绒和苏绣锦缎,用来铺垫马车,也太糟蹋了! 作精小美人 第5节 络秋震惊下,声音有些大,苏韶棠捂着耳朵,纳闷地看向她:“既是送我的,自然是由我处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络秋还想劝,苏韶棠不耐烦了:“再好的东西,若是派不上用场,也就没了价值。” 她觑向络秋,皱了皱眉:“还愣着做什么?” 苏韶棠眸中明显带着不满,哪怕在原文中,络秋是原身最忠心的贴身侍女,可如果她用得不顺心,也只会将络秋换了。 络秋被夫人看得一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低头应是:“奴婢这就去拿。” 苏韶棠冷着脸,不说话。 常管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一颗心顿时往上提了提,只一个照面,常管家就已经发现,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性子。 等络秋将褥毯拿来铺好,一刻钟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常管家出声:“夫人不如用过午膳再去?” 苏韶棠整整三日没有正经地用过膳,一听见午膳两个字,她就一阵头疼,她直接拒绝:“不必。” 她踩着木梯上了马车,褥毯铺在坐垫上,只一眼就知晓很是舒服,京城的路刻意铺整过,马车行驶时,也不觉得颠簸,苏韶棠的眉眼才舒展开。 马车经过闹市时,苏韶棠掀开了提花帘,毕竟是小说,路边的吃食和摊铺都很多,一片繁荣景色。 苏韶棠想起文中后面的剧情,心中顿时冷呵了一声,系统光屏心虚地闪了闪。 途中整整一个时辰,苏韶棠都没有和络秋说过一句话。 她就是这般性子,谁叫她不高兴了,她就当那人是空气,眼神都不会给一个,偏生不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的身份都是让人需要小心翼翼哄着的。 络秋一路上欲言又止,刚要说话,就见夫人皱眉,她就不敢再出声。 待到了庄子,络秋鼓着胆子,上前扶住夫人:“奴婢知错了,夫人若是生气,罚奴婢就是,可千万不要不搭理奴婢。” 说话时,络秋心中格外难受,她打小就伺候夫人,这还是头一次,叫夫人这般生气。 苏韶棠见她愧疚得都快哭了,才皱眉道:“我讨厌和我作对的人,你下次若再是这般,就不要在我跟前伺候了。” 络秋呼吸都停了一刹,不敢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忙擦了把眼泪,保证道:“奴婢绝对不会再犯。” 苏韶棠扫了她一眼,这才伸出手,让她扶着。 庄子早就得了消息,周鸣老远地就迎了上来,一身灰色的衣袍,低调不起眼,但在原文中,周鸣也是个有姓名的小配角,多次给女主云安然使绊子成功过,原文中对他有过这样一句评价“他对苏韶棠倒是忠心”。 这也是苏韶棠会选择让周鸣提炼细盐的原因之一。 年幼时,原身和周鸣算是玩伴,随着年龄增长,二人才渐渐有了主仆之分,周鸣远远恭敬地迎上来:“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周鸣来庄子做管事时,苏韶棠还未成亲,所以,周鸣对苏韶棠的称呼一直未变。 苏韶棠没有说话,周鸣领着她进了庄子,她抬头朝庄子后看了眼,周鸣瞧见,不由得笑:“庄子后种了一片桃林,正是结果的时候,小姐倒来得正好,休息片刻后,奴才就带小姐去摘桃。” 周鸣和苏韶棠亲近,说话时也不会太拘着规矩。 苏韶棠不觉得有什么,等进了院子后,她才叫住周鸣:“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周鸣讶然,其实自从年长后,他和小姐的交集就少了很多,小姐身边有忠心伺候的人,说难听点,也根本用不到他。 在庄子中做管事,虽说离京城那片富饶的地远了些,但是胜在清净,而且,他是主事的人,只需要照料好庄子上的事即可,若非他生母是小姐的奶嬷嬷,这等好差事压根不可能轮不到他。 他知道,这差事是小姐念在他娘和小时那份情谊上,才向夫人替他谋来的,所以,他心中一直都很感激小姐。 如今听说小姐有事用得到他,周鸣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小姐吩咐的事办好! 苏韶棠让人退下后,才让周鸣取了份粗盐来,周鸣老老实实地照办。 随后,苏韶棠照着系统给的方子,亲自提炼了一份细盐出来。 等周鸣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将粗盐变成细如白沙般的盐粒时,眼神都灼热了些,他自幼长在侍郎府,见识比一般的百姓要多,自然知道这份细盐代表了什么。 周鸣不由得有些结巴:“小、小姐……” 苏韶棠手都酸了,她揉着手腕,抬眸看向周鸣:“看清楚了吗?” 周鸣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提炼细盐的法子,可以说价值连城,小姐就这么不设防地告诉了他,周鸣不知作何想,只觉得心中涨涨的,他低下头:“小姐放心,今日一事,奴才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 苏韶棠乐得他省心,她叫人端了热水进来,洗净了手,才坐回位置上,缓慢道:“若让你来办,你一日能产出多少量的细盐?” 周鸣震惊地抬头,当对上小姐的视线时,周鸣立即反应过来小姐想要做什么,他在脑子中很快地细算了下:“庄子中下人的卖身契都在小姐手中,有十数人可用,若小姐想以此为商,奴才可以保证,细盐的数量足够维持小姐名下的铺子销量。” 苏韶棠的陪嫁铺子有三个,都在京城中,地段也不错,她也不可能三间铺子全用来卖细盐。 物以稀为贵,苏韶棠也没有想要一步登天,如此也就足够了。 不过,苏韶棠看向周鸣,强调:“你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虽说有系统在,细盐不会是她唯一的赚钱手段,可苏韶棠讨厌麻烦。 周鸣恭敬地低头:“请小姐放心。” 苏韶棠没什么不放心的,周鸣的卖身契在她手中,一家子也都在侍郎府,周鸣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庄子管事,也自有他的手段在。 苏韶棠想以细盐为商,那么周鸣就是最好的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评论,宝子们 感谢在2022-10-06 02:31:04~2022-10-07 09: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花七七 10瓶;素衣白裙清浅微笑 9瓶;好好生活呀、王一博取肖赞 3瓶;胖虫虫 2瓶;多多滴多多、61028785 1瓶; 第6章 出城的路程颠簸,苏韶棠不想再来回折腾,准备在庄子中留宿一晚再回府。 傍晚,周鸣让人用细盐做晚膳,加上庄子中厨子的手艺不错,苏韶棠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见状,络秋和络春都无声地松了口气。 夕阳余晖未尽,红霞映在天际晕染出一副美景,苏韶棠起了分兴趣:“去那桃林转转。” 桃林就在庄子后,离得不远,苏韶棠只带了络秋和周鸣,至于络春,则留在庄子收拾东西。 一进桃林,苏韶棠就看见满林结的桃子,周鸣见小姐似乎很感兴趣,不由得提议:“小姐可要亲自摘桃子?” 苏韶棠眼中的兴趣盎然顿时褪得一干二净,她半点不遮掩嫌弃地摇头。 这一树的毛桃,若洗净削皮完倒也就罢了,让她亲自去摘,指不定被那毛桃弄得浑身刺挠,苏韶棠只消想象,就惺惺作罢。 她宁愿不吃,也不愿意受那个罪。 周鸣错愕。 络秋倒是见怪不怪:“那奴婢去摘几个,回去洗给夫人吃。” 苏韶棠这才没有拒绝。 周鸣看了小姐好几眼,只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小姐好似变娇气了不少。 见小姐一直盯着树上的桃,周鸣想了想,亲自摘了颗桃,桃林旁有溪水,他就近洗净递给苏韶棠,但没先想到,小姐不仅没有接过桃子,反而谨慎地后退了几步。 周鸣试探地问:“奴才替小姐将桃削皮?” 苏韶棠利落地点头:“麻烦了。” 口中说着麻烦,但她可没有一点要客气的意思,甚至防备周鸣会将没有削皮的桃子给她,她浑身紧绷。 在周鸣拿着毛桃走远后,就在苏韶棠要松口气时,她若隐若现地听见远处似有声音传来。 苏韶棠疑惑地回头看去。 周鸣说过,这片桃林是属于她的庄子的,换句话说,这附近都是她的私人底盘,会是谁过来了? 声音渐渐近了,苏韶棠才听清是什么声音,一阵马蹄声,伴随着惊慌地乱喊乱叫,声音越来越大,吵得苏韶棠脑壳疼。 下一刻,苏韶棠就见一匹马奔驰过来,马背上的人没料到这时山上还有人,猝不及防地大喊:“让开!快让开!” 苏韶棠呼吸一顿,立刻闪身躲开! 苏韶棠抬头,就见那匹马疯了一样地撞上桃树,马背上的人被撞翻在地,惨叫不已。 但苏韶棠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个人身上,马撞上桃树,一阵晃动后,毛桃和树叶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淋洒了苏韶棠一身。 苏韶棠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听见动静,络秋忙忙跑过来:“夫人!” 络秋见夫人这幅模样,顿时吞咽了下口水,她伺候夫人这几日,自然知道夫人身有洁癖,不净手根本都沾不得夫人身的,她立刻要上前扶住夫人:“夫、夫人……” 苏韶棠陡然用力抓紧手帕,双眼失神地喃喃:“别过来……” 这时,有人骑马喊着人名追上来,看见眼前这番场景,马背上少年愣了一下,立刻翻身而下。 地上人痛呼不断,显然摔得不轻,少年顾不及向苏韶棠赔罪,扶起地上的人,拧眉低唤:“松青!” 苏韶棠一行人上来时,提了灯笼,如今就挂在桃枝上,络秋借着灯笼看清了少年的模样,错愕下脱口而出:“小公子?!” 沈玉晦惊讶抬头。 这才看清站在原地不动的女人模样,她穿了身胭脂色的云织锦缎,借着灯光,也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女子的仙人玉姿,她未施粉黛,只随意梳了个发髻,懒懒散散地也衬出抹慵情来,似若春桃的脸颊叫人移不开视线。 此般颜色,哪怕京城也罕然一见。 但这位美人现在冷凝着一张脸,显然心情很糟糕。 再见她一身狼狈,就知晓原因了。 沈玉晦已经猜到了女子身份,大哥成亲时,他尚在外求学,未能赶回来,但即使如此,他也有听说过这位嫂嫂的美名。 林松青只是被摔疼了,并没有大碍,待看清苏韶棠时,眼中不由得浮现惊艳,不等他说话,就见好友松开了搀扶他的手,冲着那女子恭敬地作揖喊了声:“嫂嫂。” 林松青惊愕下回神。 嫂嫂? 这就是沈大哥刚过门的妻子? 林松青不敢再明目张胆打量,拘谨地垂下头,龇牙咧嘴地忍疼,和沈玉晦一同作揖:“沈家嫂嫂。” 他和沈玉晦是好友,也称沈玉案一声沈大哥,唤苏韶棠一声嫂嫂也在情理中。 苏韶棠眨了眨眼,她低头见自己一身狼狈,落叶、毛刺滚了一身,浑身难受得不行,她听见了络秋喊的“小公子”三个字,但她眼中根本看不见沈玉晦二人,她出离地崩溃:“快回去!” 络秋立刻惊醒,顾不得招呼小公子,赶紧将夫人带回庄子,周鸣忙忙跟上。 作精小美人 第6节 这个过程中,苏韶棠没有看沈玉晦一眼。 沈玉晦无声地低了低头。 林松青看了眼好友,他知道好友在家中处境尴尬,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额头一阵虚汗,他愧疚地低声说:“都怪我,非要拉着你赛马,我去给嫂子赔罪!” 沈玉晦没有阻止他,谁都不知苏韶棠有什么忌讳,林松青害得她遭了罪,不论如何,都该去赔罪一番。 二人跟在后面一同回了庄子。 周鸣知道这是姑爷家的小公子,所以并没有让人拦住他们,这才叫他们得以跟进了庄子。 苏韶棠来回沐浴了三次,才觉得身上洗干净了。 络秋替她擦拭着发丝,小心地观察着夫人的脸色,轻声说:“小公子和林家公子还在院子中等着见夫人。” 苏韶棠一想到那是害她如此狼狈的人,就没好气:“这么晚了,有什么好见的。” 络秋不再劝。 院子中,沈玉晦和林松青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里面有动静,就猜到了结果。 沈玉晦抿紧了唇。 林松青愧疚地看向他,沈玉晦冲他摇了摇头。 很久,络秋才出来,她对着沈玉晦行了个礼:“二位公子不如先随周管事去休息,待明日夫人心情好些再来。” 夜色渐深,二人的确不好再久等,至于络秋说的留宿,沈玉晦犹豫了下,才垂眸:“劳烦了。” 络秋忙忙摇头,沈玉晦再如何说,也是府中的小公子,总不能这么晚还不让人留宿,传出去,对夫人的名声也不好。 苏韶棠也不知这些,等翌日醒来,她就看见昨日穿的那身衣服,又想起不好的回忆,她冷着脸皱眉:“好脏,拿去烧了。” 络秋顿了下,云织锦缎是宫中赏赐的,这身衣服可以说价值不菲,但介于昨日的事,络秋劝都不敢劝,立刻应下。 等用过早膳,苏韶棠就听说小公子和林公子来了。 苏韶棠睡了一觉,倒也不如昨日那般记仇,可有可无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沈玉晦一进来,就看见桌上摆着的早膳,几盘糕点加上琳琅小菜,只能用奢侈二字形容。 苏韶棠没注意到他的停顿,只想赶紧打发他们:“说吧,你们一直要见我做什么?” 说着,她捻了一块桃花糕放在口中,下一刻,她拧了拧细眉,觉得有些甜了,就嫌弃地将桃花糕推到了一旁。 林松青被这番作态看得傻眼,直到苏韶棠纳闷地看向他,他才回神:“沈家嫂嫂,我是来给你赔罪的,昨日是我冒失,害得嫂嫂平白遭了一番罪。” 苏韶棠一听他提起这事,就想起昨日浑身刺挠的感觉,心情顿时又不好了,她眼都没抬:“知道了,你回去了吧。” 林松青迷茫,不懂这是原谅他了,还是没有? 见他还站着不动,苏韶棠不解抬头,不耐烦地一扫林松青:“你怎么还没走?” 林松青一噎,不知道为什么她气场这么强,不敢再停留,偷偷觑了眼沈玉晦,准备拉着他一同离开。 但被苏韶棠阻止了:“你离开,他留下。” 沈玉晦抬头看了眼她,什么都没说,但也站着没动。 林松青只好一个人离开。 无关人士离开后,苏韶棠才抬眼,将沈玉晦打量了遍,沈玉晦不习惯这样的注视,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但苏韶棠很自如,甚至皱起了漂亮的细眉:“你怎么还穿着昨日那套衣服?” 沈玉晦站在那里,阳光透着楹窗洒下,映在他身上,衬得少年骄色盎然,但他安静得全然不似这个年龄。 有点过分沉闷。 苏韶棠没在意这些,毕竟打小娘不在爹不疼的,没养歪就算好事,沉闷了点根本不算事。 她只是有点嫌弃。 在外人眼里,她是沈玉案的妻子,沈玉晦就是她弟弟,穿了一身昨日穿过的衣裳,苏韶棠不在乎旁人说她虐待,但沈玉晦穿得这么低调暗淡,这不是丢了她的人吗? 苏韶棠顿时拍板:“回去后,让府中绣娘重新给你做几身衣裳。” 沈玉晦见她三两句话就将一切都安排好,才出声解释:“嫂嫂不用操劳,我原本以为昨日就能回到府中,行李就让辉僮带回来了。” 昨日林松青非要和他赛马,行李不便带在身上,身边这才没了换洗衣服。 苏韶棠扫了眼沈玉晦身上的衣裳,灰不拉几的颜色,又低调又单薄,幸亏他长得好,才能将这身衣服穿得人模人样的。 苏韶棠不想看第二眼:“丑死了。” 沈玉晦忽然抬头看向她,对上她眼中明晃晃的嫌弃时,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一个男配! 【评论发一百个红包!】 感谢在2022-10-07 09:40:36~2022-10-08 00: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细嚼慢咽、3001134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妤同学 10瓶;静香读书笔记、深情不及久伴~1瓶; 第7章 沈玉晦没有再反驳,任由苏韶棠安排。 苏韶棠诧异,在原文中,沈玉晦可是个小刺头,对女主云安然不满,明里暗里地使了很多绊子。 倒没想到,现实中居然这么好脾气。 苏韶棠这才让他坐下,见沈玉晦视线在手边的糕点上停顿了下,苏韶棠直接让人将糕点端给他,才纳闷地问:“沈玉案不是说你下个月才回府?” 糕点被放在沈玉晦手边时,沈玉晦微不可察地一顿,他低着头说:“学院提前放了假。” 苏韶棠记得书中的设定,现如今有两处有名的学院,一处就在京城,另一处则在衢州,皆是当代大儒所开。 那时老安伯侯还在世,沈玉晦不想留在京中,才远赴衢州求学。 三年来,只回了京城三四趟,就连沈玉案成亲时,都未曾赶回来。 苏韶棠余光觑见沙漏,她醒来已经辰时,再不久就要午膳,便让络秋去问问午时有何菜色,待一切吩咐完,她抬头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直坐在原处没动的沈玉晦默默起身。 苏韶棠看见桌上那盘糕点,叫住了他:“将糕点带回去用,对了,记得收拾好行李,午膳后就回府了。” 沈玉晦刚想说什么,就见苏韶棠又转过去和侍女说话了,他垂眸看了眼桃花糕,将糕点端起来离开。 等回了周鸣给他们安排的院子,林松青早就在里面等着了,见到他回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嫂嫂没有为难你吧?” 沈玉晦摇头。 林松青视线下滑,落在沈玉晦怀中的糕点上,神色有些莫名。 糕点精致,一个个做成了花的形状,比起宫中设宴时的糕点也不遑多让,可林松青想起沈家嫂嫂吃完糕点后的反应,不由得好奇,做工这么精致的糕点,有那么难吃吗? 他好奇地伸手拿了一个,沈玉晦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见他扔进了口中,沈玉晦悄无声息地抿唇。 林松青嚼了两口,底下人做糕点时很舍得放糖,糕点很甜,但如今糖可是贵重物,林松青本身也是个嗜甜的,当下伸手就要再拿,口中咂舌着:“嫂嫂好是挑剔。” 沈玉晦拍开了他的手,少年冷声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林松青被骂,回过神来,不由得嘀咕:“你怎么还护食起来了!” 沈玉晦没理会他的嘀咕,只端着糕点回房,待四下无人时,他垂眸看向那一盘糕点,眼中神情颇有些晦暗难辨。 半晌,少年伸手拿了块糕点放进口中。 糕点很甜。 父亲不喜欢他,年幼时,大哥也不曾偏帮他,记忆中,奶嬷嬷似曾经也端过一盘桃花糕给他,他其实不记得桃花糕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很甜。 后来年长,大哥日渐对他生出愧疚,他许久不曾经历过年幼时的状况。 但即使如此,大哥整日繁忙,也不可能照看到他的点点滴滴。 除了身边伺候的人,根本不曾有人会注意到他今日穿什么,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一个眼神就猜到他想要什么。 沈玉晦神情复杂,他只用了三块糕点,就克制地停了手。 午膳是下人送来的。 沈玉晦和林松青一同用的膳,林松青小声嘟囔:“我怎么觉得这庄子里的饭菜比府中的还要好吃?” 沈玉晦默默用膳,没有理他。 但他心中也诧异,他生在侯府,生活条件好高出旁人不少,他也同样觉得,嫂嫂这庄子中的饭菜要比外面可口些。 主院中的苏韶棠用完膳,让络秋将周鸣送来的细盐收好,就准备打道回府。 她早就将沈玉晦二人忘了去,在庄子前看见二人时,她还有些惊讶,但她什么都没说,被人扶着上了马车,才懒洋洋地出声:“走吧。” 沈玉晦和林松青骑马跟在马车旁。 直到进了京城,林松青和二人分道扬镳。 苏韶棠掀开珠帘,伸手遮挡住阳光,探出头扫了眼沈玉晦,娇喝道:“去锦绣阁。” 沈玉晦只能跟上。 等到了锦绣阁,苏韶棠被扶着下了马车,这一行人浩荡,锦绣阁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络秋有眼色地搬了椅子过来,擦拭干净后,才让夫人坐下。 苏韶棠靠在椅子上,抬手一指默默跟进来的沈玉晦:“把店里适合他的成衣都拿来让他试试。” 沈玉晦错愕抬头,他没想到苏韶棠来锦绣阁是因为他,哪怕他常年不在京城,也是知道锦绣阁的一匹布都要价值一金。 他开口想要拒绝,就见苏韶棠冷着一张小脸,皱眉看向他:“愣着做什么,快去试。” 一句不耐烦,将沈玉晦想要说的话全部打断。 掌柜的早就听见那个“都”字,很快抱来一堆衣服,未走到沈玉晦跟前,就被苏韶棠叫停,她伸手指指点点:“这几个颜色都不要。” 沈玉晦看去,就见被她嫌弃挑出的都是那种暗淡不起眼的颜色。 掌柜的麻溜地将那几件颜色去掉。 沈玉晦只能拿着衣服进去试,才刚走出来,就见掌柜的又抱了一堆出来,他艰难地涩声:“嫂嫂,太多了。” 大哥这几年的俸禄怕是根本买不起这些衣服。 作精小美人 第7节 苏韶棠惊诧地反问:“多吗?” 她未穿书前,若是一时兴趣,也会直接将一家店包圆,她从未缺过钱,也一直没有体会过囊中羞涩的感觉。 而且,不管怎么说,沈玉案都是一本小说的男主,只是几件衣服罢了,难道侯府买不起? 这一刻,苏韶棠不由得深深拧眉,开始嫌弃沈玉案来。 沈玉晦被苏韶棠问得哑声,而且,他莫名地看出苏韶棠眼中对大哥的嫌弃。 沈玉晦一时不敢再说话。 等从试衣间出来,沈玉晦已经换了身蓝色的长袍,少年被明亮的颜色拥在其中,分外干净清白,终于衬得他有了这个年龄的朝气。 苏韶棠满意地点头,直接让人将店中合适的尺码都送到侯府去。 沈玉晦妄图替大哥省点钱:“嫂嫂,这些衣服未必都合适。” 苏韶棠冷下一张小脸:“你是要我等你将这些衣服都试完?” 一贯都是旁人陪苏韶棠逛街,她可没有耐心等旁人。 沈玉晦哑声,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很明显,苏韶棠不想听解释,沈玉晦只好沉默地闭上嘴。 一行人回了侯府,常管家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小公子也跟在一旁,不由得惊喜:“小公子也回来了?” 常管家半年未见沈玉晦,一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苏韶棠已经被扶下了马车,刚准备开口问问小公子这半年的情况,就听见一道冷声:“这么热的天,什么事非要堵在这里说?” 常管家立即收声,恭敬地回头:“夫人。” 络春替苏韶棠撑着油纸伞,她一脸的不耐烦:“别挡路,等我进去后,你们再慢慢叙旧。” 常管家讪讪地低头。 侯府是侯爷的府邸,侯爷离开前吩咐过,府中一切听从夫人的安排,所以说,如今府中最重要的主子就是夫人。 常管家心中懊悔,明知夫人的脾气,他怎么还能将夫人给忘了? 见夫人要进府,常管家忙忙让开道,四周婢女分成两排,恭敬地低下头,知道今日夫人回来,他一大早就让下人将府中打扫了一遍,连大门的门槛都擦得干干净净。 苏韶棠也看出了这一点,她赞赏地看了眼常管家:“做得不错。”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夸奖,但不知为什么,常管家竟然有种庆幸的感觉,他低头道:“是奴才该做的。” 略好的心情只维持到了前院,昨日她走得急,加上之前她只逛了后院,一时竟没发现前院种了一片的芍药月季,花种繁多,看上去艳丽一片,但丑得让苏韶棠眼疼。 苏韶棠想都没想,直接吩咐:“将这个花圃铲平了,乱七八糟的。” 常管家想说什么,苏韶棠只觑了他一眼,他立即收声:“奴才立刻让人去办。” 苏韶棠这才勉强满意,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我喜欢兰花。” 她没有多说,常管家很快领悟她意思:“现时的玉兰花开得正好,奴才今日就让人动工将玉兰花移栽到这里。” 沈玉晦沉默地听着苏韶棠一句话就将大哥的花圃铲平。 好在除了这个花圃,这一路上来没什么再叫她不满,等苏韶棠回到闻时苑后,沈玉晦亲眼看见常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沈玉晦一时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事情还没完呢。 许是怕常管家承受不住,沈玉晦一直没有离开,等到锦绣阁将衣服送来,顺便送上账单时,常管家眼睛都睁大了。 沈玉晦上前一步:“常叔。” 常管家摆手:“没事,奴才去请示夫人一番。” 账单上的银钱太多,他还得去请苏韶棠拿账房钥匙。 等一切忙完,沈玉晦才问出昨日他看见苏韶棠后,就一直想问的问题:“嫂嫂怎么没和大哥一同去江南?” 两人新婚燕尔,府中对嫂嫂这般恭敬,就可以猜到大哥对嫂嫂的态度,既然如此,沈玉晦想不明白,大哥为何没有带嫂嫂同行? 常管家讪笑,哪里是侯爷不想带,他压低了声:“是夫人自己不愿去。” 沈玉晦沉默,听到这个答案,他竟然半点不觉得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说一,我这本文是不是取名字进步了点【捂脸】 【昨天那章红包已发】 感谢在2022-10-08 00:42:41~2022-10-09 02: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了个喵酱、32673883、香辣土豆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ildoel.50瓶;蘑叽沫叽、彼鱼 10瓶;蜜桃落葵猫 4瓶;胖虫虫 2瓶;李唐宋朝、61028785 1瓶; 第8章 苏韶棠等人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然渐晚,夕阳余晖映在天际。 苏韶棠让络秋将细盐交给管家,没有理会管家看见细盐时,那一脸震惊的神情。 她不可能继续忍受侯府的饭菜,所以,细盐的存在是肯定要曝光的,好在她是府中的主子,沈玉案不在府中,就代表无人会问她细盐的来处。 下人恭敬听话,而沈玉晦也安静得好像不存在,苏韶棠的日子过得十分自在,越发游刃有余。 半个月后,远在江南的沈玉案收到来自家中的书信。 一共两封。 第一封是管家传来的,沈玉案将视线放在第二封上,在看见“兄长亲启”时,他唇角抿平了些。 须臾,沈玉案没有打开书信,而是淡淡抬头,若无其事地问向来人:“府中只传来两封书信?” 松箐挠了挠头,不知道侯爷为何这样问,但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只有两封。” 他一路拿回来的,不可能会出错。 松箐好奇地问:“侯爷,可是有哪里不对?” 沈玉案摇头。 没什么不对,只是他那位新婚燕尔的夫人在半月不见后,连写封书信都不愿意罢了。 沈玉案拆开了书信,他先看了管家的那封,在禀告完府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后,最后隐隐在诉苦——夫人近来对府中大改了一番,采购了不少物件,用了府中不少银钱。 沈玉案好奇,能被管家特意写在书信中告诉他,苏韶棠这是究竟花了多少钱? 而沈玉晦的书信中,除了往日的寒暄和关切外,则说起了另一件事。 “不知大哥可知,嫂嫂拿出一样物品,据嫂嫂所言,乃是细盐,尝味为咸,细白如沙没有一点杂质,更无苦味。” 沈玉案盯着这句话,他眼中闪过震惊。 话虽如此问,沈玉晦却已然料到他肯定不知情,让人送来了一包细盐。 沈玉案打开,面色凝重地伸手捻了捻,下一刻毫不忌讳地放在放进口中尝了尝,确认这细盐的确如沈玉晦所说,他呼吸稍重。 苏韶棠终究还是不了解这个时代,她知道细盐贵重,却不知具体代表了什么。 而沈玉晦在看到细盐时,会立即给沈玉案写信。 但此时,沈玉案脑海中更是闪过很多念头,若是和匈奴做交换,这一包细盐甚至可以给大梁带来两匹精良的宝马。 沈玉案继续看书信,在看见沈玉晦说苏韶棠将细盐在京城商铺中贩卖时,他顿了下,很快将书信收好。 他眸中闪过很多情绪,很快,他起身朝外走。 松箐茫然地跟上去。 刚出院子,松箐就见侯爷撞上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裙,寡淡的颜色反而衬得女子清雅,她拎着食盒,在看见沈玉案的那一刻,眼眸就亮了起来,她未曾上前,而是顿了顿,才咬唇问:“侯爷可是有事要忙?” 问出这句话时,云安然拎着食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松箐立即收回视线,他心中咂舌,那日侯爷见云姑娘被人所迫,顺手便救下了云姑娘,云姑娘无处所去,日日都会来给侯爷送汤水。 侯爷说过,让云姑娘不必如此。 但也许云姑娘是觉得无力回报侯爷,只能做些己所能及的事情,每日的汤水糕点未减。 不过侯爷向来用得少,最终这些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中。 沈玉案停住,若有人细看,就会发现沈玉案和云安然间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看似温和但实则疏离,沈玉案只淡淡颔首,刚要走,再看见云安然手中的食盒时,才说了句; “云姑娘不必如此,那日救下云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 云安然想要说什么,沈玉案神情淡淡地打断她:“此行很快就到锡城,既然云姑娘外祖家就在锡城,到时便可自行离开。” 说完,沈玉案就径直离去,全然没有关注在他话落那一刻,云安然脸色白了白。 松箐倒是看见了,也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姑娘的心思昭然,松箐觉得侯爷也必然知道些许,所以才会一而再地疏离云姑娘。 再说了,侯爷刚和夫人成亲一个月,总不能伴驾南巡就带回一个美娇娘吧? 若是长公主在世,怕是要将侯爷的腿给打折! 松箐很快跟上侯爷,但怎么也没想到想到侯爷居然是去见皇上,而且见皇上的原因,则是要请辞回京。 崇安帝挑眉,撂下手中的奏折,靠在椅背上,看向他这个外甥。 他这个外甥和长姐不同,几乎不曾让人操心过,他看似温和,但其实对谁都是淡淡的,这南巡行程尚未过半,一时半会儿的,崇安帝猜不到沈玉案忽然要回京的理由。 “给朕一个理由。” 沈玉案这个安伯侯并非闲职,这一行还要负责崇安帝的安全,他忽然要回京,太过突兀,也很令人意外,崇安帝不得不过问原因。 沈玉案平静垂眸:“家中来信,内子不幸摔伤,臣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 崇安帝好笑,但也不曾怀疑,自家长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其子像母太正常了,他只是摇头说:“当初让你将人带上,你非要说一路劳顿不便,这下子倒好。” 二人毕竟有一层亲近的关系在,崇安帝未曾为难他,挥了挥手,就让人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崇安帝才和身边亲近人说了句:“看来皇后这位外甥女倒是不错。” 话中何意,让人猜不透。 李公公也只是跟着笑了两声,不敢接这个话。 沈玉案回到院子时,就见云安然还在院前,见到他时,上前一步,又很快停下,双手绞着手帕,轻咬唇瓣,一脸的欲言又止。 沈玉案淡淡看向她,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不耐。 作精小美人 第8节 他只是救了个人,但不想沾染上麻烦。 沈玉案语气中情绪淡得近乎无:“云姑娘可是有事?” 云安然扯了手帕,眼眸稍稍泛红,她低头咬唇:“民女能不能跟侯爷走?” 话音甫落,松箐都忍不住错愕地抬起头。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不那么严重,但女子惯于矜持,松箐从来没有见过云安然这么大胆的女子。 沈玉案还没有说话,就见云安然忙不迭地涩声艰难道:“民女先前没有和侯爷说实话,民女就是从外祖家逃出来的……” 怪不得云安然先前未曾说实话,她的经历也的确难以启齿。 她生于商户之家,自幼和舅家表哥定下亲事,本也是一段好姻缘,但可惜,在云安然父母双亡后,舅家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彼时,她年龄尚小,父亲那边无甚亲人,所留家产只能交给外祖家经营。 一来二去,待云安然及笄后,这些家产属于她的寥寥无几。 家产一事上待她如此刻薄,所谓的亲事自然也不了了之,若如此也就罢了。 云安然刚及笄不久,舅母忽然对她说,不日后就替她和表哥举办大婚一事,那时云安然还抱着希望,毕竟她和表哥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直到她偷听到舅母和表哥的谈话—— 所谓的婚事不过是一场骗局。 若她真的欢欢喜喜准备大婚,到时来迎接她的夫君不会是她的那位表哥,而是县令家的二公子。 听上去似乎是一门好亲事,甚至她的身份还有所不配,但邱县的人都知晓,县令家的二公子残暴不仁,寻花问柳在他身上都不足以称道,他先前已经娶了三门妻子,都死于他手,只不过传出来的名声是病死罢了。 舅母一家人,完全是想推她去死! 云安然在知道真相后,就惴惴不安,后来寻到机会借口去城外上香,借此才有了机会逃跑。 哪怕舅家再想昧下属于她的家产,但明面上也不好太难看,所以,她还有点身家,至少等她安稳下来,她所带的行李足够她安生,但也正因此,她才会招来祸患。 云安然咬唇,两行清泪突兀落下,她抽噎着:“民女不能回去的。” 松箐听得有所动容。 沈玉案不然,他面上温和,但等云安然说完,他眸中神情半点波动都没有。 他不在乎云安然的经历,也不想知道她过得有多苦楚,说难听点,云安然经历再惨,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确在路上看见云安然遭人逼迫,救下了她,但任谁见到那一幕,也不会袖手旁观,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担上一个麻烦。 云安然说到伤心处,抬手擦泪,衣袖随着动作下滑,手腕上的一道疤就若有似无地露了出来。 沈玉案觑见那道疤,眼中情绪忽然寡淡下来。 那道疤,是沈玉案在救云安然时,劫匪持刀朝沈玉案砍来,云安然抬手替他遮挡,刀刃划过而致。 若没有云安然,劫匪不会对他持刀而向。 即使云安然不曾替他挡刀,他自身也可以避开。 然而,就因他一时好心,反而被迫让他欠了云安然一个人情。 沈玉案若无其事地看了眼云安然,他没有多问云安然是不是故意而为,事实早摆在了眼前。 沈玉案神情淡淡地疏离道:“既然如此,云姑娘便和我一同回京,待到京城,再另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原女主出来了 【这本文,本质上还是一篇小甜文】 感谢在2022-10-09 02:37:48~2022-10-10 03: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650630 90瓶;卿岁 30瓶;60268231 10瓶;56979511、小兔几 5瓶;胖虫虫 2瓶;李唐宋朝、石上溪山、喵了个喵酱、深情不及久伴~、61028785 1瓶; 第9章 苏韶棠不知道沈玉案正在准备回京,换句话说,她这段时间乐不思蜀,早就将沈玉案忘在了脑后,直到安静了很久的系统忽然冒出声。 【宿主改变剧情点,任务进度10%。】 苏韶棠正准备出府,听到系统声音,她脚步停了下:“什么改变剧情?” 系统这些天眼睁睁地看着宿主将侯府大刀阔斧地改造了一番,处处都得合着她的心意来,好像根本不记得任务这件事,但碍于宿主的性子,系统根本不敢催。 但谁知道,就宿主这个作法,居然还能改变剧情点? 不管宿主做了什么,只要能完成任务,就是好宿主! 系统兴高采烈地说:【沈玉案正在回京的路上。】 沈玉案? 苏韶棠在脑子中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原文男主,她根本没法对系统感同身受,只觉得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苏韶棠有点晦气:“他不是说,最短也要三个月吗?” 小说原文,她可以随时在系统那里翻看,所以苏韶棠很清楚,这次伴驾南巡沈玉案应该是待了四个多月,等他回来,都要过年了。 系统将原文在她眼前快速地翻了一遍。 按照原文的进度,现在沈玉案应该刚和女主云安然认识,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 不过,她倒是知道为什么系统说剧情点改变了。 原文中,沈玉案会在锡城时,和女主一起经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女主还因救助沈玉案差点性命不保,这也是沈玉案会对女主动心的节点。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苏韶棠懒得看。 现在好了,圣驾一行还没有到锡城,沈玉案就要回京了,剧情点自然就改变了。 但苏韶棠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说是我改变的剧情点?” 系统默默将管家和沈玉晦写的书信展示给苏韶棠看。 细盐? 所以最终还是细盐搞出来的事端?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系统光屏投在一旁安静的沈玉晦身上,沈玉晦这段时间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情,见她这副神情,当即快速地扫了自己一眼,确认自己穿得都是她买的那些衣服,不会有一点碍她的眼,才试探地问:“嫂嫂,可是明泽有什么不对?” 苏韶棠:“你把府中细盐一事告诉沈玉案了?” 沈玉晦迟疑地点头。 他是见嫂嫂毫不避讳地将细盐用在府中,认为嫂嫂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才会写信告诉大哥的。 可如今嫂嫂的反应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沈玉晦抿平了唇,他没作辩解:“是明泽未曾询问嫂嫂,就擅自行事,明泽知错。” 苏韶棠早就知道细盐瞒不住沈玉案,可一想到是因为细盐,才导致沈玉案提前回京,她就控制不住地烦躁。 系统不解:【沈玉案提前回京不是好事吗?】 少得和女主纠缠,宿主任务就更容易完成了。 苏韶棠冷声嫌弃:“恶心。” 系统半晌才讪讪地替沈玉案辩解:【沈玉案和女主还没有发生过什么。】 “难道他没有带女主回京?” 系统被堵得哑口无言。 苏韶棠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沈玉案会将女主带回京,要不然,任务进度怎么会只有10%? 有了妻子还跑出去鬼混,不知廉耻,不守男德! 苏韶棠在心中将沈玉案里里外外骂了一通,才作罢,然后对沈玉晦道:“以后不许将我的事告诉沈玉案。” 沈玉晦抬头看了眼嫂嫂,不解,难道嫂嫂和大哥的关系不好? 但这些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夫妻二人间的事,好像的确不该他插手,沈玉晦默默地点头答应下来。 苏韶棠这才顺了一口气:“你怎么还在这?林松青不是叫你去蹴鞠?” 沈玉晦给她倒了杯茶水,苏韶棠喝茶挑剔,要将里面的茶叶撇净,不能太热也不能凉下来,沈玉晦用手背试着温度,确认该是差不多入口的温度,才递给苏韶棠:“松青被家中拦在府中做功课,送帖来说,将时间改在了三日后。” 苏韶棠闻言,心情明显好上很多。 沈玉晦张了张口,又很快闭上,保持沉默。 他早就看出来,嫂嫂不是一般地记仇,因为松青让她狼狈过一次,只要听到松青出糗,她就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情绪都摆在脸上。 明明依着她做的事情,性格该是不好相与,甚至作蛮,但沈玉晦莫名地觉得,她甚是好哄。 苏韶棠将茶杯放下,她才反应过来:“你不用做功课?” “我在学院时已经完成了功课。” 苏韶棠这才记起来,沈玉晦在原文中也算得上才高八斗的人,后来因刁难女主,入仕后也很快就搬出了侯府,后期也颇得圣上看重,也因此,他才有能耐刁难女主,而非仅仅仗着沈玉案的亲弟这个身份。 苏韶棠颇为满意地点头。 她的心理就是,沈玉晦既然算是她的弟弟,学问好,也就是在给她长脸。 络秋迟疑地问:“夫人,我们还回侍郎府吗?” 苏韶棠终于记起来被系统打断的事情,余光觑见沈玉晦,也懒得将他一人扔在府中:“既然你没事,就跟着我一起回趟侍郎府。” 她回侍郎府,倒是没什么事。 就是她好久未做皮肤管理,这里沐浴用的都是皂角,清水冲洗一遍就完事了,她倒是想用精油沐浴,可这里条件根本不允许,她只能退而求次地选择牛奶。 苏韶棠不知道侯府有没有这玩意,但她知道侍郎府有。 沈玉晦抬头看了眼苏韶棠,和嫂嫂回娘家? 他过往的人生中,亲人里根本没有女眷,所以,沈玉晦根本不知道如何跟苏韶棠相处,只能懵懂地都顺着她来。 也因此,苏韶棠说带他回侍郎府时,沈玉晦也就没有出口拒绝。 先前的马车被苏韶棠嫌弃太小了,这段时间,常管家特意备了辆可乘坐四人的马车,因为有络秋等婢女在,沈玉晦就跟着苏韶棠上了马车,不必太忌讳男女大防。 苏韶棠早就派人送了帖子回侍郎府。 所以,等一行人到侍郎府时,侍郎府一家人都在府中。 作精小美人 第9节 帘子一掀开,就有人热切地迎上来:“大小姐回来了!” 侍郎夫人早就等着她了,结果她一进院,苏夫人就看见跟在她身后的沈玉晦,沈玉晦和沈玉案有几分相似,一眼,苏夫人就认出了沈玉晦。 苏韶棠到哪里都是十分自如的,根本没有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的拘束感,见苏夫人不着痕迹地轻瞪了她一眼。 苏韶棠莫名其妙,见苏夫人笑脸迎上沈玉晦,才恍然大悟:“这是明泽,我怕他一个人在府中无聊,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苏夫人又嗔瞪了她一眼:“我自然认识小公子,你让人送话来时,也不说清楚,害得我们都没有做准备。” 苏韶棠早就坐了下来,有侍女给她送上茶水,不等苏韶棠皱眉,沈玉晦手疾眼快地将茶水接过,将茶叶撇净,才将茶杯递给苏韶棠。 苏夫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又瞪了苏韶棠一眼。 沈玉晦这才对着苏夫人说:“夫人唤我明泽就好,是明泽不请自来,夫人不必客气。” 他是侯府的小公子,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苏夫人尚未有诰命,按理说,对他客气些才是正常。 但谁让苏夫人是嫂嫂的生母,有这层关系在,沈玉晦在苏夫人面前只能是个晚辈。 苏夫人脸上笑意更胜,但见女儿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她又有些头疼,和沈玉晦客气了几句,沈玉晦心知肚明这母女二人有体己话要说,很快就自行寻借口出去了。 苏夫人这才摆正了脸色,瞪向苏韶棠:“女婿可并非老安伯侯,他对这个弟弟很是看重,你可不得轻怠他。” 苏韶棠听得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苛待他了?” 要是真的讨厌沈玉晦,她哪里会将沈玉晦带着,早就像沈玉案一样,见都懒得见一面。 苏夫人怕她糊涂:“这府中下人多得是,你为什么让他给你倒茶,若是传出去,对你名声多不好。” 苏韶棠:“又不是我让的,再说了,他住在我家,给我倒杯茶怎么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苏夫人听得都快心梗了。 不过,苏夫人很快脸上就带了点笑,女儿才嫁过去一个月多,说话行事都这么底气十足,就可以猜到女儿过得不错。 这世间行事可并非都只照着一个模板,瞧着那小公子对棠棠并无抵触,反倒是肉眼可见的亲近,苏夫人也不对棠棠的做法多有置喙。 苏夫人说:“你自有分寸就好。” 她将这事放在一边,反而纳闷起来:“你特意跑回来一趟,就为了要那几头白牛回去?” 苏韶棠从记忆中就知道苏夫人对她有多疼爱,毕竟是长女,出嫁时的嫁妆都给了那么多,几头牛自然不会舍不得。 果然,苏夫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没等她回应,很快就说:“我让人给你送到庄子中去,那牛奶腥得厉害,府中根本没人爱喝。” 苏韶棠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夫人,她这张脸和她自身有七分像,而苏夫人自然长得和她母亲也很相像。 苏夫人很久未见她,一时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她很多,苏韶棠忽然垂下眼睑:“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写了一半就可困了 今天醒来,觉得写得不好,又重写了【捂脸】 感谢在2022-10-10 03:10:37~2022-10-11 13:3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9272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逍遥 20瓶;六月、小王子、兔兔喵~~、月满天 10瓶;彼岸花 7瓶;李唐宋朝 1瓶; 第10章 苏韶棠找到沈玉晦时,他正在花园的凉亭中,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疏离和一抹隐隐的不耐。 和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苏韶棠扫了凉亭一眼,很快就知道沈玉晦不耐烦的原因。 凉亭中有位女子正对着他献殷勤。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侍郎府也不例外,虽说苏夫人将府中的侍妾压制得服服帖帖,但下面的子女,苏夫人从来不会苛待,现在冒头的这位就是她的那个庶妹。 刚靠近凉亭,苏韶棠只听清了苏芙后半句话:“……姐姐在家中时,最爱吃这款桃花糕。” 沈玉晦顿了下,他看向糕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他就伸手拿起了一块。 苏芙见他终于有动作,脸上笑意盛了些,越衬得那张脸娇艳。 刚放进口中,甜腻味四溢,沈玉晦就知道苏芙说的是假话。 嫂嫂不喜吃甜食,也不对,嫂嫂对于糕点,偏好的是清淡的,只稍带着丁点甜味即可,越甜反而越得她嫌弃。 沈玉晦不耐地看向苏芙,若这不是侍郎府,他早就转身离开,哪里会在这里听苏芙废话? 他刚要说什么,就觑见嫂嫂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走得很慢,络春替她撑着油纸伞,哪里有阴凉地,她才会往哪里下脚,娇气得不行。 察觉他神情不对,苏芙立刻转身,待看见苏韶棠时,她顿时脸色稍变,很快,她才扬起一抹笑脸:“姐姐!” 苏韶棠抬手打断她:“别那么亲热。” 苏芙表情僵硬在脸上。 苏韶棠绕着石桌转了半圈,沈玉晦起身给她腾地,但苏韶棠没有坐下来,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糕点,她抬眸看向苏芙,反问:“我喜欢?” 语气很平静,但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苏芙有点不安,脸上的笑快要僵持不住,她原以为,有外人在,苏韶棠再如何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她快郁闷死了,苏韶棠不就嫁人了一个月余,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韶棠将糕点扔下,她盯着指尖,拧了拧细眉,沈玉晦非常懂事地送上手帕,苏韶棠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苏韶棠挺喜欢沈玉晦的? 就这有眼力劲的样,她怎么可能讨厌得起来? 苏芙木然地看着两人一举一动,当年苏夫人有孕,她姨娘才得以伺候爹,所有,她和苏韶棠其实是同年而生,换句话说,她今年也已经及笄。 但去年,苏韶棠议亲时,嫡母提议给她也相看个人家,却不想父亲一口拒绝。 只道苏韶棠是嫡女,万事都要先紧着苏韶棠来,底下庶女日后再说。 嫡母是面慈心苦的,提议了一句,明面上过得去,也就高高兴兴地准备苏韶棠的亲事去了,苏芙怪不了嫡母。 谁让那不是她亲娘? 但人都是经不住比较的,她和苏韶棠同年而生,却处处都要低苏韶棠一等,日积月累的,她怎么可能甘心? 这也就导致了,她总想要和苏韶棠争。 她的亲事久久未定,倒不是嫡母没放在心上,而是她都看不上,她不想嫁得比苏韶棠太差,可这京城中要找出比安伯侯府好的亲事却很难。 那是个身份尊贵的,年仅二十三就得以封侯。 除非她嫁入皇室,可她一个庶女,哪怕进了皇室,也不可能做嫡妻。 不得不说,苏芙受嫡母影响很大,当初嫡母也是个庶女,后来做了嫡妻后,威风了数十年,也导致嫡母常教导她们,若要嫁人,自不能做那妾室憋屈一辈子。 这话听了十几年,早就印在了苏芙骨子里。 也就致使她低不成高不就的。 今日苏韶棠带了沈玉晦来,苏芙才觉得这也算个机会,二人同是圣上的外甥,身份低不了沈玉案多少去,若她真的和沈玉晦成了,日后多的是恶心苏韶棠的机会。 所以,她才刻意收拾了一番,出来见了沈玉晦。 但现在……苏芙心中呕得要命,早知道沈玉晦这么听苏韶棠的话,她根本懒得看沈玉晦一眼! 她分明是想要恶心苏韶棠的,结果又被苏韶棠恶心到了! 苏芙态度忽然冷淡下来:“既然姐姐来了,小公子有人招待,我就先回去了。” 她合理地将她先前的行为圆了起来,侯府的小公子来了,总不能没有一个主人家招待,将人扔在那里吧? 说话时,苏芙没看沈玉晦一眼。 呵,对苏韶棠言听计从,一瞧就知眼光差劲。 苏韶棠这才正眼看向苏芙,知道自己穿进一本书中,有男主和女主那么恶心的存在后,她就格外反感一个因男人争风吃醋的女子。 就凭苏芙果断放弃沈玉晦这一点,她就对苏芙另眼相看了。 苏韶棠坐了下来:“这糕点太甜,你就不怕胖得走不动?” 苏芙爱吃甜食,相较于苏韶棠纤细的身姿,她是较为圆润的,平日中最讨厌听见别人说她胖! 一听苏韶棠这话,苏芙就炸了:“那也总比干瘪的好!” 沈玉晦不知道为何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总觉得这番对话不是他该听的。 苏韶棠最不耐听见人说她哪里不好,她有点强迫症,对自己要求向来高,当即眉眼冷下来,讽呵了一声:“是吗?” 就两个字,让苏芙压根反驳不了。 说到底,她心中也早就介意自己圆润这件事了。 苏芙狐疑地扫了眼糕点,难道真的是因吃糖才会胖的? 苏韶棠被怼了一顿,她心情直接不好了,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沈玉晦道:“回府。” 站起来时,她让系统变成等身镜,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个遍,她刚和苏芙吵,都忘记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了。 这一打量,发现苏韶棠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觉得不含糊,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是不可能身材干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芙懵了下:“你不留在府中用饭?” 侍郎府现在没有细盐,苏韶棠可不想受折磨,回头瞥向苏芙,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你享用了吧。” 苏芙气结,她总觉得苏韶棠话中有话! 沈玉晦没有参与两姐妹的争吵,默默地跟着嫂嫂出了侍郎府,他紧绷的身子才些许放松,结果就见嫂嫂刚上了马车,就拿出一根小管子样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对着唇瓣涂涂抹抹。 沈玉晦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等嫂嫂停下手,沈玉晦才意识到她拿的是什么,应该类似口脂一样东西。 涂完后,她唇瓣娇红,整个人似乎都多了抹说不出的气色,叫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沈玉晦低下头,不敢多看。 苏韶棠没管沈玉晦,正在和系统讨价还价:“两积分就只能换一支口红?你真的没有昧下我的积分?” 作精小美人 第10节 系统:【真的没有!】 苏韶棠冷呵:“食谱才五积分,一支口红你就要两积分,还说没有昧?” 【……那是折扣价。】系统都快哭了:【系统真的没有那么大权限,宿主不要为难系统了。】 见真的逼不出来,苏韶棠才撇了撇嘴,作罢。 因为刚刚苏芙的话,苏韶棠忽然想起来,她穿书来以后,基本都未曾化过妆,现在的粉黛都是一些粉,让苏韶棠很不习惯。 苏韶棠从没有这么久不曾注意形象管理过。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积分,询问过系统后,发现积分真的可以兑换护肤化妆品,她才觉得系统还是有点用处。 但沈玉案不在京城,也就让她没有赚取积分的途径。 就在马车中一片安静时,沈玉晦忽然听见嫂嫂幽幽地说了句:“沈玉案回来得也太慢了。” 沈玉晦茫然抬头:“嫂嫂是想大哥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听见他说了一个笑话。 沈玉晦立刻闭嘴。 系统只觉得宿主真的是双标,出门时,还希望男主永远不要回来,结果现在用得到男主了,反而嫌弃男主回来得太慢。 系统腹诽着,就听见宿主温柔地说了句:“果然,身边带了美娇娘,乐不思蜀,哪里舍得早点回来呢。” 她语气温柔,但听清她说的什么话时,系统吓得光屏都闪了闪。 正在赶回京城的沈玉案忽然打了个喷嚏,松箐立刻关切:“侯爷怎么了?” 沈玉案摇头。 没事,他就是刚才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罢了。 沈玉案一行人已经到了衢州,距离京城的路程就只剩三日。 他们花了半个月才到江南,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就回来了,可以说,沈玉案一行人途中半点没有耽搁。 幸好沈玉案不知他的那位夫人和系统的对话,否则,他怕是要觉得冤枉死。 沈玉案看向松箐:“最近府中可有送信来?” 松箐摇头,甚至心中纳闷,以前也不见侯爷是恋家的,怎么现在每日都要问一遍府中可有送信来? 听见身后脚步声,松箐回头,就见云姑娘朝这边走来,他刚要说话,就见侯爷皱了皱眉,避开云姑娘朝另一边走去。 松箐顿了顿,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侯爷这几日不会是在等夫人的信吧?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恶心,别回来! 半天后—— 棠棠:快点回来让我刷积分 感谢在2022-10-11 13:36:56~2022-10-12 12: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979511 10瓶;择机 3瓶;李唐宋朝、喵了个喵酱、61028785 1瓶; 第11章 三日后,未到辰时,苏韶棠就被络秋从被窝中扒了出来。 苏韶棠难得没有怨言。 昨日她收到一封帖子,是珺阳公主府上送来的,邀她今日去参加一个聚会。 珺阳公主和苏韶棠是表兄妹,还得喊上苏韶棠一声表嫂,在原文中,珺阳公主也有点戏份,苏韶棠这几日的确有些无聊,可有可无地就应了下来。 快要出府时,苏韶棠碰见沈玉晦,才想起今日沈玉晦也要赴林松青的约。 苏韶棠醒得太早,动作有些懒洋洋的,嗓音都有些软:“你去哪儿?” 府中最舒服的马车每日都要给苏韶棠准备着,若是顺路,苏韶棠也不介意带沈玉晦一程。 沈玉晦今日穿了一身蓝衣,少年风姿让苏韶棠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沈玉晦待她很尊敬,也向来不隐瞒她:“明泽也要去公主府。” 苏韶棠讶然。 等上了马车,苏韶棠才知道,原来今日珺阳公主设宴,就是因为听说林松青一行人要蹴鞠,索性就以此设宴,所以,林松青等人都会出现在公主府。 到时,苏韶棠就会看见一场蹴鞠比赛。 提到了珺阳公主时,沈玉晦没忍住抬头朝苏韶棠看了眼。 苏韶棠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珺阳公主在原文中也是个爱慕沈玉案的女配,她身份尊贵,和沈玉案又有表兄妹这一层关系,好像每本小说中都会出现一个这样配置的女配。 后期女主云安然和沈玉案的误会重重,多多少少都有这位珺阳公主的功劳。 原身和珺阳公主交集并不多,侍郎府的身份在京城并不算显赫,她能嫁入侯府,大半原因是她外祖父那边的原因。 皇后膝下有嫡子,而珺阳公主乃元妃所出,作为对头,皇后当然不愿看见珺阳公主嫁给沈玉案。 而原身和沈玉案的婚事,基本可以说是皇后一手推成的。 虽说苏夫人和皇后并非同母所生,但好歹都是出身国公府,而这一辈中,只有苏韶棠一个嫡女,让庶出嫁给沈玉案做嫡妻,哪怕是皇后也开不了那个口。 马车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自然气派,朱红色大门前有小厮在迎客,沈玉晦刚下马车,林松青就奔过来,还未到跟前,就见马车中婢女掀开了马车帘子,苏韶棠施施然地被人扶着下来。 林松青的脚步戛然而止,立刻变得拘谨起来。 半月前,沈家嫂嫂给他的印象太深,让林松青不敢在苏韶棠面前放肆。 林松青不断地给沈玉晦使眼色,搞不明白,沈玉晦怎么将沈家嫂嫂带来了? 苏韶棠扫了眼林松青,才懒得和小屁孩玩,对沈玉晦:“你和他去吧。” 沈玉晦有些担心:“那嫂嫂?” 络秋这时已经将请帖递给了门前的小厮,苏韶棠冲着来人颔首:“这不是有人来迎?” 沈玉晦还是放心不下,珺阳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性子,他怕到时嫂嫂会吃亏。 林松青不动声色地扯了下沈玉晦的衣袖,沈玉晦就好似感觉不到一样,低声说:“明泽也该去给公主请安。” 苏韶棠没管他,又不是小孩子,想去就去呗。 一行人被领着往府内走,林松青无奈,只能跟着一同进去,途中扫过风景,苏韶棠就猜出这位公主也是喜欢享乐的主,这公主府处处摆设可比侯府好多了,苏韶棠幽幽地说了声:“沈玉案的眼光真差。” 沈玉晦只当没有听见。 公主府中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皆是人,绕了一行路后,才发现婢女带她们去的不是什么大厅,而是公主府中的马场。 高台上摆了案桌,而在场地上已经架起了铜锣。 公主府很大,苏韶棠已经走得累了,她抬眼就瞧见了珺阳公主,那是位明艳的美人,头顶戴了琳琅的首饰,也未曾压住她的颜色,她斜眸看过来:“这便是安伯侯夫人?” 那神情和语气,让人觉得不到半分善意。 苏韶棠很累了,随口应下:“是啊。” 说话时,她朝场地中看去,瞧见一群正当少年的人,十分养眼。 一时,珺阳公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苏韶棠这张脸生得当真好,芙蓉娇色,肤如凝脂堪可形容,软嫩得让人对她提不起一丝脾气。 珺阳公主不知为何忽然消了声,沉默地让苏韶棠坐下。 苏韶棠是个自我的人,才不管珺阳公主在想什么,坐下后,哪怕很累了,她也不曾让自己没有骨头一样地瘫在位置上。 四处都是人,她脊背挺得笔直,一路都遮着油纸伞,妆容一丝不苟地贴在脸上,连根发丝都没有凌乱,就这份姿态,让不由自主瞥向她的珺阳公主不着痕迹地挺了腰杆。 见这二人相安无事,一路跟来的沈玉晦松了口气。 珺阳公主也注意到了他,没忍住哼了声:“平日中很少见你,今日倒是难得见主动来见我。” 她对沈玉案欢喜,也曾想先从沈玉晦身上曲线救国,但沈玉晦有些孤僻,平日中能躲就躲着她,今日倒好,生怕她会把苏韶棠怎么样似的,居然一路护着过来! 沈玉晦抿唇:“来了公主府,自然要来给公主请安。” 这场说辞,珺阳公主根本懒得听。 苏韶棠见不得旁人欺负她的人,拧着漂亮的细眉看向珺阳公主,打断了她继续要说的话:“公主请帖中说让我们来凑热闹,怎么还不开始?” 珺阳公主一顿,没成想苏韶棠不仅没有避开她,反而对她一副坦然,好似根本不知她爱慕沈玉案一事。 自从沈玉案成亲,这些时日,她总听一些人劝她放宽心,或者说苏韶棠也就是借了皇后的风,看似劝慰,但分明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明知她心中介意,还次次都要在她面前提起。 以至于她现在一听见旁人安慰她就觉得厌烦。 她想过苏韶棠成亲后对她的态度,拘谨、避让,或者是炫耀,但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根本没将这些当一回事。 不得不说,这番态度反而让珺阳公主自在很多,心情一好,她也懒得计较沈玉晦的小心思。 珺阳公主看了眼苏韶棠,就见她的婢女在帮她将茶叶撇净,怀着不明的情绪道:“你倒是挑剔。” 苏韶棠不回这话,她有这个资本,挑剔不是很正常? 而且,苏韶棠觉得珺阳公主有点烦人,底下的沈玉晦等人也都进场,她头也不转地说:“蹴鞠开始了,公主快别说话了。” 她说得娇气,分不清是抱怨还是撒娇,珺阳公主噎住,恼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可还没人敢嫌弃她! 不过,珺阳公主朝苏韶棠看了一眼又一眼。 今日很热,她额头溢出涔汗,汗一流,脸上的妆都要跟着花了,怎么苏韶棠的妆容一点都不带变化的? 珺阳公主有心想问,但苏韶棠一心都在蹴鞠上,再想起苏韶棠刚才嫌她话多,珺阳公主一时也不好说话,只能在心中憋屈。 就在苏韶棠一心欣赏蹴鞠的时候,安伯侯府。 常管家卸着侯爷的行李,沈玉案等了片刻,没等来府中的动静,他若无其事地问:“夫人呢?” “夫人和小公子去珺阳公主府了。” 沈玉案刚要进府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淡淡地问:“去公主府做什么?” “珺阳公主设宴蹴鞠,特意邀请了夫人和小公子。” 沈玉案皱了下眉,不知在想什么,他不再往府中去,而是转身朝外走,常管家一脸不解:“侯爷刚回来,这是要去哪儿?” 作精小美人 第11节 松箐倒是猜到了什么,忙忙牵过马跟上,同时回答了常管家:“侯爷这是去接夫人回府呢!” 他话落时,没注意到刚下马车的云安然,而听见这番话,云安然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榜,字数有点少,明天就恢复正常了【宝子们有营养液,可以丢一丢,爱你们~】 感谢在2022-10-12 12:59:36~2022-10-13 13: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喵酱 1瓶; 第12章 京城的六月风和日丽,公主府中甚是热闹,蹴鞠场上传来一阵阵欢呼起哄声。 苏韶棠的视线没有从沈玉晦身上移开过。 站在蹴鞠场上的沈玉晦和平时中的他完全不一样,好似脱离侯府家小公子的身份,他也不再如同原文中形容的那般孤僻阴郁。 意气风发少年郎,他站在那里,玉冠束发,进攻防守来回间好不退让,锋芒毕露。 苏韶棠和系统闲聊:“为什么原文中会说他孤僻?” 【原文是以女主视角着笔,对原文人物印象都基于在女主面前的表现。】 蹴鞠场上,沈玉晦刚得一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苏韶棠,和苏韶棠视线撞上那一刻,沈玉晦心跳声都快了些,眼神闪躲开,他微不可察地攥紧了手。 林松青和沈玉晦并非同队。 中场休息时,林松青累瘫成一块,欲哭无泪地看向沈玉晦:“你这么拼干什么?公主都在呢,能不能给别人留点面子?” 沈玉晦神情冷淡,低眸拿着帕子一点点擦净额头的汗。 高台上,珺阳公主惊讶于沈玉晦的表现,他向来低调,很少有这种出风头的时候,珺阳公主有时都会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位表哥。 珺阳公主不过及笄一年,方才十七。 而沈玉晦如今距离及冠只差一年。 所以,若只论关系,珺阳公主还得称沈玉晦一声表哥。 珺阳公主很快收敛惊讶,朝苏韶棠看去:“若非今日表嫂在这里,本公主怕是还不知道明泽表哥也有这般风姿。” 珺阳公主一声表嫂,让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向苏韶棠,谁不知道珺阳公主对安伯侯的心思,这时居然心平气和地喊安伯侯夫人表嫂? 苏韶棠静静地看向她。 珺阳公主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问:“你看什么?” 说着话,珺阳公主朝她凑近了些,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妆容没有半点变化,苏韶棠嫌弃地避了避:“你的妆花了。” 顺着汗水滴下,现在妆容简单,哪怕妆花了,也不会凌乱得一团脏,只是不如先前精致。 但是苏韶棠有很严重的洁癖,一见珺阳公主额头细碎的汗珠,那汗水甚至还有些泛白,苏韶棠只觉得瞧着眼睛疼。 珺阳公主浑身一僵,遂顿,恼怒地瞪向苏韶棠。 苏韶棠才不在乎,她顺手招来络秋,让络秋去给沈玉晦送些茶点。 中场休息处,林松青刚要勾住沈玉晦的脖颈,就见沈玉晦忽然站起了身,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过来。 沈玉晦朝高台看了眼,就见嫂嫂一脸不耐烦:“嫂嫂有事找我?” 络秋忙摇头:“夫人说小公子早上未用膳,怕您饿了,让奴婢给您送来茶点。” 休息处是有茶水的。 络秋端着托盘过来,不由得引起一群人注意。 少有被人瞩目的经历,沈玉晦背后都有点渗汗,但又不知为何,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耳根子稍有点冒红,他垂眸:“替我谢过嫂嫂。” 等络秋离开,林松青看了眼高台上的苏韶棠,忙忙收回视线,意外道:“看来嫂嫂对你不错。” 沈玉晦抿唇:“那是我的嫂嫂。” 林松青一顿,半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下半场蹴鞠开始得很快,沈玉晦在场上如鱼得水,频繁得分,对面一组被压制得狠了,在沈玉晦将要得分时,忽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将蹴鞠狠狠踢远。 沈玉晦猝不及防收力,狼狈倒在地上。 不等他起身,就听场外一阵恐慌的惊呼,沈玉晦忙回头去看,就见那蹴鞠直直往高台射去! 嫂嫂那张脸蓦然出现在他视线中—— 苏韶棠看见那个蹴鞠飞出场外时,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那颗蹴鞠几乎是朝她迎面而来,仓促下,苏韶棠只来得及双手掩面。 然而,久久未曾察觉疼痛,反而听到一声剧烈物体落地声。 【帅!】 苏韶棠放下手,刚好见沈玉案平静地放下衣摆,而那颗蹴鞠早就落回了场内。 络秋劫后余生地说:“幸好侯爷来了!” 苏韶棠没说话,因为系统正在给她放回放,光屏上沈玉案跃步而来,挡在她面前,抬脚就干净利落地将那颗蹴鞠踢了回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等到众人听见蹴鞠落地声时,才回过神来。 系统搓手等宿主夸男主,结果半天才听见宿主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几个字:“真装啊。” 系统一脸问号,但不敢反驳宿主。 沈玉案扫向蹴鞠场,他神情很淡,但蹴鞠场内少有人敢和他直视。 珺阳公主终于从变故中回神,站起来:“表哥不是陪父皇南巡吗?” 沈玉案只看向苏韶棠,她现在一脸面无表情,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沈玉案走向她,低声问:“吓到了?” 苏韶棠冷着脸:“你说呢?” 沈玉案沉默。 苏韶棠这番态度,让他觉得,那颗蹴鞠好像是被他踢向她的。 珺阳公主震惊地看向苏韶棠,全然没有想到这二人的相处模式会是这个样子。 沈玉晦很快跑过来,担忧地看向苏韶棠:“嫂嫂有没有事?” 苏韶棠不说话。 沈玉晦看向沈玉案,皱眉什么都没说,但那神情分明就是在问“大哥你怎么把嫂嫂惹生气了?” 沈玉案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沈玉晦这种错觉。 还是珺阳公主打的圆场:“刚才表嫂应该是被吓到了,表哥先把表嫂带回去休息吧。” 反正经此变故,今日的聚会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沈玉案没有反驳,只是看向苏韶棠,苏韶棠一言不发地起身,被络秋扶着朝外走。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后,珺阳公主莫名地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没想到表嫂这么凶。” 公主府外。 苏韶棠上了马车,沈玉晦也跟了上去,就在沈玉案也要上马车时,苏韶棠忽然出声:“坐不下了。” 沈玉案看向苏韶棠身旁空荡荡的位置,苏韶棠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难道你要让我和你挤吗?!” 其实沈玉案很想知道苏韶棠是怎么一个人坐三个位置的,但对上苏韶棠控诉的眼神时,沈玉案只是嘱咐了沈玉晦一句:“照顾好你嫂嫂。” 然后,他沉默地下了马车。 马车很快朝着侯府而去。 沈玉案一个人被落下,松箐吞了口口水,小心地问:“侯爷,我们也回府吧。” 他艰难开口提醒:“如果侯爷回去晚了,府中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玉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立刻翻身上马朝侯府赶去。 但沈玉案还是晚了一步。 侯府前厅中一片寂静,沈玉案刚踏进院子,就听见苏韶棠懒洋洋的声音:“这是沈玉案带回来的女人?” 进去后,沈玉案就看见,苏韶棠上下打量了云安然一眼,就只有一眼,很快地收回视线,听见动静,转头朝他看来。 沈玉案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玉案听见一声冷笑:“才成亲不到两个月,就迫不及待地往府中带人?” 沈玉晦也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他。 沈玉案忽然有点头疼,他绷着下颌,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安然局促地站在那里,一身素色罗珊裙,衬得她清丽可人,这时双手紧紧攥着帕子,那副不安的模样惹人心怜。 人都带到跟前了,苏韶棠没想到沈玉案还不承认,她瞪圆了眼眸:“你是说我错了?” 沈玉案很是沉默了一阵,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安然从未见过沈玉案这一幕,她攥着帕子的手有点抖,就在苏韶棠又要说什么时,她上前一步替沈玉案解释:“夫人误会了,民女和侯爷只是萍水相逢,若非侯爷救了民女,民女怕是早已遭遇不测。” 云安然一出声,苏韶棠就淡淡地觑了她一眼:“这里是我家,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说的话。” 云安然脸色一白,她不安地看了眼沈玉案,未得到回应,才涩声:“民女……” 苏韶棠嫌她烦:“闭嘴。” 然后,苏韶棠才不紧不慢地反问:“萍水相逢?” 云安然咬唇,她不想承认她和沈玉案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但在苏韶棠的逼问下,云安然只能点头认下。 “你是哪里人?” 云安然低着头:“民女锡城人士。” 苏韶棠很淡定,全然没有那种丈夫带女子回家的愤然,反而像是在看戏一样:“锡城距离京城隔了两座城池,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你就跟着一个男人远赴京城,甚至追到人家家中来?” 她甚至只用了平静阐述的语气,慢悠悠地说了一件事实。 但云安然立时臊得脸色涨红,又在顷刻间,脸上褪尽了血色。 苏韶棠都懒得揭穿她,她只温柔地反问沈玉案:“不是我想得那样?” 沈玉案一时无言,半晌,才说:“我没有想把她带回来,是管家误会了。” 作精小美人 第12节 眼看就要背锅,沈玉案声音不由得提高了点,苏韶棠震惊:“你凶我?” 他做错了事,还敢凶她? 沈玉案:“……我没有。” 苏韶棠被气笑了:“要不是你将她带回来,管家会误会?” 沈玉案刚要说什么,就听苏韶棠很快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我要跟你和离!” 话落,满室震惊,包括苏韶棠意识中的系统,都快乱码了。 沈玉案皱眉:“不可能。” 沈玉晦厌恶地看了眼云安然,他很喜欢嫂嫂在家中时的气氛,所以,对一切破坏嫂嫂和大哥关系的人都很厌恶。 他直接抿平了唇,说:“大哥,你的确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和离! 系统:??!! 【今天有点卡文,瘫倒】 感谢在2022-10-13 13:50:38~2022-10-14 16: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尊敬的会员*、34011537、6102878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奇异果i 149瓶;打豆豆 50瓶;小月亮 28瓶;锦鲤宝宝、山崖边的草 20瓶;nana、惜阳、小体妹妹 10瓶;偷一口草莓、56979511 5瓶;胖虫虫 2瓶;喵了个喵酱、一颗柚子、李唐宋朝、加菲、鹿晗、离离 1瓶; 第13章 系统控制不住地尖叫:【宿主,你在做什么?!你要疯了吗?跟男主和离后,任务怎么办?!】 苏韶棠不解反问:“笼络男主的心和不许男主养外室,哪一条说了不许我和离?” 当初若不是系统说这里面有漏洞可以钻,她根本不会答应下来。 室内气氛很压抑。 和离,对于安伯侯府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当初长公主就是和礼部尚书谢祊和离后,又重新下嫁安伯侯,这才生下了沈玉案和沈玉晦。 因长公主之故,侯府对外室以及和离这两个词都十分忌讳。 沈玉案抬头看向苏韶棠,她一脸认真,没有半分赌气的意思,她甚至不乐意看他,仿佛他脏了她的眼一般。 沈玉案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从未被如此冤枉过,他忽然冷声说:“出去。” 他看着苏韶棠,但那话明显是对其他人说的。 云安然抬头想说什么,就被常管家等人看似恭敬实则强制地带出了前厅,须臾,前厅中就只剩下苏韶棠和沈玉案两人。 苏韶棠纳闷:“我要跟你和离,你让他们都出去干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沈玉案如果要和她说话的话,就只能俯视她,所以,沈玉案半蹲下来,和苏韶棠的视线几乎平视,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夫人,和离一事,我不可能同意。” 苏韶棠只觉得他好贪心:“你想左拥右抱?” 沈玉不知道为什么苏韶棠认定了他对云安然另有心思,甚至听不进他任何的解释。 他有点无力:“我没有。” 系统在脑海中对苏韶棠哭唧唧地:【呜呜呜,宿主不要为难男主了。】 苏韶棠就不理解了,在原文中,沈玉案虽然说是男主,但对原身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渣男,可系统对沈玉案一直以来都抱有一种心疼的态度。 沈玉案有什么好心疼的? 苏韶棠被系统哭得烦了:“闭嘴!” 她又瞪向沈玉案:“你都将人带回来了,我好心给你腾位置,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沈玉案默了默,又一次解释:“是我不对,不该没有和管家交代清楚。” 这是铁了心不愿意和离的意思。 苏韶棠烦了,她扭过身子,不想看见沈玉案。 沈玉案见她不再说和离一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要站起身,但蹲得久了,腿有些麻,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 外面的沈玉晦就听见嫂嫂一声尖叫,随后,前厅传来一声闷响。 沈玉晦脑袋一片空白,大哥难道欺负嫂嫂了?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进前厅:“大哥——” 很快,沈玉晦声音就戛然而止。 前厅中的情景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此刻,地上有一滩水,杯盏的碎片落了一地,他以为受了欺负的嫂嫂一脸愤然地瞪向他大哥,而他那位向来得体的大哥则是狼狈地倒在地上。 常管家跟着他一起进来,只停顿一个呼吸的功夫,就立刻退出了前厅,顺便将傻眼的小公子一起带走。 云安然不安地想跟进去,被常管家一把拦住,微笑:“这位姑娘,将你带进府中,已然是我的失责,请不要给旁人再添麻烦了。” 他言辞犀利,像一个巴掌凭空扇上云安然的脸颊。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前厅,苏韶棠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玉案,先发制人:“你疯了吗?” 沈玉案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懵。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就在他快要身子前倾时,他的夫人惊恐得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抓起手边的杯盏就朝他砸来,顺带着一把推开他。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栽在了地上。 而导致这一切的人,则是半点没有愧疚,反而一脸生气地瞪向他。 沈玉案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苏韶棠惊慌之余,绣鞋都踢掉了一只,这一刻,沈玉案不由得反思,他做了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才让苏韶棠这么讨厌他? 沈玉案看了眼防备的苏韶棠,默默地将绣鞋捡起来:“先把鞋穿上,待会有人进来。” 苏韶棠身上每一件东西都很精致,这双绣鞋上就镶嵌了珍珠,颗颗饱满,价值不菲,但现在苏韶棠只是将脚缩了缩,一脸嫌弃:“沾了水。” 沈玉案只好吩咐络秋去主院替她再拿一双新的鞋子来。 至于对苏韶棠发火?今日这一系列的事,早就让他没了脾气。 说到底,不论他本意究竟什么,这件事是他理亏。 等苏韶棠打理好自己,沈玉案才说:“我们谈谈。” 苏韶棠闲暇之余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沈玉案抛出诱饵:“听管家说,你想将芙蓉园拆了,改成一片花园?” 当初管家给他送的信上就有说过,夫人嫌弃府中的花园太小,要将府中的院子拆了,一起打造成片花园,刚好就处于闻时苑后。 但这件事并非常管家能做主的,就一直搁置未提。 苏韶棠终于抬起头:“我还缺很多东西。” 沈玉案沉默了一下,如果他记得没错,管家曾说过,这段时间夫人买了很多东西。 “府中的银钱你随便支配。” 苏韶棠又看向地上那个破碎的杯盏,那是宫窑打造出来的琉璃杯,府中仅有三套,全被苏韶棠拿出来用了,今日破了这一个,这整套杯盏就全报废了。 苏韶棠知道,有很多东西并非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沈玉案:“我再去宫中求。” 话落,沈玉案终于看见他的夫人对他有了好脸色。 紧接着,苏韶棠才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沈玉案:“云姑娘和我没有关系。” 苏韶棠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可真没意思,下一刻,苏韶棠挥了挥手,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沈玉案莫名觉得憋屈。 在苏韶棠那里,他这个罪名好像洗刷不掉了。 见沈玉案还有说话的打算,苏韶棠烦了:“我都饿了,你还没有说完吗?” 沈玉案一顿,他确认自从苏韶棠答应和他谈谈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常管家很有眼色地说:“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 沈玉案只能收声,跟着苏韶棠一同前往用膳,快到闻时苑,被系统提醒的苏韶棠才想起来女主:“你那位红颜知己呢?” 沈玉案头疼,只一段路的功夫,云安然怎么就升级成他的红颜知己了? 他绷着下颌回答:“不知道。” 苏韶棠呵呵冷笑了一声:“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和离,这府中就不要出现我讨厌的人。” 沈玉案现在可不敢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只是沈玉案有点迟疑,因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出现被苏韶棠讨厌的名单上。 如果苏韶棠知道沈玉案在想什么,恐怕还会夸他一句有自知之明。 闻时苑中,苏韶棠和沈玉案遥遥相对坐在黄梨木园桌前。 午膳菜色丰富,琳琅地摆了一桌,不同的菜系都有,二人全然用不完,但在苏韶棠的概念中,好似从未有过节俭二字。 用膳时,为缓和两人间的气氛,沈玉案亲自夹了一筷子菜给苏韶棠。 结果就见苏韶棠如鲠在喉的神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想让我饿死?” 沈玉案被一噎,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苏韶棠对他的嫌弃,他默默地放下公筷。 沈玉案也许觉得过云安然麻烦,但他从未后悔当时在一群歹徒中救人。 可现在,沈玉案后悔了。 云安然一事给他带来的影响有些太大了,险些让他家破妻散。 救人无错,但当时大可不必他出手。 甚至到现在沈玉案都未曾想明白,他为何会亲自出手去救下云安然,又在救下云安然后,同意她跟着圣驾同行的请求。 作精小美人 第13节 他并非同情心富裕的人,可在云安然身上发生的事都有点匪夷所思。 至少,他平日中行事谨慎,怎么也不应该在进京后忘记了云安然的存在,以至于竟然被管家误会将她带入了府中。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沉了沉眸。 等陪夫人用了晚膳,沈玉案才去处理云安然一事。 但沈玉案没有见到云安然,只见到了沈玉晦,沈玉晦对上沈玉案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说:“时辰太晚,我让管家请云姑娘离开了。” 这么晚了,还不主动请辞,难道还要在府中留宿不成? 沈玉案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哪一点给了沈玉晦错觉,会将云安然留在府中过夜? 半晌,沈玉案才道:“你做得对。” 沈玉晦紧绷的后背放松,他越过大哥要回院子,只是他脚步顿了顿,低声说:“在我心里,大哥一直是个清醒的人。”……沈玉案抬头,他知道沈玉晦接下来就一定还有其他话要说。 “那女子图谋不轨,我不信大哥没有半分察觉。” “大哥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因,我虽不知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和嫂嫂才成亲月余,不论什么原因,大哥都不该带着她一同回京。” 今日云安然必须离开侯府,否则一旦这消息传出去,嫂嫂才是备受流言蜚语的人。 沈玉案看着沈玉晦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垂头,眼眸神情晦暗不明,半晌,他才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连明泽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我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话好多一男的 感谢在2022-10-14 16:10:33~2022-10-15 16:4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172544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书呢、等更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麓ya……50569776、卿为 10瓶;小王子 9瓶;胖虫虫 2瓶;穸穵、呦呦呦jade、喵了个喵酱、兆殳成、禁至裕棠 1瓶; 第14章 沈玉案没有在闻时苑留宿,并非他不想,而是当他趁着夜色回去时,闻时苑内早就一片暗色。 沈玉案躺在床上,他并未睡着。 他只是按照自己一贯的作息上床罢了,哪怕不睡,奔波数日,他也该休息了。 在得知云安然离开时,他仿佛察觉到一种解脱,这是一种没由来的感觉,可他莫名地觉得,他应该可以从夫人那里得到答案。 但他的夫人并不待见他,自然也不会对他透露什么。 黑暗中无人能看清沈玉案的神情,他只是无声地闭上眼。 苏韶棠大抵是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的,答应她的事情也不可能反悔。 翌日,芙蓉园的改造就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苏韶棠早就准备好了图纸,连沈玉案都不容置喙。 动工的地方就在闻时苑后,苏韶棠嫌弃吵,前院就被她征用了。 许多属于苏韶棠的物件被搬进前院,短短半日,前院就好似变成沈玉案不认识的模样,靠窗的位置摆上了一方软塌,原先暗淡肃静的内室明亮一片,屋顶垂下两层珠帘轻幔,无声多了些许旖旎暧色。 圣上不在京城,无需上朝,沈玉案就不由得多些时间空闲在府中。 这日,沈玉案回府,就见他的夫人和他的弟弟凑得极近,二人好像在争执着什么,苏韶棠甚至恼羞成怒地喊了声:“沈玉晦!” 沈玉晦脸颊憋得涨红,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下,乖巧得不行。 沈玉案又听夫人娇喝一声:“去不去?!” 沈玉晦小声抗议:“那地方不能去……” 沈玉案不免生了好奇,他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明泽对苏韶棠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今日苏韶棠是要去哪儿,明泽才百般不同意? “夫人是要去哪儿?” 苏韶棠一见他就扭过头去,显然是不待见他,沈玉案早就习惯了她的区别对待,只能在心中苦笑一声。 沈玉晦见大哥回来了,就想借机逃走,被苏韶棠瞪了眼,双脚就好似被钉在了原处。 沈玉晦瞥了眼嫂嫂,见她不说话,也没什么表示,就知道这件事可以和大哥说,于是他开口:“嫂嫂想去城南校场。” 沈玉案一顿,也终于知道沈玉晦为什么会一直拒绝苏韶棠了。 城南校场并非是个什么机密的地方,反而那里类似个学院,多的是世家子弟在其中练习骑射,只不过那里去往的皆是男子,苏韶棠去那里,的确有点不妥当。 忽然,苏韶棠转过来,对他说:“沈玉案,你带我去城南校场。” 她就那样仰头看着他,甚至说话半点不客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可沈玉案又忽然觉得,带她去一趟城南校场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玉案听见自己说:“好。” 话音甫落,沈玉案就察觉到沈玉晦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但沈玉案很快移开视线,根本不和他对视。 苏韶棠轻哼着瞪了眼沈玉晦。 等苏韶棠进去换衣服时,沈玉晦才幽幽地说:“在我心里,大哥一直是个清醒的人。” 沈玉案轻咳了一声。 一行人准备好后,就坐马车朝城南校场赶去,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沈玉案终于被苏韶棠允许乘上马车了。 进了马车,苏韶棠就闭眼假寐。 沈玉案原本想趁机和她说话,缓和一下关系,结果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 苏韶棠可不知道这些,她正在和系统说话:“什么鬼任务,还要跑一趟校场?” 【支线任务:前往城南校场(完成) 任务奖励:15积分】 苏韶棠挑眉,没想到只是前往城南校场就能得到十五积分,虽说只要和沈玉案有一次亲密接触就是三积分,但她对沈玉案很抵触,根本不想刷这个得分点。 但偏生系统拿捏住了她的喜好,昨日给她浏览一番系统商城,完全激发了她的购物欲。 这也是为什么她今日这么积极地做任务的原因。 苏韶棠在心中痛骂了系统一番,等下了马车,才发现校场前等待着一位不速之客。 珺阳公主不知何时来的,见到她就迎面而来。 苏韶棠不觉得她是来找自己的,她迅速地回头看了眼沈玉案。 然后又从上打量到下。 全然挑剔的目光。 沈玉案后背紧绷,稍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道为何苏韶棠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就听苏韶棠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吻问:“你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值得人人喜欢的?” 她问得很直白,甚至觉得匪夷所思。 沈玉案有些无奈,也许他该是还要谢谢苏韶棠?至少在她眼中,他还有个长得好看的优点。 珺阳公主显然也听见了苏韶棠的问话,她气急败坏地喊道:“苏韶棠!” 仿佛要找茬的模样,让沈玉案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韶棠前面。 珺阳公主顿了下,用眼神狠狠瞪向苏韶棠,然后很刻意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然后她越过沈玉案,对苏韶棠道:“我要去侯府找你,但听说你来了校场,才特意来等你的。” 她咬重了“特意等你”这四个字的读音。 苏韶棠也不知听没听清,只见她挥开沈玉案,恼声说:“你挡住我的路了。” 沈玉案的一片好心被无视,他很是沉默了一阵,默默地退回苏韶棠身边。 沈玉晦抬头望天,绝没有看他大哥笑话的意思。 苏韶棠往校场走去,等确认那十几分到账了,她才不明所以地看向珺阳公主:“你等我做什么?” 闻言,珺阳公主快速地看了眼沈玉案,然后拉住苏韶棠朝角落走去。 苏韶棠等她停下,才伸手挡住阳光:“你干嘛呀?” 珺阳公主见她动作,见自己的油纸伞朝她倾斜,等二人都站在阴影中,而苏韶棠仍旧皱着眉,显然觉得一把油纸伞内站两个人太拥挤了。 珺阳公主险些被她气死,不由得道:“你好生娇气!” 苏韶棠才不反驳,她就是娇气,有什么问题吗? 显然,珺阳公主也不觉得这有问题,很快,她就说了她来找苏韶棠的目的,她别别扭扭地问:“听说表哥带了个女子进京?” 话落,珺阳公主就见苏韶棠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向她:“你好无聊呀,居然为这种事特意跑一趟。” 珺阳公主气结,她恼得拍了下苏韶棠的手臂:“我告诉你,我喊你一声表嫂可不是白喊的,若连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都解决不了,我可瞧不起你!” 苏韶棠从未被人打过,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珺阳公主。 她好想说,她又没有让珺阳公主瞧得起她。 但她分得清好歹,知道珺阳公主刻意跑这一趟,并非笑话她,而是提醒她不要掉以轻心,所以,她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而是慢吞吞地抱怨说:“知道了。” 珺阳公主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什么叫知道了? 她怀疑苏韶棠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但人家的家务事,珺阳公主根本不好插手,再说了,她的身份也很尴尬。 于公,她是元妃膝下的公主,苏韶棠是皇后的亲外甥女。 于私,她曾是沈玉案的爱慕者,苏韶棠则是沈玉案的嫡妻。 珺阳公主熄了继续说话的心思,然后又将注意转到苏韶棠脸上,扭捏地问:“你用了什么粉黛,怎么半点不见花妆?” 她早就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苏韶棠就知道她有所图谋,念在她今日特意跑来的份上,苏韶棠还算和善地说:“待我手中有富余,就送公主一套。” 作精小美人 第14节 得了保证,珺阳公主脸上也终于带了笑,二人转身回去,苏韶棠就忙忙进了络秋撑着的油纸伞下,珺阳公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然后,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沈玉案,珺阳公主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她曾的确对沈玉案有好感,但她也很明白,但凡沈玉案对她有半点心思,今日站在他旁边的就不会是苏韶棠。 珺阳公主爱得起也放得下,那日喊苏韶棠一声表嫂也算真心实意,但现在,珺阳公主对沈玉案的心思有点别扭。 尤其在得知沈玉案带了位女子进京后,珺阳公主心里残余的那点少女情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 表哥以往瞧着光明磊落,可如今这个行为,和其余男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沈玉案自然察觉到珺阳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但沈玉案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他只是转头温声问:“夫人来校场做什么?” 苏韶棠也很茫然。 系统在这时出声:【系统商城: 骑术精通:15积分 弓箭精通:15积分 骑射。精通:25积分】 苏韶棠皱眉:“你想让我练习骑射?” 系统的用意很好猜,这几日因为沈玉案一直在府中,哪怕苏韶棠非故意,也积攒了十四积分在手里,再加上任务所得,一共就二十九积分。 而系统商场卖的东西一目了然,骑射。精通完全就是上面两样的结合,捆绑消费算下来便宜了五积分。 刚好她可以买得起。 但苏韶棠并不想买,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骑射,知道学这项技能很累,她只想做一个贪图享乐的废物。 【宿主应该知道原文后面的剧情,系统只是想让宿主有自保的能力。】 苏韶棠一脸事不关己:“那些不是女主要经历的剧情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干巴巴地说:【以防万一。】 苏韶棠心中冷呵一声,她现在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这个狗系统有事情在瞒着她! 就在苏韶棠要说话时,忽然听见一道耳熟的轻软声音,她回头看去,就见云安然对着一位贵公子服下身子:“……多谢公子方才救下民女。” 作者有话要说:啊,追文忘记了时间,来晚了,滑跪道歉(捂脸)感谢在2022-10-15 16:42:26~2022-10-16 17: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书的小学渣……罂亣、胖虫虫 2瓶;吃葡萄要先种葡萄树、喵了个喵酱、穸穵 1瓶; 第15章 云安然? 苏韶棠觑了眼沈玉案,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城南校场虽说类似学院场所,但也非达官贵人不可进,而现在,云安然一个孤女却出现在此。 不合情理,让苏韶棠不得不感慨剧情的强大。 云安然不经意抬头,顿时眼睛一亮,惊喜:“侯爷!” 沈玉案神情仍旧温和,但任谁都能察觉到在云安然出声那一刻,他眉眼间自然而然浮现的疏离。 沈玉案向来如此,他哪怕年少时,也未曾有过趾高气昂、不屑一顾的时候,他总是礼貌客气的,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隐晦地藏起来,唯独表现出让人想看见的那一面。 或许是多年处于权势一方的经历,让他在遇见任何事时,都是处变不惊的淡然。 即使面对云安然,沈玉案心中有所不耐,也不会露出刻薄的神情。 倒是沈玉晦立即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对云安然的厌恶。 云安然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她稍稍喘着气,一双软润的眸子顿时落在沈玉案身上,原文中曾用“她眼中仿佛只装得下沈玉案”来形容过女主看向男主的专注。 但她的这个举动放在这时,明显很是不妥。 至少跟在她身后朝这边走来的裴时愠,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七月份的天,仍是热气难消,苏韶棠怕热,额头上很快冒出了汗珠,她可不耐在这里陪女主上演戏剧,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云安然,就抬步朝里走。 络秋替她撑着油纸伞,还未跟上,手中的油纸伞就被侯爷拿过,沈玉案对她稍颔首:“我来。” 他长臂一伸,油纸伞就将苏韶棠彻底遮挡住,苏韶棠拒绝的话堵在口中,她向来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沈玉晦见状,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珺阳公主看着这一家三口行云流水的动作,错愕半晌,许是女子家的敏感,她很快察觉到女子是何人。 珺阳公主上下打量了眼云安然,掩唇轻呵了声。 云安然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沈玉案离开,她脸上的失落再也隐藏不住。 裴时愠走近,轻挑了下眉:“姑娘和安伯侯相识?” 云安然低垂着头,她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恐慌。 明明在舅母家经历那些遭遇时,她也不曾有过这种情绪,她只是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她见到侯爷时,总是情不自禁。 她也冥冥中有种感觉,侯爷不该对她这么冷淡才是。 听见裴时愠的问话,云安然咬唇,怀着莫名的情绪回答:“若非侯爷出手相救,带民女来京城,许是民女早就遭遇不测。” 裴时愠唇边慢悠悠地扯了抹笑。 云安然的回答很有意思,她未曾直白地回答他的问题,但任谁听见这话,都会觉得二者有点渊源在其中。 裴时愠抬头看向远去的一行人。 明明其中身份最尊贵的该是珺阳公主,但最耀眼的还是那位安伯侯夫人,她一袭红色云织锦缎裙,腰肢纤细,哪怕只是背影,也让人隐隐绰绰察觉她的绝色,众星拱月般被人护在其中。 裴时愠本来只是顺手救了差些被马失控踩到的人,没想到还能看个热闹,他不嫌事大地提议:“既然姑娘和侯爷相识,可要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云安然惊喜抬头,遂顿,她扯着帕子:“可以吗?” 裴时愠笑得温柔:“当然。” 云安然当即感激地看向他:“谢谢公子!” 裴时愠笑而不语。 **** 知道苏韶棠要来校场,络秋刻意给她备了身骑装,她在校场提供的房间中换好衣服,刚走出来,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苏韶棠一头青丝全部束了起来,露出堪堪一握的纤腰,骑装紧身干练,将她玲珑的身段全然衬托出来,走起来佩婷婀娜,翻身上马时,露出一截子白皙的手腕,在耀眼的阳光下,让人移不开视线。 珺阳公主惊艳之余,她回头看了眼表哥。 说实话,她不知道表哥怎么舍得将表嫂带出来的? 若她是男子,必然要这样的美人藏在家中,且看旁人哪怕遮遮掩掩,也控制不住朝这边看来的眼神。 而这一眼,珺阳公主就看见表哥脸上笑意稍敛,但哪怕如此,他也未曾阻止表嫂,只是将视线温和地停在表嫂身上。 珺阳公主忽然觉得没意思地撇了撇嘴。 表哥是她皇兄费尽心思都想拉拢的人,他的出身,让他注定会得父皇看重,而他又不是皇子,没有皇室父子那些微妙的关系。 皇兄曾说过,表哥是父皇最信任的人。 只要有他在,不论表嫂做了什么,再如何风姿,都无人敢觊觎一分。 苏韶棠还是将骑射。精通兑换了,系统再如何隐瞒,但有一点说得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要有自保的能力。 她有点底子,距离靶子五十米远处,她拉满了弓弦,稍眯眸,对准靶心后,骤然松手。 一道破风声响起,利箭被狠狠钉在箭靶上,箭羽摇晃了两下。 【八环!】 苏韶棠听到结果,不满地撇了撇嘴:“所谓骑射。精通,就这?” 她本身就有底子,又兑换了骑射。精通,结果就八环的成绩? 系统委屈:【宿主的这幅身体基本上从未碰过弓箭。】 任何事都是循环渐进的,他不可能在宿主这具身体从未碰过弓箭的情况下,就让宿主变成一个神箭手。 怕被宿主嫌弃,系统很快又说:【只要宿主将熟练度拉满,就可以达到百发百中的成就了。】 苏韶棠看了眼熟练度,那是一个进度条,而现在那个进度条显示【1/100】,换句话说,她需要拉弓一百次才能将熟练度拉满。 这具身体从未有过剧烈运动,陡然拉满弓这么多次,明日她的胳膊恐怕就会废了。 但苏韶棠不得不承认,系统给她开了金手指。 不远处,沈玉案看向苏韶棠标准的拉弓姿势,眼神稍深。 成亲前,他调查过他这位夫人,世家的贵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或许骄纵些,但完全称得上娴雅得体,刚嫁入府中时的那一个月,也的确如此,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位当家主母的风范。 但他从未听说过他的夫人还精通骑射。 有人专门记录成绩,再继苏韶棠射出三个八环后,就很快九环十环错开成绩,一箭未空过,也未曾有一箭超出八环的成绩,稳定得匪夷所思。 沈玉案余光瞥见沈玉晦眉头紧皱,他温和地问:“怎么了?” 沈玉晦抿唇低头:“我不如嫂嫂。” 沈玉案轻笑,坦然地安慰他:“不必妄自菲薄,这方面少有人能胜过她。” 苏韶棠只练习了十数次,就懒得动了,她翻身下马,络秋忙忙过去扶住她,担忧地说:“这么热的天,夫人快歇歇。” 说着,她不停地替苏韶棠摇着圆扇,沈玉晦很懂事地送上凉茶。 苏韶棠刚抿了口茶水,就听见沈玉案含笑地问她:“夫人曾经练过?” 苏韶棠动作一顿,原身没有练过,若有人想去查,这一点很容易查出来,所以苏韶棠很坦然地对上沈玉案的视线:“没有。” 沈玉晦骤然抬头,然后黯然地垂下头。 在沈玉案还想说什么时,苏韶棠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天赋异禀,不行吗?” 沈玉案沉默了一下:“自然可以。” 就在这时,几人听见珺阳公主晦气地说了声:“他把她带来作甚?!” 作精小美人 第15节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裴时愠带着云安然走近,系统陡然冒出来:【宿主,这就是原文中的男配裴时愠。】 原文中的裴时愠,家世出众,颇有才情,否则他也不敢和男主抢女主,前期他就是玩世不恭的世家贵公子,对女主也抱着利用她看戏的心思,后来渐渐觉得女主与众不同,爱慕上女主。 觉得男主不能给女主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多次想要让女主放弃男主。 苏韶棠不感兴趣,她恹恹地耷拉下眸眼。 她手臂酸得根本抬不起来,哪里有心思关注旁人? 沈玉案看出来什么,搭上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替她按捏,苏韶棠刚想躲,但手腕传来的劲道很舒服,不由得迟疑了下,很快,她就放松下来。 算他还有点用处。 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沈玉案眼中无奈地闪过一抹笑。 明泽说得没错,他的夫人分明很好哄。 裴时愠走近,被公主瞪得轻嘶了一声:“公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珺阳公主没好气地别过眼去,懒得搭理他。 云安然咬唇,轻扯着帕子走近,这次她眼中终于不再只有沈玉案,而是不伦不类地服了服身:“民女见过公主,侯爷。” 苏韶棠旁若无人地问沈玉晦:“待会你想要吃什么?”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沈玉晦很惊讶:“嫂嫂不回府用膳?” 苏韶棠轻哼了声,算是回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作何还要回府用膳? 听周鸣说,近来店内的细盐销量很好,她总不能一直拘在侯府中,也该尝尝在京城酒楼的饭菜味道。 云安然臊得补了句:“民女见过侯夫人。” 被打断说话的苏韶棠轻叹了口气,她直接抬头看向裴时愠:“是你将她带来的?” 裴时愠无辜地摆手,毫不掩饰想看戏的心思:“是她说认识侯爷,我才带着她一起过来。” 沈玉案抬眸:“裴公子说笑了,我和这位姑娘算不得相识。” 云安然脸色骤然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男配?那是谁?重要嘛? 感谢在2022-10-16 17:57:54~2022-10-17 18: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喵酱 5瓶;61028785 1瓶; 第16章 算不得相识? 云安然嘴唇颤了颤,她快速地低垂下眼眸,挡住那一抹浮上来的委屈。 她和侯爷一路相伴而来,怎么会算不得相识呢? 她咬唇喃喃了声:“侯爷……” 似是深受打击,话中又带着说不尽的委屈控诉。 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珺阳公主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不可理喻:“你自己死皮赖脸贴上来,现在在委屈什么?” 云安然脸色更苍白了,忙不迭地辩解:“我没有——” 她抬头看向沈玉案,似乎想让他替自己说话,但沈玉案未动,她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但云安然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云安然忽然看向苏韶棠,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两行清泪突兀落下:“侯夫人,民女对侯爷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在京城只认识侯爷一人,乍然见到侯爷,才会心生欢喜地一时失态。” 此言一出,哪怕有心看戏的裴时愠都不由得沉默下来。 就离谱。 苏韶棠没有捋明白其中的逻辑,她问向云安然:“沈玉案救了你。” 云安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不安地点头。 苏韶棠很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呢?” 云安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苏韶棠开门见山地说:“我不喜欢你,连带着将你带回京城的沈玉案也很讨厌。” “你出现一次,我就烦他一次,他就得低头哄我很久。” “你看,你一出现,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困扰,为什么还要一直出现呢?” 沈玉案听到那句“低头哄我”时,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但也并未出声反驳。 云安然脸色骤然苍白,她抬头看向沈玉案,想让沈玉案告诉她,苏韶棠说得不对。 可沈玉案只是默认了苏韶棠的话。 云安然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呆滞在原处。 苏韶棠到底知道是谁将云安然带来的,对于裴时愠的挑拨离间视而不见,声音温柔甜美:“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裴时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苏韶棠冷笑:“讨人嫌的事。” 她既然连将云安然带回京城的沈玉案都讨厌,那刻意将云安然带来给她添堵的裴时愠,自然也让她喜欢不上来。 裴时愠倏地笑出了声。 女子多温婉矜持,再专横跋扈也不过珺阳公主这般,如同安伯侯夫人这般浑身上下仿佛带刺般的美人,甚是少见。 沈玉案淡淡添补道:“裴尚书曾说裴公子闲在家中无事,想让你进禁军锻炼一番,如今看来裴尚书倒所言非虚。” 裴时愠好似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一样,仍看向苏韶棠:“裴某本是好心,但不成想办了坏事,今日让侯夫人不悦,改日裴某必然亲自上门赔罪。” 苏韶棠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你可别来。” 裴时愠愣了下,他好奇:“为什么?” 苏韶棠很坦然:“你带她来给我添堵,难道我还要想再见你?” “而且你长得又不好看。” 裴时愠噎住,生平长这么大,裴时愠从未听过旁人说他长得不好看。 裴时愠想说什么,但视线落在苏韶棠的脸上,又不得不默默咽下口中的话。 的确,和苏韶棠相比的话,这世间也没几个长得好看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就见到沈玉案含笑的眼眸,苏韶棠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都半斤八两,沈玉案又什么好笑话别人的? 从苏韶棠的眼神中读出这句话,沈玉案顿时敛下笑意,是了,论被厌烦,他恐怕还要排在裴时愠前面。 苏韶棠懒得继续浪费时间,一行人起身离开。 珺阳公主并没有和他们同行,她左右打量了一番云安然,刚想说些什么让云安然不要痴心妄想的话,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她不再看云安然,带着婢女回府。 婢女灵荭有点不解:“公主往日爱慕侯爷,为何会替侯夫人说话?” 珺阳公主皱眉打断她的话:“日后不许再提起这件事。” 顿了顿,珺阳公主掀开了提花帘,她看见安伯侯府的马车一路南去,才撑着脸颊,淡淡道:“表嫂出身侍郎府,身后站着的是国公府和皇后娘娘,她也是父皇亲赐圣旨的安伯侯夫人。” 她可以任性地爱慕上沈玉案,其中未必没有母妃和皇兄的默许。 但也仅此罢了。 她不能和苏韶棠争,否则就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和国公府。 父皇赐下圣旨后,派李公公给她送了一筐樱桃,这是安抚,同样也是提醒,她是一国公主,就不得失了公主的颜面。 论身份才情,苏韶棠都配得上表哥。 所以,珺阳公主放手得干脆。 但云安然算是个什么东西? 仗着表哥救过她,就想纠缠上表哥? 珺阳公主冷笑一声,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嘲讽,她见多了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但像云安然这样拎不清的,倒是第一个。 另一边马车中气氛凝固。 沈玉晦低头看着案桌上的纹路,两耳不闻窗外事,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大哥和嫂嫂间的气氛。 沈玉案给苏韶棠倒了杯茶水。 苏韶棠没有接。 今日遇见云安然一事,让苏韶棠明白剧情的不可控,恐怕日后这样的麻烦只多不少。 沈玉案不知道这短短片刻功夫,他的夫人想到了什么,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嫌弃。 思来想去,问题就只能出现在云安然身上。 沈玉案无力地解释:“我和她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二人的确没有关系,苏韶棠心知肚明,但不妨碍她看沈玉案不爽。 她忽然说,“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沈玉案不明所以:“什么赌?” “赌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会不会频繁出现在你面前。” 沈玉案早就察觉到云安然的不对劲。 就好似今日,以云安然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城南校场,可偏偏她就是出现了。 校场的马匹失控,闯出了校场,险些撞上不远处的云安然,而裴时愠恰好路过,将云安然救了下来。 作精小美人 第16节 苏韶棠还在等着他的答案,沈玉案若无其事地问:“赌约是什么?” 见他有答应的意思,苏韶棠明显心情好了不少:“如果她下个月出现在你面前超过三次,日后你就得听我的。” 沈玉晦欲言又止。 苏韶棠无声瞪了他一眼,不许他说话。 沈玉晦只好沉默下来。 他想说,这个赌注分明是嫂嫂吃亏了,赌了和没赌有什么区别? 倒是沈玉案轻笑了声:“好,我和夫人赌。” 他很的确很想知道,这云安然究竟哪里不对劲。 若云安然真的有能耐频繁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说明,他的夫人真的知道很多。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苏韶棠。 系统为难:【宿主,你这样是不是不好?】 云安然可是原文女主,注定了和男主纠缠不清,宿主完全是在利用这一点给男主下套。 苏韶棠不耐烦:“不然你去绑定他吧。” 系统当即闭嘴。 用膳时,沈玉案才发现这酒楼中都用上了细盐,他似不经意道:“听说夫人在贩卖细盐?” 苏韶棠不蠢,或者说沈玉案根本没有想遮掩,苏韶棠很轻易就听出这话中的试探,挑眉:“你想要提炼细盐的方子?” 细盐的方子是苏韶棠的,哪怕苏韶棠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会强迫苏韶棠做什么,就如同他回京时,不曾将这件事告诉圣上一般。 苏韶棠:“倒也不是不能给你。” 沈玉案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苏韶棠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想见到云安然。” 苏韶棠经历今日一事,不得不未雨绸缪,剧情太强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云安然又出现在侯府。 “如果云安然再出现在侯府,你就要同我和离。” 【宿主!】 苏韶棠仿佛没有听见脑海中的声音。 沈玉案沉默:“我明白了。” 苏韶棠高兴了:“回府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今日也是意图和离的一天 感谢在2022-10-17 18:08:54~2022-10-18 18: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1028785、美女、粥一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妮子 49瓶;不知道取什么 30瓶; 第17章 回府后,苏韶棠就将方子给了沈玉案。 沈玉案不由得多看了眼苏韶棠,只看她对细盐的态度,就知道她也是清楚细盐的重要性,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这么轻易地将细盐交给了他。 她的目的很明确——和离。 沈玉案不得不回想,在成亲前,苏韶棠可有对他这么排斥? 答案是没有的。 苏韶棠身上有很多疑点,这细盐就是其一。 沈玉案语气不明地低声喃喃:“云安然。”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搞清楚云安然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所有的答案都会一目了然。 苏韶棠回了房间,系统就按捺不住地问:【宿主,你为什么一直想要和男主和离啊?】 苏韶棠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明显,甚至觉得系统莫名其妙:“因为他脏啊!” 她一见女主就犯头疼,倒是和原文没什么关系,而是女主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盘点这两次的见面,苏韶棠就发现了,云安然其实很自我。 她不如苏韶棠表现得这么明显,就好似她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表面一点地说,她不懂得看眼色。 苏韶棠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而沈玉案作为男主,注定了和云安然纠缠不清,苏韶棠讨厌麻烦,所以连带着沈玉案都想远离。 系统:【……】 说到底,沈玉案还是被女主拖累了。 *** 京城的夏日很热,稍有动弹就会汗流浃背,只让人觉得浑身黏糊糊的。 闻时苑中,络秋替苏韶棠摇着圆扇,苏韶棠瘫在软塌上,她一脸的生无可恋:“为什么侯府用冰也这么节制?” 【现在还没有硝石制冰,只能依靠冰窖藏冰,数量自然稀缺。】 苏韶棠眼睛一亮,系统猜到她想说什么,打断她:【硝石制冰的确不难,但宿主哪里来的硝石?】 苏韶棠一噎。 但很快,系统光屏就浮现了几排字:【系统商城: 硝石:20积分 冰:10积分/盆】 自那日城南校场回来后,苏韶棠就没有和沈玉案接触过,顶多刷个共处一室的积分,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也就攒了十积分。 其中还有四积分是买骑射技能后剩下来的。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冷呵一声:“你不如直接下个让我接触沈玉案的支线任务,这么拐弯抹角,可真是辛苦你了。” 系统心虚地不敢说话。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 苏韶棠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她早就将穿书这件事当成一个和系统的交易——她完成任务,就能让她的父母无病无痛度过晚年。 系统和她说过,只要她完成任务,等她回去时,时间仍是不变的。 所以,苏韶棠不用担心在这里耗上时间。 系统等了片刻,才敢说话:【虽然系统很想让宿主完成任务,但系统不能随便下达支线任务,冰块的确是宿主想要的,系统才会在这个时候显示系统商城。】 促成宿主完成任务,就是系统存在的意义,但系统能做的动作也都是基于宿主需要的前提下。 【系统商城的定价一直未变过,如果宿主先前没有排斥和男主的接触,宿主的积分早就破百了。】 积分的存在,就是让宿主在这个陌生时代过得好些。 但宿主一直抗拒任务,系统也做不到凭空给宿主提供便利。 系统苦口婆心说了好多,苏韶棠只是将头埋进了锦被中,什么都不想听。 她不接受洗脑。 原本这些便利都是她唾手可得的,如今因系统的缘故,她必须得完成任务,才能得到她原本就拥有的东西,难道她还要感激系统不成? 察觉到宿主的心思,系统呆滞了片刻。 然后,系统就默默地闭上嘴,因为它意识到,宿主的想法是对的。 等沈玉案回府时,就察觉到今日的夫人有点不对劲。 她没有把他当成透明人,而晚膳居然有了几道他爱吃的菜色,沈玉案很惊讶,甚至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若说夫人对他一点不关心,沈玉案是不敢苟同的。 能每日做到饭桌上没有一道他爱吃的菜,只能说明夫人对他的爱好了如指掌。 沈玉案不挑食,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只当苏韶棠还在生气,毕竟谁让他做了让苏韶棠不喜的事。 松箐替他打抱不平过:“侯爷又没做什么,夫人怎么能一直这样对侯爷!” 没做什么? “对于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事,对于旁人未必也如此。” 他母亲曾因谢祊带外室回府,不顾二十年夫妻情分,毅然选择和谢祊和离。 那时所有人都对他母亲说,世间男子都如此,甚至觉得他母亲过于大题小做。 二十年情分尚如此。 他和夫人才成亲不过月余罢了,因他之过,云安然才会被领入府中,夫人有再多怨念都是应该。 相较于当初的母亲,夫人至少还给他留了余地。 晚膳后,趁着苏韶棠沐浴的时间,他招来松箐:“今日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对他好得有点过头,让他有些许的不自在。 松箐茫然地摇头:“夫人嫌热,在院子里待了一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沈玉案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热? 八月的天的确很热,房间中楹窗一直打开着,夜风吹进来,仍有些闷热,连他都觉得不舒服,苏韶棠惯来娇气,想来只会更加难适应。 等苏韶棠沐浴出来时,就见沈玉案一副沉思的模样,因沈玉案一直待在房间中,很快得了共处一室的两积分。 远远不够兑换硝石。 苏韶棠直接伸手:“抱我去床上。” 沈玉案一愣,抬头时眼神稍深,苏韶棠刚沐浴完,一头青丝尚未擦干,湿漉漉地垂在身前,热气熏得她脸颊红润,哪怕她现在用着一种命令的语气,都余了满室的风情。 作精小美人 第17节 但沈玉案有点沉默。 夫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苏韶棠见他不动,有点不耐烦:“你没听到吗?” 沈玉案堪声:“抱你去床上?” 苏韶棠觉得他好烦,一句话要重复多少遍? “地毯是今日刚换的,不能沾水。” 沈玉案下意识地低头,这才发现,她的鞋子有点湿了。 沈玉案沉默地上前,打横将苏韶棠抱起,他常年锻炼,抱苏韶棠毫不费力,但是女子软乎乎的身子一入怀,尤其那两条手臂攀上他脖颈时,沈玉案不由得垂下眼眸。 房间内地方不大,短短几步就到了床边,但沈玉案就莫名觉得今日这几步的路程很漫长。 等将苏韶棠放下时,沈玉案只觉得后背都溢出了汗水。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他刚欲说些什么,就见他的夫人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全然一副用完就扔的态度。 沈玉案很是沉默了一阵,才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苏韶棠挑眉,等他说话。 沈玉案:“过河拆桥。” 苏韶棠不引以为耻,甚至理直气壮地反问:“哦,所以呢?” 沈玉案说不出话,他能指责苏韶棠吗?至少从这段时间相处来看,苏韶棠大概率是不接受指责的。 一旦他说得多了,只会嫌弃他啰里啰嗦。 苏韶棠见他站着不动,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你想留下来过夜?” 沈玉案哪敢有这个想法,他刚要否认,就听苏韶棠说:“也不是不行。” 沈玉案愣在原地,他很清楚苏韶棠多讨厌他,所以这句话从苏韶棠口中说出来,沈玉案才会这么惊讶。 顿了顿,沈玉案试探性地问:“夫人今日心情很好?” 苏韶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做任务怎么可能心情好? 她冷笑一声:“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行吧,知道她心情不好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说:“打地铺或者睡软塌,自己选一个。” 沈玉案想回前院睡床。 但在苏韶棠的眼神下,他只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让松箐送被褥来。” 软塌太小,而且她每日都要躺,若他真的选择软塌,怕是她不会再碰一下了。 松箐送被褥来时,偷偷地用眼神询问侯爷,这是哪一出? 等知道夫人今日允许侯爷留宿时,松箐惊得眼睛都睁大了,随后,等他将被褥铺在地上时,才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应该是他想错吧? 但等侯爷将枕头放在被褥上时,松箐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松箐麻木地退出房间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夫人吧? 松箐的表情变化将苏韶棠看乐了,沈玉案见状,轻声道:“让夫人见笑了。” 熄了灯后,沈玉案安安分分地躺在地上,苏韶棠没心思关注他。 刚才她让沈玉案将她抱回床上时,得了八积分,分别是亲密接触和男主情绪波动两个得分点。 算上她原本的,就完全可以兑换到硝石了。 但苏韶棠有一个问题:“硝石也是直接兑换成功?” 方子也就罢了,身边忽然冒出一堆硝石来,也太过引人注目了。 【不会,会用一种合理的方式送到宿主手里。】 苏韶棠这才放心地点了兑换,她只会兑换这一次,有了样品,她完全可以让人在现实中寻找硝石。 夏日,松箐拿来的被褥很单薄,沈玉案只觉得地上硬邦邦的,未等他适应,黑暗中,沈玉案就听他的夫人从床上传来一句话:“沈玉案,等过两日,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地上睡得不舒服,沈玉案想讨价还价。 没听到回答,苏韶棠又喊了声:“沈玉案?” 沈玉案默默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好。” 作者有话要说:沈玉案:可以,那我可以睡床嘛? 感谢在2022-10-18 18:07:08~2022-10-19 17: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桃落葵猫 20瓶;花间持酒'、天天都在书荒 10瓶;巴卡马卡、長歌、深情不及久伴~2瓶;喵了个喵酱、手可摘星辰、静香读书笔记 1瓶; 第18章 翌日,苏韶棠辰时醒来时,室内的地铺都被收了起来。 而沈玉案早就不见了人影。 任务都完成了,苏韶棠也没心思管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被人从床上扶起来。 若说穿书后有什么好处,自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底下的人将她伺候得明明白白,通常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们体会到她想要做什么,也就叫她性子越发惫懒起来。 洗漱好,对着铜镜梳妆,系统光屏自动变成一面镜子,都不用苏韶棠多嘴。 等用过早膳,络春就进来:“夫人,周鸣来了。” 苏韶棠稍顿,每月周一时,周鸣会来跟她禀报一下庄子事宜,但今日是十三,周鸣来府中作甚? 忽然想到什么,苏韶棠立刻道:“让他进来。” 周鸣并不是空手而来,带来一筐泛白的石头,他刚进来,就躬身请安:“小姐,这是下面人新得到的物件,奴才不知是何物,但猜测小姐可能认识。” 那一筐子石头,正是苏韶棠昨日刚兑换的硝石。 苏韶棠心情大好:“这对我的确有用,日后遇到你只管往侯府送来。” 周鸣得了吩咐,将硝石留下,道庄子还有事,很快就离开了。 络秋摸了摸那些硝石,探头不解:“夫人要这些石头做什么?” 苏韶棠睨了她一眼,心情好,也不吝啬于说话:“它的用处可大了去了。” 【二十积分兑换了二十公斤硝石,已兑换成功。】 【积分合计:7 积分明细: 和男主同处一室:2 让男主情绪波动:5】 苏韶棠只觑了一眼光屏,情绪波动?看来昨晚沈玉案睡地铺,也没有像表面那么淡定。 二十公斤的硝石大概可以制成二十公斤的冰块,至少够她用上几日,这段时间刚好让沈玉案去寻硝石。 至于沈玉案可能找不到? 苏韶棠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他好歹是个男主,这点小事应该如果办不到,那就是他没用。 系统:【……】 苏韶棠理直气壮:“我说错了吗?” 【……没错。】 苏韶棠等沈玉案回来,将硝石给他看,可等到午时,也没有等到沈玉案回来,反而等来一筐冰块,松箐带着小厮一起抬回来的。 松箐热得一头汗:“夫人,侯爷让奴才给您送些冰来。” 苏韶棠视线落在那筐冰块上,如果她没有记错,侯府应当没有那么多冰块了,她皱了皱眉:“沈玉案哪里来的冰?” 苏韶棠气鼓鼓的,难道沈玉案背着她偷偷藏冰了? 松箐有心替侯爷说好话:“是侯爷见夫人每日热得不愿意出来,刻意进宫去求来的。” 苏韶棠的作风可以称得上铺张浪费,侯府两位主子,沈玉晦常年在外求学,沈玉案也少在府中,所以侯府的存冰量其实并不多,以至于夏日未过半,府中的存冰就被苏韶棠全部用完。 沈玉晦知道她怕热,将原本自己的份例都让给了苏韶棠。 但不论哪个地方缺冰,皇宫中却是不缺的。 苏韶棠眨了眨眼,沈玉案为她去宫中求冰? 系统:【宿主,你看男主对你多好啊。】 苏韶棠无语:“你们系统会择偶吗?” 系统没理解宿主的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里来,迟疑地回答:【不会。】 苏韶棠轻呵了一声:“那怪不得,否则你不得被骗得裤衩都不剩。” 曾经她的追求者,名牌包包以及各种奢侈品成堆往她家中搬,为了哄她开心,专机送她参加拍卖会等等行为数不胜数。 对于沈玉案来说,进宫求冰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苏韶棠没觉得感动,只是惊讶于沈玉案居然会记得这一点。 仅此罢了。 再说了,她将细盐的方子交给沈玉案,其中能带给沈玉案的利益,全然不是这点冰块可以相比的。 而且说实话,苏韶棠也有点看不惯系统逮着机会就替沈玉案说好话的行为。 系统被怼得不敢说话,但也终于明白了一点,这位宿主可不是那么好打动的。 苏韶棠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知道有冰了以后,立刻让络秋在房间中摆上,只有一筐冰,分开而用,恐怕一天都撑不到,苏韶棠直接吩咐:“去请小公子过来。” 沈玉晦来时,额头都溢出了汗,一进闻时苑,就察觉到一股子凉意。 作精小美人 第18节 他惊讶地看向室内的那盆冰,神情迷惘:“府中还有存冰?” 苏韶棠实话实说:“沈玉案从宫中求来的。” 沈玉晦有足足一刻钟没说话。 前段时间,他将府中存冰全部让给嫂嫂用,他自幼活得就不矜贵,在学院时没有冰,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沈玉晦现在很明显地察觉到什么叫区别对待。 他前几日遇见大哥时,好像热得一头都是汗,大哥也未曾有过什么表示,嫂嫂这里的冰才断了不到一日,大哥就眼巴巴进宫地求冰。 这其中落差,让沈玉晦不想说话。 沈玉晦勉强说:“大哥对嫂嫂真好。” 苏韶棠撇了撇嘴,没搭理这个话,而是道:“天热,你也不要省着用冰。” 沈玉晦只是笑了笑,没有应答下来。 宫中求冰,也得不了多少,只供给嫂嫂也未必能够。 沈玉晦在闻时苑待了一日,在府中很清闲,苏韶棠刚学会打吊牌,拉着沈玉晦和络春络秋玩了一下午。 苏韶棠顺利了半辈子,只在赌牌上输过。 不论以前的打麻将,还是现在的打吊牌,她基本上都没有赢过。 沈玉晦看不过去,偷偷地给她放了几张牌,即使如此,苏韶棠也一把都没有赢过。 打到最后,苏韶棠都烦了,她嘟囔着:“什么破牌呀!” 络秋和络春面面相觑,沈玉晦也一时无言以对。 有一说一,嫂嫂手中拿的牌其实并不差,但嫂嫂出牌的套路让人根本看不懂。 沈玉晦默默岔开话题:“还有两日就是中秋节,今年圣上不在京城,宫中应该不会举办宫宴,嫂嫂想怎么过?” 府中是由苏韶棠主持中馈,佳节自然也要由她做主。 沈玉晦没学过这些,但他也懂得佳节时候,该是要给各府邸备礼,其余的不提,今年嫂嫂和大哥大婚,给侍郎府备的礼也该比往年重上几成。 可眼看距离中秋只剩下两日时间,府中半点动静都没有,沈玉晦有理由怀疑,嫂嫂根本就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沈玉晦猜对了。 苏韶棠的确将这件事给忘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以往在家中,任何事都有父母和大哥处理,她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所以,在沈玉晦提起这件事时,苏韶棠着实愣了下。 片刻后,苏韶棠才看向沈玉晦:“你想怎么过?” 沈玉晦被问得一愣,父亲在时,不愿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见到他,他都是孤身一人在院子中度过。 后来父亲去世,家中只剩下他和大哥,每年中秋都是由大哥带着他一同进宫参加宫宴。 他习惯了这一日的时候做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他想怎么过中秋? 沈玉晦抬头看了眼嫂嫂,嫂嫂正等着他的回答,他有片刻恍惚。 年幼时,他曾在院子中看见孔明灯高飞,就好似一轮明月缓缓升上高空,但这并不是他能有的待遇。 沈玉晦嗓子忽然有些干,他尝试性地艰难说:“我可以放孔明灯吗?” 苏韶棠见他这么难为情,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半天就只说了个孔明灯,苏韶棠答应得很痛快:“当然可以。” 她随意地说:“那中秋,我们就放孔明灯,吃月饼,对了,你喜欢桃花糕,可以让厨房做桃花月饼。” 苏韶棠说得很简单,沈玉晦袖中指尖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原来,他也可以在这种佳节时,提出自己的喜好。 等沈玉晦从闻时苑出来时,夕阳余晖挂在天边,他刚回到院子,就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他回头看去。 络秋带着人追过来:“小公子走得也太快了点,夫人让奴婢将这些冰块给小公子送来。” 整整半筐子的冰,沈玉晦皱眉就要推辞,络秋看出什么,当即道:“夫人说,以后不许小公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她跟前,淌汗后的味道很难闻,夫人说她很讨厌。” 沈玉晦拒绝的话被堵在口中。 等络秋离开后,沈玉晦才抿平了唇。 嫂嫂说她很讨厌,但留了他在闻时苑待了一日,也未曾对他有过片刻嫌弃。 络秋给沈玉晦送冰的时间,苏韶棠也终于问清系统,中秋前后,她该做些什么。 知道要给各府邸备礼时,苏韶棠脸都垮了。 怎么这么多事啊! 【宿主不要担心,其余府邸该备什么礼,常管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宿主只需要过目即可,只有侍郎府和国公府,需要宿主亲自准备。】 那毕竟是宿主的娘家,常管家也不敢擅自准备。 等沈玉案回来时,就听见他的夫人问他:“侍郎府和国公府该如何备礼?” 沈玉案愣了下,他以为苏韶棠这是试探,想都未想就回答:“一切都由夫人做主。” 但话音甫落,沈玉案只见苏韶棠皱起了眉头,反问他:“你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吗?” 沈玉案终于反应过来,夫人是真的在询问他,不等苏韶棠再说话,他就淡定道:“夫人刚进府不久,对府中情况尚未彻底清楚,不如等我将礼单备好,再请夫人过目。” 台阶也有人给了,麻烦事也有人接手,苏韶棠满意了。 系统对宿主的偷懒无话可说。 送礼的事解决,苏韶棠终于想到正事,那些硝石她还未用,让人拿了进来:“这就是我要你找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谁都别想给我洗脑 感谢在2022-10-19 17:59:47~2022-10-20 17: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 19瓶;56979511 10瓶;巴卡马卡、nana.2瓶;喵了个喵酱 1瓶; 第19章 沈玉案抬眸看去。 络秋拿进来一堆石头,零碎的有三五个,摆在那里。 沈玉案停顿了一下,他以为苏韶棠会让他寻找什么贵重稀罕的东西,没成想居然会是几块石头。 沈玉案对苏韶棠有点了解。 她性子娇,对他百般嫌弃,能容忍他在房间中留宿,也要让他找的东西,绝不可能没有半点作用。 沈玉案恰当地露出一抹疑惑:“这石头有何用?” 苏韶棠:“等你找到,你就知道了。” 至于现在? 苏韶棠觑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她不如书里的人,抬头看一眼天,就大致能知道是什么时辰,系统显示八点半,也就是快过了戌时。 早就是她平时睡觉的时辰了,她哪里会和沈玉案多说? 谁都不能耽误她睡觉! 沈玉案眼睁睁地看着苏韶棠躺平,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侧眸看向那些石头,若有所思。 这些石头他曾经见过,在从衢州来京城的途中,有一片盐湖,那里的水不似平常溪流,反而苦咸得厉害,不好直接入口,他似乎在那里见过这种石头。 不论真假,既然有印象,沈玉案必然要派人去搜寻一番。 否则,他答应苏韶棠的事没有做到,到时府中怕是要闹得人仰马翻。 思绪落定,沈玉案看了眼地上早就铺好的地铺,默默地脱鞋钻进去。 苏韶棠睡觉时不喜欢点灯,黑暗中,沈玉案朝床榻上看了眼,他只在想,等这批石头找到后,也许夫人就能同意让他不再睡地铺了。 翌日醒来,苏韶棠就听到系统不断响起积分的提示。 这声音让苏韶棠勉强容忍沈玉案昨日又在闻时苑留宿的情况,心里惦记着事,苏韶棠起床得很积极,没有让络秋等人三催四请。 络秋惊讶:“夫人今日醒得好早。” 苏韶棠随意摆了摆手:“明日就是中秋,府中可派人去采购孔明灯了?” “昨日夫人吩咐下来,常管家就立刻派人去买了。” 络春紧跟着问了句:“夫人打算在何处设宴?” 苏韶棠眼睛都不眨一下:“前院地大,当然是前院。” 孔明灯,月饼,设宴,这几个词加在一起,苏韶棠就能想到事后的狼藉,她才不想在闻时苑中设宴。 将中秋的事放在一边,苏韶棠拨弄了几下硝石,漫不经心地问系统:“我一个久居闺阁的女子突然会提炼细盐、硝石制冰,沈玉案不会觉得有问题吗?” 系统商城可以兑换硝石、细盐,从一开始,系统就默认她可以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 从系统的各种反应上来看,系统和她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问过系统,系统必须要完成任务,而任务只能由她这个宿主完成,所以,系统比谁都不希望她出事。 苏韶棠想过得舒适,这些便利必不可少。 不得不说,幸亏这是穿书,如果是穿到真的古代,她早就寻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 遍地泥土,顶多有夯土地,再奢侈点,石头铺出来的路,至于水泥路是想都不要想,甚至公厕都没有,只消一想可能走过的路上都有不可描述的东西,苏韶棠就觉得窒息。 系统提供的便利,是苏韶棠答应做任务必不可少的条件。 系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答应得很痛快。 系统卡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兑换商品时那么爽快的宿主这个时候会问出这些问题,但有些事,系统现在还不能说,闪烁其辞道:【……不会有事的。】 可能觉得这句话没有说服力,系统又忙不迭添了句:【这只是一本书!】 苏韶棠冷呵一声。 只是一本书? 作精小美人 第19节 前几日她看了这里的话本,也瞧见了很多悲惨的主角,怎么不见系统心疼那些书里的人物? 现实反而有很多事不需要逻辑,正因这是一本小说,苏韶棠才越发觉得不对劲。 系统有事瞒着她。 沈玉案也有不对劲。 苏韶棠不喜欢猜来猜去,她冷哼问:“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系统都快哭了:【涉及系统保密条例,系统没有权限告诉宿主,等宿主完成任务,就什么都知道了。】 苏韶棠无语,等到那时,她都回家了。 谁还在乎系统藏着的那点破事? 但系统的反应也告诉了苏韶棠一件事,那就是她可以放心地做出一些原本应该不合情理的事。 苏韶棠将系统抛在脑后,拿出一些硝石来,让人送了盆水进来。 恰好络秋来报,沈玉晦来了。 苏韶棠头也没抬:“让他进来。” 沈玉晦穿着身明亮的青蓝色锦袍进来,他瞧着比以前开朗不少,挺直脊背的模样甚是少年朝气。 一进来,沈玉晦就发现嫂嫂在拨弄些石头,他一脸茫然:“嫂嫂在做什么?” 苏韶棠正忙着指挥络秋往水中加硝石,没理会他。 沈玉晦默默地噤声。 他现在很明白府中的生存之道,在嫂嫂不想说话的时候,其余人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 硝石制冰很简单,就是等等时间罢了。 苏韶棠终于腾出时间觑了眼沈玉晦:“吃早膳了吗?” 沈玉晦摇头。 “那就一起用吧。” 话落,婢女们送进早膳,琳琅地摆了一桌,沈玉晦险些看得眼花缭乱。 但沈玉晦没有多加置喙,他大抵是知道的,嫂嫂的陪嫁铺子在京城中赚了不少钱,便是再奢侈些,她都供得起自己。 可若说嫂嫂奢侈,这些饭菜的分量又的确很少。 沈玉晦跟着坐下用膳。 明日中秋,进来螃蟹鲜美,侯府也用得多,苏韶棠买过食谱,誊写了几道菜色交给厨房,现如今桌上就有一道蟹黄包。 苏韶棠穿书后就没有再吃过这些东西,馋得厉害,同时也没忘了沈玉晦:“你尝尝这个蟹黄包。” 蟹黄包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一个就占用了一个小碟子,苏韶棠话落,婢女就将端了一个蟹黄包到沈玉晦面前。 婢女的手很稳,但仍看得出蟹黄包好似会动一下,就像是在面皮里包裹了很多水。 沈玉晦未吃过这种东西,很惊讶。 他抬头就去看嫂嫂,嫂嫂正将蟹黄包咬开了一个口子,小口小口地吸里面的汤汁,平白添了几分娇然的憨态。 沈玉晦愣了下,才有样学样,蟹黄刚入口,他就知道嫂嫂为何这么喜欢这道蟹黄包了。 苏韶棠用膳很慢,等婢女将饭菜撤下去,时间已然过去了两刻钟左右。 而另一边也制冰成功。 等将锦帛掀开,一盆透明的冰块就露出来。 沈玉晦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时失声:“嫂嫂,这……” 苏韶棠不想解释为什么硝石可以制冰,打断了他:“府中会制冰,日后你用冰就不必刻意节省了。” 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沈玉晦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地想将冰块省给她用。 沈玉晦语塞,但被苏韶棠打断后,他也没了继续问的心思,耳根有点发红,他垂下眼,低声道:“我知道了。” 沈玉晦至今才知道,原来付出被看见时,竟也会觉得心中欢喜。 等沈玉案回来时,就发现府中气氛似有点不对。 往日总低调的沈玉晦竟也主动和他搭话,轻而易举地就让人看出他很高兴:“嫂嫂很厉害。” “今日在嫂嫂那里用早膳,有一道叫蟹黄包的美食,入口鲜美——” 沈玉晦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大哥眼中的笑一点点消失不见。 蓦然,沈玉晦反应过来,好似自从大哥回来,还没有同嫂嫂一同用过早膳,他曾听过些许大哥现如今在嫂嫂那里的处境。 他的这番话不亚于在大哥面前炫耀。 沈玉案仍笑着问:“怎么不说了?” 沈玉晦轻咳了一声:“我想起我还有些功课未做,先回院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玉晦:蟹黄包真好吃 沈玉案:你继续说 【先更一章】 感谢在2022-10-20 17:49:11~2022-10-22 12:1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m 33瓶;小鹿 20瓶;小王子 9瓶;莫陌、你的昏昏 5瓶;我不是故意(??﹏??)3瓶;anw、lvdbd 2瓶;60393253、手可摘星辰、61330417、nana……巴卡马卡、叶纸、偷渡欧洲ing 1瓶; 第20章 沈玉案进了闻时苑,他当值回来得晚,已经是将近晚膳时辰。 饭桌上菜色齐全,一份清蒸河蟹摆在苏韶棠跟前,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圆桌,并没有发现沈玉晦说的蟹黄包。 今日饭桌上没有刻意避开他爱吃的菜色。 沈玉案猜测,也许是现在夫人还需要他帮忙找东西的缘故。 但沈玉案还是有点食之无味。 他是一家之主吧? 府中出了新菜色,应该头一个让他品尝吧? 沈玉案揣着这样的疑惑,若无其事地问道:“听闻今日厨房做了一种蟹黄包的东西?” 苏韶棠坦然:“厨房刚做的新品。” 沈玉案默了默,才又道:“怎么没见有这道菜?” 他并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夫人和明泽都享用了,独独撇开他一人,是不是有点不好? 苏韶棠皱了皱眉:“早膳刚用过,晚膳自然不会再上。” 沈玉案堵声。 可问题是,他早膳时没有用过啊! 但这显然和苏韶棠无关,她也不在意这件事,反而催促起沈玉案:“你找到硝石了吗?” 沈玉案不知道硝石是什么,但根据苏韶棠的问题,他也猜得出昨日苏韶棠让他找的那种石头就叫硝石。 “我今日已经吩咐人前往衢州。” 苏韶棠疑惑:“衢州有?” 沈玉案淡定颔首:“应当有。” 苏韶棠这才不再多话。 沈玉案垂眸安静地剔着河蟹肉,等挑出一盘来后,刚要递给夫人,就见夫人一脸如鲠在喉的表情。 沈玉案噎住。 夫人嫌弃他一事,当真是半点都不遮掩。 *** 翌日中秋,沈玉案难得无需当值。 给各府邸备的礼早就送去,苏韶棠今日挑了身胭脂红的鸳鸯锦缎裙,青丝随意挽起,她生得颜色好,稍稍施抹粉黛,便是一番仙人姿色。 沈玉案和沈玉晦都在等她。 她踏出闻时苑时,兄弟二人抬头,都不免得愣在原地片刻。 苏韶棠今日在额间描了个花钿,她本就肌肤白皙,如今日光洒在她身上,越衬得她不似凡人。 沈玉晦不敢多看,回神就立刻垂了眸。 沈玉案不如他那般忌讳,眼中惊艳未曾掩饰,呼吸片刻才缓平,他上前一步:“夫人今日盛装打扮,可是要去何处?” 苏韶棠不明所以:“不是说好去放孔明灯吗?” 放孔明灯自然要去热闹的地方,难不成要在家中,那也太过冷清了。 沈玉案眼中的笑稍顿。 说好的? 怎么没有人通知他一声? 也许是沈玉案表现得太明显,苏韶棠和沈玉晦对视一眼,都有点茫然,似乎在说“你没通知他?” 沈玉案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家里,他好像被边缘化了。 苏韶棠轻咳了一声,遂顿,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有什么好看的,她们又不熟。 沈玉案哪敢对她多加指责,默默地收回视线,朝沈玉晦看去。 作精小美人 第20节 沈玉晦抿唇,神情冷淡,却透着些许无辜茫然。 家中是嫂嫂主持中馈,你们夫妻二人同床共枕的关系,难道该由他这个做弟弟的通知吗? 现场沉默了许久,沈玉案才堪堪出声:“夫人准备去何处放孔明灯?” 苏韶棠眨了眨眼:“城南淮鹊河,听闻百姓会在佳节夜色时在淮鹊河放花灯,届时热闹,刚好适合放孔明灯。” 话落,苏韶棠无视了沈玉案:“我让人在前院备了宴,等用膳罢,你二人收拾一番,我们就能前往城南了。” 回来后,还需得赏月。 苏韶棠这一算,倒也觉得时间似乎不是很够用。 京城四方,往东来,多是达官贵人居所,城北住的多是百姓居住,而城南热闹,繁多是商铺酒楼,至于往西去,那里也是商贩多,不过皆是平民百姓摆的摊贩多些。 由侯府往城南区,也需得半个多时辰。 沈玉案惦念了一日,终于在宴上吃到了蟹黄包。 许是心心念念的缘故,沈玉案只觉得,怨不得明泽会刻意和他提起一嘴,的确鲜美可口。 等沈玉案二人收拾妥当,已经申时一刻,苏韶棠估摸着等到城南也要黄昏时刻了。 苏韶棠是在后花园瞧见的沈玉案,除去官服,他私下时没有格外偏爱的颜色,但今日他穿了身白衣,青松树影间的白衣男子,身为男主,他本就相貌不凡,再兼日光透过树间缝隙,隐隐绰绰地照在他的脸上,竟有一种光影的朦胧美。 苏韶棠一时不由得驻足。 哪怕不知他的身份,单见这一幕,只怕也会觉得,他当真是位惊才艳艳之人。 百年世家凭借财力和底蕴灌溉出的世家公子,浑身上下的气度,的确足以只凭一个照面就令人惊艳。 苏韶棠收回视线,忽然喟叹:“如果我没有穿书,一定将沈玉案介绍给大哥。” 大哥名下有家娱乐公司,凭着沈玉案这自然而然的气氛感和那张温润公子的脸,只要出现在娱乐圈,想必很多人都愿意为他买单。 系统不想说话。 系统快速地翻开原文,如果没有记错,原文中描写女主看见男主时,是惊艳到快听见自己心跳声,隐秘的心思让她不自觉脸红。 怎么一到宿主这里,就画风突变呢?! 系统想不明白,但系统看了眼任务完成度,剧情线的确在偏,男主情绪波动也的确很大。 系统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系统坚信,不论宿主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就一定是位好宿主。 中秋佳节,京城中格外热闹。 淮鹊河附近遍地皆是人,苏韶棠甚至看见许多猜灯谜的地方,她颇觉得新鲜地凑近。 结果刚凑近就听见一声喝彩:“好!姑娘好生文采卓越!姑娘已经答对四题,只差最后一题,这盏花灯就归姑娘所有!” 四周一片起哄声,苏韶棠却忽然朝沈玉案看去。 在小说中,当有男主在时,能够大出风头的女子还能有谁? 沈玉案不知为何心有所感,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 在他思索件,他的夫人已经朝他偏头,以手掩唇,娇脆的声音传过来:“一次了。” 沈玉案若有所思,夫人未曾朝内里看一眼,就已经确定被夸赞的女子是云安然? 话音甫落,苏韶棠才抬眸去看被拿来做彩头的花灯,工人心窍,花灯做的是娇兔抱月的形状,而散出光亮的灯身就是被兔子抱住的那轮明月。 做工精巧,憨态间不失清冷,恰又符合了今日中秋的主题。 苏韶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沈玉案注意到这一点,自然而然地问:“夫人想要?” 苏韶棠忽然想到什么,她问:“我想要,你就能拿到?” 沈玉案笑了声,随后才拨开人群上前去。 苏韶棠皱眉,不知道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沈玉晦低声解释:“大哥入仕前,所作文章便引得张先生称赞。” 沈玉晦口中的张先生,是他在衢州学院中的老师,当代大儒,能得他一句称赞,沈玉案的才情便得天下公认。 苏韶棠终于知道沈玉案为何发笑。 她撇了撇嘴,有什么好得意的? 须臾,内里传来哗然喝彩声,苏韶棠起了好奇,沈玉晦护着她上前,结果一进去,就见那商家将娇兔抱月花灯递给沈玉案,显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沈玉案就猜到了五道谜底,越过云安然拿到了奖励。 沈玉案将花灯递给苏韶棠时,商家还没眼色地夸了句:“这便是令夫人吧,当真和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苏韶棠脸色直接黑了。 谁和这个渣男天生一对?! 得亏沈玉案手疾眼快地将苏韶棠拉走,否则苏韶棠都要娇叱出声了。 苏韶棠没好气地甩开沈玉案,瞪向他:“他什么眼神啊?!” 沈玉案不说话,反正他觉得那个商家说得挺对的。 沈玉案刚说些什么安抚苏韶棠,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浅的女子迟疑声:“……侯爷?” 沈玉案心道不好。 果然,沈玉案只听见一声冷呵,他抬眸,他的夫人正稍仰头,毫不掩饰嫌弃地看向他。 他横看竖看,只在夫人那双眸子中看见了一个字——脏。 作者有话要说:沈玉案:有一说一,我好歹救过你吧,能不能别逮着我可劲祸祸? 【补了昨天那一更】 感谢在2022-10-22 12:13:41~2022-10-22 22: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979511 12瓶;拂晓浅霞 10瓶;糖=^_^=2瓶;叶纸、穸穵、深情不及久伴~1瓶; 第21章 苏韶棠一向不喜欢将心思放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云安然许久不出现,让苏韶棠险些忘了出门就有可能偶遇女主一事,现如今想起来也已经晚了。 再说,苏韶棠也不可能因躲着云安然而不出门。 云安然今日也是一身素白的裙装,在万灯光火下,她上前几步,竟和沈玉案也有些莫名的登对,见状,苏韶棠越发觉得刚才那个商家眼神不好。 云安然上前几步,视线落在沈玉案身上,仿佛眼中只装得下沈玉案一人。 苏韶棠看得直乐呵。 如果现在按照原文剧情走,云安然这番表现还可以称得上一句深情,但现在,苏韶棠不瞎,明眼看得出沈玉案对云安然没有什么心思。 女主这一厢情愿,也只剩下膈应人了。 苏韶棠就当看个现场版的电影,正在她期待着二人说点什么腻歪的话时,沈玉晦忽然不着痕迹地站在了二人中间,将二人不动声色地隔开。 先前那股登对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云安然脸上的神情稍僵,因为沈玉晦的动作,她不得不让了两步,她脸上稍带幽怨的表情还未褪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滑稽。 苏韶棠觉得好笑,轻瞥了沈玉晦一眼。 沈玉晦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无辜地看了回去。 云安然不肯放弃,又喊了声:“侯爷!” 沈玉案只觉得今年犯太岁,早在当初知道夫人不想和他一同去南巡时,他就该向圣上婉拒这趟行程。 也好比现在被缠上的好。 沈玉案直接用了“被缠上”三个字来形容云安然的行为,足以说明他心中对云安然的看法。 他神情淡淡,疏离地颔首:“云姑娘有何事?” 云安然期期艾艾地看向苏韶棠手中的娇兔抱月灯,苏韶棠好好地看着戏,全然没想到云安然还敢将火烧到她身上,只听云安然稍抿唇,才堪声说:“民女只差一题就能拿到这盏花灯了。” 苏韶棠挑眉,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重点究竟是“她先看上这个花灯”,还是“只差一题”? 几日不见,云安然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跟个侍女。 系统将原文翻得贼快,苏韶棠当然也知道云安然哪来的侍女,兰芝被家中好赌的父亲卖进楼中,恰好被女主救下,然后就一直留在女主身边伺候,是原文中最忠心女主的人。 除了沈玉案,云安然进京后的遭遇和原文中没有太大区别。 她手中有点积蓄,在京城西边租下了座小宅子,不过,原文中是沈玉案替她付下的租金,而如今却要她自给自足。 她是逃来京城的,手中再多积蓄,也不够她如此消耗。 兰芝知道自己姑娘喜爱那盏花灯,眼见就要到手,结果被人捷足先登,心中必然不好受,难免替云安然抱不平,小声嘀咕:“这花灯明明是我家姑娘先看上的。” 苏韶棠懒得和这对脑子不清醒的主仆说话,但沈玉晦却看不惯云安然对嫂嫂得寸进尺的样,冷声厌恶:“倒是好笑,店家摆了谜题,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怪上别人了。” 云安然被臊得脸颊通红,她都快哭了出来:“民女并非这个意思,民女只是想问侯夫人可愿割爱,民女愿意花钱买下这盏花灯。” 苏韶棠很好奇:“我看起来很缺钱?” 云安然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不由得升起怨念。 她是堂堂侯夫人,初嫁进侯府,就得了诰命,这般身份哪里会缺钱? 自然也体会不到她们这种身份的凄苦。 进京后的多番不如意,让云安然说话时到底带了几分出来:“侯夫人自然不会缺钱。” 她轻微垂首,旁人察觉不到她的神情,但这短短一句话,倒也听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好似把苏韶棠能这般耀武扬威全部归结到沈玉案身上。 沈玉案皱了皱眉,脸上神情淡下来:“云姑娘自重。” 云安然脸色当即煞白,沈玉晦再如何嘲讽都不如沈玉案一句话对她来得打击大,她攥紧了手帕,忙不迭解释:“民女当真喜欢那盏花灯——” 苏韶棠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喜欢,别人就得让你?” 她都没有这么霸道,云安然凭什么? 中秋佳节,京城中人多杂乱,早就禁军会一直绕着京城巡逻。 作精小美人 第21节 苏韶棠再懒得和她废话,见一队禁军过来,直接招手。 禁军中少有不认识沈玉案的人,见状,立即带队过来,恭敬躬身:“安伯侯,侯夫人。” 苏韶棠不顾四周顿时空出来的地方,颔首道:“这人拦着我不许走,非要强买强卖,归你们禁军管吗?” 禁军顿都没打,归不归禁军管? 这京城中少有不归禁军管的事! “自然归禁军管!” 云安然断然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喊禁军,脸色当即大变,脱口喊道:“侯爷!” 苏韶棠被打断,直接冷了脸:“我说过,我讨厌旁人打断我的话。” “你喊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敢帮你说一句话?” 苏韶棠直接冷眼刮向沈玉案,沈玉案惨遭无妄之灾,但不妨碍他立场坚定:“自然不会。” 话落,云安然不敢置信地抬头,那痛苦的眼神就仿佛沈玉案辜负了她一般。 耳边传来夫人的冷笑声。 沈玉案人都麻了。 他和云安然究竟有什么仇怨,才能让云安然陷害他至此? 禁军看了场安伯侯的热闹,才让人将云安然主仆带走,按照律例,故意闹事者至少要被关牢狱三日。 经历云安然一事,苏韶棠看向沈玉案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堆垃圾。 沈玉晦不由得对大哥生出一抹同情,不动声色地替他解围:“嫂嫂,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去放花灯了?” 答应沈玉晦的事,苏韶棠当即会做到,但是,她瞪了眼沈玉案,冷哼道:“你不要跟过来!” 见她真的怒了,沈玉晦不敢再说话,摸了摸鼻子,对大哥投来的求助眼神视而不见。 他甚至无辜地看回去。 你都拿嫂嫂没办法,他一个寄人篱下的弟弟就更没办法了,好吗? 苏韶棠带着沈玉晦离开,至于沈玉案,松箐见他真的停下来,呐声问:“侯爷,咱们真的不跟上吗?” 沈玉案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夫人说反话?” 她说不许跟上,就是不许跟上。 若他真的将苏韶棠的话当做耳旁风,后面有他难过的日子。 松箐也觉得难为情,小声嘀咕:“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就不该将云姑娘带来京城。” 沈玉案被无形地扎了一刀。 这个认知难道只有松箐才有吗? 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万事回不了头,事已至此,后悔早就无用,不如想想该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麻烦。 沈玉案朝夫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神情未变。 他的夫人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沈玉案忽然道:“派人盯着云安然,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上来。” 松箐听到这个吩咐,不由得愣了下,他不解:“云安然有问题?” 他连姑娘二字都不叫了。 沈玉案不再说话。 另一边,苏韶棠带着沈玉晦来到了淮鹊河旁,四周皆是人,络秋将备好的孔明灯递给二人。 沈玉晦犹豫了好久,才涩声道:“嫂嫂,大哥应该和云安然并无关系。” 沈玉晦了解大哥,如果大哥真的对云安然有什么心思,绝不可能这样对待云安然。 他不希望因为云安然,闹得府中不安宁。 没料到苏韶棠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沈玉晦噤声。 他以为嫂嫂这样对大哥,是因为觉得大哥刚成亲就带女子回府,辜负了她。 但嫂嫂的神情告诉他,好似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苏韶棠:“我就是看不惯他,故意折腾他。” 沈玉晦半晌找不到声音。 话落,苏韶棠冷呵一声:“不管他现在对云安然是什么心思,在他选择带云安然回京的时候,就根本未曾将我放在眼里。” 沈玉晦无话可说。 他知道嫂嫂说得对,世人对女子严苛,大哥当时的行为分明是将嫂嫂放在了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不怨嫂嫂对大哥看不顺眼。 嫂嫂坦荡,沈玉晦知道她心中一门清,也不再多费口舌替大哥说话。 自然,这并非是沈玉晦怕被嫂嫂迁怒。 沈玉晦将整理好的孔明灯递给苏韶棠,苏韶棠接过,知道他没有放过孔明灯,还不忘叮嘱他:“孔明灯升空时,不要忘记许愿。” 沈玉晦点头,表示知道。 火光点亮孔明灯,渐渐升空,京城一片繁华景色,今日中秋,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苏韶棠仰头看着半空的明月,她向来不信鬼神,但现在,她也轻轻阖眸许了个愿—— 她希望早点回家。 意识中的系统原本一直在替男主解释,但在听见她在想什么时,忽然寂静下来。 沈玉晦也看向升空的孔明灯,刹那间,他忽然朝一旁的嫂嫂看去。 他学着嫂嫂许愿的模样,闭上双眼。 他无所求。 如果孔明灯真的有用,那就希望嫂嫂所思所想皆可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沈玉案:许愿都不带我嘛? 感谢在2022-10-22 22:28:11~2022-10-23 21:0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风知我意 10瓶;我不是故意(??﹏??)6瓶;失踪的奶曦 5瓶;巴卡马卡 3瓶;紫嫫、60268231 2瓶;水缇月、一卷清词、禁至裕棠、喵了个喵酱、粥一盒、megin 1瓶; 第22章 等苏韶棠和沈玉晦回到侯府,沈玉案已经在前院等着她们了。 中秋赏月。 这本是苏韶棠早就定下的流程,虽说不想看见沈玉案,但她已经答应了沈玉晦,就不会后悔。 有苏韶棠的吩咐,厨房那边备的月饼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被端到沈玉晦面前的,便是做成桃花形状的月饼,外皮被用桃花汁上了色,不论怎么看,都是格外用心。 至于苏韶棠,府中自然不会有人慢待。 直到看见自己面前被呈上的月饼时,沈玉案才知道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地位。 府中明明搞了那么多花样,偏生他面前的月饼就是往年最常见的那一种,沈玉案很难说服自己,夫人有将他记在心上。 沈玉案没忍住抬头看了眼他的夫人。 然而,苏韶棠根本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即使二人就近而坐,苏韶棠也将他忽视了个彻底,只听她对沈玉晦说:“你尝尝觉得如何?” 现场区别对待得太明显,沈玉晦不能自然地面对大哥的眼神,但瞧了眼嫂嫂,她根本就没将大哥放在心上。 沈玉晦不由得对大哥生了抹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沈玉晦很快尝了块月饼,颇惊讶:“里面是栗子和黄蓉?” 苏韶棠颔首:“厨房那边说新得的想法,昨日就送了份去闻时苑,想让你今日高兴高兴,就没有提前告诉你。” 不是巧合,栗子和黄蓉都是沈玉晦爱吃的东西。 为了不叫月饼串味,厨房那边也的确用了心。 沈玉案默默地拿了块月饼,心中安慰自己,哪怕形状看上去普通,里面却未必。 但等月饼入口,沈玉案就抛弃了这个想法。 月饼是五仁馅的。 也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馅料,沈玉案面不改色地将另一半月饼放下。 他现在敢肯定,夫人必然将他放在心上惦记了,只不过和寻常惦记不同罢了。 苏韶棠的意识中,系统茫然地问:【宿主,你是故意的吗?】 系统一直跟着宿主,都没有发现宿主何时刻意吩咐厨房给男主准备五仁馅的月饼。 苏韶棠被问得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月饼啊!沈玉案最不喜欢吃五仁月饼啊!】 原文中有一段特意描写的章节,现下月饼馅多是五仁,以至于沈玉案甚少吃月饼,云安然知道原因后,在中秋那日亲自下厨,给沈玉案做了份馅料不同的月饼。 苏韶棠面无表情:“故意?他配吗?” 她知道中秋快到时,就只剩下两日,忙着准备中秋宴,还要将给各府邸备礼,哪怕后一项没让她多操心,但时间早就不够用,她哪来心思放在沈玉案身上? 系统默默闭麦。 总觉得宿主的回答,还不如她是故意的。 沈玉晦知道苏韶棠的规矩,晚上必要早早入睡,今日已经是格外破例,没有再让她陪着耗:“时辰不早了,嫂嫂回去休息吧?” 苏韶棠本就对赏月没什么兴趣。 非是故乡月,有什么好赏的? 在沈玉晦提议时,苏韶棠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作精小美人 第22节 遂顿,苏韶棠看都未看身旁的沈玉案一眼,就径直起身回了闻时苑。 当前院只剩下兄弟二人时,院内有片刻的安静。 沈玉晦安静地将一块月饼吃完,才低声说:“大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看得出大哥对云安然无意,但三翻四次的偶遇,也让沈玉晦察觉到不对劲。 沈玉晦回顾了下今日嫂嫂的态度,道:“我知道,大哥无所谓和嫂嫂的赌约。” 输和赢,对大哥都没什么影响。 “但大哥有没有想过,云安然若真的不断地出现在大哥面前,嫂嫂到时对大哥又是什么态度?” 看似稀疏平常的一个赌约,若真的不将此当回事,等嫂嫂彻底对大哥失望,沈玉晦真担心和离书有一日会真的出现。 沈玉案摇了摇头。 沈玉晦皱眉,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大哥难道还不以为然? 却不想听见沈玉案淡淡道:“在和夫人立下赌约的那一日,我就让人盯住她了。” 也因此,这段时间他才会这么清净,未曾遇见过云安然一次。 他不需要知道云安然在做什么,只需要让云安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即可。 今日云安然本不该出现在淮鹊河的。 听出大哥话中的意思,沈玉晦震惊:“怎么可能?!” 云安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只要大哥想,有的是办法不动声色地让云安然一辈子避开他。 一股厌恶猛然从心底升起,让沈玉晦都觉得意外。 他自幼经历,让他对很多事容忍度都高了不少,他少有会对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恶意。 但不知道为何,在看见云安然第一面时,他就有一种强烈感觉,就仿佛只要云安然存在,现在的一切都会变得很糟糕。 沈玉晦无声地垂下眼睑:“那大哥准备怎么办?” 沈玉案摇头:“意外出现一次是巧合,出现第二次就是有鬼了。” 沈玉晦不说话了。 他明白大哥的意思,堵不如疏,既然拦不住云安然,不如就近观察,看看云安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只有知道云安然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才能真正彻底避开这个麻烦。 明白归明白,但沈玉晦却不想这么做。 嫂嫂分明那么厌恶云安然,她一个孤女,凭什么让嫂嫂继续容忍她不断出现? 他闷声说:“嫂嫂很讨厌她。” 不知在对沈玉案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沈玉案顿了下,抬头看他:“你很喜欢你嫂嫂?” 他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沈玉晦自然懂,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说:“明泽今年十九,但至今以来,无人知道明泽喜好什么,而嫂嫂知道。” 身份可以带来便利,却并非全部原因。 沈玉晦会如此敬重苏韶棠,绝非她是大哥妻子这一个原因。 沈玉案眼神蓦然一凝。 他无声地看向沈玉晦。 其实沈玉晦根本不知道父亲当时为何始终不愿见他,不仅仅是因母亲生他难产而死,还因沈玉晦和母亲格外相似,睹目思人甚是折磨。 父亲抗不住折磨,所以一直以来对沈玉晦避而不见。 沈玉案不会替父亲做辩解,父亲的确愧对沈玉晦良多,他也亦然。 侯府的书房中有长公主的画像。 哪怕沈玉案对母亲的记忆逐渐模糊,有那张画像在,他也能很快记起母亲的模样,所以,当沈玉案听见沈玉晦这句话,心中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谁都不能否认,他和沈玉晦之间有隔阂。 他能保证沈玉晦衣食无忧,但的确做不到关注到沈玉晦的方方面面。 单只是兄长的身份,他这几年来做得无可指摘,可那一句“十九年来无人知明泽喜好什么”,仍压得沈玉案许久无言。 很久,沈玉案才出声问:“中秋后,是不是该回学院了?” 明年及冠,那时沈玉晦才不用再回学院。 沈玉晦很久未曾说话,沈玉案平静道:“你以前一直不愿意留在京城,我知道原因,所以不想阻拦你。” “但是明泽,你总要回来的。” 他的家在这里。 这么多年的背井离乡,已然是足够。 沈玉晦垂眸不语。 衢州和京城两座学院,都得千万学子向往,可京城是天子脚下,学子首选也一贯是京城,只有沈玉晦,当初分明有机会留在京城,仍是要远赴衢州。 衢州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三日行程,正常脚步,甚至远远要半个月。 沈玉案加上了最后一块筹码:“我公务在身,常不在府中,你嫂嫂爱热闹,有你在,尚能陪她解解闷。” 沈玉案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依着夫人对他的厌恶,哪怕他空闲在府,怕也只会遭到夫人的嫌弃。 而沈玉晦显然明白这一点,半晌,他才闷声说:“大哥让我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章】 【本章评论发100个红包】 【很对不起呀,抱歉抱歉,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10-23 21:09:05~2022-10-25 13: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72694、?、楠崽、想啥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 20瓶;美女 10瓶;三分糖 5瓶;60268231、52027393、罂亣、swhite、56840035 1瓶; 第23章 苏韶棠不知道兄弟二人的对话。 沈玉案这几日重闻时苑打地铺,共处一室的成就一直在刷分,苏韶棠手中有十五积分左右。 关于护肤的瓶瓶罐罐她换了不少,系统到底机灵,全部换成现下胭脂的包装,青玉瓶摆在梳妆台上,赏心悦目。 苏韶棠可不敢熬夜,洗漱完就赶紧休息。 睡梦中似乎听见有推门声的动静,她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很快就沉沉睡去。 沈玉案轻手轻脚地钻进地铺。 心中盘算着,如果下次云安然再出现,估计他连在闻时苑打地铺的资格都没有了。 翌日,沈玉案当值,他刚走没多久,沈玉晦也跟着离开。 得到消息,苏韶棠很惊讶:“小公子去哪儿了?” 沈玉晦很安静,京城中无甚好友,唯一一个林松青,也是林松青送来帖子,他才会犹豫着赴约。 基本都待在他的院子中,再不济,就是被她叫来闻时苑凑人打牌。 络秋替她梳着青丝,闻言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前门的小四子说,瞧见公子朝南去了,许是去找林公子了吧。” 苏韶棠挑眉,对络秋的猜测不置可否。 而被猜测行踪的沈玉晦则是出现在了京兆府。 京城中的事都归京兆府管,昨日禁军将云安然押走,最终也会被关押进京兆府的牢狱中,其实依着云安然的情况,只要交了些孝敬,根本无需蹲了那几日牢狱。 但第一,云安然是被禁军押来的;其二,云安然得罪的是安伯侯府。 云安然的银钱,京兆府也不敢收。 所以,等沈玉晦到京兆府时,云安然依旧被关在牢狱。 云安然是猝不及防被押来的,一夜未眠,她脸上还挂着惊慌失措,她身为女主,容貌自然不必多加赘述,阳光从高处小窗洒进来,落在她白皙脸颊上,哪怕这般狼狈,也衬出一抹凌乱柔美来。 这种小事,还不值当出动京兆尹。 狱吏将沈玉晦带进来,谄媚道:“这人敢拦着侯夫人强买强卖,咱们可不敢轻易放了她。” 沈玉晦垂眸,语气很淡:“京兆府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身无官爵,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无人敢轻视他。 狱吏眼神闪烁了几番,哪怕沈玉晦什么都没说,狱吏也多多少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捧笑了声:“沈公子有所不知,这女子昨日一进来居然想拿银钱行好贿赂,本来只要关上三日,现如今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出不来了!” 沈玉晦冷眼旁观云安然的狼狈,等他走近,狱吏将门打开后,就有眼色地都退了下去。 云安然见到他,眼睛一亮,很快扫了眼他的身后,没有见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失望下来。 她警惕地看向沈玉晦,她知道沈玉晦对她不喜,这个时候出现,对她来说肯定没有好事,她不安道:“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晦没回答她,反问:“昨夜过得如何?” 云安然脸色倏然惨白。 牢狱可没那么好的日子,别瞧着这件牢房只是空旷了些,但地上肮脏,石床上只铺了些干草,夜里甚至还有老鼠乱窜,云安然一夜都未曾合眼。 云安然愤然欲泣,咬唇:“小公子是来看民女笑话的吗?” 沈玉晦有点无语。 她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他刻意腾出时间来看她笑话? 沈玉晦说话刻薄:“你还不配我浪费时间。” 云安然羞愤臊然,她被这话刺得脖子发红,几欲控制不了眼泪,她堪声:“民女位卑言轻,但也不需要小公子刻意来羞辱民女。” 沈玉晦发现他当真和云安然无法交流,他打断云安然,直言道:“人要脸树要皮,云安然,平民百姓家女子尚不会死乞白赖地贴着有妇之夫,若你当真不知自重二字,我自有办法让你消失在京城。” 作精小美人 第23节 沈玉晦说这话时,语气很轻,仿佛只在说一件及其简单的事情。 但云安然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看得分明,沈玉晦半点虚假的意思也无,他对她的厌恶似乎刻进了骨子中。 云安然甚至觉得害怕。 她艰难地涩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侯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只是感激侯爷罢了。 他们为什么都会误会她? 云安然死死握紧手心,哪怕她的确对侯爷有点说不清的心思,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忽然转过脸,任由眼泪流下,哭着说:“难道身份卑微,便连爱慕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沈玉晦:“……” 他不觉得云安然委屈,只觉得作呕。 一番谈话,沈玉晦已知根本无法和云安然交流,可怕的是,云安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之处。 沈玉晦神情冷清,转身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话:“云安然,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出不去这间牢狱。” 世间有太多枉死的鬼。 他若真的狠下心,买通狱吏给她按个罪名,谁又会替她抱冤? 但沈玉晦没有。 就好似云安然数次出现在嫂嫂面前,徒惹嫂嫂厌烦,嫂嫂分明能以权压人,但从未有过,哪怕将云安然送进牢狱,也是真正的师出有名。 沈玉晦不想成为嫂嫂不喜欢的那类人。 沈玉晦走得轻松,但云安然被他那句话吓得六神无主,愣在原处,许久未曾回神。 安伯侯府。 系统光屏闪了闪,似乎发出了点声音,又好似没有,支支吾吾的。 苏韶棠正在让络秋替她染蔻丹,眼皮子都没抬:“有事说事。” 【宿主知道沈玉晦去干嘛了吗?】 恰好络秋替她染完一只手,苏韶棠举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十分满意地点头,抽空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他去京兆府找女主了。】 苏韶棠不耐烦了:“直接说结果。” 【女主的牢狱之行由三日变成了半个月。】 苏韶棠动作一顿,她轻挑眉:“京兆府会听他的?” 【这点小事只需要狱吏就可以解决,而且,沈玉晦毕竟是皇上的亲外甥。】 苏韶棠点了点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系统傻眼了:【宿主,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韶棠没懂系统想听什么:“我说什么?又不是我让人关得她。” 系统犹犹豫豫:【那你不觉得沈玉晦做错了吗?】 “沈玉晦给她乱添罪名了吗?” 【没有。】 “那你让我评判什么?背景不同,所受教育也不同,难道让我去和沈玉晦说人人平等,不要滥用身份权利吗?” 在沈玉晦看来,她是他嫂嫂,云安然是忽然出现破坏他家庭和睦的人,他讨厌云安然是理所当然的。 他想教训云安然,他又有这个能力,云安然能被多关几日,必然有名正言顺的罪名。 那么她一个受益者,要如何去评判沈玉晦对错? 而且,苏韶棠挺无语的:“你现在这么道德,当初让我穿书时,怎么不讲道德了?” 看着系统闭麦不语,她冷呵一声:“我没那么好人,如果把云安然关一辈子,就可以立刻改变剧情,送我回家,我现在就能立刻以权谋私!” 可惜不能。 甚至,苏韶棠觉得云安然根本在牢狱中待不了半个月。 沈玉晦回来时,厨房就送上一份冰碗:“夫人说,公子出去了半日,怕是热坏了,特意让奴才们备着的。” 沈玉晦怔了下,默默端过冰碗。 沈玉案做事很有效率,二十公斤的冰尚未用完,就给苏韶棠递来了消息——硝石已经找到,即日就能送往京城。 苏韶棠这才对他有了好脸色。 沈玉案只觉得夫人很是现实,硝石一批批地往侯府送,他也终于见到了硝石的作用。 沈玉案盯着那堆冰块良久,堪声道:“若夫人为男子……” 他没有继续说,苏韶棠也不耐听,她冷呵道:“有能之人不问出身,却问男女,才是可笑。” 沈玉案呼吸稍顿,不由得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和谁扯道德呢? 【补的昨天那章】 感谢在2022-10-25 13:22:15~2022-10-25 22:1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心 12瓶;蘑叽沫叽 10瓶;美女 9瓶;猫不爱吃鱼、nana、深蓝荒岛g、卖女孩的小火柴 5瓶;手可摘星辰、李唐宋朝、寒亭、47172369、阿巴阿巴阿巴、61028785 1瓶; 第24章 沈玉晦做的事很快就传到沈玉案耳中。 如果说苏韶棠的话让他哑口无言,那么沈玉晦做的事就是让他不由得深思。 就如同沈玉晦敬重苏韶棠一般,苏韶棠对沈玉晦的好也并非没有缘由,他自认是苏韶棠的丈夫,反倒并没有做出过什么让苏韶棠顺心的事情。 云安然是他带来的麻烦,本就该由他解决。 至于替苏韶棠寻找硝石,有细盐一事在前,就显得像是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不值得苏韶棠浪费情绪。 松箐低声问:“侯爷,我们要怎么办?” 任由小公子给京兆府施压吗? 现在入仕不需要科举,而是举荐,才情德行缺一不可,若小公子的行为被人抓住把柄,对于日后入仕为官没什么好处。 书房中,丹青墨画染上一片安宁,沈玉案的神情平静:“不必管。” 松箐讶然。 沈玉案淡淡扫了他一眼:“明泽做事自有分寸。” 纵使明泽的行为会惹人口舌,但绝不会留下什么让人拿捏的把柄。 府中不缺冰,苏韶棠也不会亏待沈玉案这个功臣,前院中摆了很多冰,偶有白雾从冰盆中升起,引得书房中似一阵仙境。 沈玉案视线落在那冰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松箐呐呐噤声,他怎么觉得今日侯爷心情不对? 沈玉晦前往京兆府一事,沈玉案表面上未管,但也让人替沈玉晦扫清了痕迹。 只不过京兆府的事情瞒不过京兆尹,也瞒不过有心人。 裴时愠看着传消息来的人,颇挑眉:“不过一个孤女罢了,也值得安伯侯府这样折腾?” 话是这样说,但裴时愠对云安然是真的起了好奇心,转而想到,那日得罪苏韶棠,说是要去赔罪,至今还未有动作。 裴时愠勾唇轻笑:“备上一份好礼,我们去侯府一趟。” 白鱼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家公子这顽劣的性子又上来,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他面无表情地听命下去准备。 收到裴时愠上门的消息时,苏韶棠正拉着沈玉晦打吊牌,闻言,都没想起来裴时愠是谁。 还是沈玉晦提醒了她,苏韶棠才一脸嫌弃:“他来做什么?” 常管家:“说是来给夫人赔礼。” 说话间,苏韶棠又输了一轮,脸色垮了些,转而迁怒到裴时愠身上。 都怪裴时愠这时上门,让她分了神,否则这一轮根本不会输! 她迁怒得理直气壮,等裴时愠见到她时,就见到苏韶棠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乎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裴时愠着实一愣,试探性地问:“侯夫人为何这样看着裴某?” 苏韶棠冷着脸:“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裴时愠左右看了眼,沈玉晦避开了他的视线,和嫂嫂相处久了,很容易弄懂嫂嫂的想法,无怪乎输得多了开始恼羞成怒,而恰好裴时愠又撞了上来。 说来说去,谁让裴时愠倒霉,也算他活该。 裴时愠确认自己什么都没做,便问:“裴某不知。” 苏韶棠:“你害得我输了牌,输了整整三吊钱!” 裴时愠一时傻眼,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沈玉晦抬头望天。 裴时愠欲言又止,如果他没有听错,他现在是被讹上了吗? 裴时愠向来都是处于挑事的一方,没有委屈过,刚要据理力争,就见苏韶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要推卸责任吗?!” 裴时愠哑口无言,他没搞懂事情为何发展到这一地步。 偏生对上苏韶棠的视线,连他都有一种错觉,好似真的是他的原因。 他恍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三吊钱我赔你。” 作精小美人 第24节 苏韶棠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裴时愠抹了把脸,疯了吧? 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要道歉,还得赔上三吊钱? 可话都说出口了,裴时愠也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道:“裴某今日前来,是为了那次在城南校场一事,来给侯夫人道歉。” 明知苏韶棠不喜欢云安然,非要一直提起那件事,哪怕他脸上带着笑,也挡不住他的用心险恶。 沈玉晦沉下了脸。 反倒是苏韶棠没什么感觉,轻飘飘地说:“距离那日早过去了月余,裴公子的赔礼真是有诚意。” 校场一事早就过去,为了同一件事浪费两次情绪,在苏韶棠看来,根本划不来。 苏韶棠甚至叹了口气:“那次我就说过,你不要来,我原以为你听进去了,偏偏你现在又刻意上门,你做坏事时都这么明显吗?” 裴时愠哑声。 越身份显赫,越注重脸面,哪怕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也都不会挑明说出来。 但苏韶棠明显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仅挑明了说,还得贴脸嘲讽你手段好低端啊。 沈玉晦低头憋笑。 裴时愠不得不承认,他被打击到了。 他知道,他这性子,若非有个好家世,早就被人套麻袋拖后巷乱棍暴打了。 但从来没有人嘲讽他手段低端。 等裴时愠出了侯府,仍是没回过神,他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被人嘲讽了一波,还赔了三吊钱进去。 白鱼见自家公子吃瘪,不仅不同情,甚至想要偷笑。 裴时愠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很好笑吗?” 白鱼不怕死地点头:“好笑。” 裴时愠抬腿就赏了他一脚,白鱼自觉躲过去,重新站好,才问:“公子现在要去哪儿?” 裴时愠刚要说回府,忽的,他眼神一转,又轻笑道:“咱们也去一趟京兆府。” 猜测到公子要做什么,白鱼忽然头疼,他认真地说:“如果有一日公子被人打死,奴才一点都不会奇怪。” 裴时愠懒得搭理他。 等到了京兆府,很巧的是,接待他的狱吏和那日接待沈玉晦的狱吏是同一个人。 裴时愠目的明确:“那日被禁军送来的女子在哪里?” 狱吏一愣,怎么一个孤女引得这么多人前来? 狱吏轻车熟路地把裴时愠带到里面一间牢狱,经过几日,云安然早不复干净,青丝都有点凌乱,染上牢狱中脏尘,因为犯事轻,她身上没有换囚服,素白罗裙脏得越发明显。 狱吏把门打开,就退了下去。 云安然见到他,显然比见到沈玉晦要惊喜,她简直瞬间涌上了委屈,几步上前就想靠近裴时愠:“裴公子!” 裴时愠侧身避开她,一只手拿扇挡住口鼻。 云安然自己不觉得,但她在牢狱中待了数日,身上早就有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馊味。 裴时愠哪里受得了这个?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控制不住地躲开云安然。 等他回神,才发现云安然一脸的错愕和茫然:“裴公子?” 裴时愠勉强勾了抹笑:“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若让人看见未免传出不好的言语。” 云安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是民女见到公子惊喜过盛,才一时失礼。” 话落,云安然就迫不及待地说:“裴公子,民女是被冤枉的,民女怎么敢拦着侯夫人强买强卖,裴公子心善,能不能将民女救出去?” 在舅母家时,她也是衣食无忧,哪里受过这些罪? 她说话时,下意识给裴时愠带了高帽。 她说裴时愠心善,说自己无辜,那么裴时愠不救她,就等于否认这个评价。 裴时愠扫了她一眼,没有在意她的这些小心思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本来就是想来带她出去的,但脸上的笑意仍是忍不住寡淡了些。 裴时愠这时不得不承认,苏韶棠说得真没错。 这个云安然当真是不讨喜。 裴府的面子还是好使的,只不过一个孤女罢了,狱吏只加重说了句:“既然裴公子给她作保,这位姑娘自然是清白的。” 是裴公子将人带出去的,到时侯府问责,可和他一个小小的狱吏没什么关系。 裴时愠笑着看了那狱吏一眼,没有为难他。 等他走后,狱吏才纳闷地问:“这娘们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怎么叫这么多贵人跑一趟牢狱。” 搭话的人老神在在:“长得好看,就够特殊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入v呀,到时候有加更~ 入v三天都有评论红包的~ 预收《重生太子妃》,宝子们可以看一下,专栏有好几本预收呢,宝子们有喜欢就加一下收藏,爱你们~ 感谢在2022-10-25 22:16:18~2022-10-26 14: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逃之夭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倩、三分糖 5瓶;静香读书笔记、233333、swhite、粥一盒、天岁、nana.1瓶; 第25章 云安然被裴时愠带出牢狱一事,苏韶棠几乎是前后脚就从系统那里得知了消息。 苏韶棠压根没当一回事儿。 毕竟众所周知,男二就是一块砖,女主何时需要何时搬。 在时间进了九月后,圣驾也终于回京,苏韶棠也很快没有心思放在云安然身上,一道圣旨送到安伯侯府,宣安伯侯夫人进宫面圣。 彼时沈玉案也在府中,苏韶棠错愕地看向他:“皇上要见我做什么?” 沈玉案仿佛早有所料:“细盐和制冰一事,夫人从未瞒过我,我自不可将功劳一揽在身。” 他曾想过木秀于林的道理,也想过夫人一个女子担上这些功劳会不会引起众多风言风语,他所谓的替夫人考虑,如何不是轻看了夫人女子的身份? 直到那句“有能之人不必问男女”砸醒了他,他竟还不如夫人豁达。 最终他呈上去的奏折,上面关于细盐和制冰的来历交代得一清二楚,圣上行事可能任人唯亲,但绝非刻板之人。 这也是今日圣上会传苏韶棠觐见的原因。 苏韶棠人麻了。 她为什么不瞒着沈玉案,其一,她不在乎;其二,她只为了完成任务,谁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其三,她怕麻烦。 苏韶棠扯唇,有气无力地盯着沈玉案:“我谢谢你。” 沈玉案察觉不对劲。 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马车很快收拾好,随着宫里来的小黄人一道入宫,女子进宫多是去坤宁宫见皇后,但苏韶棠却是直接被领去了御书房。 坤宁宫早早就得了消息。 皇后端庄坐在榻上,得体地让一众请安妃嫔退下,才看向身边嬷嬷:“可知皇上宣安伯侯夫人何事?” 何嬷嬷摇头:“圣上一回来就传了圣旨,瞒得严实,奴婢未曾打探到消息。”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请皇上给苏韶棠和沈玉案赐婚,是她的主意。 一是不想让安伯侯府成为元妃的助力,二就是想拉拢沈玉案,近来京城的谣言也传进些许进她耳中,可想而知,她的这位外甥女和其母都一样手段了得。 遥想当年,她子嗣单薄,府中就有了想要庶妹进宫续宠的想法。 庶妹向来野心勃勃,她也一心以为庶妹必然会欣然同意。 可所有人都想错了。 在选秀前,庶妹却说:“天下富贵何其多,女儿为何要与姐姐争?” 姨娘因容貌才进了国公府,庶妹长相自不必多说,那段时间皇后夜不能寐,她和庶妹其实关系平淡,那样有野心的一个人,当真肯安安分分地替她争宠? 直到庶妹表明态度,皇后才安稳地睡了个踏实觉。 她还记得当初母亲带庶妹进宫,府中用意她都明白,仍是觉得心凉。 庶妹同她说:“宫中妃嫔都未曾有子嗣,长姐何必着急。” “太过贪心冒进,那位也该有想法。” 后来府中才打消了这个想法,也因此,在庶妹议亲时,她念了庶妹的好,刻意替庶妹求了圣旨。 这么多年来,她和庶妹关系虽说比不上嫡妹,但每年佳节进宫,也总能多说几句话。 而她的这位外甥女如今竟还能得圣上亲自召见,看来她的外甥女做出了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们都身出国公府,荣辱系于一身。 皇后回神,含笑道:“这丫头进宫来也不和本宫打声招呼,让人去御书房前等着,侯夫人出来后,请她来坤宁宫用膳。” 臣妇被留在坤宁宫用膳,这是皇后在刻意给苏韶棠做脸。 此时的御书房中,苏韶棠被赐座。 崇安帝翻看着奏折,饶有兴趣地问:“这小小的一块石头,当真能够制冰成功?” 御书房中搬进了几盆硝石,就摆在地面上。 作精小美人 第25节 苏韶棠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无所谓地回答:“能。” 崇安帝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多看了眼苏韶棠一眼,才轻颔首。 立刻就有宫人按照沈玉案说的步骤开始往水里加硝石,静待了半个时辰,崇安帝眼睁睁地看着盆中水结成冰。 崇安帝眼中闪过惊异光彩,随即眯起眼眸,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崇安帝才忽然感叹地说了句:“侍郎府教女有方啊。” 苏韶棠眼睛一眨,细盐和制冰得来的很简单,也导致苏韶棠没将这些当回事。 但现在崇安帝一句话,苏韶棠才想起侍郎夫人。 她爹苏侍郎也才三品官,苏夫人自然没有诰命在身。 所以在崇安帝问她想要什么奖赏时,苏韶棠脱口而出:“臣妇想给母亲请封诰命。” 苏韶棠深知每个地方都有其规则,。臣妇二字不烫嘴,也不至于掉块肉,她也懒得在这事上自找麻烦。 崇安帝失笑:“你倒是有孝心。” 他见多了男子替母请封诰命,而女子倒是头一遭,他瞧着稀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崇安帝沉思片刻,才道:“一个诰命抵不了你的功劳,本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既如此,便封你为安顺县主,赏黄金万两。” 只细盐一样,给朝廷带来的就不止黄金万两,所以崇安帝赏赐得半点不心疼。 有赏赐,苏韶棠便心安理得地接着。 夏日炎炎,只消想前段时间她的难捱,就知道冰块有多重要,她有什么不敢受着的? 她态度大方得体,不曾有半分扭捏推辞,崇安帝不由得心中满意几分,恰好李公公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崇安帝笑道:“皇后在坤宁宫等你用膳,去吧,不要让皇后久等。” 苏韶棠一懵。 片刻才想起来,皇后娘娘是她的亲姨娘,请她用膳,好像的确在情理之中。 等苏韶棠退下御书房,崇安帝才看向沈玉案:“当时借口夫人摔伤非要回京,看来只是托词。” 沈玉案低头请罪:“没有十分把握,臣不敢乱言。” 崇安帝懒得听他这些说辞,情绪不明道:“夫妻一体,这些功劳你全让给你夫人,当真一点不心疼?” 沈玉案目光清明,淡淡道:“皇上也说了,夫妻一体。” 而且,若让夫人听见那个“让”字恐怕要炸。 沈玉案不得不多说一句:“本就是夫人的功劳,何来让一字。” 崇安帝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 沈玉案出了御书房,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和苏韶棠成亲,哪怕他的立场仍旧坚定,但在外人眼中,他不亚于一脚站在了二皇子的阵营。 朝中储君论已然很久,圣上渐渐年迈,谁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沈玉案侧眸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眼。 皇后今日留夫人用膳,的确是脸面,可也将侯府拖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皇后想拉拢安伯侯府无可厚非。 但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则是皇上的态度。 赐婚圣旨是皇上所下,如今侯府的处境可以说是圣上一手造成,但偏生侯府的地位斐然,全倚仗着皇上的信任。 沈玉案看了眼御书房,无声地收回视线。 坤宁宫中,苏韶棠一进来,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苏韶棠很烦,在心中给沈玉案又记了一笔,这宫中来来往往都是礼数,要不是沈玉案给她找麻烦,她现在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府中睡觉。 京城有了细盐的存在,这宫中自然不会缺。 能被招进宫中当御厨的手艺不必多说,美食入口,才让苏韶棠的心情缓和些许。 用膳中途,皇后状似不经意道:“女眷少有涉及御书房,你倒是头一遭,皇上宣你可是有什么要事?” 仿佛只是聊家常。 苏韶棠心中叹了口气,她好像又回到当初在家中参加宴会时,和父母商场上的那些朋友打交道的场景,处处都要留个心眼。 因国公府的关系,侍郎府几乎和皇后是绑在了一条船上。 她的身份也占了皇后的便利,这些道理,苏韶棠心中都清楚。 皇上既然封她为县主,那么细盐和制冰很快就不是秘密,苏韶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提不起精神抬眸,耷拉着眼皮,直言不讳:“前段时间搞出了些小玩意,意外得了细盐和制冰的法子,被侯爷呈给了皇上,才有了今日的入宫一行。” 皇后握着木箸的手一紧。 细盐和制冰? 等苏韶棠离开了坤宁宫,皇后才彻底回神,她怔怔地问:“嬷嬷,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何嬷嬷无声地点头。 皇后恍惚地说:“那可是细盐,若是让国公府或郯儿呈上——” “娘娘!” 何嬷嬷立即出声打断皇后的话,她快速地看了眼四周,低声提醒:“娘娘可不要再说糊涂话了。” 娘娘眼中的外甥女,可从来不是好拿捏的人。 她背后站着的是侍郎府,如今还添了安伯侯府,哪怕在国公府中,顾姨娘还一直活着呢,几十年如一日地得国公爷宠爱。 这种冒领功劳的想法,娘娘是想都不能想。 顾姨娘母女二人都是利益至上,心思清明得厉害,要知道,真正绑住安伯侯府的可不是娘娘,而是侍郎府。 顾姨娘和三姑娘哪个是受得欺负的? 三姑娘护犊子护得厉害,嫁入侍郎府后,这个毛病越发不可收拾。 若娘娘真的有这种想法,三姑娘绝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一旦二皇子失了侍郎府和安伯侯府的支持,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能让侍郎府和安伯侯府支持二皇子的缘由只有情分二字,那么娘娘就不可以破坏这些情分。 皇后缓缓闭眼,半晌才低声说:“是本宫魔怔了。” 争储一事久久未有定论,怪不得她心中着急。 但皇后仍觉得惋惜,她堪声说:“可她一女子担着这些功劳,不是浪费吗!” 何嬷嬷:“安伯侯难道不知这个道理?” 功劳可是安伯侯禀上去的,安伯侯都不曾贪昧这份功劳,其他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何嬷嬷语重心长:“娘娘,二皇子一事万万急不得。” 每一步都要稳妥才是。 皇后低声喃喃:“我知道,我知道……” “我只是后悔,早知她有这般能耐,不如将她嫁给——” 何嬷嬷惊得呼吸都停了一刹,不等她提醒,皇后就自己收了声,很显然,她也明白,这种话根本说不得。 另一边的苏韶棠还未走到宫门,就遥遥看见等待在马车前的沈玉案。 长长的红色甬道,尽头是白衣男子在等候。 苏韶棠脚步不着痕迹地慢了些许,有时候,她是明白小说中男女主一见钟情的原因的。 说到底,见色起意罢了。 苏韶棠刚走近,沈玉案就迎了上来,温和低声:“夫人。” 苏韶棠意识到什么:“你一直等在这里?” 沈玉案并不居功:“我将夫人带进宫,自然也要等夫人一起回府。” 可是,她是在宫中舒舒服服地用膳,而午时早就过了,他就一直等着? 答应就摆在眼前。 苏韶棠没有继续再问。 等上了马车,苏韶棠不曾看向沈玉案,只垂眸说:“我讨厌麻烦,也讨厌进宫。” 她说得很清楚,沈玉案也容易弄懂她的逻辑,进宫等于麻烦。 沈玉案看向夫人哪怕半日过去也依旧一丝不苟的妆容,哪怕在逼仄马车中也挺直的脊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说:“以后进宫一事,能免就免。” 苏韶棠这才轻哼了声。 马车到闹市前,忽然响起了些动静,苏韶棠好像听见熟悉的声音,但很快,马车又如常行驶。 苏韶棠惊讶,她好奇地掀开提花帘,就见云安然被远远甩在马车后。 苏韶棠惊奇地看向沈玉案。 沈玉案风轻云淡:“我仔细想了想,要避开云安然并不难,只要身边有两名侍卫,她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若她执迷不悟地要凑近,我大可以扰乱公务一事,让京兆府将她收押。” 沈玉案可是天子近臣,日日公务繁忙,谁知他什么时候就在处理公务? 苏韶棠小声嘀咕:“居然学聪明了。” 沈玉案眼中浮现零零碎碎的笑意。 马车到了安伯侯府,自成亲后,沈玉案第一次在府中享受到刻意为他准备膳食的待遇。 用膳的同时,沈玉案和苏韶棠商量:“有一事,还要麻烦夫人。” 系统不断冒出改变剧情的提示,苏韶棠的心情不错,心平气和地问:“什么事?” 沈玉案正色:“是明泽回学院一事。” 苏韶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作精小美人 第26节 “我想让明泽留在京城。” 话音甫落,苏韶棠就皱起了眉头,颇觉无语:“他并非孩童,想去何处,都该是他的自由。” “哪怕你是他兄长,也不能借此束缚他。” 沈玉案沉默一会儿:“并非束缚。” “夫人也知道府中情况,当初明泽要远赴衢州,只是为了避开父亲,可父亲已经去世三年。” 孝期过了,他才能和苏韶棠在今年大婚。 苏韶棠不懂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做什么?” “明泽很听你话,我想让夫人帮我劝说一番明泽。” 苏韶棠想都未想,就直接拒绝:“我不要!” 沈玉案讶然,明泽和夫人相处得不错,他原以为,夫人会很愿意明泽留在京城的。 苏韶棠反而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明泽在衢州求学四年,只差一年就可以及冠,他的好友和老师都在衢州,你想让他回京城,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苏韶棠眸光透彻,和沈玉案对视,好似能看透他心底在想什么:“你想让他回京,不过是因为京城乃天子脚下,希望他仕途顺畅。” “可如果他真有抱负和理想,就更不该困于一个京城。” “沈玉案,天高海阔,你所谓的捷径和家人都不应该是困住他的理由。” 沈玉案失声良久。 苏韶棠早就收回了视线,她平常懒得说这么多话,但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会是沈玉案劝说沈玉晦留在京城的一个理由,才有了这些言论。 这世道已经困住了很多人,苏韶棠不希望有人会因她也被困住。 哪怕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 室内安静半晌,忽然,沈玉案出声:“夫人也想去京城外看看吗?” 这府中真正被困住的人只有一个。 苏韶棠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她见过高山流水,也见过冰川峡谷,甚至,她见过的东西比沈玉案还要多。 她不是被困在了侯府,是被系统困在了这个世界。 苏韶棠平静地说:“我不想去。” 和拒绝南巡的理由是同一个,她性子惫懒,受不得苦楚,路尚未修整平坦,便是想要一览这个时代的美景,一路颠簸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才不想受这个罪。 苏韶棠和沈玉案说这些话时,系统埋在苏韶棠意识中,根本不敢露头。 半晌,系统才默默地说:【系统商城可以兑换水泥的方子。】 苏韶棠对系统无语,她当然知道石灰怎么得来,例如贝壳等碳酸钙含量高的产物高温锻炼而成,有了石灰,水泥自然就有了。 哪里需要和系统兑换? 她在意的是那不平坦的路吗? 她分明在意的是不能回家。 回神,苏韶棠对沈玉案硬邦邦地说:“不要想着我会劝明泽。” 经过这一番谈话,沈玉案哪里还会有这个心思。 紧接着,沈玉案又听见苏韶棠皱眉说:“帮我找贝壳。” 遂顿,苏韶棠又面无表情地添道:“大量贝壳。” 沈玉案抬眸,经过硝石一事,他也知道苏韶棠让他找的东西都自有用处,但他还是不理解,贝壳除了装饰,还有什么用处? “我记下了,明日就让下面的去找。” ***** 沈玉晦仍为着要不要回衢州一事纠结。 但大哥忽然对他说:“留在京城或者是前往衢州,都随你意。” 沈玉晦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忽然改变了主意。 沈玉案将苏韶棠的那一番话说给了他听,遂顿,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我本想让你嫂嫂替我当说客,哪知反而被你嫂嫂批了一顿。” 闻言,沈玉晦无声地抿紧了唇。 等沈玉案走后,沈玉晦看向闻时苑的情绪莫名。 在回衢州前,沈玉晦找到了苏韶棠:“嫂嫂。” 苏韶棠惊讶:“过两日就要回衢州,怎么还不去准备行李?” 沈玉晦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出声:“嫂嫂想让我去衢州吗?” 苏韶棠顿了下,才看向他,皱眉道:“去不去衢州,应该问你自己想不想。” 苏韶棠垂头,继续和棋盘较劲,头也不抬道:“别人的想法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 闻时苑中寂静了很久。 就在苏韶棠以为沈玉晦都离开了时,才听见沈玉晦闷闷的声音:“我想留在京城。” 苏韶棠倏然抬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韶棠以为沈玉晦一时口误说错了,谁知沈玉晦只低声重复:“我想留在京城。” 他远赴衢州,并非因为理想和抱负,他只是想逃离这个冷冰冰的家。 可如今家中有嫂嫂,也不再和印象中一样。 他想回家了。 苏韶棠认真地看向沈玉晦,确认他没有一丝为难,片刻后,她才摆了摆手:“留在京城就留在京城,多大点事儿,剩下的让你大哥操心就是了。” 沈玉案求仁得仁,想必很乐意替沈玉晦留在京城一事忙碌。 至于劝沈玉晦去衢州?怎么可能。 她从不干涉别人的想法。 而沈玉晦留在京城,最受打击的就是林松青。 林松青甚至直接来了侯府,泪眼汪汪地看向沈玉晦:“你怎么突然打算留在京城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 沈玉晦没有解释原因,神情冷淡地“嗯”了一声。 好在林松青早就习惯他的性子,纠结了好久,才小声说:“我娘也想让我留在京城。” 但他以为沈玉晦会回衢州,就拒绝了他娘亲替他打点的想法,现在好了,只剩他一个人前往衢州了。 林府和安伯侯府不同。 沈玉案自有法子让沈玉晦进京城书院,可如果他想留在京城,林府少不得要伤筋动骨,林松青沉默好久,才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看来今年我们无法做同窗了。” 沈玉晦家世分明比他贵重,常冷着一张脸,看上去仿佛不好招惹的模样。 但林松青其实一直挺放心不下他,他很清楚,沈玉晦所有的棱角都是在保护自己罢了。 沈玉晦抬头看他,也抿平了唇。 林松青来得快,走得也快,衢州距离京城可不近,他可得早些上路,没有时间浪费。 沈玉晦有片刻的怔然,但很快,他就回了神。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玉晦求学一事尘埃落定,系统又开始催促苏韶棠去练习骑射,练习一半就放弃是怎么回事? 那样积分不就浪费了吗? 而就在这时,宫中也传出了消息,封户部侍郎夫人为三品诰命,安伯侯夫人为安顺县主,赏黄金万两。 明眼人都知道侍郎夫人的诰命只是顺带罢了。 圣旨传下来时,也引得整个京城震惊。 苏侍郎府。 苏夫人欢喜地捧着圣旨:“妾身万万没有想到,这诰命之身居然会是棠棠给妾身请封来的。” 苏侍郎被说得有些愧疚:“是为夫不好,这么多年来,未曾给你带来一分殊荣。” 苏夫人嗔瞪他一眼:“可不许老爷说这话,妾身就是高兴,怎还叫老爷生出愧疚来了。” 苏垣也在当场,几人对视一眼,苏夫人让人将圣旨好生生供起,才落座谈话:“我断没有想到细盐居然是棠棠整出来的。” 苏垣点头:“妹夫倒是一点未曾贪功。” 苏侍郎对此只是摇头:“如果我是安伯侯,也不会把这个功劳揽在身上。” 天子近臣,圣上心腹,身负侯位,掌京城安防,沈玉案身上的荣誉太多了,锋芒毕露,可是会扎眼的。 尤其在他未必是孤臣的情况下。 苏夫人脸上的喜色渐渐降了下去,苏侍郎不瞒她朝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朝中情况。 沈玉案的身份只能做孤臣。 一旦他有所偏颇,首先不饶他的就是圣上。 但皇后的求旨,让沈玉案的立场模糊起来,沈玉案不可能倒向二皇子,那么苦的也只是她的棠棠罢了。 苏夫人冷了面,低低咬声:“我自认待她不薄,她算计我女儿时良心就不会痛吗!” 她未曾明说谁,但在场的谁不知她的意有所指。 苏侍郎摇头叹了口气:“近来朝中的情况,让我也有点看不透了。” 可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一旦不是二皇子争储成功,那么国公府和侍郎府都无法独善其身。 等苏侍郎离开后,苏夫人才沉下了脸。 苏垣看得不明白,狐疑地问:“娘怎么了?” 作精小美人 第27节 苏夫人这才道:“姨娘传信来说,她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姨娘自生下苏夫人后,就再也不曾诞下一子半女,饶是侥幸有孕,也会意外小产。 早年不知,这么多年下来,苏夫人和顾姨娘早就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可有什么办法? 顾姨娘倚仗国公爷,苏夫人也要倚仗国公府,二人只能装作不知,苏夫人原以为皇后也得有点良心,但赐婚圣旨下来后,苏夫人就立刻知道是她将人心想得太好。 安伯侯的确身份贵重,可如今朝中情景,安伯侯的亲事谁敢轻易去碰? 皇后未曾和她有半点商量,就将棠棠的婚事定了下来。 盲婚哑嫁。 哪怕安伯侯身份贵重,她仍觉得亏欠了棠棠。 苏夫人低声嘲讽:“所谓吃斋念佛,不过都是装模作样罢了。” 苏垣不由得沉默。 他知道娘亲因小妹一事对那位有怨气,连带对国公府都疏离了几分。 外祖母的身子骨,谁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但依着那位的行事作风,哪怕将来二皇子得势,他们侍郎府又能占了几分风光? 苏夫人见不得苏垣一脸愁容,嫌弃道:“行了,不要苦着一张脸。” “当初你小妹出嫁时,我就嘱咐过她,日后和侍郎府来往不可过于亲密。” 她压低了声说:“你小妹是个知事的。” 棠棠嫁入安伯侯府非侍郎府所愿,但也因此,侍郎府才有了条后路。 想起宫中传来皇后留安伯侯夫人在坤宁宫用膳一事,苏夫人眼神狠厉:“谁都不能给我的棠棠添堵!” 苏韶棠全然不知侍郎府中的谈话,她正和沈玉晦一起前往城南校场,系统整日叽叽喳喳地烦她,让她不堪其扰。 城南校场中,苏韶棠面无表情地拉弓射箭。 进度条一点点地往上升。 裴时愠刚走近,就听见一道破风声,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肩膀而过,裴时愠刹那间头皮发麻。 等身后传来利箭钉上箭靶的声音,他才堪堪回神。 苏韶棠居高临下地看他,裴时愠好半晌才挤出一抹笑:“侯夫人好箭法。” 苏韶棠拒听奉承,只冷着一张小脸:“还是偏了点。” 裴时愠神情僵硬。 偏了点? 怎么,难道苏韶棠还真的想射中他不成?! 裴时愠最终还是没有保持住脸上神情,他一脸狐疑地问:“裴某哪里又得罪了侯夫人?” 苏韶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裴时愠哑声。 苏韶棠就奇了怪了:“你干了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事,就不怕折寿吗?” 裴时愠一脸无辜:“裴某不知侯夫人在说什么。” 苏韶棠冷呵一声,懒得再搭理他,她继续拉弓射箭,裴时愠立即闪身躲开,他可不想以身试探苏韶棠的箭法准不准。 但紧接着,一排排的十环成绩,让裴时愠眼中异彩连连。 女子骑马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一时看得有点出神,沈玉晦拿着水壶,强硬地用肩膀撞开他,冷硬道:“挡路了。” 裴时愠倒抽了口气,堪堪敛住惊艳回神,低声嘀咕:“小兔崽子脾气还挺大。” 练习了一下午,进度条仍是未满。 这就代表苏韶棠改日还得跑一趟校场,苏韶棠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 等出了校场看见云安然时,这种不满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她冷眼刮向裴时愠:“你带来的?” 这次裴时愠真的不知情,他摇头:“和我无关。” 但话音刚落,云安然就凑上前来,她穿得素淡,衬得那张清雅白净的脸越发脱俗,小跑后,额头上溢出涔汗,她仰头看向裴时愠,小声地说:“多亏了裴公子将民女带出大牢,否则民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裴时愠顶着背后两道刺骨的目光浑身僵硬。 他带云安然出来,是为了让云安然给沈玉案添堵,可不是为了让她背刺他的! 但云安然全然不觉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拿出了一样东西:“民女无以回报,这是民女亲自做的香囊,还请公子收下。” 云安然咬唇,似觉得不好意思,捏住香囊的手指都有点泛白。 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没有发现裴时愠刹那间消失的表情,她女红极好,哪怕对她不喜的舅母,都数次夸奖,将她做的香囊带在身上。 这是她拿手的才艺,才敢拿出来送给裴时愠。 沈玉晦扭过头憋笑。 苏韶棠也看得目瞪口呆,她问系统:“我记得古时女子亲手做的香囊、荷包等物,除了家中亲人,也只会送给心仪之人了吧?” 系统紊乱地闪了闪。 这什么情况,女主见攻略男主不成,放弃男主,准备向男二发起进攻了? 苏韶棠好笑地看着眼前一幕。 裴时愠成天想着看别人热闹,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但裴时愠笑不出来,他挤出声音说:“云姑娘,这于理不合。” 云安然错愕抬头,她含泪咬唇:“裴公子是嫌弃民女做的香囊简陋吗?” 第26章 苏韶棠不得不承认,云安然是懂道德绑架的。 不收下香囊就等于嫌弃她。 沈玉晦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云姑娘一片心意,裴公子还不收下?” 云安然捏着香囊的手指发白,堪堪垂眸,莫名让人觉得拒绝她就仿佛是罪过一般。 裴时愠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他头一次怀疑自己把云安然从牢狱中带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惜,裴时愠并非是个君子。 他轻嘶了声,拿着折扇摇了摇头:“小公子说笑了,家中祖母近来正在替裴某相看婚事,若让她老人家知道裴某在外收了不三不四的香囊,怕是要把裴某的腿打折。” 不三不四这个点评落下,云安然刹那间白了脸色。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裴时愠:“……不三不四?” 云安然悲愤不已,两行清泪突兀落下:“民女只是感激裴公子相救之恩,绝无二意,民女一直以为裴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为何也要和旁人一样误会羞辱民女?!” 裴时愠牙疼。 报恩若真的都像云安然这般行事,这天底下也就没人敢行善举了。 裴时愠无辜地说:“女子送外男香囊,素来只有心仪之意,若云姑娘并无此意,为何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举动?” 几乎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揭开。 云安然不断替自己辩解:“民女只是无以回报……” 裴时愠将折扇合上,打断她的话:“谢礼就不必了。” 一柄油纸伞将阳光完全遮住,苏韶棠寻了好地方看热闹,忽然云安然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将香囊攥紧收起,垂眸落泪:“是民女看错公子了。” 说罢,她掩面转身而去。 裴时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云安然跑远的背影,只觉得荒谬。 云安然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苏韶棠也觉得无语,她好生生地看戏,云安然被拒绝与她何干? 不怨怼拒绝她的裴时愠,反倒怨起她来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对系统说:“你们选女主时,脑子不好也是筛选条件吗?” 系统唯唯诺诺:【男女主不是我们选的。】 那是原文作者设定的,和他们系统部门没有任何关系。 沈玉晦忽然问:“你要议亲是真的?” 裴时愠调整好心情,冲沈玉晦挑眉:“我已及冠两年,议亲自然是真,难道你也想要成亲了?” “没有。” 沈玉晦冷不丁道:“只是可怜你未来的妻子。” “你这么讨打,以后你的妻子肯定很难过吧。” 裴时愠脸都黑了。 苏韶棠听得乐呵了,招呼沈玉晦:“回府了。” 沈玉晦从善如流地上了马车。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裴时愠才骂了声脏话,白鱼默默道:“公子注意形象。” 而另一边跑远的云安然回到家中,兰芝见她一副哭的模样,忙忙担心地上前迎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低头看见姑娘手中拿着的香囊,犹豫:“姑娘不是给裴公子送谢礼去了吗?” 难道是裴公子拒绝收下? 云安然伏在她怀中痛哭,咬唇艰难地说:“他说我是不三不四的人。” 作精小美人 第28节 兰芝大惊,随即气愤地自己姑娘打抱不平:“裴公子看着人模人样,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云安然含泪看向她,似是想要求证什么一样:“我只是想尽些心意,我真的做错了吗?” 兰芝一直都生活在乡下,就是这个名字都还是云安然给她起的,她哪里知道什么礼节,只觉得自己姑娘一片心意被浪费,忙忙安抚摇头:“姑娘没错。” 云安然从她话中得到安慰,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兰芝犹豫地劝道:“姑娘,我们和他们并不是同路人,事已至此,我们以后远离他们就是。” 云安然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才低着头说:“兰芝也嫌弃我的出身吗?” 兰芝立刻摇头否认:“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在奴婢心中,姑娘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云安然勉强露出一抹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在兰芝眼中,读书人都是办法多,而姑娘在她眼中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所以,听见云安然这么说,她就松了口气。 **** 苏韶棠向来不会让不重要的人占据她的心神,很快就将裴时愠和云安然抛在脑后。 府中最近忙碌沈玉晦留在京城一事。 苏韶棠又抽出时间将骑射这项技能的进度条拉满,终于摆脱了系统的碎碎念。 就在苏韶棠认为她可以悠闲下来时,系统光屏忽然出声提醒:【宿主注意,关于女配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要来了。】 原文被翻得很快,然后固定在了一个页面上。 苏韶棠眸色稍凝。 原文中原身会郁郁寡欢而终,原因自然不止是因为男女主。 在女主被男主带回京城没有多久,原身的外祖母就抱病身亡,原身和外祖母情分颇笃,再加上外祖母去世,她在国公府中也就相当于失去了助力。 这对于当时的原身绝对是一个打击。 再加上前有夫君带女子回京一事,原身不由得情绪敏感,说话尖锐,也是男主和原身感情失合的开始。 既然云安然是女主,哪怕她做了三也不能将错归于她身上,自然要有一个人背锅。 背锅的自然只能是原身。 无理取闹、歇斯底里,足以让人觉得原身配不上男主,反而女主才是男主的真爱。 苏韶棠只觉得作呕。 妻子的外祖母去世,不想着好好安慰,反而借口妻子情绪不稳定,心安理得地开始想外室。 什么品种的垃圾。 系统既然会提示,就代表这其中有转机。 苏韶棠自穿书只去过一趟侍郎府,其中原因,一是侍郎府并非她真正的家,二就是苏夫人和她母亲十分相似,她不敢去见苏侍郎和苏垣。 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会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系统又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苏韶棠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锦被中。 越是想要忽视,脑海中关于原身的记忆也越发清晰,原身外祖母的那张脸几乎和她外婆一模一样。 苏韶棠冷着脸:“你们是故意的吗?” 【系统只是让宿主穿进了原文中,但并不具备捏脸功能。】 苏韶棠面无表情。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和她外婆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去死吗? 苏韶棠气恼地将靠枕狠狠砸下,刚进来就被砸了个正着的人脚步顿了顿,须臾,才敢轻声问:“是谁惹夫人不开心了?” 苏韶棠倏然冷笑了一声。 除了某个垃圾,还能有谁? 在苏韶棠怒气腾腾的视线下,沈玉案根本不敢说话,但他想破头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 苏韶棠:“你不去找你的真爱,来我院子做什么?” 系统在她意识中小声嘀咕:【宿主!宿主!原文和现实无关,你这是迁怒……】 苏韶棠烦躁:“闭嘴!” “舍不得他受委屈,不然换你来挨骂?!” 系统立即消失不见。 沈玉案错愕地看向她,半晌才回神:“真爱?” 光是这两个字,便让沈玉案觉得头皮发麻。 苏韶棠冷笑:“不然呢?能让你不守礼节,千里迢迢将人带回京城的,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沈玉案快要笑不出来了:“谁在夫人耳边造谣生事了?” 苏韶棠温柔地冲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冷下了脸,面无表情:“吩咐下去,我要回侍郎府!” 沈玉案神情一变,只当她又要重提和离一事,当即皱眉:“夫人!” “我不能回侍郎府?” 沈玉案卑微:“我没有这个意思。” 情绪发泄得差不多,苏韶棠不欲继续搭理他,谁让她刚才被原文恶心到了。 而原文恶心她的人就是沈玉案,这情绪不朝他发泄,难道还自己憋在心里? 苏韶棠的马车前脚刚走,沈玉案后脚就立刻跟上了。 沈玉晦得到消息,皱眉问向着急的常管家:“嫂嫂和大哥去哪儿了?” 常管家抹了一把冷汗,揪心道:“夫人和侯爷吵架,然后回侍郎府了,侯爷正要去追呢!” 沈玉晦脸色倏然一变:“大哥怎么还能和嫂嫂吵架?!” 常管家哑声,想说,小公子偏心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但沈玉晦却不觉得有问题:“给我备马。” “公子要去哪儿?” 沈玉晦抿唇:“嫂嫂什么脾气,你还指望大哥能把嫂嫂哄回来吗?” 常管家默了片刻,发现小公子说得没错,立即让人去给沈玉晦备马。 彼时刚午时,苏韶棠到了侍郎府时,还蹭上了顿午膳。 沈玉案来得晚了一步。 得到消息的侍郎府一惊,苏夫人连忙停筷:“侯爷也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这让人看见,显得我们侍郎府多失礼!” 说话间,苏侍郎已经将沈玉案迎了过来,苏韶棠隐隐约约听见二人对话:“小女平日中在家时被我宠坏了,侯爷还请多包涵。” “父亲多虑,是小婿做得不好,让夫人受委屈了。” 苏韶棠还坐着没动,苏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你和女婿吵架了?” 苏韶棠一脸懵:“没有啊。” 苏夫人瞪她:“女婿都追上门了,你还骗我!” 沈玉案几乎刚进门,外面又有小厮来报:“老爷,夫人!侯府的小公子也来了!” 室内一静,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苏韶棠身上。 苏韶棠简直无语。 她就是回侍郎府一趟,问问外祖母的情况,他们都追来做什么?! 等沈玉晦也被领进来,苏夫人不着痕迹地推了下苏韶棠:“这是怎么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我只是听说外祖母身体不太好,想回来问问情况,我也不知他们追来做什么。” 所有人一愣,不由得看向焦急不已追来的沈玉案二人。 苏垣都觉得现场气氛有点尴尬。 小妹就回家一趟,这妹夫怎么搞得好像小妹要和离一样? 沈玉案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他轻咳一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自若。 沈玉晦则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苏侍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苏夫人很快笑着道:“女婿难得来一次,阿垣,快去让厨房多备些饭菜。” 苏韶棠简直没眼看。 等四周清净下来,苏夫人才看向苏韶棠:“自你出嫁后,我心中就一直惦记着你,可今日一见,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她总担心棠棠嫁入侯府会过得不好,在沈玉案带女子回京时,更是提心吊胆到了极点。 但眼见为实,若非真的看重棠棠,侯爷又岂会不明真相就忙忙追上府来? 苏韶棠不想听这些,打断了她:“外祖母身体如何了?” 第27章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室内的婢女全部退下,苏夫人才摇了摇头:“谁将消息递给你了?” 苏韶棠没回答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系统的存在根本就是bug。 苏夫人也知这种事满不了苏韶棠,低声说:“国公府的确传来消息,你外祖母近来觉得身子骨不利索。” 苏韶棠不信。 如果只是身子骨不利索,系统不会刻意提醒她。 “当真只是身子骨不利索。” 作精小美人 第29节 苏夫人不说话了,半晌,她才说:“棠棠,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侯夫人即可,其余的事不必多管。” 苏韶棠皱眉,她刚穿书时的确什么都不想管。 可记忆中一张张鲜活得神似她现实中亲人的面孔,让她不得不狐疑,这个所谓的穿书世界和她本身有没有什么联系? 系统死活不愿换宿主,哪怕它说得天花缭乱,也隐隐透出一件事——系统选择宿主并非没有根据。 如果,书中的人真的和她现实中的亲人有关系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苏韶棠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苏韶棠冷下小脸:“女儿只是嫁了人,娘就把女儿当作外人了吗?!” 苏夫人惊得睁大眼:“你说这话是要剜娘的心吗!” 苏韶棠撇开脸,不说话。 苏夫人和她僵持良久,才松口:“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外祖母的身子早就被拖垮了,现如今只是显出颓势来。” 系统默默出声:【解锁外祖母中毒事件。】 见到系统光屏上的一行字,苏韶棠直接问:“能救?” 【正常的生老病死不能救,但是解毒可以。】 苏韶棠脸上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她没有立即对苏夫人说什么,而是道:“就任由外祖母留在国公府受欺负吗?” 原文中,国公府的嫡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苏韶棠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些破事,做妾哪有那么简单,正妻大度点,许是尚能过得安稳点,否则,一辈子都很难熬。 原身的记忆中有当初顾姨娘为何做妾的理由。 苏韶棠不置可否。 只要委身于国公爷,就能救家中老少几条性命,在生存面前,谁都不能轻飘飘地和顾姨娘谈道德。 苏夫人苦笑:“你外祖父健在,你外祖母岂能离开国公府?” 哪是说说那么简单,如果真的能将顾姨娘接出来,苏夫人早就这般做了。 苏韶棠难得不知说什么。 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只会越觉得以前自由。 苏韶棠看着系统上的原文剧情,心道,也未必接不出顾姨娘。 只是有些事情,她无法和苏夫人说,只能道:“过几日,我陪娘回一趟国公府。” 苏夫人呆呆地看了苏韶棠很久,才掩面说:“好好好。” 那是自幼疼她爱她的姨娘,若有可能,苏夫人如何不想救她! 回侯府的路上,苏韶棠很沉默。 沈玉案和沈玉晦对视一眼,二人见惯了苏韶棠张扬得意的模样,忽然安静下来,倒是二人觉得不习惯。 有心打破沉默,沈玉案温和出声:“夫人,可是外祖母身子不适?” 苏韶棠头也未抬:“陈年旧毒。” 她语气平静,但这几个字让在场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毒? 他们都知道苏韶棠说的外祖母是国公府的顾姨娘,一个深居后院的女子会因什么才会中毒? 又有谁给这样一位女子下毒? 答案显而易见。 沈玉案深深地看了夫人一眼。 夫人短短一句话透露了很多消息,而这些消息是需要他知道的。 或者说,侍郎府需要他知道。 安伯侯府和国公府的联系就是因侍郎府,而侍郎府和国公府的纽扣则是顾姨娘。 而如今顾姨娘的情况,就代表这条本来坚固的船只出现了裂缝。 如果连侍郎府都和国公府无甚联系,那国公府以及二皇子又关他安伯侯府什么事? 早年间的一场变故,瓦解了皇后现如今所筹谋的一切。 沈玉案沉默片刻,才道:“我替外祖母请太医。”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无语:“你替外祖母请太医,让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不是明摆着和国公府撕破脸皮吗? 苏韶棠睨了沈玉案一眼,心中轻呵。 原文中,原身和沈玉案分道扬镳,未必没有立场不同的原因。 沈玉案是孤臣,他不需要任何来自朝中的助力,他的夫人也自然来历越简单越好。 国公爷在一日,侍郎府就不会和国公府撕破脸。 否则,顾姨娘不会同意,苏夫人也不会同意。 沈玉案若真的很想和国公府撇清干系,也就只能等了。 系统将原文剧情停在了一页。 原文中,顾姨娘病逝后,国公爷深受打击,身子骨渐渐落败下来,没要多久就跟着一道去了。 国公府自此显了颓势,后来一振不撅。 也因此,才导致后面朝中的剧烈动荡。 沈玉案听懂了夫人的意思,他平静道:“夫人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他不自觉用了“吩咐”二字。 引得沈玉晦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何时在嫂嫂面前竟养出奴性来了? 三日后,苏韶棠和苏夫人一道回了国公府。 最先得了消息的就是国公府的主母邱夫人,她捻着佛珠:“这母女二人怎么一道来了?” 派人将二人迎进来,邱老夫人年龄已经很大了,眼下藏着细纹沟壑,她淡淡笑着,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也衬得她不怒自威,气派无比。 她手中拿着佛转,全程都笑呵呵的:“棠棠很久没回来了。” 成亲后,苏韶棠就没回过国公府,所以邱老夫人才有了这句话。 寒暄几句,邱老夫人才不动声色地问:“安伯侯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试探几乎都摆在了脸上,苏韶棠心中不耐,但也未曾表现出来,只敷衍道:“他公务繁忙,未曾一道来。” 邱老夫人得了答案,也不留二人说话,叹了口气:“你们回来得正好,去看看顾姨娘吧。” 苏夫人和苏韶棠这才从正院中退出去,二人消失,邱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嬷嬷给她上茶,邱老夫人摇了摇头:“一个黄毛丫头……” 怎么就能弄出细盐和冰块来? 嬷嬷提醒:“那是皇上亲封的安顺县主。” 邱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侥幸罢了。” 连心中想什么都藏不好,这种把心事都摆在脸上的小姑娘,不是黄毛丫头是什么? “原以为她嫁入安伯侯府就能长进些,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顾姨娘那母女都不是什么蠢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没心眼的。 若非不是她没有亲孙女,何至于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让给了她? 嬷嬷不敢再说话,邱老夫人却想起西苑的那个病秧子就烦,她忽的将佛珠放在案桌上,冷声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才嫁人多久,什么好处都想着侯府,眼皮子浅的只知道替她娘求个诰命。 若将细盐和冰块的法子交给国公府上报,到时岂会少了她的好处?! 只有娘家立得住,她在夫家才能有底气挺直腰杆。 不得不说皇后和邱老夫人不愧是母女,二人得知细盐和冰块是苏韶棠折腾出来的后,冒出来的想法都一模一样。 邱老夫人说这话时,全然忘了,养苏韶棠的是侍郎府。 哪怕这些功劳不由侯府上报,也不该轮到国公府。 西苑。 苏韶棠终于见到了顾姨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但病容给她添了抹憔悴和柔弱。 明明年近五十,但她只诞下苏夫人一个孩子,后来保养得甚好,瞧着上去仍是风韵犹存,尤其眉眼间的那一抹宁静和温柔,苏韶棠忽然就懂了,为何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受国公爷宠爱。 顾姨娘嗔瞪了苏夫人一眼:“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把棠棠带来了,若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就立刻吩咐婢女去备茶水糕点,温柔地对苏韶棠说:“前些日子祖母刻意腌制了酸枣,知道你爱吃,刚要差人送给你,你就来了。” 苏韶棠忽地垂下眼睑,袖子中她捏紧了手帕。 谁都不知她现在想什么。 她的确爱吃腌制的酸枣,不是原身,而是她自己。 她每每去外婆家时,外婆总会给她备上盐渍酸枣,她原以为她穿书后,就不会再有机会吃到了。 婢女端上盐渍酸枣,苏韶棠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尝了一颗。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搅得苏韶棠心神不宁。 苏夫人没察觉到苏韶棠的不对,她见顾姨娘的模样,心疼自责得都要哭了出来,她转过去抹了把脸,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是棠棠去了侍郎府,非要女儿带着她一起来,她一片孝心,女儿不舍得让她失望。” 顾姨娘越发怜爱地看了眼苏韶棠,才问:“侯爷没有跟着来吧?” 苏夫人摇头。 顾姨娘才松了口气:“这就好。” 作精小美人 第30节 顾姨娘挥退所有伺候的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来时,夫人可有对棠棠说什么?” 苏夫人皱眉,意识到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细盐一事,夫人和世子对棠棠心有不满,毕竟这份功劳没落在他们身上。” 苏韶棠无语。 苏夫人气得脸都红了:“他们这是连脸皮子都不要了吗?连外孙女和外甥女的功劳都想要占?!” 顾姨娘早就习惯了他们的作风,倒是没有什么好气的,让苏夫人安静下来:“有我在,他们讨不得你们便宜。” 那日夫人刚有不满,顾姨娘没说什么,但回来后,顾姨娘就默默地落泪,国公爷疼了她半辈子,自然见不得她这模样。 她只是擦了擦泪:“妾身只是心疼棠棠。” 她抿唇挤出一抹笑,再也不愿多说。 但她的意思,国公爷哪里能不明白? 谁都知道皇后为何要撮合苏韶棠和安伯侯府的亲事,安伯侯不会受人摆布,就注定了苏韶棠在侯府处境艰难。 如今苏韶棠折腾出点东西,夫人那边就开始眼红。 可如果苏韶棠什么好处都想着国公府,那么她自身又如何在侯府立足? 国公爷是真心疼爱苏夫人的,也听苏韶棠叫了多年的外祖父,哪有半点不心疼的道理。 国公爷将顾姨娘揽在怀中,安抚她:“棠棠也是我的亲外孙女,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顾姨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国公府还是国公爷做主,哪怕夫人和世子再有不满,也得压在心里。 苏韶棠也觉得无语,但她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 【解毒药:50积分。】 这几日她勤刷积分,加上之前的积累,直到今日才凑齐了解毒药的积分。 顾姨娘年龄大了,身子拖不得。 解毒药是苏韶棠换过的最贵的东西。 刚兑换了解毒药,苏韶棠就立刻和苏夫人来了国公府,幸好还不晚。 解毒药并非服用。 而是香囊的模样,里面藏了个平安福,散着淡淡的香味。 苏韶棠睁眼说瞎话:“外祖母,这是我去求的平安福,还请外祖母一直带在身上。” 苏夫人和顾姨娘不可能日日盯着苏韶棠,自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寺庙,但听了她的话,顾姨娘就喜上眉梢,接过了香囊:“你素来不信神佛,难为你还特意去替祖母求了平安福。” 说着,她珍重地将香囊挂在床头。 她近来身子不好,在床上待的时间不少,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个香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香囊的清香淡淡传出来,她竟觉得身子骨都轻松了不少。 见顾姨娘眉眼不自觉地放松了很多,苏韶棠才松了口气,防止万一,她还是问了系统:“这样真的有用?”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只要外祖母闻上三日,体内余毒就能清除得一干二净!】 别的不说,作弊这方面,苏韶棠还是信任系统的。 听到宿主的心声,系统一时不知该不该谢谢宿主的信任。 顾姨娘精神头不好,苏韶棠和苏夫人未在国公府久待,很快就请辞。 离了国公府,苏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他们倒是想得美,什么好处都想落在手里!” 苏韶棠很平静:“他们也只能想想了。” 苏韶棠最烦别人觊觎她的东西。 听了苏韶棠的话,苏夫人神情才好转,冷笑:“你说的没错,眼睁睁看着好处从手中滑走,怕是做梦都觉得亏心!” 苏韶棠没有再附和,将苏夫人送回了侍郎府,才自己回了侯府。 刚下马车,就遇见在门口的沈玉晦。 苏韶棠意外:“你不是该在学院吗?” 沈玉晦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上下:“今日下学得早。” 【他撒谎!】 【他明明是担心宿主去国公府受欺负,才和老师告假回来,一直在门口等宿主。】 苏韶棠的步子一顿,转向沈玉晦:“真的才回来?” 沈玉晦面不改色:“这是我从学院回来的路上给嫂嫂带的芙蓉糕。” 苏韶棠很喜欢吃糕点,沈玉晦知道这一点,偶尔就会从外面给苏韶棠带。 虽不比府中做得精致,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他算着时间,让小厮去买的。】 苏韶棠盯着沈玉晦一脸认真的模样,差些笑出了声,她接过了沈玉晦手中的糕点,一边往里走,一边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无故请假不可取。” “我还等你将来功成名就,真的替我撑腰呢。” 沈玉晦这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没瞒过嫂嫂,等听嫂嫂下一句话,他才抬头仔细地看了嫂嫂一眼,他格外认真:“会有那么一日的。” 苏韶棠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话,就得了沈玉晦近乎承诺的回应。 苏韶棠一愣,遂顿,她笑出了声。 所以说,有谁会不喜欢沈玉晦呢? 刚踏进府内,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二人回头,就见沈玉案翻身下马,一身朝服不紧不慢地走进。 苏韶棠奇怪:“你今日怎么也下值得那么早?” 沈玉案和沈玉晦对视一眼,沈玉案淡淡地说:“今日朝中无事。” 这个回答似乎颇有点耳熟。 苏韶棠扭头看了沈玉晦,沈玉晦抬头望天。 系统默默出声:【沈玉案担心你会受欺负,散朝后就准备去国公府接你,等到了国公府后才得知你已经离开。】 苏韶棠惊讶。 沈玉案去国公府接她? 沈玉案不是最想和国公府撇清关系的吗? 系统捏手帕抹泪:【呜呜呜,沈玉案真好。】 苏韶棠无语,面无表情:“你不觉得你偏心得厉害?” 沈玉晦做了同样的事,为什么系统不说沈玉晦真好? 就因沈玉案是男主,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旁人喜爱和夸奖? 系统弱弱地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沈玉晦没有去国公府接她,一是身份不适合,二是他只是侯府的小公子。 所以,他只能默默在府前等待。 难道因为这样,他做的事就可以被忽视了? 苏韶棠懒得搭理这个双标的系统。 系统闭麦。 明明宿主同样双标。 沈玉案没发觉不对劲,确认夫人心情不错,才温和道:“用膳了吗?” 苏韶棠回神,觑了眼系统上显示的时间,猜到这二人都没有用膳,吩咐:“让厨房备膳,送到前院去。” 她睨了二人眼:“一道用膳吧。” 说罢,苏韶棠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落后一步的沈玉案和沈玉晦并排而行,沈玉案低声询问:“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沈玉晦目不斜视,只动了动嘴唇:“大哥为什么早回来,我就为什么早回来。” 俩人对视一眼,又都默默地移开视线。 第28章 解决外祖母余毒一事,苏韶棠才真正的清闲下来。 云安然似乎也被裴时愠打击到,许久未有消息传来。 秋风渐涩,院子中的桂花随风飘落,落了一地金黄,如诗如画般美不胜收。 一张贵妃椅摆在桂花树下。 苏韶棠慵懒地卧在其中,她伸手托腮,眉眼漫不经心地耷拉着。 而她的对面是沈玉晦,时不时抬头朝她看一眼,再持笔作画,他每一次落笔都很认真,女子眉眼间都被他添上了抹慵情。 作画是苏韶棠提出来的。 但姿势摆久了,也是苏韶棠最先觉得不耐烦:“画好了吗?” 沈玉晦抿唇:“没有,但嫂嫂起来吧。” 苏韶棠刚要起身,动作就立即停在那里,郁闷道:“画一半算怎么回事。” 沈玉晦垂眸,轻声:“明泽已经记下了。” 苏韶棠这才动弹,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瘫在贵妃椅上,翻开一本现时最火热的话本,头也未抬道:“那你可画得仔细些。” 作精小美人 第31节 沈玉晦稍怔,遂顿,轻颤着垂下眼睑。 他原以为嫂嫂会狐疑地问他一句真假,结果没有。 一幅画作好,仍用一炷香的时间,等苏韶棠看见成画时,她轻笑了声,只吩咐络秋:“挂在闻时苑的书房中。” 沈玉晦听见了那声轻笑,耳根子有点发红。 他作画时藏了私心,画中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分明漫不经心躺在贵妃椅上,也被沈玉晦画出一份矜贵韵味来。 二人说话间,一封请帖送进了府中。 络春将请帖送到苏韶棠面前,沈玉晦探头看了眼:“珺阳公主?” 苏韶棠两根手指捏着请帖,撇了眼,道:“公主府的红梅开了,正宴请众人赏梅。” “珺阳公主喜梅,当初建邸时,圣上特意命人在公主府种了一院子的红梅。” 这时梅花开得早了些,但若是出现在公主府,便不足为奇了。 沈玉晦又问:“公主设宴在何时?” “明日午时。” 沈玉晦抬头看向她:“嫂嫂会去吗?” 苏韶棠颔首。 在城南校场时,她答应过会兑换一套粉黛给珺阳公主,这么久没有动静,她有理由怀疑珺阳公主的这份请帖就是在提醒她。 苏韶棠觑了眼系统光屏。 【积分合计:132积分。】 沈玉案在闻时苑打了月余的地铺,积分也窜上了三位数,近来苏韶棠没有要用积分的地方,既然有富余,她也不吝啬兑现当时的承诺。 但系统可能知道苏韶棠在意什么,商城中关于护肤化妆一系列的物件都很贵。 非是论套,而是一个个售卖。 一支口红就要两积分,其余的自然不必说。 苏韶棠懒得教人如何化妆,只兑换了一套最基础的,自然这其中不会忘记定妆粉。 等苏韶棠停下手,积分余额也就只剩下一百零二了。 傍晚,沈玉案回府,他进了闻时苑内室,就瞧见那一排的瓶瓶罐罐,白玉做瓶,在烛火映照下,显得甚是好看。 沈玉案却是条件反射性地远离了那些瓶瓶罐罐。 沈玉案心中清楚,那些都是苏韶棠的宝贝。 有一次,沈玉案无意地打破了其中一瓶,至今为止,沈玉案都记得苏韶棠当时的神情,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般。 沈玉案心有余悸地问:“夫人又买胭脂了?” 苏韶棠头也不抬地撂下一句:“不要乱动。” 沈玉案哪敢。 他让松箐抱着被褥进来,习惯性地将被褥铺好在地上,因为天冷了,松箐刻意多抱了两层被褥来。 等地铺铺好后,沈玉案忽然就沉默下来。 他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苏韶棠从铜镜中看见沈玉案不动了,也没管他,径直上床躺下,然后吩咐:“熄灯。” 室内啪叽一下全部暗下来。 沈玉案默默地躺进地铺中。 翌日醒来时,苏韶棠就发现床边的地铺居然还在,苏韶棠有点懵,扫了眼系统时间,已经辰时了。 她坐在床上,伸腿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喂?” 沈玉案睁眼,眼中没有一丝困意。 苏韶棠纳闷:“你怎么还在?” 沈玉案闷闷地说:“我今日沐休。” 苏韶棠仍不明所以。 沈玉案又不是第一次沐休,沐休就沐休,平日不都是早早就起床,将地面收拾好了吗? 沈玉案没说话。 他今日起床时,无意中瞥见苏韶棠睡得正香,他忽然心中就不平衡了。 凭什么他每日都要贪黑起早的,而苏韶棠就能舒舒服服地睡到辰时? 所以,哪怕早就清醒了,他也一直躺着未动。 听见动静,络秋等人进来伺候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地铺挡住了她们的路。 络秋不知所措地喊了声:“夫人?” 苏韶棠无语:“别挡道。” 沈玉案第一次做这种事,等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幼稚,在婢女震惊错愕的视线下,他难得觉得不自在,默默爬起身。 络秋等人立即上前收拾被褥,然后伺候苏韶棠洗漱。 沈玉案坐在软塌等,直到发现夫人盛装打扮,沈玉案才意识到什么:“夫人要出门?” 络春正在将那些白色玉瓶装在锦盒中,苏韶棠腾不出时间搭理沈玉案,是络秋代为回答:“昨日公主府送来请帖,邀请夫人去赏梅。” 沈玉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闻时苑。 苏韶棠拿出细管口红涂抹唇瓣,根本没有心思关注沈玉案的动向。 等苏韶棠收拾妥当,准备出府时,就在大门前遇到了穿戴整齐的兄弟二人。 苏韶棠有片刻的无语:“你们也要跟着去?” 沈玉案神情不变,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我今日沐休,便想陪夫人一同去公主府。” 他选择实话实说,没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国公府一行,他没有陪苏韶棠同去,还能说是立场问题身不由己。 但若他一直和苏韶棠没有同出现在一个场合,难免会有人觉得他们夫妻不和。 偏偏他没有半点这个意思,自然不想让旁人误会。 而沈玉晦则更直接:“我也想去公主府赏梅。”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只能无奈地将这两个拖油瓶给带上。 公主府前门庭若市,一辆辆精致富贵的马车停在府前。 等苏韶棠到时,仍是格外显眼。 苏韶棠的行事作风向来奢侈,这马车自然也是同样的风格,两匹骏马拉行,内里可坐数人的车厢一出现,就立刻博人眼球。 公主府前,有妇人停步回头:“好大的威风。” 在场都是达官显贵,却全数被来人的风头打压了下去。 等马车中的女子被扶着下马车,现场安静了片刻,才又有了动静,女子一袭红衣长裙,云织锦缎的布料,宫中才能用的名贵贡品,但来人并不爱惜,长长的裙摆拖地,只穿一次就要作废,何止奢侈二字可以形容。 她头顶簪了步摇,一举一动皆风情,可众人还是不由自由地将视线落在了女子那张脸上。 女子生得甚是好看,欺霜赛雪的白净,应是涂抹了胭脂,腮颊晕着浅浅的红,衬得她灿若芙蕖,她矜贵地抬眸打量了眼四周,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四周人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妇人在看见女子身后的安伯侯后,强行敛下眼中惊艳,低声说:“原来是她。” 苏韶棠皱眉看了眼四周,颇觉乏味:“我当她真的是想赏花。” 沈玉案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才温声道:“珺阳公主是大皇子的胞妹。” 如今正是争储的关键时刻,珺阳公主做的每一件都有其用意。 赏花宴,来得皆是达官显贵,自然也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苏韶棠不再说话,被人领着进了公主府,经过门口的一个妇人时,她总觉得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不对劲,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妇人。 沈玉案注意到她动作,淡淡地觑了那人一眼,才问:“怎么了?” 苏韶棠皱眉:“总觉得她对我有点情绪。” 至于是什么情绪,苏韶棠也说不清楚。 沈玉案神情没什么变化,平静道:“那是礼部尚书的长媳。” 苏韶棠走出去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礼部尚书? 那不是长公主的第一任驸马吗? 论血缘关系,沈玉案还得称呼那位妇人一声长嫂,那位妇人嫁入尚书府时,长公主甚至还未曾同谢祊和离。 但瞧沈玉案对那妇人的态度,就可以猜出尚书府和安伯侯府的关系如何了。 苏韶棠嘀咕:“真是一笔麻烦账。” 沈玉案听见了这句话,但未曾说什么。 他自幼就不曾见过那两位兄长,母亲嫁给父亲后,就和尚书府再无瓜葛,甚至母亲的丧期,那两位兄长也未曾来跪拜。 沈玉案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他初次见到那两位兄长时,那个他本该称呼一声大哥的人,看向他的眼神是多么嫌恶。 就仿佛他是一个耻辱般。 全然忘记母亲之所以跟谢祊和离,是因谢祊带外室回府在先。 后来渐而年长,他成了皇上心腹,一等安伯侯,那个所谓的大哥见到他也得下马行礼,再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神情。 沈玉案淡淡道:“夫人不必在意她。” 苏韶棠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说话间,二人已经被领进了正厅,珺阳公主一身华服坐在众人间。 一见苏韶棠,她眼睛顿亮,立刻站起来:“表嫂来了。” 说着话,她视线落在络秋捧着的锦盒上。 苏韶棠:“……” 作精小美人 第32节 她颔首,让络秋将锦盒递给珺阳公主,同时不忘道:“倒是让你紧巴巴地催着我。” 珺阳公主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但人皆有爱美之心,珺阳公主早就馋苏韶棠的那点粉黛,久等不到消息,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只当没有听见苏韶棠的话,让婢女将锦盒好生放到她寝室,才笑着道:“表嫂坐得离我近些。” 说着,珺阳公主就拉着苏韶棠要入座。 在此过程中,珺阳公主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沈玉案,让一众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不已。 因那处皆是女眷,沈玉案和沈玉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韶棠被拉走,根本插不上话。 人渐渐到齐,珺阳公主就道:“我让人备了膳食,等用了膳,再一道去赏梅。” 明眼人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无人敢拆她的台,都笑呵呵地应着。 酒过三巡,苏韶棠忽然听见有人说:“一直都听说安伯侯与其夫人感情不和,今日一瞧,才发觉谣言不可信。” 突兀的一句话,顿时让四周人声音小了下来。 苏韶棠抬眸看去,果然说话的就是当时门口那个妇人,也正是谢家大夫人。 她比苏韶棠年长近二十,如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仿佛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她口一样。 谢大夫人笑语晏晏,顿了顿,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苏韶棠身上的那袭红裙,轻声道:“侯夫人和侯爷感情再好,也不可铺张浪费,我们做正妻的,替夫君操劳中馈才是要紧。” 苏韶棠淡淡觑了她一眼:“看来沈夫人平日中清闲得厉害。” 不是闲得没事干,哪有时间操心旁人的家务事? 被苏韶棠直言讽刺,谢大夫人皱了皱眉:“我好歹也算侯夫人的长嫂,见你年龄小,作风奢侈,这才出口提醒一句。” 苏韶棠冷下一张脸:“你说你是谁长嫂?!” 苏韶棠半分脸面都不曾给谢大夫人留,现场倏然一静。 谢大夫人眼神稍闪,勉强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当初母亲和谢祊和离时,说得很清楚,与谢家再无瓜葛,也难为你舔着脸在这里和我攀亲戚。” 谢大夫人脸色骤然铁青:“这就是侍郎府的教养吗?” 苏夫人也在场,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了下去。 珺阳公主有心缓和气氛,但谁知,苏韶棠顺手拿起手边的杯盏,就砸在了谢大夫人的跟前,杯盏破裂声乍然响起,吓得谢大夫人浑身一颤。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珺阳公主也不由得噤声。 苏韶棠居高临下地看向谢大夫人:“我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和安顺县主,便是你公公和夫君在这里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谢大夫人哑声。 她想借着身份倚老卖老,可苏韶棠压根不吃她那套。 另一边的沈玉案和沈玉晦听见苏韶棠声音,脸色稍变,很快出现在女眷这边,等看见这一幕时,沈玉案立即上前,走近苏韶棠:“可有受伤?” 苏韶棠迁怒瞪向他:“若非你没用,她岂有这个胆子指责我奢侈浪费,骂我父母教女无方?!” 珺阳公主错愕地睁大了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场的气氛几乎凝固起来,谁都没有想到苏韶棠居然会直接骂沈玉案没用。 苏夫人都被惊得哑口无言。 沈玉案直接沉下了脸。 夫人的性子,他早就有所了解。 哪怕她脾性不好,但她素来不会让人在外面难堪,如今只能说明她当真被气到了。 沈玉案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大夫人:“今日一事,我会向谢尚书问明,谢家的教养何在。” 他的语气很淡,近乎没有情绪,偏生就是如此,让谢大夫人狠狠打了个冷颤。 她后悔了。 早知道苏韶棠是这个狗脾气,她哪里会忍不住说那些话? 连沈玉案都敢骂,她还有谁是不敢骂的! 苏韶棠挥开沈玉案扶着她的手,扭头对珺阳公主道:“日后有她在的地方,公主还是不要再给我送请帖了。” 说罢,她甩袖转身离开。 沈玉案随她一同离开。 沈玉晦冷冷看了眼谢大夫人,才转身跟上。 珺阳公主看了眼满地狼藉,心道,这都什么事啊! 她瞪向谢大夫人,你招惹谁不好,你招惹苏韶棠作甚? 不见她对表嫂都客客气气的吗? 珺阳公主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当即道:“谢大夫人好大的本事,在本公主府上都这么威风。” 谢大夫人如今哪里还敢说话,煞白着一张脸,今日一事传回谢府,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老爷交代! 一场赏梅宴,都未曾见到梅花,就只能潦草作罢。 另一边,苏韶棠一行人上了马车,苏韶棠的脸色依旧不好。 沈玉案皱眉:“今日一事,我必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母亲当初和谢祊和离,母亲丧期间一事,圣上对谢家心中早有不满,圣上向来任人唯亲,若非谢祊尚有些能耐,早就被圣上撸了职位。 谢大夫人未有诰命,若非谢家背后多有蜚语,今日谢大夫人岂敢指着苏韶棠鼻子骂她没有教养? 这不止骂了苏韶棠一人,也是将侍郎府和安伯侯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苏韶棠面无表情:“不然呢?” 苏韶棠是个多小心眼的人? 谢大夫人不止骂她,甚至将侍郎府都骂了进去,之所以不敢明说侯府,不敢欺软怕硬罢了。 苏韶棠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玉案,说:“替你夫人找回场子的能耐都没有,还不如尽早给我一封和离书。” 沈玉案失声片刻。 和离书三字都出来了,沈玉案哪敢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立即正色:“请夫人放心。” 二人说话间,沈玉晦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沈玉晦下学时,颇有几分狼狈。 苏韶棠看得一脸嫌弃:“这是去土堆里滚了一圈吗?” 说罢,她让络秋打水来给沈玉晦洗脸。 【宿主,今日沈玉晦在学院中组织了一场蹴鞠比赛,对手里有位叫谢戍和的,正是昨日那位谢大夫人的长子。比赛中,沈玉晦几次无意将蹴鞠砸到谢戍和身上,恐怕没个三五日,谢戍和压根修养不过来。】 苏韶棠一顿,抬头看向沈玉晦。 沈玉晦身上脏,站得离苏韶棠很远,他说:“今日骑射课时,不慎摔了一跤。” 半个关于替苏韶棠出气的字眼都没说。 苏韶棠没有戳穿他:“赶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摔伤。” 回了院子的沈玉晦,让人打了热水进屋。 脱了衣服后,他肩膀和后背上有多处青紫,显然今日的那场蹴鞠比赛,他也没能讨得几分好。 但他没有在苏韶棠面前表现出来一分。 沈玉晦快速地热水冲洗了遍,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外间传来声音:“公子,夫人让人送来药膏,让奴才替公子涂抹。” 沈玉晦一顿,他对着铜镜看向自己身上的伤,眼中出现片刻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但是,他还是很快回应:“进来。” 他从来不会让嫂嫂的一番好意浪费。 第29章 谢家。 谢戍和回来时,吓得谢大夫人一跳:“这是怎么了?!” 谢戍和浑身乱糟糟的,嘴角都青紫了一块,他疼得龇牙咧嘴,小厮将今日学院的事说了一遍后,谢戍和晦气道:“谁知道那沈玉晦怎么回事!就跟个疯子一样!” 那蹴鞠就好像长了眼似的,哐哐往他身上砸,谢戍和现在都觉得浑身疼。 谢大夫人脸色顿变,眼神稍有些闪躲,随即,她看着谢戍和浑身的青紫,又心疼又恨恨道:“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崽子!” 谢戍和皱了皱眉,打断了谢大夫人:“娘!” 沈玉晦的娘亲是他的亲祖母。 他知道娘亲对祖母不满,当初祖母一意孤行要和祖父和离,让娘亲遭受了很多白眼和笑话,娘亲打心眼中觉得祖母当时不该跟祖父和离。 谢大夫人堪堪止声。 谢戍和不好继续说什么,谢大夫人心疼地看着他一身凌乱:“快回去擦点药!” 然而不等谢戍和转身退下,正院的帘子就被人从外掀开,来人怒气冲冲地跨步进来,下一刻,扬起巴掌狠狠打在了谢大夫人脸上! 谢大夫人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她震惊地捂住脸抬头,尖叫:“谢陸骞!你疯了吗?!” 谢戍和错愕,上前扶住谢大夫人,不敢置信地抬头:“爹!你这是做什么?” 谢陸骞根本没管谢戍和,怒不可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敢在公主府指着安伯侯夫人骂?!” “谁给你的胆子!” 谢大夫人身子一颤,刹那间,气焰全消。 作精小美人 第33节 昨日谢陸骞当值,公主府的事情也未曾传到他耳中,谢大夫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将这事告诉老爷,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但老爷是如何知道的? 谢戍和皱眉,低头看向娘亲心虚的神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他和沈玉晦向来没有交集,今日沈玉晦却故意地百般针对他。 谢大夫人攥紧谢戍和的手,她堪声问:“老爷怎么知道的?” 话落,谢大夫人忽然想起昨日沈玉案说的那句“今日一事,我会向谢尚书问明,谢家的教养何在”,谢大夫人脸色煞白。 谢陸骞都快被她气死了,冷笑道:“今日安伯侯在朝堂上参了我纵妻无礼,苏侍郎跪地求皇上给他一个公道,你当真好本事,居然敢指着侍郎府骂?” 哪怕没有安伯侯府,侍郎府身后还站着国公府和皇后,她到底几个胆子,居然敢对侍郎府大放厥词?! 他不过四品官,还比不得人家苏侍郎。 当年长公主一事,皇上本就对他不满,这些年他心中早就悔恨不已。 那是年少轻狂,觉得母亲不顾他感受仍要和离,心中记恨,乃至母亲丧期间也未曾参加,这么多年才朝中的举步艰难,早就让他悔不当初。 甚至,他开始后悔当初拦着母亲和离。 同是长公主之子,沈玉案是如何风光? 不说他,哪怕父亲,恐怕也早就后悔了,那个外室刚进府不到一月就病死,至今父亲未娶,都是在向圣上表明态度。 谢大夫人脸色惨白,谢戍和于心不忍:“爹,事已至此,责怪娘亲已然无用。” 谢陸骞厌恶地看了眼谢大夫人,阴冷着声道:“备礼去安伯侯府,求得安伯侯夫人原谅。” 谢大夫人不敢置信地抬头:“老爷!” 让她向一个小辈低头,她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谢陸骞冷冷地看着:“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安伯侯府和侍郎府同时施压,连父亲都只能保持沉默。 毕竟在他们背后还有国公府未曾出声。 尤其是皇上似乎也非常重视那个小丫头,近来,安伯侯在捣鼓什么东西,听说就是安伯侯夫人出的主意。 谢陸骞不知太多,但大抵和工部有关。 所以,谢大夫人不去也得去! 谢大夫人羞愤含泪,让她去跟小辈道歉,这是在活生生地剜她的心啊! 谢陸骞撂下一句话:“如果你不去,就自行回方府吧!” 这句话砸得谢大夫人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谢戍和也哑然失声。 ***** 苏韶棠全然不知谢府发生的事情,她正看着被送回府中的一批批贝壳。 沈玉案下朝回府。 刚进前院,就被院子一堆的贝壳拦住了脚步,他很是沉默了一阵。 自从府中有了夫人,他的前院就仿佛变成了仓库。 只要是夫人需要的,但又嫌弃占地方的东西,都会堆在前院,导致前院有时根本无法下脚。 须臾,沈玉案重振旗鼓,无视眼前的狼藉,只问出自己心中不解的地方:“这些贝壳还不够吗?” 当初夫人让他找贝壳,特意说明了大量,沈玉案让人搜寻了一马车的贝壳回来,谁知刚送回府,就被夫人嫌弃。 只道,就这点够什么用? 如今府中搜寻的贝壳都快堆满了前院,但瞧着夫人的神情,似乎还是不够满意。 苏韶棠皱眉:“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贝壳烧成灰后,根本不剩多少。 苏韶棠不得不强调:“要很多,越多越好!” 沈玉案讶然,他问出疑惑:“这些贝壳有什么用?” 等贝壳找到,其作用也瞒不了沈玉案,苏韶棠腾出时间觑了他一眼,只说了几个字:“修路。” 简单的两个字,顿时让沈玉案呼吸变轻。 联想夫人先前捣鼓出的细盐和冰块,沈玉案不敢有半点疏忽,他低声说:“修路一事,利民利生,夫人可介意我将其告知皇上?” 苏韶棠无所谓,反正她让沈玉案搜寻贝壳的目的就是想道路平整些,不要让她每日出行都像是在做碰碰车。 而且,如果告诉皇上,剩下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吧? 苏韶棠躲懒躲得理直气壮,她说:“这些贝壳要高温烧成灰,那些石灰就是修路的重要材料。” 沈玉案又问:“只有贝壳才有此作用吗?” 苏韶棠摇头,为了生活便利些,又对沈玉案说了哪些东西可以制成石灰。 沈玉案若有所思。 系统默默出声:【宿主真是胆大。】 苏韶棠呵呵一声,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玉案。 怕是沈玉案早就怀疑了她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沈玉案从未问过她为何知晓这些,甚至那次面圣,圣上也只是粗略让她做了个实验。 苏韶棠就隐隐猜到,应该是沈玉案替她做了遮掩。 她越来越怀疑,这个系统就是为了沈玉案而来。 而且,她的穿书也是因为沈玉案。 系统听见宿主的心声,直接装死。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夫人,侯爷,谢家大夫人在府外求见夫人。” 苏韶棠倏然转头看向沈玉案:“你的功劳?” 沈玉案没有推卸,含笑:“应该是。” 苏韶棠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看来他这个安伯侯当得也并非半点作用都没有,然后她说:“不见!” 沈玉案意外。 他以为苏韶棠会见谢大夫人的。 倒没有其他原因,而是苏韶棠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能见到谢大夫人狼狈的样子,应该不会错过才是。 苏韶棠好似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哼道:“她要道歉,我就要接受不成?” 至于痛打落水狗?她没有这个癖好,她也不喜欢被无关紧要的人占用时间。 她的确睚眦必报,知道谢大夫人过得不好,她心中就舒坦多了。 安伯侯府门前。 谢戍和扶着谢大夫人站在台阶下,谢大夫人低着头,她已经在想象到了苏韶棠得意轻狂的模样,屈辱和难堪让她仿佛堵了一口郁气在胸口。 上不来,下不去,格外难受。 以至于,她根本不敢抬起头,她怕看见来自四周嘲笑的眼神。 但谢大夫人没有想到,这还不是最难堪的。 最难堪的是,她都上门赔礼道歉了,可苏韶棠全然没有见她的意思。 安伯侯福的大门紧闭,然后被打开,一个婢女打扮模样的女子走出来,不卑不亢道:“谢大夫人,我家夫人没空见你,请回吧。” 谢大夫人身子一晃,谢戍和用力扶住她,见状,也不由得生恼:“我娘是因昨日失言一事来给侯夫人赔礼道歉,但侯夫人闭门不见,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来开门的人是络秋,她昨日陪同夫人去往公主府,亲眼见到了自家夫人被骂的一幕,对谢戍和的指控,顿时冷笑:“欺人太甚?” “这不是谢大夫人亲口说的,我家夫人教养不好,自然接待不了谢大夫人这般贵客。” 谢戍和语塞。 络秋可不怵他,冷声道:“谢公子,赔礼就要有赔礼的样子,而不让你们借着道歉的形式来指责我家夫人心胸狭窄!” 谢戍和当即被嘲讽得脸色涨红一片。 他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络秋向来伶牙俐齿:“既然二位没有诚信悔过,何必上门耽误时间,请回吧。” 说罢,她退回府内,安伯侯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四周人指指点点,不止谢大夫人受不了,谢戍和也觉得臊得难受。 他扶着谢大夫人就要回马车,谢大夫人拦住他,挤声道:“再去敲门!” 谢戍和错愕:“娘?” 谢大夫人眼神一闪,不知在想什么:“去!” 闻时苑中,苏韶棠听了系统绘声绘色地描述,就好似身在现场一样,不由得乐呵起来。 络秋向来听话恭敬,她还是第一次见络秋这种逼得人说不出话的模样。 等门前传来谢大夫人第次敲门的消息时,苏韶棠轻啧了声:“让她进来吧。” 沈玉案抬头:“不想见就不见,不要勉强自己。” 苏韶棠欣赏着手上的蔻丹,漫不经心地道:“你信不信我要是一直不见她,她能等到傍晚时分,然后一个脱力昏迷在侯府前?” 沈玉案骤然失声。 苏韶棠说得未必不可能成真。 虽说有点丢人,但如今谢大夫人的面子早就折进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到时哪怕安伯侯府原本占理也会变得没理。 沈玉晦也在闻时苑,听言,不由得冷声:“好歹她也身出名门,若真这样做,也太无耻了。” 苏韶棠轻哼了声:“就让她进来,我倒想看看她一直坚持,是想如何向我道歉。” 作精小美人 第34节 沈玉案和沈玉晦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苏韶棠猜得没错,谢大夫人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惜等她看见侯府大门打开时,就知道她的算盘落空了。 仍是络秋来开的门,她刻意扬声:“我家夫人心善,见不得谢大夫人苦苦哀求,才愿意见谢大夫人一面。要是搁旁人身上,像谢大夫人这般指着人鼻子骂人父母的,怕是早就被乱棍撵走了!” 第30章 谢大夫人和谢戍和被一同领进了安伯侯府。 苏韶棠懒得再动弹,直接在闻时苑中见的一人。 谢大夫人的确狼狈,谢戍和见到沈玉晦也觉得难堪,一人在学院是同学关系,哪怕家世有别,但在学院中也并没有太过看重这点,挺多就是抱团严重。 可以谢戍和的身世,一直都不曾被欺负过。 他很难得有今日这种体验。 谢戍和一直都知道他和安伯侯府的关系,沈玉晦刚进京城学院时,身边同伴还以此开过玩笑,但他和谢戍和都有默契地从未提起过此事。 在学院中也当彼此都是陌生人。 早上的蹴鞠是一人第一次有交集,现在是第一次。 安伯侯和安伯侯夫人高坐于明堂,沈玉晦也冷眼旁观着他的糗态,谢戍和只觉得那层遮羞布被彻底撕开。 谢戍和忽然仓促地低下头,不敢对上沈玉晦的视线。 他于心不忍地陪娘亲来了这一趟,可如今,他竟有隐隐的后悔。 难堪似刻在骨子中。 谢戍和几乎可以想象,他日后在学院中必然会躲着沈玉晦走,不是沈玉晦会刁难他,而是他羞愧面对今日一事。 少年的自尊心来得汹涌又毫无道理。 他甚至埋怨起娘亲,分明一直以来都和安伯侯府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昨日要犯糊涂找安伯侯夫人麻烦? 沈玉晦全然不知谢戍和的心思,他的注意根本没有放在谢戍和身上。 苏韶棠坐在椅子上,她并非没有骨头似地瘫在上面,脊背挺直,她每个动作似乎都经过精心的设计,衬得她说不出的矜贵,她抬手拖住下颚。 谢大夫人强行忍住憋屈,弯腰行礼:“昨日在公主府,我出言不逊,还请安伯侯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短短一句话,几乎用尽了谢大夫人全身的力气。 苏韶棠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厌烦。 她很讨厌在道歉前要给对方戴个高帽,仿佛只要她继续计较就是小家子气。 苏韶棠好笑道:“我要是不原谅呢?” 谢大夫人一怔,少有人会撕破脸皮至此,哪怕心中再怨怼,表面上也和和气气的,她断没有想到苏韶棠会这么不留情面。 再说,昨日论放肆,谁有苏韶棠放肆得厉害? 直接在公主府掷杯,寻常人哪敢像她这般胆大妄为? 老爷的话说得很明白,谢大夫人不敢想,如果她无功而返,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她不敢再拿乔,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屈辱地低下头:“夫人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闻言,苏韶棠不由得皱眉。 昨日在公主府时,谢大夫人瞧着也高傲得紧,今日这般低声下气,和昨日就好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苏韶棠忽然想到,谢大夫人会上门道谢,是沈玉案的功劳。 沈玉案不可能对谢大夫人发难,只会针对谢家。 思绪一转,苏韶棠就知道谢大夫人为何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她不着痕迹地皱眉,她常在府中,沈玉案和沈玉晦对她的态度,和穿书前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谢大夫人脸上的隐忍,苏韶棠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这里,不论女子再如何身居高位,不过都是困于牢笼的鸟兽,只能依附男子,她们视夫君为天。 所以,谢大夫人抵触长公主与谢祊和离一事,在长公主下嫁安伯侯府后,又百般嫌弃沈玉案。 哪怕安伯侯位高于谢陸骞,谢大夫人依旧看她不惯。 今日来给她赔礼道歉,也觉得屈辱。 她能接受公公养外室,甚至将外室和外室之子带回府,却接受不了婆婆改嫁。 苏韶棠忽然没有了刁难她的心思,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懒得在不值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谢陸骞呢?” 谢大夫人错愕抬头。 苏韶棠冷笑:“他明知你今日来会遭受什么,就让你一人前来。” “身为夫妻,连同甘共苦都做不到,有何用!” 谢大夫人想要反驳她,她夫君堂堂官身,如何能来向一个妇人赔礼道歉? 可当谢大夫人的视线落在苏韶棠身边的沈玉案身上时,她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 凭什么不能? 她是方氏嫡女,嫁给他谢陸骞为妻一十余载,为他操心打理家中各种事宜,就如同昨日苏韶棠所说,若非谢陸骞无用,她岂需要舔着脸来安伯侯道歉?! 是谢陸骞无用,护不住她!但难道连陪同她一起道歉都不能吗? 不是不能,只是谢陸骞不愿意。 谢大夫人嘴皮子颤了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韶棠懒得再废话,她直言道:“你回去吧,若就这般原谅你,我怎么和侍郎府交代?!” 她侍郎府还有数位子女未曾婚嫁,谢大夫人昨日说出侍郎府教养不好时,难道不知这种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哪怕谢大夫人只是一时冲动,但覆水难收。 谢大夫人失魂落魄地不知在想什么,在苏韶棠话落后也未曾纠结,当真和谢戍和离开了安伯侯府。 苏韶棠一脸嫌弃:“谢陸骞是什么垃圾玩意儿?!” 沈玉案淡定接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连亲生母亲丧期都赌气不来参加,又能指望他对妻儿有多良心? 沈玉晦默默地看着大哥和嫂嫂一人将谢陸骞骂了个底朝天,只无声地看了一眼大哥。 他记得,未和嫂嫂成亲前,大哥从不在背后议论旁人。 想法刚落,就见嫂嫂看向了他:“刚才那个是你同学?” 沈玉晦点头。 苏韶棠嫌弃道:“离他远点。” 少年心思藏得疏浅,谢戍和对他娘亲的那点埋怨,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沈玉晦正色道:“明泽自不会和这类人为伍。” 苏韶棠这才满意点头。 沈玉案和沈玉晦对视一眼,又都默默地移开视线。 行吧,谁也别说谁。 而出了安伯侯府的谢戍和,看着娘亲一脸的**落魄,不由得又羞愧于自己刚才的想法。 娘亲自嫁入府中,就因祖母和祖父和离一事,备受人嘲笑。 他明明知道娘亲的苦楚,也是他自己要陪同娘亲来安伯侯府道歉,怎么能将难堪怪于娘亲身上? 因为歉疚,谢戍和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看向娘亲:“娘,我们就这么离开了吗?” 谢大夫人眼皮子都没抬:“回府。” 谢戍和不明所以,但能够不再继续呆在这里,他心中也隐晦地松了口气。 回到谢府,谢戍和将谢大夫人送回正院后,才回到自己院子。 却不知,在他走后,正院中又爆发一场争吵。 谢陸骞知道他们回来后,就来了正院,冷着脸:“安伯侯夫人原谅你了吗?” 谢大夫人面无表情:“没有。” 谢陸骞脸色顿时一沉:“那你就这么回来了?!” 谢大夫人忽然抬头:“不然呢?等着把我这一张老脸丢尽吗?!” 不等谢陸骞发怒,谢大夫人就嘲讽道:“那小丫头有一句话的确没说错,要不是你做夫君的无用!我又怎么会需要去给一个小辈道歉?!” 论辈分,安伯侯和她同辈,但是她膝下长子都比苏韶棠大,她很难将苏韶棠当做同辈而论。 谢陸骞对于沈玉案位高他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谢大夫人直接戳破了这件事,指名道姓地骂他没用,彻底让他恼羞成怒:“放肆!” 说着,他就高高扬起手,但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谢大夫人好似中了邪一样,一点不怵他,甚至拿起一旁的杯盏就朝他狠狠砸来! 砰—— 杯盏砸在额头,划破眉尾,谢陸骞察觉到头上的刺疼,他咬牙:“你疯了不成?!” 高扬的手再也挥不下去。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她站起了身子,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谢陸骞,安伯侯府我不会再去!如果你不满,大可给我一封和离书!我方家可不怕你谢家!” 谢陸骞呼吸一滞。 眼前女子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不是那个和他同床共枕一十余年的妻子。 和离书? 早在当初母亲强行和父亲和离后,和离书字在府中就成了禁忌,谁都不敢提起。 夫人也一向痛恨此事。 可现在,夫人居然亲口提起了和离。 和离,谢陸骞敢吗? 作精小美人 第35节 他不敢。 如今谢府在朝中举步艰难,谢祊年龄早已知天命,等谢祊退下来后,谢陸骞绝无上位可能,若无方家帮衬,谢陸骞在朝中只会越发难做。 他知道谢大夫人爱面子,不愿叫家中兄嫂笑话,所以他早时才敢说让谢大夫人回方府这种话。 可若真的和离,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谢陸骞。 娘亲和妻子都选择和离,外人该如何看待他?! 谢陸骞攥紧了手,不敢接谢大夫人的话,狠狠甩袖,撂下了一句:“不知所谓!” 等谢陸骞无能恼怒离开,谢大夫人才泄了气,一旁嬷嬷忙忙扶住她,心疼道:“夫人何苦和老爷发这么大脾气?” 谢大夫人未曾说话,她只是有些迷茫。 她一向觉得夫君顶天立地,家中事宜都该由夫君做主,所以,不敢反驳和顶撞夫君,可今日一事,却让谢大夫人发现,全然不是这样。 谢陸骞根本不敢同她和离! 谢大夫人扯了扯唇角,她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没有一个小丫头活得通透。 嫁人是为了什么? 若不能替她遮风挡雨,她何苦嫁人?! 苏韶棠全然不知谢家发生了什么,她正对着一封请帖犯难。 国公府的帖子。 邱老夫人的寿辰,于十一月十一日在国公府设宴。 苏韶棠皱眉,原文中是没有这件事的。 因为顾姨娘病逝在十月,国公爷悲痛之余病重,国公府自然没有心思操办什么寿辰。 如今顾姨娘体内余毒被清,没有病逝,国公爷也不曾有事,邱老夫人的寿辰自然是要大办。 这样一来,沈玉案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 沈玉案看着这封请帖,平静道:“邱老夫人大寿,几位皇子都会去参加。” 苏韶棠只觉得头疼,哪怕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见到皇子也是要行礼的。 她想出一个馊主意:“我可以称病不去吗?” 沈玉案轻咳了声,眼中含笑道:“我想,应该不行。” 苏韶棠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沈玉案将请帖收好,未曾让苏韶棠胡来:“邱老夫人是你的外祖母,于情于理,她的大寿,你都不该缺席。” 尤其是她今年刚嫁入安伯侯府,若她称病不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想。 沈玉案说的这些,苏韶棠都懂,她冷笑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都怪你。” 第31章 等到邱老夫人寿辰那日,苏韶棠还是去了国公府。 苏韶棠来得晚,她和国公府的关系亲密,刚登门,就有婢女领着她进了正院。 邱老夫人有二女,长女是当今皇后,二女嫁给了赵府,夫君如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官居从四品,邱老夫人大寿,她携着一双儿女回府,正院中其乐融融。 苏韶棠扫了眼苏夫人,苏夫人脸上含着得体的笑,但若细看,就可以发现她和嫡出一脉并不亲近。 甚至而言,苏夫人是有些落寞的。 毕竟,这种场合,顾姨娘的身份是不能出现的。 苏韶棠进来的动静很大,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她一袭胭脂色的鸳鸯锦缎裙,肤如凝脂,打眼望去,便是在这国公府正院内,她也是矜贵非常的。 圣上偏心。 邱老夫人不过一品诰命,苏韶棠刚嫁入侯府就得同样品阶的诰命。 虽有不妥,但谁敢和皇上说理去? 是赵夫人先说的话,她头戴金钗,穿得富贵堂皇,掩唇笑道:“我刚还在和你祖母说,怎么不见棠丫头,你就到了。” 笑得和气,称呼得也亲近,可惜,话中却没有多少好意。 甭管苏韶棠再嫁了个好人家,和邱老夫人相比,她依旧是个晚辈,长辈寿辰,她来得最晚,让一种长辈等着她,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但可惜,这招对苏韶棠没用。 因为苏韶棠压根不在乎。 苏韶棠施施然地落座在苏夫人身边,从原身的记忆中,她大抵知道为何赵夫人对她是这般态度。 按理说,她肩负拉拢沈玉案的重任,国公府以及皇后一行人都该对她和谐友善才是。 但是,在赵夫人眼中,嫡庶分明,苏夫人不过庶出,苏韶棠身为苏夫人的女儿,自然得不到她的敬重。 其次,侍郎府觉得这个时间段嫁入安伯侯府并非什么好事。 可对于旁人来说,却未必如此。 赵夫人今日带了一对儿女来,她膝下有一女,乃妾室所生,不过诞下这个女儿后就难产而死,这个女儿就一直在赵夫人膝下养着,名唤赵慧鸣。 按情分来说,苏韶棠该称她为表妹。 养了这么久,赵夫人早就同这个表妹感情深厚,本打算在她及笄前,将她记在名下,算作嫡出。 去年,皇后起了心思和安伯侯府联姻。 赵夫人当即将赵慧鸣记在名下,其心思昭昭,苏韶棠也并非皇后的第一人选。 但是,最终皇后还是求皇上赐婚于沈玉案和苏韶棠。 皇后能在后宫待了那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不是傻子,她敢求皇上赐婚一个庶出给沈玉案做嫡妻,怕是要将皇上和安伯侯府都给得罪了。 在赵夫人心中,苏韶棠今日拥有的一切本都该是属于她女儿的,再见苏韶棠的风光,心中当然不舒坦。 苏韶棠觑了眼杯盏,许是今日府中忙碌,底下婢女做事有点火急火燎的,杯盏的茶叶都未曾撇净。 苏韶棠嫌弃地将杯盏推远了些,才抬头,不紧不慢道:“姨夫清闲,早早就带姨母来给祖母请寿,这份心意的确难得。” 赵夫人脸上和善的笑差点没有维持住。 当初赵夫人会嫁入赵府,看重的就是赵府乃清贵人家,最让赵夫人心中扎了根刺的事,就是苏侍郎的官位居然比她夫君还要高。 她压了苏夫人半辈子,哪成想后半辈子居然被苏夫人压了一头? 翰林院当差的确清闲,她夫君每日都捧着那几本书,让她看着就觉得厌烦。 赵夫人最终也没有垮下脸,其一是有谢大夫人做了前车之鉴,其二就是邱老夫人朝她看了一眼。 赵夫人知道,她不能和苏韶棠翻脸,甚至她刚才那番话已经让母亲不高兴了。 对于苏韶棠,她们要做的是示好,让她记住这份情谊,借而拉拢住沈玉案,而不是将其推远。 赵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你和侯爷感情好,侯爷公务忙碌,难为你要等着他一起来。” 到底是自己将先前的话给圆上了。 苏韶棠眨了眨眼,未曾反驳。 来得这么晚,其实和沈玉案没有半点关系,天冷了,她起床越发困难,分明早就到辰时,沈玉案喊了她数次,仍没有叫醒她,还挨了她几句骂。 不过,夫君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吗? 苏韶棠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既然是寿宴,便不会一直待在正院中,见过邱老夫人,苏韶棠和苏夫人一同前往宴席落座,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等正院中没有外人时,赵夫人才恼怒道:“娘!你看看她!都快爬到我头上来了!” 她是府中幼女,一直骄纵,哪怕在赵府,因国公府的存在,赵府上下都得捧着她。 赵夫人何时受过委屈? 邱老夫人耷拉着眼皮:“行了。” 赵夫人倏然噤声,她冷呵着扭过头。 邱老夫人转着佛转,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别坏了娘娘的事。” 赵夫人忽然炸了,咬牙低声:“娘娘的事!娘娘的事!娘现在眼中只有大姐,还有女儿吗?!” 她和长姐间相差六岁,当年她及笄时,长姐刚好入主中宫,她的这门亲事,看似隆重挑选,其实也不过是在替长姐铺路! 邱老夫人顿时冷下了脸:“够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让你这么沉不住气!” 赵夫人心中还是怕邱老夫人的,她也清楚,自己的指望就是国公府,哪怕心中再怨怼,当即也不敢再出声,只能生闷气地扭过身子。 旁人不知,邱老夫人难道不知? 当初替幼女挑选亲事,她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否则,幼女如今在夫家哪能过得这么舒坦? 可惜,幼女眼中只看得见荣华富贵,全然不知她的苦心。 邱老夫人到底疼了幼女多年,没让她一直憋气,平静道:“待事成后,她还不是由你拿捏。” 赵夫人脸色才缓和些。 见她喜怒于色,邱老夫人心中是有点后悔的,当初将这个幼女宠得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她一心觉得府中偏向长女,可若由她进宫,就她这个脑子,怕是连骨头不剩! 正院中二人的谈话,没有其余人知晓。 苏韶棠和苏夫人离了正院后,经过竹林时,在一旁的凉亭中停了下来。 络秋将石凳擦了三遍,苏韶棠才落座。 苏夫人看得摇头:“我怎么觉得你嫁人后反而比在府中时更挑剔了?” 苏夫人说这话时,脸上是含笑的,女儿越变得娇气,只能说明在侯府日子过得顺心。 否则哪里有挑剔的资格? 苏韶棠哼唧了声,她刚醒来就坐马车来国公府,一口热水都没喝上,现在压根不想说话。 作精小美人 第36节 半晌,她低头嗡嗡地说句:“真麻烦。” 她不耐处理人际交往,只半个时辰不到,她就觉得身心俱疲。 苏夫人听得心疼,她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哪受得了她这副模样。 苏夫人咬牙:“是娘没用。” 不仅替女儿挡不了风雨,甚至还可能牵累到了她。 苏韶棠皱眉,不喜欢苏夫人这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行为:“找我麻烦的是她,和娘有什么关系。” 风从竹林吹过,二人听见一阵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苏夫人皱眉,再抬头时,脸上神情已经恢复自然。 苏韶棠转头看去,走近的女子穿着鹅黄色罗裙,笑容明媚,让人见之不由得心生好感。 赵慧鸣? 苏韶棠和苏夫人对视一眼,都未曾说话。 赵慧鸣笑着走近,轻服了服身:“姨母,表姐。” 苏韶棠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赵慧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体道:“母亲在和祖母说话,表哥们都在迎接宾客,慧鸣都不便打扰,远远瞧见表姐和姨母,便想来打声招呼。” 苏韶棠不知说什么。 其他人不便打扰,她们难道就方便打扰了? 苏韶棠不惯旁人的臭毛病:“我和娘亲也有体己话要说,你在这里恐怕也不方便。” 赵慧鸣还是个小姑娘,未曾被人当面拒绝过,一时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须臾,赵慧鸣回神,她轻咬唇,低声道:“表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苏韶棠没能明白她什么意思。 赵慧鸣急忙解释:“母亲当时将我记在名下,并非是因皇上赐婚一事,只是母亲疼我怜我而已,表姐可万万不要心里有疙瘩。” 苏韶棠听得头疼。 原文中有很多配角和炮灰,总要时不时上来找点存在感。 这点破事,就没必要给自己加戏份了吧? 就在这时,苏韶棠看见从竹林后绕过来的一行人,她直接对某个人招手。 赵慧鸣看得一懵,回过头,就见沈玉案朝这边走来,显然看见了苏韶棠的手势,同行的还有沈玉晦和裴时愠。 苏韶棠看见了裴时愠,嫌弃地问向沈玉案:“你们怎么在一起?” 沈玉案眼中含笑,但说出的话却很刻薄:“狗皮膏药似的甩不开。” 裴时愠只当没有听见。 沈玉案对着苏夫人行礼后,才温声问:“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也看见了赵慧鸣,但并没有在意。 结果,苏韶棠朝赵慧鸣颔首:“喏,她说差点皇上赐婚的就是你和她了,让我心中不要有疙瘩。” 沈玉案脸上的笑倏然消失,他生怕又出现一个云安然,暗自警惕地觑了眼赵慧鸣,才道:“她是谁?” 京城中贵女甚多,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女儿,还不足以让他记住。 不等人回答,沈玉案又很快表明态度:“夫人不要听信谣言,圣上赐婚于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夫人。” 第32章 赵慧鸣差点绷不住表情,她哑声半晌,像是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她无措地低下头:“表姐误会我了。” 沈玉案代替苏韶棠回答:“那就请赵姑娘日后不要再说些令人误会的话。” 赵慧鸣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堪声说:“慧鸣谨记。” 她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说完这句话,就忙忙请辞。 离开前,赵慧鸣回头看了眼沈玉案,心中只觉得世人都瞎了眼,才会说安伯侯乃翩翩君子,分明这夫妻二人没有半点风度! 裴时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侯爷的桃花真是多。” 沈玉案不紧不慢回话:“听说那日云姑娘给裴公子送了亲手做的香囊?” 裴时愠脸上的笑一僵,他生平第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呕得要死,偏生沈玉案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了是故意的。 沈玉晦又回想起那日情景,压根没遮掩地笑出声。 裴时愠轻啧了声,他抬眼扫向四周,得,就他一个外人。 苏韶棠在意识中和系统道:“这两人半斤八两,有必要嘲讽对方吗?” 【……沈玉案才不是!】 差点忘了,系统根本就是沈玉案的粉丝头子。 苏韶棠一脸嫌弃地看着二人,沈玉案立刻意识到,他和裴时愠互相诋毁,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他及时地选择闭嘴。 苏夫人看见这一幕,很快就寻借口离开,未曾掺和进他们的话题。 苏韶棠这才看向裴时愠:“你闲得慌?” 沈玉案和沈玉晦来找她,这很好理解,但裴时愠没事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裴时愠一副惊喜的模样:“夫人聪慧,我一见侯爷,就觉得跟着他会有乐子,这不果然凑上了热闹!” 他说得坦诚,全然不顾当事人听见是什么感受。 沈玉案淡淡地觑了眼裴时愠。 苏韶棠无语。 就裴时愠这张破嘴,怨不得原文中,沈玉案和裴时愠是死对头,谁也看不惯谁。 说来奇怪,沈玉案身为安伯侯,哪怕朝中官员见到他都得敬重三分,偏生裴时愠一个白身,却敢三翻四次地招惹沈玉案。 裴时愠还要说些什么,沈玉案直接打断他:“夫人,宴席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被打断话头的裴时愠不以为然,苏韶棠也的确懒得搭理他,她讨厌麻烦,而裴时愠热衷于制造麻烦,所以,注定了她不喜欢裴时愠。 一行人前往前厅,途中,苏韶棠问系统:“到现在,还不说吗?” 拿到请帖时,苏韶棠是不想来参加这次寿宴的,但在三日前,系统颁发了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前往国公府庆寿。 任务奖励:50积分。】 这是系统奖励积分最大方的一次,大方得有点不太正常。要知道,系统除了在沈玉案一事上,压根不会管她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系统一言难尽:【我记得宿主看过原文。】 原文? 苏韶棠忽然想起什么,沈玉案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神色突变,当即询问:“怎么了?” 话音甫落,就听见国公府乱了起来,喧哗声渐渐传来。 沈玉晦立即闪身到苏韶棠左侧,和沈玉案一左一右护住了苏韶棠。 几人抬头看去,裴时愠拦住了一个婢女:“府中发生了何事?” 婢女慌里慌张地:“奴婢也不知,好像是老爷忽然晕倒了!” 几人震惊地对视一眼,沈玉案不着痕迹的皱眉,他拉住苏韶棠,低声说:“我们去看看。” 苏韶棠身为国公府的外孙女,不论如何,都该快点赶过去。 裴时愠只能无奈地停住了,他再混不吝,也知道这种场合,他不能乱来。 苏韶棠一言不发地跟着沈玉案往正院走。 但实际上,她脑子乱糟糟的。 原文中,这个时候国公爷病重,将要不久于世,所以国公府未曾大办寿辰。 而国公爷病重的原因,原文中一直说是因为顾姨娘病逝,才会悲恸下垮了身子,也因此,后期国公府对原身的态度才会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现如今,顾姨娘体内余毒已清,按理说,这一系列的事情不该再发生了才对。 系统默默道:【系统无法干涉文中人物正常的生老病死。】 ——正常的生老病死。 系统是在告诉她,国公爷并非是因顾姨娘的死才会垮了身子,顶多算是个引火线。 那原文中,原身因国公府受到的委屈,不过是妄加之罪。 苏韶棠的情绪有点复杂,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原身的配置让她有点陌生的熟悉。 她是父母老来得女,上面只有一位大哥,她有外婆,但她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外公,在她出生前,外公就已经去世了。 苏韶棠等到正院,她看见了苏夫人,苏夫人捂住嘴,靠在苏侍郎怀中,几乎快撑不住身子。 苏韶棠沉默下来。 她越过众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邱国公。 属于原身的记忆现在也冒了出来,苏韶棠骤然攥紧了一旁沈玉案的手臂。 沈玉案只以为她是在担心国公府,安抚般地轻拍她的肩膀。 只有苏韶棠知道她忽然攥住沈玉案的原因。 像,太像了。 如果将邱国公的胡子和长发去掉,他和外婆家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苏韶棠有点迷惘。 作精小美人 第37节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 系统明知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做任务,为何还要偏偏要选择她做宿主? 沈玉案察觉到不对,他按住了苏韶棠的肩膀,低声:“夫人?” 苏韶棠眼皮子颤了颤,才冷静道:“我没事。” 沈玉案依旧皱眉,放心不下地看着他。 国公府拿令牌进宫请了御医,邱老夫人的寿辰宴只能作罢,但苏韶棠一行人还不能离开,他们在外间等着,直到邱老夫人一脸疲倦地出来,让他们都回府,苏韶棠等人才离开了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哪怕邱老夫人说了国公爷已经没事,但众人也从她的神情上发现了端倪。 邱国公的身子不好了。 这对国公府来说是一个噩耗,对于京城和朝堂来说,也是一个微妙的讯号。 二皇子阵营中,最坚固的后盾就是国公府,如果邱国公真的坚持不住了,那么二皇子就失去了一个最有力的帮手。 对于二皇子的阵营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承受的打击。 刚到侯府,苏韶棠忽然问了沈玉案一个问题:“沈玉案,京城会乱吗?” 沈玉案倏然抬头:“夫人。”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也没有什么压迫的情绪,但苏韶棠知道,沈玉案这是在打断她。 夜幕中,沈玉案目光清明地注视着她,他在无声地提醒她,这种话不可以说。 苏韶棠皱眉。 沈玉案忽然抬手,替苏韶棠理了理头顶的步摇,他声音平静:“夫人放心,我在一日,侯府就不会乱。” 苏韶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如果京城乱了,侯府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 回到闻时苑,苏韶棠终于忍不住吐糟:“做男主的,都这么能装吗?”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苏韶棠一贯不觉得是镇定自若,只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系统哪敢说话。 而沈玉案则和沈玉晦回了前院书房,刚进前院,两人就被呛得半死。 沈玉晦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幕:“……这、这是什么?” 本来清雅肃正的前院,如今半边是堆得高高的贝壳,另半边则是一堆似灰似粉的土堆,沈玉晦险些以为自己这一脚从侯府踏出了京城。 沈玉案抵住口鼻,淡定自若道:“你嫂嫂折腾出来的东西。” 沈玉晦噤声。 二人进了书房,关上门窗,才觉得自己和灰尘隔离开,沈玉晦轻咳了一声,忘掉先前的事,他皱眉问:“嫂嫂刚才的话是何意?” 沈玉晦没有听懂,为何邱国公病倒,嫂嫂要问京城会不会乱? 邱国公在朝中地位的确斐然,但也不至于重要到这种地步。 沈玉案摇头:“邱国公是二皇子的外祖父。” 国公府是二皇子天然的盟友。 二皇子能成为储君最有力的竞争者,除去他是皇后所生、乃是嫡子外,国公府或不可缺。 沈玉晦依旧皱眉。 沈玉案没有直说,只是提点他:“哪怕你之前一直在外求学,也该知道朝中有谁是支持大皇子的。” 沈玉晦一顿,倏然抬头:“镇北侯!” 若说沈玉案是圣上心腹,那么,圣上对这位镇北侯的态度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大皇子能够跟二皇子争,最大的倚仗就是镇北侯。 因为,镇北侯手握兵权。 如今北有蛮夷虎视眈眈,谁都不知何时就会起了战事,所以圣上一直重视武将,以至于镇北侯在明确支持大皇子后,争储一事才僵持住。 可若邱国公一旦倒下,这种平衡会被立刻打破。 沈玉案淡淡说了句:“圣上一贯宠爱元妃。” 元妃乃大皇子和珺阳公主的生母。 沈玉晦已经明白其中利害,大皇子有镇北侯支持,他手中有兵,已然处于一种不败之地。 他低声喃喃:“而光禄寺寺卿的胞妹乃是二皇子府上的侧妃。” 光禄寺掌宫廷宿卫和侍从。 二皇子则捏住了京城要害,即使大皇子有兵,一旦逼急了二皇子,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沈玉晦抿唇,怪不得嫂嫂会问京城是否会乱。 下一刻,沈玉晦抬头:“可是北门禁军由大哥掌管!” 沈玉案平静接话:“这才是问题所在。” 沈玉晦骤然哑声。 谁都知道沈玉案的重要性,所以,邱国公一倒,二皇子必然要拉拢大哥,甚至望之若渴。 大皇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京城兵力全落于二皇子之手? 所以,侯府必将受到二位皇子拉拢,偏生大哥不能倒向任何人,侯府的处境也将凶险万分。 沈玉晦皱眉:“那嫂嫂怎么办?” 大哥不能倒向任何人,可嫂嫂不同。 皇后乃嫂嫂的亲姨母,二皇子也是嫂嫂的表哥,真正左右为难的人不止是大哥,嫂嫂夹在其中才是难做! 沈玉案意味深长地说:“她可并不为难。” 夫人嫁入侯府将近半年,但这半年里,侍郎府和侯府的来往屈指可数,在这方面,国公府倒是比侍郎府殷勤多了。 沈玉案嘱咐他:“我不担心你嫂嫂,反倒是你,在学院内,无论是谁,你只需要做到一视同仁即可。” 而夫人? 沈玉案轻笑一声。 现如今的情况只怕会更加适合夫人,想要拉拢侯府,自然会有人奉承她,对于夫人来说,不过如鱼得水罢了。 第33章 此时的系统正在和苏韶棠进行一场非常严肃的话题:【宿主真的很讨厌男主吗?】 苏韶棠正对着铜镜擦眼霜,闻言,满不在意道:“平心而论,撇开原文不谈,只看穿书后沈玉案的表现,没什么值得我讨厌的地方。” 他态度温和,甚至不曾重语和她说过话,对她的要求也都尽量满足。 哪怕是穿书前,苏韶棠也未必能遇到这样的人。 可重点是,她撇不开。 系统听明白了她话中的重点,沉默了下来。 苏韶棠觑向系统光屏,她可认为系统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问题,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吧,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这个系统明显是新手,扭扭捏捏地小声说:【有一个支线任务。】 正常情况下,系统会直接颁布支线任务,少有言辞闪烁的情况,只能说明,苏韶棠本人不会愿意去做这个支线任务。 苏韶棠立即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不是!】 【沈玉案快要生辰了!支线任务是让宿主给沈玉案备一份生辰礼物!】 苏韶棠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理解。 只是准备一份生辰礼物而已,系统为什么会觉得她不愿意? 她和沈玉案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哪怕穿书前,家中阿姨过生日,苏韶棠都会送份礼物,这对苏韶棠来说,只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情罢了。 系统听到宿主的心声,哭唧唧地:【可是宿主说讨厌男主。】 所以,它根本不敢直接颁布这个支线任务。 苏韶棠:“什么礼物都行?” 【要让男主觉得喜欢的礼物。】 苏韶棠不敢置信:“我都给他准备礼物了,他难道还会不喜欢?” 系统哑声,哪怕宿主没有直说,但她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种意思——不会有人这么不知好歹吧? 平日中系统光屏上只有两行字,如今多了一行:【主线任务】 【积分详情】 【支线任务】 只有支线任务没有完成时,才会显示最后一行,而从排版上就可以看出,在系统看来,什么是最重要的。 苏韶棠平日中点开最多的就是积分详情,里面会有个商城选项。 至于主线任务?苏韶棠从未点开过。 【支线任务:替沈玉案准备一份生辰礼。 任务完成:10积分。】 苏韶棠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系统不算抠门。 平日中的积分累计下来并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支线任务上却让苏韶棠觉得有几分端倪。 作精小美人 第38节 明明系统最看重沈玉案,可给沈玉案准备生辰礼的积分却比不上去国公府的积分。 给沈玉案准备生辰礼,说到底也是为了主线任务,想要攻略沈玉案罢了。 那去国公府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她今日没有去国公府,邱国公病倒,她身为外孙女却不在场,足可以给人留下诟病她的证据,但对于主线任务不会有任何影响,甚至,她和国公府疏离,对沈玉案来说,是有明显好处的。 苏韶棠思来想去,也只发现今日国公府一行对她有好处。 系统不愿让她名声有污,和跋扈骄纵不同,不孝二字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将一个人压垮的。 系统还在因宿主接了支线任务搁那傻乐偷笑,全然不知道苏韶棠现在在想什么。 苏韶棠快上床时,沈玉案终于带着一袭凉意进来。 苏韶棠打了个冷颤:“快关门。” 沈玉案站在六扇玉屏处,等身上凉意散尽,才走近苏韶棠。 他现在不睡地铺了,毕竟天冷了,他让人打着一张宽大的软塌,白日中就放在耳房,等晚上时再搬进室内,被褥一铺,和真正的床也没什么区别。 对此,苏韶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他的行为。 她又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人,明知天冷,这个时代医疗建设不行,还逼得人大冷日地睡地铺。 在苏韶棠睡前,沈玉案温声说了句:“这段时间宫中若有人来请夫人,夫人想去就去,不想去直接拒绝。” 他向来不会强制性地要求苏韶棠做什么。 苏韶棠翻身背对着沈玉案,须臾,才哼唧了声算作回答。 沈玉案失笑。 但很快,沈玉案就止了笑,他视线落在案桌上那盏未曾熄灭的烛灯上。 夫人睡觉时,不喜灯亮。 这种情况,沈玉案只见过两次,他伴驾南巡前两日,夫人未曾熄灯而眠,而这是第三次。 沈玉案无声地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夫人在害怕什么? ***** 邱国公病倒一事,到底还是传遍了京城。 苏韶棠收到侍郎府的口信,字字句句担心提点,只让她少些外出。 近来国公府来往官员甚多,二皇子也亲自去了一趟国公府,离开时神情不明,一时间众人心中猜测不断,朝堂上的暗流汹涌,哪怕苏韶棠没有亲眼所见,也察觉到了些许。 二皇子府邸。 前院中传来一阵瓷器破碎声,吓得院中人忙忙阻拦,二皇子双手撑在案桌上,双眼发红地低声怒吼:“都给我滚!” 侍女惊惧万分,跪伏着退出去。 良久,书房中安静下来,二皇子终于平复了情绪,他转头看向书房中唯一留下的人:“齐先生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齐先生坐在位置上,对满地狼藉视而不见,也仿佛未曾看见二皇子的失态,他平静地说了一个字:“等。” 二皇子狠狠皱眉:“等?” 齐先生恭敬垂头。 只能等,等邱国公的结果,等大皇子的动作。 今日他来得晚,未曾能阻止二皇子前往国公府,都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争储,但圣上还在世,二皇子就迫不及待地亲自跑去国公府,圣上会如何想? 如今的二皇子再不适宜有什么动作了。 二皇子哑声,他并非不知道不该去国公府这一趟。 但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半晌,他才恢复冷静,一字一句道:“今日是我冲动。” 齐先生摇头:“现如今谈论这些已无意义,邱国公年龄大了,主公要早做打算才是。” 二皇子皱起眉头。 齐先生:“京城兵力,一半归于主公之手,大皇子不会将主公逼急,如今之际,拉拢安伯侯才是主要。” 二皇子又岂不知这个道理,他沉声:“沈玉案对几位皇子都一视同仁,根本油盐不进!” 想起他向沈玉案示好,沈玉案却一副疏离客套的模样,二皇子话中难免有些恼怒。 当权者这般喜形于色,齐先生压下心中的失望,摇头:“主公和安伯侯夫人是表兄妹,既然是亲戚,还是要多来往得好。” 二皇子一顿,脸色终于缓和:“齐先生说得对。” 京城中一片风雨欲来前的平静,而这些对苏韶棠影响都不大,此时的苏韶棠正在准备沈玉案的生辰礼。 她让府中绣娘给沈玉案做了一身衣服。 系统小声抗议:【宿主不能敷衍了事,要宿主亲手准备的礼物才行。】 苏韶棠面无表情:“我有钱,凭什么要亲力亲为?” 而且,苏韶棠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穿我亲手做的衣服,他沈玉案就不怕折寿?!” 他配吗? 系统吓得一哆嗦,不敢招惹她:【怕怕怕。】 沈玉案可不知道系统又给他惹了个麻烦,等他回府时,就撞上夫人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压根不带正眼瞧他。 沈玉案反思了一下。 他确认他早上离开前,将软塌被褥什么都收拾好了才走的,他应该没做什么让夫人觉得碍眼的事吧? 沈玉案上前,蹲下身子,将苏韶棠衣摆处的褶皱抚平,才问:“谁惹夫人不高兴了?” 苏韶棠恼瞪向他。 沈玉案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先放低了姿态,叫她不好意思继续迁怒他。 沈玉案收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做,平静地等着苏韶棠回答。 苏韶棠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沈玉案眼中含笑,夫人看似骄纵,但脾气当真十分好摸清,在家中时一直被宠惯着,没什么坏心思,娇气了些罢了,只是她的娇气比旁人多了几分理所当然。 便叫人不由自主地纵着她。 总不能让她嫁入侯府后,尚不如她在侍郎府过得自在。 在夫人回头前,沈玉案就恢复了平静,若叫夫人发现他在笑,怕是没他好果子吃。 沈玉案拒绝去想这种可能性。 等苏韶棠心情好些,沈玉案才和她说正事:“今日朝堂上,我将水泥一事禀了上去。” 苏韶棠皱眉:“不要归功给我。” 沈玉案一顿,摇了摇头,第一次直白地拒绝了苏韶棠,他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我很少见夫人和旁的女子来往。” 珺阳公主也只是稍有些接触罢了。 但沈玉案观察过,夫人对这些女子并没有恶感,哪怕同坐一桌宴席,她也对那些女子谈论的话题保持沉默。 那日苏韶棠的一句“却问男女”才让他恍然,为何夫人会沉默。 苏韶棠忽然垂下了眼睑。 就听沈玉案继续道:“夫人,世人对女子有偏见。” 哪怕是他也在所难免,女子被困于后宅,所以世间出现惊才艳艳者,多是男子。 “夫人说得对,有能者不问出身,也不该问男女。” “世人都会知道,制冰、细盐和水泥都是夫人捣鼓出来的东西,哪怕会有人议论纷纷,但世人无数,只要有一人觉得女子可堪大用,那便都是夫人的功德。” 半晌,苏韶棠才扭过头道:“我才没想这么多。” 沈玉案失笑:“是我想。” “我想让夫人多些能谈话的人,而不是常常一人待在府中。” 人以群分,而女子和男子是不同的。 第34章 “随你。” 苏韶棠用两个字结束了这次谈话。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到夫人的话中并没有排斥,他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笑。 水泥一事很快公之于众,安伯侯府中。 沈玉晦盯着被铺平的小路和围墙,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苏韶棠隔得很远,喊了他一声:“回去了。” 苏韶棠的衣着大多没有固定的颜色,她今日穿了身胭脂粉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外面披着府中绣娘刚做好的狐狸绒毛制的大氅,一张小脸若隐若现地窝在绒毛里。 苏韶棠一贯是南方人,乍然穿书,才知这京城的冬日竟这般难捱,冷风仿佛能钻进骨子里。 苏韶棠打了个冷颤,没有闲情雅致停下来去看府中修整道路的工程,也没有心思再管沈玉晦,唤着络秋就回了闻时苑。 闻时苑中烧着地龙,暖得如春,苏韶棠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和系统吐槽:“明年要是还没有回去,我一定要去南方过冬!” 系统扫了眼原文剧情,没敢说话。 络秋倒了杯酥油茶递给她:“夫人快暖暖身子。” 二人说着话,快近午时,才听见院中传来动静,苏韶棠透过楹窗的缝隙看了眼,是沈玉案和沈玉晦两兄弟,迎着风雪进来了。 昨日京城落了场雪,今日醒来后,眼前便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作精小美人 第39节 二人打帘进来,苏韶棠睨了眼沈玉案:“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玉案:“明日是腊八,圣上体恤,才早些放我回来。”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多看了苏韶棠一眼。 苏韶棠只当作没有看见。 有系统在,苏韶棠当然知道沈玉案的生辰就是腊八。 三人一同用了午膳,傍晚时分,侯府收到了一封请帖。 松箐将请帖送进来的:“二皇子府上送来的,说是皇子妃送给夫人的。” 苏韶棠皱眉:“又来。” 她甚至懒得伸手接,沈玉案替她接过,打开一看,上面说了一通,大抵意思就是,明日腊八佳节,许久未曾见表妹,请表妹上门一叙。 沈玉案眉眼间的情绪逐渐寡淡。 系统将请帖的内容在苏韶棠脑海中读了一遍,苏韶棠差些笑了出来:“真不知二皇子是怎么想的。” 若说他对拉拢沈玉案这件事不用心,他都借用了皇子妃的名义来请她进府,可若说他用心,他连腊八是沈玉案生辰都不知道。 沈玉案听出弦外之音,讶然抬头:“原来夫人知道。” 他话音中带着淡淡的笑。 他没有明说苏韶棠知道什么,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苏韶棠被看得稍有些不自在,她恼瞪回去:“不要自作多情,是有人刻意告诉我的。” 沈玉案颔首,眼中笑意未消:“是是是。” 见他略有些春风得意的模样,苏韶棠只觉得憋屈。 她恼怒地怼向系统:“都怪你!” 【是是是。】 “滚。” 系统噤声。 苏韶棠见不得沈玉案得意的模样,将话题拉回请帖上:“要不要去?” “夫人想去吗?” 苏韶棠一脸嫌弃,仿佛听见他说了一个笑话。 明知皇子府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才懒得掺和进这些破事。 沈玉案显然很懂她:“那便派人回绝了。” 消息传回二皇子府,二皇子彼时正在府中,当即恼怒:“不识好歹!” 二皇子妃也蹙起细眉,她是皇妃,宴请苏韶棠,说是请,不如说是召。 苏韶棠竟然真的敢拒绝。 但二皇子妃也知现在情况不同,她忽略心中的那抹不痛快,颇识大体道:“惯来听说安伯侯夫人性子骄纵,如今看来当真不假。” 公主府赏梅一事早就传遍京城。 二皇子冷哼一声:“侍郎府和国公府一体,她想要明哲保身,但覆巢之下无完卵?!” 以为嫁人就可以躲得过去了吗? 二皇子凉凉道:“府中为腊八宴早做了准备,哪怕安伯侯府不得前来,也不必浪费了。” 二皇子妃眼神稍闪,须臾,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殿下说得是,妾身也许久未曾见侍郎夫人了。” 翌日。 昨儿飘了一整日的雪,今日天际刚晓亮时就停了下来。 苏韶棠坐在铜镜前,细细地描了眉,她活得精致,每日的妆容也都一丝不苟,绝不会亏待自己半分。 沈玉案今日不当值,坐在软塌上看着她。 苏韶棠透过铜镜觑向他:“往日沐休,不是也不得清闲?” 沈玉案笑了下:“再忙碌,也总得给自己放放假。” 苏韶棠撇嘴,她是个享乐主义,永远搞不懂工作狂的想法。 系统不停地催促她,她哼哼唧唧地道:“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 本来挺正常一事,但经过昨日,苏韶棠总觉得不对劲起来。 沈玉案很意外。 绣娘早就将做好的衣服送到了闻时苑,络春一听夫人的话,立刻转身去取了锦盒。 被系统不停念叨,这身衣服,苏韶棠也是多多少少用了心思的。 锦盒被打开,沈玉案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他有自知之明,他还不配让夫人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夫人能记得给他准备生辰礼,本就足够让他惊喜了,沈玉案不敢多求。 但细看下,沈玉案才发现了不对劲。 现下的冬服为了保暖都很重,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让人觉得抬不起手臂来,甚至一眼看过去,显得格外臃肿。 夫人准备的也是一件棉服。 沈玉案伸手拿起,才发觉这身冬服很轻,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不仅轻,也很薄。 沈玉案不由得沉默下来。 京城的冬日很冷,穿着这一身轻薄的冬服,他怕是连半日都撑不过去。 他近日有得罪夫人吗? 送人礼物,都是希望得到反馈的,苏韶棠观察着沈玉案的表情,渐渐地眯起了眼眸,语气危险:“你不喜欢?” 沈玉案想都未想,立即反驳:“并不是!” 苏韶棠语气凉凉:“那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沈玉案仔细斟酌着语句:“夫人,这冬服会不会太单薄了点?” 苏韶棠费了心思才让府中绣娘做出的羽绒服,哪容得沈玉案挑三拣四的? 她冷着一张小脸:“今日你就穿这一身。” 沈玉案一顿,还想要争取一下,就听夫人冷笑一声:“不要,就扔了。” 沈玉案立刻妥协:“我这就换。” 苏韶棠依旧面无表情,别当她不知道,沈玉案肯定觉得她还在害他! 侯府的规矩,但凡设宴都是在前院,这条规矩是苏韶棠嫁过来后才定下的。 今晨刚停了雪,化雪时最冷,沈玉案原以为穿了这身冬服后,会冻得浑身僵硬,可当他从闻时苑回到前院时,才惊觉出不对劲。 哪怕是平日中穿着厚重的棉服,他在这种天气下,仍是会觉得浑身冰冷。 身上的冬服单薄,穿上去轻便很多,可这一路走来,沈玉案竟觉得比原先的冬服还要暖和。 沈玉案快步上前,拦着冷着一张脸的苏韶棠,低头道歉:“是我误会了夫人,请夫人原谅我一次。” 好心好意替他备了这份生辰礼,反倒遭他误会质疑,不论搁在谁身上,心中都不会舒坦。 更遑论性子本就娇气的夫人。 沈玉案知错就改,低头得十分快,道歉态度也格外诚恳。 “夫人不高兴,罚我骂我便是,万不可憋在心中。” 苏韶棠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沈玉案过了好久,才低声问:“不知这冬服是由什么做成?” 苏韶棠真的恼了:“你还在怀疑我?!” 她伸手就要推他,被沈玉案一把攥住,沈玉案轻声:“夫人误会,并非怀疑夫人,而是这冬服轻便保暖,若制作简单,那护城的侍卫和百姓都可以穿上。” “便可少死许多人。”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明显低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系统默默显示了近几年被冻死的人数。 一串串数字出现在苏韶棠眼前,苏韶棠怔住,半晌,她才烦躁地说:“鹅毛。”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明知道这世道不和平,有人在受苦受难,仍然能够保持奢侈浪费的作风。 沈玉案安静了许久,忽然说:“夫人心善。” 苏韶棠不喜欢别人夸她心善,这样会把她架到一个道德高处,她冷不丁道:“不要胡说。” 沈玉案稍顿,他察觉到夫人很排斥“心善”这个词,但他不解。 但夫人分明做了很多利民利生的事,例如水泥、冰块和如今冬服,如果夫人想,她可以借此牟利万金,但她没有。 沈玉案抬头,他眼眸中一片透彻清醒,温和道:“夫人,我为官数载,算不得清廉,但我替百姓做过几件好事,便自得地称自己为好官了。” 第35章 苏韶棠神情古怪地看向沈玉案。 沈玉案不会以为她是谦虚或者不好意思吧? 她只是不喜欢被架到道德高处,换些词夸她试试,她肯定照单全收。 沈玉案察觉到夫人神情奇怪,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顿时噤声。 得亏沈玉晦及时赶到,才打破现场颇有些好笑的气氛。 沈玉案轻咳一声:“我先去前院看看,管家他们是否准备好了。” 沈玉晦茫然:“大哥怎么了?” 作精小美人 第40节 苏韶棠幽幽地回答:“没怎么,只是可能忽然察觉到自己脑子不太好。” 沈玉晦哑声片刻,当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 国公府情况尚不明朗,沈玉案的生辰宴未曾大办,只有府中三人聚在前院,沈玉晦送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羊脂玉配,白色温润,沈玉晦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它会很衬大哥。 事实也的确如此,沈玉案是当场将玉佩系在腰间的,他所穿所戴无一不昂贵,戴上这枚羊脂玉也只多衬了他些许矜贵。 支线任务在苏韶棠送出衣服的那一刻,就显示已经成功了。 苏韶棠零零碎碎地攒了快三百积分,这些积分,她不打算乱动用,一旦主线任务完成,她就会选择立即回家,她可不希望到时候积分还没有到五百。 【积分合计:286积分。】 苏韶棠颇偏爱这里的果酒,度数很低,又有点甜甜酸酸的,酒过三巡,沈玉案忽然举杯对她:“多谢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苏韶棠狐疑,这是感激,还是嘲讽? 她自问穿书以来对沈玉案的态度是明摆着的,她何时照顾过沈玉案了? 夫人的心思太好懂了,几乎都写在脸上,沈玉案眼中含笑,他轻轻唤了声:“夫人?” 苏韶棠浑身一个激灵。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或是今日本就特殊,她竟从沈玉案这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缱绻来。 苏韶棠皱了皱眉:“你好好说话。” 沈玉案脸上的笑微不可查地有些僵硬,好半晌,他才无奈道:“好。” 苏韶棠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所以你刚才是故意那样说话的?” 沈玉案忽然觉得酒杯格外地重,这个酒倒也不是非敬不可,他默默地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借此逃避了苏韶棠的问题。 沈玉晦扭过脸去,肩膀无声地抖动。 接下来的一顿饭,苏韶棠看向沈玉案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安伯侯府中的气氛尚算其乐融融,但二皇子府则全然不同。 二皇子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似得体,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了。 任谁在两日内遭到两个人拒绝,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腊八,二皇子借故让皇子妃宴请京城中女眷,收到请帖的人几乎都来了,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安伯侯夫人。 二皇子妃劝慰自己,安伯侯地位特殊,苏韶棠如今谨慎点也在情理之中,这才放下对苏韶棠拒绝她的恼怒。 但适才她邀苏夫人饮酒又被拒绝时,二皇子妃便止不住情绪了,她淡淡道:“夫人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苏夫人脸上带着恭敬,说话却有些冷淡:“家中父亲病重在床,做女儿的如何能饮酒作乐?” 二皇子妃骤然捏紧了杯盏,她情绪在短短一刹间变了几番,随即,她有些歉疚道:“是本妃疏忽,来人,给苏夫人换上茶水。” 苏夫人只垂眸道谢。 但经这场变故,这次腊八宴的气氛倏然变得有点不对劲,有关系好的女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二皇子妃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脸上的笑都有些勉强。 苏夫人冷淡的一句话,将这次腊八宴的遮羞布完全扯了下来,不怪苏夫人情绪不高涨,她的父亲乃是二皇子的亲外祖,如今邱国公病重,二皇子府却大肆宴请宾客。 苏夫人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来客都知道皇子妃为何举办腊八宴,但这个时节,有些人心中难免犯嘀咕。 腊八宴不说不欢而散,但也是潦草收场。 等来客皆数离开,二皇子妃才骤然沉下了脸,她没发脾气,只冷嘲热讽了一句:“到底是庶出,不识抬举!” 侍郎府和二皇子府绑在一条船上,哪怕二皇子府做事有点考虑不周,为何不能私底下说,非要在宴席上让皇子府难堪! 等二皇子回府时,不等旁人告诉二皇子这件事,二皇子妃就抢先说了,且不论其中的添油加醋,她垂眸,轻轻地擦了擦眼角:“是妾身不好,未能完成殿下的交代。” 不等二皇子说话,她又含泪说了句:“侍郎府这番行为,又何曾将殿下当作自己人来看待?” 二皇子和皇子妃自幼相识,感情甚笃,皇子妃深知二皇子在意什么,果不其然,这一番话后,二皇子就冷声道:“腊八宴是我让你准备,你何错之有?” 二皇子近段时间因拉拢沈玉案屡受挫折,心中早就对此不满,若非北门禁军的确重要非凡,他岂容沈玉案这般放肆! 二皇子妃的话不亚于点燃了他心中的那缕怒火:“是他们不识抬举,待日后——” 二皇子没有将这话说完,但二皇子妃哪里能不知他想说什么,她状似依人地偎进殿下怀中,隐藏住脸上的神情。 二皇子腊八宴上的事情,人多眼杂,有心人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消息传来时,沈玉案不着痕迹地轻皱了下眉,他神情不明地看了眼苏韶棠。 沈玉晦不若兄长那般隐晦,他看向嫂嫂的眼中藏着担忧。 沈玉晦是长公主所生,哪怕年少时不得老安伯侯欢喜,和皇室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少,他自然知道二皇子可以称得上气胸狭窄。 不论这件事是本质上是谁对谁错,苏夫人这般不给二皇子府脸面,就是将二皇子得罪狠了。 现如今自然不会有什么,令人担忧的是二皇子会选择秋后算账。 唯独苏韶棠,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是她不在意苏夫人,也不是她大心脏觉得没事,只是单纯地,她看过原文,知道事情后续的走向。 所以,没必要担心。 苏韶棠抬头,就见这两人担忧地看着她,十分淡定道:“看我做什么?” 可惜,有人将她的淡定看做了伪装,沈玉晦低声:“嫂嫂,你不必这样。” 苏韶棠一脸茫然。 是沈玉案打破了沉默:“时辰不早,夫人该休息了。” 苏韶棠睡前,要折腾一系列的东西,沐浴加涂涂抹抹要将近一个时辰,沈玉案不知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但只瞧苏韶棠玉瓷细腻的肌肤,沈玉案就不会多言一句。 麻烦的是夫人,可最终得了便宜的却是他,他有什么资格置喙? 苏韶棠当然不会耽误美容觉的时间,她刚转身,又很快回眸,理所当然道:“你今日睡前院。” 沈玉案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夫人能否告知我原因?” 他原以为今日他生辰,他可以借此让夫人酌情免除了他睡地铺软塌的日子。 现在还不用他开口,夫人就的确不让他继续睡软塌了。 但现下情况好似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苏韶棠意识中的系统也不明所以:【宿主,男主又做错了什么?】 苏韶棠不解沈玉案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 她面无表情:“你不知道吗?” 今日午时,他借着敬酒的时机都在勾引她,苏韶棠能继续放心和他共处一室? 察觉到宿主想法的系统傻眼。 勾引? 第36章 不论系统怎么解释,苏韶棠都没有听。 在腊八,沈玉案生辰这一日,他彻底被他的夫人赶出了闻时苑。 一刻钟后,沈玉案看着被松箐抱回来的被褥,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他才发出声音 :“谁让你去的?” 松箐呐呐低声:“刚才夫人看见奴才,就让奴才去将侯爷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了。” 沈玉案堵声,许久,他若无其事地吩咐:“放进寝室中。” 沈玉晦抬头望天,只当自己没有看见哥哥被嫂嫂扫地出门的窘迫。 沈玉案这是才注意到沈玉晦还在,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时辰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前院很久没有人住了,先前一直被苏韶棠用来堆积杂物,下人们好生收拾了一番,松箐替沈玉案铺着被褥。 松箐难得有点不习惯。 在闻时苑时,夫人事多,络秋等人伺候着,还不停地发问,也就显得热闹,不像现在,室内只有侯爷,满室静悄悄的,十分冷清。 松箐斟酌着,小声嘟囔:“侯爷,您说您这又是做了什么,才让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侯爷把云姑娘带回府时,夫人都没说将侯爷撵出闻时苑。 一直没有听见侯爷说话,松箐茫然回头,就撞上侯爷意味深长的眼神,侯爷幽幽道:“我记得,我才是你的主子?” 松箐悻悻地缩了缩肩膀,嘀咕:“您是奴才主子,可谁让府中是夫人做主。” 闻言,沈玉案不由得陷入深刻的反思,他如今在府中还有地位吗? 连身边的小厮都开始向着夫人说话。 闻时苑中,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也有点摸不清头脑,小心地问:“夫人,侯爷可是做什么叫您不高兴的事了?” 苏韶棠正在擦眼霜,头也没抬,嗡嗡不清道:“没有。” 【所以,宿主为什么要撵男主离开?】 苏韶棠懒得解释。 她怎么可能告诉系统,她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在她刚穿书时,系统告诉她只有成功攻略沈玉案才能回家,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并不单纯是因为她嫌弃原文中的那个沈玉案脏。 还因为,如果她真的费了百般心思攻略了沈玉案,沈玉案当真对她奉上真心,然后她的目的仅仅是回家。 作精小美人 第41节 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诈骗。 她讨厌骗子。 尤其欺骗感情的骗子。 苏韶棠从未缺过钱,她也许花钱没有节制,但对于情感却很吝啬。 她很清楚地明白,将她绑来这个世界的是系统,而非沈玉案。 沈玉案本身再渣再烂,都不是她欺骗沈玉案感情的理由,否则,她有什么资格嫌弃厌恶原文中的沈玉案? 后来系统说可以讨巧,只需要不让沈玉案养外室即可,苏韶棠才松了口。 她只是耽误了沈玉案一段时间,等她回家后,沈玉案不论是养外室或者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她从系统兑换的那些法子,会无偿地告诉沈玉案,本身就是一种补偿。 今日沈玉案只是语气有些缱绻,她就将沈玉案赶出了闻时苑,在系统看来,也许是小题大做。 但也是这一个细微的举动,给了苏韶棠当头一棒。 她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沈玉案的妻子。 同床共枕和日久生情,在沈玉案看来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发展。 系统察觉到她的想法,安静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宿主没有攻略沈玉案,但沈玉案依旧喜欢上宿主了,那时宿主要怎么办?” 苏韶棠很惊讶系统会问出这么没有脑子的问题:“喜欢我的人那么多,难道我都要负责吗?” 苏韶棠无语地问:“你以为我是被什么吓到了?” 【感情负担?】 “傻逼。” 系统被骂了,也不敢反驳,认认真真地回想了宿主的话,很久后才意识到宿主口中的“被吓到”是在说什么。 她一直被娇宠着,哪怕看惯了形形色色的男女关系,她也极其爱惜自己。 同床共枕看似轻飘飘的四个字,但对于宿主来说,她乍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位,本身就不情不愿。 她忽然发现,如果有一日,沈玉案真的想要和她有亲密的身体接触,她根本拒绝不了。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哪怕将她送来的系统,也只会因为二人有了亲密接触,而高兴地奖励宿主积分。 她凭什么不害怕? 系统想明白了这些,骤然失声。 系统想说,沈玉案不会这样对她的,但对于宿主来说,它本身就是恶人,又凭什么替沈玉案作保证? 谁都不知道苏韶棠在想什么,但翌日,她又如同往日一样,强势到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府中的另外两位主子,该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侯府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但不包括闻时苑。 苏韶棠盯着眼前的吊牌,神情十分严肃,她警惕地摸出一张牌扔下,就听见络春惊喜道:“奴婢赢了!” 苏韶棠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见状,牌桌上的三个婢女不由得都笑出声来,夫人明明打牌技术格外烂,却又爱玩,偏生还不喜欢旁人让她。 恰逢这时,常管家进来禀告:“夫人,珺阳公主来了!” 苏韶棠轻皱了下眉头:“她来做什么?” “听表嫂的语气,似乎是不欢迎我?” 人未到,珺阳公主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珠帘被人掀开,珺阳公主被人扶着进来,一看见牌桌,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外面人人都等着见你,表嫂倒好,竟躲在府中打牌。” 珺阳公主是皇室的人,断没有让她在府中等通传的道理。 苏韶棠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公主若不是那些等着见我的其中一员,侯府自然是欢迎公主的。” 珺阳公主哑声。 她是大皇子的胞妹,自然想要帮一帮皇兄,安伯侯府的态度不明朗,让皇兄看见了希望,便让她来试探一二。 但表嫂这句话一出,珺阳公主就立即明白,表嫂不吃这一套。 明明别有居心,偏要装作一副好交情的模样,只会让表嫂厌烦。 直到今日,珺阳公主心中对苏韶棠才再没有一丝芥蒂,因为她已然发现,哪怕没有苏韶棠,表哥也不可能娶她。 拦住她们的并非身份和情感,而是立场。 所以,等珺阳公主坐下来后,她直接坦然道:“都被表嫂看破了,珺阳便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耸了耸肩:“是皇兄觉得我和表嫂有点交情,才请我走了这一趟。” 二皇子府宴请安伯侯夫人被拒一事,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足可以打听到。 所以,珺阳公主没有派人送上请帖,而是亲自跑了这一趟。 但珺阳公主觉得皇兄的算盘是落空了,她和表嫂也不过泛泛之交,而且表嫂可不是什么会被交情要挟的人。 苏韶棠也很直接:“那公主是白走了一趟。” 珺阳公主不意外,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无功而返的时候,苏韶棠忽然问她:“待会可还有事?” 珺阳没反应过来,实话实说:“没有。” 苏韶棠淡定道:“许久未逛京城了,听说锦绣阁出了新花样,公主若无事,不如和我一同去看看?” 珺阳公主错愕,这个时候她们一同出街游玩,落进有心人眼中,只怕会想很多。 她不说话,苏韶棠纳闷:“你不愿意?” “表嫂都无所谓,珺阳自然是十分愿意。” 所以,等沈玉案收到府中消息时,便听到松箐道:“夫人和公主去锦绣阁了。” 沈玉案颇有些意外,随后才温和道:“夫人难得有心情出府,让跟着的人小心伺候着。” 第37章 出了安伯侯府,珺阳公主时不时抬头朝苏韶棠看一眼,明显地欲言又止。 苏韶棠察觉到她的视线,轻飘飘地问:“公主一直看我做什么?” 珺阳公主犹豫了下,才出声试探:“表嫂和我出来,这件事表哥知道吗?”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现来京城局势不明。 珺阳公主和大皇子是亲兄妹,有元妃时常在耳边念叨,多多少少知道些许朝事,她很清楚,表哥做一个孤臣,对于表哥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而表嫂身为表哥的妻子,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都代表了表哥。 苏韶棠听得皱眉:“我出个府,还要经过他同意?” 珺阳公主哑声。 得,她知道表哥一点都不知情了,至少在事先不知情。 那日赏梅宴,表嫂骂表哥没用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怕是表哥根本管不了表嫂。 苏韶棠对珺阳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说是去锦绣阁,马车就到了锦绣阁方才停下。 谁料,刚下马车,苏韶棠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云安然。 许久未见这位女主,苏韶棠险些将她忘了去。 此时云安然正从锦绣阁掌柜的手中接过一个荷包,荷包中鼓鼓囊囊,很容易就看得出里面装的是银两。 身为女主,云安然当然有点拿手的技能,她格外擅长女红,在原文中,前期也一直靠这个本领养活自己。 苏韶棠意识到,近来锦绣阁弄出来的新花样应该和云安然有关。 珺阳公主也瞧见了云安然,对于表哥带进京的这个女子,她印象颇为深刻,稍皱了皱眉:“真是晦气。” 云安然刚转身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抬头看见说话的人是珺阳公主,她当即明白这个晦气是在说她。 云安然脸色倏然涨红,咬唇委屈道:“民女哪里得罪了公主,让公主这么厌恶民女?” 珺阳公主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掩唇惊讶:“这来往人不少,你却知道本公主在说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 珺阳是谁,那是被备受圣上宠爱长大的公主,刚及笄就有了封号,皇室公主中可没有几个有她这般殊荣。 她得意惯了,瞧不顺眼的,可不会给什么脸面。 而云安然,显然也不值得她给脸面。 云安然颤了颤嘴皮,被讽刺得面红耳赤。 苏韶棠懒得掺和进这件破事,只要云安然不在她面前找茬,她就只会当云安然不存在。 只可惜,由不得苏韶棠。 云安然自觉和珺阳公主无仇无怨,珺阳公主也不会无故讨厌她,所以,只可能是有人对珺阳公主说了什么,才会让珺阳公主对她这种态度。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苏韶棠。 云安然咬唇,她抬头看了眼苏韶棠,堪声道:“侯夫人,民女已经解释过,当初侯爷将民女带回侯府一事乃是意外。” 四周听见这段对话的人都隐晦朝这边打量过来,锦绣阁掌柜惊讶地看向云安然,全然没有想到云姑娘居然和安伯侯府还有牵扯。 苏韶棠仿佛在看一场戏,她挑了下眉:“然后呢,你旧事重提又是做什么?” 云安然攥紧了手帕,她垂头道:“夫人误会民女,讨厌民女也就罢了,但背后道人坏话,是否是小人行径?” 苏韶棠被她逗笑了:“你觉得公主厌烦你,是我向公主说了你不好的话?” 云安然抿唇未语,但那副模样分明是默认。 苏韶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挺好奇地:“我很纳闷,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值得我向别人提起你?” 云安然脸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苏韶棠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一件事。” 作精小美人 第42节 “我不讨厌你,我是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苏韶棠说得轻描淡写,她可不在乎云安然是否被打击到,要不是系统偶尔会在她面前翻看原文,她甚至可能都记不起来云安然这个人。 珺阳忍不住轻笑了声。 云安然浑身紧绷,她只觉得苏韶棠的话音落下后,四周人都在打量她,尤其是苏韶棠,那轻飘飘的语气让她觉得格外难堪。 锦绣阁掌柜的看了戏,才忙忙赶过来:“公主和侯夫人来了,快快里面请。” 苏韶棠觑了云安然一眼,凉凉道:“不必了,坏了一整日的好心情。” 掌柜的一愣,刚想说点什么,苏韶棠已经转身离开。 珺阳公主倒是停顿了下,她不紧不慢道:“本公主一直觉得锦绣阁的衣裳不错,但如今什么人都能同锦绣阁合作,本公主是再也不敢碰这锦绣阁的物件了。” 掌柜的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珺阳公主是什么身份,她一句锦绣阁的东西不行,这京城中的贵人谁还敢来锦绣阁买东西? 锦绣阁做的就是贵人生意。 本来是觉得云安然做的花样新颖,但现在知道云安然得罪了这两位,掌柜的哪里还敢跟她合作?! 珺阳公主撂下一句话,才追着苏韶棠离开。 而她们离开后,掌柜的看向云安然,为难道:“以后云姑娘不必再来锦绣阁了。” 掌柜的说这话时,也觉得肉疼,毕竟云安然做的花样,这段时间的确给锦绣阁赚了不少银两。 云安然不敢置信:“掌柜的是什么意思?” 她替锦绣阁赚了这么多钱,如今锦绣阁却说不要她做的花样了?! 掌柜的见她这样,有点可怜,但也仅此罢了:“你得罪了珺阳公主和安伯侯府的夫人,别说本店了,这偌大的京城都不会再有人跟你合作。咱这是小本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要是继续跟你合作,那我这店怕是也开不久了。” 云安然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她完全没有想到珺阳公主只是一句话,就能造成这种后果。 她压住慌乱,勉强挤出一抹笑:“掌柜的,我还会其他的花样,都是京城没有出现过的新颖样式。” “公主也许只是随口说说,掌柜的何必危言耸听?” 掌柜的见她还在自欺欺人,摇了摇头:“云姑娘请回吧。” 云安然被送出锦绣阁,才意识到自己赚钱的路子毁了。 锦绣阁能在京城开这么多年,背后自然有其势力,一般官差都不会太得罪锦绣阁,但即使如此,掌柜的都因为珺阳公主的一句话,而不敢继续和她合作。 那这京城中,谁还敢要她做的花样? 她的积蓄所剩无几,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她在京城能待多久? 云安然的嘴唇都在发白。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蠢事。 而另一边,苏韶棠等珺阳公主跟上来以后,才知道珺阳公主做了什么,她颔首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评论。 见风使舵的事可不止文中有,苏韶棠在现实中也见得多了。 而且,云安然都敢一而再地给她找麻烦,想必也承担得起后果。 京城中可不止锦绣阁一家衣裳铺子,俩人换了一家继续逛,珺阳公主见她没将云安然的事放在心上,撇了撇嘴:“你倒真是心大,换做我是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人敢三番两次地在我面前晃悠,我早就让她在京城没有容身之处了。” 苏韶棠难得安静。 她的确挺烦云安然,但很难下意识地就产生珺阳公主这种想法。 对于珺阳公主来说,人命不值钱。 苏韶棠没有和珺阳公主继续讨论这件事,她很清楚,她最终是要回家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 她的确烦云安然,但也没有必要不把人命当回事。 珺阳公主一直觉得自己很奢侈,但和苏韶棠一同逛街,珺阳公主才知道她以前还是内敛了。 基本上苏韶棠看中了什么,就直接让人送到安伯侯府,甚至根本不会询问价格。 短短半个时辰,珺阳公主就麻木了。 珺阳公主富裕,圣上也疼她,公主府中什么都不缺,但公主的份例也是有定数的。 等苏韶棠终于觉得累,珺阳公主才颤着嘴皮,问:“表哥的俸禄够吗?” 她打眼瞧着那一车车送往侯府的物件,表哥十年俸禄怕是都不够用! 苏韶棠眉头都没皱一下,轻飘飘道:“我有钱。” 她细盐一事,皇上赏了她黄金万两,后续的水泥,更是赏金无数,她的铺子收入也一直源源不断,加上安伯侯府经年的积累,至少京城中,明面上比她富裕的人很是少有。 黄昏余晖尚存时,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未上马车,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夫人,是侯爷。” 闻言,苏韶棠抬头,恰好看见沈玉案的马车,一眼就认得出来,是因松箐就坐在马车外面。 珺阳公主轻啧了声:“表哥真是疼表嫂,还要亲自来接表嫂回府。” 苏韶棠不以为然:“可不一定是来接我。” 沈玉案多在皇宫当值,这刻意绕路来了城南,说不是来接表嫂的,珺阳才不信。 然而,下一刻,俩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被人拦住。 而拦住马车的人,苏韶棠和珺阳也很熟悉,才和她们分开不久。 不是女主云安然,又是何人? 珺阳公主倏然皱起眉头:“大庭广众之下拦男子的马车,真是没脸没皮!” 松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狠狠攥紧缰绳,才堪堪停住了马车,待看清是谁拦住了马车,他直接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 松箐有一肚子脏话要说,云安然不要命了,他还很惜命呢! 万一马匹受惊,让侯爷出了意外,他万死都难辞其咎,云安然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云安然仿佛听不见一样,噗通一声跪在马车前,哭求道:“求侯爷救救民女!” 第38章 松箐简直想骂娘,自家侯爷这是救了个祖宗不成?救她一次还不够,还得照顾她后半辈子? 车厢传出些许动静,松箐就知道,侯爷连见都不想见云安然。 松箐也不想让侯爷见云安然,他还指望着侯爷早点能回闻时苑呢,络秋姐姐做的糕点甚是好吃,他都好几日没尝到了。 云安然还在哭哭啼啼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松箐颇觉无语:“云姑娘,我称你一声姑娘,是念你女子家脸皮薄,我家侯爷救过你一次,你也不能借此赖上我家侯爷不是?” 云安然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在江南时,松箐分明对她客气有礼,何时这么言辞刻薄过? 她颤着嘴皮,只觉得难堪和委屈:“民女只是想请侯爷替民女做主。” 松箐翻了个白眼,冷呵了一声,他常见夫人甩脸色,这神态也学了个七分出来:“京兆府管辖京城,你要是真的有冤屈,何不到京兆府敲鼓鸣冤?拦住我家侯爷马车作甚?!” 四周原还觉得云安然委屈的众人,看向云安然的眼神瞬间变了。 没错,有冤屈就去报官,你拦住贵人的马车作甚? 再细看云安然的模样和作态,还要什么不清楚? 松箐远远地瞧见了苏韶棠,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和云安然纠缠,忙忙吩咐人赶紧把云安然拉到一边去。 云安然慌乱,不断推搡着上前架起她的人,情急下,她大喊:“事关侯府夫人,难道侯爷也要坐视不理吗?” 松箐脸色倏然变了,架住云安然的侍卫也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处,松箐冷了脸:“胡言乱语!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岂会自降身份刁难你,你也敢污蔑我家夫人?!” 说这话时,松箐眼神不断瞄着苏韶棠。 苏韶棠被珺阳拉着走近,听见云安然的话只觉得无语。 得,不论谁刁难云安然,在云安然眼中,都是她的原因。 苏韶棠懒得和这种脑子有坑的人说话,但瞧云安然那模样,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半分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韶棠懒洋洋地出声:“行了,放开她吧。” 松箐忙忙跳下马车,恭敬地躬身:“夫人。” 苏韶棠话音甫落,那两个架住云安然的侍卫也立即松了手,朝她抱拳低了低头,以示恭敬。 一直没有动静的马车被人从里面掀开了窗帘,沈玉案下了马车,未曾看向云安然,朝苏韶棠走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低声道:“是我的错。” 他在向苏韶棠道歉。 若非他当初救了云安然,又把云安然带回京城,苏韶棠又怎么会被云安然一次次诋毁? 沈玉案至今都未曾想通,自家夫人一句话就可以拿捏她的生死,云安然凭什么敢的? 云安然见到沈玉案眼睛一亮,可又见他眼中只有苏韶棠一人,莫名觉得有些心痛,她咬唇道:“民女一直听说侯爷为官仁厚,难道要包庇令夫人吗?” 沈玉案未曾理会她,直接吩咐松箐:“去请京兆府的人。” 云安然一愣,苏韶棠也惊讶地看向他,沈玉案握着苏韶棠的手,冷冷地看向云安然:“云姑娘口口声声道内子有错,那便到公堂上对峙。” “若你所言为真,我亲自给你登门道歉,如若不然,云姑娘好生掂量着污蔑一品诰命是何罪名。”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不含任何情绪,但却让云安然脸色刹那间骤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玉案,她堪声:“……侯爷?” 两行清泪倏然落下,云安然只觉得心痛非常。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她隐隐约约觉得侯爷分明该是站在她这边的才对,他会无底线地替她做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苏韶棠身边,冷眼旁观她的难堪。 云安然恍惚地喃喃:“明明侯爷当时救了我……”又为何要这么对她? 沈玉案漠然道:“若是知道一时好心,会让夫人一次次受辱,当初我就不会救你。” 云安然浑身一颤,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直接瘫软在地。 沈玉案后悔救她? 作精小美人 第43节 云安然只觉得眼中一阵发黑,差些让她晕过去。 但她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京兆府的人很快赶到,见到官差,四周人忙忙作鸟兽散开,听完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京兆府的一众人都惊呆了。 寻常百姓都避着贵人走,生怕脏了贵人的裙摆惹来祸事,这个女子居然敢大庭广众下道安伯侯夫人欺压她? 还是状告到安伯侯面前? 简直滑稽。 众人都懵了,怎么也想不通云安然的逻辑。 哪怕侯夫人当真有错,你去拦安伯侯的马车,这不纯纯脑子有病吗! 安伯侯难道会为了你一个陌生女子,去治自己夫人的罪? 安伯侯府不要脸面了? 见云安然哭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众人无语,这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吗? 哪怕真有人觉得云安然生得好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笑话,脑子有毛病,生得再美有何用,一个不当心惹来的祸事可是会掉脑袋的! 一行人到了京兆府。 知道安伯侯亲自到京兆府,京兆尹立刻赶了过来,听懂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是沉默了一阵。 才命人将锦绣阁的掌柜的传来。 掌柜的一脸懵地被官差叫走,知道是云安然惹出的麻烦,心中一万个后悔,当初为何要跟云安然合作? 掌柜的忙不迭道:“大人明鉴,小的是自己不想继续和云姑娘合作,和侯夫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云安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公堂之上,你怎可说假话?!” 掌柜的恨不得把她掐死,他对云安然是仁至义尽的吧? 当初她走投无路,拿着花样到处找店家,旁人都想欺压她无权无势,是他见其一个女子可怜,才收了她的花样,价格也给得很公道。 现如今,云安然反倒将他带上了公堂! 掌柜硬邦邦地说:“云姑娘说笑了,新颖的东西层出不穷,我不想跟你合作了,有什么奇怪的?” 珺阳看了一场戏,只觉得好笑:“云姑娘,你是否怪错人了?” “是本公主道,日后不会再去锦绣阁,你一字不提本公主,反而死死咬住侯夫人,倒让本公主奇怪,你到底在想什么?” 遮羞布被揭开,云安然根本不敢抬头看向沈玉案,她只能牵强道:“若非侯夫人,公主何至于针对民女?” 珺阳都被整无语了。 京兆尹算是看明白了,这云安然得罪了公主和侯夫人,所以锦绣阁不愿意继续和云安然合作。 合作与否,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京兆尹唇角抽搐,他难道因为公主不去锦绣阁买东西,就治公主一个欺压百姓的罪?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苏韶棠一直都没有说话,沈玉案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才平静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张大人就秉公处理吧。” 公道对峙,百姓是可以围观的,这件事没什么好审的,最终云安然落了个污蔑诰命的罪名。 这个罪名可重可轻,有沈玉案和公主在场,京兆尹哪怕是个傻子,都不可能轻判。 等知道自己要服役时,云安然直接呆滞在原处。 一桩事了,众人出了京兆府,珺阳歉疚道:“是我给表嫂惹麻烦了。” 苏韶棠心不在焉道:“和你无关。” 沈玉案朝她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等珺阳离开后,沈玉案才轻声问:“夫人怎么了?” 他牵着夫人的手还未松开,以夫人的性格,早就该嫌弃地挥开他了才是。 苏韶棠没事,她只是被震惊到了。 在沈玉案说出后悔救云安然时,主线任务的进度条直接上涨了一半。 【剧情发生严重偏离,任务进度65%。】 主线任务一直进度缓慢,当初沈玉案回京时,就10%,而到现在几个月过去,才涨了5%,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涨了这么多?! 沈玉案又唤了她一声:“夫人?” 苏韶棠堪堪回神,眼睛灼亮地看向沈玉案,沈玉案轻咳了一声,挑眉:“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 苏韶棠摇头,她好像知道主线任务该怎么做了。 系统说的什么攻略男主,完全就是扯犊子!分明每次进度条的增长,都和男女主有关。 也就是说,只要让男主不会爱上女主,或者是女主彻底死心,她的主线任务也就成功了。 系统听得一脸懵:【宿主怎么能质疑主线任务?】 苏韶棠反问:“你是不是刚出厂?把主线任务搞错了?” 系统的确刚出厂,它狠狠犹豫了,它不会真的把主线任务搞错了吧? 第39章 主线任务过半的消息让苏韶棠心情大好,连云安然都忽略了过去。 甚至,如果云安然每次出现,都能让主线任务上涨一些,她也不是不能容忍云安然的出现。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到夫人情绪不错。 他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原来他言辞明确地拒绝云安然,会让夫人这么高兴吗? 抱着这种心理,沈玉案看向苏韶棠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越发温柔了些。 沈玉案一直都觉得夫人很嫌弃他。 但是现在,沈玉案又觉得可能并非如此。 至少在他没有带云安然回京前,夫人待他的态度和寻常夫妻并无区别,所有的转变都是在云安然进京后。 似乎很多细节都可以说明夫人曾认真把他放在心上过。 她记得他的喜好,他穿衣的尺寸,平日爱的菜色,也知晓他偏爱浅色。 说到底,是他在成亲没多久将别的女子带回京城,伤了夫人的心。 不怪夫人后来那般嫌弃他。 得亏苏韶棠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肯定要告诉他,完全是想多了。 以前对他是寻常夫妻的态度,是因为那时原身还在。 至于其余所谓的细节,也并不是苏韶棠的功劳,有原文和系统作弊,谁都能记住。 可惜,沈玉案并不知道真相。 所以等回到侯府后,苏韶棠就发现沈玉案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颇有些黏糊。 苏韶棠打了个冷颤:“沈玉案这是被云安然传染了吗?” 系统眼睁睁看着男主的心动值不断上涨,听到宿主的问话,它犹犹豫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沈玉案只是渐渐喜欢上宿主了?】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天天被骂,还会喜欢上我?” 这不纯纯有病吗?! 连主线任务都能出错,苏韶棠觉得这个系统也并不是能够百分百信任。 系统被怼得哑口无言,它觑了眼男主心动值,心道,哪怕它刚出厂,主脑传来的数据怎么可能有错? 但宿主不信,系统也就不再多说。 苏韶棠藏不住话,她直接问:“你看我做什么?” 沈玉案低声:“我只是在想,云安然一事终归是我对不住夫人。” 苏韶棠了然,怪不得沈玉案眼神不对,原来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由于她现在心情不错,她难得怼沈玉案,只轻飘飘道:“你知道就好。” 夫人的回答,让沈玉案越发肯定了自己适才的猜测。 夫人心中分明一直在怪他将云安然带回京,并不是表面上那般不在意。 沈玉晦回府时,知道大哥和嫂嫂遇上了云安然,忙忙朝闻时苑赶来。 在他看来,云安然不亚于一个祸害,只要她一出现,府中必然要生乱。 但等沈玉晦到闻时苑,却发现大哥和嫂嫂之间气氛颇为融洽,甚至两人居然在一起下棋。 沈玉晦着实愣了一下。 听见动静,沈玉案抬头,温和笑道:“明泽回来了。” 苏韶棠琢磨着下一步棋子该落在何处,头都没抬:“既然回来了,就让络秋传膳。” 苏韶棠一向都是等沈玉晦回来,才会开始传膳。 一府只有三位主子,没必要单独撇开沈玉晦用膳。 等她落下棋子,才抬起头,待看清沈玉晦的模样,她挑眉:“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跑得一头汗?” 沈玉晦抬头擦了额头的汗,默默道:“怕大哥和嫂嫂等急了,回来时就赶了些。” 用完膳,沈玉案要去前院处理会儿公务,沈玉晦见状,和他一起退了出来。 小径上,沈玉晦纠结,问道:“听说大哥今日遇见了云安然?” 沈玉案终于知道为何沈玉晦回来时会有一头的汗了,他平淡道:“的确遇到了。” 然后,沈玉案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沈玉晦。 作精小美人 第44节 知道云安然要到京城外的矿山服役,沈玉晦无动于衷:“早该如此。” 但沈玉晦不解的是:“可我瞧着嫂嫂心情似乎不错?”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困惑,仿佛怕被人听了去,声音都压低了些。 沈玉案摇了摇头:“是我先前对你嫂嫂不住。” 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后,沈玉晦难得沉默下来,他觑了眼大哥,欲言又止。 他怎么记得,大哥还没有带云安然回京前,他一提起大哥,嫂嫂就是一脸嫌弃的模样? 嫂嫂真的是因为后来大哥带云安然回京,才讨厌大哥的吗? 沈玉晦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他未曾亲眼见过以前大哥和嫂嫂是如何相处的。 万一呢? 万一大哥说的就是真的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沈玉晦说:“既然如此,大哥日后要对嫂嫂好些才是。” 沈玉案好笑地看向他,有时他真不知究竟他和苏韶棠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看似句句替他着想,但每个字眼都是在偏向苏韶棠。 沈玉晦理直气壮地看向他。 沈玉案摇头:“你倒是和你嫂嫂越来越像了。” 沈玉晦垂下眼睑,低声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谁都没将云安然一事放在心上,但现在密切关注安伯侯府的人太多了,京兆府一事很快传进有心人的耳中。 二皇子府,正院中。 内里,一阵翻云覆雨的声音停下后,二皇子妃依偎在二皇子的怀中,见他眉头仍未曾放松,不由得心疼:“殿下在想什么?” 二皇子抚着她的后背,沉声道:“今日安伯侯夫人和珺阳一起游逛了京城。” 这似乎是个对他不利的讯号,二皇子怎么可能不着急。 二皇子妃一顿,她坐了起来,青丝缓慢披散在肩上,遮掩住她上半身,在昏暗的房间中透着若隐若现的风光。 她低声说:“妾身也听说了。” “不仅如此,妾身还听说了另一件事。” 将京兆府一事缓缓道来,二皇子皱眉,没明白她是何意。 二皇子妃轻嗔他一眼:“妾身见过安伯侯几次,看似温和但对旁人都疏离得紧,这满京城的女子对他爱慕的不少,可谁近过他的身?” 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二皇子也坐了起来,若有所思。 “那女子能被安伯侯带回京城,自然有她的能耐,说不定当真和安伯侯有些什么。” 二皇子迟疑:“今日京兆府,沈玉案可没有对那个女子留情。” 二皇子妃轻捶了他肩膀:“这养在外面的,哪能跟府中的嫡妻相提并论,都闹到安伯侯夫人跟前,安伯侯当然要做一个取舍,但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可照你这么说,这女子对沈玉案来说也无足轻重。” 二皇子妃掩唇轻笑:“但若是这女子怀了他的孩子呢?” 二皇子妃可不信沈玉案和云安然没什么,否则,云安然哪里来的底气闹到苏韶棠跟前?! 至于云安然没有怀孕,总有法子叫她怀上一个孩子的。 二皇子眼睛骤然一亮,他拉过二皇子妃,重新将人压在身下,畅快笑道:“皇妃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二皇子听了皇子妃的话,但以防万一,也派人查实了一下。 他让人救下了云安然。 云安然在矿场待了一日,险些脱了一层皮下来,被救后,仍然惶恐得厉害,听到来人问她:“你和安伯侯是何关系?” 云安然攥紧手帕,这一刻,她心中无比清醒。 如果来人和沈玉案交好,必然不会救她。 她没有任何价值,唯独能让来人救她的原因,就是被来人误会,认为可以用她来威胁沈玉案。 来人皱起眉头,云安然明知她应该回答没有关系,但她说出口的却是:“你们怎么知道?!” 她表现出几分惊讶慌乱,说的话棱模两可,但足够让来人误会。 被人带走时,云安然不断给自己开脱——她不是要故意骗人的,她只是不想再回到矿场了。 第40章 虽说苏韶棠不想进宫,但年宴时,她却是避无可避。 得知要进宫时,苏韶棠恹恹地瘫在床上,很纳闷:“为什么各种佳节都要进宫?” 沈玉案替她挑选着饰品,闻言,轻抬头:“能参加宫宴者都身份贵重。” 换而言之,这也算是一种荣誉,官职低于三品的,甚至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苏韶棠不想要这种资格。 挑了很久,沈玉案在白玉兰和红梅两支不同形状的玉簪中稍作犹豫,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苏韶棠一眼,今日苏韶棠穿了身蓝色的云织锦缎裙,遂顿,沈玉案才垂眸选了白玉兰形状的那支玉簪。 若是平常,其实沈玉案觉得那支红梅玉簪更配苏韶棠,但偏生她今日穿的衣裳和白玉兰才相衬。 苏韶棠觑了眼他递来的玉簪,没有说什么,让络秋替她戴上。 沈玉案刚欲松眉笑,就听见她嘟囔道:“你要是真选了那支红梅的,日后我才不会再让你帮我挑选配饰。” 好看有何用?和她不衬配,就是碍眼。 沈玉案轻咳了声,等听完苏韶棠的话,心中竟生出一抹庆幸来。 外间冷,昨两日一直在飘雪,抬眼望去,四周仿佛都陷入一片白皑皑中,再无其他颜色。 苏韶棠披着大氅,见状,想到了什么,随口道:“这般情景,珺阳公主府中那一院的红梅应煞是好看。” 她只是随口一提,根本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曾看见在她话落下后,沈玉案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玉晦已经在府前等候了。 圣上重武,京城世家子弟们将骑射当作必修课,沈玉晦看似少年郎,但身板早就不再单薄,他安静地站在那里,苏韶棠恍惚间就见到一位清冷的贵公子。 苏韶棠轻啧了声。 沈玉案意外:“怎么了?” “忽然想不到将来明泽娶妻生子会是什么模样。” 他惯来清冷,平日中也低调,不似沈玉案那般早早名动京城,分明生得清隽非常,但甚少有人注意到他。 沈玉案哭笑不得:“再过两年,夫人就可以看到了。” 苏韶棠眉眼一动,并没有接这个话。 主线任务的进度让苏韶棠对于回家充满了希望,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她可未必能看见沈玉晦娶妻生子的那一日。 才上了马车,沈玉晦就将一直抱着怀中的汤婆子给了苏韶棠,他总是沉默地做着这些事。 苏韶棠怕冷得厉害,但她又总记不得带上汤婆子,沈玉晦看在眼中,只要一同出府就会替她带着。 苏韶棠双手冻得冰凉,汤婆子的暖意传到手中,她才活了过来,轻声抱怨:“我总是忘记。” 沈玉晦轻垂眸,低声:“我记得。” 沈玉案未曾插话,他只是勾唇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娶妻生子,所求不过眼前安宁罢了。 等到皇宫,几人才知外间又飘起了雪花,一片片的,络秋撑了一把油纸伞,被沈玉案伸手接过。 早就有小黄门在宫门前等着给贵人们引路,一阵冷风吹过,哪怕苏韶棠披了大氅,仍冻得打了个哆嗦,她小声咕哝着:“什么破天气。” 穿书前,她也去过北方,但那里处处是暖气,哪里会有这种钻骨子的冷。 沈玉案温和应答:“今年冬日是冷了些。” 说着话,他不着痕迹地将油纸伞倾斜,替女子遮住了大半的风雪。 宫路有宫人打扫,并没有积雪,按理说,苏韶棠是要先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但沈玉案直接带着她去了太和殿:“今日下雪,往返过于折腾,想必皇后也会体谅夫人。” 途中,很巧合地遇见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沈玉案神情不变,领着苏韶棠恭敬地给二人行礼。 大皇子一贯待人亲和:“乐君请起。” 乐君二字,是当年沈玉案及冠,圣上给其亲赐的表字,君乃君子之意,分明只是外甥,但谁人都知圣上对他寄予厚望。 说是偶遇,但真相谁清楚? 想要立即摆脱二人根本不可能,一行人只好一同前往太和殿,大皇子亲和笑道:“好几日没有见到乐君了,还未祝乐君生辰快乐。” 腊八那日是沈玉案生辰,而二皇子却在那日宴请苏韶棠,这其中闹出的笑话足够大皇子笑一年。 这个时候刻意提出此事,分明是故意在扎二皇子的心。 二皇子也是一时急糊涂了,才将沈玉案生辰给忘了去,否则,必然不会挑在那日设宴,不然人家生辰,你把人家新婚燕尔的夫人给叫走了,这究竟是拉拢还是拉仇恨? 苏韶棠只觉得好没意思,刻意落后了半步,磨蹭到沈玉晦旁边。 沈玉晦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就见嫂嫂冲他使了个眼色,显然不想和两位皇子继续同行,他一顿,脚步就慢了下来。 沈玉案余光眼睁睁地看见苏韶棠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和明泽两个人都脱离了队伍。 颇有些不着调,让沈玉案看得好笑,他不着痕迹替二人打着掩护,等二皇子想起来找他那个表妹时,苏韶棠早就和沈玉晦溜得没影了。 二皇子一愣,皱眉:“表妹呢?” 沈玉案若无其事道:“许是脚程慢,落下了。” 二皇子扫了眼后方,对沈玉案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难道沈玉晦和那些伺候的婢女都跟着脚程慢? 沈玉案对他的神情视而不见。 作精小美人 第45节 成亲前,他也调查过夫人,自然知道侍郎府和二皇子府并不亲近,他的夫人恐怕都不曾见过二皇子几面,倒是难为二皇子,现在一口一个表妹叫得倒是亲近。 大皇子在一旁看得挑眉,安伯侯夫人对二皇子的态度颇令人深思。 沈玉案任由这两位皇子猜测去,他只转头吩咐松箐:“将伞给夫人送去。” 络秋将油纸伞给了他,那一行人中就剩下沈玉晦有把伞。 夫人惯是娇气,又最不耐寒,明泽年幼时体弱,论来论去,沈玉案只觉得那一把伞根本不够分,只好让松箐连忙送过去。 油纸伞一合拢,空中飘浮的雪花就落在了沈玉案身上,松箐接过油纸伞,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转身追夫人去了。 二皇子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只觉得沈玉案被女子迷昏了头。 哪怕再宠后院女子,怎么能不顾自己身子? 骨子中大男子主义作祟,也见不得沈玉案的做法,他看似如常笑道:“乐君也太纵着表妹了。” 沈玉案神情淡淡,不欲和他多说:“自是应该。” 大皇子倒是察觉出什么来,并未对沈玉案的做法发表言论,只让小黄门送了一把伞过来。 沈玉案只是接过,客气地道了谢,只需要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他对二位皇子的态度相同,都甚是疏离。 另一边,苏韶棠和沈玉晦溜了后,绕到御花园中一处梅林中。 在公主府未看见的景色,在这宫中却一饱眼福了。 宴会开始要一段时间,二人都不急着赶去太和殿,沈玉晦颇有些不安,频频回头看去:“将大哥一人留下,是不是不太妥当?” 有点不够仁义。 苏韶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你大哥一人就足够摆平他们了,我们本来就只是顺带而已。” 沈玉晦被堵得哑口无言。 嫂嫂说得没错,对于两位皇子来说,他们根本无关紧要,若非和大哥沾上了关系,二位皇子未必会多看他们一眼。 余光扫见嫂嫂肩膀落的雪,沈玉晦皱眉,忙忙将扫递过去:“嫂嫂撑着吧。” 油纸伞本身不大,只够挡住一个人。 即使可以遮挡住两人,沈玉晦也不可能和嫂嫂共用一把伞,若被人看见,只会叫嫂嫂落人口舌。 于嫂嫂名声不益的事情,沈玉晦一件都不会做。 苏韶棠看都未看一眼:“自己撑着。” 她身上都染了风雪,没必要再让沈玉晦也湿了去。 沈玉晦还待再劝,松箐就及时赶到了,他跑得额头都冒汗了,擦着额头,道:“可找到夫人了,侯爷让奴才来给夫人送伞。” 络秋接过伞,撑在苏韶棠头顶,苏韶棠终于良心发现,问了一句:“沈玉案摆脱他们了吗?” 松箐悻悻地笑了笑。 得,松箐这幅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松箐小声嘀咕:“幸亏夫人溜得快,二皇子适才正准备和夫人搭话呢。”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他们真是闲得慌。” 身为皇子,想要争储君没什么问题,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就靠着拉拢人心? 苏韶棠可不想给任何人做梯子。 “侯爷说,夫人若嫌冷,就早些去太和殿。” 苏韶棠撇嘴道:“和他们打交道,我宁愿受些冷。” 沈玉晦默默将油纸伞重新撑开,听见了什么,回头觑了一眼,有些厌恶道:“嫂嫂想避开麻烦,可惜有些麻烦自会找上门。” 苏韶棠闻言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梅林中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苏韶棠脸色一垮:“这皇宫真是藏不住半点事。” 她才溜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寻到她了? 她才不信没有人通风报信! 一架仪仗被人抬着走近,高坐在仪仗上的妇人矜贵明艳,她并不年轻,但那种妇人韵味却非寻常人可有,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都是荣华富贵渲养出来的尊贵。 沈玉晦低声:“是元妃娘娘。” 大皇子和珺阳公主的生母。 苏韶棠恹恹地耷拉下眼皮,服身请安。 元妃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听见梅林有动静,本宫还道是谁,原是安伯侯夫人。” 苏韶棠内心呵呵。 谁信元妃是巧合凑过来的,谁就是傻子。 苏韶棠并没有说话,元妃也并不在意,她仍旧笑着,表现得格外平易近人:“这天寒地冻的,金熙宫离得近,侯夫人可要去本宫宫中坐会儿?” 苏韶棠想都未想,直接拒绝:“臣妇还要赶去太和殿,就不麻烦元妃娘娘了。” 元妃嗔了她一眼,那一眼简直百媚生,怨不得皇上会宠了她这么多年,她轻道:“宴会尚要许久才开始,这么急着赶去做什么?” 她进宫后,未去坤宁宫请安,这也就罢了,一句飘雪折腾倒也勉强推辞得过去。 但如果去了金熙宫,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苏韶棠也不怕得罪人,她直接拿沈玉案当借口:“侯爷刚派人来催了臣妇,道一时不见臣妇就心下难安,还请元妃娘娘体谅。” 话音甫落,沈玉晦和松箐都立即扭过脸去。 元妃满腔的话都堵在了喉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刚成亲不久的小姑娘怎么有脸皮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 第41章 元妃最终没有叫走苏韶棠,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离去。 这宫中的确藏不住事,消息很快传进了坤宁宫中,皇后冷淡地抬眸,轻描淡写道:“元妃惯爱使用这些伎俩,倒也难得吃瘪。” 经常意外地出现在皇上面前,然后就顺便带走了皇上,这么多年的圣宠,难为她能豁得出去脸面。 皇后甚至都能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她乃一品宫妃,膝下又孕有皇长子和公主,尤其在苏韶棠和珺阳似乎交好的前提下,苏韶棠怎么也不应该折了她的脸面。 全然没有想到苏韶棠软硬不吃,对谁都一视同仁。 思绪落罢,皇后稍微皱起眉头:“只是她的确不懂事,京城中贵女不少,和珺阳混在一起作甚。” 何嬷嬷劝慰道:“娘娘,侯夫人终究是您的外甥女,心中必然还是向着您的。” “她骤然嫁入高门,能与之交谈的女子寥寥无几,和珺阳公主交好也未必是侯夫人自己的意思重,说到底,安伯侯府做主的还是安伯侯。” 何嬷嬷不知安伯侯府实情,她说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 皇后依旧情绪不高,毕竟她父亲病重在床,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 安伯侯府也一点动摇都没有。 何嬷嬷还担心一件事,她附耳低语:“奴婢总觉得不妥,如果那个女子真的和安伯侯有什么,二皇子这样做,岂不是给侯夫人添堵?” 皇后敛眸,眼中情绪闪动。 何嬷嬷怕她做糊涂事:“说到底,侯夫人和娘娘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二皇子妃恰好这时进来,闻言,不悦打断何嬷嬷的话:“要是她真的把娘娘和殿下当作自己人,也不会一点情面不给殿下留。” “她日日和安伯侯同床共枕,要真有心替殿下谋划,安伯侯对殿下岂会一直这般态度?” 她记恼着苏夫人和苏韶棠折了她脸面的事,压根不想听见何嬷嬷替苏韶棠说话,而且,云安然一事是她出谋划策,若娘娘真的劝了殿下,岂不是在说她胡乱出主意? 何嬷嬷恭敬地低垂下头。 皇后沉默了片刻,平静道:“同是国公府出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既然不能劝说安伯侯,受点委屈也只是暂时,只要皇儿能如愿以偿,本宫日后不会亏待她。” 何嬷嬷欲言又止,但余光扫到二皇子妃缓和的脸色,最终仍是作罢。 太和殿中,沈玉案看见苏韶棠回来,稍有些意外。 他温和地打断了四周人,起身去迎苏韶棠,伸手抚去了她绒领上的雪花,低声问:“遇到了什么事?” 他语气笃定,若非遇到更觉得心烦的事,夫人不会这么早回来,只怕会溜达到宴会快开始时,才不情不愿地过来。 苏韶棠不耐:“元妃。” 沈玉案颇讶然,如果是元妃,怎么会轻易放夫人回来? 苏韶棠看出他的疑惑,轻飘飘地说:“我和她说,你想我想得紧,片刻不见都觉得难受,她便让我离开了。” 不过她离开时,元妃有些沉默罢了。 话音甫落,沈玉案立即轻咳了声。 苏韶棠狐疑地看过去:“有什么问题?” 沈玉案想都未想,摇头:“没有问题。” 他思念他的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只是少有人会将这些男女间的事情光明磊落地说出去,所以显得有那么些羞赧。 远处的人看着沈玉案替苏韶棠接过大氅,又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襟,一番动作做得自然又细致温柔,不由得稍眯了眯眼眸,他意味不明道:“看来乐君对他的这位夫人甚是喜爱。” 否则哪有男子会这般注重细节,这些举动一般都是由女子或者下人才会做。 而对于苏韶棠,沈玉案都不曾假于人手。 二皇子冷着脸,将沈玉案的动作看在眼里,他才越觉得皇妃说得没错,他的这个表妹和他根本不是一条心。 抬手,一杯冷酒下肚,二皇子才冷静了些。 沈玉案时刻将苏韶棠带在身边,见状,那些想来给沈玉案敬酒的人也都只能却步。 沈玉晦老早就被回京的林松青拉走。 沈玉案刚把糕点端到夫人跟前,就听夫人冷不丁地一句:“拿我做挡箭牌?” 沈玉案没有否认,而是轻笑道:“一举两得。” 作精小美人 第46节 苏韶棠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她很清楚,如果她一旦离开苏韶棠,少不得有女眷来和她说话。 她一点也不想应付这些麻烦。 等宴会开始时,圣上才和皇后一起到了太和殿,苏韶棠觑了眼崇安帝,只觉得大皇子和二皇子压根没必要因争储闹得这么凶。 崇安帝虽说是知命之年,但身子硬朗,半点生病的传闻都没有过。 南巡这种对苏韶棠来说是折磨的事,对崇安帝半点影响都没有,他目光迥然,挂着些似有若无的笑,只随意瞥下来的一眼,都天子威严甚重,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跟前,就仿佛是个纸老虎一样。 原文上也的确如此。 两位皇子渐渐年长,对圣上来说,早就不是最讨喜的皇子,甚至他们越年长,对圣上来说越觉得危机感。 会给苏韶棠和沈玉案赐婚,也是一种试探。 可能当权者都有一种疑心病。 他将京城最重要的安防都交到了沈玉案手中,自然要确保他的忠心可靠,事实证明,哪怕娶了皇后一党的人,沈玉案的立场也没有丝毫动摇。 原文中,沈玉案并不喜欢这位妻子,自然不会动摇。 而现实中,哪怕诸多剧情和原文不同,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沈玉案很清楚,究竟怎么样做对安伯侯府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安伯侯府无恙,那么谁都动不了苏韶棠。 崇安帝冷眼旁观两位皇子在朝中拉拢人心,所有人都觉得圣上默认两位皇子的动作,是心中想要也有立储君的想法。 却不知崇安帝觉得自己活的日子还长,全然没有必要。 原文中从一开始就说了这位崇安帝任人唯亲,他许是不会偏听偏信,也不会残暴虐待忠良,但也并非是位明君。 苏韶棠对两位皇子都不加颜色,就是因为她知晓,这两位皇子都不是最终的得胜者。 若非侍郎府和国公府的关系,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心思。 苏韶棠回神,她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沈玉案。 她是因为有系统作弊,才会这么淡定,但沈玉案完全不同,他是靠着天子近臣这个身份,自己揣摩出的圣上心思。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曾轻看过沈玉案,她并非原文女主,做不到不付出真心就轻而易举得到沈玉案的喜爱。 就在这时,苏韶棠脸色骤变。 沈玉案注意到,侧身低声问:“怎么了?” 苏韶棠浑身僵硬。 系统察觉不对,立刻检查了宿主的身体情况,待看到经期二字时,吓得系统都快乱码了。 苏韶棠快疯了,这具身体养得娇贵,经期来得一直不是很固定,加上苏韶棠刚来时,用冰毫无节制,这种现象不仅没有减缓,甚至越发严重了些。 这次经期推迟了半个月,苏韶棠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会这么巧?! 苏韶棠攥紧了沈玉案的手臂,颤着嘴皮子:“……沈玉案。” 沈玉案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只听她说:“我要死了。” 沈玉案脸色骤变,倏然看向案桌上的饭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谁对夫人下手了?! 苏韶棠压根不知道沈玉案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人可以有很多种死法,但不能是社死。 沈玉案吓得声音都变了:“到底怎么了?” 苏韶棠麻木:“我月事来了。” 沈玉案差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他才哑声说:“夫人,下次不要再说那种话。” 若非理智尚存,他刚才都要直接喊太医了。 身下似溪流,苏韶棠哪顾得沈玉案说什么,她催促道:“快带我离开!” 沈玉案不敢再耽搁,见她脸色都白了些许,皱眉接过一旁络秋手中的大氅替她披上,夫人刚起身,他就察觉凳子上的不妥,趁旁人未曾注意,他直接用衣袖蹭过板凳,丝毫不顾及所谓身份和避讳。 幸好他今日穿的暗色官服,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未寻借口,沈玉案直接扶着夫人出了太和殿。 络秋猜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低声:“夫人,奴婢未带月事条。” 系统忙不迭显示商城。 苏韶棠直接无语,系统疯了吗?她凭空拿出月事条,要怎么和别人解释这种事情? 府中兑换的瓶瓶罐罐都是借着庄子的名义,才摆在了明处上。 沈玉案皱眉,最终,他说:“我派人去请皇后。” 再不想和皇后等人打交道,现在也没了办法。 第42章 太和殿内,一个宫女上前对着皇后附耳低语,皇后讶然捂唇轻笑,吩咐了几句,也起身离去。 元妃笑吟吟地朝圣上敬酒,余光瞥见皇后动作,她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原本属于安伯侯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她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另一边,苏韶棠被领到了坤宁宫中。 沈玉案被拦在了殿外,皇后赶回来时,刚好和他撞上,他恭敬地低头行礼。 沈玉案掌管北门禁军,和后宫打交道的地方不少,身处后宫也并不显得拘谨,皇后直接让他起身,掩唇笑道:“外间风雪大,安伯侯一起进殿吧。” 沈玉案朝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偏殿内,苏韶棠面无表情地绷着一张脸,她的衣裳脏了,后面一片殷红,她只觉得浑身都黏糊,染了些许腥味。 大氅上也不可避免地染脏了。 络秋等人小心翼翼伺候着,很快,有宫人送来一套衣裳:“夫人,娘娘让奴婢给您送身干净的衣裳来。” 宫中娘娘的衣裳都是品阶分明的,宫人送来的是身干净的旧衣裳,瞧着做功精细,但花样什么的有些老气了。 苏韶棠知道她这个时候不该挑剔,但她真的接受无能。 她换衣服时,几乎是全程垮着一张脸的。 她心中不断埋怨系统,让她穿书也就罢了,还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副身体。 系统压根不敢出声。 络秋知道自家夫人的娇脾气,低声哄着:“等回府后就能换了,夫人忍上一个时辰。” 未能沐休,苏韶棠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股异味,她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从偏殿出来,颇老气的衣裳也没有压住她的颜色,反而衬得她几分说不出的韵味来,女子娇气又爱面子,现在一双眼眸都有些红红的。 说不出是羞的还是恼的。 沈玉案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后立即起身迎上去。 女子委屈巴巴地朝他面前一站:“我要回府。” 衣裳不合身,今日的配饰和这身衣裳也不相衬,苏韶棠向来精致,不会允许自己这么邋遢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下。 身下隐隐约约传来的不适感,让苏韶棠平白生了许多不耐烦。 沈玉案还未曾说话,皇后就嗔瞪了她一眼:“不要胡闹,宴会刚开始,哪能这么早离席。” 话中有几分说教,但她不仅是皇后,也是苏韶棠亲姨母,说这种话倒也合情合理。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夫人现在情绪都有些紧绷,他侧身挡在了夫人前面,对着皇后淡淡道:“今日麻烦娘娘,臣先带内子离开。” 皇后没有理由拦住他们,只能放任他们离开。 等出了坤宁宫,苏韶棠的情绪才爆发,她直接抽出了被沈玉案握住的手:“你有没有听到啊,我要回去!” 她情绪有点敏感,一点不顺心,眼眸就红了,见惯了她趾高气扬的模样,沈玉案顿时手足无措,他低声哄着:“回府回府,这就回府。” 沈玉案拧眉,他吩咐松箐:“你去寻小公子,让他过来。” 沈玉晦来得很快,他眼尖地发现嫂嫂不对劲,立即变了脸色,他皱眉看向大哥,眼中全是不赞同:“大哥你又惹嫂嫂生气了?” 沈玉案一言难尽,都未知事情经过,沈玉晦怎么就认定是他招惹了夫人? 他到底是不是沈玉晦的亲大哥? 沈玉案没时间和他计较,皱眉道:“你先带你嫂嫂回府。” 沈玉晦神情稍变:“出什么事了?” 沈玉案一时哑声,这种女子家的私事不可能告诉沈玉晦,随便寻了个借口搪塞:“别问了。” 沈玉晦很懂得看眼色:“那大哥呢?” 沈玉案担忧地看向夫人,解释:“今日是年宴,不打招呼就离开不妥当。” 况且他有保护圣上的职责在身,他必不可能直接脱身离去。 苏韶棠不在乎沈玉案陪不陪她回去,她只想赶紧回府沐休更衣,她先前换下来的脏衣服被络秋装好,是全部要带回去的。 这种女子家的贴身物件,没有丢下来的道理。 见嫂嫂脸色越发难堪了些,沈玉晦不再废话,直接和嫂嫂一同出宫。 看着二人背影,沈玉案在原处停了很久。 松箐:“侯爷,我们该回太和殿了。” 沈玉案收回视线,忽然平静道:“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夫君做得当真不称职。” 松箐一愣:“侯爷怎么会这么想?” 沈玉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等他回到太和殿,上方的皇后看见他身边没有苏韶棠的身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棠丫头太不懂事了。” 她声音很低,只有何嬷嬷能听得到。 何嬷嬷对此没有任何置喙,表姑娘能够这么任性,宫宴上也能直接撒手离去,只能说明一点,侯爷当真将表姑娘放在了心尖上。 另一边,苏韶棠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雪越飘越大,渐渐地将路都埋了起来,马车行走间都在有点打滑,马夫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贪快。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作精小美人 第47节 苏韶棠皱眉:“怎么回事?” 叽叽喳喳的对话从外间传来,络秋掀开提花帘看了眼,忙忙又放下帘子,有点紧张地说:“是乌丸人。” 话落,沈玉晦朝外看了眼,低声:“今年乌丸要来朝上供,途中大雪封路,至今才赶到京城。” 苏韶棠没有心思管什么乌丸人,她的手一直抚在腹部,脸色很不好:“进宫便进宫,拦我们的马车做什么?” 她只想让乌丸人把路让开,让他们赶紧回府。 那边乌丸人不知在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沈玉晦侧头听着,等听清后,直接冷了脸:“他们公主的马车坏了,想从行人中借一辆马车给他们公主。” 说是借,这行为和抢有什么区别? 话音甫落,就见几个乌丸人朝他们的马车走来,苏韶棠意识到什么,木着一张脸:“不要告诉我,她看上了我们的马车。” 苏韶棠一贯奢侈,哪怕京城中都少有马车可以华贵得和安伯侯府的相提并论,乌丸公主可能在西洲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看中了她的马车。 马车外,响起乌丸人别扭的官话:“我乃乌丸使臣,三公主的马车不幸途中损坏,借用你家马车一下,请里面的人下来。” 苏韶棠面无表情:“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想借用马车,不问主人家答不答应,居然直接让她们下去? 沈玉晦更刻薄:“也许来京的途中被冻傻了。” 乌丸来京的人甚多,乌压压的一片,络秋有点不安:“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苏韶棠冷着脸:“让他们滚。” 她声音不小,直接传出了马车,落在乌丸人耳中,乌丸人向来瞧不起中原人,尤其是中原女子,顿时被惹怒:“公主借用你的马车是你的福分!” 乌丸使臣进京的消息也传进了宫中,使臣进供来得这么晚,太和殿内有片刻的安静,崇安帝看不出喜怒,将迎接使臣一事交给了沈玉案。 乌丸公主一脸不满地下了马车,说了句苏韶棠听不懂的乌丸话,似乎在催促,眼前所谓的乌丸使臣当即要动粗。 马夫怒道:“此乃安伯侯府的马车,你们好大的胆子!” 乌丸人一时没听懂,仍要拉马夫下来,下一刻,一道利箭破风声直接钉在了乌丸的那辆马车上,巨大的冲击力下,马车直接散架,若非乌丸公主下马车得早,怕是会出现事故。 饶是如此,乌丸公主依旧吓得脸上血色尽失。 沈玉案骑着马及时赶到,雪花落在他肩膀上,他脸上神情淡淡,但话音中似夹着风雪:“乌丸使臣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乌丸公主身边的一人看清来人是谁,骤然变了脸色,似有些惊惧,压低声音:“是沈玉案!” 第43章 沈玉案三个字,对于乌丸人来说就仿佛一个诅咒般。 安伯侯府的侯位自然不是凭空得来的,当年长公主去世后,安伯侯领命镇守边关,顷余二十七年乌丸来犯,断了老安伯侯的一条手臂,年仅十七的沈玉案斩下乌丸二王子骨力颂耶的人头,骨力颂耶是乌丸统领最疼爱的儿子,也是那年乌丸的领军。 战况维持了一年余,正因那年战败于沈玉案,乌丸不得不来派人议和,至今仍需要来朝上贡。 就如每本中都会给男主添加战功赫赫的人设,沈玉案同样也有,后来老安伯侯断臂,他伴随父亲回京上交兵权,才得圣上看重,一步步爬上今日的位置。 媃兰公主听见身边的低语,抬起头,大咧咧地朝沈玉案看去,然后,她的眼神中充满怀疑:“他就是沈玉案?” 骨力颂耶是媃兰公主的亲兄长。 当年骨力颂耶战死,头颅被挂城墙三日三夜,若非乌丸后来议和,连尸身都未必能送回西洲安葬,自那以后,乌丸人对沈玉案这三个字闻风丧胆,在媃兰心里,沈玉案的形象应该是魁梧健壮,就好似乌丸儿郎般铁铮铮的汉子,而非现在一副弱不经风的矜贵公子模样。 萨安力当年随骨力颂耶出战,亲眼见到沈玉案斩下骨力颂耶的头颅,自然知道沈玉案有多狠。 萨安力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双毒蛇似的眼睛从卷发中露出,他没回答媃兰公主的话,只是阴沉道:“别招惹他。” 媃兰有些不满,但对上萨安力的视线,她浑身一僵,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乌丸部落崇拜强者,而她父亲逐渐年迈,加上兄长兵败,多年对中原上贡,底下部落这两年也有了别的声音,媃兰知道她现在得罪不起萨安力。 沈玉案的声音传进马车,络秋紧绷的身子才放松,惊喜道:“夫人,是侯爷!” 腹部传来隐晦的疼,让苏韶棠现在格外烦躁。 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沈玉案那张脸露出来,一见夫人脸色,他眸中情绪冷了下来:“夫人,可有受惊?” 苏韶棠冷着脸说:“天子脚下,都能让人欺负到你妻子头上,你这个北门禁军统领的名声看来不够响亮。” 沈玉案很是沉默了一阵。 但他不能反驳苏韶棠说得错了。 就在这时,萨安力终于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就好似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他未曾看向马车内,只紧紧盯着沈玉案:“乌丸来供,途中公主马车损坏,借用京城一辆马车,想必安伯侯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马车里传出一道娇脆的声音,半分面子都没给他留:“我的马车,你那所谓公主怕是没资格受用,那两条腿要是不会走路,就爬着进宫!” 萨安力和媃兰都听得懂中原官话,自然知道这话中的讽刺,萨安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抬头,借着沈玉案掀开的帘子看见了马车中的女子。 乌丸是游牧部落,女子再如何金贵娇养着,也会被风吹日晒,比不得这京城女子肌肤细腻。 哪怕在京城贵女中,苏韶棠容貌也是其中佼佼者,女子一脸嫌弃,眉眼间都是挥之不去的矜傲,萨安力被那白皙的肌肤晃了眼,再回神,他古怪地笑了声:“夫人说得是。” 闻言,媃兰公主不满,但基于萨安力的威慑,敢怒不敢言。 察觉到萨安力视线在她脸上扫了圈,就仿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觊觎猎物般,苏韶棠脸都黑了。 沈玉案放下帘子,挡住了萨安力的视线,他沉声:“夫人先行回府。” 身下异样,苏韶棠没有反驳。 沈玉案颔首,有一小队的禁军跟着马车离开,这是要保驾护航到苏韶棠回府了。 等马车渐渐远去,萨安力盯着沈玉案,哈哈大笑:“夫人如此貌美,安伯侯当真好福气。” 沈玉案神情淡淡:“看来萨安力你的手不疼了。” 话音弗洛,萨安力脸色扭曲了一下,袖子中的手猛然攥紧,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当年战败,议和谈妥后,沈玉案虽将他放回西洲,放行前却斩断了他的小指,奇耻大辱让萨安力铭记在心,可也正因此,才让萨安力多年来对沈玉案都存了惧意。 萨安力略带恨意地看了眼沈玉案,却敛下声不再提起苏韶棠,他阴冷地说:“安伯侯,该进宫了。” 媃兰公主见状,不满:“那我呢?” 她的马车被毁,难道她真的要一步步走去皇宫?! 沈玉案掀起眼皮:“看来乌丸现在日渐堕落,连马背都上不去了。” 乌丸靠马生存的部落,被嘲讽连马背都上不去,媃兰想要说什么,萨安力直接道:“给公主腾马。” 媃兰气恼,颇有些抗拒。 萨安力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要丢人现眼!” 媃兰只能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她居高临下地看了沈玉案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神转了一圈,扭过头不再说话。 而苏韶棠也终于回到了侯府。 热水马不停蹄地送到闻时苑,苏韶棠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浴桶中,才觉得舒缓了些。 系统默默显示止疼药。 苏韶棠选择兑换,系统没有趁火打劫,止疼药只要了两积分,等服下止疼药后,苏韶棠才觉得腹部传来的疼痛轻缓了些,她脸色仍是不好。 沈玉晦知道她身子不适,一直在院子中等待。 让络秋将人叫进来,苏韶棠开门见山地问:“今日乌丸那个领头的人是谁?” 安伯侯曾镇守边关,哪怕沈玉晦一直留在京城,对乌丸人也是了解,他虽不知嫂嫂为何问这些,但也如实回答:“萨安力。” “乌丸崇拜强者,这个萨安力听说天生神力,在乌丸十分得人心,声望甚至隐隐压制住乌丸首领。” 苏韶棠了然。 难怪那个什么西洲公主对待他的态度那么忌惮。 “他和沈玉案有什么渊源?” 沈玉晦停顿了下,才说:“他曾被大哥俘虏过。” 苏韶棠皱眉:“天生神力,就这?” 沈玉晦轻咳了声,他年少时最崇拜的人就是大哥,但在嫂嫂眼中好似并非如此。 沈玉晦不着痕迹地跳过这个话题:“嫂嫂为何会问起这个人?” 又想起当时萨安力看向她时的眼神,苏韶棠冷面:“恶心!” 沈玉晦皱眉,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嫂嫂看似脾气不好,但甚少会用言辞去辱骂一个人,能得嫂嫂如此评价,这个萨安力必然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经期第一日时尤其难受,知道嫂嫂不适,沈玉晦很快离开闻时苑。 苏韶棠躺回床上,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闭眼睡觉,赶紧把这第一日熬过去。 等沈玉案回来时,就见到闻时苑中一片暗色,没有点一盏灯。 沈玉案进了院子,络秋点了盏蜡烛,暗黄的灯光被沈玉案移在窗边,他可以借此看清夫人的模样,又不至于让灯光过于刺眼,让夫人觉得难受。 苏韶棠双眸紧闭,但她睡得并不踏实,细眉蹙在一起,稍稍蜷缩着身子,让人不自觉就生了心疼。 沈玉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沈玉案皱起眉头。 他出了院子,压低了声问:“夫人回来后,用膳了吗?” 络秋担忧地摇头,同样地压低了声音:“夫人不许奴婢们打扰。” 沈玉案轻垂眼睑,吩咐:“让厨房的人一直备着姜汤。” 络秋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应下了,姜汤暖身,只是夫人不爱那股辛辣的味道。 沈玉案也知道苏韶棠不喜欢,但最终还是身子重要。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夫人经期时候,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招惹她不高兴,因乌丸人的原因,沈玉案回来得很晚,已然是半夜时间,他借着床边黄暗的灯光坐在床边,用炭盆烤热了手,再一点点搓热手心,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手捂在女子腹部。 似乎察觉到暖源,女子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沈玉案轻垂着眼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 闻时苑的烛火一夜未熄。 翌日,苏韶棠睡到辰时才醒来,梳妆时,从铜镜中,她看见络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精小美人 第48节 苏韶棠松挽宝髻,姿态慵懒:“想说什么?” 络秋替她戴好玉簪,才掩唇轻声说:“昨日侯爷照顾了夫人一宿。” 苏韶棠一顿,狐疑地抬头看向她:“你记错了吧?” 她经期时向来睡得不安稳,稍有些动静都会醒来,可昨日她睡得很好,腹部似乎一直暖洋洋—— 暖洋洋? 苏韶棠意识到什么,在脑海中问系统:“昨晚发生什么了?” 系统也发现自己宿主不爱听旁人替男主说好话,直接光屏上显示了昨晚的宿主日志。 本来系统是没有这个权限的,但苏韶棠穿来的第一日知道沈玉案来过,而系统无权观测宿主夜间生活后,就给系统开了这个权限。 反正她现在没有夜生活,权限给了也不碍事。 等看见沈玉案真的照顾了她一夜,等天际晓亮才离开时,苏韶棠隐晦地抿了下唇。 络秋见夫人不说话,犹豫道:“夫人,依奴婢看,侯爷待夫人真真是顶好的,当初云姑娘一事恐怕真的只是误会。” 苏韶棠听出她言外有话,不紧不慢问:“你想说什么?” 络秋仔细观察了夫人,见夫人心情尚可,才低声:“夫人和侯爷已经分床将近半年,外人不知内情,府中这么久不曾有动静,奴婢怕会有人乱嚼舌根。” 第44章 没有动静? 苏韶棠愣了一下,才骤然反应过来络秋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韶棠头皮发麻。 原身在及笄后和沈玉案成亲,今日是新年头一天,满打满算这具身体也才十七岁,络秋就开始催她怀孕生子了? 偏生络秋是一心为她考虑,怕她名声有污,才会对她说了这番话。 苏韶棠觉得头疼,但这事并不难办,她只皱了眉:“我自有分寸,日后不许再提此事。” 络秋就倏然噤声。 好在原身没有公婆,否则,依着长公主生下沈玉案的高龄,怕是比络秋催得还要紧迫。 怀孕生子,根本不在苏韶棠的考虑范围内,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倒是乌丸人来供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其一就在于那日苏韶棠见过的媃兰公主,听说媃兰公主被称为他们的部落明珠,深得乌丸首领的喜爱,所谓明珠也是在夸赞媃兰公主美貌,她此番进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和亲。 其二则是乌丸今年带来的贡品,往年送来的都是奇珍异宝,而今年却是送来一对老鹰。 听闻这对老鹰双翅展开足有七八米之宽,尾部呈些许白色,站立于地时比人还要高,此鹰生性桀骜不驯,费了乌丸人很大功夫才捕捉到,乌丸人带来这对老鹰自是不怀好意,号称大津朝人才济济,必然有人能驯服这对老鹰。 近来京城对此议论纷纷,直到苏韶棠经期结束都还能听见风声。 皇宫有驯鹰师,但见最近沈玉案回府时的脸色,苏韶棠就猜到了结果。 苏韶棠经期间懒得多管闲事,并未多问,傍晚,等沈玉案和沈玉晦回来,见二人面有异色,她才挑眉:“怎么都心不在焉的?” 沈玉晦觑了眼大哥,没有半点隐瞒:“朝廷一直对乌丸带来的那对老鹰毫无办法,我今日听说,萨安力直言曾见过大哥在战场上的英勇,料想大哥驯服那对老鹰也不在话下。” 话中皆是捧赞,但无疑是在对沈玉案施压。 乌丸来供,但京城连驯服贡品的能力都没有,哪怕是萨安力故意刁难,传出去仍然有损大津颜面。 苏韶棠忽然在脑海中问系统:“有办法吗?” 系统受宠若惊:【宿主这是想要帮男主吗?】 苏韶棠没有系统的那些想法,她纯属就是讨厌萨安力,不想看见萨安力得意而已。 系统读了宿主心声,恹恹地不想说话,直接显示了光屏。 【宿主面板: 积分合计:320积分 宿主技能:骑射。精通】 沈玉案被撵去前院后,积分一直累积缓慢,至今才有了三百多,但苏韶棠将视线放在宿主技能那一栏,沉默了半晌,她说:“不要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精通骑射,又没说只是骑马,理论上是有一定可能驯服老鹰的。】 苏韶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她想要办法让沈玉案驯服老鹰,不是她亲自上阵! 【系统技能只能作用于宿主。】 “照你的意思,只要是能骑乘的物件,我都能精通?” 【驯服猛兽有让宿主丧失生命的风险,系统不建议宿主尝试。】 苏韶棠:“那你是觉得驯服老鹰不会死?” 系统默默在苏韶棠面前快速地翻了遍原文:【驯服老鹰,是原文中出现过的剧情,所以系统才敢让宿主尝试。】 言外之意,原文剧情外发生的事情,系统很难给宿主提供安全保证。 见明泽话落后,夫人就一直皱着细眉,沈玉案只觉得她在担心自己,不由得出口安慰:“夫人不必担心。” 苏韶棠下意识否认:“谁担心你了?” 沈玉案抬头朝她看了眼,很快移开视线,哪怕他什么都没有说,指向也足够明显。 苏韶棠恼瞪向他,沈玉案无辜和她对视。 半晌,苏韶棠扯了扯唇角,懒得和他计较:“萨安力可有说如何才算驯服?” 沈玉案神情淡淡,仿佛说的并非是他的事一样:“将老鹰放出笼子,确保老鹰不会飞走。” 见苏韶棠对这件事感兴趣,沈玉案不动声色添道:“萨安力步步紧逼,皇上下旨,于三日后,乌丸和朝廷在校场比试驯鹰。” 崇安帝没有让沈玉案独自担着压力,到最后,若京城真的无人能驯服老鹰,有乌丸人作陪,面上也不会显得那么难堪。 苏韶棠眯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再说话。 三日后,城南校场。 今日一事乃朝廷和乌丸的比试,场面浩荡,城南校场遍布禁军,守卫森严。 苏韶棠被领到位置上,她侧头打量了沈玉案一眼,再次确认:“给你的香囊,带在身上了吗?” 沈玉案从袖子中拿出香囊,未觉得不耐烦,含笑道:“夫人的嘱咐,不敢疏忽半分。” 苏韶棠觑了他一眼,懒得听他贫嘴。 沈玉案抚过香囊,香囊做工精细,散着淡淡的香味,若不细闻,几乎察觉不到。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夫人一眼。 昨日夫人忽然给了他一个香囊,道老鹰最为喜爱这香囊的味道,只要他将香囊带在身上,就不会输了今日的比试。 沈玉案一直都知道夫人有古怪,尤其是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物件,以前的瓶瓶罐罐尚能用庄子做借口,可这个香囊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沈玉案想装傻都难。 但若非因他,夫人也不至于露出这么大破绽,说到底,夫人不过是信赖他罢了。 只是,夫人对他是否太过不设防了些,若他有半点坏心思,夫人如何自处? 沈玉案摇了摇头,将香囊贴身放好。 系统莫名其妙的看着男主好感值上升了一大截,它一脑子雾水,怎么宿主偷个懒,男主还能涨一波好感? 苏韶棠本来就不想以身犯险,在知道所谓的驯服,就是让老鹰不会飞走后,她就彻底放弃了自己驯服老鹰的想法。 她在商城翻了许久,才选择兑换了这个香囊,说是香囊,其实最重要的是里面装了颗诱鹰丸。 苏韶棠特意赶在了比试的前一日送给了沈玉案,千叮咛万嘱咐,让沈玉案一定要将香囊带在身上。 脑海中,系统不理解她的做法:“要是能够驯服这对老鹰,足够让宿主名动京城,宿主为什么不愿意?” 有诱鹰丸和系统在,再加上宿主本来学习的技能,系统几乎可以担保宿主不会有危险地驯服老鹰,那时,宿主在天下都可谓是大出风头,依着宿主张扬的性子,这对宿主来说,不该是好事吗? 而且,有那么一对老鹰做宠物,听上去就很威风。 苏韶棠喝着茶水,半点没有因为系统的话动摇。 老鹰本是凶狠的鸟类,和人类并不亲近,但毕竟是,这对老鹰最终认了沈玉案为主,在后期剧情中也帮了沈玉案很大的忙。 她不理解系统为了所谓的出风头,让她去驯服老鹰的行为。 有灵性的动物多数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 苏韶棠归期不定,她并不想在这里留下羁绊,否则等日后回家,岂不是还得受一番分离之苦? 系统还要再说,她嫌烦了:“闭嘴!” 系统倏然噤声,不敢再吵她。 而萨安力在这时也终于出现,他不过三十多,正值壮年,有着一头弯卷茂密的头发,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头上戴着一顶牛皮脑子,身材魁梧,诚心而言,萨安力生得并不丑,但他眼神常年阴沉,一副野心勃勃的长相。 他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苏韶棠身上。 苏韶棠皱眉,一脸嫌弃。 萨安力并不在意,他甚至还笑了声,眼神在苏韶棠身上扫了一圈,才收回了视线。 第45章 苏韶棠冷着一张脸。 原文中有萨安力的戏份,萨安力在进京的第一日就遇见女主云安然,彼时云安然和沈玉案间早就有了暧昧不清,又有江南一行间的情谊,云安然生得清丽娇柔,在初见时,就让萨安力对她起了心思。 但如今云安然还在矿场,自然没有这个能耐和萨安力在京城偶遇。 苏韶棠一直没有过问云安然的处境,至今都不知道云安然早被人救出了矿场,而随着原文剧情的改变,系统也无法精准地掌握女主的动静。 作精小美人 第49节 说到底,系统的目的一直都在沈玉案身上。 苏韶棠想到了什么,脸色臭了臭:“你们这个系统不会是什么吸女主起运的邪魔外道吧?” 系统哪能受这种屈辱:【系统是和世界规则有约定的正规单位!】 苏韶棠半信半疑。 云安然身为原文女主,其经历是多磨多难的,沈玉案的存在对她来说,不亚于救世主。 萨安力一事也是在推进两人的感情进度。 也正因为知道原文萨安力的戏份,所以,苏韶棠才很快确定萨安力看向她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她狐疑:“那女主的戏份怎么落在我在身上了?” 系统无力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原文中萨安力会对女主起心思,也是因为她是沈玉案的人?】 换而言之,萨安力压根就是看沈玉案不顺眼。 苏韶棠面无表情:“所以问题还是出现在沈玉案身上。” 系统咬手帕,为什么说来说去,最终错的又成沈玉案了! 比试很快开始,苏韶棠不再搭理系统,将注意力转移到校场中间的空地上,沈玉晦安静地给她送上茶水,茶水被撇得很干净,恰好放在苏韶棠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因年少经历,沈玉晦心思敏感,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嫂嫂生活中的一些细节。 就例如嫂嫂不喝冷下的茶水,但温度稍高些,她也不喜,哪怕有时碍于场合不说,细眉却是会浅蹙在一起。 苏韶棠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并未察觉到这些细节。 校场中间被八人合力抬上两个笼子,笼布被掀开,里面被关住的老鹰显露身形,一直听京城中传言,但如何都抵不过亲眼见到时的震撼。 苏韶棠也不由得错愕,沈玉晦皱眉。 老鹰的喙部尖锐,似利器般泛着冷光,被关了数日,仍不减它眼中的血色,只一看,就知晓这对老鹰难以驯服,它们天生该翱翔于天际,似乎是震怒,老鹰倏然展开了翅膀,但笼子的空间有限,它惨烈的叫了声,不得不蜷缩起翅膀。 另一边的老鹰见它如此,着急地叫起来,很容易就让人发现这两只老鹰该是一对。 沈玉晦抿紧唇,低声:“一旦打开笼子,大哥很容易受伤。” 苏韶棠也暗骂:“这萨安力是疯子吗?” 游牧人民崇拜强者,天生对野马烈鹰有强烈的征服欲,受伤对他们来说,也许代表的是英勇勋章。 就在这时,苏韶棠听见一句别扭的官话:“安伯侯威名远传,夫人这么担心,难道是传言不实?” 女子声音脆亮,但话中的不怀好意让这话听起来格外不顺耳,只那别扭的官话就足够让人辨别来者是何人。 苏韶棠抬头看去,果然就见媃兰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跟前,校场周围的位置并非固定,只是区分了女眷和男子,媃兰公主的视线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个遍,稍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对于找茬的人,苏韶棠向来不会留脸面,她不紧不慢道:“传言虚实,与其在这问我,不如回去问问你二哥的头颅。” 媃兰脸色骤变,她二哥死了七年余,苏韶棠让她去问二哥,不过是讽刺当年乌丸战败于沈玉案之手罢了。 媃兰恼恨:“夫人倒真牙尖嘴利!” 昨日苏韶棠在大街上公然侮辱她,竟敢让她爬着来皇宫,早就让她记恨在心,但萨安力的不作为让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如果这是在西洲,她早将鞭子抽在苏韶棠身上了! 乌丸部落可没有善男信女。 苏韶棠忽然问:“你来京城是为和亲?” 乌丸来和亲,所嫁只能是皇亲国戚,身份必然显贵,如今皇上年迈,后宫早就不进人,最有希望的就是适龄的皇子。 这一点,媃兰在来京城的路上就很清楚。 所以,她以为苏韶棠是怕了,她可是知道,中原很讲究正统,也对皇室尊敬无比的。 一旦她成了皇子妃,用中原的话就是,她是君,而苏韶棠是臣。 媃兰刚要得意抬头,就听苏韶棠轻飘飘道:“既然来了京城,公主的性子还是改改吧,京城可并非西洲,没有容得公主撒野的地方。” 说是公主,西洲不过生活在草原上的兵败部落,苏韶棠真不懂,媃兰是哪来的胆子到她面前轻狂? 媃兰脸色骤然铁青,她看了眼四周,分明苏韶棠的声音不小,但四周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依旧说说笑笑得不停。 现如今,朝中争储的皇子只有两位,而这两位皇子府上早就有了皇子妃。 对于媃兰公主的到来,这两位皇子妃心中可并不欢迎。 媃兰咬牙,等她父亲打进京城时,她一定亲手宰了这群人! 这边动静没有影响到校场中间,萨安力细长的眼睛从卷发后露出来,冲沈玉案阴沉笑道:“三日时间,向来安伯侯早就准备好了。” 沈玉案神情没有波动:“不抵萨安力准备充分。” 从捕捉到这对老鹰,加上来京城这么久的时间,沈玉案不信萨安力没有试过驯服这对老鹰,最终还是将这对老鹰送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萨安力拿这对老鹰没有办法。 萨安力脸青了一刹间,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仿佛没有听见沈玉案的话:“既然安伯侯准备好了,那安伯侯就先请吧!” 说罢,他退后了几步,阴冷地盯着沈玉案,来京城途中,他就见识到这对老鹰的厉害,稍有个不注意,就得脱层皮下来。 萨安力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就是拜这对畜生所赐! 沈玉案回头朝苏韶棠的位置看了眼,苏韶棠一顿,在心中问:“那个什么诱鹰丸真的有用?” 系统提不起精神:【系统出品,不会有错。】 明明知道在作弊这方面,系统不可能出错,但不知为何在沈玉案回头看她时,苏韶棠还是问了这一遍。 下一刻,苏韶棠就见沈玉案没有做任何防范措施就上前准备打开笼子,她皱了皱眉,恼声:“他是傻子吗?!” 就这么什么准备都不做?万一她给的香囊不起作用怎么办? 丢面子就罢了,那老鹰尖锐的喙部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人的脖子叼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出来! 苏韶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玉案。 眼睁睁地看着沈玉案打开了笼子,几乎在笼子打开的一瞬,老鹰就迫不及待地出了笼子,尖锐的喙部闪着冷光,谁都能看出老鹰眼中的恨意,直冲沈玉案而去。 萨安力控制不住唇角的笑,他知道沈玉案不至于死在这只老鹰身上,但能让沈玉案受点伤,就足够让萨安力心中畅快了! 但谁都没想到,在老鹰的利喙快要碰到沈玉案时,忽然停了下来,它似乎是疑惑地绕着沈玉案飞了一圈,最终停在沈玉案身边,庞然大物般垂下脑袋,不断地蹭着沈玉案。 那场景显然就是沈玉案驯服了老鹰,而老鹰和沈玉案亲昵的模样。 苏韶棠不动声色松了袖子中攥紧的手,她轻撇唇,很清楚老鹰只是想找出诱鹰丸罢了。 但别人可不知道真相,出其不意的一幕,让萨安力直接失态地上前一步:“不可能!” 第46章 沈玉案心中的震惊不比萨安力少一分。 场上已经响起了喝彩声,萨安力不顾阻拦的人,冲上来质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萨安力极力遮掩住心里的惊惧,早年他败于沈玉案之手,一直对沈玉案忌惮不已,刻意指明沈玉案能够驯服猎鹰,并不是相信沈玉案的能力,只是想要借此打破心中的恐惧! 可沈玉案居然真的能够驯服这对老鹰! 当年的惊惧半分未消,又凭添了甚多,萨安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苏韶棠没再关注沈玉案,她皱着眉头朝一个方向看去,沈玉晦察觉到她神情有变,不由得出声:“嫂嫂怎么了?” 苏韶棠眯眸:“我好像看见云安然了。” 也许是因云安然是原文女主的缘故,不论她做再多遮掩,也总能惹人注意,尤其那一身我见犹怜的气质。 听到这个名字,沈玉晦就觉得晦气,他没有质疑嫂嫂,顺着嫂嫂的视线看去,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云安然时,才问:“嫂嫂没有看错?” 苏韶棠没回答,因为等她错眼再去看时,也找不到云安然的身影了。 沈玉晦皱眉:“云安然被判服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今日城南校场和乌丸举行比试,哪怕云安然不在矿场,依她的身份也进不来校场。 苏韶棠不置可否。 女主可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而且,她刚才看见的云安然,好似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 苏韶棠声音颇有些古怪:“系统,女主最近在做什么?” 系统好久没有监测过女主动向,忽然被问,有片刻的懵逼,为难道:【原文剧情点改变过半后,系统就监测不到女主的动向了。】 苏韶棠没想到系统也不知道,她挑了下眉梢,没有怀疑自己,她刚才肯定看见了云安然,只是不知道云安然是如何离开矿场,又是如何来了城南校场。 不等苏韶棠细想,身边传来碰撞的动静,她回头,就见媃兰脸色难堪地甩袖离开。 所谓的比试结束得很快,萨安力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阴恻恻地看着沈玉案,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沈玉案的恨意。 众目睽睽下,萨安力不再丢人现眼,拱手认输后,转身下了高台。 媃兰远远地看着,低声骂了句:“废物!” 话音甫落,忽然撞上一个宫女,媃兰还未喊疼,就听那宫女倒抽了口气,媃兰简直都要气笑了。 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撞了她,反而自己矫情上了? 媃兰回头刚要说什么,那个宫女就被人叫走了,只是抬头的一刹间,她隐约看见那宫女容貌姣好,未曾看清,就听挡在她眼前的人说:“媃兰公主可有事?” 媃兰压着脾气:“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笑吟吟的看着她,似有些歉疚道:“底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本妃代她给公主道个不是。” 媃兰既然知道这位的身份,自然也明白自己得罪不起她,若真的想道歉,适才二皇妃就不会让那个宫女离开,媃兰心中恼恨,但明面只能堪声说:“二皇子妃言重了。” 等打发了媃兰,二皇子妃才冷下脸,她压低声质问:“她怎么在这里?!” 婢女犹豫不决道:“是殿下将她带来的。” 二皇子妃快速地皱了皱眉,殿下带云安然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计划? 如此想着,二皇子妃只要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冷声吩咐:“让她安分点。” 婢女忙忙点头应是。 而另一边,云安然避开了众人,在一处安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她咬唇揉了揉肩膀,女子面容清丽,只细眉稍蹙起,她遥遥地看见了一个人走近,柔柔地轻垂下了头:“殿下。” 二皇子是看见了她,才过来的,视线在女子脸上停留了片刻,沉声问:“怎么回事?” 云安然咬唇,似有些委屈:“刚才不慎撞到了媃兰公主,幸好二皇子妃及时让民女离开。” 作精小美人 第50节 听她提起皇子妃,二皇子颇有些不自在,但很快消失不见,他冷声:“不要乱跑。” 云安然轻轻地应了声,借着树影遮掩,等云安然出来时,她紧紧地低垂着头,唇瓣似有些娇艳欲滴的红。 云安然被二皇子的人救出矿场后,就一直住在京城的一座宅子中。 是二皇子的私宅,无人知晓。 她也很少出来,在被救出来的第二日,她就见到了二皇子。 云安然得知今日城南校场的比试后,就央求着二皇子带她一起来,哪怕二皇子开始不愿,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云安然见到了沈玉案,也见到了苏韶棠,在苏韶棠发现了她之前立刻离开,也因此,才会不留神地撞上媃兰公主。 经过矿场一事,云安然无比的清楚,在这京城中,无权无势就代表了任人可欺。 云安然不想回到矿场,而二皇子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她得知二皇子的计划后,就陷入了整日的惶恐不安中,二皇子想让她有孕,有一个可以牵制住沈玉案的命脉。 但她比谁都清楚,她和沈玉案毫无关系,等真相大白那一日,二皇子不会放过她的! 她想活下来。 在发现二皇子时而会将视线停在她脸上时,云安然就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活下来了。 等比试结束,云安然又被送回了宅子。 自她和二皇子有了关系后,宅子中就多了些伺候的人,傍晚,有人送来一瓶药膏,婢女低声兴奋:“殿下特意让人送来的。” 云安然抬手摸了摸肩膀,当时撞得有些疼,但疼意早就散了,没想到二皇子居然看在了眼里。 但云安然咬了咬唇:“殿下没有来吗?” 婢女一顿,讪笑了声。 殿下正儿八经的皇子,怎么可能日日来这个宅子? 婢女不知殿下的计划,只当云安然是殿下背着皇子妃养在外面的玩意儿,伺候着,也颇有点瞧不起,但心中还是指望云安然能真的怀个小主子,将她们都带回皇子府,让她们都跟着得意。 所以,婢女哄着道:“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殿下自然是要回府的。” 云安然就不说话了,她伸手搭上小腹,轻轻垂下头,眸中神情不明。 而此时的安伯侯府。 苏韶棠也提起了云安然:“你查一下云安然现在在哪。” 沈玉案正将香囊还给夫人,没想到会听到夫人这么一句话,对他来说,云安然只是一个意外,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所以在云安然被送进矿场后,沈玉案就没再关注过此人。 沈玉案抬眸:“发生什么事了?” 沈玉晦将校场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沈玉案皱眉,当初刚回京时那种古怪感又升了上来,他没有轻忽,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翌日,他就派人去查,当真查到云安然没有在矿场。 等他将消息告诉苏韶棠时,苏韶棠挑了挑眉:“她被谁救了?” 难道又是裴时愠? 不怪苏韶棠会这么想,毕竟,裴时愠身为原文男配,会在女主需要时出现帮助她,再是正常不过。 沈玉案神情不明地摇头:“不知。” 这下轮到苏韶棠惊讶了,如果真是裴时愠,沈玉案不至于查不到结果。 沈玉案平静道:“救她的人,刻意隐瞒了她的行踪。” 这一点很奇怪,云安然只是一个孤女,哪怕被救了,也没必要隐瞒行踪,除非对方觉得一定会有人调查此事。 苏韶棠都不用猜,就直接肯定:“那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玉案没有反驳,虽然很无厘头,但他也隐约觉得夫人说得没错。 虽然他不理解,救了云安然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47章 虽有背后人刻意隐瞒,但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想要瞒过沈玉案却不容易。 松箐架着马车送侯爷进宫,途中得了继续追查云安然的命令,很是不解:“侯爷是否太看重她了?” 让松箐来看,云安然不过一个被他们带进京城的孤女罢了,不值当这样折腾。 沈玉案淡声:“夫人难得让我查一件事。” 这才查了一半,稍遇到点难处就放弃,指不定在夫人心中落个没用的印象。 闻言,松箐立即哑声,须臾讪笑道:“那的确要仔细查探。” 松箐现在懂得一个在府中生存的道理,那就是听话,旁人的话不听无所谓,但夫人的话必须记在心上。 知道是夫人要查云安然的消息,松箐把侯爷送到宫门前,就立刻去办这件事了。 松箐能一直跟在沈玉案身边得用,自然不会是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云安然得罪了安伯侯府,能让矿场将云安然放出来,背后的人身份肯定显贵,再加上夫人疑似在校场见到了云安然,所以,松箐压根没往城北和城西去找。 城东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主要的是底下伺候的人多了,口风不严,如果府中真的进了位似主非主的人,哪怕上面刻意吩咐过,也很容易传出风声。 松箐脑子转了圈,吩咐:“去查查,这段时间城南有没有什么宅子新搬进了人家。” 苏韶棠不知道沈玉案将她随口一句话这么放在心上,她最近正在忙着沈玉晦及冠礼一事。 男子二十及冠,及冠后即可成家入仕。 所以,对男子来说,及冠是一生中不亚于拜堂成亲的大事。 沈玉晦二月份的生辰,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月余的时间。 她叫来沈玉晦,递给他一张常管家整理出来的名单:“这是要宴请的人家,你瞧瞧,可有什么要添补的。” 沈玉晦错愕,他没有想到嫂嫂会让他亲自过目名单。 苏韶棠不明白他惊讶的点在哪里。 常管家准备的名单,都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但在学院中,沈玉晦接触的还有寒门子弟,苏韶棠把及冠礼当作穿书前的成年礼准备,自然要让沈玉晦叫上他自己的好友。 沈玉晦明白了嫂嫂的意思,低头抿唇。 他仔细地看了名单,片刻后,轻声说:“常管家准备得很妥当。” 苏韶棠狐疑:“你没有要请的好友吗?” 沈玉晦只是安静地摇头:“没有。” 苏韶棠一顿,她穿书后接触的沈玉晦一直都很安静讨喜,让她险些忘了沈玉晦在原文中的设定。 孤僻低调,甚少和人接触。 即便穿书后,苏韶棠也只见过他和林松青来往多些,再无旁人。 苏韶棠接过名单,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劝沈玉晦多和人接触,只道:“那宾客就照名单上来。” 近来安伯侯府在京城的地位有些特殊,安伯侯府一直不见客,府中小公子的及冠礼是难得的机会,但凡收到请帖的府邸都认真备了好礼。 二月十七的前一日。 松箐终于查到了线索,苏韶棠讶然:“二皇子?” 苏韶棠没有想到云安然居然会和二皇子扯上关系。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一眼,二皇子是她的表哥,明知道云安然是因何才被贬去了矿场,二皇子依旧选择救了云安然。 二皇子的动作,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虽说不知道二皇子在做什么打算,但有一点很明显,二皇子和皇后一行人未曾考虑过夫人的感受。 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但沈玉案没有隐瞒苏韶棠:“松箐找人打听过,云安然是一月前搬进的宅子。” 换句话说,几乎云安然刚进矿场,就被二皇子给捞了出来。 “我派人查过了,那栋宅子是二皇子的。” 苏韶棠冷笑:“口头上表妹叫得亲切,私下里倒半分不念所谓亲戚情谊了?” 沈玉案沉默,没有替二皇子辩解。 苏韶棠一脸嫌弃,随后,她有些好奇:“皇子妃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知晓的。” 闻言,苏韶棠彻底没话说了。 女主可没有那么好利用,二皇子府若真的想借云安然成事,怕是要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知道云安然的动向,苏韶棠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翌日沈玉晦生辰,来得最早的就是珺阳公主,同行的还有媃兰公主,得到消息后,苏韶棠挑眉:“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派人将她们请了进来,苏韶棠询问的眼神直接看向珺阳,珺阳靠近,低声烦躁:“我刚出府,就被她拦了下来,道什么早就想来安伯侯府一观。” 好歹是西洲公主,珺阳公主不可能半点脸面不给她,只能将她带来了。 媃兰公主肆意打量了周围,最后才挑剔道:“媃兰不请自来,还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苏韶棠可不会惯着她:“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被邀请,你们西洲人都这么厚脸皮吗?” 媃兰恼恨。 媃兰进京是为了和亲,和亲对象没有明确,乌丸来使就一直没有离去。 安伯侯府并没有给乌丸人发请帖,媃兰刻意挑在这日来访,就是仗着今日特殊,苏韶棠哪怕心中膈应她,也不会和她撕破脸皮。 谁知道这个苏韶棠是怎么回事?! 珺阳公主抬手掩唇,差些笑出声。 你说说,你惹谁不好,你招惹她作甚? 作精小美人 第51节 媃兰憋屈,偏生她拿苏韶棠没有办法,只能气急败坏:“苏韶棠,你不要太过分!” 苏韶棠冲着门口颔首:“大门在那,觉得我过分,就不要上门自取其辱。” 媃兰当真甩袖要走,但刚要转身,她又想起今日来安伯侯府的目的,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她恼声说:“我是来给贵府上小公子道贺的!”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但媃兰赖着不走,苏韶棠也不好在这种日子让人把她赶出去。 沈玉案今日没有当值,正和沈玉晦一起在前院接待来宾。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亲自来了。 恰好侍郎府的人也一起到了,二皇子有意拉近和沈玉案的关系,他朝苏夫人颔首:“姨母。” 苏夫人险些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二皇子何时唤过她姨母? 往日能客客气气唤她一声苏夫人的情况都少有。 按理说,她夫君是户部侍郎,二皇子对她客气有礼也是正常,但谁让她是国公府庶出,平白在二皇子心中就低了一头。 国公府出身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但苏夫人聪明,很快意识到二皇子的用意是何,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并未拿乔:“臣妇见过二位皇子。” 大皇子和气地笑着:“夫人请起。” 沈玉案眉眼间仍是温和的笑,但若细看,就能察觉他眼中情绪寡淡了不少。 他觉得有些可笑,二皇子分明未曾将他的夫人当作血亲,偏生要表现出这副模样来。 二皇子还想说什么,被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打断,温声道:“夫人正在等着母亲。” 苏夫人配合地掩唇笑了笑:“那二位皇子和侯爷慢聊。” 大皇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声地轻挑眉。 他原本只当安伯侯府的态度不明,但现在看来,侍郎府也不是一心一意地向着二皇子。 闻时苑中,媃兰随意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珺阳看着她离开,不放心地问:“你就不担心吗?” 苏韶棠不解地看向她,珺阳替她着急:“她刻意拦了我的马车,来侯府肯定有她的目的。” 苏韶棠头也不抬:“她除了借这机会去接触沈玉案,她还能做什么?” 珺阳目瞪口呆:“你都知道,怎么不阻止她?” 苏韶棠皱眉,理直气壮地纳闷:“难道我能拦她一辈子?” 珺阳怔了下,随后噤声不语。 她有种预感,虽说不知道媃兰为什么接触表哥,但表哥要是让媃兰得逞了,以后怕是要不好过了。 第48章 在闻时苑通往前院的小径上,沈玉案很快就发现了媃兰。 她一副异族人的打扮在府中太显眼,分明是二月,寒风仍肆意呼啸,但她毫不在意,腰间的布料颇少,厚重的棉服多数只遮住了胸部和下身,她头顶着繁琐的装饰品,在中规中矩的中原人里格外显眼。 能被称为西洲明珠,媃兰生得明艳俏丽,乌黑柔软的青丝梳成了许多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和京城中贵女截然不同的打扮,她左顾右盼在寻些什么,等看见沈玉案时,她眼睛顿时一亮。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 松箐意外嘀咕:“这个西洲公主怎么在府上?” 话落,就见媃兰拎着裙摆跑过来,开门见山道:“沈玉案,你娶我吧!” 话音甫落,松箐直接被口水呛到。 他吓得忙忙扫了四周一圈,生怕被人听见传进夫人耳中。 但媃兰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她看向沈玉案的眼神大胆又热情。 沈玉案格外平静:“公主糊涂了。” 媃兰瞪大了眼,皱眉:“你拒绝我?” 沈玉案只是淡淡觑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却是默认的态度,媃兰难以置信地反问:“我不美吗?” 媃兰自幼被夸西洲明珠,对自身容貌再是自信不过,在来找沈玉案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会被沈玉案拒绝。 沈玉案没有顺着媃兰评价她的容貌,只是语气平淡:“不及内子。” 京城中貌美者甚多,但其中可媲美他夫人的也寥寥无几。 沈玉案也很奇怪,在见过他夫人后,媃兰是怎么有自信跑来他面前问出这句话的。 安伯侯府和西洲仇恨深重,当初的骨力颂耶斩下他父亲手臂,害得他父亲晚年凄惨,他也斩下骨力颂耶的头颅,此种仇恨非是时间可以化解的。 如今媃兰说的想嫁入他府中,对沈玉案而言,就仿佛一个笑话。 冷冷淡淡的四个字,没有什么情绪,但让媃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有点羞恼地红了脸,她憋了半晌:“我可以做小!” 媃兰全然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在西洲,儿子都能继承父亲的妻子。 做大做小,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她要的只是嫁入安伯侯府罢了。 松箐默默地合上下颌,他偷偷给侯爷使了好几个眼色,生怕侯爷会一时糊涂,他还指望侯爷能早点搬回闻时苑呢! 沈玉案颇有些不耐:“不必。” 说罢,沈玉案不想继续和媃兰废话,转身要走,却被媃兰直接拉住,她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多娶一位阿巴盖,有什么不好?” 世间男子哪个不是巴不得三妻四妾,怎么轮到沈玉案身上,就这么费劲? 不等沈玉案说话,松箐就手疾眼快地打掉了媃兰拉住侯爷的手,挡在侯爷跟前,警惕道:“快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我家侯爷可是有家室的人!” 媃兰瞪向松箐,松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将沈玉案又遮得严实了点,生怕沈玉案被占了便宜。 沈玉案:“……” 沈玉案默默地看着松箐的动作,片刻,才恢复声音道:“公主美貌与否和我无关,安伯侯府只会有夫人一位女主人。” 他语气淡淡,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坚定。 媃兰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有人抗拒送上门来的女子? 沈玉案离开很久后,媃兰才堪堪回神,她皱了皱眉头。 身边婢女低声:“公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公主进京和亲,是萨安力将军的提议,但在来京城前,首领私下嘱咐过公主,最好的和亲对象就是安伯侯。 对西洲有威慑力的从不是什么中原朝廷,只是一个沈玉案罢了。 西洲有最英勇的猛士和最强壮的马匹,生性好战,他们不惧怕打仗,西洲的冬日难熬,往年都是攻略抢劫附近的城池维持度日,但近几年因议和一事不得侵略朝廷城池,这几年的冬日越发艰难。 媃兰脸色铁青:“容不得他拒绝!” 只见过寥寥几面,又有杀兄之仇横在中间,媃兰当然不可能真的对沈玉案动了情,她想嫁入安伯侯府只是因父亲的嘱咐。 婢女神色有些犹豫:“奴婢瞧着安伯侯应该不会改变主意。” 媃兰嗤之以鼻:“天下男子都一个样。” 皆是好色之徒,沈玉案会对她不假颜色,只是有个苏韶棠在前面挡着罢了。 婢女不敢再说什么,担忧:“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媃兰想起萨安力见到苏韶棠时的表现,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既然有人挡路,把这个人除掉就是!” 主仆二人的对话无人知晓,在知道自己今日白跑了一趟后,媃兰直接出了安伯侯府。 今日是沈玉晦的及冠礼,沈玉晦上面再无长辈,替他加冠的便是长兄沈玉案,常理来说,加冠后,要由父亲或其他德高望重之辈给其另取一字,但沈玉晦情况特殊,早早就因年少经历有了字,这一流程自然就被省了去。 沈玉案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去祭拜一下父亲和母亲吧。” 沈玉晦垂头。 在他人生中是缺乏父亲和母亲的存在的,母亲生他难产而死,父亲在世却憎恨他。 他忽然侧头看向嫂嫂。 苏韶棠很纳闷,让他去祭拜长辈,沈玉晦看向她作甚? 谁知沈玉晦会在这时朝她行了个拜礼,低声轻道:“谢谢嫂嫂。” 苏韶棠一怔,等她回神时,沈玉晦已经朝祠堂去了。 一旁的苏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长嫂如母,小公子是将你放在心上敬重的。” 苏韶棠听得一脸古怪,原本些许微妙的情绪被这句话砸得丁点不剩。 她这具身体才十七岁,就已经给人当妈了吗? 苏韶棠打了个冷颤。 及冠礼后,沈玉晦就无需再去学院了,林松青却不同,在参加过他的及冠礼后,就继续远赴衢州求学。 此时入仕多需举荐,沈玉晦的身份注定他想要入仕并不难。 但沈玉晦刚及冠,最先遇到的难题却非是官场上,而是自己大哥。 安伯侯府前院。 沈玉案至今仍没能搬回闻时苑,哪怕沈玉晦再偏心嫂嫂,也不禁对大哥生了几分同情。 甚至,他控制不住地狐疑:“大哥,嫂嫂嫁给你是自愿的吗?” 自他从衢州回京,沈玉晦见到的大哥和嫂嫂相处模式一直都很貌合神离,当然,貌似乎也不合。 别说现在大哥被撵到前院,当初大哥住在闻时苑时,听说也只是打地铺的待遇。 沈玉晦很难不怀疑,当初嫂嫂嫁给大哥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吗? 沈玉案温柔地看向他,语气不容反驳:“当然。” 沈玉晦沉默不语,半晌,他才问:“大哥今晚找我何事。” 沈玉案捻着腰间玉佩,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和你嫂嫂接触得多,在你看来,你嫂嫂对我是什么态度?” 作精小美人 第52节 沈玉晦无声地看了大哥一眼。 单是大哥能问出这句话,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大哥和嫂嫂才是夫妻,可和嫂嫂接触多的人却是他,大哥扪心自问,真的有必要问他这个问题吗? 沈玉晦不想说出太残忍的事实,答非所问:“大哥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大哥之前分明觉得嫂嫂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中很关心他。 沈玉案粗略地将媃兰一事说了出来,沈玉晦狠狠皱眉,冷嘲热讽:“她做梦!” 沈玉晦平日低调安静,但一触及苏韶棠,他就仿佛浑身长满了刺,说出的话刻薄又嘲讽。 但沈玉案的重点并非媃兰,他面不改色道:“她是从闻时苑出来的。” 沈玉晦不理解地抬头。 沈玉案和他对视一眼,很不想承认,媃兰能出现在他跟前,是苏韶棠默认的结果。 沈玉晦噤声。 须臾,他才替嫂嫂狡辩:“也许嫂嫂也不知道她会去找你。” 对此,沈玉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你也不想失去你嫂嫂吧。” 夫人一直不在意他,就代表随时都可能与他和离,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沈玉晦沉默了很久,小声道:“大哥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沈玉案面不改色道:“你嫂嫂很喜欢你,适当时候,明泽可以替我说点好话。”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沈玉晦安静了很久都没有答应下来,最终,他也只是说:“我尽量。” 他怕给大哥说好话,会被大哥连累。 在要出书房时,沈玉晦回头看了眼大哥,犹豫着道:“大哥,讨嫂嫂欢心这件事上,还得靠大哥自己,旁门左道对嫂嫂是没用的。” ——讨嫂嫂欢心。 书房中点着烛灯,但并不明亮,所以,没人察觉到沈玉案那一刹间的僵硬。 等沈玉晦离开后,沈玉案才开始反思。 他这是在讨苏韶棠欢心吗? 沈玉案不确定,但苏韶棠是他夫人,他为了家庭和睦讨夫人欢心,有什么问题吗? 想通这一点后,沈玉案又重新变得坦然。 翌日当值,沈玉案在皇宫遇见了珺阳,刚要和以往一样避开,脑海中忽然响起沈玉晦说的那句“讨好嫂嫂,要靠大哥自己”。 沈玉案停了下来,对走近的珺阳平静地行了个礼。 珺阳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表哥是有什么事吗?” 沈玉案认真询问:“公主平日中都喜欢什么?” 珺阳错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难得表哥开始发现她的好了? 珺阳想起了表嫂,呐呐道:“表哥问这个作甚?” 沈玉案语气温和:“想给夫人准备个惊喜。” 珺阳瞬间恢复冷静:“哦,我平日中最喜欢首饰。” 沈玉案若有所思,首饰吗? 第49章 早春风霜,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染了几分青烟色,城东街巷雾深泥重,柳泣花啼。 被困在院内的苏韶棠,烦躁抱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络秋撑着油纸伞,站在屋檐下将伞合拢,靠在窗台上,擦净身上的雨珠,才进了室内,适才夫人的话飘进了她耳中,出声安慰:“连续下了六七日,总该快停了。” 络秋心底也愁,自家夫人讨厌下雨时黏糊的感觉,偏生老天就仿佛破了个窟窿一样,不断往下漏水。 苏韶棠烦闷地窝在软塌上,一双柳叶细眉也恹恹地耷拉着。 络秋瞧着心疼:“夫人愁眉苦脸,叫奴婢看着揪心,不如奴婢再叫人陪夫人打两圈牌。” 苏韶棠拒绝:“腻了。” 下了几日雨,她就在院子中打了几日的牌,再有瘾,也会觉得厌倦。 络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苏韶棠知道这雨还得下三四日,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窝在房间中昏天黑地地睡了半个时辰后,再醒来,隐约听见院子后传来动静。 苏韶棠含糊地问:“哪里的声音?” 室内没有什么,伺候的婢女都搁走廊上站着,隔窗听见动静,络秋冒雨跑进来:“夫人醒了!” 伺候苏韶棠净面,络秋才道:“是侯爷,命人在院子后栽树呢!” 苏韶棠皱眉,一头雾水:“栽树?什么树?” “听常管家说,是桃树。” 现在二月,等桃树种好,再过些许时日,就是桃花开花的季节,那时,苏韶棠无需出门,就可以见闻时苑满园飘香。 苏韶棠纳闷:“沈玉案折腾这些干什么?” 络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缘由。 闷在院子中好几日,苏韶棠也起身朝走廊站去,透过月洞门刚好能够看见小厮冒着雨在栽树,苏韶棠朝络秋颔首:“给他们送伞过去。” 络秋得了命令,很快就派人送去伞。 苏韶棠仔细打量布局,才发现沈玉案这是又要拆个院子,一下午都有人往府内搬运桃树,常管家看见苏韶棠,立刻上前恭敬道:“可是奴才们吵到夫人了?” 是有点吵,但好歹有点热闹看,苏韶棠没在意:“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侯爷命人在桃林里建个凉亭。” 苏韶棠眯眸,她扒拉出系统,狐疑地问:“沈玉案是和云安然勾搭上了?” 原文中就有沈玉案在府邸栽种桃林一事,起因就是云安然提起一句甚爱桃花,凉亭水榭,沈玉案在安伯侯府中硬生生打造出一副美景。 系统傻眼,不知道宿主怎么会这么想,它担保似地说:【沈玉案很久没见过云安然了!】 苏韶棠对这话半信半疑。 忽然原文剧情复苏,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吧? 沈玉晦回来时,苏韶棠还在回廊上,络秋见夫人一直待在这里,将软塌都搬了过来,伺候的婢女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什么,瞧着是格外热闹。 沈玉晦茫然地上了回廊,刚好看见络春喂嫂嫂吃了块糕点,那场面就仿佛三妻四妾般莺莺燕燕环绕。 沈玉晦有片刻面色古怪。 络秋看见了他:“小公子回来了!” 呼喊声引起苏韶棠的注意,苏韶棠冲沈玉晦招了招手,等人靠近才发问:“沈玉案最近在搞什么?” 络秋忙忙将府中的事告诉他,嫂嫂的质问声如约而至:“他是准备接什么红颜知己入府吗?” 沈玉晦陷入沉默,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院桃林应该是大哥为了讨好嫂嫂而特意准备的。 沈玉晦斟酌着出声:“会不会是大哥给嫂嫂准备的惊喜?” 苏韶棠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她又未曾说过她喜欢桃花。 系统忽然出声问:【宿主喜欢桃花吗?】 “不讨厌。” 话落,苏韶棠才回神,难道说,这片桃林真的是沈玉晦给她准备的? 苏韶棠拧了下细眉,她情绪有刹那间的恍惚,回神后,她眯着眸子狐疑:“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这句话,她问出了声,不止系统听见,连沈玉晦也听得到。 立时,两者都安静下来。 苏韶棠见沈玉晦不说话,很理直气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系统都急死了,这个榆木脑袋,要不是沈玉案自己开窍了,指望她攻略男主,主线任务怕是只能搁角落里吃灰。 沈玉晦对上嫂嫂狐疑的眼神,不知该如何替大哥说话,只来得及撇清自己:“我不知道。” 等沈玉案回来时,沈玉晦就立即告辞了,临走前,给了大哥一个同情的眼神。 沈玉案脚步不着痕迹顿了下,他回头刚欲说话,就对上夫人审视的目光,沈玉案立刻身子绷紧,他若无其事地问:“夫人这般看我作甚?” 苏韶棠状似不经意地问:“突然折腾起桃林作甚?” 沈玉案实话实说:“进宫参加年宴前,夫人说公主府上红梅应甚是好看。” 苏韶棠有点懵,不理解沈玉案为什么忽然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她自己都快不记得她说过这句话了。 “我来不及让夫人在府中赏一院红梅,思及桃花花季将临,只好委屈夫人先将就些。” 沈玉案说将就时,眸中闪过些许歉疚。 他是真心地在因未做到让苏韶棠在府中赏一院红梅,而觉得抱歉。 苏韶棠有片刻愣住。 沈玉案言语间些许试探:“夫人可是不喜欢?” 可在移栽桃林前,他并非半点准备都没有,他分明在夫人的那些瓶瓶罐罐上看见过桃花形状的花样。 沈玉案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差错。 苏韶棠回神,她忽然直白地问:“沈玉案,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回廊外细雨仍淅淅沥沥不断,周遭还有小厮移栽树木的动静,但沈玉案骤然间觉得浑身僵硬,空荡的回廊上好似只剩下了他和苏韶棠。 沈玉案自己也说不清对苏韶棠是何心思,但苏韶棠直白的问话,让他忽然有种隐秘的心思被当众揭穿的拘谨,就像是被拨开那层外衣一般,在朝堂上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仿佛失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他抬头看向苏韶棠,苏韶棠正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作精小美人 第53节 苏韶棠对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 沈玉案手指不着痕迹地一动,面无异色地抬头,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我们是夫妻,我爱慕夫人再合情理不过。” 在他话音落下后,四周声响才好似回拢,恰好遮掩他稍有些胡乱砰动的心跳声。 苏韶棠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有片刻的错愕。 但下一刻,苏韶棠就瞪了他一眼:“骗子!” 沈玉案愣住,在承认自己的心思时,他想过苏韶棠会有什么反应,但全然没有想过苏韶棠会笃定地说他是个骗子。 沈玉案皱眉,有点说不出的委屈:“夫人不信我。”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冷哼了声。 系统的主线任务就是攻略沈玉案,如今沈玉案亲口说爱慕她,如果沈玉案说的是真的,那她的主线任务就直接完成了! 可任务的进度条只前进了一点点罢了。 足以证明沈玉案说的是假话。 系统傻眼,忙忙替沈玉案辩解:【主线任务不是这样玩的!】 苏韶棠皱眉:“我说错了?” 【攻略沈玉案所需要达到的爱慕值,是要求沈玉案可以为宿主付出性命的地步。主线任务没有完成,并不代表沈玉案不喜欢宿主。】 沈玉案对宿主的心动值完全可以说明,沈玉案没有撒谎。 苏韶棠脸都绿了:“你这个主线任务是不是根本没想让我回去!” 这世上有几个傻子是愿意为了一段感情付出性命的?! 系统很委屈:【中,男主为女主付出性命的情感是存在的。】 【而且,宿主不是找到另外完成任务的办法了吗?】 系统前面的话让苏韶棠冷笑,直到最后一句话,才让她冷静下来。 的确,她本来就没想走攻略沈玉案的路子。 偏离原文剧情,让云安然彻底对沈玉案死心,或者确保沈玉案不会爱上云安然才是她要做的事。 苏韶棠还记得系统给她提供的空子,让沈玉案不养外室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法。 系统见她终于冷静下来,忙忙提醒她:【男主还在等你说话呢。】 苏韶棠回神,哪怕听了系统的话,也没有半点心虚:“我的确不信你。” 沈玉案骤然哑声,他没有和苏韶棠辩解,只是温声道:“好。” 苏韶棠狐疑地看向他,好什么好? 沈玉案抬手替她整理了衣襟,轻缓道:“天还凉,夫人日后出来时记得带件披风。” 苏韶棠被人伺候惯了,任由他的动作,只是一头雾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沈玉案无声地叹了口气。 口头上的言语向来都是无用的,夫人不信他,他说千遍万遍,夫人还是不信他。 若他对夫人的心诚,日积月累中,夫人总能看得见。 若他心不诚,夫人本就该不信他。 苏韶棠不会浪费时间纠结这种事情,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但她很明显地发现,沈玉案在府中的时间比往常多了。 苏韶棠甚至有点烦他:“乌丸人还没有离京,你怎么这么悠闲?” 乌丸人在年宴后一直滞留在京城,媃兰和亲一事也因前段时间不停下雨暂时耽搁下来,如今雨停了,才重新提上日程。 但和亲人选一直没有决定好。 沈玉案仿佛察觉不到她的嫌弃:“朝廷无事,圣上特许我沐休几日。” 苏韶棠撇了撇嘴,没管沈玉案,直接吩咐络秋准备出府,她闷在府中许多日,早就觉得烦了。 周鸣给她传信,说是先前侍郎府给庄子送去了几只羔羊。 最近入春,庄子周围风景甚好,再加上周鸣送来的信,苏韶棠就有心去庄子上住几日。 沈玉案看着络秋等人收拾行李:“夫人是要去哪儿?” 苏韶棠也没有瞒他:“去庄子。” 沈玉案顺水推舟:“我陪夫人一同去。” 苏韶棠没有拒绝,想了想,派人去将沈玉晦一起叫上。 既然是去玩的,自然人越多越好玩,总不能她和沈玉案去玩了,将沈玉晦一人扔在府中。 但天有不测风云,刚到府门口,迎面撞上宫中来人,沈玉案皱眉,圣上亲口许他沐休,非急事不会派人来宣他。 苏韶棠扭过脸:“不靠谱。” 沈玉案歉疚:“夫人和明泽先去,等我出宫再去寻夫人。” 沈玉晦本来也觉得惋惜,他还未曾和家人一同出门游玩过,但等大哥说会来找他们后,沈玉晦就很快整理好心情,还能出声安抚嫂嫂:“大哥很快就会追来的。” 第50章 苏韶棠一行人乘坐马车前往郊外庄子,沈玉案则是随小黄门入宫。 与此同时,滞留在京城许久的乌丸使臣准备离京。 媃兰作为来和亲的人,并不会随着使臣一同离开,她站在驿站前,目送萨安力一行人离开,细眉紧锁。 她想起前几日和萨安力的谈话。 媃兰一直都知道萨安力是个好色之徒,在西洲,他的帐内女眷繁多,他在西洲地位崇高,有时他看重下属的妻妾,都会直接掳进帐内。 在女子方面,西洲向来也混不吝,不会有人因女子和他翻脸。 知道他的爱好,只会有人投其所好。 在进京的第一日,媃兰就看出萨安力对沈玉案的妻子起了心思,那不是在西洲风吹日晒的胡杨,而是京城娇养出来的富贵花,明艳矜傲不可一世,萨安力对她明显态度不同。 从安伯侯府回来后,媃兰就找上了萨安力。 她想要嫁入安伯侯府,苏韶棠是计划中最大的绊脚石,媃兰必须踢开她! 她见到萨安力,就开门见山:“使臣在京城待得时间太久,将军是不是应该回西洲了?” 萨安力阴冷的眼神藏在发丝后,落在媃兰身上时,依旧让她僵硬了身子:“还不需要公主来教我做事。” 媃兰不是来找萨安力表示不满:“我知道将军滞留在京城的原因。” 不等萨安力回话,她就继续道:“苏韶棠。” “将军看上她了,难道不是?” 萨安力没有反驳,他视线在媃兰身上绕了一圈,嘲讽地笑了声:“你想嫁给沈玉案。” 媃兰骤然变了脸色,她知道自己这时否认,萨安力也不会相信,索性她就破罐子破摔道:“有沈玉案在,你在京城待一辈子,也动不了苏韶棠一根手指头。” 话音甫落,萨安力脸色陡然阴沉,他抬手狠狠甩了媃兰一个巴掌,打得媃兰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跌到在地,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萨安力:“你居然敢打我?!” 萨安力这辈子最恨旁人拿他和沈玉案做比较,尤其媃兰话中他比不上沈玉案的语气,萨安力对上她愤恨的眼神,眼神没有一丝波动,阴森道:“西洲公主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媃兰蓦然噤声。 她心中狠骂,萨安力就是个疯子! 好半晌,媃兰才自己爬起来,萨安力已经转过身,用帕子擦净了手,媃兰盯着那片落地的手帕,掐紧手心:“将军应该明白,如果将军真的想将苏韶棠占为己有,在京城是不可能的,只有西洲,才是沈玉案鞭长莫及的地方。” 萨安力一直没有说话。 媃兰发了狠,她恼声道:“难道将军就不想赢沈玉案一次?!” 掳了沈玉案的妻子,然后直奔西洲,只需手脚利落些,把痕迹清除干净,谁会猜到苏韶棠的去向? 萨安力嗓子里溢出厌恶的声音:“最毒妇人心。” 媃兰只当这句话是夸奖。 萨安力脑海中闪过女子矜傲嫌弃的神情,眼神暗了暗,他回头看向媃兰:“我答应你了。” 在看见媃兰面露喜色时,萨安力不由得嘲讽:“即使没有她,你想要嫁入安伯侯府,也是痴人说梦。” 媃兰不喜欢听人泼冷水,寒着脸:“这点就不劳烦将军担心了。” 思绪回拢,媃兰看着萨安力离京的背影,冷笑一声。 婢女有点担忧:“公主,我们这样做,真的没事吗?” 媃兰不着痕迹地拂过脸颊,阴冷笑道:“京城可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 *** 苏韶棠全然不知道有算计冲她而来,马车行路慢,一个时辰后,她们也才刚刚出了城门罢了。 托水泥的福,城外的路也铺得平整,马车行在上面并不颠簸。 车厢内,案桌上摆了棋盘。 苏韶棠和沈玉晦相对而坐,苏韶棠没有找虐地和沈玉晦下围棋,她教了沈玉晦五子棋的下法,趁沈玉晦还未熟练前,赢了他好几局。 【宿主就会欺负人。】 苏韶棠只当没有听到,她半点没有胜之不武的羞愧,拉着沈玉晦道:“再来一局,我持黑子。” 下棋一般都是黑子先行,她是半点优势都没给沈玉晦让。 沈玉晦听话地拿过白子,余光觑见嫂嫂笑颜,不着痕迹地露了个破绽。 系统默默看着这一幕,许久没说话。 沈玉晦是当代大儒都会称赞的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无一不精,怎么可能会真的在五子棋上输给宿主这么多局? 苏韶棠没在意系统的沉默,将捡好棋子,马车倏地停了下来,猝不及防下,棋子落了一地,苏韶棠也控制不住地朝一边歪去。 络秋忙忙护住苏韶棠。 作精小美人 第54节 马蹄声越来越逼近,似是要振聋发聩,苏韶棠皱眉:“怎么了?” 马车外久久没有传来马夫的声音,下一刻,沈玉晦脸色骤变,他顾不及叔嫂界限,将苏韶棠护在身后:“嫂嫂不要动。” 一滩暗红渗进来,血腥味渐渐弥漫车厢。 苏韶棠愣住。 提花帘倏然被掀开,马夫倒在车前,鲜血不断从他身下溢出,待看清眼前人时,沈玉晦呼吸骤紧,他借用身子遮挡住嫂嫂,冷喝:“萨安力,这是京城辖内,你居然敢当街杀人!” 萨安力看都未看向沈玉晦,现在还没有远离京城,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他毫无顾忌地吩咐:“全部打晕带走。” 系统还在尖叫:【怎么办!怎么办!】 初见尸体时,苏韶棠还有怔愣,很快被系统吵得丁点不剩,她听见萨安力的声音就抬起了头。 乌丸本就英勇好战,现在又人数众多,苏韶棠一眼就猜到了结局。 众人很快就被打晕,苏韶棠失去意识前,隐约看见萨安力朝她靠近,她立即了然,萨安力是奔着她来的。 她在心中把系统骂了无数遍。 女主的经历为什么落在了她身上?! 可惜,苏韶棠听不到解释,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萨安力下马,将女子瘫软下来的身子接住,下属问:“将军,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有人认出沈玉晦:“是沈玉案的弟弟。” 萨安力刚想说将沈玉晦打上,其他人全杀了,余光觑见怀中女子的脸颊,才道:“把他和那两个婢女带上。” 京城女子娇气,给她留下两个伺候的人。 乌丸人动作利落,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带着马车离开,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而那些尸体,早就被他们丢到附近的林子中。 皇宫中。 沈玉案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心烦意乱。 崇安帝看向他:“西洲公主道,仰慕你很久。” 沈玉案:“臣府中已经有夫人。” 崇安帝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你会这么说,朕已经回绝了她。” “近来乌丸躁动不已,骨力旱很疼爱这个女儿,你可以不娶她,但她必须留在京城,乐君,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沈玉案沉默,须臾,他才拱手:“臣明白。” 崇安帝挥手:“今日是乌丸使臣离京的日子,你这个北门禁军统领也不可太悠闲。” 话音甫落,就见沈玉案陡然变了脸色。 萨安力今日离京? 脑海中闪过萨安力多次觊觎苏韶棠的眼神,沈玉案立即拱手:“臣告退!” 崇安帝看着他匆忙离开,眯了眯眼眸,他继续翻着奏折,漫不经心道:“去看看,他火急火燎地做什么。” 刘公公得了吩咐,立即转身退下。 沈玉案刚出了皇宫,就命人备马,朝郊外庄子赶去。 一路上都未曾见到夫人马车踪迹,此刻,沈玉案心中仍抱着分侥幸,萨安力今日离京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但等到庄子,周鸣出来道,夫人一直未到庄子。 沈玉案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在回去的路上看见那一滩血迹后,沈玉案就知道——夫人出事了。 沈玉案立即调头回宫,他刚要调动禁军,刘公公就赶了过来:“侯爷,皇上宣你进宫面圣。” 刚踏入御书房,崇安帝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动干戈?” 沈玉案脸上温和的笑全然消失不见,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急躁和不安,语气却极为冷冽:“萨安力离京时掳走了臣的内子和胞弟,杀害府中侍卫数名,若让他回了西洲,朝廷颜面何存?” 沈玉案深知,圣上还不想和西洲起冲突,圣上越发年迈,早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但圣上重视去世的长公主,连带着格外看重他和沈玉晦。 况且,任何事牵扯上朝廷的脸面,圣上都不会无视。 崇安帝沉默了一阵,才问:“你能确定是萨安力出的手?” 沈玉案没有任何证据,崇安帝似看出了什么:“你要知道,一旦你追过去,但这些事并非萨安力所做,朝廷和西洲双方维持的和平就不复存在了。” 沈玉案抬头,格外平静:“臣能确定。” 除了萨安力,无人敢在京城对安伯侯府的人出手。 朝廷和西洲何时有过和平? 西洲早就蠢蠢欲动,朝廷哪怕一直假装不知,粉饰太平又能到几时? 大殿内寂静了许久。 崇安帝撂下笔,颔首:“那就去吧。” 在沈玉案退出之际,只听他意味深长道:“朝廷的颜面不容有损,同样的,朝廷也不会随便污蔑任何人。” 沈玉案倏然回头,在对上崇安帝视线的一刹间,他恭敬地垂头:“臣遵旨。” 朝廷不会破坏议和合约。 他今日带兵追向萨安力,不论事情真相如何,掳走他夫人和胞弟一事都必须是萨安力所为! 禁军早就列阵待发,沈玉案没有任何废话,眼神冷冽:“追!” 第51章 韶棠含糊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她有点云里雾里地摸不清情况。 【宿主,你终于醒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拢,苏韶棠骤然清醒。 她脸色格外难堪:“系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文中的确有这个剧情,不过那是萨安力离京时将女主云安然掳走,直奔西洲而去! 系统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韶棠质问时,忽然身下传来一阵颠簸,苏韶棠立即反应过来,她现在还身在马车,水泥早就公布与众,凡是是官道都用了水泥铺路,这般颠簸不知是走得什么小径。 提花帘被风吹起了一角,借着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苏韶棠终于看清马车内的人。 络秋和络春都在,而沈玉晦则被直接扔在了车厢地上。 车厢内原本溢进来一滩血迹,如今染在沈玉晦的衣裳上,脏乱难闻。 苏韶棠松了口气,须臾,她又无声地抿紧了唇。 萨安力是个心狠手辣的,不在这里的人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系统小心翼翼地出声:【沈玉案已经带着禁军追过来,萨安力怕被追上,一直沿着小径赶路,至今未停。】 说话间,马车又是一个颠簸,苏韶棠身子不稳地倒在一旁,她心烦意乱:“闭嘴。” 原文中也是这般,萨安力带着女主不敢走官道,抄小路快速赶回西洲,沈玉案从官道追,等出了京城范围都未曾发现萨安力踪迹,立即意识到这一点,可那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韶棠觑了眼系统时间,估摸着沈玉案已经意识到萨安力未走官道了。 原文中女主最终逢凶化吉,并无大碍,但苏韶棠可不敢和女主光环相比,她冷声道:“给沈玉案指路。” 系统懵逼。 苏韶棠不敢置信:“你连这个功能都没有?” 系统缩着头不敢说话,苏韶棠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你有什么用?” 不能指望系统直接给她作弊,苏韶棠烦躁地皱眉,她最讨厌麻烦,也不喜欢动脑子。 她积攒了数月的积分,现在已经突破四百。 苏韶棠徐徐看向系统商城,视线落在一样物品上,她想起了什么,点击了兑换。 系统看得稀里糊涂:【宿主这个时候买面霜干什么?】 苏韶棠不想搭理它,面霜是直接落在她手上的,月光隐隐透进来,苏韶棠借光看见面霜瓶上的标记,稍稍放下心。 面霜用的青色玉瓶,上面刻着花纹,很小的一瓶,便于携带。 苏韶棠直接将面霜收在袖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帘子,四周人点亮了火把,照亮了萨安力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苏韶棠没有装睡,冷着脸,嫌弃地看向他。 萨安力意外:“看来夫人早就醒了。” 他仿佛察觉不到她的嫌弃,朝苏韶棠伸出手:“夫人一日没有用膳,想必是饿了。” 停下来也是这个原因,吃饭休整,再继续赶路。 只要进了西洲的范围,那里就是他萨安力的底盘,哪怕沈玉案追上来了,又如何? 苏韶棠恶心他,也看不惯他得意:“我和沈玉晦消失不见,沈玉案一定能猜到是你动了手脚,你确定你回得了西洲?” 萨安力毫不在意她的话,讽刺道:“朝廷的人都是软脚虾,沈玉案再怀疑我,没有证据,他敢出兵?” 苏韶棠呵呵。 恐怕萨安力不知道什么叫男主。 旁人不敢为的事,他敢。 萨安力眯着眸子看向苏韶棠,借着火光,女子容貌没有一丝折损,反而越发明艳,是这荒凉夜间唯一的亮色,萨安力笑了笑:“接下来的路程不会停下,夫人若是不下来用膳,怕是要一直饿着肚子了。” 不用他说,苏韶棠也是会下去的。 指尖碰触到袖子中的玉瓶,苏韶棠站起来,准备下马车,结果就见有人将马车上的三人直接拖了下去,全然没有苏韶棠的待遇。 苏韶棠这才发现,外间不知何时又落了雨,细雨如织,被灯火照到的地方印出白茫茫的一片,苏韶棠一眼就看见三人落地时溅起的泥水,其中有几滴落在了她身上,苏韶棠直接僵硬在原处。 作精小美人 第55节 萨安力不明所以,还准备要去扶她,苏韶棠直接脱声:“别碰我!” 这么大的动静,沈玉晦三人再如何也都醒来了,一醒来就听见嫂嫂崩溃尖叫声,沈玉晦倏然扭头朝声源处看去,他忍着脖颈后的酸疼,靠近马车,刚要将嫂嫂护在身后,就听见嫂嫂惊恐的声音:“不要靠近我!” 沈玉晦一顿,见嫂嫂一脸嫌弃,再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脏乱。 沈玉晦想都未想,就离嫂嫂远了点。 嫂嫂有洁癖。 任何脏东西都不能出现在嫂嫂眼前,这是侯府中所有人的共识。 络春和络秋刚回过神来,也是仓促间停下。 萨安力隐约看明白了什么,去扶女子的手放下,朝一旁人吩咐:“拿一份干粮过来。” 萨安力将干粮递给苏韶棠:“夫人不必下来,就在马车上用膳即可。” 他自以为他已经十分包容苏韶棠了,但苏韶棠听见他的话,直接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你让我穿着这身脏衣服用膳?!” 萨安力顺着她的手看去,仔细找了半天,才在她裙摆中找到几滴泥点子,他有点不确定,苏韶棠是不是故意折腾他? 萨安力冷下了脸。 但苏韶棠脾气比他更大,直接挥开了干粮,冷笑道:“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在这种地方用饭,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她动作很大,挥开干粮时,袖子中的玉瓶掉了下来。 被萨安力看见,刚要拾起来给她,就听女子嫌弃道:“脏!” 萨安力看向那做工精致的玉瓶,只染了点泥,就被女子百般嫌弃。 女子不再搭理他,直接转身进了马车。 萨安力拿她没办法,冷脸看向络秋二人:“你们不进去伺候,愣着做什么?” 络春咬唇,络秋仗着胆子道:“我们夫人有洁癖,我二人身上染了泥水,若是上了马车,夫人是不会再乘坐了。” 两人担忧地看向马车,偏生一步不敢靠近。 萨安力哑声,他今日算是明白女子能够娇气到何种地步了。 他们此时停在分叉路口,往右是去羡城,往左则是他们原本的路线,萨安力扫了眼地上的干粮,女子适才恼红的脸闪过脑海,萨安力沉声:“去羡城。” 他掳走苏韶棠,可不是让苏韶棠变成西洲女子的。 让他一眼看中的,就是她骨子中不可一世的矜傲。 萨安力刚要上马,余光不经意觑见落在泥水中的那个玉瓶,他眯了眯眸子,蹲下来仔细观察玉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这种玉瓶,京城中几乎遍地可见。 他在京城的几日中,也在店铺中见过。 萨安力谨慎地将玉瓶打开,里面是乳膏状的东西,大致猜到是女子家涂抹的物件,这才扔下玉瓶。 要转身时,他忽然将玉瓶踢到左边的路口。 玉瓶落在了草叶间,不显刻意,就好似无意落在那里一般。 做完这一切,萨安力才上了马。 络秋和络春只能坐在马车前,沈玉晦惨了些,被迫和乌丸人同乘一匹马。 沈玉晦什么都没说,只在启程时,他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那个玉瓶。 嫂嫂嫌累赘,她从不会在身上携带什么物件。 马车中,见队伍真的前往羡城,苏韶棠才收回了视线,她皱眉看着裙摆上的泥渍:“沈玉案到哪儿了?” 系统还没有看懂宿主的操作,小心地回答:【再过三个时辰,应该就追到此处。】 苏韶棠低低骂了声:“真没用。” 系统很狐疑:“沈玉案真的能看懂宿主给的暗示吗?” 苏韶棠反问:“他的脑子是摆设吗?” 系统察觉到宿主现在的情绪很烦躁,不敢再吱声。 乌丸一行人飞快赶往羡城,途中,苏韶棠没有再出声拖延时间,做得太过,只会让人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时辰后,众人才到了羡城。 他们未去驿站,也未曾去客栈,而是直接租了个宅子。 系统怒骂:【心机狗!】 依着萨安力的表现,根本不会在羡城长待,他不住驿站也不住客栈,谁能想到他会为了在羡城待一日,就直接短租了个宅子?! 【原文不是说萨安力为人鲁莽不堪吗?】 苏韶棠被它烦得不行:“你问我,我问谁?” 能在西洲首领还在的情况下,让西洲一众人对他马首是从,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半点心机手段都没有? 苏韶棠被请进了宅子,络秋和络春并不在此。 她们被带去买成衣,在外换了衣裳,络秋和络春看出萨安力对夫人的态度不同,惶恐不安的同时也不曾客气,直接道:“这些衣服的布料太粗糙,我家夫人必然不喜。” 萨安力不在乎银钱,直接让她们挑最好的。 等回了宅子,苏韶棠看着那些衣服仍是嫌弃,但到底是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见女子哼唧地转身进了院子,萨安力才松了口气。 他终于意识到,富贵花好看,却难养。 在京城不易,在西洲只会更难。 但萨安力没有半点泄气,沈玉案能做到的事,难道他会做不到? 苏韶棠可不知道萨安力又和沈玉案攀比上,她沐浴后,络秋替她梳发,四周无人,她才敢露出不安,压低了声问:“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韶棠觑了眼系统商城:“等。” 如果在离开羡城前,沈玉案还未找到她们,她就自己想办法离开。 想起萨安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苏韶棠就晦气地皱了皱眉。 心中骂了声沈玉案没用,苏韶棠轻声道:“去看看小公子。” 萨安力痛恨沈玉案,沈玉晦身为沈玉案的亲弟弟,可不会受到什么好待遇。 她要是不看着,她真怕沈玉晦会被折磨死。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 络秋听到这话,犹豫着,低声:“奴婢听说,小公子至今未用膳。” 别说用膳了,一口水都没有沾过。 她先前想给小公子送点吃的,都被西洲人拦住了。 苏韶棠皱眉:“你让他们准备份糕点和茶水进来。” 乌丸人都知道萨安力重视这个女子,不敢怠慢她,基本上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等萨安力进她院子时,苏韶棠不等他说话,就理所当然道:“我要见沈玉晦。” 女子娇气的模样可比冷着脸时让人受用,萨安力眯了眯眸子,笑道:“夫人想见,当然可以。” 知道苏韶棠不待见他,萨安力没有久留,时间还长,等回了西洲,他自然有法子让苏韶棠眼里只有他一人。 没有多久,沈玉晦就被送了进来。 他模样十分狼狈,浑身染了血迹和污泥,刚进来的一刹间,他似乎有点站不稳,狠狠踉跄了一下。 苏韶棠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络秋惊恐地忙忙去扶住他。 苏韶棠穿来将近一年时间,和沈玉晦日日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沈玉晦对她如何细心,她全看在眼里,说句难听的,沈玉案都不如沈玉晦在苏韶棠这里的分量。 苏韶棠刚要上前,就见沈玉晦朝后躲了躲,艰难涩声道:“脏……嫂嫂别过来……” 苏韶棠恼瞪他:“说什么胡话!” 络春抹了把眼泪:“奴婢刚才看见那西洲人狠狠踹了小公子一脚。” 那一脚直接踹上了小公子的膝盖,小公子现在能站起来都是勉强。 让络秋扶着沈玉晦坐下,掀开衣摆,才发现沈玉晦膝盖处皆是淤青,甚至破皮渗出了血迹。 这是将对沈玉案的愤恨都发泄在了沈玉晦身上。 【好惨……】 第52章 前往羡城的道路被雨雾淹没,四周寂静,忽然从远处传来嘈杂,越来越逼近,一行人高骑于马上从林中冒出头,马蹄撵着雨花,水泥迸溅得四处皆是。 沈玉案一日来不停追赶,驿站没有消息传来,就立即意识到萨安力走了小道。 分岔路口,沈玉案勒马停下。 他仍穿着昨日准备和苏韶棠去庄子游玩的便装,春装单薄,早已被雨水淋湿,沈玉案攥紧了缰绳,松箐一直跟着他,冒着雨靠近:“侯爷,怎么停下来了?” 府中位主子,一下子失踪了两位,松箐自幼就生长在侯府,心中也着急得不行。 沈玉案面色沉静地看着眼前分岔路,松箐观察了好几回他的脸色,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大声催促道:“萨安力一路疾行,分明是想尽早赶回西洲,右边是羡城,萨安力不会在这里耽误时间的!” 沈玉晦没动。 这是从京城追来遇到的第一个分岔口,这个雨落得太不是时候,雨水冲刷了西洲人马蹄行过的痕迹,一旦选择错了,按照萨安力行进的速度,在赶到西洲前,他都不可能追赶上萨安力。 他必须冷静。 脑海中闪过苏韶棠往日娇气的模样,沈玉案沉了眸:“去羡城!” 松箐错愕。 侯爷是不是说错了? 他心急如焚,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侯爷命令,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青色,他转头去看,顿时惊喜:“侯爷!夫人给我们留了记号!” 作精小美人 第56节 沈玉案倏然回头,松箐已然下马将玉瓶捡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将玉瓶递给侯爷,连声道:“奴才在闻时苑中见过这种玉瓶,夫人在京城的店铺中也一直在用类似的玉瓶出售胭脂,不会错的!” 玉瓶是在左边路口找到的,松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迫地等侯爷下命令。 沈玉案接过玉瓶,他视线落在瓶上的某一处,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r”,忽然想起曾和夫人的一番对话。 他第一次在玉瓶上见到这种标记时,颇有不解:“这个符号是何意?” 苏韶棠顺着他手看去,顿时在心中骂起系统,系统将面霜的包装换成了古香古色的玉瓶,但上面居然还留个“r”的标记。 好在这个符合也容易解释,苏韶棠也怕他碰坏了她的瓶瓶罐罐,没有敷衍:“要是在瓶口见到这个符号,就是朝右拧开的意思。” 思绪回拢,沈玉案立即吩咐:“上马,去羡城!” 松箐满心糊涂,不理解侯爷为什么见到夫人留的印记后,仍是要去羡城。 但他这个时候能做的只有相信侯爷。 马蹄溅起泥水,沈玉案目光直直地看向羡城方向,玉瓶的出现只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了解他的夫人,惯是娇气任性。 她接受不了恶劣的环境,也忍受不了粗糙的伙食,她需要一日一沐休,需要华贵精致的衣裳,她活得精致,一丝不苟,不可能允许生活水平下降。 偏生她总有办法达到她的目的。 沈玉案也了解萨安力,那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又贪图美色,他掳走夫人的企图让人一目了然,为了让夫人心甘情愿地和他离开,他一定会满足夫人的要求。 ** 苏韶棠还不知道沈玉案已经赶往羡城,她正在让络春给沈玉晦上药。 沈玉晦低垂着眼睑,上药时身子绷紧,但他没喊一声疼。 苏韶棠瞧得皱眉。 萨安力短租的宅子不大,但这个主院里什么都有,尤其是这个寝室,装饰得格外雅致,一扇屏风挡住了外间的视线,珠帘轻轻垂下,凭空多了几分旖旎,但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心思欣赏这些。 等外面人送了身干净的衣裳进来,现在情况不同,只能将男女大防抛在一边,络春扶着沈玉晦进了内间换上衣裳。 屏风加珠帘遮挡,外间完全看不见内里的情景。 但饶是如此,沈玉晦也格外不自在。 分明这里只是一个借住的居所,沈玉晦也总觉得自己一身污秽进来更衣,只会玷污了嫂嫂。 苏韶棠等在外间,许久后,沈玉晦出来,只听他堪堪涩声:“是明泽无用。” 沈玉晦近乎自虐地想,如果当时是大哥在场,萨安力带不走嫂嫂,可偏偏在场的是他,护不住嫂嫂,现在还成了嫂嫂的累赘。 苏韶棠狐疑地看向他:“关你什么事?” 掳走她们的是萨安力,而萨安力会掳走她们,终归到底,她们一个是沈玉案的妻子,一个是沈玉案的弟弟。 要说没用,也只能是沈玉案。 乌丸人离京一事,他身为北门禁军居然事先半点不知情?! 苏韶棠简直糟心:“让他天天待在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下子好了!” 系统不敢说话,沈玉案一直待在府中,是想要刷宿主的好感度啊! 沈玉晦目瞪口呆,看着嫂嫂先是反驳他,然后开始骂起大哥。 沈玉晦回神后,不由得生了些许心虚,他貌似又坑了大哥一次。 苏韶棠骂完,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其实她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件事怪不到沈玉案身上,只能怪萨安力太傻逼。 但她总得有个发泄口。 沈玉案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他不背这个锅,谁背? 苏韶棠有点烦躁:“别在这里自责了,我不信萨安力刚好赶在我们出府时离京,怕是一直在盯着侯府动静。” 她们前脚出府,乌丸人后脚离京,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我们赤手空拳,被俘再是正常不过。” 要真说自责,萨安力是冲着她来的,沈玉晦该是被她牵累了才是。 苏韶棠:“现在紧要的,还是如何逃出去。” 沈玉晦坐直了身子,抿唇道:“大哥现在应该已经发现端倪,追过来了。” 苏韶棠没有反驳他,系统忙忙趁机说:【沈玉案已经往羡城来了。】 苏韶棠在意识中轻哼:“算他有点脑子。” 这种时候,系统哪敢替沈玉案说话。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苏韶棠和沈玉晦商讨该如何逃出去时,外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萨安力直接推门而入:“夫人,我们要上路了。” 苏韶棠冷着脸:“一个好觉都不让人睡?” 萨安力仿佛察觉不到她的抗拒:“等到了西洲,夫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苏韶棠皱眉,想要说什么,就被萨安力打断:“夫人执意要留在羡城,莫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苏韶棠从未和萨安力虚与委蛇,面无表情道:“是又怎样?” 她态度格外刺人,但萨安力不在乎,他只是眯眸道:“今日只能让夫人失望了。” “夫人要是不想让我使用强硬手段,就请夫人配合我点。” 说着话,萨安力就要上前,苏韶棠厌恶皱眉道:“别靠近我。” 萨安力自认对她足够包容,但还是被嫌弃得久了,也控制不住冷了下脸,须臾,他哼笑了声:“那夫人就请吧。” 这短短时间内,萨安力替换了马车。 知道女子过于娇气,马车替换得也很宽敞,至少坐得下苏韶棠四个人。 络春扶着沈玉晦要上马车时,被人拦了下来,萨安力视线在沈玉晦身上转了圈,苏韶棠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他得和我一起。” 萨安力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违了她的愿,摆手,让人放行。 马车中,苏韶棠脸色格外难堪。 萨安力短租了个院子,她原以为萨安力至少也会在羡城待上一日。 谁能想到他会趁着夜色直接离开羡城! 原文一直说萨安力是个莽夫,有这么精明谨慎的莽夫吗?! 其实萨安力没有发现苏韶棠做的手脚,也不知道沈玉案快到了羡城,只是沈玉案对他造成的阴影太深,对上沈玉案时,他不敢有半点疏忽。 络秋压低了声:“夫人,我们要怎么办?” 沈玉晦低垂着头,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 苏韶棠看向系统商城,上面有她早早选定的蒙汗药,系统出品,非是要入口,只需要嗅到就会昏迷。 但这个蒙汗药的扩散范围太小,价格昂贵,苏韶棠给沈玉晦兑药就花费了不少积分,现如今只够兑换一次蒙汗药,而且哪怕她兑换了,也未必能把萨安力一行人全部迷晕。 本来在见到沈玉晦身上的伤时,苏韶棠就否决了这个计划。 系统并非全能,她怕经过一番折腾,沈玉晦的腿会落下病根。 但现在眼看萨安力一行人要离开羡城,她不得不又再次思考这个计划。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系统忽然出声:“宿主!沈玉案到羡城了!” 第53章 全城封禁! 沈玉案刚到羡城,就直接纵马到城主府,要求全城封禁。 他比沈玉晦和苏韶棠要了解萨安力。 萨安力也许会顺从夫人,但夫人想要拖延时间,萨安力绝不会真的如了她的意愿。 羡城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城池,都知晓北门禁军是天子近臣,沈玉案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禁军也迅速赶往城门口准备接手。 沈玉案衣裳都未换,下了命令,就出了城主府。 松箐担忧:“侯爷先换身衣服吧!” 侯爷一日未曾合眼,如今身穿湿衣许久,他怕还没有等找到夫人和小公子,侯爷就先倒下了。 沈玉案直接越过了他,视线沉沉投入暮色中。 适才守城军说,今日城中的确进了西洲人。 京城的命令尚未传到羡城,所有人都以为西洲人只是正常离京,根本不会对西洲人多有拦截。 萨安力赶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羡城无夜市,奉行宵禁制,入夜后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沈玉案在想,如果萨安力在羡城留宿,会住在哪里? 萨安力未去驿站,怕显眼,也必不可能去住客栈。 ——私宅。 “城主府的人已经去查探城中各处客栈酒楼了。” 沈玉案打断他,言简意赅:“让邱二去找伢子,今日是否有宅子被租了出去。” 松箐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去!” 沈玉案看着松箐的身影消失,面色不曾和缓一分,夫人已经尽量替他争取时间,他必须在羡城内找到夫人! 与此同时。 西洲人的马车正在前往南城门。 眼见越来越逼近城门,苏韶棠皱紧了眉头,沈玉晦低声:“羡城实行宵禁,落锁后不许任何人出入城门。” 苏韶棠并不觉得宵禁能够拦住萨安力。 果然,在守城军道宵禁时,西洲人就毫不客气地出声:“我们是西洲使臣,急着赶回西洲,各位紧闭城门,可是要拦路?!” 作精小美人 第57节 凡是有例外,问题上升西洲和朝廷的方面,守城军也不想招揽麻烦,领头的稍作犹豫,就下令打开城门。 苏韶棠脸色变了变,她看向沈玉晦:“我们不能出城。” 系统早就将地图显示给她,一旦出了羡城,萨安力想回西洲,可选择的路线就多了,到时沈玉案想追他们,就如同大海捞针。 仅凭她们几个人,想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沈玉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 苏韶棠扫了眼沈玉晦的腿,什么都没有说,沈玉晦是个心思重的人,她这个时候担忧沈玉晦,只会给沈玉晦平添心理负担。 苏韶棠认真筹谋:“我们自报身份,守城军拦下萨安力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玉晦拦住她:“不可!羡城守城军乃是裴氏族中子弟。” 裴氏? 苏韶棠下意识想到裴时愠。 提起裴姓,京城人第一时间就想到镇北侯,镇北侯手握兵权,在朝中地位崇高,裴时愠乃是镇北侯唯一的儿子,这才一介白身,就敢处处和沈玉案叫板。 羡城近京城,地势险要,有裴氏做守城军,羡城城主则立场模糊,相互牵制。 沈玉晦将要入仕,有沈玉案在,他对朝中势力可谓是了如指掌。 镇北侯和安伯侯府在朝廷上向来不和,如今朝堂上情势不明,有人想要拉拢沈玉案,自然也有人想要除掉沈玉案。 萨安力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敢带她们进羡城。 苏韶棠暗骂一声。 萨安力真是精明得出鬼了。 沈玉晦不忍见她垮着脸,低声询问:“嫂嫂有何计划,可否直言?” 苏韶棠不曾瞒他:“我有一瓶蒙汗药,触闻则晕。” 沈玉晦抿了抿唇,他和嫂嫂一同出京,嫂嫂出府时,身上未带一物,如今突兀地冒出了一瓶蒙汗药。 嫂嫂可知这短短一日,她露出多少破绽? 沈玉晦强行忽略这一点:“让他们出城。” 出城后,想回西洲,就要绕过松岭山,松岭山方圆数里不会有人烟,只要萨安力动身,至少一整日都不能停歇。 他们昏迷了一日,但西洲人则是至今未曾合眼。 绕过松岭山前,萨安力他们必然要停下来休整。 那时,便是他们的机会。 沈玉晦将这些消息娓娓道来,苏韶棠听罢,也觉得他说得对,歇了自报身份的心思,她可不想刚出龙潭,又进虎穴。 城门缓缓被推开,萨安力刚要出城门,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人高扬声:“全城封禁,立刻关闭城门!” 萨安力顿时变了脸色,沉声:“出城门!” 马车内,听见马蹄声动静,沈玉晦眼睛一亮:“是大哥!” 禁军乃天子近臣,除去边关军队,只有禁军的马蹄会钉铁,铁骑声和其余马蹄声完全不同,所以,沈玉晦只听声,就猜到来者是禁军! 但显然,萨安力不想束手就擒。 马车骤然加速,马车内几人东倒西歪,城门上,领军者眯了眯眸子,副队看向他:“大人?” 领军者朝他看了眼,副队额头溢出冷汗:“禁军出动,这是圣命。” 领军者平静道:“本将可没有接到什么圣命。” 只片刻耽误,西洲人就闯出了城门,禁军迟来一步,邱二冷肃着脸,抬头看向城楼上:“你没有听见封禁命令吗?!” 裴塬好似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道:“邱统领息怒,您适才离得太远,下官未曾听清,下官派人去追就是。” 邱二不曾和他废话,吩咐一人在这里等沈玉案,就立刻带人朝萨安力追去。 要是让萨安力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还有什么脸面,担着这禁军副统领一职?! 裴塬本还悠哉,但见邱二居然留了一人后,顿时变了脸色。 副队见状,不解:“大人,怎么了?” 裴塬低骂了一声,立刻吩咐:“还愣着干嘛!快派人去追!让西洲人跑了,就都等死吧!” 副队一头雾水,不解刚才还一副未接到圣命的大人怎么忽然变了态度。 但很快,一阵马蹄声逼近,看清马背上的人后,副队呼吸都是收紧,终于知道为何大人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谁能想到安伯侯亲自追来了?! 沈玉案听禁军说完刚才发生的事,转头看向裴塬,眼神淡漠得近乎没有情绪。 裴塬身体僵硬,勉强解释:“下官是一时未听清——” 沈玉案平静打断他:“裴大人无需和我解释,萨安力杀害禁军潜逃,你不听命令放他出城,我有理由怀疑你勾结西洲,意图谋反,来人,将他扣押。”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几乎不夹杂情绪,甚至语气都不曾有起伏。 裴塬脸色突变:“哪怕侯爷是禁军统领,也不能胡乱污蔑下官!” 身为圣上亲信,沈玉案这个北门禁军统领的权限甚大。 沈玉案看都不看他一眼:“裴大人有冤屈就到圣上面前解释吧。” 话落,他直接策马朝萨安力离去的方向追去。 而裴塬则被禁军直接拿下,任凭他如何叫嚣,四周守城军面面相觑,想上前,又不敢,最终在禁军冷面下,只能堪堪避开视线。 裴塬挣脱无法,才终于生了害怕。 叔父手握兵权良久,圣上早就心生不满,羡城守城军这个位置太多人想要挤上来,摄于他叔父,才叫他得了便宜,可如今相当于他亲手递了把柄上去,圣上不可能放过他! 甚至,他可能因此拖累叔父。 只要一想到这里,裴塬就悔恨不已。 萨安力到底做了什么,难道抢了沈玉案媳妇儿不成,居然让向来镇守京城的沈玉案穷追不舍?! 裴塬不知道的是,他无意中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而另一边,苏韶棠被颠得都快吐出来,她近乎失语地喃喃:“这都能让他跑了?” 她麻木地闭上嘴。 知道沈玉案就在后方不远处,她不想再等了,将蒙汗药拿出来,同时让络秋等人掩住口鼻,她掀开帘子:“萨安力!” 萨安力到底顾及着她,闻声上前,扬声道:“夫人歇了逃跑的心思,等出了羡城范围,他沈玉案再有神通,也休想追赶上我们!” 西洲乃游牧部落,京城养出的马可比不上他们精良,想要追赶他们,简直痴人说梦! 苏韶棠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他。 萨安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来不及,他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等他说话,意识顿时变得轻飘飘,攥着缰绳的手陡然放松,他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摔下来。 四周乌丸人见此,都不由得惊恐出声:“将军!” 有人对苏韶棠怒目相向:“你做了什么?” 众人停马,靠近萨安力去扶起他,也有人想去将苏韶棠等人拽下来,但一靠近马车,就闻到一股香味,渐渐地竟觉得腿软。 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不要靠近她!” 众人忌惮地看向她,又得照顾萨安力,还要防范后面追来的人。 西洲人擅弓箭,身上也常备这些装备,苏韶棠觑见倒下的人腰间的弓箭,手疾眼快地抄了一把弓箭,她曾兑换过骑射的技能。 手中有武器,她就有了一半的底气。 身后有马蹄声接近,有人骂了声:“带将军离开!” 众人不敢靠近苏韶棠,只好抛下马车,准备逃离,至于等萨安力醒来会不会怪罪他们,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离马车越来越远,有人阴森盯着苏韶棠,抬起了手中弓箭。 “小心——”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韶棠正要回头,随后有人拦腰她转了圈,苏韶棠听见来人抽刀出鞘的声音,利箭被刀刃横劈而断,她能感觉到抱住她的人浑身浸湿,她有点怔愣出声:“沈玉案?” “夫人,是我。” 话音甫落,就有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清润,似清泉撞击玉石,汵汵悦耳,他话中带着安抚,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苏韶棠立即回神,她刚要推开沈玉案。 但一抬头,她就楞在原地。 穿书一年,她从未见过沈玉案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仿佛刚从水池爬出来的模样,浑身湿透,衣裳依旧是她昨日见的那一身,往日衣冠整齐的人,如今连玉冠都歪了些。 他看似平静,但只有苏韶棠知道,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指都泛白,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 但没让苏韶棠疼痛一分。 苏韶棠想要推开他的手不知为何顿在了原处,她堪堪回神后,仍是冷声抱怨:“你真没用。” 沈玉案不反驳:“嗯。” 苏韶棠继续恼瞪他:“我们被掳了将近一日一夜,你才找到我们,你是不是想要换夫人了?” 沈玉案垂眸看她,一日不见,她风姿不减,哪怕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她依旧如明月般耀眼,让人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人,沈玉案忽然将她搂进怀中:“没有。” 怕怀中女子听不清,他低声重复:“没有。” 他不想换夫人。 一点都不想。 夫人嫌他来得晚,可他真的全速赶来了,一刻都没有放松。 第54章 苏韶棠忽然被他拥入怀中,人都懵了。 沈玉案将她搂得很紧,甚至让她感到桎梏,苏韶棠皱眉,在推开他和不推开他之间门纠结了一秒。 作精小美人 第58节 直到身后传来络秋惊呼:“小公子!” 苏韶棠立即推开沈玉案,她回头看了眼沈玉晦,沈玉晦只是站得不稳,踉跄了一下,现在已经被络秋扶起。 他似乎是觉得打扰了大哥和嫂嫂,扭过头不敢看向这边。 苏韶棠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迁怒地瞪了沈玉案一眼,似作掩饰,她脸上神情格外嫌弃:“你身上都有味了!” 沈玉案一身狼藉,透着湿漉漉的黏糊,将她刚换的衣裳都染上湿乱。 苏韶棠原本是想遮掩尴尬,但等看清身上的痕迹时,她登时真的恼怒起来:“你疯了?!” 羡城虽说临近京城,但比不得京城繁华,这身衣裳已经是络秋在羡城能买到最好的了。 沈玉案意识到什么,颇有点不自在地退后一步,他低声歉疚:“是我不对。” 夫人惯来爱干净,是他糊涂,居然一身脏乱就敢靠近夫人。 夫人和明泽就在眼前,沈玉案心中的不安褪去,面上又恢复和往日一般温和从容,他不着痕迹地动了下袖子中的手。 他和夫人并非没有过肢体接触。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 夫人少了些游刃有余和理所当然,让他只觉得适才搂过夫人的手有点隐隐地发烫,让他稍许地不敢对上夫人视线。 络秋也紧跟着添补:“夫人,奴婢买了更换的衣裳。” 苏韶棠这才消气,回神来,她看向断裂的利箭,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中冷冽:“夫人放心,我不会让萨安力逃回西洲的。” 苏韶棠轻哼一声:“最好如此。” 怕颠簸,当初沈玉案南巡,苏韶棠都给拒绝了,甚至和系统兑换水泥的法子。 偏生萨安力怕走管道被追上,一路走偏道,将她颠得都快吐了,她穿书后没有受的苦,全叫萨安力让她受了个遍。 虽说萨安力没有碰过她,但一想到萨安力抱着什么心思,苏韶棠就觉得晦气。 穿书一年,萨安力是唯一被她记恨上的人。 苏韶棠回神,萨安力有沈玉案捉拿,轮不到她操心,她转头看向沈玉晦的腿,催促:“快点回城!” 沈玉案也终于发现沈玉晦的腿上有伤,脸色顿变。 城主府,灯火通明。 大夫连夜被请来,一路经过禁军,气氛森严得让他垂下头,等看过沈玉晦腿上的伤,他才松了口气,起身拱手:“这位公子的伤及时上了药,并不严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门即可。” 只是他有点狐疑,这伤药的效果也太好了,但想到这几位都不是寻常人,也就按捺下心中疑惑。 闻言,苏韶棠才松了口气。 她忽然扭头看向沈玉案:“马夫他们的尸体,你找到了吗?” 苏韶棠未见过死人,她也只见到了马夫的死状,被人割喉,鲜血渐渐渗进马车,才被沈玉晦发现了端倪。 她没有看见其他人的尸体,但萨安力心狠手辣,苏韶棠猜到了那些人的结局。 苏韶棠说不出她现在什么情绪,她只知道现下落雨,如果那些人的尸体一直都没有被发现,经过雨水淋淹,怕是死后都不得体。 沈玉案派来保护她的人都格外的忠心,至少在苏韶棠昏迷前,未曾见到有一人想要临阵脱逃。 他们都是因护她才死的。 沈玉案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握紧了她的手:“找到了,我已经命人将他们安葬,给他们的家人遣送去了银子。” 苏韶棠知道应该怪谁,她眼中闪过厌恶:“必须抓到萨安力!” 沈玉案默认。 室内安静下来,络秋和络春偷偷觑了眼侯爷和夫人握住的双手,对视一眼,不敢再看。 翌日,苏韶棠一行人就回了京城。 在京城的媃兰得到消息,脸都黑了:“萨安力是废物吗!” 这才掳走人第二日,就被人救回来了?! 婢女格外担忧害怕:“公主,我们要怎么办?” 萨安力和公主同是西洲人,婢女害怕公主会被牵连。 媃兰也心有不安,但她强撑着:“我父亲的西洲首领,朝廷要是动我,就等于和西洲宣战,他们不敢!” 媃兰恨死萨安力了,她原本的计划是等萨安力将苏韶棠带回西洲后,再向沈玉案透露这个消息。 虽然媃兰和萨安力都是乌丸人,但西洲各大部落之间门也并非都团结一致,近几年来,萨安力的威信越来越重,他们部落也日渐强盛,反倒她们骨力话语权越来越低,她二哥死后,骨力部落再无以一敌十的勇士,父亲逐渐年迈,底下的人也不再满意父亲的统治。 媃兰不信沈玉案是个缩头乌龟,夫人都被抢了,还闷不做声。 只跟萨安力部落开战,和跟整个西洲开战是不一样的,朝廷也不会想和整个西洲开战,到时沈玉案和萨安力部落起冲突,他们骨力部落坐享其成,她还能卖沈玉案一个好。 西洲向来兵强马壮,只要给她骨力部落几年时间门休养生息,朝廷根本不足为惧! 媃兰想得很好,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萨安力居然这么废物,这么短时间门就被沈玉案追上了! 媃兰心中再愤恨,都无济于事。 忽的,她皱眉:“萨安力呢?” 婢女摇头:“听说将军昏迷被部下带走了,禁军正在追。” 媃兰眯眸,轻声重复:“昏迷?” 西洲有骨力一族,就不需要再有萨安力。 她眸色一厉:“给呼延贺日传信,不可让萨安力回西洲!” 婢女骇然,但不敢违抗公主命令,忙忙去传信。 苏韶棠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她在浴桶中待了快半个时辰,才觉得浑身通透,换上金贵的云织锦缎裙,眉眼才舒展开来。 她坐在铜镜前,络秋替她擦着青丝,沈玉案忽然靠近,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 苏韶棠从铜镜看向他手中的东西,正是她当时扔下的玉瓶。 络秋惊讶:“这不是夫人扔掉的那个玉瓶吗?怎么会在侯爷手中?” 沈玉案和铜镜中的苏韶棠对视:“对亏夫人给我留的记号。” 苏韶棠留下的记号有用,她自然得意,轻哼一声:“算你有点脑子。” 系统欲言又止。 它真想告诉宿主,哪怕没有这个记号,沈玉案也猜到了依着她的性子会去羡城。 沈玉案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他接过络秋手中的锦帛:“我来吧。” 络秋偷看向夫人,见夫人没有拒绝,才敢将锦帛交给侯爷。 松箐摸了摸鼻子:“两位姐姐这一趟也受了惊吓,不如去耳房喝口酥油茶,暖暖身子。”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忙忙跟着松箐一起退了下去。 须臾,室内只剩下苏韶棠和沈玉案两个人。 络春离开时碰到了室内轻垂下的珠帘,珠帘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本该很轻的声音,但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楚。 沈玉案动作生疏,但胜在温柔细致,没有弄疼苏韶棠一分。 苏韶棠寻着他的毛病:“不如络秋做得好。” 沈玉案低声:“日后会熟练的。” 他声音很轻,仿佛在苏韶棠耳边响起,苏韶棠忽然身子稍僵。 她回神后,质问系统:“这具身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耳根子这么软? 【原身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这句回答仿佛暗示了什么。 苏韶棠稍顿,骂了句:“破系统,半点用都没有。” 骂完系统,她只觉得室内安静得让她有点不自在,没有去看沈玉案,恼声抱怨道:“这两人去喝杯茶,怎么这么慢。” 第55章 络春和络秋去喝茶,不止是慢,而且是一去不复返。 耳房中,络秋时不时就探头朝隔壁看去,脸上有担忧:“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松箐拦住她,将糕点和酥油茶朝她面前一摆,谆谆诱导:“侯爷和夫人难得单独相处,夫人也没喊咱们,络秋姐姐就安心地歇着吧。” 可千万别回去打扰侯爷和夫人。 他还指望着侯爷和夫人早点培养出感情,搬回闻时苑呢。 前院冷清清的,和待在闻时苑中感觉完全不一样。 夫人再如何娇气难缠,但闻时苑中总是热闹的,瞧着就有人气,不似前院,他根本寻不到说话的人。 松箐偷摸朝隔壁看了眼,心里不断替侯爷鼓气,明面上笑呵呵地将络秋两人给拦在了耳房中。 寝室中,久等不回来两人,苏韶棠细眉轻蹙。 青丝将干,沈玉案将锦帛放下,他状似不经意抬手抵唇轻咳了声。 苏韶棠抬头,从铜镜中看向他:“你怎么了?” 沈玉案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他就侧过头,呛咳了两声,他眉心轻拧,似乎有点不适。 苏韶棠想起他昨日淋了雨,后来还一直穿着湿透的衣裳,狐疑:“你不会受凉了吧?” 沈玉案顿了顿,才迟疑:“也许。” 苏韶棠颇有点无语:“受凉就是受凉,什么叫也许?” 她默默吐槽,可真能装。 作精小美人 第59节 她正觉得不自在,当即就道:“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沈玉案没有动。 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就见沈玉案似有些为难道:“我今日能否在闻时苑中留宿?” “为什么?” 沈玉案语气温和:“前院的地龙不知为何坏了,我素来闻不得炭烟,明日还要上朝,若是住在前院,我怕病情会严重。” 苏韶棠狐疑地看向他:“地龙怎么坏了?” 府中只有前院和正院有地龙,沈玉晦的院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而且,苏韶棠纳闷:“你什么时候闻不得炭烟了?” 沈玉案面不改色:“前日就坏了,我本是准备昨日让人来修,但谁知出现萨安力一事,才给耽误了。” 至于后一句疑惑,他有意识地忽略掉。 但好在苏韶棠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苏韶棠还没有回答,沈玉案就垂下眼睑:“夫人若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未曾提起过。” 他稍抿唇,语气中似藏着了些低落。 苏韶棠回神,小声嘀咕:“至于吗?” 这点事也值得低落? 但沈玉案说得没错,他明日还得上朝,而且还得抓捕萨安力,若是病情加重,的确不好行事。 苏韶棠将玉瓶盖上,到底是对萨安力的厌恶占据了上风,松口道:“罢了,你今日就睡软塌吧。” 虽然仍旧是软塌,但能搬回闻时苑,就已经是进步了。 沈玉案眉眼温和:“多谢夫人。” 沈玉案在前院沐浴过,不需要再收拾,他唤来松箐,松箐不断给他使眼色询问情况。 沈玉案轻咳了声:“去前院取两床被褥来,再将我明日上朝的朝服一同取来。” 松箐眼睛一亮,侯爷这是成功登堂入室了! 他忙不迭地应道:“诶!奴才这就去!” 他跑得很快,话音还飘在室内,人就窜不见了,苏韶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玉案从容回答:“他同样和我赶了一日的路,怕是早就累了。” 苏韶棠了然。 沈玉案睡了,他也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苏韶棠心中对松箐闪过些许同情,在沈玉案跟前伺候,松箐的工作时间可谓是零零七,压根没有假期。 铺软塌一事,松箐得心应手,很快就将软塌铺好。 苏韶棠睡觉时不喜欢有动静,也不喜欢有光亮,所以闻时苑中是没有人守夜的,松箐也跟着早早休息。 沈玉案吹灭了烛火,转身躺上了软塌。 平心而论,软塌自然不如前院的床铺舒服,但搬回闻时苑的成就感早就压过那点不适。 这一夜,苏韶棠都睡得格外不踏实。 并非是被掳有了后遗症,而是 借宿在她院中的某人一夜都未消停,时不时就翻个身轻咳声,扰人好梦。 苏韶棠第三次被吵醒后,她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你要是再发出声音,就回前院去。” 黑暗中传来沈玉案的低声歉意:“抱歉。” 他好声好气地道歉,苏韶棠一噎,她要是再计较,就好似显得她胡搅蛮缠一样。 她烦躁道:“点灯!” 须臾,寝室内燃了盏黄暗的灯光,沈玉案的身影挡了些许,并不会让灯光刺眼。 苏韶棠也借着这点光亮,终于看清了沈玉案的处境。 苏韶棠稍顿。 软塌是给她量身定做的,对于她来说很宽敞的软塌,但对沈玉案来说却并非如此,他一双脚露在软塌外,不仅如此,整个人几乎都是蜷缩在软塌中,软塌那点空间对他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逼仄,格外局促。 苏韶棠默默哑声。 之前沈玉案也在闻时苑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她很少在意沈玉案,也没有发觉这个软塌对沈玉案来说这么不合身,如今刚刚初春,软塌上铺了两床被褥,越显得软塌空间逼仄。 任何人看见他的处境,恐怕都会生出于心不忍。 系统试探性地出主意:【不如让沈玉案上床睡?】 沈玉案这时也低低出声:“夫人睡吧,我尽量不再发出动静。” 苏韶棠噎住,她是什么压迫小可怜的恶毒反派吗? 她朝床榻里面挪了挪,恼声:“上来。” 沈玉案意外地抬头看向她,试探地问:“夫人是在让我上床?” 苏韶棠冷声反问:“不然让你折腾我一夜不睡?” 被萨安力掳走的那一日,本就没有睡好,今夜又被沈玉案折腾到现在没有睡着,不知道熬夜最伤皮肤吗? 沈玉案见好就收,抱着枕头上了床榻。 苏韶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嗡嗡道:“老实点,不许再闹出动静。” 沈玉案轻轻应声。 黑暗中,苏韶棠看不见沈玉案的表情,自然也发现不了他面色红润,半点病弱的状态都没有,只有眸中闪过的点点笑意。 室内终于安 静下来,苏韶棠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入睡。 听到身边传来安稳的呼吸声,沈玉案才轻轻地翻了个身,女子睡着后,自动开始寻找暖源,没一会儿就滚进了他怀中,将腿担在了他身上。 这样的睡姿不雅,但沈玉案早就有所预料。 沈玉案抬手,将锦被替夫人拢好,遂后,他轻轻抚在夫人背后,那姿势就好似将女子搂在怀中一般,但他只敢搭在上面,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他垂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抱歉。” 他知道夫人的睡眠习惯,利用了这一点,否则,他不知道何时夫人才会允许他靠近。 沈玉案一直觉得来日方长,即使夫人现下嫌弃他,但总有一日会对他改变态度。 而萨安力一事告诉他,世事无常,并非所有事都在他掌握中。 他应该珍惜和夫人相处的每时每刻,而非是将这些时间浪费掉。 没有人知晓沈玉案的想法,只有系统在默默地看着男主心动值上升。 翌日,苏韶棠醒来时,沈玉案早就出府了。 她含糊地睁开眼,就听系统道:【积分合计:106积分。】 苏韶棠稍睁大了眼,她记得从羡城回来后,她的积分就只剩下八十左右。 那一瓶蒙汗药系统卖了她三百积分,她十分怀疑系统是在趁火打劫。 苏韶棠视线落在积分上,须臾,她小声嘀咕:“就当是刷分了。” 闻言,系统偷摸地松了口气,不枉费它刻意选在这个时候给宿主通报积分。 第56章 沈玉晦本应该在开春时入仕,但因腿上的伤不得不搁置下来。 苏韶棠翻看原文剧情,倒也觉得沈玉晦晚些入仕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但这些话,她不能和常人言。 知道沈玉晦用功勤勉,苏韶棠特意派人去给他送药,顺便叮嘱他少看些书。 刚用过午膳,络春就来通传,珺阳公主到了。 话音甫落,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苏韶棠摆了摆手,斜眸睨向门口:“我这府邸倒成了你的公主府。” 前脚刚有婢女通传,还未应声,她人就到了。 她在公主府,恐怕也就这么便利了。 珺阳公主掀开提花帘进来,就听她这么埋汰一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一听说你回来了,特意从宫中赶来看你,还有闲心刺我,看来你是真的没事。” 话是这般说,但珺阳公主还是将她彻头彻尾地打量了个遍。 得,确认从头到脚,她半点折损都没有,珺阳公主才收回视线。 苏韶棠让人给她上了茶水,对她的话轻哼了声:“一直听闻公主晨起困难,从宫中赶到侯府,少也得用上一个时辰,公主能来得这么早,元妃娘娘没少费力气吧?” 都道珺阳和她交好,元妃哪里舍得放过这个嘘寒问暖的机会。 珺阳公主轻咳了声,她不自在地端起杯盏,掩饰般地抿了口茶水。 她的确有心来看望表嫂,但表嫂说得没错,她本是准备晚些时辰再来,却被母妃一催再催,才能赶在午时就到了安伯侯府。 可别觉得她来得晚,女子更衣梳洗本就繁琐,再加上她昨日歇在宫中,马车行路慢,她可是辰时未到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宫门了。 搁往日,她都还没醒来呢。 母妃和兄长的心思昭昭,让珺阳和表嫂相处间难免觉得些许心虚,她嗔了表嫂眼,才掩唇压低了声音:“我昨日在宫中听说了一件事,想来也是应该要告诉表嫂的。” 苏韶棠半信半疑地看向她。 有什么事,能是让她想要知道的? 珺阳见她态度,轻恼:“你这次被掳,恐怕不止是萨安力一人的主意。” 苏韶棠稍稍坐直了身子,珺阳这才舒服了,将知道的消息一股脑说出来:“我听母妃说,媃兰公主似乎有意选择表哥作为和亲对象。” 苏韶棠面无表情。 作精小美人 第60节 怕表嫂会对表哥心生芥蒂,珺阳忙忙道:“但表哥早就拒绝她,言道府中早有了表嫂,不需要再有其他人。” 说着话,珺阳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羡慕,自幼生长在宫中,见惯女子争宠,色衰而爱驰,也见多了父皇对女子的来者不拒,何时见过表哥这般一心只对表嫂的人。 苏韶棠不满她的走神:“怎么不说了?” 珺阳噎住,那点羡慕逐渐化成同情,摊上表嫂这个榆木疙瘩,表哥想和表嫂做一对恩爱夫妻,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想起曾经自己爱慕表哥而不得的情景,珺阳又不想同情表哥了,她只想笑。 收敛幸灾乐祸的心情,珺阳终于把心思放在正题上:“你被掳一事应该也有她一份。在被表哥拒绝后,和亲一事就搁置下来,媃兰是铁了心想嫁给表哥,在这桩婚事中,表嫂也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苏韶棠晦气地皱眉。 原文中也有这个剧情,不过当时被萨安力和媃兰合谋掳走的人是云安然,而非是她。 珺阳的话让苏韶棠又想起剧情一事,她冷声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原文中萨安力和媃兰掳走云安然就是因为沈玉案,现在因为沈玉案对原女主并没有产生感情,所以原文剧情发生了偏差。】 苏韶棠只觉得糟心。 照系统的说法,那就是说原文剧情中女主的那些遭遇,很有可能都变成她的? 珺阳见表嫂脸色忽然变得难堪,呐呐出声劝解:“表嫂不用担忧,有表哥在,媃兰公主也不会得逞的。” 苏韶棠对此,只作冷笑。 珺阳悻悻地笑了下,忙忙转移话题:“表嫂最近可有国公府的消息?” 苏韶棠稍顿,狐疑地看向珺阳,珺阳冲她摇了摇头,起身请辞:“时间不早,表嫂刚回来,我就不打扰表嫂休息了。” 等珺阳离开,苏韶棠立刻派络秋回了侍郎府一趟,等 络秋回来,苏韶棠才知道,邱国公许是就这两日了。 苏韶棠情绪忽然变得复杂。 傍晚时分,沈玉案才回府,见她心不在焉,出声询问:“听说今日公主来了府中?” 苏韶棠敷衍地应了声。 沈玉案不解:“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觉得烦心?” 苏韶棠没说话,松箐低声告诉侯爷,今日夫人派人回了一趟侍郎府。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坐在夫人身旁,轻声:“夫人是担心邱国公的身体?” 苏韶棠皱眉,她的情绪有点复杂,说是担心也不尽然。 邱国公和她素昧谋面的外公长得一模一样,可她对外公也无甚感情,没有穿书前,外婆和母亲也很少和她提起外公。 等穿书后,苏夫人也不止一次叮嘱她,若无必要,尽量少和国公府接触。 哪怕邱国公病重,苏夫人日日往国公府跑,也不曾让苏韶棠去过一次。 若说苏夫人对邱国公没有感情,也不尽然,但这份感情远不如对顾姨娘的纯粹。 苏韶棠:“我不知道。” 沈玉案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但思及国公府对夫人的态度,又觉得夫人这般态度才是正常,他沉默了会儿,道:“生老病死,非人力能阻。” “邱国公是夫人的长辈,不论如何,夫人总该去见一面的。” “等明日我下朝,陪夫人去国公府。” 苏韶棠没有拒绝。 她穿书后和邱国公没有接触,她对上一辈的恩怨也不了解,但想着那相似的容貌,她也总该去瞧上一眼的。 当夜,沈玉案借身体未好的理由,再次爬上了闻时苑的床。 翌日苏韶棠难得起了个大早,刚到辰时,苏韶棠就坐了起来,她平日中穿红色等鲜艳的颜色多,但今日去国公府,就不好穿这些颜色。 络秋知晓今日的行程,提前挑好了要穿的衣裳。 浅藕色的镂空纱上衣,底下是霜色的长裙,是这个节气时下最新的款制,府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主子,绣娘拼了命地讨她欢心,每件衣裳都做得格外精致用心,这身衣裳低调内敛,恰合时宜。 沈玉案记得应了夫人的事,早早下值回了府。 沈玉案一直都知道夫人貌美,但见到夫人时,仍有片刻晃神。 夫人往日妆容都是一丝不苟,明艳逼人,而今日她穿得淡雅,白净的脸颊涂了层似有若无的胭脂,晕出抹淡淡的粉黛,柳眉轻细,面孔白皙光洁,眸色清透,仍是游刃有余,却仿佛晕了几分少女青涩在其中。 沈玉案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夫人刚及笄不久,本就只是少女芳华。 苏韶棠是个一眼惊艳的美人。 京城不缺美人,而苏韶棠会被人常赞容貌,只因她是少有的让人再见也不会觉得寡淡的惊色。 沈玉案视线微微一顿,才回神,他温声问:“夫人用午膳了吗?” 国公府近来事情诸多,怕是顾不及让他们用膳。 苏韶棠觑向他:“醒来时就用了。” 许是穿书的缘故,这里也是一日用三餐,不过苏韶棠平时醒得晚,早膳和午膳都是混着用。 马车到了国公府,苏韶棠抬了抬眸,和邱老夫人那次寿辰时相比,只短短一段时间,国公府就仿佛平添了许多萧瑟。 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马车后方。 苏韶棠回头,就见苏夫人下了马车,一见她,苏夫人就拢起了眉叹了口气:“昨日见你派人回了侍郎府,我就猜到了你今日会来一趟。” 第57章 苏夫人情绪复杂,对于女儿回国公府一事,她说不上是好是坏,但女儿一直躲着国公府也不是事,所以昨日络秋回府探问消息时,她才选择了实话实说。 几人没有继续在府前停留,很快被国公府的小厮请了进去。 沈玉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府内,邱国公的身子越来越差,国公府不可能完全不做准备,下人们已经开始替其准备身后事了。 来往婢女都低垂着头,遇见几人也是恭敬行礼,面上不见半点喜色。 苏夫人这段时间常来国公府,对此早已习惯,但苏韶棠不同,她只觉得这府中好生压抑。 但邱国公将逝,府中热热闹闹的才是不正常。 早就有将安伯侯上府的消息通传过去,几人还未到正院,就有人迎面走来。 苏夫人不着痕迹地皱眉。 苏韶棠觑见,朝来人看了眼,记忆中对来人有印象,她该称呼其一声舅舅。 来人是皇后的亲兄长。 等靠近后,才发现邱皞面色沉静,邱国公病重一事让他脸上添了甚多的疲倦,朝中两位皇子争储越来越激烈,不论是二皇子还是国公府,都没有人愿意邱国公在这个时候逝去。 邱国公是邱家辈分最高之人,他一旦过身,邱家所有嫡出子弟悉数都要丁忧守孝,去职还京。 苏夫人是外嫁女,苏侍郎倒是侥幸逃过一劫,可邱姓子弟却没这个好运,这个节眼,守孝一年时间,那时储君的位置怕是早就尘埃落地,和二皇子绑在一条船上,到时邱家就是彻底完了。 也因此,邱皞乃三品尚书,也急于抓住沈玉案这根救命稻草。 只要二皇子被封为储君,作为二皇子的外族,邱家完全可以卷土重来。 苏夫人朝邱皞垂眸喊了声:“大哥。” 邱皞在朝堂多年,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哪怕安伯侯府先前一直对国公府避而不见,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只是沉声道:“走吧,父亲在等着你们。” 他没有刻意拉拢沈玉案,只先带他们去正院,有些话,由他来说并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进了正院,就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啼声。 寝室内,苏韶棠瞧见了邱老夫人,她不再复初见时的富贵傲气,眼中的居高临下都少了很多,整个人仿佛没了一半的精气神,而邱国公躺在床榻上,整个人都似灯枯油尽。 见状,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看了夫人一眼。 顾姨娘也在,她眼睛通红,脸色疲倦,显然是跟着熬了很久。 来不及寒暄几句,苏韶棠就听见邱国公虚弱的无力声:“……棠丫头。” 顾姨娘擦拭眼泪的动作稍稍一顿。 苏韶棠不明所以,从记忆中,她来国公府不多,邱国公对她是挺好,但按理说,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身边长大的几位子孙,在这个时候,邱国公居然会特意喊她? 沈玉案猜到什么,隐晦地皱了皱眉。 邱国公坐靠着,看向她,苏韶棠虽说不解,但到底上前去了。 就听邱国公道:“棠丫头,你自幼性子乖巧,不争不抢,不论外祖父在不在,国公府永远是你的依靠。” 苏夫人垂着头,捏着帕子的手都在轻颤。 她只觉得当真可笑。 年少时,她被嫡出欺压,父亲重视嫡庶,便总是让她忍,事后再从旁处弥补她,让她不断怀有期望。 后来她受不了这种差距,哭着想让父亲替她做次主时,最终是顾姨娘看不过去,搂着她道:“我是妾,你是庶女,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奴才罢了。” 苏夫人将这句话记了一辈子,所以在嫡长姐久久不曾有孕,国公府想让她进宫时,她才百般推脱。 她不想让她的子女再重复她的经历。 父亲宠爱了姨娘半辈子,她原以为父亲对她和棠棠总该有分真心疼爱的。 苏夫人扯了扯唇。 到底是她奢求。 父亲病重,她和姨娘尽心尽力伺候,但临终前,父亲仍是在替嫡出一脉做打算。 若只是这样,苏夫人不怪他,她早就接受了她是庶出的命。 可他凭什么让她的女儿去为了嫡出一脉付出!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让嫡出一脉趴在她女儿的脊梁骨吸血啊! 他有想过,一旦棠棠当真如他所说,在安伯侯府的处境会有多艰难吗?! 苏韶棠听这话,只觉得有种撕裂感。 作精小美人 第61节 乖巧?不争不抢? 这些词和苏韶棠就完全不沾边,她代入不了一点,记忆中,原身也是被侍郎府千娇百宠的,府内什么好东西都是她头一份,也养得原身骄纵霸道,只是有苏夫人这位好母亲,才让她没有将这些性子表现在明面上。 可如今邱国公的每一句话,都让苏韶棠觉得有深意。 国公府是她的依靠? 并不是,原文中国公府将邱国公的死归结于顾姨娘,哪怕沈玉案养了外室,原身上门求助时,也遭受到了冷待,原身为了稳固位置,只能不断地讨好国公府,最终才会和沈玉案越走越远。 苏韶棠神情忽然冷淡下来。 手被人轻碰了下,苏韶棠余光觑见顾姨娘,才稍稍垂眸,遮掩住了神色,语气不明:“我知道了。” 邱国公还要再说什么,被顾姨娘轻柔地打断:“爷,你该喝药了。” 她端着药碗,眼中还有泪光,拢着细眉看向国公爷,谁都不会觉得她是在刻意打断邱国公的话。 邱国公对上她的视线,到底是觉得些许愧疚,不再说话。 苏韶棠退到一旁,沈玉案无声地握紧了她的手,苏韶棠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竟读懂了他眼中的担忧和安抚。 苏韶棠堪堪扭过头。 等邱国公喝了药,很快就睡了过去,一行人退出寝室。 苏韶棠现在只想回府,一刻都不想继续在这国公府待下去。 在往外走的时候,苏韶棠听见邱皞面色沉沉道:“你外祖父一直挂念着你。” 苏韶棠心中冷笑,到底是挂念她,还是挂念国公府,他心中没点数吗? 但邱皞的话未停:“你很久没回来了,去看看顾姨娘吧。” 他视线停在沈玉案身上,苏韶棠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刚被恶心过,顾姨娘身子无碍,日后有的是时间看望,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让邱皞得逞,不着痕迹地推了沈玉案一把。 沈玉案心领神会:“明泽还在府中,他腿伤不便,就不在府上久留了。” 邱皞深深地看向他,未做阻拦:“既如此,我也就不留侯爷了。” 一出国公府,才上了马车,苏韶棠就晦气地呸了声。 沈玉案刚坐好,就听夫人冷笑连连:“一家子不知所谓,就知道口出狂言。” 国公府是她的靠山? 指望国公府,她不如现在就找个地把自己埋了,还能图个利落痛快! 夫人向来不在他面前遮掩,但沈玉案也未曾想到她对国公府这么深恶痛绝:“今日是我不对,不该劝夫人来这一趟。” 早知道国公府上下都这么糟心,他也不会让夫人来受这一番气。 沈玉案能够理解邱国公,他将死,必然要替整个邱家做考虑,说到底,苏夫人只是外嫁女,又是庶出,而夫人更是和他感情不深厚的外孙女罢了。 让外孙女受些委屈,就可能保全整个邱家,这是一个很容易做的选择。 但作为被迫奉献的这个人,自然也有资格不愿受这个委屈。 苏韶棠睨了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倒不至于不识好人心,沈玉案让她来一趟,终归到底,是在替她的名声做考虑。 毕竟这是个孝字大过天的世道。 第58章 安伯侯府,沈玉晦见嫂嫂回来时的脸色,就猜到这一趟国公府之行并不愉快。 他悄然噤声,用眼神询问大哥。 系统也在意识中不断安抚宿主。 还未到闻时苑,就听苏韶棠扭头问:“抓到萨安力了吗?” 苏韶棠是个很吝啬情感的人,她本就不是原身,和邱国公没什么感情,今日会这么憋屈,也是因邱国公和她外公长相太过相似,让她有一瞬间地代入,但是她没必要和邱国公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而等邱国公去后,整个国公府也就没有人再能拿孝字施压她。 苏韶棠知道后面剧情,国公府只会自顾不暇。 昨日珺阳带来的可不止国公府一条消息。 她向来有仇必报,媃兰算计了她,她不可能任由媃兰毫发无伤地躲在萨安力后面。 沈玉案:“邱二传信来,正在押送萨安力回京。” 不过来信上说,抓捕萨安力时,太过轻松,就仿佛有人刻意给他们留了线索,让他们怀疑西洲来使中内部不和。 沈玉案眼神稍深,这些细节未曾对夫人言明。 就在这时,沈玉案听见夫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媃兰公主想嫁给你。” 她用的并非问句,而是直接阐述。 沈玉案差些被石子绊倒,苏韶棠还因那日溅到泥水而心有余悸,下意识地避开身子,嫌弃道:“好好看路。” 沈玉案沉思了一刹,没有反驳夫人的话,由于云安然的前车之鉴,他谨慎地先说出结果:“我已经拒绝了她。” “我知道。”苏韶棠不以为然:“你拒绝了她,不代表她就放弃了。” 沈玉案将她先前询问萨安力一事和这句话联系到一起,顿时意识到夫人想表达什么,眸中情绪冷淡下来:“夫人怀疑,萨安力掳走你和明泽一事,其中有她的手脚?” 苏韶棠不再说话。 事情真相等萨安力被押送回京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后面的一段路,几人都沉默下来,只有沈玉案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夫人身上。 不论这件事有没有媃兰的掺和,说到底,都是因他而起。 几日后,萨安力被押送回京城,被关押在大理寺。 媃兰这几日在驿站也不好过,得了消息,就立刻赶往大理寺。 而见到萨安力后,不等她说什么,就迎面撞上萨安力阴森地目光:“贱人,你敢出卖我!” 媃兰脸色一变:“将军胡说什么?” 萨安力可不听她的鬼话:“掳走苏韶棠一事,只有你知道,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沈玉案岂能追来得这么快!” 萨安力原本是没有怀疑媃兰的,媃兰想要嫁给沈玉案,那么她肯定不希望苏韶棠被救回来,可是他的行踪一次次被出卖,他不得不怀疑上媃兰。 媃兰的确想嫁给沈玉案,但她也想置他于死地。 是他小看了媃兰这个贱人,居然藏有这么深的心思! 媃兰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脸提,当即恼火:“你自己没用,也好意思怪我!” “刚掳走人不到一日,就被沈玉案追回来,将军不论七年前还是现在,看来都是不如沈玉案!” 萨安力被这句话彻底激怒,猛然上前一拳砸在门上,铁门被砸得噼里啪啦作响,媃兰被狠狠吓得一跳。 萨安力忽然嗤笑一声:“你真当你这点小把戏能瞒过沈玉案?” 他话中轻嘲,让媃兰觉得无法忍受,她冷呵一声:“如果西洲没有萨安力将军,那我嫁不嫁给沈玉案都无所谓。” “将军莫不是忘了,朝廷可不是沈玉案做主。” 就算沈玉案知道有她掺和又如何? 顶多是她不可能嫁给沈玉案,而朝廷不可能想要和整个西洲开战。 经过这番话,媃兰算是和萨安力彻底撕破了脸皮,萨安力古怪地呵笑:“公主就这么肯定朝廷能要了我的命?” 媃兰狐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还藏有什么后手。 而萨安力则是不再看向她,冲门口颔首:“公主请回,祈祷着我不会出去。” 他如此不慌不乱,媃兰终于开始心生不安。 等出了大理寺时,她居然刚好遇到了沈玉案,沈玉案见到她,就皱起眉头,媃兰仿若察觉不到,只顾上前道:“萨安力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此事乃他个人所为,和西洲无关。” 大理寺寺卿就在一旁,闻言,他眯了眯眼眸,媃兰公主表面看着刁蛮,但现在这一句话,表达的意思却是很多。 她看似在替自己辩解,但实则是想将萨安力的罪名坐实。 顺便告诉旁人,骨力部落和萨安力并不在统一战线。 这也是朝廷想要的答案。 只是沈玉案情绪淡淡:“真相如何,我自会亲自审问萨安力,不劳公主操心。” 沈玉案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能将她所有心思都看透,媃兰心中倏然一咯噔。 媃兰公主皱眉:“侯爷不信我?” 沈玉案觉得好笑,他为何要信她? 沈玉案不耐继续和她废话,直接道:“大理寺乃京城重地,公主不该来这里。” 媃兰脸色一阵青白,她觑了大理寺寺卿一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收敛恼意。 沈玉案不信她又如何,那位信了她的话就行。 等媃兰离开后,大理寺寺卿宋翀才缓缓道:“圣上将萨安力关押大理寺,侯爷应该明白圣上的意思。” 宋翀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圣上特意下旨将萨安力关押到大理寺,现在也隐约了然,安伯侯夫人和其弟被掳一事,想必也有这位媃兰公主的手脚。 沈玉案没有说话。 宋翀摇了摇头:“圣上已经允许侯爷带兵追赶萨安力,但侯爷也要体谅一下圣上。”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不宜再招惹外敌。 沈玉案眉眼间终于缓和,宋翀对他拱了拱手:“下官就送到这里了。” **** 苏韶棠知道萨安力被押送回京,还是珺阳亲自来给她报的信。 她悄声:“听说西洲来信,正派使臣前往京城,希望朝廷念在两方合议上,放萨安力回西洲,为表歉意会做出赔偿。” 苏韶棠皱眉:“那位同意了?” 珺阳摇头:“还没有,正等着西洲来使呢。” 作精小美人 第62节 珺阳偷偷觑了她表嫂一眼,她对父皇有几分了解,对于这个解决方案,父皇是认同的,否则不会拿到朝堂上去说。 最终搁置不提,还是因为表哥没有点头,听闻,今日早朝时,表哥难得一见地冷下了脸。 朝中想要拉拢表哥的人甚多,忌惮于此,少有人敢在此事上多有置喙。 “现在萨安力被关押在大理寺中。” 虽然珺阳很想看表哥笑话,但她也诚心说了句:“表嫂,表哥其实真的挺好的。” 顿了顿,她添补了句:“对表嫂也挺好的。” 苏韶棠猝不及防听到这句,再加上这几日和沈玉案同床共枕,她颇有些不自在地皱眉:“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珺阳耸肩:“有感而发罢了。” 苏韶棠只作嫌弃地扭过头。 沈玉案对她很好? 连旁人都这样觉得? 她端起杯盏抿了口茶水,一旁的络秋想要阻止都没有来得及,只惊得睁大了眼睛。 夫人素来不喝凉茶,而夫人手中的那杯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然而现在,苏韶棠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端着那杯凉茶抿了一口,不消一会儿,又抿了一口。 络秋和络春面面相觑,但不敢出声提醒。 珺阳不知这些,给表嫂送了信后,她很快就离开了安伯侯府,她和苏韶棠不同,她在京城交好的小姐妹甚多,常常都会参加些许宴会。 而与此同时的沈玉案刚从大理寺出来。 路过金芳阁的时候,他敲响马车,松箐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 松箐一脸不解,但沈玉案则是下了马车后,径直进了金芳阁。 金芳阁内素来卖些玉器首饰,都贵重无比,非达官贵人都不敢踏进来,这是沈玉案第二次亲自来这里。 金芳阁的掌柜看见他,忙忙迎上来:“侯爷,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半月前,安伯侯亲自来了店内一趟,给掌柜紧张得不行,毕竟安伯侯掌禁军,他还以为背后东家犯了什么事呢。 后来知晓安伯侯只是送了样式来,请金芳阁做一套首饰,才松了口气。 掌柜的话落,就亲自呈上一套锦盒,他将锦盒打开:“侯爷看,这都是按照侯爷吩咐,用难得一见的暖玉打造而成。” 沈玉案没有疏忽,认真地一一打量过去,才温声道:“有劳了。” 稍后,他颔首,松箐忙忙递上银票。 沈玉案将锦盒妥善收好,刚要离开,就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进来,二者迎面撞上,女子明显一愣,随后有些慌乱地想要避开,躲闪间,她帷帽掉下,露出她想要藏起来的脸。 松箐错愕:“云安然?!” 云安然被这么一喊,明显慌乱起来。 松箐比她反应更夸张,直接上前一步,将自家侯爷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向云安然。 云安然哪怕再不想在这时撞见沈玉案,也被松箐的动作气得够呛。 她是什么狗皮膏药吗? 让松箐这么害怕被沾上?! 很显然,松箐觉得她比狗皮膏药还可怕,不断催促侯爷:“侯爷,快走快走!” 掌柜的不知实情,但他知晓云姑娘是主子看重的人,忙忙上前将帷帽捡起:“姑娘快楼上请。” 云安然接过帷帽带上,在踏上台阶时,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向沈玉案。 他一身朝服未换,身姿颀长,只神情淡淡地站在那里,依旧光风霁月,衬得旁人黯然无色,他仔细地护着手中的锦盒,不曾看向她一眼。 第59章 云安然猜错了。 沈玉案还是看向她了的,在松箐叫出她名字的一瞬,但顾及手中的锦盒,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但饶是如此,沈玉案也看见一些她想要隐瞒的事情。 出了金芳阁,沈玉案回头,女子上楼梯时,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她穿了身宽松的糯藕色长裙,身段依旧曼妙玲珑。 但有些真相,并非刻意遮挡就能隐藏住的。 松箐驾车,回府的途中,不断嘟囔:“吓死奴才了,奴才真怕她又缠上侯爷。” 京城刚来了一位媃兰公主,要是再加上云安然,如果被夫人知道了,侯爷刚搬回的闻时苑,怕是很快又要被撵出来了。 沈玉案若有所思:“你刚才有注意到云安然的动作吗?” 松箐“啊”了一声,茫然:“奴才哪有心思关注她。” 他一门心思催促侯爷离开,别和云安然纠缠上,哪里有心思管云安然做了什么。 沈玉案提着锦盒,忽然想到调查出的真相。 云安然是被二皇子救下的,养在了城南的别院中。 当初他和夫人都猜测,云安然被救一事是在针对他,可如今数月过去,二皇子仍不见动静。 如果云安然真的如他所猜测那般,那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云安然住在二皇子的别院中,吃喝用度皆是二皇子的,甚至派人伺候着,金芳阁背后的东家是二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金掌柜对云安然也颇为恭敬。 云安然腹中的孩子除了是二皇子的,沈玉案想不出还能有谁。 一时间,沈玉案脸色有些古怪。 或许他和夫人都猜错了? 二皇子救下云安然,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就只是单纯的二皇子馋云安然身子罢了。 等回府,日色渐晚,夕阳余晖挂在天际。 府中传来些许动静,有点热闹,沈玉案不明所以,招来常管家:“府中发生什么事了?” 常管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侯爷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玉案意外,提步顺着动静来源处走去,毫不意外地走到了闻时苑。 就见夫人正站在游廊上,指挥着下人挂灯笼。 数个红灯笼,就挂在闻时苑前。 松箐直接傻眼。 沈玉案也惊得险些没拿稳手中的锦盒,他提步上前,斟酌着开口:“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苏韶棠头都未抬:“我今日去你栽种的那片桃林逛了逛,忽然觉得闻时苑太寡淡了,添些装饰,有什么问题?” 搁往日的确没什么问题,但邱国公就在这两日,夫人这个时候在府中挂红灯笼,是生怕邱国公死得晚了吗? 沈玉案不在乎邱国公,但他觉得因此让夫人名声有损,很不值当。 沈玉晦也在游廊上,和大哥对视一眼,默默地扭过头去。 他可劝不动嫂嫂。 沈玉案堵声片刻,才缓慢道:“夫人说得没错,的确该装饰一番,只是闻时苑素来清雅,挂上红灯笼,是否有点格格不入?” 苏韶棠看向他,语气有点危险:“你是说我审美不好。” “没有。” 沈玉案否认得很快。 但回神后,沈玉案看向那一串红灯笼,有些头疼。 他欲言又止。 苏韶棠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当没有看见。 邱国公让她心中不痛快,她什么都做不了,还不能在府中挂几个红灯笼了? 那不得让她憋屈死。 她叮嘱常管家,将红灯笼挂正了,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刚要转身进院子,不经意间觑见沈玉案手中拎着的锦盒,纳闷:“什么东西?” 沈玉案很少从府外带东西回来,怪不得苏韶棠好奇。 沈玉案只好不去看那些糟心的灯笼,陪着夫人进了闻时苑,才将锦盒给她:“给夫人的礼物。” 络秋已经接过,将锦盒打开,里面摆着一套首饰。 说是一套,其实根本不成套,而是四个玉簪,苏韶棠拿起了其中一件,玉石透亮,簪头雕刻的是文心兰。 文心兰多开花于秋季,至于其他几件,分别是腊梅、桃花和玉莲。 沈玉案亲自画的样式,几支花样玉簪,却做工精致,暖玉润色,没有落入俗套,反倒有点清雅傲然。 苏韶棠觉得这四个花样有点眼熟。 她听见沈玉案在说:“我观夫人平日首饰,未有格外偏爱的样式,那日见绣娘送来的衣裳,才派人打造了这几根玉簪。” 苏韶棠稍愣,平日中绣娘送来的衣裳都是络秋在打理,络秋知她喜好,也就让她对此不曾上心。 但没有想到,沈玉案居然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还为此去给她打了一套陪衬的玉簪。 珺阳的那句话忽然在脑海中响起——表哥对表嫂挺好的。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耳垂,忽视掉那些莫名的情绪,再抬头,她狐疑地看向沈玉案,轻哼着:“无事献殷勤。” 沈玉案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夫人许是不知道,她一旦紧张或者不自在时,都会去摸一下耳垂。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顺着夫人的话:“没有。” 苏韶棠没听懂,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作精小美人 第63节 “没有献殷勤,只是我忽然想起,夫人和我成亲将近一年,我却未曾给夫人准备过什么礼物,心中有愧。” 沈玉案说话不紧不慢,甚至藏了抹庆幸:“再过两日就是三月初十,幸好来得及。” 今日是三月初八。 苏韶棠有点不解,脑海中的系统尖叫:【三月初十,宿主和沈玉案成亲的日子啊!】 苏韶棠骤然哑声,她不着痕迹地觑了沈玉案,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穿书进来的人,怎么觉得沈玉案比她还在乎仪式感? 居然连成亲纪念日都能记得。 她都不记得。 很快,苏韶棠又理直气壮起来,和沈玉案成亲的是原身,又不是她。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苏韶棠就皱了皱眉头,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她下意识地将锦盒推开了些。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他袖中的手稍稍一动,斟酌着问:“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要说夫人不喜欢这些首饰,可夫人适才的神情分明表明并非如此。 那就只能是他说的什么让夫人不高兴的话。 可他只说了一句三月初十。 三月初十,是他和夫人成亲的日子,沈玉案不知这个日期有哪里不对。 夫人莫名转变的情绪,就仿佛夫人身上的那些不对劲之处一样,都让沈玉案百思不得其解。 苏韶棠心不在焉地:“没什么。” 沈玉案还想再问,就被苏韶棠恼瞪了一眼,打断道:“你烦不烦呀,我都饿了。” 沈玉案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间,只能退让:“我让松箐去传膳。” 晚膳的气氛很沉默。 沈玉晦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询问的视线不断投向大哥。 但他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沈玉案自己都不清楚。 夜晚,沈玉案仍留宿在闻时苑,苏韶棠沐浴完,青丝半湿半干地坐在床榻上,她忽然说了句:“那些灯笼不许拆。” 女子坐在床上,仰头看向她,她身段很好,甚至有点偏瘦,单薄的肩膀被藏在青丝间,烛火忽明忽暗间,在女子脸颊投上淡淡的阴影。 不知为何,女子明明说着强硬的话,沈玉案却忽然生出了些许心疼,有那么一刹间,沈玉案竟觉得他的夫人很是孤寂,仿佛无人可依,他只想顺着她:“好,不拆。” 苏韶棠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分明他刚回府时,还想着劝说她。 苏韶棠不明所以,但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却散了点。 夜色渐渐浓郁得近乎化不开。 沈玉案却有点睡不着,女子早就熟睡,和往常一样靠进了他怀中,但女子今日显然有点不同。 她好像做梦了。 不断地说着梦话。 黑暗中很安静,沈玉案隐隐约约听见怀中人含糊说了很多,其中最清楚的两个字是“回家”。 沈玉案皱起眉头。 那股怪异感在这一刻升到最高。 侍郎府就在京城,府中无人拘束夫人的行动,她想要回侍郎府,只需要吩咐一声,不需半日就可以到家。 何至于让她做梦时都心心念念? 除非—— 她所谓的家,并非是侍郎府。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就再也抹不掉。 往日夫人的种种怪异,仿佛都因为这个答案有了解释。 可如果怀中的女子并非是他的夫人,那她又是谁? 沈玉案伸手,抚上了夫人的脸颊,渐渐往上,最终落在夫人的眉尾处,那里有一点小小的凸起。 沈玉案知道那是什么,夫人眉尾处有颗很小的痣,她细眉浓黑,让人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沈玉案在这个夜里想了很多,神鬼怪力充斥了脑海。 但最终,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似乎终于知道三月初十这一日有什么不对了。 翌日,苏韶棠含糊醒来,刚要坐起来,就觑见软塌旁的沈玉案,苏韶棠一懵,终于清醒过来:“你怎么还在?” 沈玉案似乎在看那个锦盒。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知道那是一周年礼物了,至于一醒来就盯着看吗?! 思绪刚落,就听沈玉案颇有些低落的声音传来:“这份礼物我准备了许久,怕夫人不喜,才寻了一周年做借口,谁知夫人仍是不喜。” 苏韶棠觑向他,纪念日只是个借口? 下一刻,沈玉案就状似不经意地问:“前些时日,我在宫中见珺阳养了只小狗,甚是可爱,夫人可有什么喜欢的小动物?” 苏韶棠顿时面露嫌弃:“没有。” 她不讨厌小动物,但她有洁癖,养小动物,就必须要接受它们随处掉落的毛发。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不再提这件事。 看来夫人并非是精怪。 第60章 等梳妆时,苏韶棠才发现今日的系统有点沉默。 它居然没有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通报积分详情,安静得让苏韶棠以为换了个系统。 “系统?” 系统的声音姗姗来迟:【在。】 苏韶棠纳闷:“你心虚什么,昨晚做贼去了?” 【没有!】系统一想到沈玉案这么早就意识到宿主并非原身,数据都快紊乱了,又怕宿主发现不对劲,它忙忙播报:【积分合计:162积分。】 苏韶棠动作一顿:“你数据乱了?” 系统头皮发麻,反应激烈:【怎么可能!】 苏韶棠吓得一跳,没好气道:“不可能就不可能,你鬼叫什么!” 系统不敢吱声。 苏韶棠:“昨日积分才一百,一夜涨了十积分?” 系统也知道有古怪,才不敢一开始就通报积分详情,但这个数据是瞒不住宿主的。 系统只能实话实说:【……昨晚男主情绪波动得太厉害。】 苏韶棠噎住,系统趁机溜走,苏韶棠没管它,只是纳闷,昨晚发生什么了,能让沈玉案情绪起伏这么厉害? 络秋伺候她梳妆,觑见梳妆台上的锦盒,掩唇道:“夫人可要戴这支寒梅坠月簪?” 苏韶棠从铜镜中觑她:“一支簪子罢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附庸风雅了?” 给个簪子起了个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 络秋脸红,羞恼地嗔向夫人:“奴婢想着,这是侯爷送给夫人的,再普通的物件也得起个高雅的名字。” 苏韶棠说不过她,络秋又道:“现在进了月,各处梅花都将落了,今日夫人穿得也是身梅霜襦裙,奴婢觉得这枚玉簪刚要配衬。” 那支玉簪到底是戴上苏韶棠的青丝间,起身时,苏韶棠不由得朝铜镜看去。 稍显模糊的铜镜中印着女子的模样,头顶的那支玉簪格外显眼,女子脸颊白皙,将人衬得越娇了些。 苏韶棠堪堪收回视线。 出了闻时苑,苏韶棠发现,昨日她吩咐挂好的那些灯笼,都好生地挂在院前,好像有人刻意叮嘱过,下人们还寻来些珠帘一同装饰,现在这闻时苑当真是一点都不寡淡了。 见夫人心情不错,络秋试探性地询问:“夫人觉得明日是否该给侯爷回个礼?” 苏韶棠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纠结了下:“我还得给他回礼?” 络秋见有希望,忙不迭道:“礼尚往来,夫人何时占过便宜?” 苏韶棠觑了她一眼,她心里清楚,这满府邸的人都盼着她和沈玉案好,她轻挑眉梢:“我考虑考虑。” 络秋得了这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就在苏韶棠考虑到底要不要给沈玉案回礼时,一个消息传遍京城。 ——邱国公去了。 很快有人将消息递到安伯侯府,苏韶棠还没反应过来,常管家就带着人赶到闻时苑:“夫人,侯爷说让您先换身衣服,他马上回府接您。” 夫人是邱国公的外孙女,是要立刻赶去国公府的。 好在络秋心思缜密,将国公府的事一直记在心上,很快翻出一套白色的襦裙,镂空纱上衣,外罩着藕色短褂,底下是藕白色的长裙,几个婢女不慌不乱的伺候苏韶棠更衣。 络秋端来一份糕点:“夫人快用些,奴婢让厨房备了粥,这一去国公府,明日恐怕都回不来,期间怕是没有什么热食入口。” 苏韶棠是真的不知守灵有哪些规矩,见络秋这么慎重,脸色都不好了。 不会真的要饿到明日吧? 她喜欢糕点,但平日中控制饮食,用得一贯少,现在难得没有讲究。 沈玉案回来时,就见婢女端着一盘糕点,而女子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口中塞,顺便得抿口米粥,半点他想象中的悲痛欲绝都没有。 沈玉案有片刻想笑。 听见动静,苏韶棠回头,招呼他:“要不要一起吃点?” 作精小美人 第64节 沈玉案走近,糕点都在苏韶棠跟前,他稍凑近,苏韶棠没有多想,直接将手中的糕点递过去,沈玉案低头咬下,唇瓣似乎碰到女子指尖,还存了些温热。 两人都是一愣。 遂顿,两人回神,都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苏韶棠嗔恼了他一眼,故作嫌弃伸着手:“都是口水。” 分明是没有的。 但沈玉案仍是臊得耳根发红,他觑向夫人的手,上面沾了糕点,许是混了口水,但也分不清是谁的。 沈玉案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下,他无奈地掏出手帕,将夫人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是我脏了夫人的手。” 苏韶棠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叫脏她的手?说得仿佛他们做了什么一样。 沈玉案端过婢女手中的糕点,亲自喂给女子:“你手上的蔻丹也要磨去,我喂你。” 苏韶棠还要推拒,沈玉案温和:“快要来不及了。” 明明苏韶棠不怕赶不上的,但当沈玉案这话落下时,她只瞪了沈玉案一眼,并没有拒绝。 仍是那盘糕点。 但仿佛接下来入口的糕点都多了点糖,甜得有些黏糊。 苏韶棠吃了两块,就扭过头:“不吃了。” 糕点容易积食,沈玉案见状,也没有让她继续用,他放下糕点,手自然地垂下来,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似乎还残余女子唇瓣上的温热。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沈玉案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耳根臊到脖颈,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我也去换身衣裳。” 沈玉案的衣裳多是在前院,他也只能回前院,待净手时,他忽然说了句:“孟浪。” 夫人并非是和他成亲的夫人。 追求女子合该是止乎于礼,他对待夫人不该这么孟浪才是。 松箐听得一头雾水,紧接着八卦之心燃起:“是谁?谁孟浪了?!” 他整日跟着侯爷,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八卦,几乎没人比他知道得更多,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能被侯爷评价一声孟浪,松箐是真的生了好奇。 沈玉案头一次觉得松箐聒噪,他觑向松箐:“打水去。” 松箐缩了缩头,出门打水时还在小声嘀咕:“又不是侯爷孟浪,好奇一下怎么了。” 那股臊意又升上来,沈玉案后背倏然紧绷。 等松箐再回来时,沈玉案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他若无其事地问:“我记得你平日中甚爱看些话本。” 松箐立即道:“奴才没耽误差事!” 沈玉案噎住,他懒得管松箐想了什么,只吩咐:“搜罗一些话本送到我书房。” 松箐错愕,意识到侯爷只是想看话本,当即放松,回神后,还想给侯爷推荐推荐:“这话本千奇百怪的都有,侯爷想看哪种类型?” 沈玉案皱眉:“神鬼怪力的都要。” 松箐咂舌,没有想到平日中正正经经的侯爷居然好这一口。 也是,那些话本中的官家女子,侯爷早就见了不少,自然是那种精怪或鬼神更吸引人。 等赶往国公府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到国公府,就被下人发了孝带,苏韶棠一头雾水,还是络秋接过,将孝带系在了苏韶棠腰间,沈玉案也是同样的操作。 络秋低声和她说着守孝间的规矩,苏韶棠这才知道,这孝带的位置也是看亲近关系的。 像嫡出那一脉,都得头绑孝带,女子还要头顶簪白花。 她是外孙女,又是出嫁女,只需要腰间绑孝带即可,一整个家族亲疏远近只看孝带的位置就能知晓了。 络秋手巧,哪怕苏韶棠腰间绑了孝带,仍显得腰肢堪堪一握。 守孝期间规矩多,男宾和女客是分开的。 “今夜回不了府,夜间凉,我让络秋给你带了披风,只要出了灵堂,就将披风穿上。”沈玉案抓紧时间嘱咐,又想起她来前一直进食的模样,知道孝期对女眷的规矩繁多,怕她真的挨饿,又拢眉道:“要是饿了,不必忍着,使个人给我递话来。” 苏韶棠嫌他烦,冲他摆手,随口道了句“知道了”,就跟着婢女朝里面走。 等进了灵堂,苏韶棠就见苏夫人朝她招了招手,整个灵堂都是哭丧声,仿佛阴风阵阵,苏韶棠快步朝苏夫人走去,苏夫人拉着她跪下来,就伸手去摸她的腿。 苏韶棠浑身僵硬,不断回想,络秋和她说的规矩中,有这一条吗? 苏夫人摸到她腿上光溜溜的,只有单薄的一层春裙布料,有些心疼她这个傻闺女,压低了声:“你是不是傻,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过来了?” 这守灵,哪怕外嫁女也得跪上日,她这身子哪受得了这个苦! 哪怕在恼邱国公偏心,等知道邱国公真的不在时,苏夫人仍觉得脑海一阵空白,苏韶棠未到前,她早就哭了半个时辰,现在才能勉强稳住情绪。 苏韶棠听得一头雾水,苏夫人摇头,也怪她,事先未曾安排这些事。 她原本以为女婿有经验,该是能够安排妥当。 却忘了,对于女婿来说,长公主和老安伯侯都是他的亲生父母,哪怕守灵跪上再久,女婿也必然不会作假。 苏韶棠顺着苏夫人视线看去,才发现舅舅家的几位表嫂的膝盖处似乎都绑了什么东西,厚重地跪上半日怕是都不会疼。 苏韶棠看得皱眉。 苏夫人刚要说些什么,不经意觑见灵柩,稍顿,她咽下了原本要吩咐的话,没再让人去准备什么,只低叹了声:“罢了,去给你外祖父磕个头吧。” 沈玉案事先的确不知道这些,但等他看见一个头戴孝带的女子不慎跌倒,将膝盖处绑着的东西露出来时,他眸色稍冷。 沈玉案直到这刻才意识到,偌大的国公府内里竟朽烂到这种地步。 替长辈守灵都能够投机取巧。 第61章 邱国公早有春秋,寿材和一干丧葬用物都是早就备下的,邱老夫人坐镇,又有长媳统领诸事,哪怕整个邱家都心思不朗,各处倒也有条不紊。 毕竟,邱国公有个做皇后的女儿,还有位皇子的外孙。 他的丧仪有圣上遣使祭奠,皇后也归宁母家,京城宗室权贵皆数上府,门庭若市,低于五品的官员只配在门房那儿留个名字罢了。 苏韶棠亲眼见到了这繁荣景象,不过她知道,再过不久,国公府就不复这般荣色。 她来得晚,才跪了一个时辰,外间就暮色重重。 就这时,苏韶棠觑见她那位姨母带着赵慧鸣进来,刚进来就浑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整个国公府嫡出一脉,也就她哭得最真情实感,赵慧鸣紧张地看着她。 赵夫人能在赵府作威作福,主要的还是靠国公府位高。 但如今邱国公一去,等丧期过后,邱家一族都要上表辞官,哪怕还有位皇后和皇子,邱家也是真的要落寞下来,除非二皇子在这场争储之战中胜利。 除去亲生父亲去世这一条,赵夫人也相当于没了作威作福的资本,她自然哭得厉害。 苏夫人看向她,心中着实五味俱全,百般感慨最终都化为一声长叹,她轻推了下苏韶棠,压低了声:“出去歇会儿。” 再有孝心,也不可能不吃不喝地跪上三日三夜,赵夫人带着赵慧鸣来了,她也能借此歇会儿。 苏韶棠跪得腿都酸了,被这么一碰,身子差点歪了去,听到苏夫人的话,没有推却,被络秋扶起,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刚到游廊下,一道夜风吹来,吹了几滴雨水在脸上,苏韶棠皱眉:“又下雨了。” 络秋感慨:“今年这雨下得可真频繁。” 苏韶棠拢了拢披风,巴掌大的小脸皆数藏在披风的绒毛中,遥遥地就见游廊上走来一人,等人近了,苏韶棠好笑:“你来干嘛?” 松箐穿得单薄,冷得直搓手,听见夫人声,登时惊喜:“夫人,奴才正要去寻您呢!” 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 松箐挠头傻笑:“是侯爷,侯爷担心夫人,才让奴才过来的。” 知道国公府有人投机取巧,沈玉案就担心起夫人来,她们早有措施,跪得久些也不妨事,但就怕他家夫人傻乎乎地跟着一道跪。 这才寻到机会就让松箐来找人。 不等苏韶棠再问,松箐就偷摸地说:“夫人快跟奴才来,侯爷等着您呢。” 灵堂内不断烧着纸钱,加上哭丧委实压抑,苏韶棠的确不想很快回去,游廊上有冷飕飕的,她左右无事,就好奇地跟着松箐走了。 沈玉案离得不远,就在游廊旁的一座假山边上。 他拿着一柄油纸伞,见到人,就上前几步接应,鹅卵石上有积水,苏韶棠低头小心地躲进了油纸伞里,油纸伞不大,两人靠得很近,松箐和络秋都在游廊上没有过来,沈玉案怕她淋到雨,油纸伞朝她倾斜,一手虚虚揽在她腰间。 苏韶棠在狭窄的空间中抬头,她的一双眼睛在暮色中透彻明亮,声音娇脆:“下着雨呢,你让我过来干嘛?” 两人站在一起,对于沈玉案来说,苏韶棠的额头刚要过肩,如今她抬头说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他下颌不自觉地绷紧。 稍顿,沈玉案才若无其事道:“夫人跟我来。” 苏韶棠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到了他刚才在的假山中,苏韶棠才发现这假山中居然是空的,刚好可以避风,站下两个人也足以。 沈玉案将油纸伞合上,冲不远处的松箐颔首。 松箐心领神会,拉着络秋:“姐姐,这天寒地冻的,侯爷和夫人不知何时出来,咱也寻个地躲雨避风去。” 络秋猜到他的那些心思,但她没有等到夫人的吩咐,也就顺势跟着离开。 假山中,沈玉案进去捣鼓了会儿,拎出了个小板凳,他将小板凳放在苏韶棠跟前:“国公府富贵,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 他让苏韶棠坐,苏韶棠坐下后,还有些目瞪口呆:“你这半日都做什么了?” 他分明是跟她一起来守灵的,为什么她只在灵堂跪了一个时辰,而沈玉案却做了这么多事? 沈玉案笑而不语,他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东西给她。 苏韶棠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拎了个纸包裹。 沈玉案温声简言:“松箐跑去买的,但这时卖的吃食不多,只买到了烤薯。” 纸包裹已经被打开,里面就是一只烤红薯,不知道松箐怎么带回来的,总归现在还是热气腾腾的。 苏韶棠一日都没有正经用膳,又跪了一个时辰,的确觉得饿了。 外间落着雨,一只烤红薯似乎正是应景。 作精小美人 第65节 国公府的路上都是挂着灯笼的,透过假山的缝隙照进来,让苏韶棠能看清现在的沈玉案,他蹲在那里,低头认真地替她剥着烤红薯,假山中淌进了雨水,将他的衣摆都浸湿,他细致地剥好一块薯瓤,他知晓苏韶棠有洁癖,薯瓤四周干干净净的,他抬头送到苏韶棠唇边:“尝尝烫不烫。” 他稍抬头,刚好让苏韶棠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是文中的男主,容貌必不可能差的,他肌肤白皙,惯来脸上带着笑,但目光清冷寒凉,唯有看向苏韶棠时才携着温柔,他今日这一身是特意收拾过的,雪色中衣外套了一件深色宽袖圆领衫袍,双肩袖口都绣了云纹。 哪怕蹲在那里,他脊背都是挺直的,宛若一块冷玉清菱。 暮色暖灯下,苏韶棠的视线不知不觉对对方身上停留得久了些,等撞上对方视线,她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 沈玉案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意识到什么,他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下一刻,他又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脊背。 苏韶棠含糊地将那块薯瓤咽下,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沈玉案拦住了她:“还是我替夫人剥吧。” 说着,他觑向夫人的手。 苏韶棠的手养得很好看,根根细长白皙,今日刚磨去了蔻丹,反越衬得那双手干净无瑕。 闻言,苏韶棠下意识地看向沈玉案的手,也不说沈玉案的手好不好看,但他剥了烤薯的皮,指尖上染得黑乎,苏韶棠当即缩回手,再不提自己来一话。 松箐实在,一整个烤薯很大,苏韶棠根本吃不完。 两人一蹲一坐,花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才将烤薯分食完毕。 沈玉案借着假山流下的雨水洗净了手,苏韶棠拢了拢披风,眼神飘忽地没有去看沈玉案,只道:“我得回去了。” 沈玉案:“我送你。” 他伸手去扶苏韶棠,两人刚站起来,就听假山外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经过,随即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轻柔传来。 “殿下,等等妾。” 苏韶棠和沈玉案对视一眼,许是苏韶棠眼中询问的意思太明显,沈玉案冲她轻颔首,但饶是如此,苏韶棠也目瞪口呆。 苏韶棠回神,就向系统求证:“刚刚说话的人是云安然?!” 【沈玉案不是告诉宿主了嘛。】 苏韶棠见沈玉案和系统的神情语气都很平静,险些怀疑是自己大惊小怪。 但回神后,苏韶棠轻扯了扯唇角。 可那是女主啊! 文中沈玉案的官配! 她怎么对旁人自称妾?! 苏韶棠细想了一番,记得当初沈玉案调查过,云安然是被二皇子救了,且养在了别院中。 所以,被云安然叫殿下的人,就是二皇子? 苏韶棠傻眼。 全部乱套了! 原文中,二皇子和女主云安然可是没有任何交集,二皇子只是文中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男配罢了。 不管苏韶棠如何凌乱,但事情就摆在眼前,那两人似乎觉得这处没人,停了下来,拦住了沈玉案和苏韶棠的去路,也让他们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假山外,二皇子冷寒着一张脸,浑身煞气横生,云安然做一副小厮装扮,紧跟着他。 虽说二皇子脸色不好看,但云安然倒也不怎么惧怕,她是知道殿下多宠着她的,否则,这种重要场合,也不会她只说了句想来看看,就将她贴身带着。 四周落雨,云安然习惯地去拉殿下的衣袖,拢眉温柔担忧:“殿下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妾险些没有追上你。” 二皇子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脸色难堪,邱国公逝去,邱家要辞官,谁都知道他大势已去,一些对他避而不见的人对大皇子却态度热情,二皇子冷骂了声:“那群老匹夫!” 忽的,他沉眸看向云安然:“难道我当真比不得大皇子?” 他私下里从不叫大皇子为兄长,云安然早就习惯了。 云安然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她也亲眼见了刚才的一幕,她倚在二皇子肩膀上,轻柔道:“妾知晓殿下有鸿鹄之志,才能非凡,他们今日没有选择殿下,日后必然后悔,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稍顿,云安然轻抚小腹,添了句:“妾一直相信殿下。” 她轻仰着头,细眉轻敛,端得是温柔清丽,一双眸子中似乎只装了二皇子一个人,柔情蜜意皆是因他,极大缓解了二皇子的心情,云安然生得白皙貌美,腰肢纤细动人,否则也不能让二皇子见了一面就惦记上。 这时见女子这般仰慕自己,二皇子一时动情,知晓四下无人,他拉过云安然压在假山上。 云安然震惊,紧张地看向四周,声音破碎:“殿、殿下……腹中……” 话音未尽,就被二皇子打断:“我自会注意。” 随后就是唇齿交缠声,哪怕有雨声遮掩,仍是传出了衣裳摩擦间的声音,给四周空气都染了些许旖旎暧昧。 苏韶棠目瞪口呆。 她只是来国公府守个灵,全然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事情,原来安伯侯府外的世界这么热闹嘛? 沈玉案冷下眼眸,他手疾眼快地遮住苏韶棠的耳朵。 苏韶棠恼瞪他,凭什么不给她听? 沈玉案哑口无声,半晌,才低低憋出一句:“污秽乱耳。” 怕被外间人听见,沈玉案说这话时,靠得苏韶棠很近,温热吹过耳垂,苏韶棠身子稍僵,似有些发软,她脸颊登时涨红,怕被发现糗态,立即伸手也捂住了沈玉案的耳朵。 在沈玉案错愕下,苏韶棠理直气壮地瞪向他。 不给她听,那他也不许听! 沈玉案欲言又止,最终堪堪垂下眼睑。 夫人只是报复回来,却忽视两人现在的姿势,同时捂住对方耳朵,必不可免地两人靠得极近,这种姿势就仿佛两个人抱在一起般。 沈玉案喉结轻缓地往下滑动。 他只是不想让那些污秽脏了夫人的耳朵,并没有想要冒犯夫人。 这种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心里不断替自己辩解,但沈玉案只是轻垂眼睑,没有提醒夫人,在无人发现的地方,他控制不住地掀起唇角。 到底是在国公府,怕有人经过,很快,那两人就敛衣离开。 等彻底没有了动静,假山中的两人才放开彼此,苏韶棠收回手,瞪了沈玉案一眼。 有些不自在,苏韶棠扯开话题:“看来偷吃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话音甫落,沈玉案倏地轻咳出声,脸颊呛得通红,将苏韶棠吓得一跳,她皱眉看向他:“你受凉还未好?” 沈玉案这才想起自己登堂入室的借口,掩唇摆手:“太医说,再要静养几日。” 借着外间的灯笼,沈玉案觑了自家夫人好几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此偷吃彼偷吃,可不能相提并论。 苏韶棠没管他,只觑了眼系统光屏,算起适才二皇子和云安然用的时间,眉眼间涌上嫌弃:“才一刻钟。” 苏韶棠穿书而来,见过的大场面不知几许,但凡中男主都至少半夜才能停歇,二皇子的这一刻钟在苏韶棠眼中就代表了不行。 一旁又传来猛烈的呛咳声,苏韶棠不解地看过去:“这里也没风啊。” 沈玉案勉强温和道:“嗓子有些痒。” 沈玉案看了夫人一眼,稍顿,又看了夫人一眼,他好不容易缓过来,面色恢复如常,在离开假山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夫人觉得多长时间才合适?” 苏韶棠很快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哪里知道? 苏韶棠脸有点红,但不想露怯,回忆曾经看过的,她估摸着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她呐呐道:“起码也得两个时辰。” 她没有经历过,乱猜的答案,说得很是心虚,没敢看向沈玉案。 也因此,没有发现在她说出这个答案后,沈玉案温和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身边的人没了声,苏韶棠皱眉,难道她说少了? 她扭过头,狐疑地问:“难道你不行吗?” 虽然原文是个清水文,描写到脖子以下就开始拉灯,但也至少都是半夜后才风雨骤歇的。 对上夫人狐疑的眼神,沈玉案笑容僵硬,一时间也不知他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见夫人逐渐皱眉,沈玉案硬着头皮回答:“应是行的。” 话音甫落,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沈玉案送苏韶棠回了游廊上,一直消失的松箐和络秋也出现,络秋忙忙护着夫人回了灵堂。 而另一边,松箐见侯爷神情不自然,说不上高兴,不由得纳闷,遂顿,哭丧着脸震惊:“侯爷又惹夫人生气了?” 他可是跑了半条街才买的烤薯,偷摸避开旁人,小心护着带进国公府的。 适才就侯爷和夫人两个人独处,居然还不能讨夫人欢心,松箐不得不腹诽,侯爷真不争气。 松箐一说,沈玉案就不由得又想起夫人那个问题,他抬手扶额:“没有。” 松箐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那侯爷绷着脸,奴才以为侯爷又搞砸了呢。” 沈玉案扯了扯唇角,觑了他一眼,想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堵住。 他好歹还成过亲,松箐一直孤寡着,问松箐,就相当于白问。 和夫人待久了,沈玉案也学了点夫人的神韵,嫌弃地觑了眼松箐:“没用。” 松箐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侯爷已经提步离开,他只好稀里糊涂地跟上去。 **** 进了灵堂,苏韶棠敛了敛神情,走到苏夫人跟前跪下,苏夫人擦了把眼泪,余光觑见她,忽然一顿,担心道:“怎么出去一趟,脸这么红?” 闻言,苏韶棠伸手摸了摸脸颊。 的确有些发烫。 苏韶棠在心中骂了沈玉案一番,都怪他,非要问她需要多少时间。 这种问题,是能拿到明面上讨论的吗? 苏夫人见她不回答,就猜到了什么:“和女婿见面了?” 苏韶棠的手很凉,一直捂着脸,只当给脸颊降温,须臾,她才松开了手,脸色恢复白皙,她不自在地应了声:“给我送了点吃的。” 见她真的羞了,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说这些。 苏韶棠原以为守灵期间遇到二皇子偷吃,后面就不会发生了什么令她震惊的事情了。 作精小美人 第66节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有女主在的地方,就少不得发生些事端,纸包不住火,云安然和二皇子的事情终究没有瞒多久。 守灵的最后一日,苏韶棠都在算还有几个时辰可以回府了,络秋忙忙跑来,低声:“夫人,前面出事了!” 苏韶棠正和苏夫人在说话,络秋的话让苏夫人也听见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让络秋继续说。 络秋脸颊涨红:“是二皇子,守孝期间身边带了女扮男装的女娇娥,被发现了。” 苏韶棠听到二皇子时,本来还有点期待,以为是二皇子和云安然被发现了。 等络秋说完,苏韶棠眼中露出失望。 的确是被发现了,但和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孝期的规矩,男宾女客是分开的,就像苏夫人和苏韶棠这般,一直都是待在后院灵堂中,不能去前面,这其中规矩甚多,而二皇子居然待了个女子一直跟在身边。 先不说那女子是什么身份,和二皇子又是什么关系。 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二皇子不顾礼法,严重点的,直接给二皇子压个不孝的帽子。 如今二皇子本就处境艰难,现在闹出这种事端,对二皇子没有一点好处。 按理说,国公府是会替二皇子遮掩的,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苏韶棠和苏夫人都是不解,这时络秋道:“是大皇子发现的。” 得,那就怪不得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势如水火,只怕二皇子死得晚了,怎么可能允许国公府替二皇子遮掩? 苏韶棠轻哼:“他也是活该。” 苏夫人忙忙嗔恼了她一眼,压低了声:“你心中再不喜他,在国公府时都不要表现出来。” 那群人的指望如今就剩下二皇子了,怕是都要魔怔了,哪能容许别人这样说二皇子。 事情闹得这么大,其余人早就过去了,苏夫人摇头:“我还得照顾你外祖母。” 顾姨娘年迈,经不得这番变故,这几日苏夫人一直照看着顾姨娘。 苏韶棠还想说什么,余光觑见松箐从游廊那边冒出头,她只好和苏夫人说了句,就起身朝松箐走过来。 松箐恭敬:“夫人,侯爷让您过去。” 苏韶棠边走边纳闷:“他叫我干嘛?” “国公爷送葬发生变故,人多眼杂,侯爷怕有人会不长眼地惊扰到夫人,所以让奴才来请夫人。” 顿了顿,松箐小声添补了句:“在侯爷身边,也安全点。” 等苏韶棠到前院时,前院简直一团乱,沈玉案腰系孝带,本来是该在最里面劝解,但沈玉案看见苏韶棠时,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他和所有人逆向而行,朝苏韶棠走来。 苏韶棠怔了下,才堪堪回神,等人走近,她才问:“什么情况?” 她适才还在人群中瞧见了珺阳。 都说送葬期间不能有女眷,如今闹上这么一番,所有人都围观而来,若是邱国公九泉下得知,也不知会不会气醒过来。 沈玉案示意她朝一个方向看去,苏韶棠转头,就见云安然一脸不安地站在那里,她披头散发,地上还有个玉冠,显然是不知谁将她的玉冠撞掉,才让她露了馅。 苏韶棠面色古怪。 云安然容貌白皙娇柔,哪怕真的女扮男装,也很容易被发现。 是怎么瞒到第三日的? 不仅如此,苏韶棠还看见了二皇子妃,她一动不动地看向云安然,眼神冰冷。 二皇子妃怎么也没想到,她当初给二皇子提议想要恶心苏韶棠的计划,居然会给她自己引狼入室! 第62章 邱国公的灵柩摆在前院,院内不断涌入人,云安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殿下。 但二皇子根本没心思关注她,四周人流涌动,大皇子沉痛摇头:“二弟,邱国公乃是你的亲外祖,哪怕没有这层血缘关系,邱国公也是我大津朝一代大儒,德高望重,他的丧仪万般慎重都不为过,你怎可带一女子在身侧?!” 明明二皇子才是邱国公的外孙,但当下大皇子却站在道德高处指责二皇子,将邱国公捧到了高处。 哪怕是邱皞都很难反驳大皇子的话。难道说,二皇子非是无意? 邱皞脸色难堪,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的怒意不比大皇子少一分。说到底,二皇子敢这么做,是未曾真的敬重过国公府。 二皇子这是在折辱国公府啊! 大皇子话音甫落,在场不少人都摇了摇头,哪怕二皇子阵营的人看向他的眼中都带了些许失望,邱国公逝去,在储君之争中二皇子本就处于弱势,如今他如此色令智昏,如何担得起大任! 苏韶棠觑见在场有个人脸色铁青,大皇子说话时若有似无地觑向他,四周人也都隐隐朝他瞥去一眼,和众人不同,二皇子则是多有忌惮。 苏韶棠好奇:“他是谁?” 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御史大夫。” 苏韶棠穿书一年,也知道御使大夫是何职务,御史台的一把手,正三品。 在这满是王侯的京城,正三品听着似乎官阶不高,可重要的是,这位任职于御史台! 无需经六部,奏折直呈圣前。 苏韶棠听过他的名声,并非在原文中,而是听府中婢女谈起过,她掩唇悄声:“就是那位在金銮殿上撞柱死谏,险些命丧当场的范大人?” 沈玉案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自家夫人傲气,国公府也说骂就骂,这还是第一次听她称呼大人。 沈玉案冲她颔首。 苏韶棠咂舌。 这位范大人可是连圣上都敢骂,二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不遵礼法,今日估计是讨不得好了。 但苏韶棠好奇,这位脸色瞧着难堪,但怎么至今没有动静? 不仅是她不解,大皇子也快速地皱了下眉头,难道范贠也背地里投靠了二皇子? 就在众人心中猜测不定时,皇后娘娘终于得到消息姗姗来迟,等真的看见披头散发的云安然时,皇后脚步险些晃了下,很快,她才站定,对大皇子的咄咄逼人骤然冷下脸:“够了!” “今日乃本宫父亲下葬之日,耽误了时辰,你可担当得起?!” 皇后乃一国之母,哪怕大皇子也得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一声母后,面对她的质问,大皇子再心有不甘,也得后退一步,低下头:“儿臣不敢。” 皇后冷目刮向二皇子,她甚至不敢去看儿媳的神情,低喝:“还不让她下去!” 云安然紧张害怕地喊了声:“殿下。” 娇柔的女子声一出,二皇子阵营的人都觉得不好,果然邱皞也控制不住地黑了脸。 这种语气和黏糊,没有人会相信她和二皇子之间会是清清白白。 二皇子妃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朝后退了步,皇后早就给婢女使了眼色,婢女站在二皇子妃身后,及时得扶了二皇子妃一把,才没有让现场更加难堪。 范贠见状,看懂了皇后对二皇子的包庇,直接黑脸甩袖,愤然离去:“不堪入目!” 接下来就是邱国公下葬,最后的流程尚未走完,但范贠却是连这点时间都待不下去。 御使大夫都离开了,御史台的人也不敢再留,哪怕忌惮二皇子和国公府,也不得不摇头长叹一声离开。 沈玉案和苏韶棠对视一眼,都知道,明日早朝是有好戏看了。 沈玉案低声:“我送你回去。” 她们要等下葬队伍回来后,才能离开国公府。 沈玉案准备将苏韶棠亲自交到苏夫人手中,等他回来后,再接苏韶棠回府。 他们都以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谁知他们一动,正好被慌乱的二皇子看见,他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她是来找安伯侯的!” 一语惊动众人,情势急转而下,沈玉案和苏韶棠被迫停下脚步,沈玉案平静地转过身,只是看向二皇子的目光清冷寒凉。 谁都没有想到二皇子会攀咬上 安伯侯。 二皇子阵营的人额头都快溢出了冷汗,邱皞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他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云安然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殿下。片刻回神,她才恍惚意识到,她沦为殿下弃车保帅的弃子了? 昨日枕边人的保证和承诺似乎还在耳畔,迎面却是殿下迫不及待的话:“是她苦苦哀求,让我带她来见安伯侯,我于心不忍,才让她扮成男装将她带了进来。” 大皇子都赢麻了,他巴不得二皇子将沈玉案得罪死,顺着他的话问:“二弟,你当真糊涂了,你口口声声说她哀求要见乐君,但她为何要见乐君?” 二皇子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他能察觉到云安然受伤的眼神,心中闪过疼惜,但这抹疼惜很快消失不见,和他的大业相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牺牲的。 二皇子咬声道:“她怀了安伯侯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劈傻了所有人。 云安然护着小腹,难堪羞愧得要死,两行清泪突兀落下,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了沈玉案和苏韶棠。 哪怕被二皇子当面泼脏水,沈玉案依旧神情淡淡,甚至他扶着苏韶棠的手都没有松开。 现场喧哗。 二皇子妃看向云安然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她何等精明,二皇子话音甫落,她就意识到云安然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但她没有忘记,她和二皇子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如果二皇子倒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而且,这个孩子并非是二皇子的,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难道不是吗? 只是本来私底下的事情被搬到明面上来说,收买人心的事也变成了得罪人。现下由不得她继续犹豫,二皇子妃拢眉上前一步:“是我不好,本来她该是跟在我身边,但我想着她跟着殿下,能更有机会见到安伯侯,才出了这等下策。” 有她从旁佐证,本来的无稽之谈似乎也变得有点可信了。 众人神情变了又变,也当真有人看向沈玉案。 苏韶棠都快看笑了,原真的有人看戏时也能当墙头草。 面对二皇子夫妻二人的指控,沈玉案没有半点慌乱,转头平静地问云安然:“二皇子说姑娘腹中怀了我的孩子,不知姑娘如何说?” 作精小美人 第67节 众人这才回神,对啊,那女子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人比那女子更清楚了。 云安然对上众人的视线,浑身都颤了颤。她很清楚二皇子的为人,如果她否认二皇子的话,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 而侯爷曾救过她,她知道侯爷是个好人。 云安然低垂着头,不敢对上沈玉案的眼神,她颤颤巍巍地出声:“……侯爷,是您将民女带入京城,如今民女有孕,您不认民女了吗?” 她没有明说孩子是谁的,但谁都听懂了她中的意思。 苏韶棠都不由得对沈玉案生出同情。 瞧瞧,多惨一男的。 官配被抢了不说,如今还要被迫接盘。 二皇子一直紧绷的身子在这时才放松了些许,但下一刻,沈玉案的问题让他头皮发麻:“不知姑娘有孕多久了?” 如今三月中旬,他养着云安然都近了五个月,但他比谁都清楚,云安然才有孕月余,这件事很容易被证实。 他想要撒谎都难。 云安然也不傻,她额头都快冒出冷汗,只能艰难地说:“已有月余。” 沈玉案颔首,眼中闪过浅浅薄凉:“二皇子身为内子的表兄,却替我养着有孕一月的外室将近半年时间,二皇子当真是心胸广阔。” 云安然有孕一月,但被二皇子养了半年时间,可这个孩子却是沈玉案的。 苏韶棠都快笑出声了,二皇子也不听听,这话他自己信吗? 沈玉案的话音甫落,就仿佛隔空扇二皇子一巴掌,只让二皇子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眼中终于露出惊惧,沈玉案怎么知道他养了云安然半年时间? “你胡说!” 沈玉案风轻云淡:“二皇子城南的那个别院,半年前搬进了一位女子,二皇子如果觉得我是在乱说,我这就让禁军去将那别院中伺候的人带来问话。” 二皇子哑口无言。 皇后也闭了闭眼,她无力地喝道:“够了。” 然而苏侍郎早就黑了脸,讽刺反问:“够?” 他逼视二皇子,冷声质问:“二皇子至今还是觉得这女子怀的是安伯侯的孩子?” 苏夫人不知何时也扶着顾姨娘出现在前院,几人皆是铁青着脸,等待二皇子的回答。 二皇子若是死咬云安然怀的是沈玉案的孩子,就代表他承认他不顾血亲的表妹处境,而替沈玉案养了半年的外室。 就等于彻底和侍郎府撕破了脸皮。 二皇子和皇子妃的计划本是告诉沈玉案,云安然有孕,然后等孩子出生,再让他们见面。 但皇子妃没有料到的是,让云安然有孕的会是二皇子,而且有孕的时间一拖再拖。 更没有料到的是,沈玉案和云安然之间是真的清清白白。 也就造成了如今尴尬的场面,不论二皇子如何选择,都是将侍郎府和安伯侯彻底得罪狠了! 然而见苏夫人和顾姨娘都出现后,沈玉案的苗头忽然指向国公府:“舅舅,你觉得呢?” 这是沈玉案第一次称呼邱皞为舅舅,却是将邱皞逼到绝路,邱皞浑身僵硬,他觉得什么? 他觉得今日的二皇子出门就压根没带脑子! 明知现在紧要的是拉拢沈玉案,他到底在做什么,是生怕不能将沈玉案推向大皇子的阵营吗?! 可这话,邱皞不能说。 国公府所有的指望都是二皇子,明日御史台必然会参一个今日二皇子德行有亏,要是再加上一个污蔑重臣的罪名,那不等守孝期结束,明日早朝二皇子就彻底毁了! 邱皞 只能僵硬地开口:“二皇子不会在这等重要的事撒谎。” 他这句话一出,就代表是国公府是力挺二皇子,也就等于他默认了二皇子忽视委屈苏韶棠。 一直神色淡淡的沈玉案倏然冷了下脸:“邱国公在世时,功勋无数,其品行令无数学者纷纷效仿,但如今邱国公才去不过三日,国公府的风骨就跟着一并去了,倒真让我大开眼界。” 他直接解开腰间的孝带,在场的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冷声寒凉:“我替邱国公守孝三日,皆是因夫人。” “我和夫人夫妻一体,轻辱她,就当于轻我,既然夫人在国公府眼中无关紧要,我安伯侯府也不会再上门讨嫌。” 只见沈玉案话落,就转身牵住了苏韶棠:“夫人,我们回家。” 苏韶棠怔愣,等她回过神,沈玉案已经拉着她走出了国公府。 苏韶棠目瞪口呆:“这都行?” 沈玉案轻笑:“有何不行?借此机会,日后夫人就能够彻底摆脱国公府了。” 苏韶棠的确讨厌国公府,否则也不会在闻时苑前挂一串红灯笼。 但她没有想到,在那种时刻,沈玉案居然还能惦记着帮她摆脱麻烦。 苏韶棠皱眉:“可是外祖母——” 沈玉案想起当时的苏侍郎和苏夫人,他摇了摇头:“放心吧。” 苏侍郎忽然发难,可不仅仅是想替女儿出个头。 如今国公府中的牵绊只剩下顾姨娘,苏夫人和苏侍郎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方面,苏韶棠是信沈玉案的。 再想起那场闹剧,苏韶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二皇子是怎么想的?” 明明一直都在拉拢沈玉案,怎么就忽然作死了呢? 沈玉案眉眼未抬:“许是有人给他提供了错误的认知。” 借此逃出了矿场。 苏韶棠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沈玉案说的是谁,她眯着眼眸呵呵:“现在知道自己当初救了个麻烦了。” 这件事上是沈玉案理亏,哪怕被夫人当面嘲讽,此时也不敢顶嘴。 一行人回了安伯侯府,大门刚关上,络春在地上摆了火盆:“侯爷和夫人快跨过来!” 这是去参加了丧仪,跨火盆就图个去去晦气。 苏韶棠没拒绝络春的好意,刚要去拎裙摆,就有人先她一步,苏韶棠回头看了眼,沈玉案就在她身后,正弯腰替她拎着裙摆,苏韶棠扫了眼他毫不犹豫弯折的脊背,怔了下,才转过身跨了火盆。 络春让人将火盆都收了起来,才不解:“下葬的时辰还未过去,夫人怎么就回来了?” 沈玉晦站在一旁,也投来视线。 苏韶棠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但是松箐这个大嘴巴子一直跟着,当下就一股脑地将国公府和二皇子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玉晦听得脸色冷然:“堂堂国公府,居然如此谄媚,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苏韶棠深以为然,她转头看向沈玉案:“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玉案笑容温和:“我刚要去书房写折子。” 二皇子养云安然做外室一事,别院中伺候的人不少,只要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得出来。 二皇子为了洗清自己,居然不惜让皇室血脉沦落在外,而沈玉案很清楚,当今圣上最在乎的不过血脉二字,否则也不会这般看重他,二皇子这是触及到了圣上的底线。 安伯侯府和二皇子如今撕破了脸皮,沈玉案对二皇子自然不会手软。 苏韶棠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一脸嫌弃地离开。 络秋早就先见之明地让人备了热水,六扇绣纹烟雨屏风后,雾气弥漫,络春蹲在那里,替夫人揉按着膝盖,心疼不已:“夫人这几日受苦了。” 有苏夫人和沈玉案在,苏韶棠已经能偷懒就偷懒了,但她肌肤白嫩,稍有点痕迹就格外明显,跪了三日,膝盖处淤青一片,疼倒不是很疼,反而是被络春揉按时,让她疼得直哼唧。 络春没停:“夫人忍忍,揉开了才好得快。” 苏韶棠娇气地泡在水中,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子:“明泽明日也要上早朝,他的朝服都备好了吗?” 络春不敢马虎这件事:“礼部送来的,早就收拾妥当了。” 说着,络春不由得感慨:“夫人向来不记事,倒是难得将小公子的事一直记着。” 苏韶棠对此,只是漫不经心地撩了一捧水:“谁让他是个讨喜的孩子。”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好笑。 虽说小公子对夫人每每都恭敬地喊上一声嫂嫂的,可实际上夫人的年龄尚不如小公子大,结果夫人居然评价小公子是个孩子。 苏韶棠觑向她们:“你们笑什么?” 络秋掩唇揶揄:“夫人越来越有长嫂的模样了。” 络秋只是无心一句调笑,但苏韶棠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在假山中沈玉案蹲在地上替她剥烤薯的场景,她回神,恼瞪了络秋一眼:“就你话多。” 当晚,沈玉案回了闻时苑,也和苏韶棠说起了沈玉晦明日要上朝一事。 苏韶棠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 沈玉案有些意外,夫人对明泽一直都很上心,他只当夫人对此不感兴趣,刚要换个话题,就听夫人问:“他会留任京城吗?” 沈玉案一直都知道夫人聪慧,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犀利,稍顿,才神色平静道:“如果是早两年,我会想办法让明泽做个京官。”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能护得住明泽。 可是如今京城局势不明,各方势力动荡不安,任何空出来的机要官职都被各方势力顶上,现如今想要给沈玉晦在京城谋一个要紧的职位,不是一件易事。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如今的京城并不安全。 苏韶棠眼中闪过了然,朝堂上的官职调遣,苏韶棠管不到,而且,她也没有想要将沈玉晦困在京城的意思。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 苏韶棠觑了眼沈玉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等吹灭了灯,沈玉案躺在她身侧时,苏韶棠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倏然出声质问:“沈玉案,我怎么没听见你咳嗽过?” 话音甫落,身边就传来一阵猛然的呛咳声,其激烈程度,让苏韶棠无意间碰到沈玉案的手背,都能察觉到上方青筋凸起。 黑暗中,沈玉案下颌绷紧:“夫人为何会问起这个?” 苏韶棠还有狐疑,但思及在国公府假山中时,沈玉案也是猛然才有的一阵咳嗽,她渐渐放下了疑心:“没事,睡吧。” 作精小美人 第68节 第63章 翌日,苏韶棠醒来才知道,昨日国公府一事已经彻底传开了,这京城情势不明,但底下的百姓倒是安居乐业,平日无事时嘴上自然也闲不下来。 消息送到苏韶棠跟前时,络秋边说边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日的事情才发生多久,这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前几日跪得膝盖酸疼,苏韶棠现在是动也不想动,懒散地窝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你都知道这消息传得太快,还猜不到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络秋是个精明的,也是个稳重的,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当即撅唇道:“奴婢就看个热闹,可什么都不知道。” 苏韶棠伸着手,络春坐在一旁,替她染丹。 她先前的蔻丹是凤仙花汁染的颜色,甚是好看,苏韶棠很是喜欢,但才染了两三天,就因邱国公的事给磨去了,她心里惋惜,这刚得空,就让络春重新给她涂染了。 沈玉案和沈玉晦还没回来,苏韶棠两只手被包住,什么都干不了,络秋就说京城中的传闻给她解闷:“都在说二皇子在国公府守孝时偷吃,还被逮了正着,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看见了一样,要不是奴婢就当时就在现场,都差点信了这话!” 话落,苏韶棠猛然呛咳了声,吓得络秋连忙伸手替她抚背顺气:“夫人快喝口水缓缓。” 等苏韶棠缓过来,她眼角稍稍抽动,她大概知道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都有谁。 大皇子是首当其冲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沈玉案居然也在其中。 想来昨日二皇子的确是将沈玉案得罪狠了,自己造的孽,却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搁谁身上,恐怕都受不了。 沈玉案和沈玉晦将近午时才回来,闻时苑刚好传膳,听见脚步声,苏韶棠朝外觑了眼:“你们倒是回来得及时。” 苏韶棠是不可能等人用膳的,但凡他们晚回来一刻钟,都得等厨房重新做菜。 兄弟二人皆是穿着朝服进来,他们面容有几分相似,沈玉案脸上含笑,而沈玉晦则神色冷清,只不过那双眸子却隐晦地朝苏韶棠看去。 苏韶棠很少看人眼色,但这次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明泽第一日上朝,这身朝服穿在身上,衬得你身姿挺拔,不像个少年,明泽是真的长大了。” 沈玉晦内敛垂眸,唇角轻微掀起,藏不住欢喜:“嫂嫂过誉。” 沈玉案扫了眼沈玉晦,再扫了眼自己,确认自己和沈玉晦穿得都是一样的朝服。 甚至,他官位品阶高,朝服越显得威武肃清,他耐心地等了等,但没等到夫人的夸赞,只等到一句:“用膳吧。” 沈玉案一顿,不着痕迹地看向夫人,她自己坐下准备用膳,沈玉案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苏韶棠完全不知道沈玉案在想什么,哪怕知道了,也只会无语地冲他翻个白眼。 他三岁嘛? 什么都要比较。 苏韶棠对二皇子不感兴趣,但是她挺好奇云安然的结果:“云安然呢?” 沈玉案淡淡道:“她怀了身孕,自然是进了二皇子府。” 苏韶棠错愕,昨日那种情况二皇子死咬云安然腹中孩子是沈玉案,云安然也持默认态度,今日怎么就忽然转变态度了? 沈玉案猜到她的疑惑,温和替她解答:“皇室血脉不得沦落在外,圣上给了二皇子两个选择,一是给云安然一碗堕胎药,二是他将云安然接回府。” 二皇子至今没有子嗣,他也知道事迹早就暴露,他能舍得不认这个孩子,但最终还是没舍得打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子嗣,只能将云安然接回了府。 如此一来,也就做实二皇子不守礼法,还意图甩锅沈玉案一事,圣上本就因为沈玉案年幼丧母对他多些疼惜,知晓二皇子居然罔顾皇室血脉后,当即怒不可遏,直接下令让二皇子居府反思。 如今争储的节骨眼上,圣上这道命令,不得不让人沉思,居府反思也就代表了不得参与朝事,二皇子本是掌着工部,现在也不得不放手,这段时间足够大皇子的人渗透工部。 早朝散后,二皇子的脸色格外难堪,连和大皇子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甩袖离开,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觉得他不敬兄长。 苏韶棠听完这些,只觉得咂舌,又觉得些许恍惚——云安然最后居然进皇子府了? 这是有名有份地进皇子府,原文剧情都崩成这个样子了,她不信沈玉案还会和云安然有希望,所以她的任务怎么还没有完成? 苏韶棠下意识地看向系统面板,她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主线任务的进度已经有80%了,快要接近终点。 但是苏韶棠觉得系统有问题:“剧情都这样了,难道沈玉案还会继续和云安然在一起?” 【……世事难料。】 苏韶棠嘴角一抽。 沈玉案得多大心脏,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云安然,忍者神龟嘛? 她没好气:“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让我回家?!” 系统冤枉死了:【主线任务一开始就说明明白白,是宿主自己要剑走偏锋的!现在的结果和系统没有任何关系。】 它都说了,想要完成主线任务,要么成功攻略男主,要么断了男主养外室的可能。 苏韶棠不想承认自己猜错了,她烦躁:“我看你从始至终就是想让我攻略沈玉案!” 系统心虚:【哪有。】 苏韶棠冷笑:“你都说了,世事难料,除非沈玉案不能人事,不然他有养外室的可能。” 正夹了块鱼肉的沈玉案忽然觉得身下一紧,背后凉飕飕的。 系统吓得数据都快紊乱了,怕宿主真的乱来,口不择言:【太监还对食呢!】 苏韶棠不说话了。 等系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得直哆嗦,它艰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韶棠面无表情:“我懂,也就是说除非男主死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断绝他养外室的可能。” 说来说去,她想要完成任务只能选择去攻略沈玉案。 好半晌,系统都没有说话,久到苏韶棠以为它会一直保持沉默时,脑海中才想起系统的声音:【系统没有骗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的方法一直有两个。】 苏韶棠张口就想骂它,两个屁! 但当她话要骂出口那一刹间,苏韶棠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心脏都停顿了一下。 她分明都自己说了,只有沈玉案死了,才能断绝他养外室的可能。 攻略沈玉案,或者,杀死沈玉案。 系统早就委婉地把回家的路告诉了她,只是系统一直对沈玉案表现出格外的偏爱,让她自始至终都忽视了这个答案。 沈玉案和沈玉晦就看见苏韶棠忽然放下了筷子,她脸色铁青,仿佛遇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一样,然后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沈玉案,很快,她就垂下眼睑:“我吃饱了。” 沈玉晦茫然地放下筷子:“大哥,刚才你说错什么了吗?” 话音甫落,沈玉案皱起眉头。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升了上来,夫人忽然间变了情绪,仿佛就在刚才发生了一件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明明夫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而进了内间的苏韶棠,直接破口大骂:“你是疯了嘛?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回家而选择成为一个杀人犯?!” 谁知系统说:【宿主不会的,所以从一开始系统就让宿主攻略沈玉案。】 打断她的腿后,再给她一根拐杖,就成好意了,但她一开始分明不需要拐杖,也可以好好行走。 苏韶棠冷笑连连:“你倒是成了善解人意的好人了。” 话中的嘲讽意味太足,让系统羞愧得不敢接话。 接下来的几日,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到夫人变了,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傍晚,沈玉案刚进闻时苑,就听见络秋愁眉苦脸地说:“夫人今日又没用膳。” 沈玉案皱眉,拦住了络秋:“这几日,夫人经常不用膳?” 络秋担忧地看向寝室的方向,她压低了声音:“不知怎么的,夫人这几日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往日夫人是从来不会落下膳食,就连以前夫人最爱的打吊牌现在都不碰了。” 络春也跟着说:“对啊,夫人好久不曾这样了。” 沈玉案倏然抬头看向络春:“夫人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络春被看得一惊,回神后,才迟疑道:“就是侯爷伴驾南巡的前几日,侯爷进宫面圣,夫人一整日都不曾用膳,但等傍晚时分就好了。” 沈玉案立刻反应过来络春说的是什么时候,就是夫人最初对他态度改变的时候。 许是从那个时候,他的夫人就变了一个人。 沈玉案忽然看向络秋和络春,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觉得你们夫人嫁进府前,和现在可有什么变化?”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有点不明白侯爷的意思,络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侯爷,倒是络春没有想什么,迟疑道:“要说变化,也不是没有。” “但不是夫人未出嫁前和现在有变化,而是刚嫁入府中的那段时间,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络春还要说什么,就被络秋隐晦地碰了下,络春立即噤声。 络秋轻瞪了她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她这话不就是在告诉侯爷,夫人刚嫁进来时候,是在装贤惠嘛?! 但饶是如此,络春无意中透露的消息也足够让沈玉案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第64章 在没有搞清楚夫人是为何忽然颓废的情况下,沈玉案没有冒然去劝解她。 暮色沉沉时,沈玉案去了一趟侍郎府。 彼时侍郎府都快歇下,得到消息皆是一惊,立刻唤人进来伺候梳洗,苏侍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听见下人来报,沈玉案是一个人前来时,眼中都闪过惊疑不定。 自家小女嫁进安伯侯府后,女婿从未独自登门过,苏夫人惊惧:“难道是棠棠出事了?” 苏侍郎也皱眉,安抚她:“不要胡思乱想。” 见到沈玉案后,才得知他这次来,居然是要见苏夫人的,苏侍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不解他的用意,但苏侍郎还是给二人腾出了空间。 室内安静,沈玉案还未曾想好要如何询问,苏夫人就率先开口:“棠棠怎么没和女婿一道回来?” 她话中藏有试探,眉眼间闪过的担忧真切,沈玉案收回视线,有些话可以问络春络秋,但不能突兀地问苏夫人。 知子莫若母,如果说谁最了解大婚前的夫人,必然是苏夫人。 沈玉案轻垂眼睑,沉面平稳道:“夫人这几日忽然无精打采,常常不曾用膳。” 苏夫人陡然站起身,心急如焚:“她这孩子被我宠得娇气,惯来舍不得委屈自己半分,就是再气再恼,也不会亏待自己!” 说罢,她不由得看向沈玉案,惊疑:“府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沈玉案袖子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动,他今日来侍郎府的目的已经达到,苏夫人口中的女子分明就是他如今夫人的模样。 那为何成亲后的那段时间,夫人和现在截然不同? 作精小美人 第69节 沈玉案甚至有点记不清那时夫人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她低调寡言。 他的记忆力一贯很好,陈年旧事都记得清楚,按理说,不该对他的夫人印象如此单薄,可偏偏他就是记不清了。 就好比那次南巡,他从不会突发好心,却以身犯险地救了云安然,甚至后来将她带回了京城。 回京后,他陡然意识到如此行事不妥,可在南巡时,他半点都没有想到这些。 这和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判若两人。 等沈玉案从侍郎府出来时,他忽然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恍惚间,就好似有什么被拨回了正轨,让他心中一阵畅快。 他冒着夜色回了府,闻时苑中点着灯,络秋守在门前,听见动静,立刻抬头朝游廊上看,瞧见了人,忙忙起身行礼,动作间不敢发出声音。 春时夜长,凉意甚重,沈玉案在距离络秋一步远处停下,低声:“夫人睡了吗?” “早就歇下了。” 闻言,沈玉案皱眉看向室内亮着的烛灯。 他进房间的动作很轻,等身上凉意退尽,才解了外衫靠近床榻,但等他躺下后,身侧女子就陡然翻了个身,面朝里背对着他。 沈玉案意外,夫人作息一贯规律,居然还醒着,他轻声:“夫人未睡?” 苏韶棠没理他。 苏韶棠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她就是心里很烦躁,也很委屈。 她过得好好的,被系统带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要她完成什么破任务,她都退一步了,准备完成任务回家,结果发现系统根本就是在骗她!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很少有人让她受委屈,也就让苏韶棠委屈时很难忍着情绪,她背对着沈玉案,一双眸子通红,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沈玉案察觉不对劲,立刻翻身坐起,他俯身看向女子,就见女子枕着的枕头都被打湿了一片,沈玉案脸色顿变:“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韶棠心情不好,就觉得别人都很烦,尤其是沈玉案这个始作俑者,她蹬了沈玉案一脚,抽噎着凶恼:“你滚开呀!” 她生得娇俏,哭骂时擦了把眼泪,抬手间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指尖蹭过脸颊,衬着两丸水汪杏眼,压倒秋水。 这副娇气模样,让人就是被骂了,也舍不得对她语重一分,只恨不得反思自己,沈玉案对她起了心思,自然只会更疼惜她。 他沉默了片刻,和苏韶棠相对而坐,苏韶棠烦他,就想转过身去,但被沈玉案拦住,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苏韶棠。” 苏韶棠稍怔,她穿书一年,沈玉案从来都没有喊过她的名字,都是唤她夫人。 以至于苏韶棠一时愣愣地看向他。 沈玉案蓦然软了语气,他垂眸看她,眼睑在脸上打下阴影,他轻声一字一句:“你我是夫妻。” 夫妻二人本该并肩相扶。 他爱慕她,从而生出了怜惜,不舍得叫她难过。 这几日不论他怎样旁击侧敲,苏韶棠都没有对他说一句原因,苏韶棠的避而不答,无一不在对他诉说生疏排斥。 苏韶棠骤然哑声,许是暮色暧昧,又或者沈玉案眉眼间的挫败和低落过于明显,苏韶棠仓促别开眼,脱口反驳:“不是!” 室内倏然寂静,悄无声息得让人有点心慌。 沈玉案一点点抿紧了唇,很久后,他才说:“不是?” 苏韶棠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烦躁地闭嘴。 她又没说错,她本来就不是。 和沈玉案做了夫妻的,是原身,根本不是她。 系统在脑海中尖叫,让她不要乱来。 但苏韶棠被系统气狠了,系统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反而就想干,再加上沈玉案有点受伤的模样,让苏韶棠忽然脑子一抽,一股脑道:“我本来就不是!” “你向来谨慎敏锐,我不信你半点没有察觉不对!” 沈玉案手指不着痕迹地一动,夫人说得没错,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而这些都是因为夫人不曾想要隐瞒,她就差把不对劲摆在明面上了。 只是沈玉案没有想到,今日夫人居然会对他说了实话。他不肯放过机会,当即皱眉道:“夫人何意?” 他又喊她夫人了。 好像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苏韶棠有些气恼,但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她索性将自己的来历全部说明。 沈玉案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随着苏韶棠的话,他眼中震惊越来越甚。 说到最后,苏韶棠红着眼瞪向沈玉案,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我只是想回家!” 苏韶棠对系统完成主线任务的两个办法都不感冒,她根本不想去做任务了,也不想被沈玉案继续当作原身。 她并非没有察觉出沈玉案的试探,但苏韶棠懒得继续隐瞒。 随便吧。 反正她回不来家,无所谓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至于什么她是方外人,也许会被抓起来研究,苏韶棠压根不担心这个问题。 系统积分还能用,她想死,没人拦得住,系统都不行。 察觉到宿主摆烂的心态,系统直接傻眼,它刚出厂没多久,根本不知道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说完这些,苏韶棠就不想搭理沈玉案了,她不想管沈玉案听见这些后是什么心情,也不在乎系统会不会崩溃。 但她刚要躺下,就人拉住了手臂,苏韶棠转头,烦躁地看向沈玉案:“我不是都说完了吗?” 沈玉案忽然打断她:“为什么不做任务?” 苏韶棠被他问得一愣,烛火一明一暗间,沈玉案的眸色晦涩不明,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既然那么想回家,为什么不做任务?” 苏韶棠紧皱眉头,只觉得沈玉案脑子被门夹了,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你有病啊?” “要么是骗你,要么是害死你,我做任务对你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哪有那么多原因!” 苏韶棠说完,嫌弃地挣脱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躺下,她逆着光,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忽然垂了垂眼睑。 沈玉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苏韶棠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她轻轻地抿紧唇,她忽然有点烦躁。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没有必要告诉沈玉案实情的,但她还是说了,在沈玉案问她为什么不做任务时,她心脏都快停了一瞬。 苏韶棠闭着眼睛,没有半分睡意。 身后传来轻微动静,她觉得旁边的床榻下沉了些,是有人躺了下来。 下一刻,苏韶倏然睁大了眼。 背后的人搂住了她,有个人虚虚地将手臂环在了她腰肢上,后背紧贴住那人的胸膛,苏韶棠仿佛能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夫人,做任务吧。” 很轻很轻的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情绪,苏韶棠分辨不出来,也不知道沈玉案抱着什么心思说出这句话。 烛火已经燃尽,整个寝室陷入黑暗,沈玉案在黑暗中,平静地说:“你不想骗我,但如今我已知实情,再对你动心,便不算是你骗我。” “夫人不必有觉得愧对我,男女情爱,厮守终生者才是少数,便是夫人一直留在这里,你我也未必能相爱到老,所以,夫人不必纠结于此。” “夫人就当是我的一点私心,我现在爱慕夫人,便想让夫人也如是。” 苏韶棠哑声半晌。 她忽然有点不知道她和沈玉案到底谁才穿书进来的,为什么她觉得沈玉案比她在这方面还放得开? 系统忽然冒出声:【宿主就真的对沈玉案一点感觉都没有嘛?】 数据分明显示并非如此。 苏韶棠没有回答系统,只是冷笑着让系统滚。 它还有脸说话? 苏韶棠不喜欢自欺欺人。 她想回家,也对沈玉案有点心思,既然沈玉案都不在意,她还自我矫情个什么? 苏韶棠重复了遍:“我是要回家的。” 沈玉案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轻轻垂下眼睑,低声承诺:“好。” 第65章 夜里折腾了许久,翌日闻时苑的两人都醒得晚了,但沈玉案的作息早就成习惯,还是比苏韶棠醒得早了些。 不过时辰也不早了,春日夜长,他醒来时,外间天际已然亮着白光,床幔垂下,遮了点刺眼的光,沈玉案抬手挡了挡眼皮子,刚要坐起来,就瞧见怀里那张白皙的女子脸皮。 她睡得香,昨晚又哭过,窝在他怀里,呼吸时不时地喷洒出来,白净的脸颊上还干着两道泪痕,两条腿不规矩地胡乱搭在他身上。 昨晚的记忆涌上来,要说头天晚上他被苏韶棠的话镇住,现在沈玉案就是真的如梦初醒,动作杵在那里半天没动,胸口处活像滚着一锅沸腾的岩浆,抽抽得疼。 他昨日已经去侍郎府确认过夫人就是她自己,但不论真相如何,在夫人看来,她的的确确是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到了这里。 夫人觉得她并非是她。 偏偏她说得有理有据,简单几句勾勒出的分别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 真相如何,沈玉案现在也不知道了,但不妨碍他心疼她,他尚且不舍得明泽远离京城为官,又如何舍得叫她一人落寞地留在此处。 索性不如看看她那个所谓的主线任务完成后,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沈玉案隐隐有种感觉,现在的苏韶棠才是他的夫人,但沈玉案未曾将这话告诉夫人。 人最怕的就是没了盼头。 若她当真能回去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他成全了她又如何,只是不知那所谓攻略,究竟到哪一步才能成功。 他昨日的话也非诓骗夫人,他所思不过——叫他的夫人现下能够高兴些。 沈玉案轻手轻脚地把人挪出怀里,从床榻下起身,他不敢吵醒女子,都是去外间梳洗。 作精小美人 第70节 松箐带着婢子端着铜盆、热水、手巾进来,没敢朝里面看,习以为常地伺候侯爷梳洗,等替侯爷束了玉冠,才压低了声:“小公子早早就派人过来问了夫人情况。” 今儿不用早朝,是以沈玉案才能睡到这个时候,松箐还没有进来叫他。 沈玉晦也是沐休,这几日府中的反常他不是没有察觉,但到底叔嫂有别,苏韶棠称不适,他也不能上门打扰。 沈玉案回头看了内间一眼:“告诉他,应是没事了。” 夫人惯来言而有信,有了回去的法子,自然会振作起来,也就不会再舍得委屈自己。 如今四月,春色好,沈玉案又想起自己夫人是个嘴刁的,她嫁进府中后,府中的调料渐渐全乎,连带着厨子手艺都好了很多。 沈玉案怕厨房没准备,不得不吩咐:“夫人醒来还要一段时间,让厨房现在闷上鸭血粥,等夫人醒来,刚好能用。” 高汤和米细火慢炖,米脂炖得溢出来,莹润的一层,再加些鸭肉,盐津津香喷喷的,最主要的是滋阴养血,难得夫人也不排斥喝。 沈玉案还记得夫人昨日答应他的话。 回不回家另说,那都是日后的事,如今紧要的是夫人答应做任务,攻略他,换句话说,也就是答应他的追求。 再进一步说,二人间终于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其余的事撇开不谈,沈玉案心疼归心疼,但也不由得升起一道欢喜来。 二人这种情况,称一句新婚燕尔也不为过,总归,对沈玉案来说,的确如此。 出了闻时苑,就在不远处的游廊上遇见了沈玉晦,他目光下意识就担忧地朝闻时苑暼去,见到他,也就心不在焉一句:“大哥。” 沈玉案忽然停下脚步。 沈玉晦被他挡了视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大哥今日不用进宫当值?” 沈玉案:“我今日沐休。” 沈玉晦“哦”了声,并不怎么关心,但思及他刚刚看见松箐朝厨房去,不作希望地多问了句:“我瞧见松箐往厨房去,可是嫂嫂愿意用膳了?” 沈玉案停下来也就为了这事,他若无其事道:“嗯。” 沈玉晦诧异地看向他。 沈玉案又很是自然地添了句:“回去吧,不必担心,我已经将你嫂嫂哄好了。” 沈玉晦的神情由诧异渐渐变得古怪,大哥这句话看似说得平静,但他怎么就听出一股子炫耀来? 沈玉晦并非不懂事的,他斟酌着语句:“看来大哥和嫂嫂感情愈渐升温。” 沈玉案达到了目的,故作谦虚:“我和你嫂嫂夫妻一体,她心中不痛快,我自然该是要劝解一二,好在你嫂嫂听得进去。” 大哥劝得嫂嫂心情好转,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可能是大哥举止太过招恨,沈玉晦沉默了一下,冷不丁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嫂嫂醒了,一同用早膳。” 是,你能把嫂嫂哄好,你厉害。 那我就却之不恭地坐享其成了。 沈玉案唇角的幅度一顿,很快,他就面不改色道:“如今早春,城外野菜一茬一茬地冒出,你嫂嫂饮食一贯精致,但少了点新鲜,你今日也沐休,不如和我一道去城外摘野菜。” 沈玉晦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哥。 沈玉案脸上笑容不变,直接吩咐下人备两匹马,吆喝着沈玉晦一道出了府。 看在出城是为了让嫂嫂尝个新鲜,沈玉晦闷着声并没有拒绝,只是,他觉得大哥有点幼稚。 所以等苏韶棠醒来时,府中就剩下了她一位主子。 夜间冲动,这白日里的阳光一照,理智也跟着回来,想起昨晚自己哭哭啼啼的事,苏韶棠忽然有点不知道待会该怎么面对沈玉案。 络秋和络春小心进来伺候,敏锐地察觉到夫人今日心情不错,络秋终于松了口气,脸上带笑道:“今儿侯爷一醒来,就吩咐厨房炖上鸭血粥,厨房刚好送来,夫人可要尝尝。” 苏韶棠现在一听到沈玉案的名字就有点不自在,她别扭地不去看络秋:“那就尝尝。”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喜,忙忙让人将膳食送进来。 早膳备得很丰盛,主食就是沈玉案特意吩咐的鸭血粥,厨房炖得火候好滋味香,加上苏韶棠昨日摆烂未用膳,肚子中空落落的,不自觉就用了两碗。 络秋看得喜上眉梢,但苏韶棠时不时地觑向门口,络秋心领神会,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今日这架势,不止是夫人心情好了,连带着和侯爷的关系似乎也黏糊了些。 络秋替夫人夹菜,笑着道:“奴婢听门前的小李说,侯爷和小公子都出城去了,说是初春野菜多,去采摘些回来让夫人尝个新鲜。” 苏韶棠一脸错愕。 摘……摘野菜? 苏韶棠是个富贵的,不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每一道呈到她面前的菜色都是是山珍海味,没有受过半点苦。 野菜二字砸得她有点糊涂,甚至顾不得感动,就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知道这时候野菜茂盛?” 她记得不错的话,沈玉案,原文男主,长公主之子,堂堂安伯侯,北门禁军统领,随便哪个身份都不应该知道野菜的生长季节吧? 络秋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侯爷毕竟曾经在边关待过,那里日子清苦,侯爷知晓这些也不足为奇。” 苏韶棠无话可说,她纠结着发问:“野菜好吃嘛?” 光听着就觉得不好吃。 要是真的不好吃,不论是不是沈玉案和沈玉晦亲自去摘的,苏韶棠都不会委屈自己的。 络秋听得掩唇偷笑:“夫人且放心吧,这春日里头的香椿芽等野菜最是新鲜香甜,只是底下人嫌弃其价廉,不敢呈到夫人面前。” 第66章 沈玉案和沈玉晦驾马出城,不知名的小花铺满草地,白的黄的成簇生长,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空气中浮动淡淡幽香。 沈玉晦很少出城,乍然闻见城外新鲜空气,整个人都有些放松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大哥。 荠菜、苦菜、香椿芽隔山遍地,两人没有和那些穷苦人家争抢,牵着马往人烟稀少的地走,不多时,也摘采了一筐野菜。 知道这些野菜是要进嫂嫂肚子中的,沈玉晦做得格外仔细,哪怕他猜到大哥有话对他说,他也没有一心二用。 沈玉案没有打扰他。 他乐于看见明泽和夫人感情深厚,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沈玉案掀开衣摆随意蹲在地上,用铁楸熟练地挖了棵香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明泽以为衢州如何?” 沈玉晦动作一顿。 衢州。 闻名大津朝的学院有两所,一所在京城,另外一所就是在衢州。 沈玉晦曾在衢州求学三年,不说对衢州了如指掌,但至少说得上熟悉。 甚至,他为数不多相结识的好友都在衢州,沈玉晦刚入仕,按理说,在步入官场前还有一个大坎。 那就是等。 漫长的等待。 官位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多位置腾给刚入官场的人? 如今入仕讲究三点。 其一学识,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学者向往两所学院,甚至有京城世家公子远赴千里赶往衢州,能入衢州、京城两所学院,在学识这方面也就有了担保。 其二名声,若是能在进官场前就做出令人人称赞的好事,后面进入官场自然会顺利得多,这方面世人多数取巧,孝名同样是名声,一个人若是孝顺得人尽皆知,在世人眼中,他就很难是个坏人。 最后,就是贵人引荐。 沈玉晦父母不在,他虽有学问,但无名声,只是他有个好家世,当今圣上又是他嫡亲的舅舅,所以,他和常人不同。 哪怕刚入仕,他任职的调遣估计很快就会下来。 大哥在这个节骨眼提起衢州,沈玉晦大概猜到大哥的意思,衢州很好,又有他相识的人,他若真去了衢州任职,不说一帆风顺,至少不会有人刻意刁难。 大哥已经尽量替他安排了一条顺遂的路。 沈玉晦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京城——” 刚落了两个字,不等沈玉案说话,沈玉晦就自己停住了声,嘴边的话出口就变成了:“衢州很好,谢谢大哥。” 沈玉案不知有没有听见那两个字,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草絮,把箩筐架到马背上,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道:“既是图个新鲜,还是现摘的好,回吧。” 沈玉晦只是默默地跟上。 两人赶在晌午前回了府,苏韶棠难得没有待在闻时苑中,她站在后花园的游廊上,探头从月洞门一瞧,就见小厮抬着两筐野菜进来。 苏韶棠眼皮子都抽了一下,她看出来了,这野菜是真的新鲜。 菜根处都还带着泥。 沈玉案和沈玉晦一同进来,苏韶棠和沈玉案眼神碰撞间,那股子才起时的不自在又升了上来,等瞧见沈玉案头顶的草絮上,才骤然回神,她忽然转头笑出声。 四周人都笑出了声,沈玉案觉得不对劲,他隐晦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无什么不妥,还是松箐告诉了他:“侯爷头上有草呢!” 沈玉案骤然看向沈玉晦。 他和沈玉晦一同回来,头顶有草一事,他不信沈玉晦没有发觉。 沈玉晦抬头望天,就是不看他。 难得有机会捉弄大哥一番,哪里还管得地不地道。 松箐将草弄了下来,沈玉案觑了眼夫人脸上的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这么好笑?” 苏韶棠止住了笑声,略微抬高了下颌:“勉强。” 沈玉案没有和她并肩行走,他刚出城,身上有尘土,夫人惯爱干净,叫她嫌弃反倒不妙:“我去换身衣裳来陪你用膳。” 苏韶棠当即嫌弃地挥手。 午膳时,厨房就用了两位主子摘回来的野菜,光是野菜就做了三四道菜,主子吃不完,剩下的也就便宜了府中的下人。 苏韶棠今日穿了身刚出的烟云纱,行走间香云飘然,她爱美,也有人纵着她,任由她将裙摆拖长,这种缎子矜贵,坠地后就穿不得第二次,得亏她名下店铺能赚钱,侯府也有不少产业,才能让她这样耗得起。 人的容貌气度都是三分靠天生,七分靠后养,要是一贯的搓磨,哪怕有十分相貌,也就只能剩下三分。 苏韶棠无疑是娇养的,满京城也很难找出如她一般随心所欲的女子,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精细来,叫人很难不爱她。 她就坐在闻时苑,那野菜在筐里时看着单调廉价,不过做成了菜,反倒香味扑鼻,苏韶棠一时都没能分辨出来。 她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分辨。 络秋夹了筷香椿鸡蛋,苏韶棠很少有食欲,难得轻松咽下,刚要挑挑眉,余光就觑见那两位都看着她,苏韶棠唇角轻扯,她慢吞吞地说:“还不错。” 作精小美人 第71节 那两位陡然松了口气,沈玉晦垂头认真用膳,而沈玉案则眉眼含笑,颇有点春风得意,他持着公筷给苏韶棠又夹了几块:“夫人喜欢就好。” 他十分殷勤,动作间也格外亲昵。 惊得室内众人频频看过来。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恼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收敛些,这人瞧着光风霁月,怎么这般没脸没皮! 见女子羞恼,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羞恼是好事,若他做什么,夫人都无动于衷,那才叫他觉得难办。 他很是懂得见好就收。 ***** 四月末,邱家子弟尽数上表辞官,圣上并无夺情之意,顺势应允下来。 邱国公德高望重,论权势名声朝中少有人能比,功高震主可并非只有武将,圣上对邱国公是何心思,旁人都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自今日起,邱家的辉煌再不如旧了。 将近五月,乌丸使臣终于珊珊来迟。 苏韶棠这才记起大理寺还关了个萨安力,不等苏韶棠有什么想法,珺阳一张帖子送进了安伯侯府。 邱国公逝去一事再重大,丧期过了月余,京城中也早就恢复了热闹。 珺阳更不得了,但凡京城中有人举办宴会,少不得要递一张帖子去公主府,如今二皇子失势,大皇子好似如日中天,珺阳这个嫡亲的妹妹自然跟着沾光。 现下仍是春日,宴会多是要踏春、看戏、吃酒这几样,少不得香汗淋漓粉融脂消,珺阳来信,想再求上一套胭脂粉黛,最后才说明,请苏韶棠赴宴。 这次宴会不是在公主府,而是裴府设宴。 宴会的请帖早就送到安伯侯府了,但苏韶棠前几日摆烂,根本没有在意,珺阳摸不透她的意思,才又写了封帖子来。 裴府乃镇北大将军的府邸,镇北大将军支持大皇子,到时候珺阳必然会赴宴。 珺阳给苏韶棠送帖子,但不全是存着拉拢她的意思,而是请她去看热闹。 这次裴府说是设宴,但那请帖上字里行间都透着两个字——相亲。 寻常宴会,苏韶棠不感兴趣,但如果是相亲宴,苏韶棠倒是想去一趟。 所谓相亲宴,并非是只给裴时愠相亲,到时去的世家贵女和公子众多,总有彼此看对眼的。 而且,裴时愠身为原文重要的男配,他居然会相亲,苏韶棠也很好奇原文究竟会偏到什么地步。 五月十六,风和丽日,苏韶棠套了一袭百花云织锦缎宽袖窄腰裙,端的矜贵翩然,抬手间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羞煞春风。 青丝被挽了几挽,一根春桃玉簪盘起,如此一来,便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几缕稀碎乌发随风摇曳,越显得黑白分明。 珺阳一见她,呼吸就短了促,她瞪大了眼,绕着表嫂转了圈,摇头道:“本意是叫你来看戏,现在反倒成抢风头的了。” 苏韶棠不以为然。 难道她还得为了宴会上的那些人,刻意往低调里装扮? 这世间没几个人值得她委屈自己。 珺阳打扮得很华贵精致,两个人纯属来看戏,也不在乎其他人会不会抢风头,只是珺阳在看了几眼表嫂后,忽然道了句:“表哥倒真舍得。” 苏韶棠纳闷地看向她,又关沈玉案什么事? 珺阳挽住她,理直气壮道:“我若是男子,表嫂做我妻,我可舍不得让表嫂抛头露面,让外人瞧见这等风光。” 苏韶棠懒得理会她这些浑话,要是沈玉案当真如此束缚她,什么任务不任务的,还是早些算了,苏韶棠只问她:“裴府属意哪家女子?” 珺阳低声告诉她:“孟家。” 孟家。 裴夫人的母族。 苏韶棠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裴府前有人在迎客,苏韶棠二人直接被迎去后院,刚跨过月洞门,二人就听见一阵笑语晏晏,抬眼一看,就见许多女子或坐或站地三两个聚成一团。 再走几步,就能隐约听见朗朗男子声。 男女隔得不远,一排青竹遮挡,隐隐绰绰看得见身影,若真有心,彼此上前两步,就能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苏韶棠在凉亭中坐下,没多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知姑娘是何家女子?” 苏韶棠错愕回头,就见有道人影在一层竹林后,稍稍作揖,未曾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着倒是有礼。 不等苏韶棠回答,凉亭中就进了一人,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转头看向竹林,平静地宣告主权:“安伯侯府主母。” 那人一懵,忙不迭消失在竹林后。 第67章 沈玉案的脸有点黑,他知道今日苏韶棠要参加宴会,下值后,就直接朝裴府来了,好巧不巧的,就撞上了这一幕。 苏韶棠回神,都惊讶地乐了。 她今日做了妇人发髻,青丝全部挽了上去,一瞧就知道她嫁过人,偏生原文设定很奇怪,好比邱国公的丧期,分明就对女子格外有偏见,却又鼓励女子改嫁,长公主就是其一。 别看谢家对长公主埋怨,那是因为谢家是被和离的一方,便是宫廷豪门都有许多二嫁女,圣上宫中还有两位娘娘之前嫁过人的。 苏韶棠思绪一转,就知道刚才那人是以为她是个寡妇,才会大着胆子上前来询问姓名。 在大津朝,寡妇是不愁嫁的。 见她还笑,沈玉案有点堵得慌,他按着苏韶棠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脸上惯有的笑意没了,那股子平静让人无端觉得压力。 但苏韶棠不怵他,见他这般,半晌才收敛笑意,还轻瞪了他一眼:“你弄疼我了。” 沈玉案噎住。 他收回搭在夫人肩上的手,他用了几分力气,他自己心里清楚。 哪会叫她疼。 一口清茶下去,沈玉案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状似平静地问:“适才那是何人?” 珺阳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喝着茶水,不掺合那夫妻二人的事。 苏韶棠压根就没看清,看清了也不认识,很坦然道:“还没问呢,就被你吓跑了。” 话中似有埋怨他来得早的意思,珺阳惊呆,敬佩的眼神避开表哥落在她身上。 沈玉案一顿,和夫人计较是不可能的,夫人恼羞成怒后,倒霉的还是他,所以沈玉案不紧不慢道:“夫人说的是,我应该来得更早些。” 断绝了那些人开口的机会。 珺阳觑了表哥一眼又一眼,她还以为经过刚才那变故,表哥会直接拉表嫂离开,毕竟,这场所谓的相亲宴,表嫂她们参加与不参加都没关系。 但沈玉案没动。 他很清楚,能叫苏韶棠亲自走一趟,必然是她感兴趣的,他从不拘束她。 但心里不得劲,倒是真的。 尤其是夫人时不时朝竹林对面看去的眼神,和珺阳凑在一起,对那些男子议论纷纷,似在争论哪个男子长得好。 不消多时,沈玉案就灌了两杯清茶。 两人仿佛意见不合,有点恼,珺阳瞪大了双眼:“表嫂什么眼光,分明是李家那位公子生得肤白貌好些!” 苏韶棠扯唇呵呵。 吝啬地朝那个李家公子暼去一眼,小白脸一个,身子单薄得跟白斩鸡一样,也就珺阳夸得出口。 苏韶棠一言难尽,转头问沈玉案:“她眼光一直这般差嘛?” 不等沈玉案回话,珺阳就幽幽道:“是呀,我眼光一直差。” 话音甫落,凉亭中的几人都是一顿,苏韶棠这才想起来,珺阳公主可是曾经众所周知地爱慕过安伯侯。 说她眼光差,就等于说沈玉案不行。 沈玉案附和夫人的话堵在了喉间,倒是苏韶棠,眼都不眨地就改口道:“以前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但是现在——” 她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但任谁都能理会她的意思。 沈玉案给苏韶棠倒了杯茶,心情甚好道:“夫人说的是。” 夫人说珺阳曾经的眼光好,可不就是等于在说他好。 四舍五入,也就是夫人在对他表明心意。 珺阳一噎,她觑了眼笑意渐浓的表哥,忽然觉得撑得慌。她是来看戏的,可不是来看这对夫妻秀恩爱的。 不等珺阳转身就走,竹林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仿佛是什么落水的动静。 苏韶棠和珺阳对视一眼,凉亭是建在池上的,两人站起来,就可以直接在凉亭中看见池中的景色。 才探头,就听见对面传来:“快来人!公子落水了!” 今日来裴府的男子,都能被称上一句公子,所以,一时间众人也不知落水的是谁。 竹林对面也有一座凉亭,不过那座凉亭连这一条走廊,走廊两侧并无遮挡,瞧着是好看,但若是有人脚滑,很容易就发生事故。 苏韶棠仔细辨认了番,好奇地问:落水的 第68章 苏韶棠厌恶萨安力,不至于要萨安力死,但也绝对不会对他生出同情。 既然萨安力废了,那西洲赎不赎回他,对苏韶棠来说就无关紧要了,至于另一个罪魁祸首媃兰,苏韶棠不着急让她付出代价。 真相如何不重要,明面上萨安力是因媃兰废了的,等西洲使臣回去后,骨力部落要面对什么,苏韶棠不知道,但猜也猜得到,萨安力部落不可能就这么罢了。 西洲使臣大老远马不停蹄地赶来,是想要换回他们的将军,最终赎回的却是个废人,心里如何憋屈外人不得知,但只要他们还想回到西洲,就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与此同时,沈玉晦的调任令终于下来。 衢州安仁县县令。 作精小美人 第72节 衢州富饶,哪怕只是一个县也繁华,安仁县是除了衢州主城外面积最大的一个县。 县令也有品阶之分,安仁县县令算得上六品,对于沈玉晦的家世来说,这个官职不算高,尤其是并非京官。 但他又是个刚入官场的新人,初任职就是六品,已然不错。 调任令下来后,京城颇有动荡。 沈玉晦是沈玉案的亲弟弟,他调去衢州,其中必然有沈玉案的手脚,远离京城纷扰,一时间众人有点猜不透沈玉案想做什么。 圣旨下来时,苏韶棠就在府中,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衢州距离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也少不得要半个多时间,如果是坐马车,时间又得翻上一倍。 沈玉晦接到圣旨后,两个月内就要走马上任,也就是最近几日就得动身,时间太赶,府中近日都在操劳这件事。 调任令一下,除非是回京述职,一年到头沈玉晦也回不来京城一次,等做满三年县令,才能重新调任。 当然,事无绝对。 如果政绩十分突出,早日调回京城,也并非没有可能。 **** 五月的夜微风轻习,苏韶棠沐浴出来,她脸颊被热水熏得嫣红,春日的衣裳单薄,睡觉穿的亵衣更是如此,轻薄的两层轻纱,根本遮不住女子风情,湿漉漉的青丝披在肩膀上,叫那点布料好似成了透明。 沈玉案只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视线。 苏韶棠没注意到他的神情,细眉微蹙地坐在铜镜前,含糊地抱怨:“浴桶太小了,每次泡澡都不痛快。” 沈玉案想起了那个浴桶,半人高,足够装得下苏韶棠一人。 但也只够装得下一人。 沈玉案若无其事,只是捏着杯盏的手稍用力,他轻声说:“是有点小。” 苏韶棠听见他附和,从铜镜中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一抬头,就恰好撞上沈玉案喉结轻微滚动的动作,很小的幅度,但不知为何,苏韶棠快速移开了视线。 下一刻,苏韶棠又快速将视线移回来。 她和沈玉案既然已经说开,她要攻略沈玉案,沈玉案又口口声声说爱慕她。 四舍五入,沈玉案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她看一下她男朋友的喉结怎么了? 这是她该得的。 很快,苏韶棠就意识到她还是草率了。 沈玉案不知何时看向了她,四目相视间,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情绪沁上心头,室内顿时氤氲出些许旖旎。 也许是心境不同,苏韶棠头一次发现沈玉案居然有点秀色可餐。 他还没有沐浴,但褪了外衫,只穿了件白色袖口带云纹的亵衣,说实话,这亵衣太单调,也不好看,可他生得好,连带着简单的亵衣也变得矜贵起来。 他早年做过武将,如今也是禁军统领,身材不必说,肩宽腰窄,坐在榻上有点松散,可脊背仍是挺直的,莫名有点勾人眼球。 沈玉案发现夫人在看他,那眼神从他脸上很快往下移,最终落在他腰腹间。 沈玉案忽然想到他曾经协助大理寺寺卿宋翀办案去过的青楼,那些男子看向楼中女子就是这样的眼神。 ——透着些许露骨的打量。 他看似若无其事,但暗地里早就默默使劲,要是苏韶棠现在上手摸去,就会发现他浑身紧绷,连带着腹肌都显出来,可惜这种风景被亵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气氛逐渐升温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气氛,苏韶棠猛的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松箐探头进来:“侯爷,热水备好了。” 沈玉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松箐缩了缩脑袋,腹诽,侯爷作甚这么看着他,他做错什么了嘛? 苏韶棠挑了点面霜,涂抹在脸上,微凉的面霜让苏韶棠清醒了点,她看都不看沈玉案,快速道:“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沐浴!” 沈玉案心中再恼松箐坏事,现在也只能起身离开。 沈玉案沐休用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回来时,苏韶棠已经上了床,外间不知何时又落了小雨,今年不知为何,雨水落得格外频繁。 苏韶棠没睡着,知道沈玉案在她旁边躺下了,床榻就那么大点地,躺着两个人,哪怕再小心也总会有点摩擦。 肩膀与肩膀抵在一起,苏韶棠想要转身,抬手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总归身边的人顿时紧绷住了身子。 床榻上的两人都僵住,苏韶棠眨了眨眼,她自觉也是在网上见过大场面的人,不是沈玉案这个雏儿可比的,所以想要强行镇定下来。 是的,雏儿。 哪怕她穿书过来时,原身和沈玉案已经成亲月余,但沈玉案还是雏儿。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原文是清水小甜文,给女主守身如玉基本上是男主的标配。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苏韶棠觉得耳根子有点烫,也假装不知道,只作放任不管,她想打破室内的气氛,好在她本来就有话想问沈玉案:“京中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不怪她这么问,沈玉晦要求上任的时间太赶,就好像有人想让沈玉晦立刻离京一样。尤其是赶在西洲使臣进京的这个时间段,让人不得不多想。 京城能对沈玉晦出手的人不多,思来想去,苏韶棠还是觉得这是沈玉案的手笔。 沈玉案惊叹她的敏锐,没有瞒她:“以防万一罢了。” 西洲兵强马壮,向来看不起朝廷,如今萨安力被废,哪怕明面上说是被媃兰气的,但西洲会不会相信也得另说,哪怕真的信了,也少不得给朝廷记上一笔。 二位皇子拉拢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圣上对此一直没有动作,但沈玉案并不觉得圣上是在冷眼旁观。 朝廷武将一直是裴氏独大,又久久不肯上交兵权,偏偏镇北大将军还摆明了支持大皇子,现在出了西洲此事,沈玉案不觉得圣上会继续无动于衷。 若真如他所想,他现在的职位恐怕会出现变动,猜到他将来可能会远离京城,沈玉案总要替明泽和夫人做考虑。 等沈玉案说完,苏韶棠很久没有说话。 她比沈玉案还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张了张口,脑海中安静很久的系统忽然出声:【宿主不可透露原剧情,否则书中世界会立刻崩溃,宿主也会立即死亡。】 苏韶棠皱了皱眉。 她在透露系统时,系统虽然阻止她,但也只是在她脑海尖叫做无用功。 而系统说出这番话时,哪怕系统表现得再平静,苏韶棠也能察觉到系统的恐惧,显然,在系统的规则里,透露出原文剧情要比透露她的来历和系统本身严重得多。 苏韶棠本就没有先知的打算,听到系统的话更是作罢,她现在有了回家的法子,自然不想自寻死路。 适才的旖旎被彻底打破,困意来袭,苏韶棠闭着眼,只含糊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至于沈玉晦,没什么好操心的,沈玉案已经尽可能地替他铺了路,他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而且,现在离开京城,可不是什么坏事。 苏韶棠很快沉沉睡去。 沈玉案却没了睡觉的心思,女子整个人都钻进他怀中,他本就对女子有心思,两人说开后,那些心思越发不可收拾,如今香软在怀,她睡觉时不规矩,一只手就搭在他腰腹间。 若即若离的位置,甚是折磨人。 苏韶棠可不知沈玉案的纠结,她一觉睡到天明,醒来时沈玉案早就不在身边,她习惯于此,并没什么感觉。 用过早膳,她就招来常管家:“虽说时间紧,但该备的东西都要备上,衢州离京甚远,要是等到了衢州再发现有缺短,可就来不及了。” 常管家都是知道的,恭敬地应了声,就立刻退下去准备,府中因这件事彻底忙碌起来。 这几日沈玉晦无需上朝,赶紧远赴衢州上任才是紧要,苏韶棠直接让络秋把人叫来,沈玉晦进来后一贯沉默。 苏韶棠递给他一个匣子,沈玉晦不明所以地接过,等打开匣子,才发现匣子中居然满满当当的都是银票。 沈玉晦错愕。 他是知道侯府产业的,哪怕一年下来也赚不到这么多,他也未曾听说嫂嫂派人去账房,所以说,这些银票全是嫂嫂自己的私钱。 沈玉晦立即将匣子合上,紧紧地抿起唇:“嫂嫂,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收好,我不差这点。”她是真的不差钱,细盐和冰块哪怕上交给了朝廷,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苏韶棠眼睛都不眨,理所当然道,“出门在外身上怎么能没钱,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就只说沈玉案答应帮她回家,她就不会亏待沈玉晦,而且沈玉晦对她尽心尽力,她又不是瞎子。 第69章 沈玉晦离京那日,苏韶棠亲自送他,风驱急雨洒下京城,眼看快要出了城门口,沈玉晦下了马车,短短一段路,他走得甚是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嫂嫂的马车前,手中的油纸伞几乎成了摆设,沈玉晦高声:“雨急路难行,嫂嫂不必远送。” 沈玉晦一直记得,嫂嫂不喜落雨日。 珠帘被掀开,苏韶棠一见外面倾盆大雨,就皱起眉头,彼时,沈玉晦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苏韶棠明白她送不了沈玉晦多远,也担心他淋坏身子,便道:“那你一路小心。” 沈玉晦沉默了片刻,才转身艰难地上了马车,将近一个月的路程,沈玉晦自然不会自找苦吃地骑马而行。 倒不是说沈玉晦非要赶在今日出发,而是这雨断断续续地落了好几日,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要是再推迟,恐怕就真的赶不上在期限内上任了。 马车帘子放下,沈玉晦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雨滴声,轱辘溅起泥水,马车在烟雨中渐行渐远,直到出了城门,沈玉晦没有忍住掀开提花帘,探头朝来行的路看去。 府中的马车还在城门口未动。 沈玉晦低垂了垂眼睑。 他年少时就求学在外,对京城从来没有牵挂,而如今却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再看不见城门,沈玉晦才放下了帘子,刚坐下,余光就看见了那个匣子,他推辞不过嫂嫂,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些银票。 京城内,络秋探头看着,等再也看不见马车,她才钻回马车:“小公子已经走远了。” 苏韶棠和沈玉晦朝夕共处一年,现在沈玉晦离开,苏韶棠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再加上落雨的烦闷,她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打道回府。” 络秋小心观察她的神情,出声劝慰:“夫人不必担心,等年底小公子就能回京了。” 现在五月份,距离年底也不过就大半年时间,对于路程就要耗上月余的现时来说,这个时间并不算长。 苏韶棠低落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回到府邸时,她就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进府邸时,她随口问了句:“沈玉案回来了嘛?” “还没有。” 苏韶棠皱了皱眉,今儿沈玉案没有和她一起去送沈玉晦,就是因为在要出门时,沈玉案被圣上宣去了宫中。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至今还没有回来。 苏韶棠原本想等沈玉案一同用午膳,结果天色都擦黑了,沈玉案才回到府邸,听见动静,苏韶棠抬头,刚好透过楹窗看见沈玉案合拢伞,将其放在游廊上。 他还穿着早上离开时那身衣服,苏韶棠听见他和松箐吩咐了什么,似乎是让松箐去厨房,苏韶棠皱眉:“还没有用膳?” 作精小美人 第73节 苏韶棠喜欢在室内铺上地毯,那边络秋等人伺候沈玉案换下靴子,等进了内室,沈玉案才眉眼些许疲惫地摇了摇头。 苏韶棠挑挑眉。 沈玉案是圣上亲外甥,在皇宫跟在自己家似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才能让沈玉案在宫中一日连口热乎的饭菜都没吃上一口? 心中生了好奇,等松箐将饭菜送来后,苏韶棠就坐在沈玉案旁边:“出什么事了?” 沈玉案先问她用膳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一桩案子。” 苏韶棠纳闷,沈玉案是管禁军的,又不是大理寺或者京兆尹,案子的事为什么要宣他进宫这么久? 沈玉案喝了碗粥,眉眼逐渐舒缓,苏韶棠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又用了两块糕点,才又听到他的声音:“并非是京城,而且锡城传来的消息……” 锡城知府忽然暴毙,死后被人挖坟掘墓,尸体悬挂在乱葬岗的树枝上,还被挂了一条白帆,上面血字写着“贪污纳垢”四字。 锡城官府震惊,但不敢在年前将消息报上来,拖到现在,快要瞒不住了,才层层上报。 知府乃三品官,可是足够参加宫宴面圣的品阶,如此高官却被人毒害,消息爆出来后,满朝哗然,圣上当即下令彻查。 苏韶棠总觉得这个案子有点耳熟,似乎在原文中见过,很快,她才恍然大悟。 锡城。 可不就是女主云安然的家乡。 不过,苏韶棠觑了眼桌子上空落落的盘子,说着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沈玉案还能将糕点全部吃完,看来的确是饿惨了。 “圣上下旨,让大理寺前往锡城查探此事,我从旁协助。” 沈玉案说得轻描淡写,苏韶棠却险些被茶水呛到,原文只写了沈玉案去锡城查案,主要是替女主解决舅母一家的问题,并没有细说案子,也未曾过多描写朝堂形势,但苏韶棠穿书后,从沈玉案这里了解不少。 现如今,二皇子被逼得近乎没有退路,大皇子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圣上居然把护他安危的沈玉案派遣出京?! 别说苏韶棠震惊,整个朝堂都不知道圣上用意何为,心中揣测不定。 苏韶棠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圣上是在钓鱼执法。” 沈玉案没有听懂,眼中染上疑惑:“钓鱼执法是何意?” 苏韶棠一时噎住,半晌才含糊解释:“大抵就是你本来无辜,却在当权者的引诱下,做下错事。” 沈玉案挑挑眉,觉得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对于那位来说,这只不过是个考验。” 通过考验,二皇子暂时安然无事,而如果没有通过,沈玉案摇头,不欲多想。 二皇子的出身,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要走的道路坎坷,是福是祸,皆看他的能耐。 沈玉案顿了顿,眉眼含笑地问:“夫人一直待在侯府,可会觉得烦闷?” 苏韶棠狐疑地看向沈玉案,总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沈玉案状若罔闻,面不改色道:“听说锡城风景秀美,一道当地特色糟鹅更是名传天下——” 沈玉案还想再夸几句,就被苏韶棠面无表情地打断:“你想说什么?” 沈玉案心中无奈,知道夫人不好骗,他只好实话实说:“夫人要不要和我一同去锡城?” 苏韶棠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纳闷:“你去查案,我去做什么?” 一时间很多借口闪过沈玉案脑海,但当他对上女子视线时,沈玉案只是温和含笑道:“夫人无需做什么,只待在我身边,就足够缓解我一路的相思之苦。” 他说得很慢,声音低轻,仿佛洒在耳边,藏了无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苏韶棠倏然睁大了眼,她堪堪咬声:“你真是没脸没皮!” 原文说什么沈玉案冷清疏离,真是冤枉了这四个字,沈玉案分明能伸能屈,为达目的,什么臊人的话都说得出口。 沈玉案没有反驳,有时候没脸没皮并不见得是坏事,见状,苏韶棠扯了扯唇角,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出发?” 沈玉案:“明日。” 时间当真很赶,翌日辰时等苏韶棠醒来时,行李都收拾好了,络秋忙忙扶起她,替她梳洗,青丝全部挽起来,就听络秋说:“这几日一直下雨,官路也不好走,怕天黑了还赶不到下座城池,所以这一大早就得赶紧就出发。” 说罢,络秋又压低了声音:“听闻这一行只有夫人一个女眷。” 苏韶棠打了个哈欠,没把络秋最后一句的揶揄当回事,去锡城本来就是办正事,带上府中女眷才显得不伦不类。 络秋给夫人披上披风,才敢让夫人出门,这雨水落得狠,豆子般大小往下砸,冷风一阵阵刮,半点没有春日的暖意。 沈玉案在府前等她,二人一道上了马车,整个过程中,苏韶棠都没看沈玉案一眼,等沈玉案替她掀起提花帘时,她也只是冷哼一声,爱答不理的。 沈玉案轻咳了声。 从昨日夫人问他,从京城到锡城要多久后,夫人就一直没有搭理他。 自家夫人娇气,坐半个月马车,对她来说不亚于折磨,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将夫人一人扔在京城。 他们在城门口和宋翀汇合,队伍不紧不慢地朝锡城赶去,瞧见这个速度,苏韶棠不由得朝沈玉案看去,但好歹记得她还在置气,愣是没将疑惑问出口。 但沈玉案从她动作中猜到她在想什么,压低了声:“此案发生已经有半年时间,不急于赶路这几日。” 说话间,沈玉案倒了杯茶水,却不是自己喝,他垂眸将里面的茶叶撇得一干二净,才将杯盏递给苏韶棠,苏韶棠一脸嫌弃,半推半就地才接了。 系统默默看着这一幕,一时分不清这两人究竟是谁在攻略谁。 天快黑时,一行人将将到了羡城城门口,进城后,他们就寻了个客栈歇息。 沈玉案扶着苏韶棠下马车,但羡城的路不如京城,水泥路也铺得不规整,苏韶棠盯着地上的水坑,她皱眉,脸上都是抗拒:“脏。” 沈玉案扫了一眼,就知道她是嫌弃地上泥水多,不想脏了鞋袜,不等他找出木梯,就听女子理直气壮地差使他:“你抱我进去。” 他们一行人引来了不少注意,沈玉案一言不发地将伞递给络秋,伸手打横抱起她,刚转身,就撞上了才下马车的宋翀。 苏韶棠听见动静,抬头扫了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宋翀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关切询问:“可是夫人哪里不适?” 沈玉案摇头,从容回答:“地上脏,夫人不喜。” 宋翀哑声,半晌才道:“皆传安伯侯对其夫人情根深种,我往日不信,今日看来传言倒是一点不假。” 第70章 从京城到锡城本来是半个月的路程,但因为下雨又有苏韶棠在,等到了锡城,已然进了六月。 宋翀一行人是钦差,办案的时候也都要借住在城主府,苏韶棠一听借住二字就皱起眉头,她不爱住在别人府上。 沈玉案说是从旁协助,其实就是保护宋翀的安全,算是个闲差,毕竟大理寺寺卿出行,身边不可能没有个侍卫什么的。 苏韶棠拉过沈玉案:“要在锡城待多久?” 沈玉案摇头:“要看案子进度。” 快的话,也许五日就能回去,如果久查不到线索,耽误上一两个月也未必没有可能。 苏韶棠面无表情。 住了半个月的客栈,她是真的住够了,借住在城主府,苏韶棠也是不愿意的,她惯来不会亏待自己,直接道:“买个宅子吧。” 她没穿书前名下也有很多房产,反倒穿书后就一直住在侯府那点地方,对于她来说,买个宅子并非难事,锡城再繁荣,也比不上京城,一栋进出的宅子也就数千两。 说句不好听的,她头顶一根玉簪可能就不止这点钱。 周边人听见这一句,都忍不住朝苏韶棠看了眼,侯夫人身上穿得是鸳鸯缎,那是宫里娘娘才能穿的料子,头上戴了一套玉饰,踩的绣鞋都是镶了珍珠,旁人拿这等珍珠做首饰都舍不得,她却是奢侈地用来做鞋。 女子就站在马车旁,四周婢女众星拱月般将她围起,一柄油纸伞挡住阳光,说话时颇有些不耐地拢眉,娇脆得厉害。 等看清了女子模样,众人又觉得,她再是奢侈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玉案思忖片刻,颔首应了下来:“我让松箐去办。” 他心中清楚,这半个月赶路怕是让夫人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要是再让她住得不舒坦,恐怕夫人就要和他翻脸。 既然要买宅子,自然不能糊弄了事,宋翀去查案子,沈玉案压根没跟去,宋翀也没管他,两人心知肚明,保护他只是个幌子,圣上就是随便寻个理由把沈玉案支出京城罢了。 沈玉案牵着苏韶棠:“让松箐去找牙人买宅子,我陪你去吃饭。” 苏韶棠知晓这事急不得,闷声地应了,现任锡城知府不是傻子,真的将安伯侯扔下不管,让人跟着,现如今听两人说要去吃饭,立刻介绍:“侯爷和夫人要去吃饭,不如去苏膳楼,苏膳楼的糟鹅是当地一绝,但凡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其实知府已经命人准备了宴席,知府倒是有心请沈玉案一同去,但沈玉案直接拉着苏韶棠走了,知府一行人也不敢拦。 苏韶棠觑了眼沈玉案,当时沈玉案想诓骗她来锡城时,就提起过糟鹅,现在再听人提起,苏韶棠就不由得起了心思:“那就去苏膳楼。” 一行人转道去了苏膳楼,知府派来引路的是府中的管家,为人稳重,一路跟着也不曾插嘴多话,就老老实实地引路。 苏膳楼的人对他很是熟悉,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当即知道这一群是贵客,请众人进了雅间,点菜时,苏韶棠没看菜单,就让他们将店中特色都上一遍。 沈玉案没有阻止她。 等尝到糟鹅时,苏韶棠赶路许久的郁气才散了去,糟鹅用的是太湖鹅,肉质鲜嫩细腻又不失紧致,不知厨子添了什么佐料,糟味浓郁而长远。 苏韶棠尝了两块,眉眼都舒松开了,桌上配了鲜饼,酥皮里裹了火腿、肉丝和虾仁,不知是炸的还是烤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却是软和咸香,美而不腻。 这是荤的,又过了油,苏韶棠吃了一块,就停了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贪图享受,有时候又很懂得克制。 一顿饭下来,苏韶棠就觉得人还是得往外走,不能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不然很容易养得鼠目寸光。 她初来时,觉得府中饭菜味道不好,就以为这里的饮食不如穿书前,一直对吃食都谈不上热衷,现在看来,过去一年中她该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苏韶棠挑挑眉,勉强道:“你说得对,锡城的确不错,可以多待上一段时间。” 沈玉案笑了声:“夫人喜欢就好。” “锡城夜会一直都很出名,等夫人休息好,我再陪夫人在锡城逛上一逛。” 苏韶棠没有拒绝。 松箐办事利落,二人吃个饭的空档,就将宅子的事办妥了,当然,这里面有没有知府的人行了方便,谁也不知道。 买宅子不难,麻烦的是收拾,苏韶棠来时就带了络秋和络春两个婢女,松箐来之前去人市把这些都办妥了,才来寻两位主子。 苏韶棠一路车马劳顿,现在吃饱喝足不由得开始犯困,她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沈玉案见状,一行人立刻打道回府。 松箐买了丫鬟,府中一直被打扫,苏韶棠没有细看这个院子,就瞧着进出的院子不错,尤其是主院,院落大且不说,院中堆了假山,池中传来涔涔水声。 苏韶棠挑挑眉,惊讶地看向松箐:“眼光不错,办事也利落。” 这么短时间就能买到这么好的宅子,这宅子瞧着有些年岁,但打理得很好,收拾一下就能住进人。 松箐挠挠头:“也是赶巧,先前的主人家是做布料生意的,似乎生意出了什么问题,着急想把这个宅子脱手。” 布料生意? 因为要来锡城,苏韶棠难得将原文又翻了遍,如果她没有记错,云安然的舅舅家应该做的就是布料生意。 苏韶棠皱眉,不会这么巧吧? 作精小美人 第74节 “原主人家是哪里人?” 买卖宅子需要签字画押,自然知道对方是哪里人,松箐不知道夫人问这个作甚,但也如实回答:“也是锡城的人,不过都不是城里人,老家是邱县。” 苏韶棠唇角轻扯。 她刚说会不会那么巧,松箐这话一出,苏韶棠就知道错不了了。 云安然本来是锡城城里人,但是父母去世后,就搬到了邱县的舅舅家生活,这么多年里,她父母的产业也都到了她舅舅手中。 就是那所谓的布料生意。 苏韶棠不喜欢云安然,但也恶心她舅舅一家人,一家子趴在外甥女身上吸血,夺走了本该属于外甥女的家产后,还想榨干外甥女最后一点作用,这种人根本洗不白。 要是她没有猜错,这个宅子应该就是云安然父母原本的宅子,但是早就被她舅舅一家骗到了手。 原文中,这个宅子也被卖了,云安然得知后,还因此哭诉过,这府中记载了她和她父母的记忆,最终沈玉案帮她买回了宅子。 也是文中男女主推进感情的重要剧情。 苏韶棠一想到这点,就立即嫌弃地看向沈玉案,哪怕她觉得她认识的沈玉案和原文中的沈玉案并不是一个人,但也不妨碍她迁怒。 沈玉案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韶棠皱眉烦躁:“麻烦。” 她总觉得会因为这个宅子和云安然产生交集,但这个宅子是她真金白银买的,房契都到她手中了,断没有叫她让出去的道理。 当她把沈玉案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时,苏韶棠就不怎么在乎原文剧情了,也不可能因为原文剧情而膈应地不住这个宅子。 笑话,什么事情能比让她住得舒坦重要? 她本就困得不行,等络秋告诉她院落收拾好了后,苏韶棠立刻将所有事情抛在脑后,进屋休息去了。 这一日,苏韶棠昏昏沉沉睡了好几觉,她隐约感觉到身边躺了个人,同床共枕那么久,早让苏韶棠形成了习惯,下意识朝人怀里钻去,等她彻底醒来,已经快到第二日午时。 听见动静,络秋忙忙进来掀开床帘:“夫人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可不是,苏韶棠足足睡了一日一夜。 但醒来后,苏韶棠并不觉得舒服,她鼻音有点重,觉得嗓子几乎要冒烟,难受得让她直红了眼:“水。” 络秋忙忙倒了杯水来,喂着夫人喝下,终于发觉不对劲,夫人脸颊红得有些异常,尤其是额头,一碰就觉得烫手,络秋脸色大变,忙大声朝外喊道:“快去找大夫!” 苏韶棠喝了水后,才觉得嗓子舒服了点,她恹恹地躺在络秋怀里,感觉浑身没劲,一日一夜没用膳,也没有胃口,整个人就好似霜打似的蔫吧了。 苏韶棠很少生病,生病时候就不乐意说话,谁都不搭理,就是委屈得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娇气得不行。 不到半个时辰,大夫就被找来了,与此同时,一起回来的还有沈玉案,他脸上惯有的温和消失不见,浑身紧绷,抬手摸上女子的额头,被烫手的温度一惊:“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夫替她把脉,苏韶棠也不抗拒,不消多时,大夫松开手:“夫人这是劳累后受凉,老夫开个药方,让夫人先喝上两贴药。” 他又嘱咐:“夫人现在不能再受凉,最好是能捂出一身汗。” 苏韶棠现在脑子就跟浆糊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很难受,而沈玉案身上又冰冰凉凉的,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就埋头蹭在沈玉案脖颈间,一直蹭一直蹭。 沈玉案被她蹭得发痒,也没有推开她,他紧绷住下颌,要是搁在平时,苏韶棠早就推开他了,越是反常越代表了夫人现在难受络秋一脸担忧地端药进来,沈玉案放轻了声音:“夫人,我们先喝药。” 苏韶棠不理他,沈玉案一碰她,她就娇气地哭,泪珠子挂在眼睫上掉下来,磨人得厉害,让人拿她没办法。 络秋着急地看向沈玉案,沈玉案接过药,搂住不断蹭他的苏韶棠,沉声:“我来喂,你们都出去。” 第71章 不消多时,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药碗被端近,苏韶棠很容易就闻到那股苦涩味,她软着声抗拒:“我不喝……” 沈玉案哑声,他从来不知平日中盛气凌人的夫人会在生病后变得这么娇软磨人,叫人舍不得为难她,恨不得诸事都顺了她的心意。 但这次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沈玉案拒绝了她,苏韶棠还在磨人,扭过头一脸嫌弃地不愿意喝药,下一刻就见沈玉案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她脑子一片晕乎,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沈玉案俯身朝她压来。 唇齿相碰,苦涩味刹那间溢满口腔,苏韶棠被刺激得睁大眼,她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别说她现在浑身没劲,就算她没生病时,那点力道也撼动不了沈玉案。 哪怕苏韶棠不断骂沈玉案混蛋,还是被迫喝了一整碗的药,最后,苏韶棠气不过,狠狠咬了沈玉案一口,血腥味顿时蔓延。 沈玉案倒抽了一口气:“嘶——” 苏韶棠错愕,她觑见沈玉案唇角的殷红,眼中闪过心虚,下一刻,她又理直气壮地怒瞪沈玉案:“都怪你!我都说了不喝药!” 她刚哭过,声音软糯,哪怕是气恼的话也听着像是撒娇,张牙舞爪地模样反而像是在拼命掩盖心虚。 沈玉案吐了口血沫,没管那个伤口,抬手一点点擦掉苏韶棠嘴角的血迹,平静轻缓道:“我没怪你。” 苏韶棠骤然哑声。 她的确心虚,她知道沈玉案逼她喝药是想让她早点好起来,但那药味太涩,她一时冲动去咬沈玉案,断没有想到会咬得这么狠。 沈玉案奉旨来锡城,再是个闲差,也得露几次面,外人看见他唇上的咬痕,怕是心中要对他生出许多揣测。 总归对他不利。 视线碰到沈玉案的唇瓣,苏韶棠立刻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她呐呐地小声说:“我可以兑换药,这个药太苦了。” 说着话,苏韶棠瘪了瘪嘴,她嘴巴里都是中药又苦又涩的味道,还沾了点血腥味,让她难受得要命。 沈玉案动作一顿,终于意识到她为何那么抗拒喝药,再想起自己做的事,他快速地看了眼夫人:“抱歉,是我冲动了。” 冲动? 苏韶棠忽然想到刚才喂药时的情景,说是喂药,但两人推搡间,也唇齿相依,她被迫咽下药时,明显察觉到对方呼吸重了片刻。 苏韶棠明知道他说的冲动是逼她喝药一事,但仍控制不住地耳根子发烫。 沈玉案端起米粥:“你一天没用膳,先喝点粥。” 这次苏韶棠不敢再磨蹭,老老实实地喝了,见状,沈玉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发现,沈玉案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药中有安神的作用,苏韶棠喝过粥,没有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等室内彻底安静下来,沈玉案松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唇,细微的刺疼传来,他低笑:“真狠心。” 说好的攻略他,却半点不见动静。 他要是再不主动点,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和她修成正果。 沈玉案没打扰她休息,起身出了寝室,院子中等着的络秋立刻过来接过他手中空了的药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不由得惊呼:“侯爷,你嘴上怎么破了?!” 四周人顿时都朝侯爷看来,反倒是络秋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忙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沈玉案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吩咐络秋“照顾好夫人”后,面不改色地顶着那点伤口招摇撞市,等苏韶棠醒来后,几乎人人都知她将沈玉案嘴巴咬破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络秋,苏韶棠纳闷:“你看我干嘛?” 络秋犹豫地出声试探:“侯爷今日出去时,奴婢见侯爷的嘴巴似乎破了。” 苏韶棠呐声,很快,她意识到络秋话中的意思,呼吸困难道:“你说沈玉案今日出去了?” 等络秋点头,她又扯着唇角问:“他都去哪了?” “奴婢不知,但听松箐说,侯爷后来又去了一趟城主府,似乎和宋大人谈事情。” 苏韶棠呵呵。 沈玉案这趟完全就是闲差,查案的事关他屁事,他能有什么事找宋翀?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晚膳,沈玉案终于回来了,要说他离开时,嘴上的就是一道不起眼的小伤,现在结了痂,就格外显眼。 苏韶棠所有气恼的话都堵在了喉间,她忍不住狐疑,她当时有咬得这么狠嘛? 本来她还想质问沈玉案为什么要顶着伤口招摇撞市,现在也心虚地不敢再问。 算了,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 苏韶棠和系统兑换了药,晚上吃了一片后,翌日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沈玉案除了每日去一趟城主府,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陪她,病好后,苏韶棠就计划和沈玉案去逛逛这锡城的夜市。 苏韶棠想过买下这个宅子会有麻烦,但没有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傍晚时分,在苏韶棠和沈玉案准备出发前,络春忽然脸色不好地进来:“夫人,侯爷,门口来了辆马车,说这宅子是她的。” 不等苏韶棠和沈玉案说话,松箐就直接乐了:“见过碰瓷的,没见过上门碰瓷的。” 苏韶棠狐疑地挑挑眉。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个宅子的原主人应该是云安然父母,可是云安然现在不应该在皇子府养胎吗? 锡城和京城相离这么远,云安然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们本来就要出去,苏韶棠不由得好奇:“出去看看。” 络秋连忙将披风给夫人带上,虽说进了六月,但夫人的病还没有好透,她们是半点不敢让夫人受凉了。 一行人出了府邸,就见到了络秋口中的马车,两匹马拉行,装饰精贵,后面还跟着侍卫保护,不多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云安然那张清丽的脸庞。 苏韶棠挑眉,居然真的是云安然? 她扫了眼云安然高隆的腹部,有点难以理解,原文那个剧情,云安然这个时候会出现在锡城也就罢了,毕竟她和男主形影不离。 但是现在,她是皇子良娣,身怀六甲,不好好在京城养胎,反而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锡城,这有道理嘛? 云安然见到他们,也一脸惊讶,她小心地护住腹部,她搬进皇子府后,皇子妃看她不顺眼,但她到底哄得住殿下,所以在皇子府过得也颇为顺遂。 尤其她怀了殿下唯一的子嗣,叫府中任何人都对她怠慢不得,皇子妃厌恶她,却又奈何不得她。 云安然渐渐迷恋上这种滋味,人人见到她都要奉承,和当初在舅母家和刚入京城的日子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要说在国公府诬赖沈玉案时,她还有些愧疚,但是那点愧疚早就人人的阿谀奉陈中消失不见,如果她当时选择实话实说,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现在再见沈玉案和苏韶棠,云安然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难堪,又有点说不出的痛快,当初她只不过是个他们任意就可以欺负的民女,而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子良娣,不再需要仰视他们。 云安然扶着腰,咬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松箐一见云安然,就如临大敌,警惕地看向云安然:“这是我们夫人买的宅子,我们当然会出现在此,倒是你,来我们府上做什么?” 云安然听得呼吸一紧,脱口而出:“胡说!这明明是我家!” 松箐无语:“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赶紧离开,不然我可就要报官了!” 至于云安然是二皇子的良娣,笑话,二皇子都自身难保了,一个良娣能成什么事? 苏韶棠和沈玉案没管松箐,两人都皱起眉头,苏韶棠是因为觉得原剧情太强大,原文崩成这样了,都能让女主出现。 作精小美人 第75节 沈玉案则是猜到京城有所动静,否则二皇子不可能让云安然出现在这里,要知道,不管二皇子怎么想,云安然腹中怀的都是他唯一的子嗣。 他肯定要保证云安然的安全,在这时让云安然回锡城,只能说明二皇子要动手了。 云安然好久没被人顶撞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咬唇抚摸腹部,身边人当即上前一步,趾高气昂地呵斥:“放肆,我家主子可是皇子良娣!你一个奴才也敢对我家良娣大呼小叫?!” 苏韶棠冷下了脸,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护短,她轻讽:“皇子良娣?连皇室玉蝶都上不了的侍妾倒是挺猖狂。” 二皇子尚未封王,只有皇子妃和侧妃有品阶,其余侍妾都上不了皇室玉蝶,也就是无品无阶。 这种身份也只能吓唬吓唬平民百姓,苏韶棠很不理解,云安然在他们面前轻狂什么? 沈玉案未曾看向云安然,朝松箐平静颔首:“直接去报官。” 松箐得令:“是,侯爷!” 那嬷嬷当即一愣,侯爷? 她陡然想起安伯侯奉旨前往锡城查案,眼前人不会就是安伯侯吧? 想到这一点,嬷嬷脸色当即变白。 她是内务府派来照顾良娣的,未曾见过安伯侯,但也听过禁军统领的名头,京城中无人不忌惮,一个皇子良娣的身份的确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 见状,云安然不由得想起身在矿场时的恐惧,她忙声阻拦:“我没有说谎!这真的是我家!” 日色渐暗,夕阳落下。 苏韶棠赶着去夜市,不耐和云安然墨迹,心知肚明云安然应该还不知道这栋宅子被她舅母卖掉了,直接问:“房契呢?” 云安然家产被骗,的确很惨。 但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第72章 苏韶棠问这句话,倒不是真的想让云安然拿出房契,而是提醒她,早在许久前,宅子的归属人就并非是她了。 云安然脸色骤然发白。 苏韶棠此话一出,她就猜到事情经过,必然是她那舅妈将宅子卖了出去。 前段时间,她偶尔梦中会想起幼时和父母相处时景,不由得添了几分相思之苦,殿下见她日渐消瘦,问起她原因,她才将年幼时经历告诉了殿下。 殿下帮她出气,哪怕云安然作温柔善良模样,口口声声说着那是她舅舅,心中也是觉得痛快的。 当初舅舅一家欺她年幼,哄骗走属于她的家产,还想卖了她讨富贵,她不是圣人,自然对舅舅家心有怨恨。 她牵挂得久了,时常用不下膳。 被殿下看在眼里,居然安排了人陪她回乡探亲,处处妥当,让云安然险些快将初遇沈玉案时的悸动忘了七七八八。 但,到底是不同的。 云安然隐晦地看了眼男子,他情绪淡淡地现在台阶上,看似平常,却将身边女子护得严严实实,生怕她会突发刁难。 尤其是他唇角上的伤,足够让人明白这夫妻间的你侬我侬,情况激烈。 云安然咬了咬唇。 哪能不惦记呢?那是她初次遇到这么惊艳的人,君子温和如玉,哪怕疏离拒绝也是款款有礼,清隽矜贵。 可惜他眼中没她,才会任由身边的女子欺辱她,如此,她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云安然骤然放下帘子:“是我不知前情,叨扰侯爷和夫人了。” 仗势欺人,她仗的是殿下的势,可明显对这二人没用,与其在这纠缠,等到官府的人到了下不来台,不如去寻她那个舅母。 她这么快就放弃了,让苏韶棠有些惊讶,等马车离开了,苏韶棠才道:“她这是转性了?” 对此,沈玉案不做评价。 紧接着,苏韶棠眼神又在沈玉案身上转了圈,沈玉案不解地询问:“夫人作何这样看我?” 苏韶棠轻啧了声,没说话,就是想起刚才云安然看沈玉案的眼神。 仿佛在看个负心汉一样。 莫名地有点好笑。 苏韶棠不说话,沈玉案又不能逼她,只能无奈摇了摇头:“不是要去逛夜市,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苏韶棠立即顾不得其他,上了马车,还催促沈玉案:“知道时间不够,你还磨蹭什么?” 她们宅子离街市不远,刚走了一刻钟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的热闹声,苏韶棠掀开帘子,就看见一条长长的街道,街上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摊子商贩琳琅,不小心就让人看花了眼。 苏韶棠咂舌:“瞧着比京城还热闹。” 沈玉案不知可否,伸手牵她下来:“各方特色。” 京城自然有京城的好,否则也不会叫人人向往。 苏韶棠不说话了,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缎子是好缎子,但没有刚进城那日显眼,拉着沈玉案走在人群中,一个商贩喊住她:“夫人,来个面具吧!” 苏韶棠抬头看去,摊子上挂了许多面具,做的最好看就数一个遮了半张脸的狐狸面具和白狼,苏韶棠难做取舍,下意识转头:“沈玉案,你觉得——” 话音倏然而止,旁人很难体会苏韶棠现在的感受,灯火阑珊下,沈玉案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眉眼柔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苏韶棠不由得愣住。 她话音未说完,但沈玉案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去看两张面具,神色认真,须臾,他将狐狸面具扣在她脸上,自己带了白狼的:“既然都喜欢,那就都买下。” 苏韶棠骤然回神,才惊觉了些许烟火气。 她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的那个中秋,分明和沈玉案、沈玉晦一同逛京城,但那时她心思无一不在回家上,不似如今,竟恍惚间真的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苏韶棠堪堪回神,她摆弄了下脸上的面具,有点不自在道:“好看吗?” 女子一身霓裳站在灯火下,当真不知是面具衬她,还是她衬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粉唇娇嫩,叫人不由自主地想探究她面具下的容颜,沈玉案视线轻垂,认认真真道:“好看。” 苏韶棠听到满意的答案,赞许地朝沈玉案看了眼。 沈玉案失笑。 在夫人眼中,她问出这句话时,就没有第二个答案,只不过看他答对答错罢了。 锡城夜市不负盛名,官府的巡逻队不时就要巡视一遍,吃食的铺子从街头摆到街尾,苏韶棠没吃晚膳,逛得有些饿了,拉着沈玉案在一家馄饨店坐下。 松箐忙去叫了两份馄饨。 摆摊的是夫妻俩,穿得朴素,但动作干净麻利,很快就煮好了两碗馄饨。 苏韶棠尝不出是什么汤底,就觉得很鲜,汤中加了小虾米,馄饨大小让苏韶棠两三口才能吃完一个,尤其市井下吃饭,似乎平添了烟火气息。 苏韶棠忽然抬头,就发现对面的沈玉案正在看她,四目相视间,苏韶棠很不愿承认,她居然察觉到些许扭捏和羞赧。 “侯爷?” 气氛猝不及防被打破,苏韶棠骤然回神,立刻扭过头,她心脏怦怦跳,快得险些让她以为心脏要跳出来一样。 苏韶棠口干舌燥,忙低头喝了口汤。 不对劲,不对劲。 她穿书前看的俊男美女多了,哪怕沈玉案容貌的确出众了点,也不至于让她看得这么入神,她怀疑,沈玉案又暗戳戳地勾搭她了。 随着话音落下,宋翀出现在摊子前,沈玉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宋翀一顿,安伯侯脸上惯来带笑,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一暼,看见安伯侯对面女子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怎么的,脸颊绯然,宋翀心思通透,立即猜到自己是打断了侯爷的好事,他心中道了声倒霉,面不改色道:“案子有了进展,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主府?” 谈及正事,沈玉案放缓了神色,平静道:“大人先行。” 宋翀对苏韶棠示意后,方才离开。 他走后,苏韶棠也没抬头,碗中的馄饨被她搅来搅去,就是不见分量减少,沈玉案揣测她的心思,开口道:“我让松箐送夫人回去。”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 她有点不高兴,沈玉案现在的行为就相当于约会中途忽然放她鸽子,她情绪一变,话音也冷落下来:“不用。” 怕他看不出来她生气一样,她又重复了句:“我自己能回去。” 独自生闷气? 苏韶棠才不做这种傻事。 她生气了,沈玉案凭什么不来哄她? 她这两句话一出,沈玉案哪里还敢走,他斟酌了一番,问:“夫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苏韶棠错愕抬头,愣眼看向他:“你办正事,我去干嘛。” 话说是这么说,但她眉眼间可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 案子有了进展,但沈玉案并非查案的主要人员,他去了也不过就是旁听,带着夫人去也无妨。 夫人看不见,但他看得清楚,在他说让松箐送她回去时,女子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语气忽然就冷淡下来。 虽然沈玉案不解,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他不要将夫人扔下来。 沈玉案已经站起了身,他弯下腰去牵夫人的手,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扣在她的手腕上:“夫人,走吧。” 夫人一脸不情不愿,但沈玉案没费力,就把夫人拉了起来,再听夫人嘟囔的一句“我可没要去”,沈玉案忽然低头笑了声。 苏韶棠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你笑我?” 沈玉案摇头:“我是高兴,夫人会愿意陪我走一趟。” 沈玉案没说假话。 要是在半年前,夫人哪里会搭理他。 第73章 死的是一城知府,城主府戒备森严,苏韶棠跟着沈玉案,轻松进了城主府。 作精小美人 第76节 上任知府没有下葬,尸体就在城主府,沈玉案让松箐陪着苏韶棠在城主府中转转,自己去找了宋翀。 这次,苏韶棠没有要跟着去。 和夜市喧嚣相比,城主府颇有点压抑沉默,苏韶棠理解,毕竟出了这么大案子,城主府不可能热闹得起来。 城主府并非私宅,有后院,多是给当值的官员居住,还有府中奴仆住所,其中景色自然说不上多好,侍卫来回巡视。 城主府有待客处,松箐直接领着苏韶棠过去,才走了不远,苏韶棠听见些许动静传来,有婢女端着水盆匆匆忙忙要穿过,见到人,忙忙放下水盆,跪了下来:“见过贵人。” 苏韶棠纳闷,宋翀和沈玉案都在忙碌,哪个心大的会在这个时候休息,按照松箐介绍的,现在后院不该有人在。 苏韶棠没多问,摆手让人走了,青芽刚要起身,就看见眼前贵人的绣鞋和衣摆处染上污渍,那衣摆处还绣了金丝,青芽犹豫了下:“贵人的鞋脏了,奴婢给贵人擦擦。” 苏韶棠一愣,她低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踩了一脚的泥,衣摆处也溅到了些许,那婢女手脚麻利地帮她擦净,就端水盆离开。 看着婢女离开的方向,苏韶棠皱了皱眉:“锡城的规矩这么多?” 在京城,不论是侯府还是苏韶棠去参加宴会的那些府邸,可没有奴才见到主子或客人就下跪的规矩。 松箐也纳闷:“昨日来还没这规矩。” 苏韶棠挑挑眉,不等她再说什么,后院猛的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砰得一声巨响,苏韶棠皱眉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就听一道训斥传来:“怎么来得这么慢!我们良娣怀着身孕,沾不得凉水,重新打一盆来!” 青芽不断道歉,跪地将打翻的铜盆端起来,福嬷嬷一脸晦气:“毛手毛脚的,一点不如宫中人好用。” 只听这话,苏韶棠就猜到后院住的是谁,她有点无语:“她们怎么在城主府?” 松箐摇头,压低了声:“她现在是皇子良娣,要是手持皇子府的令牌,城主府不管怎么说,也要给她们安排住处。” 毕竟,云安然肚子中怀的可是皇室血脉,谁都不想因为一时拒绝了她,而惹上麻烦。 松箐又道:“像城主府的这些人,都只是在府中做工,没有签过什么卖身契。” 苏韶棠往里走了走,才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傍晚时分训斥松箐放肆的那个嬷嬷,正在数落青芽,脸上挂着明显的嫌弃。 青芽抓住铜盆的手指都有点发白,被骂得快要哭出来。 苏韶棠很少多管闲事,但她扫了眼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鞋面,撇了撇嘴,吩咐松箐:“去把人带过来。” 松箐也看不惯福嬷嬷的作风,借住的人还这么得寸进尺,麻溜地就跑过去,无视福嬷嬷,对青芽道:“我们夫人叫你过去。” 青芽茫然回头,就看见刚才那个贵人站在游廊中,青芽意识到贵人是在帮自己,忙忙低头抓着铜盆跑了。 福嬷嬷见状,忙拦住了人:“她还得去给我们良娣打水,你把人叫走了,我们良娣怎么办?” 松箐推开人,嫌弃道:“你们良娣出门时没带伺候的人?还得跑别人地盘上使唤人?” 福嬷嬷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松箐压根懒得管她,直接带着青芽离开。 青芽一脸感激,慌手慌脚地要给苏韶棠跪下,苏韶棠拦住她,纳闷:“你们锡城的人怎么动不动就给人下跪?” 青芽茫然,但也低声道:“我们本来是不用跪的,是那嬷嬷说,见到贵人要下跪的。” 那可是宫里出来的人,他们不敢违抗,只能她们说什么就做什么,总归在城主府住不了多久。 这是个苦差事,没人愿意接手,最终落在了青芽身上,青芽无父无母,被官府救了后,就一直留在城主府帮工,拿着月钱无处可去,所以,她不敢失去在城主府的活。 青芽的话让苏韶棠听得无语,松箐也跟着嘀咕:“真是好大的架子。” 青芽是城主府的人,麻利地把众人带到待客处,见到贵人有点恹恹地困倦,拘谨地出声提醒:“我听说案子有很大进展,几位大人今日不一定能得空休息。” 她们这是做工的,是不需要自称奴婢的,先前会那样自称,也是那位嬷嬷要求的。 苏韶棠不由得朝她看去:“你怎么知道?” “我是厨房的人,给各位大人送晚饭时听到了几句。” 听她说完,苏韶棠更蔫吧了,她现在才后悔,早知道城主府这么无聊,她就不跟着沈玉案一起来了。 客房,福嬷嬷憋屈地回了院子,云安然见她空手回来,蹙起细眉:“热水呢?” 她到锡城太晚,已经来不及回邱县,偏偏找了几家客栈都住满了,只好让人持令牌,来了城主府休息。 一日的车马劳顿,云安然又怀着身孕,只想早点洗漱完,上床休息,可她等了半天,居然连热水都没等来,面上不表,心中却生了一抹不悦。 福嬷嬷见到她,顿时添油加醋地告状:“照奴婢看,那位侯夫人根本没把良娣放在眼里!良娣腹中可是怀着当今圣上唯一的皇长孙,她们居然敢这么怠慢良娣!” 云安然脸色也不好看。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云安然这段时间锦衣玉食,因为她有孕,皇子府的人都对恭敬无比。 苏韶棠对她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她不断记起刚进京城时那段屈辱的日子。 云安然沉下了脸,在福嬷嬷再开口前,打断了她:“够了,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亲自去打热水。” 福嬷嬷觑了眼她的脸色,终究不敢再说,能把殿下哄得团团转的人,福嬷嬷打心底里不敢小看她。 没有青芽说得那么夸张,宋翀的确要连夜查案,但在苏韶棠等得快不耐烦时,沈玉案终于现身,他身上味道有点难闻,没敢靠近苏韶棠,离得远远的:“夫人,我们回去了。” 苏韶棠不知在做什么,骤然听见声音,有点心虚,不等人发现,就整理好情绪,不解地看向他:“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沈玉案哑声,他要怎么说,他刚从验尸房出来。 不等他想好,苏韶棠就靠近了他,等闻见他身上的味道,立刻捏住了鼻子,一脸嫌弃:“你身上什么味?” 沈玉案不得不实话实说。 苏韶棠听得头皮发麻,她是知道查案是可能需要解剖尸体的,但知道归知道,不代表她想亲自经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味道。 据她所知,受害者已经死了有半年时间? 接下来沈玉案就看见夫人离他远远的,浑身上下都对他透着排斥,就连回去的马车,夫人都不许他坐进去。 回到宅子,沈玉案沐浴了 三四次,等夫人确认他身上半点味道都没有了,才允许他靠近,口中仍说着:“你又不需要查案,凑那么近干嘛?” 她抽着小鼻子,不断在他身上嗅闻,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脖颈上,沈玉案眸色不着痕迹地暗了暗,他说:“宋翀觉得这个案子并非单纯的寻仇。” 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沈玉案言简意赅:“现任知府应该是二皇子的人。” 苏韶棠皱眉:“怪不得。” 在沈玉案朝她看来时,苏韶棠撇了撇嘴:“云安然在城主府。” 两人都没在这件事上多说,因为两人都知道,等他们回京城时,有些事情就尘埃落定了,二皇子算计得再多,都是无用功罢了。 时辰不早,两人都肩并肩地躺在床榻上,苏韶棠在城主府时还有点困,现在却是很清醒,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手。 沈玉案浑身一僵,黑暗中,他睁开了眼,捉住在他身上胡乱摸着的手,茫然哑声:“夫人?” 苏韶棠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在城主府等沈玉案时,苏韶棠并非什么都没做,她用系统兑换了几个话本,就借用系统光屏翻看,谁能想到系统兑换的话本那么露骨,上面居然还有插图?! 苏韶棠倒真不是因为那些插图对沈玉案起了什么心思,她就是忽然想知道,沈玉案身材有没有原文中形容得那么好。 等沈玉案捉住她时,苏韶棠才反应过来,她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似乎有点不妥当。 沈玉案又喊了她一声,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韶棠极力掩饰着心虚,理直气壮反问:“我不能摸吗?” 沈玉案停顿了片刻,才缓慢回答她:“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说不来的沉哑,似乎压着某些情绪,让苏韶棠耳根都跟着发软,但是在沈玉案话落下后,就松开了捉住她的手。 苏韶棠咽了咽口水。 她刚才才碰到沈玉案,就被沈玉案捉住了手,现在沈玉案都说能摸了,她摸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样想了,苏韶棠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她伸手去摸,黑暗中看不见沈玉案的神色,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身边人呼吸重了些许,手上触感传来,苏韶棠很清楚地知道她摸到了沈玉案的腹肌。 她不敢使劲,只轻轻地摸过去,身边人浑身紧绷,连带耳边呼吸都有点滚烫,但沈玉案一动不动,让她有种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 苏韶棠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让她有点脸红心跳,她迟疑着要松开手。 就听见沈玉案问了她一句:“够了吗?” 苏韶棠骤然哑声,觉得些许紧张。 有点刺激。 第74章 ——够了吗? 声音炸在耳边,不断在苏韶棠脑海中回响,她猛然收回手,面红耳赤地转过身,仗着黑暗中沈玉案看不见她的脸色,故作镇定:“好了!” 她又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还能一直摸他不成? 苏韶棠闭上眼,想要忽视身边人,赶紧睡着,这样就不会不自在了。 但开始轮到沈玉案不放过她:“夫人摸到什么了?” 苏韶棠浑身僵硬,含糊其辞:“没什么。” “那夫人要不要重新摸一次?” 苏韶棠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偏生沈玉案问得一本正经,见她不回答,又追问了一遍:“要吗?” 他声音温润如泽,此时染上一抹哑色,让苏韶棠耳根不自觉发软,她咬声:“闭嘴!” 沈玉案终于消停下来。 苏韶棠背对着沈玉案,不敢动弹,沈玉案一直没有动静,她才渐渐放松下来,困意来袭,不知不觉睡了去。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睡着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沈玉案起了身,他长吁了一口,借着月光看了女子一眼,有点苦笑地翻身下床。 等他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身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翌日醒来,苏韶棠迷糊地刚要坐起来,就察觉不对劲,她似乎在某个人怀里,而且瞧着姿势,还是她主动窝进对方怀里的。 苏韶棠眼角抽了抽,对自己的睡姿终于有了进一步了解,她尝试了几下,都没能从沈玉案怀中爬出来,有点懵。 外间天光大亮,哪怕有床幔挡着,还是有光亮洒在了苏韶棠脸上,她有点饿了。 加上这个姿势躺久了有点难受,所以,苏韶棠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在了沈玉案腿上。 沈玉案骤然睁开眼,腿上的疼让他轻抽了口气,他有点迷茫:“夫人?” 作精小美人 第77节 苏韶棠坦然地和他对视:“我饿了。” 沈玉案看了眼两人的姿势,沉默了片刻。 她饿了,所以把他踢醒。 没毛病。 沈玉案松开手,苏韶棠喊人进来伺候,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很纳闷地问:“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 沈玉案的困意被那一脚踢得丁点儿不剩,他也跟着穿衣起床,没忘记回答夫人的话:“查案有宋翀在。” 苏韶棠就没管他,早膳也是锡城当地的特色,口口声声说饿了的人就喝了碗粥,反而另一个倒是吃得不少。 苏韶棠看得不明所以:“你昨晚干嘛去了?” 这架势,就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 沈玉案动作一顿,他若无其事地将口中的粥咽下,避而不答:“夫人今日要做什么?” 苏韶棠本来就随口一问,被他岔开,刚要说什么,络春就跑了进来:“夫人,知府夫人派人送了帖子来。” 沈玉案是钦差,苏韶棠又是随行的唯一女眷,在锡城的应酬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知府夫人这帖子送得算是晚的。 按理说,知府夫人应该在苏韶棠进城的第二日就上门拜访才对。 络春打开了帖子:“说是在府中设宴,请夫人赏脸。” 话音甫落,苏韶棠还没有觉得什么,络秋就皱眉,语气不满:“这位知府夫人真是没规矩,就算要设宴,也应该是在她登门拜访后。” 让夫人先去见她?倒真是 脸大! 苏韶棠挑眉,经过络秋一番解释,才察觉其中猫腻,她看向沈玉案,沈玉案语气淡淡:“直接推了。” 消息传到知府府上,婢女行色匆匆,知府夫人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心有顾忌什么都没说,等老爷回来,才将这事说给老爷听:“我好心好意设宴邀请她,她却是一点脸面都不给。” 陈耀州听完她的话,立刻问她:“你去拜访过侯夫人没有?” 知府夫人被问得一愣,她出身不高,先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尤其是老爷坐上知府的位置后,人人都捧着她,让她开始膨胀,当即心虚地不敢看向老爷。 陈耀州和她夫妻多载,立刻猜到答案,瞬间沉了脸色:“蠢货!” 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让她先来拜访你,她还要给你脸?! “安伯侯掌管禁军,得罪他的夫人,你是唯恐我头顶的乌纱帽戴得太稳当了吗?!” 知府夫人被吓得腿软,她呐呐:“老爷不是投靠了——” 话音未落,陈耀州脸色顿变,怒喝:“闭嘴!” 他谨慎地看了眼四周,阴沉地压低声:“你不想要命了?!” 知府夫人不敢再说话。 陈耀州沉下脸:“明日亲自登门去给侯夫人道歉。” 被他一顿骂,知府夫人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忙连声应下。 翌日,苏韶棠还没有醒,知府夫人就到了府前,沈玉案得了消息,平静吩咐:“不要扰了夫人休息。” 络秋多聪明,当即明白侯爷的意思。 知府夫人硬生生在外等到了辰时,苏韶棠醒来后听说这事,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困倦道:“我不想见外人,让她回去。” 知府先前想踩着她的脸面蹦跶,现在登门赔礼,她就得给脸? 知府夫人遭拒,脸色难堪,却不敢说一句不好,只能苦着脸回府。 接连三日,知府夫人都坚持不懈地登门赔礼,她的确容易膨胀,但她也弯得下身段,侯夫人一日不见她,她就来两日,总会等到侯夫人见她的那日。 她来得早,堵在门口,苏韶棠想出府都不行,扯了扯唇角,无语道:“让她进来吧。” 知府夫人登门的第四日,终于被迎进了府,苏韶棠在待客厅见的人,她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随意道:“前几日我身子不适,让夫人白跑了几趟。” 她面色红润,这话根本假得不行,甚至连句敷衍的抱歉都不愿意说,知府夫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推辞,她收回视线,恭恭敬敬道:“是我叨扰了夫人休息。” “夫人远道而来,我早就该来拜访夫人,先前被府中事情耽误,现在才登门,还请夫人见谅。” 至于被什么事耽误,知府夫人没说,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苏韶棠笑而不语,知府夫人进过京城,但见过比侯夫人矜贵的女子寥寥无几,她不敢瞧眼前女子,悻悻地捧着笑脸:“明日我在府中设宴替夫人接风洗尘,到时还请夫人赏脸。” 络秋撇了撇嘴,早这样规规矩矩的不就完事了,非要闹这么一出,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才满意。 苏韶棠左右无事,也不想再看见她来府前堵门,索性就应了,知府夫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沈玉案知道这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等第二日苏韶棠准备出发时,才发现沈玉案把松箐留下了。 松箐舔着笑上前:“夫人,侯爷让属下今日跟着您。” 苏韶棠一醒来就没看见沈玉案,不由得好奇:“沈玉案去哪儿了?” 松箐也不清楚:“侯爷被宋大人叫去了。” 苏韶棠没有再问,上了马车,半个时辰后才到了知府府上,知府夫人不止请了她一人,还有许多官员的女眷。 苏韶棠不觉得意外,直到看见了云安然挺着大肚子坐在其中,她才面无表情地看向松箐:“这位知府夫人一直这么不靠谱?” 但凡知道点京城的事,都该清楚二皇子和安伯侯府早就撕破了脸皮。 松箐也觉得见鬼了,怎么哪哪儿都遇到云安然?至于夫人的话,他也回答不上来,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锡城。 知府夫人正在和云安然说话,她心底清楚,自家老爷投靠了二皇子,而云良娣怀着二皇子唯一的子嗣,她现在照顾周全,等将来云良娣也会念她一分好。 云安然一手扶着腰,脸上笑意盎然,曾经她在锡城,连个县令公子都能随意拍死她,可现在,知府夫人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但这份舒心在看见苏韶棠时,瞬间淡去了几分,知府夫人也看见了苏韶棠,立刻一脸笑地迎过来,同时介绍道:“这位便是安伯侯夫人,这次设宴就是为了给夫人接风洗尘。” 云安然垂下头,没让人看见她的神色,她紧紧握住手,只觉得难堪。 这次宴会居然是为了苏韶棠而设,她不过是个添头,枉她还在沾沾自喜。 知府夫人想要领着苏韶棠往主桌去,苏韶棠没动,因为云安然也在这桌子上。 甭管她是不是侍妾,就凭她腹中的孩子,知府夫人也不可能把她安排次桌上去。 有一说一,没眼色到这种地步,苏韶棠也的确佩服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疑惑地看向苏韶棠,颇为小心地问:“夫人怎么不走了?” 苏韶棠扫了眼云安然,直接道:“知府夫人口口声声道给我接风洗尘,又在今日叫了碍眼的人来给我添堵,是何意?” 说罢,她也不管知府夫人是什么脸色,直接甩袖离开。 络秋落后一步,拦住知府夫人,没好气道:“哪怕是在京城二皇子府,也断没有让一个侍妾和我家夫人同桌用膳的道理,知府夫人还是留步吧。” 被当面打脸,云安然脸色骤变,她隐约察觉到四周人对她的打量,被袖子挡住的手不断用力,骨节发白,她心中对苏韶棠恨到了极点,连带着对知府夫人都记恨上。 她替苏韶棠设宴,作甚还要邀请她?要不是知府夫人自作主张,她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下被打脸?! 知府夫人不敢拦苏韶棠,无意间看见云良娣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今日又办了件糊涂事。 第75章 沈玉案午时左右回来,见夫人在府中,有些意外:“夫人不是去赴宴了?” 他不知去了哪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净手,正拿着手巾在擦着手。 苏韶棠头也没抬:“去了,又回来了。” 谁家设宴不留饭?沈玉案转头看向络秋。 络秋恭敬地垂头,嘴皮子却不饶人:“还不是那知府夫人,说是给夫人的接风宴,但她想宴请的人太多,两头都不想放过,索性就凑了一桌。” 沈玉案挑眉。 现在锡城里能让陈府设接风宴的,除了夫人,还能有谁? 他很快就想到了城主府中的云安然。 沈玉案眼中情绪淡了淡,他摇头:“日后不必再理会。” 陈耀州暗地里投靠了二皇子,他想要给云安然脸面,也并非难以理解,但所作所为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郑重其事地宴请一门妾室,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当初邱国公如何宠爱顾姨娘?但是府中的重要场合,顾姨娘都不得在场。 苏韶棠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她压根不在意什么知府夫人,她只是纳闷:“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在锡城待得无聊了。 但她能察觉到,自从云安然来了锡城后,宋翀查案的进度都慢了下来,似乎在刻意拖延回京的时间。 沈玉案早就知晓她的敏锐,也不瞒她:“等京城的消息。” 苏韶棠撇嘴。 这话就跟没有回答一样。 忽然,沈玉案递了一封信给她,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沈玉案:“明泽寄来的家书。” 家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苏韶棠顿时坐了起来,一边接过信,一边问:“他到衢州了?” 衢州比锡城路远,所以,哪怕沈玉晦先他们一步出发,却到的比他们晚。 沈玉晦寄来的家书很简单,大抵是说他已经到达衢州,已经接手了县令的位置,最后在信中让她保重身子。 这封家书应该是专门寄给她的,因为信中半个字都没提沈玉案。 苏韶棠探头问:“他也给你寄了?” 闻言,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他想起那封家书中,字里行间除了正事,就是问他夫人身体如何,他写信时应该知道他们来了锡城,字字句句叮嘱车马劳顿,让他不必疾行。 最后一句叮嘱看似关心他,但沈玉案心知肚明,他是在担心他嫂嫂受累罢了。 沈玉案:“寄了。” 苏韶棠将家书交给络秋,让她收好:“也不知安仁县情况如何,他才刚及冠,就独自离家远行,估计也心有不安。” 作精小美人 第78节 否则不会一到衢州就立刻寄信回来。 苏韶棠抬头:“我们回京时,能绕道去看他一眼吗?” 对此,沈玉案摇头,委婉提醒:“衢州和京城是两个方向。” 从锡城到衢州甚至比回京的路程还要远,他们是奉旨来锡城,案子查清后,还得回京述职。 苏韶棠多少猜到了结果,并不觉得失望。 沈玉案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会有机会让夫人去安仁县的。” 苏韶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沈玉案却没再继续说什么。 与此同时,陈耀州也回到府邸,他是知道今日 夫人要在府中设宴邀请安伯侯夫人的。 他虽说投靠了二皇子,但心中到底有点不安。 尤其是在知道二皇子想要做什么后。 宋翀和沈玉案都是圣上心腹,在这时被圣上派来锡城查案,陈耀州心中总觉得毛毛的,有点不对劲,偏生二皇子给他传话来,让他拖住沈玉案,不要让二人过早回京。 陈耀州觉得二皇子在高看他,他要是有这个能耐拖住沈玉案,沈玉案也不至于让朝中人人忌惮。 好在案情进度缓慢,无需他多做什么,就能够拖住二人。 偏偏越是如此,陈耀州越觉得不对劲,他久闻宋翀名声,明察秋毫断案神速,一路高升至大理寺寺卿,现在居然在这个案子前停滞不前,尤其是沈玉案悠闲的态度,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他暗地里投靠了二皇子,但明面上和二皇子并没有什么牵扯。 陈耀州站队最忌摇摆不定,可临到眼前,他还是多想给自己寻一条退路。 结果刚回府,陈耀州就发现府中一片冷清,半点没有设宴的动静和热闹。 陈耀州皱眉:“夫人呢?” 管家上前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他。 陈耀州神色顿变,不顾场合直接脱口而出:“蠢货!” 他听说过这位侯夫人的作风,连当今珺阳公主设宴时,都能因为场上有她不喜之人,当场撂脸色甩袖离开。 自家夫人居然还敢去触她的霉头?! 一路快步进了主院,陈余氏本来就坐立不安,见老爷一脸怒色回来,她当即白了脸色。 陈耀州的话都堵在了口中,眼中尽是失望。 当初他和夫人情投意合,不顾家中反对,硬是娶了她为妻,现在才明白当初家中人为何执意阻止。 贤内助三字,并非任何人都担得起。 一个不够称职的主母,足够毁了他的青云路。 陈氏不安,替自己辩解:“老爷,云良娣怀着身孕,我只是想要帮帮老爷。” 陈耀州连训斥的话都不想再说:“云良娣到锡城数日,我明知她在城主府,也不曾让你去见她,难道你还不知我是何用意?” 云良娣怀着二皇子唯一的子嗣,的确贵重。 但也就仅此了。 她背后无权无势,没了二皇子,她什么都不是。 一旦此次二皇子行事失败,她腹中的子嗣都未必能保住。 哪怕二皇子真的得势,但云良娣早就惹了二皇子妃的眼,他难道要为了一个妾室去得罪皇子妃? 云良娣一行,只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即可,根本不必多给脸面。 陈氏被说得无地自容,她擦了两把眼泪,愧疚难安:“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她慌乱道:“我再去求侯夫人,只要她能消气,不连累老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陈耀州拦住了她,颓废道:“此事怪我,怪我未曾和你说明白。” 夫人纵有千万不好,却也一心一意为他考虑,陈耀州不怀疑夫人话中的真实性。 陈耀州沉下神色:“明日,你送礼上门,将礼数尽到,若侯夫人不见你,就罢了。” 陈氏扭过头,眼泪掉下来:“是我拖累了老爷。” 陈耀州握住她的手:“多说无益,也是我命该如此。” 等翌日陈氏送礼上门时,苏韶棠没见她,陈氏谨记着老爷的话,久等不到侯夫人见她,就真的打道回府了。 得了消息后,络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一点诚意都没有。” 苏韶棠:“她也知道我不会见她,再等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 倒也难得聪明了一次。 络秋不再提陈氏,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夫人:“奴婢听松箐说,今日一早那位从城主府离开了,也是,昨日出了那么的糗,她恐怕也没脸继续住在城主府。” 城主府也就住了个云安然。 苏韶棠意外:“她去哪儿了?” “邱县。” 苏韶棠了然,知道云安然是要回她舅舅家。 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快抛在脑后。 但等两日后,再听到云安然消息,顿时让苏韶棠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她小产了?!” 沈玉案将她茶杯拿下,替她擦了擦嘴角,摇头:“你这么惊讶作甚?” 苏韶棠不敢置信。 原文中,女主云安然在遇到沈玉案后,可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文中这里就是一段打脸剧情。 但现在云安然居然小产了? 自从云安然和二皇子牵扯上关系后,原文剧情就开始崩得一塌涂地。 苏韶棠彻底搞不懂了,现在云安然连女主光环都失去了? 苏韶棠回神,顿时生了好奇:“怎么回事?” 沈玉案知道她会问,特意让松箐将事情来龙去脉查清楚,现在不紧不慢道:“你还记得松箐当时说,他能买下这个宅子,是因原主人家的生意出了差错?” 苏韶棠点头。 等沈玉案说完,苏韶棠才彻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云安然进了皇子府后,不知和二皇子说了什么,二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他后来不如意,想要为难一个商户也是轻而易举。 云安然舅舅的生意开始一落千丈,到最后不得不变卖宅子回老家。 云安然回去就是为了这个宅子,原本舅舅家因她现在的身份对她客客气气的,但争执下,云安然无意中说漏了嘴,让周家知道这些变故都是因她而起。 再之后,就成了苏韶棠知道的情景。 推搡间,云安然被撞倒在地,就此小产。 苏韶棠听得目瞪口呆:“她身边伺候的人呢?” 先不论对错,那一堆侍卫和婢女就任由云安然被推搡? 沈玉案淡淡道:“她小产后,官府上门,但周家人都说未曾碰到她。” 苏韶棠愣了片刻。 沈玉案不会告诉她无用的消息,也就是说,沈玉案是倾向于周家并没有真正推倒云安然的。 苏韶棠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二皇子妃。 短短的几次接触,苏韶棠也能知道那是个心高气傲的,据她所知,二皇子妃和二皇子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但自从云安然进府后,二皇子妃就受到了冷待。 她真的会让云安然轻易地诞下二皇子的子嗣吗? 二皇子妃嫁给二皇子多年,对皇子府的掌控力并非云安然能比,她想要在云安然身边伺候的人中安插人手,可不是一件难事。 苏韶棠感慨:“都不是善茬。” 见她摇头评价的模样,沈玉案不由得轻笑了声,才道:“京城传来消息,我们该回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76章 回京? 沈玉案带来的两个消息都让苏韶棠觉得错愕,也让她有种真切的实感,云安然的女主光环是真的消失了。 关于案情的事,沈玉案没有和苏韶棠多说。 踏上回京的路程时,苏韶棠才知道,京城的事情并没有了结。 苏韶棠纳闷:“什么情况?” 这皇上分明是想要钓鱼执法,可不等二皇子有动静,怎么又放弃了? 六月渐热,苏韶棠的性子也越发娇气起来,她觉得马车闷,所以时常要掀开珠帘透气。 沈玉案倒了杯茶水给她,茶水还有热气蔓延,苏韶棠一脸不情不愿。 沈玉案没惯着她:“不能碰凉水。” 好巧不巧的,在要上路那日,苏韶棠来了月事。 一路上她都是恹恹地,连夏日中最寻常的冰块都不能用,苏韶棠整个人都蔫吧了。 等她一点点喝下姜茶,沈玉案才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圣上老了。” 马车内络秋和络春都低下头。 议论圣上,甚至提及“老”一字,都是冒犯的重罪。 苏韶棠哑声,她听懂了沈玉案的话。 作精小美人 第79节 圣上老了,没有年轻时的魄力,而且他们这位圣上向来注重血脉亲情。 他的确是想要考验二皇子,但事到临头,二皇子又一直没有动静,所以,圣上又心软了。 苏韶棠替这个国家默哀。 太儿戏了。 不过,苏韶棠默默吐槽:“你确定圣上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也许二皇子还在犹豫不决,但等他知道沈玉案一行人要回来,他只剩最后一点时间做决定了,他还会犹豫吗? 沈玉案和她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意味深长道:“圣上仁慈,要是二皇子仍执意妄为,圣上也不会再有留情。” 苏韶棠听完,无语地扯了扯唇角,不由得对二皇子生出一抹同情。 好好的一个皇子,当得还不如沈玉案一个外甥顺心。 说到底,皇室无亲情,哪怕身为父子,一旦利益相驳,也会举刀相向。 他们回京的速度并不快,等苏韶棠的经期都过了,一行人还慢悠悠地晃在路上。 一时间,苏韶棠对二皇子越发同情了些。 原文中,二皇子并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地谋反,她很难不怀疑,沈玉案有没有在这件事中做手脚。 二皇子府和侯府彻底撕开了脸皮,一旦二皇子得势,对侯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玉案无疑很冷静,他不会给二皇子得势的机会。 七月过半时,一行人才彻底回到了京城。 京城的气氛和她离开时完全不同,肃净冷清,等回到安伯侯府,沈玉案换了身朝服,就立刻赶去了宫中。 苏韶棠将常管家叫进来,询问过后,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 七日前,京城骤然进入战时状态,二皇子发动宫变,光禄寺寺卿叛变,光禄寺掌管宫廷宿卫和侍从,他叛变后,皇宫如同无人之境,二皇子轻易就攻入皇宫,京城百姓不敢议论那日之事,也不知道皇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一夜,天子倏然紧急召见十六卫统领,原本沈玉案也该本召见,但他不在京城,随即,有数支轻骑从宫中出发,未当值的禁军统领皆数归位。 戍守京城的禁军披坚执锐,三步一岗将京城彻底围住 ,防守极近严密,连接京城各个坊市的大门被禁军迅速接管,那一夜几乎各家各户不得安枕。 常管家只提灯看了一眼,就立刻紧闭大门。 直到今日,京城还处于惊变的状态中,只知道二皇子叛变被捕,时不时就见到禁军搜查巡逻的身影。 最后,常管家道:“近几日,京城官员都闻风丧胆,不少大人府上被查封,甚至株连,其中就有国公府。” 国公府是二皇子的外家,二皇子叛变,国公府当然讨不得好。 苏韶棠立即皱眉问:“侍郎府呢?” “侍郎府安然无恙。” 话落,常管家有些欲言又止,苏韶棠看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离开京城时,顾姨娘还在国公府,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苏韶棠坐不住,直接站起来:“备马车。” 近来京城官员都不敢互相来往,生怕被二皇子一事牵连。 但夫人的命令,常管家不敢拦,立忙让人去准备马车,同时,他低声道:“和二皇子有牵连的府邸全部被禁军看管起来,夫人这一躺去侍郎府,未必进得去。” 不论怎么说,苏夫人都是二皇子的姨母,哪怕侍郎府的确没有参与这次叛变,也得经过排查。 苏韶棠脸色不好地呸了句:“害人精。” 她当然是骂二皇子的,常管家只当作没听见。 马车朝侍郎府出发,等到了侍郎府,苏韶棠就看见侍郎府邸大门被封,禁军五步一哨地站岗,哪怕四周有来往的人都要远远避开侍郎府。 苏韶棠从马车下来时,顿时引起了注意。 京城没有人不认识安伯侯府的马车,也无人不知安伯侯府和侍郎府的关系。 苏韶棠下来后,哪怕不认识她的人,也都猜到了她的身份。 围住侍郎府的禁军一时不知该不该拦住她,苏韶棠都踏上了台阶,才被人犹豫着拦住,恭敬低声:“侯夫人,侍郎府尚未排除嫌疑,圣上有旨,不得任何人探视。” 来都来了,苏韶棠不亲自看一眼,绝对无法放心的。 她看向拦门的两位禁军:“我只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 两位禁军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苏韶棠皱眉,也知道他们都是奉命行事。 恰好这时一辆马车经过,里面的人看见她停下马车,女子跳下马车,幸灾乐祸道:“这不是我们侯夫人,也有你被堵在门外的时候?” 苏韶棠回头,就见媃兰站在马车旁,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神情,苏韶棠本就烦躁,当即冷下脸:“你还没死?” 她是很真诚地纳闷。 媃兰算计了裴时愠,裴府居然还能容忍她在京城蹦跶,裴时愠的耐心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媃兰立刻变了脸色,自从那日裴府设宴后,媃兰在京城的日子就越发难过。 世家贵女和公子都瞧不上她,设宴时,也不再给她发请帖,甚至她主动上门,都会被拦在门外。 媃兰当然不会忘记她的目的,她来京城是要和亲的。 沈玉案已然不可想,那么最佳选择就是裴时愠,大将军也就是镇北侯手握兵权,裴时愠是他唯一的子嗣,嫁进裴府,甚至比嫁给沈玉案带给她的好处更多。 她明明在大庭广众下和裴时愠有了肌肤之亲,但不论是谁,仿佛都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媃兰想要将这件事 闹起来,但她还记得那日裴夫人看向她时冷冰冰的眼神,媃兰不得不承认,她不敢。 她相信,一旦她继续纠缠,裴夫人有的是法子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在京城。 媃兰如今只是强撑着体面罢了。 二人起争执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媃兰回头,就见沈玉案翻身下马,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直接吩咐:“让她进去。” 沈玉案是禁军统领,他一声令下,原本拦在门前的两个禁军立刻让开。 媃兰见状,脸色难堪,毕竟她刚才拿这件事嘲笑苏韶棠:“侯爷这是在以权谋私吗?” 这句话终于引起沈玉案的注意,沈玉案朝她看了一眼,媃兰以为他是在忌惮,继续道:“圣上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即使是侯爷,也要遵旨行事。” 沈玉案淡淡道:“公主可以随时进宫告发本侯。” 媃兰顿时被堵得哑声无声。 皇宫由禁军看守,没有圣上传召,她想在沈玉案眼皮子底下进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告发了。 苏韶棠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向沈玉案:“圣上让禁军排查二皇子叛变的同谋?” 沈玉案不知她要做什么,但配合她点头应是。 苏韶棠凉凉扫了眼媃兰:“西洲一直对朝廷不满,二皇子叛变一事也许和西洲有所关联,既然要查,就不要放过任何可能性。” 媃兰脸色当即大变,她甚至顾不得形象,脱口而出:“放屁!” “二皇子叛变关西洲何事?!” 媃兰恨毒了苏韶棠,咬牙切齿地看向她,苏韶棠分别是在公报私仇! “夫人哪怕看不惯我,也不该在此等重事上胡言乱语。” 苏韶棠坦然承认:“没错。” 她就是针对媃兰,媃兰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媃兰气得胸闷,偏偏沈玉案仿佛被灌了**汤一样,竟真的觉得苏韶棠的话有道理,冠冕堂皇道:“来人,请公主回驿站,在没有解除嫌疑之前,还请公主好生待在驿站不要出来。” 当即有禁军上前,媃兰挣脱不开,咬声:“我是西洲来的和亲公主,可不是你们朝廷的犯人!” 沈玉案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语气平静:“是不是犯人,你说了不算。” 媃兰被拖走,沈玉案才看向苏韶棠:“我陪你进去。” 苏韶棠没拒绝,转身进了侍郎府,沈玉案和她并肩而行,侍郎府的人得到消息很快迎出来。 苏夫人见到她,先是确认她神色不错后,才埋怨道:“这种时候你回来做什么?” 她知道府中没有掺和二皇子一事,虽然被困在府中,但到底不担心。 侍郎府和安伯侯府的关系,众人皆知,相较于其他府邸,禁军对他们也算客气,当真并未受什么苦。 苏韶棠也看出来了,她左右扫了圈:“外祖母呢?” 苏夫人:“你外祖母年龄大了,正在后院休息。” 苏韶棠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沈玉案低声:“我会照顾好母亲他们,夫人先回去吧。” 毕竟有圣旨在,苏韶棠不好在侍郎府久留,他们都懂这个道理,苏侍郎皱眉催了声苏韶棠。 苏韶棠撇嘴,怎么显得她很不懂事一样? 等出了侍郎府,她就瞪了眼沈玉案,觉得都怪沈玉案,才会让她被催着出来,恼声道:“送我去驿站。” 沈玉案无视她恼瞪,不解:“夫人去驿站做什么?” 苏韶棠看了他一眼,似乎纳闷他为什么要问废话:“找麻烦啊。” 当时被掳一事,她还未和媃兰算账,今日又被媃兰明里暗里嘲讽,真当她好脾气吗? 她理所应当的回答,让沈玉案一时陷入沉默。 送苏韶棠去驿站的路上,沈玉案斟酌着语句询问:“夫人打算怎么找她麻烦?” 苏韶棠轻飘飘地说:“打她一顿。” 沈玉案刚抿了口茶水,险些呛咳出声。 苏韶棠一脸嫌弃地躲开:“你能不能注意点啊。” 她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信啊!” 沈玉案沉默,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的确是不信的。 但搁在夫人身上,沈玉案觉得夫人不是做不出来。 作精小美人 第80节 第77章 苏韶棠仿佛猜到沈玉案在想什么,气得一路上都没有搭理沈玉案。 她当然不可能是来打媃兰的。 打人多费力气,又没形象,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苏韶棠很清楚媃兰来京城的目的,说到底,不过是给骨力部落拉拢助力,想要压萨安力部落一头,她来京城这么久,并非一点进展都没有。 如果说二皇子是蠢,他身为嫡子,生母是当今皇后,又有国公府做靠山,他可以说是自幼受宠,向来顺风顺水,也就导致了他气性高心眼小,旁人稍有忤逆抵触他,就能让二皇子恼羞成怒,心中记恨。 那么大皇子则是不同,他待人温和,甚至有些平易近人,惯会拉拢人心。 苏韶棠看过原文,自然知道他的缺点是什么——贪心。 他太贪了,想要拉拢一切可以帮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助力,所以,当媃兰找上他言明西洲可以同他合作时,他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原文中,媃兰在这个时候已经和大皇子有了联系来往。 刚才媃兰听说沈玉案要围住驿站,并不是担心会被二皇子一事牵累,而是怕被发现她们和大皇子有来往一事。 当初掳人一事,萨安力和媃兰同为主谋,萨安力被捉回来后成了废人,而媃兰却毫发无损。 近来事情太多,若非媃兰忽然跳出来,苏韶棠险些将她给忘了。 原文中,媃兰后续还是有剧情的。 但苏韶棠不想看见她继续在眼前蹦跶了。 刚到驿站,苏韶棠就看见驿站当真被禁军围了起来,她轻啧了声,禁军统领这个身份真的作弊。 沈玉案扶着她下了马车,就有禁军对沈玉案摇了摇头。 很明显,并没有在驿站搜出什么证据来。 沈玉案并不觉得意外,二皇子虽说急功利切,但他一贯瞧不起西洲,觉得西洲贫瘠,最开始就不该跟西洲议和,近年来也一直主张和西洲开战。 他打心底瞧不起西洲,自然不会和西洲有什么联系。 沈玉案不知道苏韶棠要来做什么,只好转头将询问的视线看向苏韶棠。 而苏韶棠正在意识中和系统对话:“能找到证据藏在哪儿吗?” 苏韶棠已经很久没有搭理系统了,但现在找上系统,她没有一点扭捏和尴尬。 她一贯如此,能够做到理直气壮地使唤人,也不觉得会有人拒绝她。 系统的确没有拒绝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能!】 得了保证,苏韶棠就对沈玉案说:“我要进去。” 媃兰被堵在驿站中,见到苏韶棠进来,快速地皱了下眉头,不等人发现,她就恢复一脸恼怒,咬牙道:“既然没有查到证据,侯爷是不是该把驿站前的禁军都撤了?” 苏韶棠很少来驿站,驿站占据了三层楼,装饰净雅,看得出四周都被翻了遍,媃兰站在一片狼藉中,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不是心疼驿站被糟蹋,而是沈玉案所作所为都是在打她的脸。 在西洲顺风顺水的媃兰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她狠狠刮了苏韶棠一眼,心中恼恨,当初萨安力真是没用,要是将这女子掳去了西洲,何来今日的麻烦?! 苏韶棠没管她,在脑海中问:“证据在哪儿?” 【女配的寝室。】 怕宿主觉得没用,系统光屏上甚至显示坐标,苏韶棠跟着走就行了,媃兰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在苏韶棠要推开寝室时,她立刻上前拦住苏韶棠:“苏韶棠,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玉案察觉出端倪,朝一旁禁军颔首,下一刻,媃兰就被拉开。 “放肆!”媃兰挣脱不开,当即斥道:“放开我!” 她扭头狼狈地看向沈玉案:“今日一事,我一定上告圣上!” 苏韶棠歪了歪头,看向她:“你紧张什么?” 媃兰身子一僵,瞪向苏韶棠:“那里是我的闺房,你们无故擅闯,还不许我拒绝吗?” 苏韶棠好笑:“如果我没有记错,驿站的房子应该都属于朝廷。” 话落,苏韶棠就直接推开了房门,媃兰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稍顿,媃兰又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苏韶棠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禁军都没有查到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查得到? 然而苏韶棠进了房间后,就走到床榻旁,她自然而然地指挥禁军:“把床搬开。” 要是现在媃兰还不知道苏韶棠是有备而来,她就是蠢到家了,她脸上控制不住地染上惊惧。 门外没有跟进来的沈玉案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夫人从进驿站的那一刻,就直奔寝室。 很显然,她知道媃兰藏了什么证据,又藏在哪里。 而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沈玉案不由得想起当初夫人笃定他会和云安然纠缠不清的态度。 夫人说她并不是这里的人,道她身上还有个系统,即使如此,她也不该如此笃定,就仿佛她事先知道一样。 他隐约有种直觉,夫人身上还有秘密,而这些事是夫人不能告诉他的。 夫人说,系统让她攻略他,最终目的就是让他爱上她。 可如果夫人早就知晓他们的结果,那是不是说明,在夫人知道的那个结果中,他爱上的人并非夫人? 沈玉案思绪回拢时,禁军已经将床榻搬开,露出毫无异样的地面。 苏韶棠只是用脚踢了踢一个地方,扭头看向沈玉案,纳闷:“你站在那里干嘛?” 沈玉案回神,快步走近,就听夫人不客气地使唤他:“把这里砸开。” 虽然系统告诉苏韶棠,这里是个机关,有别的方式打开,但是苏韶棠没搭理,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砸开就是。 无需沈玉案亲自动手,立即有禁军效劳,木板被砸开后,就发现里面居然是个暗柜,里面摆放许多书信。 媃兰已经没有心思去谩骂苏韶棠,她压下慌乱不安,紧紧地盯着苏韶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是谁告诉你的?!” 西洲常年来京城进贡,都会居住在驿站,这个暗柜是他们西洲人做的机关,只有她和两个侍女知道,苏韶棠怎么可能知道暗柜的存在? 媃兰下意识地怀疑她被出卖了。 可当她看向两个侍女时,就见她们脸上都是慌乱害怕,媃兰顿时回神,她们都是西洲人,出卖她,对她们没有一点好处。 苏韶棠没有搭理她,禁军拿出信件不敢多看,直接交给了沈玉案。 沈玉案翻开,等看清上面内容后,直接皱起了眉头。 苏韶棠不关心信件,只问:“她会怎么样?” 沈玉案言简意赅:“她没机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苏韶棠听懂了沈玉案的言外之意,这一摞证据甚至证明大皇子通敌叛国,而媃兰作为怂恿大皇子的人,她必不可能活下来。 苏韶棠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 她没做什么,只是将媃兰做的事情揭穿,至于媃兰会是什么结果,她也懒得管,毕竟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媃兰被押走,但押走前,她忽然回头看向苏韶棠:“萨安力真没用!” 当初和她二哥一起出征,被沈玉案打败,她二哥战死沙场,萨安力却跟狗一样逃回来。 后来掳走苏韶棠居然还能被追回来。 就这样一个废物,居然被西洲视为大将军,可笑至极。 苏韶棠莫名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她在可惜当初萨安力没能将她掳去西洲。 苏韶棠气笑了。 沈玉案凉了眼眸,刚要说话,就被苏韶棠拦住,她格外纳闷:“你有什么好鄙视他的,你们不是半斤八两,都一样没用吗?” 媃兰脸色一僵,仿佛被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看向苏韶棠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抽筋扒皮一样。 沈玉案上前,挡住了媃兰的视线。 等媃兰被押走,沈玉案拿着那些书信,轻叹了口气:“我得进宫一趟。” 苏韶棠不在意地摆手,直接上了马车。 但不等马车离开,沈玉案又掀开提花帘,问了她一个问题:“夫人觉得云安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韶棠一顿,狐疑地看向沈玉案:“你问这个干嘛?” 沈玉案神色不变:“忽然有点好奇。” 苏韶棠眯了眯眼眸,顿了顿,她才收回视线:“挺烦的一个人。” 她不说云安然好不好,只说云安然有点烦。 她没有说假话,她讨厌云安然,从来都不是因为原文剧情,或者说云安然和沈玉案的关系。 而是云安然分不清主次,但凡出现,总将矛头指向她。 沈玉案却没有再问,让络秋照顾好夫人,就放下了提花帘。 回府的路上,苏韶棠一直没有说话,系统在她脑海中小心翼翼地揣测宿主的心思,等快下马车时,苏韶棠才在脑海中蹦出一句:“真是聪明。” 系统莫名其妙,傻乎乎地问:【宿主在夸我吗?】 有一说一,苏韶棠不是很想搭理系统这个傻子。 穿书后,系统对她说不上坏,甚至任务一事也不能算是骗她,但苏韶棠没被人这么耍过,才会一直对系统不理不睬。 苏韶棠懒得回答系统的蠢话,反问它:“如果沈玉案自己猜出原文剧情,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回答后,系统才反应过来宿主是什么意思,吓得数据都快错乱了:【宿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韶棠不再理会系统,系统只好去翻日志。 才发现沈玉案问宿主那句话的不对劲,仔细观察过,确认沈玉案只是有些猜测,系统才松了口气,它偷偷地想,只要不是彻底清醒过来就好。 作精小美人 第81节 第78章 当晚沈玉案没有回府,毕竟大皇子和西洲勾结并非小事,他派松箐递话回来,让苏韶棠早些休息。 苏韶棠起初没当回事,等到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苏韶棠才惊觉习惯这个东西当真可怕。 她和沈玉案同床共枕将近半年,早就习惯睡觉时窝在沈玉案怀中,往日只当平常,等沈玉案不在身边时,才会发现不适应。 苏韶棠有点烦躁地坐起来。 因为今日有过交流,系统又敢冒泡了:【宿主怎么了?】 苏韶棠冷冷道:“烦。” 系统以为宿主是在嫌它烦,当即噤声。 寝室内安静须臾,系统才听见宿主嗡嗡的声音:“沈玉案什么时候回来?” 系统是可以监测到沈玉案的动态的。 但苏韶棠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这还是第一次,系统都替沈玉案觉得受宠若惊,它立刻看了看沈玉案在干什么,精神抖擞:“沈玉案正在御书房,数据估测,沈玉案应该在明日早朝后回来。” 系统自觉表现不错,安静地等待夸奖。 半晌没有动静,系统才偷偷地看了眼宿主,却发现宿主脸色比刚才还要冷,余外,还透着些许恹恹。 这些情绪都没有维持很久,苏韶棠后来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作息摆在那里,哪怕不自在,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也陷入了熟睡。 系统懵懵的,等宿主睡着后,它才去看数据,终于意识到不同寻常。 系统说得没错,沈玉案的确等第二日早朝后才回府。 彼时,苏韶棠还没有醒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察觉到身旁躺下了个人,熟悉的气味传来,她自然而然地拱入对方的怀抱。 等苏韶棠彻底醒来时,已经到了午时,她睡得有点懵,回神,就见沈玉案正躺在她旁边。 看得出他很困,苏韶棠坐起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将他吵醒。 苏韶棠难得体贴了一次,她没让人吵醒沈玉案,甚至洗漱都放轻了动作,让一旁的络秋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等用膳时,苏韶棠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辰时左右。” 也就是说,沈玉案才睡了一个时辰。 苏韶棠回头看了眼,等用过膳,她忽然说:“出去走走。” 络秋怔了下,然后掩唇偷笑。 苏韶棠被笑得很不自在,恼瞪了她一眼,轻声嘟囔:“笑什么笑。” 络秋不敢再笑,怕她恼羞成怒,等出了闻时苑,络秋才说话:“奴婢听松箐说,圣上今日已经下旨,将二皇子圈禁在府中,无召不得出府。” 安伯侯府后院中种了很多花,沈玉案为苏韶棠种下的那片桃林,如今也过了花期,不过倒是结了不少桃子,也算物尽其用。 苏韶棠不在乎二皇子,听过就过。 就在苏韶棠要吩咐络秋去摘些桃子,让后厨做成桃子酱时,常管家匆匆过来:“夫人,皇后派人请您进宫。” 苏韶棠听得皱眉:“皇后?” 二皇子都谋反了,圣上居然没有废了皇后的位置? 也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常管家不着痕迹地说了句:“二皇子的处置才下来。”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懂了常管家的意思。 并不是圣上不想要废后,而是还没来得及。 苏韶棠纳闷,皇后这种时候宣她进宫有什么目的? 但不管怎么说,皇后一日没有被废,她就还是皇后,苏韶棠不能明目张胆地违令不遵。 络秋有些紧张:“要不要告诉侯爷一声?” 苏韶棠想起沈玉案困倦的模样,摇了摇头:“算了。” 但她也没有忘记吩咐常管家:“如果两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府,你就告诉沈玉案让他去宫中接我。” 之所以说是两个时辰,因为从侯府到皇宫一来一回就得耗费一个时辰,至于谈话,苏韶棠不觉得她和皇后有什么话题值得说上一个时辰。 看得出皇后很着急,派来传话的小黄门,都是她宫中的亲信。 言语间的催促几乎遮掩不住。 但苏韶棠没有让他们如意,不紧不慢道:“我换身衣服再进宫。” 她和未穿书时一样,总是要将衣裳进行分类,她现在穿的就是居家服,怎么可以穿出门? 不论小黄门再怎么着急,她都用一句“不得体”给挡回去。 磨蹭了半个时辰,苏韶棠才出府。 她换了一袭红色的广袖襦裙,腰肢被掐得极细,只堪堪一握,青丝全部被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柳眉桃腮,明眸皓齿,传话的小黄门惊艳之余,顿时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二皇子刚被圈禁,皇后现在什么心情不言而喻,安伯侯夫人怎么说也是皇后的外甥女,如此一副光艳四射的模样去见皇后,莫不是要戳娘娘的心窝。 但小黄门说不出阻止的话,谁知道他们娘娘这个皇后还能做多久? 他们不敢再得罪任何一位贵人。 京城不知为何一直落雨,让人心生烦闷,马车轱辘溅着水花,不断朝皇宫行去。 等到皇宫,苏韶棠才有了二皇子谋反失败的真切感,皇宫被禁军守卫森严,来往人员不论是谁都要搜查,禁军紧绷,连带宫中的行走间的小黄门都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也因此,苏韶棠一行人就格外显眼。 她被络秋扶住,绣鞋踩在浸着雨水的鹅卵石小径上,时不时发出些许“啪嗒啪嗒——”的声响。 静默压抑。 苏韶棠越接近坤宁宫,越能察觉到这种氛围。 她不喜欢。 苏韶棠不作掩饰地皱起了细眉,乍见皇后,苏韶棠来不及感慨皇后的变化,就见她快步走近,高扬起了手。 苏韶棠当即闪躲开,皇后没打到她,因为惯性朝前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苏韶棠错愕之余,迅速冷下脸:“皇后这是做什么?” 苏韶棠快要气炸了。 就差一点!她就被皇后扇了巴掌! 苏韶棠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最苦的时候,就是萨安力掳走她的时候,即使如此,萨安力一路上也是对她百依百顺。 她怒瞪皇后,谁知皇后比她反应还激烈,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苏韶棠没听懂。 皇后许是很久没有睡觉,她浑身狼狈不堪,肉眼可见的疲倦,早就没了往日的尊贵和从容,她像个疯婆子一样:“你早就知道了皇上的部署,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你不要忘了,你安伯侯夫人的位置,全是靠本宫才得来的!” 她说得并不清楚,但苏韶棠从她透露的消息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苏韶棠不知道圣上有什么部署,但圣上能够迅速地拿下叛军,少不了调用禁军,也就代表了沈玉案肯定知道这其中的计划。 沈玉案将她带离了京城。 皇后根据这点,猜测她也知道真相。 所以皇后才会如此痛恨她,恨她没有给她通风报信。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今日皇后宣她进宫是因为什么,她真是高看了皇后,不愧和二皇子的母子,都蠢到家了。 苏韶棠没有去辩解,而是讽刺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皇后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太久了,何时有人敢如此顶撞她,她当即怒不可遏:“放肆!” 可惜,苏韶棠压根对皇后这个强弩之末没有什么敬重。 皇后恨毒了她,她不敢相信他们的失败,只能将一切责任都推给苏韶棠,但她也知道她拿苏韶棠没有办法。 她只能咬牙切齿地问:“我们同出国公府,二皇子倒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如果没有本宫,你以为你能有今日的地位?!” 这就是皇后想不明白的地方,她们血脉相连! 甚至安伯侯夫人的位置,都是因为她向圣上求旨赐婚,苏韶棠才能坐住。 苏韶棠觉得很好笑:“给我和沈玉案赐婚,不过是你想要拉拢安伯侯府,你有问过我是否想嫁?” 皇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以你的身份,断不可能嫁给比安伯侯府再好的人,嫁进安伯侯府,都是你高攀!” 她将这个婚事当作是给苏韶棠的恩赐,所以才会觉得苏韶棠恩将仇报。 苏韶棠和她说不通,也不耐看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苏韶棠能理解皇后的做法,不过利益罢了,但是苏韶棠歪头:“你凭什么觉得我嫁给沈玉案后,就会乖乖听你摆布?” 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韶棠干干净净地站在原地,平静地说:“明明控制不了棋子,还非要去做棋手,皇后太过高看你和你背后的国公府了。” 皇后已经跌落在地,苏韶棠懒得再看她,转身就要走,谁知路过皇后时,皇后居然拉住了她,苏韶棠皱眉。 皇后艰难地哑声:“帮帮国公府。” 往日高高在上的人跌落在地,拉着她的衣摆,近乎哀求她。 苏韶棠:“凭什么?” 不近人情的话落下,皇后不敢置信地抬头:“他们都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能如此薄情寡义!” 苏韶棠觉得她很奇怪:“他们是如何对我娘亲和外祖母的,难道皇后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外祖母早就因体内余毒而死了。 当初苏夫人嫁给苏侍郎,就是在替皇后拉拢苏家,后来原身的婚事同样如此。 他们一脉被国公府利用得干干净净。 作精小美人 第82节 皇后哪来的脸,要求她救人? 皇后攥紧她的衣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国公府是你外家,国公府背上谋反的罪名,对你而言,没有好处。” 对此,苏韶棠只是不耐地皱眉:“你弄脏我衣服了。” 第79章 沈玉案刚到坤宁宫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作息向来稳定,沈玉案并没有睡很久,知道皇后派人请夫人进宫后,沈玉案立刻就赶来了。 皇后或许是强弩之末,但谁也不敢保证一个身处绝境的人会做出什么。 二皇子只是被圈禁,而不是被贬为庶民,皇后哪怕被废,按理说,他们的处境怎么也不至于被评价为沦为绝境。 但沈玉案并不觉得他定义得有错。 对于皇后和二皇子这些人来说,顺风顺水的路走得太多,猛栽跟头后,只会一蹶不振。 他们接受不了落差,所以他们会歇斯底里。 失去理智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难以预料,沈玉案自然不会放心夫人单独来见皇后。 宫殿外,沈玉案停住脚步,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夫人。 沈玉案很少去替夫人做主什么事情,就好比现在,他的确担心夫人,但他不会觉得夫人独自进宫有什么不对。 他相信夫人是有自我判断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有点担心。 苏韶棠出来就瞧见了他,不掩饰惊讶:“来得这么快?” 沈玉案上前替她打伞,轻声坦白:“怕你吃亏。” 提起这个,苏韶棠顿时脸色不好,将皇后差点打她的事情告诉沈玉案,愤愤然地轻哼:“要不是我躲得快,就真让她得逞了。” 沈玉案眸中情绪冷了些,他语气平静:“她得意太久了。” 所以才会忘记求人办事时,应该是什么态度。 苏韶棠深以为然。 废后的圣旨很快下来,就在苏韶棠进宫的两日后,圣旨下来那一日,侯府迎来一位许久不见的客人。 苏韶棠是不想见她的,但这位每次都不等通传就直接进府,这次也一样。 室内很安静,珺阳已经在喝第三杯茶水。 苏韶棠瞧了她一眼又一眼,见她仍只顾喝茶不说话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等她第三杯茶水喝完,苏韶棠拦住要再给她续茶的婢女:“公主这么早来我府上,就为讨几杯茶喝?” 她和珺阳虽然不说是好友,但到底有几分交情,现在称呼她为公主,显得颇有些生疏。 苏韶棠不蠢,甚至她还挺聪明,只是她懒得掺和进这个世界的事情。 她猜得到珺阳今日来侯府的目的,所以才会觉得没意思。 珺阳沉默了很久,她是个憋不住话的,现在也是:“听说表嫂回京后去了一趟驿站。” 苏韶棠懒得问她是听谁说的,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说什么?” 珺阳噤声,她有点难堪。 她身为一国公主,论身份,她自然是比苏韶棠尊贵的。 但她和苏韶棠的相处,一直是她低苏韶棠一头的。 先是母妃和兄长想要拉拢表哥,现在兄长又让她来打探消息,她对苏韶棠的交情一直都不纯粹。 所以,珺阳在面对苏韶棠时,总有些心虚。 寂静很久,珺阳才艰难涩声:“那日表哥围住驿站,可有收获?” 珺阳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日禁军围住了驿站,随后媃兰公主被关押进大理寺,表哥紧跟着就进了宫,谁都不知道表哥和父皇说了什么,但表哥在御书房待了整整一夜。 而她兄长,彻夜未眠。 翌日就将她叫到皇子府,让她来打探消息,与此同时,还有母妃三翻四次地叮嘱。 珺阳很容易就猜到,媃兰公主被关押,其中应该和兄长有所关系。 珺阳被这个消息砸傻了,脑袋有一刹间的空白。 西洲蠢蠢欲动,父皇哪怕一直不表态,但那次任由表哥带兵追向萨安力,也隐隐让人察觉到他的态度,朝中对于跟西洲议和的声音越来越少,这么明显的迹象,大哥是疯了,才会和媃兰公主私下有联络?! 而且这联络并非是简单的男女之间。 她想痛骂大哥,但无济于事。 不论她想不想来侯府这一趟,她都得来,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和母妃出事。 珺阳都不敢看向表嫂,只能低声道:“表嫂……” 二皇子谋反被镇压后,最大得利者就是她大哥,珺阳很明显能察觉到,那些诰命夫人或者世家贵女对她的奉承远过于曾经。 竞争对手倒了,储君之位,她大哥好似唾手可得。 雪中送炭难,但人人都是不吝啬锦上添花的。 甚至有那么几日,珺阳也真心觉得她日后和表嫂相处,可以抬得起头了。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苏韶棠很平静地看向珺阳,她对珺阳是有好感的,甚至说句难以理解的,她对媃兰都是不讨厌的。 珺阳敢爱敢恨,性子不会拖泥带水,相处起来舒适,苏韶棠很难不对她有好感。 但也仅此罢了。 苏韶棠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我从不过问沈玉案关于朝堂上的事情。” 苏韶棠说的是真话,信不信随便珺阳,她的确没有问过沈玉案,因为她不需要问。 原文剧情足够解答她那些疑惑,解答不了的,她也压根不在乎。 她避重就轻,但其实也回答了珺阳的问题,她没有否认。 珺阳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过了很久,珺阳才撑着身子站起来,她没有再招人厌烦,勉强道:“今日叨扰表嫂了。” 苏韶棠让络秋送客。 等珺阳离开后,苏韶棠才烦躁地皱了皱眉头:“真麻烦。” 络秋安抚她:“此事和夫人无关,夫人不必多想。” 络秋那日跟着夫人一起去了驿站,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句难听的,哪怕夫人将那日的事情,甚至那些信件内容都告诉了珺阳公主,珺阳公主又能做什么? 苏韶棠忽然安静下来。 等沈玉案回来,苏韶棠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你和那位到底在计划什么?” 大皇子勾结西洲这么大的事情,朝中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沈玉案意识到什么:“珺阳今日来府中就为了此事?” 苏韶棠头也没抬地应了声,许久,没听见动静,苏韶棠才抬起头,就见沈玉案不知何时靠近了她,正安静地垂眸看向她。 苏韶棠正在写字,被吓得手一抖,染上了些许墨水:“干嘛凑这么近?” 沈玉案拉过她的手,替她擦净:“心里不舒服?” 苏韶棠哑声,半晌:“也不是。” 沈玉案很平静:“我们管不了。” 苏韶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说:“今日后,我和她彻底不算好友了。” 苏韶棠低垂眼睑,心中平静地想,也许曾经也不算。 驿站的证据是她搜出来的,也是沈玉案亲自交上去的。 珺阳不可能再和她有来往。 沈玉案骤然哑声,他收了夫人手中的毛笔,轻声说:“该休息了。” 苏韶棠恹恹地:“有点累。” 沈玉案稍顿,然后从容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衣摆坠在了地上:“我背你回去。” 苏韶棠怔了片刻,她没有拒绝,趴在了沈玉案的后背上,揽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脊背其实并不宽敞,但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从书房回寝室的路不长,很短很短的一段路。 苏韶棠听见他说:“夫人,我在呢。” 等到苏韶棠从沈玉案后背上下来时,她抬头看向沈玉案,心中憋的那股情绪忽然散了。 但苏韶棠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沐浴后,躺在床榻上,她忽然翻身勾住沈玉案的手,轻声喊:“沈玉案。” 沈玉案回握住她的手,应她:“我在。” 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钻进他的怀中,仰头亲了亲他的唇。 有点凉凉的。 还有点软。 对方身子骤然僵直。 苏韶棠没有再继续,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亲沈玉案。 也许是因为她有点寂寞了。 作精小美人 第83节 第80章 苏韶棠向来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等第二日醒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倏然面红耳赤。 她双手捂住脸颊,有点不敢见人。 她昨晚都干了什么啊! 仗着情绪不好就胡乱亲人,太可怕了,她该不是那种会酒后乱性的人吧? 幸好沈玉案不在,让她可以缓冲一下情绪。 络秋进来替她洗漱时,苏韶棠脑子还处于混乱中,络秋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只是有点惊讶:“夫人今日醒得真早。” 外间天色早就大亮,但苏韶棠一般都是辰时或者将近午时才醒,现在才卯时过半,和苏韶棠以往作息比起来,的确算是早的。 苏韶棠不自在地问:“沈玉案什么时候离开的?” “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天边才出现鱼肚白,沈玉案就起身去早朝了。 络秋想起什么:“今儿奴婢起来时,听说昨日半夜中侯爷还叫了水。” 络秋未出阁的小姑娘,自家夫人和侯爷又未曾圆过房,她也不理解侯爷为何半夜叫水,不断纳闷:“还叫的冷水,虽说现在天热,但夜里还是凉的,也不知侯爷身子撑不撑得住。” 络秋话音甫落,就见夫人脸色倏然爆红,仿佛娇艳的海棠花初开欲滴,络秋一时看得愣住,半晌才回神,着急道:“夫人怎么了?” 苏韶棠抬手捂脸,无力道:“没什么。” 络秋将信将疑。 苏韶棠这才想起沈玉案的年龄,二十三岁,恰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她以前没有想过,但现在控制不住猜测,这是沈玉案第一次冲冷水的时候吗? 苏韶棠呐呐地不敢再想。 午膳后,苏韶棠就出了府邸,因二皇子一事,京城都有点萧瑟,不过百姓们恢复得快,街道上也慢慢有了商贩,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苏韶棠去的颂雨楼,在里面见了周鸣。 她去锡城一来一回将近两月,庄子中有不少事情要汇报,恰好苏韶棠有点想念颂雨楼的芙蓉该,就将地点定在了颂雨楼。 以往沈玉晦在京城时,每日都会给苏韶棠带糕点。 他这一走,苏韶棠反倒是没了这个福利。 府中厨房也会做糕点,但颂雨楼的糕点能名传京城,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庄子在城外,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周鸣将庄子中的事禀报完,就立刻离开了。 “难得在这种地方看见夫人。” 颇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苏韶棠回头,就见裴时愠走过来,数月不见,他倒是半点没变样子,手中拿着个折扇,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生得好,很容易让人想到清隽贵气一词,他身份也的确称得上矜贵,叫他对什么事都有点玩世不恭。 苏韶棠嫌弃地收回视线。 裴时愠轻啧了声,在她对面坐下:“夫人好像一直不待见我?” 苏韶棠掀了掀眼皮:“知道还问。” 裴时愠噎住,他不客气地上手拿了块糕点:“说起来,我还得多谢夫人。” 苏韶棠知道他在说什么,左右不过媃兰一事,他心高气傲,被人在府中当众算计,自然会觉得憋屈。 苏韶棠将他碰过的那盘糕点推远,对他的话只是呵呵。 裴府想要解决媃兰再容易不过,但是迟迟没有动作,那日乍见媃兰时,苏韶棠还不理解,但后来搜到媃兰和大皇子的信件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裴府可是自始至终都在支持大皇子。 苏韶棠不说话,裴时愠也不觉得冷场,他不在乎苏韶棠的嫌弃,时不时地捻块糕点扔进嘴里,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在她快要察觉前,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裴时愠对苏韶棠的感观很复杂。 他一方面觉得苏韶棠很有意思,一方面又很清楚他不能靠近苏韶棠。 二人都坐在二楼的窗户边,苏韶棠视线落在一辆马车上,等看见眼熟的人时,她忽然问:“你的亲事订下来了吗?” 裴时愠不在意地说:“黄了。” 苏韶棠终于看了他一眼,裴氏原本要订的亲事乃是孟家,孟家女可是他的亲表妹,听裴时愠的语气,似乎对这门亲事也不是很满意。 不对,倒不能说不满意,应该说是无所谓。 裴时愠勾唇笑:“夫人对我的亲事很好奇?” 他半真半假地说:“要是夫人没成亲的话,我必然让母亲请媒人前往侍郎府提亲。” 苏韶棠左耳进右耳出,对这句话半个字都不信,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时愠,等杯中茶水喝完,才起身:“记得付账。” 裴时愠错愕。 他扫了眼一桌的点心,颂雨楼的点心可不便宜,但苏韶棠点起来并没有手软,琳琅地点了一桌。 他只是厚颜吃了两块,付账的事居然就推到了他头上。 裴时愠琢磨着苏韶棠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不明所以地眯了眯眼眸,好气又好笑地扔下银子,才转身离开。 至于桌上未动的那些糕点,他碰都没碰。 他不爱吃糕点,要不是远远瞧见苏韶棠,他压根就不会踏进颂雨楼。 出了颂雨楼,络秋才恼怒地骂了句:“呸!登徒子!” 自家夫人都成亲一年有余,裴时愠居然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不是登徒子又是什么? 只叫他付一顿糕点钱,真是便宜他了! 等骂完,络秋才发现自家夫人半点反应都没有,不知在看什么,她顺着夫人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辆马车,驾马车的人有点眼熟。 倏然,络秋瞪大了眼,神情不断变化,最终有点晦气,也顾不得裴时愠了:“她怎么回来了?!” 驾马车的人,她们在锡城都见过,就是那位趾高气昂的福嬷嬷。 那么马车中坐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络秋情绪复杂,小声嘀咕:“二皇子都倒了,她居然还会回京,没想到她对二皇子倒是情真意切。” 她不喜欢云安然,但不可否认云安然有张漂亮的脸蛋,哪怕离了二皇子,也未必过得不好。 络秋没有想过云安然会回来。 苏韶棠不予评价。 云安然得到二皇子谋反失败的消息后,人都懵了。 她那时刚小产,又被这个消息打击到,整个身子险些就垮了,身边原本精心的伺候的人也开始敷衍,有些婢女甚至就直接跑了。 福嬷嬷没走,是因为她是宫婢,内务府出来的嬷嬷,可不属于二皇子府。 不管云安然怎么想,福嬷嬷是一定要将她带回来的。 她在宫中见过的起起伏伏多了去了,二皇子一日没被废,她就不敢把云安然扔下。 至于云安然自己的想法,那不重要。 眼见离皇子府越来越近,云安然心中不得不生起恐慌,不管怎么粉饰太平,云安然心中都很清楚,她会委身于二皇子,就是因为二皇子的身份。 如今他都谋反失败了,她还回二皇子府做什么? 陪二皇子吃苦吗?! 她腹中孩子还在也就罢了,现如今,她没能保住胎儿,二皇子那个喜怒无常的人会如何对她? 云安然不敢想。 她不想回皇子府,只想赶紧逃。 云安然的身子骨太弱了,小产后,没有来得及休养,就立刻赶路回京,她倚靠在马车中,咬唇虚弱地说:“嬷嬷,我饿了。” 福嬷嬷眼中闪过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情? 想归这样想,福嬷嬷心里其实也没个章程,二皇子倒台了没错,但她一日没见到真实情况,心中到底惴惴不安,也不敢太亏待云安然。 让马车停下,福嬷嬷亲自去给云安然买吃的,至于颂雨楼的糕点就不必想了。 云安然现在的身份,哪有那么矜贵。 福嬷嬷一走,云安然就下了马车,马夫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福嬷嬷也没交代,索性京城安稳,也就没有多管。 云安然怕福嬷嬷回来得太快,她借着人群遮挡,慌乱间躲进一辆马车中。 另一边的裴时愠刚出了颂雨楼,刚要上马车,顿了顿,吩咐:“今儿不回府,你先回别院,晚点再去楼中接我。” 裴时愠口中的楼自然是青楼,他向来不着调,在青楼多一两个红颜知己再是正常不过,平日中听听小曲,也算得上解闷。 云安然躲在马车中不敢出声,她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是谁。 等察觉马车动起来,云安然才松了口气。 马夫将马车赶到了别院,刚要离开,就听见车厢中有动静,他吓得一跳,掀开帘子一看,车厢里居然躺着一位女子。 自家公子什么性子,马夫也有点了解,怪不得公子让他把马车架回别院。 他不敢多问,将女子交给别院中的人,就把马赶回马厩喂草。 偏偏女子是被马车带回来的,身上穿的衣裳绸缎都价值不菲,生得又是娇娇怜怜,当即全部误会,婢女上前一步:“姑娘请跟奴婢来。” 云安然知道他们都误会了,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眼神闪烁,居然没解释什么,半垂着眼睑任由他们胡乱猜测。 等被安排好房间,云安然心脏还在砰砰得跳。 她心中替自己辩解,她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她只是借这座别院藏身,等主人家回来,她会解释清楚的。 而福嬷嬷买回吃的,掀开帘子一看,发现云安然居然跑了,差点吓晕过去。 四处寻不到,福嬷嬷恨得发狂,咬牙道:“这贱人!居然敢诓骗我!” 无奈之下,福嬷嬷只能先回府,至于她回到皇子府后,会是什么遭遇,就不得而知了。 苏韶棠可不知道这戏剧性的一幕。 作精小美人 第84节 当她看见马车时,就知道云安然不会安分,而原文中,裴时愠也一直没有成亲,毕竟男二是属于女主的。 在颂雨楼时,她就在想,如果女主彷徨无助时,男二这个工具人是不是又该派上用场了? 但苏韶棠也断然没有想到,她只不过一番猜测,居然会那么快成真。 苏韶棠现在正浑身不自在,回府中见到沈玉案,苏韶棠就不由得想起络秋的那句“侯爷半夜冲冷水了”,她顿时有点不敢直视沈玉案。 在沈玉案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苏韶棠不知怎么地,脑子一抽:“你昨晚冲了多久冷水?” 话音甫落,苏韶棠终于回神,瞬时间,她人都麻了。 她问的是什么话?! 室内气氛有些凝固。 沈玉案骤然哑声,倒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想起当时在国公府时,夫人说的那句话。 ——至少两个时辰。……他好像也没有两个时辰。 沈玉案想起当时夫人脸上的嫌弃,一时间话堵在喉间说不出口。 第81章 沈玉案没骗过苏韶棠。 这是头一次,沈玉案不想对苏韶棠说实话。 室内静默了太久,沈玉案回答得留有余地:“一段时间。” 话落,沈玉案心虚地移开视线。 苏韶棠原本脚趾头都在尴尬得扣地,有人打破沉默,她陡然松了口气,压根没在乎答案,只想糊弄了事:“那就行,困不困?” 沈玉案不困,但他也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安静颔首。 苏韶棠赶忙说:“你先沐浴。” 沐浴二字一出,苏韶棠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她头皮发麻,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出去消消食。” 苏韶棠晚膳用得多,这个借口不算突兀。 沈玉案默默地看着她,没有阻拦。 等出了闻时苑,苏韶棠才骤然松了口气,她也的确吃得有些撑,就随意在后院中走动,后院隔一段路就会挂上灯笼,所以并不用担心看不清脚下的路。 但苏韶棠心不在焉的,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耳边响起络秋她们的惊慌声。 苏韶棠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她踩空,脸颊似乎蹭到了什么,导致她现在脸上好像有点疼。 苏韶棠的声音疼得在颤:“脸。” 络秋等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来,远远听见动静的沈玉案跑出来,他来得匆忙,只披了一件外衫,沉眸将女子搂进怀中,语速快且急:“伤到哪儿了?” 苏韶棠是很容易哭的,她又怕疼得厉害,眼泪当即扑棱棱地掉,砸得沈玉案心慌。 苏韶棠抽噎:“脚疼,脸疼。” 沈玉案将人打横抱起,回了院子,才发现她脸颊上被蹭了一道划痕,脚踝也肿了起来。 烛火很亮,她脸颊的那道划痕,就显得格外刺眼。 跌打损伤的药膏,府中都是有的。 苏韶棠对着铜镜仔细瞧了瞧,确认脸上这点浅薄的刮痕不会留疤,但她冷静不下来,抓着沈玉案问:“我的脸会留疤吗?” 沈玉案被她问得心慌:“不会。” 苏韶棠重复问了三遍,都得到不会的答案,才逐渐镇定下来。 不会毁容的忧虑一消,苏韶棠就开始觉得疼了,她轻轻地倒抽着气:“疼,好疼。” 络秋早拿了红油来,沈玉案接过,亲自替她揉按脚踝,苏韶棠疼得直抽气。 她坐在床榻上,两条细长的腿就担在沈玉案腿上,沈玉案一手捏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替她揉药,苏韶棠疼狠了,就小声抽泣:“你不能轻点嘛?” 她哭时,声音娇娇软软的,磨人得厉害。 沈玉案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韶棠这才意识到沈玉案现在的穿着,他本来都开始沐浴了,听见慌乱声,匆忙披了件外衫就冲了出去,身上的水渍都没擦干净。 外衫凌乱,稍稍敞开,沈玉案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冷白色,在烛火下好似白得透光。 他穿了亵裤,但从苏韶棠的角度看去,就是她一脚踩在沈玉案的腹肌上。 苏韶棠心中忽然有种蠢蠢欲动,她分不出来那是何意,就是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沈玉案身上。 她抬了抬头,沈玉案正低头给揉药,她很轻易就看见沈玉案的唇,淡淡的粉,饱满润泽,他似乎心情不好,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 苏韶棠忽然想起她昨日亲沈玉案时的触感。 软软的。 不等她细想,脚踝处又传来疼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倒在床榻上,哼哼唧唧地哭:“疼,轻……轻点。” 沈玉案被她哭得浑身僵直。 他呼吸渐重,一时分不清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一点都不乖顺,明明是在给她上药,她却仿佛在上刑一样,疼极了,两条腿就开始胡乱蹬。 因为擦药,她裙摆被掀到膝盖上,这般情景,刹那间春光乍泄。 沈玉案闭了闭眼。 室内伺候的婢女都被他挥退了,沈玉案忽然很小气,不愿让人看见这时候的夫人,哪怕女子都不行。 沈玉案握住了她脚踝,见她蹭在被子上,出声提醒:“小心蹭到脸上的伤。” 相较于脚踝,脸上的伤并不严重,但苏韶棠就是更在乎那点划痕,她瞬间就不动了,苏韶棠甚至没听出沈玉案现在的声音哑涩,只是在可怜兮兮地喊:“很疼,你轻点。” 沈玉案觉得他很轻,明明扭伤要用力将药擦进去,但他知道女子怕疼,几乎不曾用力。 好不容易将脚踝处的药上好,女子都哭成了一个泪人。 沈玉案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这么能哭。 好在给脸上药时,她没有闹。 不仅没闹,在沈玉案说“脸转过来”时,苏韶棠还坐了起来,主动要求:“我自己来。” 药瓶在沈玉案手中,说着,苏韶棠就伸手去拿药。 她没拿动。 苏韶棠茫然地抬头,再去拿,还是没拿动。 沈玉案指关节紧闭,将小小的药瓶握在手中,就是不松手。 苏韶棠恼了:“你松手呀!” “你看不到。”沈玉案简单地回了一句,就将药膏涂抹在手指上,朝她脸上抹去。 他动作很快,也很轻,药涂到伤口上,也不似脚踝处那么疼,反而有种清清凉凉的感觉,疼痛瞬间消失一大半。 她抵触就少了许多。 只不过,苏韶棠朝不远处梳妆台上的铜镜看了眼。 沈玉案动作很轻,因为要擦药,他不得不身子前倾,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不少。 没有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苏韶棠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她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四周陷入黑暗,其余触感就不由得越发明显。 苏韶棠仿佛能听见她胸口中砰砰乱动的心跳声,格外急促,叫她有点头晕目眩,苏韶棠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想要冷静下来。 苏韶棠慌乱地睁开眼,但映入眼帘的就是沈玉案敞开的胸膛,视线再往下,就是他有些紧绷的腹肌。 之前错过的风景现在全部看见了。 苏韶棠骤然噤声。 她脸上的划痕不深也不长,甚至没有出血,等明日醒来,应该就能好上大半,明明应该很快就能上药结束的,但不知为何,苏韶棠觉得这个过程格外缓慢。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好了。” 苏韶棠倏然回神,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 苏韶棠慌乱地移开眼,自然没有发现沈玉案的情况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捏紧了药瓶,骨节处有些发白,几息后,他才若无其事地将药瓶放在一旁案桌上。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拢紧外衫,他身上有些汗淋淋,分不清是不是刚才未擦净的水渍,他只是下意识地在合拢外衫时轻擦了下腰腹。 室内安静下来后,气氛又有点古怪。 苏韶棠胡乱寻着话题:“我身上好脏。” 她刚刚才摔了一跤,衣服都沾了泥土,尤其这几日刚落了雨,苏韶棠话落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玉案打消了她的念头:“你身上有伤,最好不要沐休。” 此话一出,苏韶棠整个人都恹恹地。 沈玉案见不得她这幅模样,退了一步:“我让络秋打热水来,替你擦擦身子。” 苏韶棠小声嘀咕:“小题大做。” 沈玉案只当没有听见。 他拿着药瓶准备出去,苏韶棠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莫名的情绪,叫她一时冲动地喊住了他:“沈玉案。” 沈玉案不解回头。 “听说城外的秋静寺求姻缘很灵验。” 沈玉案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倏然呼吸收紧。 苏韶棠有点别扭,但眼神没有闪开,而是和沈玉案四目相视,认真地说:“三日后,是我生辰,你陪我去一趟秋静寺吧。” 作精小美人 第85节 第82章 秋静寺的名声,还是苏韶棠曾经从珺阳那里听来的。 道是谁家姑娘对何人心生爱慕,在秋静寺求了一日一夜,没多久,居然真的心想事成地和那人成了亲。 苏韶棠听珺阳说时,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消息传得四处都是,与其相信秋静寺灵验,苏韶棠更相信是那女子故意为之,有一位女子如此痴心爱慕自己,谁会不感动?又并非人人都是书中男主,能够坚定不移地替女主守身如玉。 但现在,苏韶棠不由得想,万一呢。 万一灵验呢? 苏韶棠终于明白那句“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何意了。 *** 苏韶棠生辰这日,府中早早就忙碌起来。 去年才穿来时,苏韶棠压根不在意什么生辰,提都不曾提起这件事,所以,算起来,这是苏韶棠在侯府过的第一个生辰。 常管家一大早就吩咐下人出府采购,忙碌得堪比过年。 苏韶棠难得早起了一日,她抱着锦被坐起时,络秋都惊讶了,掩唇偷笑了声,不敢耽误地伺候她洗漱。 络秋纠结地挑选着玉簪:“夫人今日要戴哪一支?” 玉簪只是其一,挑完玉簪,络秋还得照着玉簪的样式挑选配套的首饰,不说戴得满头琳琅,却也差不多了。 女子家,就是家中清贫的,也会在头上戴着配饰。 苏韶棠扫了眼,假装不经意地问:“沈玉案今日穿的是什么?”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 不等夫人恼羞成怒,络秋就忙忙止住笑声,回答:“夫人忘了,侯爷早朝还未回来呢。” 苏韶棠唰得一下面红耳赤。 哪怕羞恼,苏韶棠也没有胡乱挑选了事,她扫了眼今日络秋给她准备的衣裳,胭脂色绣百蝶软绸襦裙,肩头外罩着层蜜合色金丝轻纱,苏韶棠原本要碰玉兰簪子的手稍顿,移到了那支红梅玉簪上。 络秋准备的衣裳妥帖,显然很重视这次她的生辰,衣裙的绸缎布料甚至样式,都是一眼瞧去就知贵重的物件,然而再富贵的裙装都压不住她的颜色,只不过玉兰素了点,搭不上这身衣裳,一支红梅玉簪和衣裳才算衬配。 沈玉案回来时就见这般场景。 时辰不早,阳光透着楹窗洒进内室,夫人穿着素色绸缎寝袍,肩上只披了件外衫,她坐在梳妆台前,刚洗过脸,黑亮的秀发服帖地披在肩头,正等着人给她梳妆。 络秋持着象牙梳篦替她梳发。 她从铜镜中看见了他,但是她忙得很,只轻轻抬眸觑了他一眼:“回来了?” 沈玉案袖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动,他忽然勾了下唇角。 这般情景并非第一次见,但沈玉案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楚地知道,原来府中在有人等他回来。 哪怕夫人并非在刻意等他。 沈玉案走近她,抬手要接过络秋手中的梳篦,轻声道:“我来。” 沈玉案曾经替夫人梳妆过,但只两次,就被夫人嫌弃得不行,觉得他手艺不如络秋,甚至剥夺了他练习的机会。 但今日有些特殊,哪怕只是替她梳妆,沈玉案都不想假借人手。 沈玉案想得挺好,但压根没预料到夫人的反应。 苏韶棠一听,就立刻腾出时间,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要添乱,一边呆着去。” 沈玉案被“添乱”二字砸醒,悻悻地退了一步。 他差点忘了,夫人可不是寻常人。 苏韶棠轻哼:“就你梳妆那技术,我今日还能出府嘛。” 她嫌弃沈玉案碍事:“你也别在这里杵着,快去把身上的朝服换下来。” 沈玉案只能被撵出闻时苑。 等一切收拾妥当,都是半个时辰后了。 苏韶棠再见沈玉案时,也难掩惊艳,沈玉案明显刻意收拾过,隔着半透的轻纱玉屏,男人背对着她,宽肩窄腰都隐在月白色金纹的袍服中,但苏韶棠知道,被衣裳遮挡住的是肌理分明的脊背和腰腹,晨光微曦,老天爷格外偏爱他,敞开的楹窗外掠进几缕温柔的光线映在他身上,拼命地给他添彩。 殊不知她在旁人眼中也是惊色。 用罢早膳,两人都上了马车,哪怕去秋静寺是苏韶棠提出来的,但当得知路上要费的时间后,苏韶棠也不由得抱怨了声:“真够远的。” 的确挺远,秋静寺在城外,从侯府赶去秋静寺,至少要乘坐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 今日是来不及回府了。 好在沈玉案明后日沐休,这一趟来回才不耽误事。 自然,这两日沐休时间,也是沈玉案和人调换的,他的身份难得休息,圣上也算体谅了他一回。 马车的空间很大,屁股底下是一整块榻,她性子娇气,各方面要求都很高,这马车也是常管家按她要求让人改造的,榻上躺一个人完全不是问题,榻前有一方案桌,上面摆满了茶水糕点,是担心她途中会饿。 马车中没有旁人,络秋和松箐在外面赶车,其余婢女都跟在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再大,空间也就那样了,两人被关在马车中,四目相视间,昨日那点不自在又开始荡上来。 但好在,经过这几日,苏韶棠开始渐渐习惯了。 她仔细琢磨了下。 她现在就是和沈玉案在谈恋爱,那么有点暧昧羞涩什么的,都是正常情况。 要是两人四目相视间都是平常,激不起半点涟漪情绪,仿若一滩死水,那才是完蛋。 而且,这都是沈玉案允许的。 这样一想,苏韶棠心中就坦然了。 人和人待在一起,能聊的事就那么多,过去、现在、未来,未来不好说,现在二人都知晓,那就只有过去可以谈了。 苏韶棠也忽然好奇:“你怎么从来都不问问我以前的事啊?” 沈玉案和她不一样,她从原文剧情中,将沈玉案一生都了解得透彻,虽然原文和现实有一定的偏差。 但沈玉案对她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的。 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她的事,都是原身的。 沈玉案想问吗?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想的。 沈玉案:“怕你不高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夫人很容易不耐烦,她也格外讨厌麻烦,沈玉案在不知道她的底线前,他就不会去过问夫人从前的事。 他想了解她,却不想逼迫她。 苏韶棠听懂了他的意思,捂脸笑了声:“不会,你问吧。” 顿了顿,苏韶棠打了个补丁:“只有今日能问。” 她的确讨厌旁人对她刨根问底,但她今日心情好,可以勉强破例。 沈玉案看着她,勾了勾唇。 就在苏韶棠以为他会问一些她的感情经历时,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却是:“你在那里,是不是很开心?” 否则,她也不会一心一意想要回去。 苏韶棠被问得一愣,其实穿书后也并非不开心,终归到底,只是没有归属感。 苏韶棠抬头和他对视,她点头:“是。” 她大哥疼她护她,父母也将她捧在手心,不然也养不出她这样骄纵的性子。 沈玉案朝她伸手,苏韶棠不明所以地将手递给他,随后,她被人拉进怀里,不等苏韶棠惊讶,那人埋头在她脖颈间,须臾,传来低低的声音:“那就够了。” 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尤其是所谓的感情经历。 沈玉案猜得到,在夫人知道的结局中,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夫人才会在刚来时对他嫌弃万分。 夫人都能接受他,他凭什么去计较? 苏韶棠错愕。 这就够了? “你都不问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玉案稍顿。 行吧。 他承认,他还是想知道的。 沈玉案轻咳了声:“那有没有?” 苏韶棠高颔首:“哪有人配得上我。” 她毫不客气地说:“你偷着乐吧。” 沈玉案没忍住笑出声,虽然苏韶棠让他偷着乐,但他真笑出声时,苏韶棠又觉得恼了:“你笑什么?” 沈玉案握住她的手,和她对视:“只是高兴,还要谢谢夫人肯给我机会。” 他说得认真,眸中含笑,苏韶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移开视线,好似有点嫌弃地嘟囔:“真腻歪。” 苏韶棠是真的觉得沈玉案有点腻歪。 一路上,他居然都在抱着她,但马车颠簸,苏韶棠乐得有人给她当垫子,才没有推脱。 好不容易到了秋静寺,苏韶棠被络秋扶着下了马车。 沈玉案一直没有出来,松箐挠头问:“侯爷?” 苏韶棠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别管他,你去打点一下,我们今日在要寺中借住。” 松箐好奇地觑了眼马车,但不敢多看,就忙忙按照夫人的吩咐去打点。 马车中,沈玉案捏按有些发麻的腿。 麻木的疼钻上来,沈玉案皱了皱眉,再听见外间女子传来的声音,不用去看,沈玉案就知道,苏韶棠一定在笑话他。 作精小美人 第86节 也不想想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谁。 缓了会儿,腿上的麻木散去,沈玉案才起身下了马车,让他惊讶的是,苏韶棠居然没有走,就站在台阶处等着他。 苏韶棠当然知道他在干嘛,不客气地笑话他:“你好慢啊。” 笑话归笑话,苏韶棠也不由得拢了拢细眉。 要去秋静寺,需要爬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平日中这点台阶对沈玉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苏韶棠时不时朝他的两条腿看去,怕他待会撑不住。 台阶旁有百姓抬着担架,总有人不想爬这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所以也就有了商机。 苏韶棠问:“要不要让人抬你上去?” 苏韶棠问得有些犹豫,因为她听说,亲自登上这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才会显得有诚意。 相较于她,沈玉案没有半点纠结,甚至对她的提议有点黑脸:“我不用。” 他只是有点腿麻,又不是两条腿废了。 苏韶棠见他说不要,也不勉强,拎着裙摆到他跟前:“那我们上去吧。” 午后光线破开浓重的云层,落在台阶旁的水中,又映在女子那双澄澈黑亮的眸子里,沈玉案抿了抿唇,垂眸轻声:“好。” 一路上,沈玉案时不时朝苏韶棠看去。 他很清楚夫人有多娇气。 连长时间坐马车都要抱怨的人,现在要一股气地登上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不到一半时,沈玉案就发现夫人皱起了细眉,口中不断娇脆抱怨:“怎么还有这么长啊。” 不等沈玉案说他背她,苏韶棠就又迈上一层台阶,她恼声:“什么嘛,为什么一定要亲自爬上台阶才算有诚意。” “都是骗人的鬼话。” 可不论她再如何抱怨,都是牵着沈玉案的手,亲自爬完了这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女子气息有些喘不匀,半弯着腰,平日中她矜贵,哪怕坐在椅子上都挺直着脊背,何时有过这种狼狈。 汵汵细汗溢在额头,她脸颊潮红,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不断喘着气。 她不复才出府时的精致,但沈玉案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移不开。 沈玉案蹲了下来,苏韶棠不解地看向他,沈玉案一字一句说:“台阶爬完了,剩下的路我背你。” 苏韶棠细想了下,对于这段路,好似的确没有什么说法,她顿时如释重负地趴在沈玉案的后背上。 她松了口气,然后说:“沈玉案,我是爬完台阶才让你背的。” “嗯。” “我好累啊。” “嗯。”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我知道。” 苏韶棠不是不求回报的人,她搂紧了沈玉案的脖颈,对他说:“你要记住我的好,早点爱——” 她声音戛然而止。 苏韶棠垂眸,趴在沈玉案的背上,不再说话。 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苏韶棠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都知道,在他彻底爱上她的那一刻,代表了什么。 快到秋静寺前,沉默了许久的沈玉案才出声,他说:“我会的。” 第83章 三炷香,两个蒲团,苏韶棠和沈玉案并肩跪着,她闭眼,心中默念姻缘二字。 遂顿,她在后面添上了沈玉案三个字。 她来求姻缘。 只是求和沈玉案的姻缘。 苏韶棠睁眼的时候,就朝沈玉案看去,他还闭着眼,不知求了什么。 苏韶棠忽然有点好奇。 但等沈玉案睁眼时,她什么都没有问,沈玉案也没说,只是将她扶起来:“先回厢房,我看看你的腿。” 她先前脚踝扭了,虽说这两日养了些,但还没有好彻底,今日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他担心她的伤会复发。 苏韶棠没有拒绝,她的脚踝的确有点疼。 但等到了厢房,苏韶棠就傻眼了。 寺庙中的厢房,条件当然算不上好,至多就是干净整洁罢了,小小的一间房子,摆了张简单样式的床铺,一张桌子由衣柜隔开,其余的就没有了。 侯府的耳房都比这个大,她和沈玉案同时进去,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苏韶棠脸垮了下来。 床榻被络秋她们收拾过,上面铺了层蜀锦褥面,这一条褥面就需得耗费甚多绣娘的心血,如今落在这房间中,仿佛都生了点寒酸。 沈玉案是知道自家夫人没住过这种房子的。 但她当时计划得兴致勃勃,沈玉案也不好阻止她,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沈玉案揽着她坐下:“夫人将就些。” 不然也没办法。 天色都暗下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还往城中赶。 苏韶棠也知晓这个道理,一屁股坐在褥面上,沈玉案蹲在她面前,脚踝已经被他握住拎起,络秋和松箐等人早就视情况退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穿的是裙子,里面只有一条未过膝的亵裤,腿稍抬,就什么风光都露馅了,沈玉案很有分寸地垂眸,但这个姿势仍旧让人想入非非。 按理说,穿书前她什么短裤短裙都穿过,这亵裤都快到膝盖了,她不该这么不自在,但苏韶棠就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任由沈玉案检查她的伤势,苏韶棠拿软枕挡住脸,嗡嗡地说:“好了没有?” 沈玉案听到她声音,下意识地抬头,视线掠过某处,他浑身倏然僵直,仿佛被钉在那里,直到女子纳闷地又喊了他一声,他才慌乱地移开视线:“有点红肿,得上药。” 话音平静,但沈玉案脑海中只掠过那一抹如初雪般的白,让他小腹发紧。 沈玉案闭了闭眼,呼吸稍重,不敢再胡乱思想。 苏韶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见了要上药,就觉得晴天霹雳,她倒在床榻上,语气哀怨:“那你轻点。” 伤在她身上,不上药,疼的是她自己。 所以,苏韶棠再怕上药,都没有说过不上药的傻话。 伤药都是备齐的,沈玉案从箱子中取了出来,眼神不敢乱瞟,老老实实地放在女子脚踝中,她生得白,哪怕一双玉足也呈现出羊脂玉般的润泽,脚踝处的红肿破坏了这番美景,叫人无故地心疼她。 上药时候,床榻上传来她哼哼唧唧的声音。 不知情地从窗边路过,恐怕都要以为他们青天白日地在房间中做了什么。 等上完药,沈玉案的一双手都在发烫。 苏韶棠被扶着坐起来,她没哭,但她觉得没人比她再可怜了。 早知道会这样受罪,那日她就不会逞强地要出去消食。 许是疼的,又许是被软枕闷的,她白皙的脸颊浮现出胭脂般的绯色,沈玉案的视线一触即离,他掩饰道:“你先休息,我让络秋送膳食进来。” 苏韶棠攥住了他的衣袖,拦住他的步伐,纠结着问:“膳食不会是素斋吧?” 沈玉案可疑地停顿了片刻,他们现在身处秋静寺,膳食自然也是秋静寺的东西,自然会是素斋。 眼见女子眼中浮现失望,沈玉案沉吟了片刻:“厢房离后山近。” 秋静寺傍山依水,出了厢房,便会遇见一条小溪,跨过去,就能见到一片低矮连绵的山脉。 俗话说傍山吃山,既有后山,吃的东西自然不会少。 苏韶棠听懂了他的话,有点迟疑,又有点蠢蠢欲动:“这样会不会不好?” 秋静寺是不会拦着香客吃荤腥的,但让他们提供膳食的话,就只有素斋。 沈玉案瞧着夫人明显心动的模样,摇了摇头:“不会。” 苏韶棠眼睛一亮,但又狐疑:“你行吗?”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能在后山中打到吃食吗? 沈玉案抬头看了眼夫人,那一眼,让苏韶棠有点捉摸不定,恼着眼眸问他:“看我干嘛?” 沈玉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才回了京城五年。” 他也曾镇守边关,后山猎食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苏韶棠听明白他的未尽之言,颇有点一言难尽,果然,不论在哪方面,男人都是这样,听不得不行二字。 苏韶棠瞧了眼外间天色,决定相信他一次:“小心点。” 沈玉案刚要走,又转身回来。 苏韶棠纳闷地看着他,就见他开始脱衣服,现在七月,男女都只穿了单薄的两件,沈玉案脱了外衫,上身就赤。裸在外,他背对着苏韶棠,肌肤很白,苏韶棠一时愣神,没避开,现在想起来了,也懒得再避。 大咧咧地将沈玉案的身子全部看在眼底。 然后就看见了他腰背上的一道伤痕,横在光滑的腰背上,莫名地有点刺眼。 苏韶棠愣了下:“哪来的伤?” 沈玉案换了身衣裳,和以前那身相比,这件要利落许多,苏韶棠也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脱衣服,沈玉案轻描淡写地回她:“以前落下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但苏韶棠没有再问,因为她想起来了,原文中也有关于这道伤的描述。 西洲的二王子骨力颂耶并不是什么草包,沈玉案斩下了他的人头,骨力颂耶也不曾让沈玉案好过,那一刀让沈玉案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也因此,才有了后来圣上召他回京的一事。 作精小美人 第87节 沈玉案是圣上的亲外甥,又是他的心腹,算是圣上的心头肉。 妹夫已经折了,外甥再折进去,武将一众就真的是镇北侯一家独大了。 沈玉案推开门,撂下一句“你歇着”才跨出去。 苏韶棠伸头,从窗户中看见沈玉案没走寻常路,直接翻了墙头,手撑在墙上一跃,人就没了身影。 苏韶棠现在是真的相信他能猎到吃的了,也就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翻来翻去,脑海中浮现刚才沈玉案的脊背。 秋静寺的床榻有点硬,苏韶棠躺在上面,觉得些许咯人,她难得没有过于挑剔,而是捂住脸颊不知在想什么。 虽说她和沈玉案一直有夫妻的名分,但苏韶棠压根没有当回事。 可是,他们今日一同来求姻缘,算是真正确定关系了吧? 所以说,他们是不是要再进一步? 苏韶棠满脑子胡思乱想,等外面传来动静,她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沈玉案都猎食回来了。 苏韶棠被络秋扶着出了厢房,看着地面上的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血迹糊了一地,苏韶棠稍稍有点嫌弃,但又纳闷:“哪里吃得完?” 这是夏日,兔子和野鸡死了一夜后,怕是都要臭了。 沈玉案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没好气地咕哝:“知道你行了,瞎炫耀个什么劲。” 沈玉案满足了,方才扫了眼络秋和松箐,温和地说:“吃得完。” 苏韶棠不说话了,有络秋他们在,的确吃得完。 络秋也惊讶,随即兴奋:“奴婢去借厨房。” 苏韶棠拦住了她:“我们今儿吃烧烤。” 萨安力掳走她和沈玉晦那日,就是苏韶棠想去庄子上吃烤羊,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一直没有吃上,今日倒难得实现了。 府中一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吩咐下来,络秋和松箐忙忙去做准备。 苏韶棠这才看向沈玉案,他一双靴子都湿了,还沾了不少泥泞草屑,显然,为了这点荤腥,他没少费劲。 搁往日,苏韶棠必然要嫌弃的,但现在她难得没有觉得脏乱,反而是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主动道:“我先去洗漱一番。” 苏韶棠没有拦他。 等一切都收拾好,几人在院子中架了火堆,苏韶棠是个养尊处优的,提出吃烧烤的人是她,但她坐在沈玉案旁边,动都没动一下。 沈玉案好笑地摇头,翻转着兔肉,等飘香后,就见女子那小眼神不断催促他。 沈玉案:“再等等。” 苏韶棠只好收回视线,兔肉上面刷了油,被火烤得噼啪作响,香味不断传来,苏韶棠今日只正紧用了早膳,饿得不行,心知烤肉还没有好,只好撇开眼不去看。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络秋去开了门,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我道隔壁住的是谁,原是侯爷和夫人。” 苏韶棠回头去看,就见裴时愠身子一闪,越过络秋直接进来,深呼吸了几下,捧着笑脸道:“侯爷和夫人应该不介意我来蹭一口。” 沈玉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裴时愠不怵他。 但苏韶棠懒得惯着他:“想吃就自己猎去。” 后山中不知有没有什么危险,沈玉案为了她的五脏六腑才不辞辛苦去猎来的,什么便宜了他?! 苏韶棠难得小气。 她护食得紧,让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 裴时愠没想到她拒绝得那么不留情,但裴时愠向来厚脸皮习惯了,也不在乎,只道:“那日我还请了夫人用糕点,夫人就当是礼尚往来。” 说着,他就在二人对面坐下。 瞧那样子,他是赖在这里,撵都撵不走了。 苏韶棠险些气笑了,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但沈玉案没有错过他的话,看向自己夫人:“请吃糕点?” 苏韶棠本来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但对上沈玉案视线的那一刻,莫名有点心虚,她不自在地说:“那日出府碰见他了。” 她没多说,但沈玉案也了然,夫人不喜裴时愠,只可能是裴时愠主动凑上来,夫人不愿吃亏,才叫他买了单。 沈玉案猜得**不离十,他抬头朝裴时愠看了眼。 情绪淡淡,但莫名叫人心悸。 裴时愠挑眉,就冲他意义不明地笑。 兔肉终于烤好,沈玉案用刀将兔腿上的肉削成薄薄的片状,盛在盘子中,递给夫人:“小心烫。” 他给夫人削了两个兔腿,知晓这些就够夫人吃的了,剩下的,他自切了一半,其余的被他给了松箐分食。 一只兔子被分得干干净净,全然没有对面裴时愠的份。 苏韶棠乐了。 裴时愠也笑,对于此,他早就有所预料,自顾自地将桌子上没烤的那只兔子拿过来,亲自上手烤,口头还不断念叨:“你我两家世交多年,侯爷真是小气。” 苏韶棠听了,都觉得无语。 裴府和安伯侯府? 世交? 世敌还差不多。 她听得不耐烦,打断他:“你怎么在这儿?” 秋静寺以求姻缘灵验,裴时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半点心思都不在男女之情上,他会需要来求姻缘? 裴时愠挑挑眉:“陪我娘来的。” 苏韶棠了然。 说起来,裴时愠和沈玉案年龄相仿,这个年龄,按理说膝下都该有子嗣了,偏生裴时愠整日中没个正行,不怪裴夫人都急得要来上香了。 苏韶棠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沈玉案说:“沾到脸上了。” 苏韶棠一顿,她刚要擦,就见沈玉案拿起帕子,她没有多想,将脸凑了过去。 裴时愠眯了眯眼眸,轻笑:“夫人和侯爷的感情越渐好了。” 沈玉案抬眸,隔着火堆,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第84章 苏韶棠没去琢磨裴时愠话中的意思,她和沈玉案感情的确日渐好了。 这是事实,她不会反驳。 厨房炖了米粥,苏韶棠吃烤肉吃得有点腻,又用了碗粥,吃饱喝足后,再见裴时愠没有眼力劲地还待在原处,就不由得看他不顺眼了:“你还不走?” 裴时愠扬了扬手中没烤熟的烤兔:“烤了半天,总得让我吃上一口。” 苏韶棠无语:“厚脸皮。” 裴时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苏韶棠觑了眼时间,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夜色浓郁透着冷风,将要到了她平日中休息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苏韶棠不着痕迹地恼瞪了裴时愠一眼。 裴时愠被瞪得摸了摸下颌,他怎么记得夫人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见人是真的不高兴了,哪怕裴时愠面上不表,实际动作快了不少,他又不是真的馋一块兔肉馋得不行。 似察觉到什么,沈玉案掀起眼皮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人撵走,苏韶棠彻底麻了:“他怎么这么烦人?” 沈玉案不动声色:“他一贯如此,夫人不喜,日后就不见他。” 苏韶棠刚要答应,想起什么,又摇头道:“我还要看戏呢。” 沈玉案疑惑地看向她,但苏韶棠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含糊地说了句:“我那日看见云安然回京城了。” 沈玉案不解,云安然回京和裴时愠有什么关系? 但让沈玉案不解的事情太多,夫人没说,沈玉案就没有继续问。 两人身上都沾了油烟味,沈玉案将她脸侧的青丝挽到耳后,指尖轻碰到她耳垂,苏韶棠浑身一僵,险些软了半边身子,就听见沈玉案的话:“夫人先沐浴。” 苏韶棠瞪向沈玉案。 她不信这么久了,沈玉案会不知道她耳垂敏感。 他分明是故意的。 但苏韶棠不好将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万一沈玉案真的是无意的,她不就是自己将弱点送到了他手中? 不忿地转身进了厢房,沈玉案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笑意。 寺中条件简陋,但一个浴桶还是有的,络秋将浴桶清洗了好几遍,才往浴桶中兑了热水,铺满了干花瓣,干花瓣的香味很淡,细闻的话又消失不见,若有似无的存在,格外挠人心扉。 苏韶棠不排斥,但也很少用花瓣泡澡,她狐疑地看向络秋。 难道自己傍晚时分的心思泄露了? 脑海中一升起这个念头,苏韶棠脸颊上就开始窘迫地飘红,好在热气弥漫,她脸上呈现胭脂的绯色,也可以推脱成热气熏的,不会显得突兀。 络秋及时解释:“寺中条件简陋,好在出府时络春带了几包干花瓣。” 苏韶棠松了口气,心虚地移开视线:“挺好。” 络秋惊讶,心中暗道看来今日夫人心情真的很好。 厢房的空间很小,她是在床榻旁沐浴的,刚踏出浴桶,络秋就立刻拿锦帛替她擦了擦身子,络春从包裹中拿出一条不大不小的布料,只有两根细绳,络春惊呼一声:“奴婢出门时匆忙,拿的肚兜全是红色。” 苏韶棠的亵衣一直都是素色,所以她平日中很少穿红色的肚兜,不然颜色会显眼。 络春一脸办错差事的表情,苏韶棠觑了眼,那红肚兜上面绣了并蒂牡丹,小小的一块布料,哪怕不穿在身上,都有些涩情,她和沈玉案同床共枕久了,倒也不是很在意颜色,就道:“就这样吧。” 作精小美人 第88节 布料贴身,络秋踮脚将两条细绳系起来,分别在脖颈和腰肢上。 苏韶棠有腰窝,掐得腰肢纤细,她肌肤甚白,似欺霜赛雪,被这红色肚兜衬得越发明显,只伺候她穿好,络秋就涨红了脸颊。 又伺候她穿好亵衣,络秋才红着脸低下头:“夫人先在床榻上坐会儿。” 这儿可没有什么梳妆台,她们要将浴桶抬出去,再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净,夫人除了床榻,没有别的地方再可以落脚。 苏韶棠简单一跨,就到了床榻,由此可见,这厢房的空间有多小。 等络秋她们将浴桶抬出去后,苏韶棠忽然想到一点——沈玉案也得沐浴。 就这么点地方,她只穿了身亵衣,总不能出去等沈玉案吧? 很显然,络秋她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络秋掩唇偷笑了声:“不然奴婢拉条床帘,把床榻挡住?” 苏韶棠坐在床榻上擦面霜,闻言,含糊其辞地说:“随便。” 络秋和络春各扯着帘子的一头,分别站在床榻两边,简单的床帘被拉起,隐约地遮挡住了视线。 房间中点着烛火,床帘是白色绣着金丝的纹理,被那烛火一照,苏韶棠抬头就能隐隐约约看见对面的景色。 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 哪怕看不清,苏韶棠也清楚那人就是沈玉案。 他脱了衣裳,身形若隐若现,甚至下身都能模糊看见个轮廓,苏韶棠瞪大了眼,不等她回神,沈玉案已经跨进了浴桶,甚至溅起些许的水渍。 一些水声传来,苏韶棠倏然回神,她忙忙收回视线。 她脸颊滚烫得不行,连带着耳垂都飘上一抹热气,逐渐将这抹热气烧上脖颈。 苏韶棠在心中腹诽,这帘子遮了还不如不遮,让她清清楚楚地看了,也总比这若隐若现的好。 沈玉案沐浴得很快,不等苏韶棠胡思乱想结束,他就跨出了浴桶,擦了擦身子,就穿上了亵衣。 随后,那条简单的床帘就被撤下。 苏韶棠轻咳了声,挪了挪位置,给他腾出了点地方,小声嘀咕:“这么快,洗干净了嘛。” 苏韶棠许是不知她此时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景色,女子穿着身素白的织锦亵衣,乌发蓬松如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发梢的水滴打湿了些许衣襟,隐约可见内里白瓷般的肌肤,和一抹亵衣挡不住的红。 刚沐浴过,她平日中白皙的脸颊浮现抹浅薄的绯红,她似咬了唇,唇瓣透着抹诱人的湿润光泽。 沈玉案不敢多看,但哪怕移开视线,刚才看见的一幕也不断浮现在脑海中。 他一直都知道女子身姿纤细,但其实她身上也有肉,不论是只远远瞧着,还是搂在怀中,都是难得的享受。 沈玉案呼吸稍重,他不着痕迹地朝身上看了眼,暗道适才的澡是白洗了。 他不敢接近女子,怕被发现异样。 苏韶棠见他不动,纳闷:“你杵在那里干嘛?” 猛然被一催,沈玉案乍然间寻不到合理的借口,只好跨上床榻,坐在了女子一旁,络秋见状,忙忙将干净的锦帛递给他:“奴婢不便,还请侯爷替夫人擦干头发。” 这是件美差,沈玉案一直这么觉得。 可现在沈玉案只想苦笑,他若无其事地接过锦帛,刚凑近女子,就嗅到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细闻下又好像消失不见,说不清是什么香,但对沈玉案来说,这不亚于雪上加霜,让他有些难捱。 浑身似乎都在发烫,沈玉案身子僵直,身子离得夫人很远,但他手上动作仍旧温柔,垂眸一心一意地替夫人擦干发丝。 苏韶棠在擦身体乳,恰好擦到腿,房间空间小,她也没让络秋她们帮忙,自己掀开衣摆,这个动作让她很难坐得端正,下意识地朝沈玉案怀中躺去,她认真地将乳霜擦热,才均匀仔细地抹在腿上。 落入男人眼中,就只见一双柔软纤细的手摸上白皙的长腿,她的腿又长又细,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那双手细细摸上,沈玉案自觉很少孟浪,此情此景下,脑海中也只剩下活色生香一词。 苏韶棠在保养自己这一块,是很舍得下功夫的。 但她不傻,察觉身后有什么抵住她时,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苏韶棠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声音都紧张地吞吞吐吐:“……沈、沈玉案?” 擦头发的锦帛早不知被丢到了何处,沈玉案在她喊他的时候,就伸手将人抱在了怀中。 苏韶棠不敢乱动,她清楚地感觉自己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膛,他将头埋进她脖颈中,呼吸沉重地喷洒在她耳垂,似在压抑着什么,哑声恳求她:“夫人别动。” 苏韶棠欲哭无泪。 她也不想动啊,但沈玉案这个混蛋能不能放过她的耳垂?! 他几乎贴着她耳垂说话,苏韶棠无端地软了半边身子,她浑身瘫软在男人怀中,沉重压抑的呼吸仿佛一击重锤砸中她,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 苏韶棠浑身僵直时,察觉脖颈处似乎贴上了什么,温热软软的触感,苏韶棠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下身子。 她终于回神,她对这种事情并不排斥,只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今日是她的生辰,这具身体也满了十八,又恰是她们确认关系的日子。 现在这个时机,也可以称得上正好。 所以,苏韶棠呐呐地小声说:“你……也可以不用忍的。” 沈玉案呼吸倏然一顿。 苏韶棠只觉得禁锢在她腰肢处的手越发用力。 许久后,沈玉案仍旧没动。 苏韶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她都主动开口了,他居然拒绝了?! 什么羞涩、不自在顿时烟消云散,苏韶棠刚要坐直身子,就听沈玉案低低地说:“等回侯府。” 苏韶棠不理解,难道他还认床不成? 然而,男人的手抚上她的小腹,语气中是说不清的情绪:“我没做准备。” 苏韶棠愣了下。 就听见沈玉案说:“你在这里,不能再有牵挂了。” 否则,即使她回去了,也会时常记挂着这边,也不会开心。 他不舍得她吃药,所以,哪怕再难受也不会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碰她。 他许是不值得让她留下,可一旦她真的有孕,沈玉案不知道她到时会如何选择。 他不想借此绑住她,也不舍得叫她在任务完成时,还要为难。 他的夫人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苏韶棠怔愣很久,她忽然转身扑倒沈玉案,在他愣住时,俯身亲在他唇瓣上。 沈玉案刚要推拒,就见她变戏法似的手中多出一样东西,塞到了他手中。 沈玉案不解,就听她说:“你就纠结这个?” 她咬着他的唇瓣,声音含糊:“戴上。” 沈玉案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知道必然是她从那所谓的系统处兑换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能叫她不会有孕。 沈玉案眼神变了变,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他的呼吸灼热得仿佛要将身下的人融化,衣裳不断落下,地上狼藉一片。 木架床咯吱咯吱地响了一夜,中间停歇片刻,又重新响起。 络秋等人一夜没有闭眼,隐约听见隔壁传来“时辰不够”“混蛋”“滚呐”的哭骂声。 第85章 晨光穿破厚重的云层,天边大亮,院子中有一棵槐树,主干有水桶那么粗,往上分出三根次干,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长蜿蜒,纵横交错的枝条高过院墙,嫩绿的叶子层层叠嶂,恰好乘凉。 明媚的晨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下,络秋和松箐几个人站在树底下面面相觑。 络秋看向松箐:“侯爷平时都什么时辰起?” 眼下时辰可是都过了辰时,快要能用午膳了。 松箐讪笑一声,都在一个府邸共同生活那么久,侯爷平日中何时起,几人都心知肚明。 “寺中都快送来午膳了,侯爷和夫人怎得还不醒,”络春坐立不安,顿了顿,迁怒地瞪了眼松箐,小声嘀咕:“我听夜间夫人声音都哭哑了。” 络秋捶了下她的手,瞪向她,示意不要乱说话。 松箐抹了把脸,臊得慌,又不知说什么,只好继续捧着笑脸。 就在络秋准备让松箐去喊人时,厢房中终于有了动静,几人对视一眼,都快步走到厢房前。 等了等,没等到传唤,也没等到人出来。 厢房内,沈玉案终于醒了,他难得放肆地睡了这么久。 要怪就怪昨日耗费的时间太久。 天亮前,他还将浑身软绵绵的夫人拉进怀中来了一回,夫人困得含糊,仍不忘记骂他,沈玉案倒不是不心疼她,也不是不想放过她。 而是厢房中没有计时的物件,他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天际晓亮,沈玉案才放过了人,他估摸着时间,除去中途休息,怎么也得有了两个时辰。 乍然从床上起来时,沈玉案浑身一僵,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腰,脸色黑了些许。 女子还没醒,白皙的脸颊透着粉嫩的绯色,沈玉案瞧着,不由得想起昨日来前,管家摘的后院那些桃子,夫人现在就仿佛熟透的水蜜桃,没由来地诱人。 他是知道夫人爱干净的,昨日每来上一回,他都要替夫人清洗一遍。 现如今,她是干干净净地裹在被窝中。 沈玉案眼神稍暗,他不敢多看。 他忽视有点不适的腰,想起当时夫人对二皇子的嫌弃,暗自下了决心回京后要进宫寻一次太医。 两个时辰,着实有点为难人。 但他总不能叫夫人觉得他不行。 ** 苏韶棠一觉睡到了黄昏。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晃,木架床咯吱的响声不断回想在她脑海,硬生生将苏韶棠吓醒了,房间中一眼就能望到底,床上只有她一人。 苏韶棠不放心再看了眼,确认沈玉案不在,才彻底放松地倒在床榻上。 作精小美人 第89节 她盯着绣着红梅花样的褥面。 昨夜里的记忆不顾她的感受开始回拢,她压根记不得沈玉案到底拉着她来了几回,刚开始,她还能有心神兑换那物给他,后来,索性兑换了一堆扔给他,只顾得踢他踩他,那滋味从一开始的疼到叫她浮浮沉沉,不过就一刻钟的事。 他也是瞧出来,她不厌恶这事,才敢蹬鼻子上脸地一直贴上来。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酸,哪哪儿都疼,偏生她肚子中空空如也,居然开始打鸣,夏日被薄,苏韶棠直接将薄被裹在身上坐起来,稍稍一动,她脸色就倏然变了。 她揉着酸疼的腰肢,险些落下泪来。 苏韶棠咬牙:“混蛋!” 她骂人的动静不小,络秋的声音传来:“夫人,奴婢能进来吗?” 当然能。 不然就凭她,今日怎么起来穿衣洗漱。 苏韶棠快速扫了眼,昨晚她们乱来,衣裳扯了就随便扔在地上,好在沈玉案不是没脑子,地面上被他收拾了干净,乱扔下的衣服也都被捡起来放在了凳子上,苏韶棠松了口气:“进来。” 络秋和络春打头进来,低着头,脸颊涨红得不行。 苏韶棠见了一愣,随即响起昨日那木架床咯吱咯吱的声音,她顿时面红耳赤地咬牙。 这床榻自然不如侯府的,稍有动静,就仿佛要散架了一般的响。 络秋她们就睡在隔壁,想必早就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亏她还想掩耳盗铃。 沈玉案也跟着进来。 苏韶棠一双眸子夹着怒火就朝他瞪去,沈玉案心虚:“我让厨房给夫人炖了粥。” 苏韶棠没好气地别开眼,一手还攥紧了薄被,被子的素色绣着红梅暗纹,被她随意一裹,也裹出了旁的滋味,尤其女子那事后独有的风情。 沈玉案只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视线。 他暗自皱眉。 似乎碰了夫人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眼神一落在夫人身上,就莫名想起那些事,叫他下腹一紧,无端地孟浪。 苏韶棠被络秋她们扶下床,脚刚碰到地面,苏韶棠两条腿就开始发软,腰肢也酸疼得厉害,她一贯得体,被络秋惊呼着扶住时,苏韶棠顾不得身子,羞恼地拿起床上的软枕就朝沈玉案砸去:“都怪你!” 沈玉案是能接住那枕头的,但他不敢接。 要不让夫人这股气发泄出来,只怕后面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好半晌,苏韶棠恼瞪向他:“愣着做什么,快捡起来啊,要脏了!” 这一套软枕和褥面可是她最喜欢的,哪怕出行都得随身带着。 沈玉案弯腰将枕头捡起,顺手掸了掸灰尘,靠近女子,将枕头放在了床榻上,低声道歉:“昨日都是我不好。” 他一道歉,苏韶棠那一腔恼意就哑火了。 说起来,昨日先点头同意那事的人还是她,就连那些避孕的物件,也都是她替沈玉案兑换的。 想来想去,苏韶棠也说不上来怪他的话,轻瞪了沈玉案一眼,才撑着身子起来洗漱。 这一洗漱,就不得了,她首先瞧见她那两只细白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直接横着一圈青紫的痕迹。 络春忍不住惊呼一声:“夫人疼不疼?” 说罢,络春没忍住埋怨地看向侯爷。 沈玉案很自觉:“我的错,我这就去拿药。” 苏韶棠心中暗恨,昨日她哭着说够了不要,他非得说什么时辰不够,一只手攥住她两个手腕,又将身子贴上来。 疼倒不是很疼。 她天生的嫩皮肤,稍微重力一点,就会留下痕迹。 不止手腕上,她脖颈间,连带着锁骨处都密密麻麻皆是痕迹,夏日裙襟低,她脖颈修长白皙,往日都是不吝于穿裙装的,可如今她哪敢? 但这种天气,她要是挡得严严实实,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有鬼吗? 她洗漱期间,沈玉案格外殷勤,一会儿倒杯水,试好温度后,才敢递给苏韶棠,一会儿又出去让松箐去厨房端粥,等苏韶棠收拾好,他忙忙碌碌地额头都溢出了层薄汗。 苏韶棠那些恼意早就散了:“好了,你歇着吧。” 察觉到她口中的别扭,知晓她是心疼,沈玉案心中稍暖,不再瞎忙活,就坐在床榻上看她。 苏韶棠换了身胭脂色中段长裙,广袖低襟的,昨一晚,她拿到的积分格外多,也叫她兑换了瓶遮瑕膏,但简单地遮瑕根本住不住那些痕迹。 络秋忙忙说:“不若系一条纱巾。” 她手巧,拿着纱巾捣鼓了会,就将苏韶棠脖颈处遮挡住,瞧着也不突兀,余下的纱巾披在肩膀上,那衣裙仿若就是这般样式,还多了些许脱俗飘然。 苏韶棠松了口气,她站起来,抬起下颌看向沈玉案:“怎么样?” 沈玉案眼中含笑,声音温柔:“好看。” 苏韶棠忽然想起昨夜间,沈玉案在那种时候也曾夸了句她好看,刹那间脸颊涨红,她羞恼地撂下一句“我饿了”,就忙忙转身,不敢再看向沈玉案。 第86章 原本定下的是今日回府,但苏韶棠一觉睡到了黄昏,只能在秋静寺再待一日。 用过晚膳,苏韶棠就躺着了。 她这破身子也没办法干别的事,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能叫她走上两步已经是了不起了。 她是个每日要沐浴的人,在这时沐浴不便,抬水烧水得格外麻烦。 今日苏韶棠难得偷懒了一日,她躺在床榻上压根不想动弹,就是在沈玉案要上床时,忽然警惕地抬起头。 苏韶棠到底怕了昨日,脑子一抽,就焦急地脱口而出:“今日真的不行了!” 话音甫落,厢房就倏然静下来,远处的蝉鸣声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络秋和络春低下头,不敢去想到底是哪儿不行了,快速地收拾妥当,就服身退下,等到门口时,络春忽然想起傍晚时看见的夫人手腕上的伤,没忍住停步说了句:“侯爷,夫人细皮嫩肉,您动作轻——” 话音未尽,她就被络秋拧了一下,络秋赔罪地冲二人服了服身子,将络春硬拖了出去。 厢房外,络春疑惑地看向络秋。 络秋气得点了点她额头:“你个榆木脑袋!” 侯爷难道不心疼夫人? 再说了,这种闺房之乐,哪是她们做丫鬟的能指点提醒的! 络春羞红了脸,小声嘀咕:“我瞧着夫人那一身红红紫紫的痕迹,太怵得慌了。” 就仿佛跟受刑了般。 见她越说越离谱,络秋赶紧拉着她回到隔壁耳房。 厢房中只剩下两人,苏韶棠仍旧捂着脸,没从那窘迫中回过神来。 她都说了什么话啊! 昨日的情景浮现脑海,加上近来的窘迫和不好意思,她到底委屈了,瞪了眼沈玉案:“你压根不心疼我。” 昨晚疯狂贴上来,叫她今日下身疼得厉害。 她怀疑肿了,但络秋和络春她们都在,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女子红着眼,白皙娇美的脸颊上挂着欲掉不掉的泪珠,让人瞧一眼就觉得心疼怜惜,但沈玉案觉得他可能真的如夫人所说,是个禽兽混蛋了。 他居然下意识地想起昨日亲密时,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哪怕再装模作样,沈玉案也得承认,那时候的夫人叫他爱得发疯。 她哭得娇弱弱的,一下下撞到他心头,叫人恨不得狠狠欺负她。 他也的确欺负了她。 昨日拉着她不断胡来,几分是因怕她嫌弃,几分又是自己私心,沈玉案心中分得明白。 女子那泪珠子一卷,沈玉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又道歉了:“昨日是我不好。” 她初经人。事,娇得不行,哪受得住那么久的磨蹭。 苏韶棠趴在被褥中,不搭理他。 沈玉案皱眉,知道她是真的疼得厉害,忽然下床去取了药,又转身回来。 下身衣裙稍有动静,惊得苏韶棠立即抬头。 她瞪向沈玉案,细看的话,她眸中还有些茫然:“你干嘛?” 娇脆的一声,含着模糊的哭腔,只叫人心都跟着化了。 分明沈玉案都将她衣裙掀到了腰肢处,瞧着像是沈玉案又要禽兽了,但苏韶棠躲都没躲,她总觉得沈玉案不会在这时欺负她。 她感觉没错。 沈玉案捏着药瓶,低声说:“让我看看,是不是伤了?” 昨儿给她清洗时,她羞得紧,两条腿蹬他踢他,不许他乱看。 沈玉案才给疏忽过去了。 苏韶棠不是矫情的性子,抽噎着说了声:“疼。” 那就是伤了的意思。 沈玉案只看了眼,动作就停顿了番,苏韶棠拿着枕头挡住了脸颊,时不时轻轻哼唧一声,带着些许哭腔,能察觉到那处被抹上药膏,一抹凉意传来,顿时舒适很多,但又有和昨日一般的痒意跟着一道涌上来。 真是折磨死人了! 上个药,将两人弄得满头皆是汗,仿佛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苏韶棠泄了口气,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浑身瘫软地倒在床榻上,双眸有些失神。 沈玉案呼吸重了些,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时辰不早了,睡吧。”自是要真的正儿八经睡的,总不能一直待在秋静寺中。 苏韶棠窝在他怀中,攥着他的衣襟,白皙的手指骨节处都有些泛白,透着些许涩情。 过了许久,她才沉沉睡去。 黑暗中,沈玉案半仰着头,逐渐放缓呼吸,觉得自己真的找罪受。 作精小美人 第90节 明明不好受,但还是将女子搂在怀中,片刻都不想松手。 ***** 睡得早,翌日苏韶棠就在辰时醒来了。 明媚的阳光洒在脸颊上,不自觉就慵懒舒适,叫她有一种恍若隔日的感觉,人的精神气登时上来,让她只裹着一层薄被都甚是光彩夺目。 早膳是鸡肉粥,肉丝加青菜炖得软烂,鲜香菇都切成丁,苏韶棠吃得很香,有点好奇:“沈玉案今日又去后山了?” 沈玉案不在厢房,她问的是络秋。 谁知络秋摇头:“不是侯爷,是裴公子,一大早就让人送了只野鸡来,说是礼尚往来。” 得了侯爷的首肯,络秋就让人将野鸡和米炖成了粥,她可是记得,自来秋静寺后,夫人一共就吃了两顿饭。 苏韶棠轻挑眉,不知道裴时愠为何这么献殷勤,但仍旧老神在在地喝粥。 苏韶棠习惯了旁人献殷勤,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用完早膳,络春才神秘兮兮地和她说了件事:“奴婢今日去厨房时,遇见了裴府的嬷嬷,话中意思好像是那位裴夫人今日要拉着裴公子去殿中上香。” 苏韶棠没听懂,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络春解释了一番,苏韶棠才了然,裴时愠本来就是陪裴夫人来的,向来不信鬼神一套。 来了秋静寺两三日,连大殿的边都没沾一下,莫说进去求姻缘了。 然而裴夫人不知从哪儿听说,姻缘这事,最好是自己去求才最灵验,就要强压着裴时愠去一趟。 主仆三人正说着,隔壁就传来闹腾声,隐约还能听见裴时愠的嬉皮笑脸声:“娘,您愿意信就信,非得拉着我去作甚?” “我这种不敬神佛的人,去了大殿上香,不是给神佛添堵吗?” 裴夫人不知说了什么,随即隔壁又传来鸡飞狗跳声。 闹腾了半天,隔壁静了下来,苏韶棠终于听见裴夫人冷怒的声音:“你都及冠三年了,难道还能一辈子不成亲不成?!” “儿子哪里不愿成亲,您要是能给儿子找个像安伯侯夫人那样的天仙,儿子当即就娶回去!” 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还带着说不清的笑意,叫络秋和络春气得脸都红了。 “哪里来的混皮子!竟敢坏夫人的名声!” 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明明是裴时愠说出放肆的话,但若叫旁人听见了,也会让人觉得苏韶棠勾人。 忽的,院中传来一声响。 隔壁倏然静了下,然后响起裴时愠的声音:“对了,娘,我忘记告诉您了,隔壁住的就是安伯侯和他夫人。” 四周顿时静下来,随即,就响起裴时愠躲闪逃避的声响。 沈玉案踏了进来,对隔壁的声响毫不在意,瞧见苏韶棠碗中的粥还剩一半,不由得问:“吃饱了?” 饱倒是没饱,苏韶棠将剩下一半的粥喝完,才看向沈玉案:“你用膳了吗?” 沈玉案点头,苏韶棠才继续说:“刚才弄出动静的是你?” 沈玉案顿了顿,平静道:“他被裴府宠得过了。” 话音甫落,院落的门就被敲响,松箐去看门,络春探头看了眼,就忙跑回来说:“是裴夫人和裴公子。” 这一声裴公子叫得不情不愿,看来还恼恨裴时愠刚才那混不吝的话。 裴夫人领着裴时愠进来,裴夫人年轻时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美人,后来一直做镇北侯夫人,养尊处优的,自然气度不俗,她来是道歉的:“犬子无状,我领他来给夫人赔罪,请侯爷和夫人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甭管年龄,沈玉案官居一品,又承袭侯位,和镇北侯是平起平坐的人裴时愠对他出言不逊,的确是不知礼数。 沈玉案语气平淡:“既然知道无状,就少叫他出来丢人现眼。” 他半点没有客气,裴夫人有些惊诧,她朝苏韶棠看了眼,就见到了位矜贵的美人,美人青丝全部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上痕迹未消,透着些许撩人心弦的少妇风情。 裴夫人惯是知道安伯侯夫人貌美的。 但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被裴时愠提起,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 若非真的起了心思,根本不会说上那一句。 裴夫人对裴时愠一贯纵容,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孩子,摘星捧月都想要哄他开心。 若苏韶棠是个寻常女子,二嫁女都无所谓,裴时愠动心思也就动了,偏偏不是。 安伯侯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瞧着情况,分明和他那夫人热乎得紧。 匆匆一面,裴夫人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对于沈玉案那句话嗤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不咸不淡道:“侯爷说笑了,犬子倒也不至于这般不堪。” 本就不是诚心来道歉,自然不在乎沈玉案他们会不会原谅。 知道了该知道的,裴夫人就带着裴时愠离开。 只是离开前,裴时愠扫了眼苏韶棠的脖颈,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 刚出了院子,裴夫人就淡淡觑向裴时愠:“看见了?人家夫妻二人情意正浓,有你何事。” 裴时愠勾着笑,不说话。 裴夫人:“镇北侯府不需要联姻,你喜欢何人,我都能接受,唯独一点,那人也得同样喜欢你。” 她见不得儿子受一分委屈。 裴时愠只说:“知晓娘最疼我。” 裴夫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柔菱那丫头本是个好的,偏生你不喜欢,我已经和你舅母说好推了亲事,但你年龄的确不小,该是要成亲了。” 裴时愠笑,不紧不慢地说:“形势乱得一塌糊涂,急什么。” 裴夫人见他执意,也就略过这个话题,两人还没有回到自己院子,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小厮跑上来,裴夫人和裴时愠都皱眉,两人都认得出这是裴时愠身边的小厮,木佑。 脚步声太匆忙,连同刚到院子中消食的沈玉案和苏韶棠都听见了。 裴时愠疑惑:“你来做什么?” 木佑小心地看了眼裴夫人,见裴时愠不遮不掩的,就低头忙忙说:“别院来人,说那日公子送去的姑娘病倒了,很是严重,问该如何处理。” 裴夫人皱眉。 裴时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姑娘?” 第87章 裴时愠懵逼,他什么时候送了姑娘去别院? 尤其一旁裴夫人眯眸看向他,眼中全是狐疑,显然是对他的不信任。 裴时愠憋了口气:“把话说清楚,什么姑娘?” 木佑也搞不懂是什么情况,吞吞吐吐道:“就是前几日公子让老宋送去别院的姑娘。” 老宋? 裴时愠往日出行时的马夫,他记得他前几日的确让老宋去了一趟别院。 那日他遇见苏韶棠,后来去青楼听曲,本来是想当晚去别院休息,但裴夫人派人寻他,他也就回了裴府,直到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别院。 不过这其中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姑娘? 裴时愠还想说什么,就听裴夫人语气复杂地说:“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带来见我就是,何必藏着掖着?” 裴时愠有口难言,他咬声:“我没有。” 裴夫人不说话了,但明显不信任他。 偏生木佑紧跟着添了把火:“大夫说姑娘是小产后疲劳,未曾休养好才导致如今病重。” 裴时愠还未反应过来,裴夫人就惊呼了声:“小产?” 她倏然瞪向裴时愠,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把你娘当成豺狼虎豹了?!她都有孕了,你居然还不人领回府?” 裴夫人气得直捂住胸口。 她生裴时愠生得晚,嫁入裴府十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所以平时护得紧,她如今都将近五十了,哪怕再纵着裴时愠,心底也是想要抱个孙儿的。 如今听说她可能有个孙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流掉了,裴夫人整个人都晃了下。 裴时愠一惊,扶住裴夫人:“娘!” 裴时愠平时混不吝的,却是个十足的孝子,见裴夫人这幅模样,心中恼极,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也记了一笔。 裴夫人到底见过世面,稍晃了下,就稳住了身子,但仍是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裴时愠。 裴时愠只觉得头疼:“娘,您还不信儿子?” 裴夫人冷呵一声。 裴时愠啧了声。 他往日行事不着调,在裴夫人这里,的确没有什么信誉。 裴夫人冷了脸:“我裴府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既然她给你怀过孩子,就带回府让我见见。” 她也知道裴时愠是什么性子,若非真的喜欢,也不会养在别院。 她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内,必须将人带回府!” 裴时愠哑口无言。 对坑害他的这位女子也气恼到一定程度,至于裴夫人说的什么将人带回府,他只当没有听见。 他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他要下山,去别院,看看是哪个敢如此陷害他! 然而,他着急下山的模样,落在裴夫人眼中,就成了另外一个解释。 要不是担心,他怎么可能这么着急? 裴夫人没好气:“在我面前也不说真话。” 嬷嬷不断安慰她,主仆几人回了院子,准备收拾东西回京城。 裴时愠许是不会听话乖乖将人带回来,但别院就在那里,她难道不会亲自派人去请? 苏韶棠和沈玉案光明正大地看了一场好戏。 作精小美人 第91节 等人都离开后,苏韶棠神色有些古怪。 她忽然问沈玉案:“你怎么看?” 沈玉案疑惑地看向她。 苏韶棠轻啧了声:“就是裴时愠在别院养女子一事。” 沈玉案沉默了片刻,他不想替裴时愠说话,但依他对裴时愠的了解:“若他真的有喜欢的女子,不会养在别院中。”只会大大方方地带回府。 裴夫人对他纵容是肉眼可见的,他是裴府唯一的子嗣,镇北侯也是拿他当命根子,他想要一个女子,甚是简单。 苏韶棠脸色越发古怪了。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看向她:“有什么不对吗?” 苏韶棠轻摸了下鼻子,小声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那日见到云安然回京了嘛。” 沈玉案颔首,下一刻,他就意识到夫人话中何意,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裴时愠养在别院中的女子是云安然?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牵扯上关系的? 还有,夫人说的看戏,就是指这个吗? 沈玉案心中的疑惑有很多,但架不住苏韶棠拉了拉他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思绪:“快,让络秋她们收拾行李,我们也下山回京。” 沈玉案转身去吩咐人收拾东西。 下山的路不好走,苏韶棠的脚踝未曾好彻底,所以是沈玉案亲自将人背下去的。 苏韶棠看着那一眼望不到的台阶,有些担忧:“你行吗?” 哪怕沈玉案的确镇守边关过,但在苏韶棠眼中,沈玉案就是京城中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这九百九十九条台阶,他一个人下山都够呛,再背上他,怕是腿都要累断了。 然而沈玉案听了这话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下腰,不等人发现,又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 他蹲下身子,黑着脸说:“夫人多虑。” 见他这模样,苏韶棠也只好噤声。 苏韶棠趴了上去,男人的后背宽厚,一路下山,男人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让苏韶棠也格外安心。 费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彻底到山脚。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两人上了马车后,沈玉案不紧不慢地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紧跟着,他又不动声色地续了两杯,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苏韶棠移开眼,只当没有看见。 只是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某些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刚进了京城,松箐就被沈玉案打发走。 苏韶棠不解地朝沈玉案看去,沈玉案语气淡淡:“松箐对京城熟悉,让他去打探消息就足够。” 苏韶棠没说话,唇角却轻轻勾起。 有这么一个不用她说也能知晓她心思的人,的确很不错。 ***** 裴时愠要比沈玉案快,他是骑马的,早了半个时辰抵达京城。 他也没有回裴府,直接去了别院。 别院中的婢女一见他,立刻松了口气:“公子终于来了。” 那种放松的姿态太明显,让裴时愠嘴角一抽,他语气森森地说:“姑娘呢?” 婢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们称云安然为姑娘也就罢了,公子怎么也叫姑娘? 奇怪归奇怪,婢女却没有说什么,在前面引路,也不忘将云姑娘这几日的情况告诉公子:“姑娘来了后,就一直在房间中休养,昨日见她没有用膳,奴婢进去一看,才发现姑娘发热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奴婢们立刻就请了太医,片刻没敢耽误。” 最后一句话,是在向裴时愠说明,她们的确尽心伺候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居然刚小产过啊! 她们不知,云安然自个儿也不懂,这夏日中难免窗户大开,又不断使用冰块,饮食方面也不曾讲究,几重刺激下,云安然直接就病倒了。 裴时愠越听越憋屈,最后,他轻扯了下唇角,眼中凉意盎然。 他可从不是好性子的人。 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他这里骗吃骗喝,还坑害他! 迈进院子,婢女们推开门,裴时愠越过屏风,就见到倒在床榻上,脸色惨白的女子。 裴时愠脸色顿变:“云安然?!” 他对云安然太熟悉了。 向来不近女色的沈玉案忽然带她回京,她对沈玉案明显有爱慕心思,裴时愠为了看戏,还曾特意去牢里捞过她。 结果就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一段时间不见,她又攀上了二皇子,进了皇子府当了位良娣。 也因她,二皇子的名声在朝中败得一干二净。 裴时愠对云安然早就不关注,哪知道她会出现在他的别院中? 裴时愠扫了眼云安然平坦的小腹,冷笑。 这是小产后,见二皇子倒台,准备另攀高明吗? 婢女们面面相觑,再傻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裴时愠也不耐和她们解释什么,直接吩咐:“把她叫醒。” 红柚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是婢女中的头头,这段时间也是她来照顾的云安然,本以为云安然是公子身边难得出现的女子,红柚可是一直捧着云安然的。 云安然在皇子府的那段时间养得娇,来了别院后,见身份一直没有被揭穿,越来越大胆,最后可没少提要求。 红柚上去,直接用凉水浸的帕子盖在云安然脸上。见公子什么都没说,红柚顿时越发肯定,这个女子压根不是公子带回来的! 她心中骂骂咧咧,手上动作越发不客气,见帕子没把人弄醒,直接上手推人,云安然迷迷糊糊醒来,见到红柚这么粗鲁地对她,不由得恼怒:“你干什么?!” 话音甫落,云安然也清醒过来,察觉到不对劲,抬头就见到似笑非笑的裴时愠。 云安然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是暴露了。 但等看向裴时愠时,她又是一喜,这别院的主人居然是裴时愠? 她还记得刚入京时,裴时愠对她帮助良多。 哪怕后来裴时愠没有要她的香囊,经过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云安然给他找上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即,云安然一脸惊喜:“裴公子!” 她这幅不怕反喜的表情让室内一静,红柚都有些惊疑不定,难道她猜错了? 裴时愠眯了眯眼眸,脸上的笑意渐凉,他压根不知道云安然在惊喜什么,他不紧不慢地问:“听说,你是我让人送来别院的?” 明眼人都能察觉到他话中的凉意,偏生云安然沉浸在遇见熟人的喜悦中,她双眸含泪地看向裴时愠:“幸好是你。” 裴时愠沉默了。 他觉得他和云安然之间的沟通可能有障碍。 等回过神来,云安然就咬唇道:“望裴公子念在你我旧识的情分上,收留我一阵儿。” 裴时愠惊奇地看向她,不理解云安然是怎么将这句话说得出口的? 旧识?情分? 和他们二人沾边吗? 裴时愠:“你是怎么骗到她们的?” 别院中的人也不是傻子,总不能云安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云安然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将那日的乌龙事件娓娓道来,末了,几滴泪珠掉了下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躲上一辆马车,没想到居然是公子的马车。” 因为坐了他的马车回来,所以才被别院中的人误会了? 裴时愠险些气笑了:“你没长嘴吗?” 云安然错愕地抬头,愣愣地:“裴公子……” 裴时愠冷下脸:“她们误会了,难道你不会解释清楚?” 他扯了扯唇,轻笑讽刺:“也是,解释清楚后,怎么能继续在这里骗吃骗喝呢。” 云安然脸颊血色刹那间褪尽,她一双美眸倏然湿润,泪珠滚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我见犹怜,她不敢置信:“裴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并非有意——” 裴时愠直接打断她:“来人,送她去报官。” 他懒得多费口舌,吩咐木佑:“将她这几日的吃喝用度,整理出单子,送去二皇子府。” 二皇子还没被贬,他的女人在这里骗吃骗喝,合盖由二皇子来买单。 红柚早被气得面红耳赤,她带着几个婢女直接将云安然拖下来,云安然不断挣扎:“不!你不能这么做!” 她慌乱地要躲,怨恨地看向裴时愠:“你我相识一场,你就这般薄情?!” 裴时愠脸色越发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公子,夫人派人来了。” 红柚等人动作一顿,裴时愠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不由得皱眉:“娘让人来做什么?” “夫人请云姑娘进府一叙。” 裴夫人派来的嬷嬷也在此时开口:“夫人吩咐,让奴婢一定要将姑娘请回去,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裴时愠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第88章 房门被推开,被裴夫人派来的孟嬷嬷进来,她首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云安然一番。 作精小美人 第92节 她伺候裴夫人数十年,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室内情景似乎有点不对劲。 孟嬷嬷眼中闪过惊讶,一时摸不清现下是什么情况。 云安然见事有转机,眼睛不由得一亮。 但裴时愠没给她机会,眸色颇凉,语气不耐烦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红柚等人拖着云安然就要离开,孟嬷嬷见状,欲要拦,就听见公子的话:“你回去告诉娘,晚上我自会跟她解释。” 自家公子向来不着调,孟嬷嬷摸不准这是不是公子故意做戏给她看,一时有些犹豫:“可是——” 裴时愠抬头看了她一眼。 孟嬷嬷当即噤声,她是看着裴时愠长大的,但她也知道,自己就是裴府上的奴才,奴才最要紧的不是聪明,而是忠心听话。 云安然见希望破碎,心中对裴时愠生出怨恨:“枉我和你相识一番!” 裴时愠无语,不浪费眼神,吩咐木佑:“直接送去官府。” 云安然见他是要动真格的,终于怕了,对于她来说,官府就等于矿场,她现如今哪里受得了那个罪? 她慌不择言地出声:“我是皇子良娣,裴时愠你不能这么对我!” 孟嬷嬷一惊。 裴时愠扯唇笑了:“我可不知什么皇子良娣,只知道别院来了个骗吃骗喝的骗子,你有什么身份,就和官府说去。” 木佑听罢,知晓了公子是何意,当即捂住云安然的嘴,将人拖拽着离开。 云安然腿一软,跌倒在地,但无人生怜,瞧上去狼狈不堪。 孟嬷嬷低声:“公子今日最好回府一趟。” 这事涉及到皇子良娣,不论如何,公子都该回府解释一番。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裴时愠烦躁得厉害,扶额应了声:“知道了。” 也不算敷衍,他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他今日要是不回府,他娘亲非得让人把他绑回去不可! **** 别院的事情闹出的动静不小,松箐打探消息也没有费太大功夫。 苏韶棠听得目瞪口呆。 “真的直接送去官府了?” 松箐激动地回答:“那可不!属下一路跟着的,亲眼见云安然被扭送进了京兆尹府!” 他也是被云安然膈应到了,见到云安然倒霉,他难免情绪激动了点。 苏韶棠错愕,心中不由得腹诽,这云安然的女主待遇是怎么回事? 要是说沈玉案有她插手,才和原文有所不同。 那裴时愠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重要男配! 不仅如此,沈玉案见她感兴趣,又添了句:“裴府还派人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苏韶棠眼中露出疑惑。 沈玉案:“说是让二皇子报销云安然在别院的吃喝用度。” 苏韶棠轻咳了声,呐呐地:“二皇子怎么说?” 沈玉案和她对视一眼,淡淡道:“云安然是二皇子的良娣。” 甭管怎么说,名义上,云安然就是二皇子的人,裴府上门要账,只要二皇子还要点脸面,就必须得将钱给付了。 账单付过,云安然也就被扭送回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的大门一关,内里情况就谁也不知道了。 苏韶棠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裴府敢直接去二皇子府要账,这是苏韶棠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圣上注重血脉亲情,又格外护短。 别瞧他给两位皇子挖坑挖得欢快,但只看二皇子谋反,仍没有被废,只是圈禁,就知道这位圣上对皇子是什么态度了。 他可以给皇子难堪,其余人却不行。 而且,圣上对裴府的态度本来就模棱两可。 裴府去二皇子府要账,说大点,打得可是皇室的脸面。 沈玉案猜到苏韶棠在想什么,顿了顿,才回答她:“或许是被恶心到了。” 裴时愠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裴府又惯宠他,他想做什么,自然无人拦得住。 苏韶棠咂舌,然后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她只是看戏,看过就过,没必要多费心神。 时间渐过,待进了八月,日头越发炎热,待过了这一阵子,就该入秋冷下来,后院那片桃林有些不堪其重,渐渐败落。 苏韶棠绕着闻时苑转了几圈,额头上溢出了汵汵细汗,络秋在一旁苦口婆心:“夫人歇会儿吧,您当真不胖。” 苏韶棠狐疑地觑了她一眼。 她自秋静寺回来后,就到了经期,加上脚踝处的伤,她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七八日,而且每日吃食不断,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今儿经事干净了,她换了身衣裳,却觉得胸脯处有些紧。 苏韶棠一颗心当即哇凉一片。 她对自己要求向来高,再爱吃的食物都不会过多贪嘴,穿书后,哪怕甚少出府,其实也会在午后在院子中多走两圈,身段一直保持得很好,她和胖这个字向来是不沾边的。 而现在,她在床上躺了几日,素来合身的衣服居然紧了! 苏韶棠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她没理会络秋,又绕着闻时苑转了两圈,直到两条腿真的都发软了,苏韶棠才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络秋给她倒了茶水。 苏韶棠捧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她扫了圈院子,忽然问:“沈玉案呢?” 络秋替她擦了汗,在旁边扇着圆扇,闻言,腾出心神回答:“侯爷去早朝后,还未回府。” 顿了顿,络秋也觉得近来见侯爷次数有点少,咕哝:“侯爷最近似乎很忙。” 苏韶棠也觉得沈玉案最近很忙,忙得她都没时间见到他。 当晚,苏韶棠也没等到沈玉案回来用晚膳,将要睡前,才听见外间传来动静。 苏韶棠坐在铜镜前,眯着眸子,看向沈玉案。 沈玉案意外:“夫人还未歇息?” 说着,沈玉案站在了原地,没有靠近,几乎是站在屏风跟前,和苏韶棠拉开了距离。 苏韶棠轻啧了声,怎么瞧,都觉得他不太对劲。 她有点不高兴了,抬起下颌:“你过来。” 沈玉案身子一僵,没动弹,而是问:“夫人怎么了?” 苏韶棠不说话了,就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沈玉案颇有点心虚。 半晌,苏韶棠才幽幽地说:“最近,你总在我休息时才回来,不沐浴一番,都不会靠近我。” 她越说,沈玉案身子越紧绷。 苏韶棠皱起眉头:“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狐疑地看向沈玉案,这模样很像做贼心虚,就跟去了什么烟花之地,然后回来洗清痕迹后,才敢靠近她,生怕她发现异样。 沈玉案哭笑不得:“自然没有。” 话落,他不敢继续呆在原地不动,若真叫夫人不高兴了,反而得不偿失。 等沈玉案走近,苏韶棠就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一股药味,涩得让人皱眉,苏韶棠当即捂住鼻子:“你受伤了?” 沈玉案可疑地沉默下,然后摇头:“没有。” 苏韶棠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没有受伤,喝什么药? 沈玉案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开始转移话题:“夫人用过晚膳了吗?”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这话题转移得太过生硬,都什么时辰了,她怎么可能没用晚膳。 不过苏韶棠纳闷,沈玉案到底瞒了他什么? 沈玉案不说,但苏韶棠自然有其他渠道知晓答案。 “系统?” 系统一直都可以监测到男主的行动踪迹,听到苏韶棠喊它,它难得纠结了很久,才小声说:【沈玉案最近在喝药。】 苏韶棠没好气,废话,她难道闻不见? 系统支支吾吾:【不是受伤,是喝那方面的药。】 哪方面? 苏韶棠恼它不将话说清楚,稍顿,见系统别别扭扭的样子,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倏然变得涨红。 “他喝那些药干嘛?” 系统猜测:【也许是他觉得自己不够行?】 苏韶棠脸色顿变,她想起在秋静寺那一晚的折腾,几乎折了她半条命进去,但沈玉案居然还觉得不够? 苏韶棠颇有些惊恐地看向沈玉案。 沈玉案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猜到她许是知道了什么,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颇有些低落地垂下头:“我已经在喝药了。” 会补上那些时辰,叫她满意的。 那些药喝得他每日都觉得躁动不已,补得快要流鼻血,每日都得在训练营训练很久才能平静下来。 苏韶棠骤然哑声。 作精小美人 第93节 半晌,她咽了咽口水,她不想和沈玉案讨论喝药一事,但她又觉得不能任由沈玉案这样下去,否则最后受苦的人不还是她? 苏韶棠让络秋她们都退下,才压低了声:“你喝药干什么?” 且不说是药三分毒,他都能折腾半宿了,还喝药干什么? 是要上天吗?! 苏韶棠很少情绪动荡,但这次真的被他吓得心惊胆颤。 她算是怕了沈玉案了。 说真的,有那么一刻,苏韶棠觉得,他喝药的原因还不如是受伤了呢! 从她的语气中,沈玉案察觉到不对劲,他抬头不解:“不是夫人说,那事要两个时辰才算不得短。” 说这话时,他眼神稍有闪躲,不敢对上夫人的视线,生怕从其中看见嫌弃的神情。 苏韶棠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系统帮她回忆了一番。 苏韶棠当即面红耳赤,她胡说八道,沈玉案就真的信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眼沈玉案,她有气无力:“我只是瞎说……” 沈玉案浑身一僵。 只是瞎说? 那他最近每日喝药,甚至都不敢靠近夫人半步,都是在白折腾? 半晌,沈玉案才打破沉默,声音很低:“那夫人会嫌弃——” 苏韶棠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不会!” 第89章 苏韶棠说不会的后果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木架床咯吱咯吱地响了足足一个时辰。 沈玉案初开荤,就憋了许久,近来又日日喝药,早就躁动不已。 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稍等了会儿,一道劲瘦颀长的身影从床上起来,他拨开帷幔,朝内里的净房走去。 听见净房中传来的水声,苏韶棠半晌才回过神,她累得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浑身下上都软无力,她白皙的脸颊有道未干的泪痕,被那时的沈玉案逼出来的。 男人床上和床下简直是两个人。 平常哄着她的人,见她哭了,不仅不停,反而越发凶猛,只知道哄骗她,很快就好。 苏韶棠捏了捏发软的腰肢,知道明日醒来后,必然酸疼。 她还在愣神,那边沈玉案已经从净房中出来,他喊了声,让人送桶热水进来,然后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室内点着一盏桐油灯,将他的身影拉长,逐渐覆盖住她,沈玉案弯腰将人抱起来:“我替夫人洗干净。” 苏韶棠扯唇。 她只想呸沈玉案一脸,这个时候再来讨好她有什么用?!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沈玉案将热水和冷水兑在一起,不停地调试水温,替她洗漱期间,声音温柔得不行,还有点心虚内疚,叫他姿态放得格外轻。 苏韶棠觉得他是故意的,却仍有点心软。 她扭过脸去,不看沈玉案,但只觉得那双手越来越往下,苏韶棠忽然攥紧浴桶边缘,手指关节处都开始泛白,她浑身紧绷,咬唇闷哼了声,须臾,才仿若泄了口气,整个人都跌进浴桶中。 沈玉案立刻将人拦腰搂住,苏韶棠恼瞪他,但这一眼没什么威力,似含着春风,诠释了什么叫做欲拒还迎。 沈玉案面不改色:“洗干净了。” 苏韶棠脸颊倏然涨红,她骂道:“混蛋!” 沈玉案半点不反驳。 好在洗漱过后,沈玉案尚有分寸,不再碰她,苏韶棠累得不行,没有精力还同他生气,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觉昏昏沉沉睡到午时,苏韶棠是被络秋叫醒的。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被络秋扶着坐起来,先漱口,抿了口凉茶,人才彻底清醒,此时的阳光颇有些刺眼,透过楹窗照进来,苏韶棠伸手挡了挡,声音有些哑:“什么时辰了?” 络秋伺候她穿衣,同时道:“午时一刻了,侯爷特意吩咐奴婢喊夫人起来用午膳。” 随着苏韶棠抬手的动作,锦被顺着滑下去,她锁骨胸前的痕迹再也遮不住,红红紫紫的一片,看上去蘼乱又涩情,络秋红着脸低下头,苏韶棠见状,只能在心底暗骂了沈玉案一声。 换上身素锦长裙,将那些痕迹都遮挡住了,苏韶棠才觉得自在了些。 络秋在一旁捂嘴笑,苏韶棠也当作没看见,用午膳时,沈玉案没有回复,她不禁腹诽,沈玉案特意吩咐了络秋,是猜到她辰时左右醒不来? 如此一想,苏韶棠不由得又在心中将沈玉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也不想想,她辰时会醒不来,怪谁? 等用完午膳,苏韶棠也没再室内继续躺着,将近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她有许多事情要忙。 二皇子一事彻底了解,侍郎府也洗清了嫌疑,早就放了出来。 该备礼的都得备礼。 尤其是远在衢州安仁县的沈玉晦,他只有年前才能回京叙职,中秋是回不来的,她得早些做准备,才能赶在中秋时,让人将东西带到安仁县。 看似只是备礼,但其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有常管家从旁协助,等苏韶棠从正厅回来,也都过了将近两个时辰。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发软的腰肢,有些头疼:“沈玉案回来了吗?” 络秋摇头。 见状,苏韶棠有些纳闷。 也不知那位圣上又再谋划什么,沈玉案近来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左右是又在折腾他那些宝贝儿子。 沈玉案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恰好赶上晚膳。 苏韶棠懒得问朝堂的事,让人给他添副碗筷,埋怨道:“别总赶在别人用膳用一半的时候回来。” 叫人浑身不自在,就仿佛她连这片刻时间都不愿等他一样。 沈玉案应对自如:“是我的错。” 苏韶棠唇角一扯,对方认错认得痛快,明明挺好的态度,偏偏容易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用罢膳,沈玉案告诉她:“宫中在准备中秋宴了。” 换而言之,他们到时都得进宫参加中秋宴,不需要在浪费时间在府中筹办。 苏韶棠总觉得他话中有别的意思:“大办?” 两人都躺在那一张软塌上,苏韶棠窝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将头靠在他胸膛中,沈玉案轻抚她的发丝,闻言颔首:“二皇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进来京城和宫中都肃静,圣上的意思是趁着中秋热闹热闹。” 苏韶棠撇嘴。 儿子都谋反了,还想着热闹,可不就是粉饰太平。 女子脸颊白皙透粉,撇嘴时也透着些许娇憨神态,动作快过脑子,沈玉案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伸手捏了捏女子的脸颊,女子比刚嫁进府中时丰腴了些,脸颊上多了些肉,软软的,手感甚好。 不等沈玉案细细感受,女子已经眯眸朝他看来,沈玉案若无其事地收了手,佯装淡定道:“皇后被贬,这次宫宴由元妃和礼部的人操办。” 苏韶棠没被他带偏,恼瞪了他一眼,然后忧心忡忡地坐起来,摸了摸脸颊:“我真的胖了很多?” 沈玉案这个时候没有糊涂,很快摇头:“不胖。” 是真的不胖,她总是吃得少,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她刚嫁进府中时,是有些瘦的,身姿显得单薄,如今倒是好看了许多,恰到好处,腰肢依旧纤细,沈玉案总觉得他一手就可以握得过来,只胸前比曾经丰满了些,但哪怕如此,她这般甚至说不上是丰腴。 和胖自然不沾边的。 苏韶棠已经挪开身,凑到铜镜前了,她故意地收缩下颌,没有瞧见双下巴,她才松了口气。 半晌后,苏韶棠又将身子挪回来,先是警告了沈玉案:“若是我胖了,你却不如实告诉我,你就等着吧。” 沈玉案沉默了下,然后说:“太瘦了,不好看。” 苏韶棠同意这一点,她也不想瘦得跟麻杆一样,系统也在此时冒声:【宿主不胖。】 苏韶棠这才彻底放心了。 相较于沈玉案可能的睁眼瞎,系统按照数据说话,自然要可信点。 苏韶棠将话题重新拉回中秋宴上:“元妃操办宴会?你不是将大皇子和西洲勾结的证据交上去了吗?” 她话题转变得太快,沈玉案有片刻没跟上节奏,顿了顿,才扶额道:“是交上去了。” 但圣上还没有发作,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苏韶棠轻啧了声:“真够阴险的。” 沈玉案轻轻捂住她的嘴,垂下头和她平视,低声:“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不管身在何处,不该说的话都不要轻易说出口,否则一旦养成口无遮拦的习惯,谁都不知哪日就会祸从口出。 苏韶棠轻咬了下他的手指,沈玉案呼吸稍重,但苏韶棠没有察觉,只是轻哼:“和你才说的。” 她被遮住了嘴,声音含糊不清地吐出来,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手心。 沈玉案来不及去想她话中的信任,就压低了身子,和她温声细语地商量:“今日晚些再沐浴?” 苏韶棠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何意,恼瞪他:“你整日就想着这事!” 原是没想的,只是夫人咬他的那一下,才叫他起了心思。 但这些话,沈玉案没有说出来,默认夫人给他添上的罪名。 他俯身,轻轻碰了碰夫人的唇。 苏韶棠觉得他过分,但仍有片刻失神,等回神来,沈玉案也没有再进一步,显然再等她点头。 每次都是这般,分明夜中孟浪得不行,在开始时,都会等她点头才会碰她。 叫她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左右为难得厉害。 作精小美人 第94节 苏韶棠不吭声地垂下眼睑。 沈玉案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才敢继续下一步,软塌很小,叫两人格外拥挤,偏生越是如此,越是催。情得厉害,沈玉案搂着女子,仿佛要揉进骨子中一般。 苏韶棠修长的脖颈无力后仰着,咬唇将那些声音咽下去。 软塌是贴着楹窗摆放的,络秋她们都在游廊上等着吩咐,一墙之隔,稍有些动静就能传出去,让苏韶棠不敢发出声音,但软塌不给她留面子,碰撞传来的声音叫外间一众婢女都低垂下头。 苏韶棠恼沈玉案的不知轻重,最终还是埋在他脖颈处,呜咽地哭出声。 许久,室内安静下来,外间夜色早就浓郁得化不开。 沈玉案叫了热水进来。 苏韶棠累得四肢发软,被他抱去浴桶洗漱,沈玉案侍弄得尽心,甚至替她捏了捏腰肢。 苏韶棠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将她洗干净,沈玉案将她抱回床榻上,才得空自己去清洗。 等沈玉案回来时,苏韶棠已经睡着了。 她脸颊贴蹭在软枕上,没了白日中矜傲的模样,看上去恬静乖巧,沈玉案知道她不是这样的性子,却仍控制不住地心软得一塌糊涂,锦被未盖严实,她后背露出一片,肌肤细腻,偏偏落了不少痕迹。 沈玉案没吵醒她,动作很轻地上了床。 须臾,他低头轻碰了下女子额头。 不带任何情。欲。 他不是想要放肆,而是只有那时,才会觉得真的拥有了她。 他从未告诉苏韶棠,对于她,他向来是不安的。 第90章 中秋这日无需早朝,苏韶棠醒来时,沈玉案还在府中。 府中备了午膳,丰盛琳琅。 苏韶棠昨晚累了,加上晚上要进宫赴宴,她难得没有节制,吃了不少,等一切收拾妥当,她才换了身胭色织锦裙服。 那日她兑换了扇半人高的全身镜。 沈玉案知道系统后,她兑换东西方便许多,说是从外搜寻来的,府中没有一个质疑的。 全身镜就摆在室内,能将人照得一清二楚。 络秋和络春有时都会刻意从镜前走一圈,惊奇得不行,这时的铜镜模糊,只能大概照清人脸,如此清晰的镜面,她们都是头一次见。 梳妆好后,苏韶棠站到了全身镜前,瞧清了镜面。 白皙透粉的脸颊,雪白纤细的脖颈,往上是殷桃小口,浅嫩如粉桃。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韶棠总觉得镜面中的人比曾经好看了些,透着些许那事后的风情余媚。 沈玉案算是有分寸,这两日都没有乱来,因此,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没有留下痕迹。 想到这里,苏韶棠就不禁咬牙气恼。 她说了今日要进宫,沈玉案还得贴上来,那磨人的劲头,总叫她晕晕乎乎地就点了头。 谁能想到平日中光风霁月的沈玉案,在床上居然还有这种叫人昏了头的手段! 苏韶棠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沈玉案。 没有磨蹭多久,两人都换好了衣裳,见时辰不早,一齐上了马车朝皇宫出发。 苏韶棠来得不算早,皇宫前已经停了许多马车。 被小黄门领着进了宫门,快到御花园时,苏韶棠远远地瞧见了珺阳公主。 她身穿华服,和一个女子坐在凉亭中,面上有倦色,单手撑着额头,少了往日中的自在快活。 这并不意外,元妃操办宫宴,她身为元妃膝下的公主,必然跟着一同受累。 而且,大皇子一事就是个隐患,一日不爆发,她就时刻处于不安中。 苏韶棠腰酸腿软,走得不快,而且她向来张扬,在一众诰命中都格外显眼,顺着人群聚焦点,珺阳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视,稍顿,珺阳扯了扯唇角,率先移开了视线。 搁以前,依着珺阳的性子,早就凑上来了。 苏韶棠早就猜到这种结果,并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其余诰命夫人瞧见这般,都惊奇地对视一眼。 谢大夫人曾登门道歉,谁都知道谢大夫人和安伯侯府的那点恩怨,有人眼珠子一转,不着痕迹地挑拨:“之前这两人不是好的跟什么亲姐妹一样,怎么今日互不说话了?” 她有意说给谢大夫人听,声音压低了不少,没叫苏韶棠听见。 谢大夫人对苏韶棠观感很复杂,对此,冷冷地瞥了说话那人一眼,淡淡道:“二皇子被圈禁,珺阳公主当然无需再捧着她。” 那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哑声,只觉得谢大夫人真的敢说。 这话里话外意思,可不就是在说珺阳公主曾和安伯侯夫人交好,都是奔着私心去的? 话中没有说安伯侯夫人的不好,却将珺阳公主给说了进去。 大皇子和西洲勾结一事,并没有传出去,所以在众人眼中,如今的大皇子可谓是储君在握,所以,压根没有人不想得罪大皇子一脉。 没瞧见今年中秋宴,圣上都交给了元妃操办吗? 谢大夫人的话不高不低,听进了不少人耳中,苏韶棠也听见了,她回头觑了眼谢大夫人,就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先前和谢大夫人攀谈的人早就噤声,不动声色地离谢大夫人远了几步。 宫中没有秘密,这点消息很快就传进珺阳耳中。 凉亭中,珺阳脸色冷了些许。 和她相对而坐的华服女子瞧见,皱了皱眉,出声安抚:“这谢大夫人向来不会说话,你不必和她计较。” 听了这番话,珺阳脸色并没有缓和,而是冷声问:“大嫂也这样觉得?” 大皇子妃只是一顿,就听懂了珺阳话中何意,其实她一直不明白珺阳是怎么会和安伯侯夫人走近的。 要说身份,安伯侯夫人和二皇子才是表兄妹。 而且,珺阳爱慕沈玉案一事,满城皆知。 安伯侯夫人得多大度,心中才能没有半分芥蒂? 除了利益,大皇子妃想不到这两人相交的理由,但不论心中怎么想,却不能将这话说出来。 大皇子妃嫁入皇子府多年,自然知晓珺阳秉性,不算糊涂单纯,但也有点较真率性。 她相信珺阳和安伯侯夫人相交是真心的,唯独几次,也是因殿下才带有目的地去接近安伯侯夫人。 心思翻转间,面上也才一息的时间,大皇子妃摇了摇头,低声:“是殿下拖累了公主。” 此话一出,珺阳瞬间哑声,好半晌,她才别开视线,道:“大嫂言重,那是我亲兄长,一荣俱荣,算不得拖累。” 她说的是实话,可珺阳又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当初是有所图谋才接近的表嫂? 表嫂是不是也这么想? 看出她心绪不宁,大皇子妃轻拍了拍她的手,都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说,状若无事地转移话题:“我们出来这么久了,母妃那边许是忙不过来,不如早些回去吧。” 珺阳远远地看了眼苏韶棠的背影,她垂下眼睑,应了声:“回吧。” 大皇子妃和她并肩而行,她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苏韶棠,轻皱了下眉头。 当日媃兰公主被关押进大理寺,殿下乱了阵脚,想要派人去大理寺看望,打探消息,却被宋翀不轻不重地拦了回来。 就一句话:“圣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探望媃兰公主。” 素来沉稳的殿下那日控制不住地摔了卷宗,大皇子妃和他夫妻多载,大致猜到了什么,险些昏过去。 大理寺那里得不到消息,殿下和母妃就让珺阳去安伯侯夫人那里试试水。 结果当日珺阳就失魂落魄地回来,瞧那浑身低落失神的模样,他们就猜到,珺阳是白跑了一趟。 再如何焦虑也无法,但让他们捉摸不透的是,父皇一直没有动静。 除了将媃兰公主关押,此事就没了后续。 甚至这次宫宴都被父皇交给了母妃,让她们不由得松了口气,忍不住地去想,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 太和殿内。 苏韶棠和沈玉案一进来,就成了焦点,裴时愠也在殿内,他正和大皇子说着话,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朝殿门口看去,下一刻,就稍顿住。 裴时愠生在京城,世家贵公子,见过很多美人。 就好比云安然,抛开她叫人头疼的脑回路,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娇美,格外令男子怜惜,否则她也不可能凭借一个孤女的身份,叫二皇子当时那般宠爱她。 再有珺阳公主这般明艳美人,要么青楼中那些或清冷或柔媚的伶姬,裴时愠都见不得不少。 但这些女子往往都很瘦,瘦得仿若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苏韶棠却不同,她也算不得丰腴,腰肢掐得纤细,偏生该圆润的地方圆润,这些皆不是重点,叫裴时愠意外的是,他总觉得这次见苏韶棠貌似比当时在秋静寺中时,她身上多了些许什么。 好似有人给她添了抹风情。 而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裴时愠将视线看向她身旁的沈玉案,往日父亲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无数次沈玉案,话中少不了恨铁不成钢和赞叹,裴时愠以往不觉得,但现在头一次对沈玉案生出羡嫉的情绪。 总觉得什么好事都被沈玉案占去了。 忽然,他视线和沈玉案撞上,裴时愠不仅没有挪开,还端着酒杯靠近,挂着一脸的笑:“侯爷和夫人怎么来得这么晚?” 沈玉案还未说话,苏韶棠就反问:“宴会开始了?” 又被怼了句,裴时愠轻啧了声,他也没恼,笑呵呵地:“二位来得不晚,是我说错话了。” 沈玉案没有理会他,拉着夫人在案桌前坐好,但谁能想到,裴时愠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不等二人撵,他就说:“没酒了,我蹭一杯。” 作精小美人 第95节 每个案桌上都是摆着酒壶的,裴时愠说着话,就伸手去拿酒壶,拿的还是苏韶棠面前的那个。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下子,连苏韶棠都看出来了。 苏韶棠皱眉。 她自认和裴时愠交集不多,这是非要把原文女主剧情往她身上按啊? 说实话,苏韶棠挺烦裴时愠的。 裴时愠这种爱看热闹的人,甚至他格外热衷于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尤其他脸皮厚,一句两句根本骂不走,对于苏韶棠来说,就很麻烦。 她性子养得娇气,脾性大,自然就喜欢那些听话的人。 显然,裴时愠不在其中。 苏韶棠刚欲说些什么,就见沈玉案伸手按住了酒壶,裴时愠稍用劲,没抽动。 沈玉案抬头,冷淡道:“回自己位置去,这里没你的酒。” 许是看出了裴时愠的心思,所以苏韶棠总觉得沈玉案这话一语双关。 她转头看向沈玉案的侧脸,不自禁勾了勾唇。 裴时愠一顿,扭头朝她看去,也知道单论武力值,他比不过沈玉案,索性不再丢人现眼,松开了手,还不忘说上一句:“侯爷真是小气。” 沈玉案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变。 裴时愠眯眸,不着痕迹地挑挑眉,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苏韶棠转头看向沈玉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玉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苏韶棠戳了戳他:“说呀。” 沈玉案抿唇,回答得一板一眼:“秋静寺。” 这是不高兴了,但没让她问第三次,沈玉案还是回答了她。 苏韶棠忽然抑制不住地有些心动。 第91章 宴会将要开始,珺阳才进了太和殿,她向来交友广,以往都是早早就出现的。 今年显得格外不同。 苏韶棠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就在此时,沈玉案忽然夹了块鱼肉到她碗中:“宫中的红烧鱼做得很好,夫人尝尝。” 苏韶棠稍顿,就猜到他是担心她。 她穿书后,只和珺阳一个女子颇有些交情,如今分道扬镳,沈玉案怕她如今心中不痛快。 其实苏韶棠觉得还好,再多的情绪,经过一段时间,也散得差不多了,她穿书前父母身家就不错,也导致了她身边出现的人形形色色都有,分道扬镳的人太多了,珺阳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她没说什么,低头将那块鱼肉放在口中,细细品尝。 御膳房做的鱼肉自然是最好的,肉质鲜美,苏韶棠对沈玉案颔首,给出评价:“不错。” 沈玉案看向她,勾了下唇:“那就好。” 不等苏韶棠再说话,他就垂眸,认真地给鱼肉挑刺,然后再放到她碗中,一时间,满殿内热闹喧哗,她们这个角落却仿佛安静下来。 沈玉案做事很有耐心,一根根细小的鱼刺被他挑出来,哪怕四周若有似无投来打量的视线,他仍旧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 大皇子远远地看着,这时,皇子妃也给他夹了块鱼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皇子妃颇有点惊讶,遂顿,才说:“看来安伯侯真的很喜欢他的夫人。” 她和殿下成亲近十载,殿下不如二皇子那般自视甚高,但最温柔时候,也不过叫人给她夹菜罢了,什么时候像安伯侯这样亲力亲为过。 大皇子眯眸,将皇子妃的话听进耳中,心里重新估摸了下苏韶棠的分量。 须臾,大皇子收回视线,扫了一圈殿内,没有看见珺阳的身影,他皱眉:“珺阳呢?” 大皇子妃想起今日珺阳的状态,摇了摇头:“她今日见到了安伯侯夫人,情绪不佳,许是出去散心了。” 大皇子沉默不语,他只有珺阳一个亲妹妹,对她自然是疼爱的。 但这份疼爱和储君之位相比,就单薄了点。 过了半晌,他才平淡地说:“你是她长嫂,平日中多提点她,既然和安伯侯夫人交好,就不要轻易断了。” 大皇子妃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替珺阳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想纯粹地和安伯侯夫人交好,哪有那么容易? 珺阳未出嫁,从父从兄。 安伯侯夫人和安伯侯也必然立场相同。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人间会有嫌隙。 苏韶棠可不知旁人的算计,沈玉案挑了几块鱼肉就停了下来,倒不是他嫌烦了,而是菜逐渐都开始凉了,夜间冷,他怕夫人待会吃着不舒服。 而且,他心知肚明,夫人不会口上贪食。 她最近时常念叨着要减重呢。 果然见他停下,苏韶棠什么都没说,抿了口果酒,她是能喝酒的,但现在的酒水都不好喝,有种酸酸的感觉,反倒是果酒好些。 这具身体没怎么喝过酒,两杯下肚,脸颊就泛起了潮红,灿若芙蕖,她侧身坐着,露出一截泛着桃粉的纤长脖颈,四周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 沈玉案注意到这一点,侧身将夫人挡了些,他眉眼间情绪寡淡,抬眸淡淡扫了一圈,才觉得那些视线收敛了些。 苏韶棠也惊觉不对劲,这具身体不耐酒精。 她觉得殿内有点吵吵嚷嚷的,甚至还有点闷热,叫她不是很舒服,苏韶棠朝沈玉案倾了倾身,低声嘟囔:“这里闷,我出去走走。” 沈玉案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日后想喝酒,只能在府中。” 稍顿,他觉得条件不够,又添了句:“我在府的时候。” 她知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 面色含娇,往日脆亮的眸子都仿佛透着春水,沈玉案有点不放心她出去,但也知道她不舒服,偏生这种场合,他脱不开身陪她一同出去。 沈玉案罕见地有点浮躁。 苏韶棠听得眸子都瞪直了,她喝个酒,要这么麻烦? 好在她并不是很贪那一口,无所谓地答应下来,才听沈玉案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吧,叫络秋陪着你,不要往后宫的方向去。” 后宫形势复杂,能够来太和殿只有些许位份高的妃嫔,不管苏韶棠身份如何,遇到后妃也只有请安行礼的份,怕她遇到旁人,索性,就不让她往后宫的方向去。 苏韶棠将话听进去了。 她带着络秋转身出了太和殿。 天色不早,夕阳余晖都早就消失不见,渐渐暗了下来。 晚间的轻风一吹,才叫苏韶棠脑子清醒了些,宫中四处都挂了红灯笼,照得灯火通明,不必担心看不清脚下的路。 苏韶棠招来一个小黄门:“附近哪有歇脚的地方?” 小黄门恭敬地行礼:“夫人顺着这条游廊朝前走,就能看见月畔湖上的凉亭了。” 苏韶棠走了两步,她本就腰酸腿软的,如今又喝了酒,不觉就有点晕晕乎乎的,被晚风吹了一通才稍微好点,饶是如此,她抬脚的时候,仍有点摇晃不稳。 络秋忙忙扶住了她,有点心疼地埋怨:“夫人平时都不喝酒,偏生今日逞强。” 她可是亲眼看见的,夫人把果酒当作水一样,眼都不眨地就喝下了两杯。 两杯酒的确量少,但架不住夫人从来没有沾过酒。 苏韶棠摆了摆手,不想说话,她现在只想要寻个没人的地方,和系统兑换个醒酒的物件,这四周都是宫人,她可不敢在这里凭空拿出东西来。 络秋扶着她顺着游廊走,那个小黄门说得没错,她们没走多远,就瞧见了月畔湖。 凉亭中稍暗,只有月畔湖上点亮的几盏莲灯,透着些许暗淡的光。 所以,等两人都进了凉亭,才发现凉亭中居然有人。 颇耳熟的吊儿郎当声音:“夫人?” 裴时愠不耐殿内的场景,早早地就溜了出来,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待着,谁能想到,不过一时的想法,居然还能巧遇佳人。 裴时愠自个儿都乐了。 络秋对这道声音可熟悉得紧,因裴时愠曾说过的那些大不韪的话,对裴时愠可谓是防范得紧。 她下意识地挡在夫人前面,警惕地看了眼裴时愠,低声说:“夫人,这里有人了,我们离开吧。” 孤男寡女的,趁夜色待在同一个凉亭中,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尤其对面这个人还偷偷觊觎她家夫人。 一打眼,裴时愠就瞧出了苏韶棠的状态,光线暗,女子美眸含春的模样越发添了抹迷离诱涩,叫裴时愠下腹倏然一紧,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裴时愠堪堪移开视线,他皱眉:“沈玉案呢?” 就女子这幅模样,沈玉案居然放心让她独自出来? 其实裴时愠误会沈玉案了,苏韶棠完全是出了太和殿后,醉酒的反应才越来越严重。 若一开始她就这幅模样,沈玉案压根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苏韶棠其实有点听不清他说什么了,她只觉得眼前人好烦,为什么还不离开? 络秋催着她离开,苏韶棠不想磨蹭,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动静,是裴时愠越过她出了凉亭:“我歇够了。” 说罢,他转头又看了眼苏韶棠,才神色不明地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络秋才松了口气,低声嘀咕:“看来这位裴公子也没有奴婢想得那么不堪。” 至少这个时候还知道避嫌。 现在没了旁人,络秋忙忙扶着夫人在石凳上坐好,有点忧心:“夫人,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吹冷风吧?也不知这中秋宴何时才能散场。 话音甫落,就听夫人含糊不清地吩咐她:“我想喝水。” 络秋扫了四周的湖面,有点不放心:“可夫人一个人在这里……” 作精小美人 第96节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韶棠打断:“你快去快回就好,我就在这里不动。” 听了这话,络秋才答应下来,她跑得很快,只想着赶紧回来。 四周彻底没了人,苏韶棠终于能拿出她和系统兑换的醒酒丸,不苦不涩,反而有点甜,和一种清凉的感觉。 醒酒丸刚放下口中,入口即化,没片刻功夫,苏韶棠就逐渐恢复了清醒,只面上仍旧带着酒色潮红,从表面看,压根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清醒的。 苏韶棠低声埋怨:“这身子竟半滴酒都不能沾!” 系统不敢说话,从来没喝过酒的身子,不能沾酒再是正常不过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韶棠原本以为是络秋回来了,等人走近了,她才觉得不对。 络秋担心她,回来着急,脚步肯定不会和来人一般轻。 苏韶棠回头,就见到珺阳一脸复杂地站在凉亭外。 苏韶棠必须得承认,她有一瞬间是被惊吓到了的,浑身紧绷,双手下意识握紧。 身后站了个女子,偏生她还没有出声,若非苏韶棠向来注重形象,恐怕都要惊叫出声了。 等回过神来,苏韶棠轻拍了拍胸口,恼瞪了珺阳一眼:“你不说话站在那干嘛?” 吓唬谁呢! 珺阳见她动作,知晓自己是将人给吓到了,顿时有点尴尬,那些莫名的情绪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晌,她才别扭地说:“我就是看见凉亭中有人,才过来看看。” 说着话,她就也走到凉亭中坐下,等看清苏韶棠的模样,才皱眉:“你喝酒了?” 苏韶棠随口应了声,这时络秋也回来了,见到珺阳有点惊讶,随后收敛神色,她端来茶壶和茶杯,给苏韶棠倒了杯茶水。 苏韶棠抿了口茶水,刚入口,她就皱了皱眉。 水是凉的。 她也理解络秋,是觉得她喝醉了,想让她喝点凉茶清醒清醒。 所以苏韶棠没说什么。 可她不说话,珺阳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凉亭中沉默下来。 苏韶棠觉得冷风吹够了,准备起来离开后,珺阳忽然出声:“你是不是觉得我接近你,都是想要拉拢你?” 苏韶棠只是思绪转了圈,就猜到谢大夫人那番话传到了她耳中,她有点疑惑。 很重要吗? 而且,珺阳和她相交,的确有替大皇子拉拢安伯侯府的意思。 苏韶棠将问题抛给了她:“你在意这个干嘛?” 但见珺阳不说话,只是固执地坐在那里,苏韶棠不由得想起刚穿来时候,珺阳特意到城南校场找她的情景,她只好说:“不管后来如何,我知道最开始时,你的确没有想要利用我。” 苏韶棠说完就转身离开。 可在她身后,珺阳却伏在石桌上,将头埋在了臂弯中。 第92章 苏韶棠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人有亲疏,她和珺阳都分得清楚。 见她回了殿内,沈玉案眉眼神色才缓和下来,他伸手碰了碰夫人脸颊:“好些了吗?” 苏韶棠冲他眨了眨眼:“没事了。” 沈玉案意识到什么,不再说话。 但后面,沈玉案直接将她桌上的酒壶拿开,不许她沾一滴酒。 苏韶棠恼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哪有人第一次喝酒就能千杯不倒的。” 不都是锻炼出来的吗。 话是这么说,苏韶棠却没有碰酒壶一下,她可不想待会再溜出去醒酒了,也不想再遇到裴时愠和珺阳。 想起这两人,苏韶棠抬头扫了眼,居然没在殿内看见裴时愠。 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找什么?” 苏韶棠没多想:“裴时愠呢?” 沈玉案不由得看向她,若无其事地问:“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声音平淡,但莫名地,苏韶棠仿佛听出一股若有似无的醋意,她心中轻啧了声,将凉亭的事说了遍,然后才疑惑:“他应该回来了才对。” 沈玉案不想她将心思浪费在裴时愠身上,垂眸道:“没看见。” 苏韶棠不再询问裴时愠,伸手戳了戳他。 沈玉案些许无奈,将腰间作乱的手拦截住,握在掌心中,低声道:“别闹。” 苏韶棠刚要将手抽出来,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动静,苏韶棠纳闷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小黄门跑进来,对着圣上和元妃低声说了什么,元妃脸色顿变,而圣上则是眯了眯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不过须臾,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人撞见了珺阳公主和镇北侯府的裴公子在月畔湖私会。 苏韶棠目瞪口呆。 她迅速和沈玉案对视一眼,低声:“我刚才在月畔湖先后遇见了裴时愠和珺阳。” 她有片刻狐疑,她刚才该不会乱入什么场景吧? 沈玉案握紧她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月畔湖上的凉亭中。 裴时愠看着四周涌过来的宫人,再看珺阳身上那件属于他的披风,顿时心中暗骂一声。 他在遇见苏韶棠后就离开了,但不等回到太和殿,又停住,转身去找了个小黄门,让他去御膳房弄份醒酒汤来。 等裴时愠将醒酒汤弄来后,一阵冷风吹过,裴时愠又让木佑将他的披风取来。 他一手拿着披风,一手拎着醒酒汤,又回了月畔湖。 结果一进凉亭,就见女子趴在石桌上,光线暗,裴时愠没有看清女子身上的衣裳,只当苏韶棠是难受才会这般作态,络秋许是也被派去寻人了,等他将披风给人披上,刚要叫人起来,就见女子惊吓地抬起头。 四目相视,两人都是一脸震惊:“怎么是你?” 说话的是裴时愠,珺阳偷哭被发现,恼瞪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谁?!” 裴时愠见她眼眸稍红,颇有些惊讶:“你哭了?” 珺阳浑身一僵,然后恼羞成怒地推开他,裴时愠没站稳,下意识地就拉了珺阳一把,结果就是,等裴时愠站稳住身子,珺阳直接栽进他怀中。 这也就罢了,彼此分开就是。 可谁知那么巧的就是,这一幕被人看见了,惊呼一声,顿时引来许多人。 珺阳一慌,然后越慌越乱,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就被许多人都看在了眼中,传话的人越传越离谱。 裴时愠隐约听见了些许,人都麻了。 尤其是珺阳身上还披着裴时愠的披风,让两人简直百口莫辩。 珺阳都要气死了:“你疯了,你干嘛把你的披风给我?” 裴时愠扯了扯唇,搞得他好像乐意一样。 苏韶棠和沈玉案过来时,就恰好看见珺阳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扔给裴时愠。 裴时愠烦躁地接下。 苏韶棠:阿这……真的很容易被误会她们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啊。 沈玉案和她关注点不同,他看向裴时愠拎着的醒酒汤,再见裴时愠不经意瞥向夫人的视线,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 他忽然伸手握住苏韶棠的手,苏韶棠纳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挣脱。 再亲密的接触都有了,只是牵个手,倒真没什么。 珺阳冷静下来后,也反应过来什么,她咬牙低声:“你疯了?!” 这一句,比先前骂他给自己披披风要真情实感得多。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身份贵重,哪怕被人撞见,也能推脱一番,甚至,哪怕解释不清,也无人敢对他们说三道四。 但表嫂不同,她已为人妇! 今日要是被撞见的人是表嫂和裴时愠,那些流言蜚语就能将表嫂毁了! 裴时愠没有说话。 珺阳往日只嫌他不着调,今日倒真切地生出一抹厌恶来。 明知世道对女子严苛,还不顾女子名节的人,都叫她嫌恶。 哪怕裴时愠做的都是关切之举,也叫珺阳瞧不起。 珺阳冷着脸,裴时愠不说话,一时间对他们议论纷纷的人都渐渐住嘴。 等所有人都回到太和殿后,已然是一刻钟后,出了这等事,中秋宴很快就散了,而镇北侯府中的人却没和他们一同出宫。 沈玉案好像有心事,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等上了马车,苏韶棠才问他:“你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 沈玉案:“你觉得裴时愠怎么样?” 怎么又绕到裴时愠身上了? 苏韶棠有点不解,只当他在酸味,皱了皱眉,选择实话实说:“挺招人烦的。”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些。 人人都说裴时愠不着调,不误正事,游手好闲,堕了镇北侯府的名声。 但沈玉案知道,并非如此。 他和裴时愠年龄相差无几,年少时,二人甚至是同窗,他比旁人要清楚裴时愠的才情。 同是侯位继承人,沈玉案早早就跟着父亲镇守边关,裴时愠却一直留在京城,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未踏出过京城。 作精小美人 第97节 后来,他返回京城,年少成名,更是身居高位。 而裴时愠仍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并非是裴时愠才能不够入仕,而是他不能。 镇北侯手握兵权一日不肯上交,裴时愠就一日不得离开京城,圣上防着镇北侯府,他就只能当一个玩物丧志的世子。 沈玉案很清楚裴时愠的骄傲,他不会委曲求全,将自己的亲事当作筹码,同样的,若是看中了谁,也不会轻易放手。 所以,当发现裴时愠对夫人起了心思时,沈玉案就知道不好。 想叫裴时愠放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今日在太和殿,沈玉案甚至有刹那间涌上一个念头,不如寻个机会废了裴时愠好了。 他掌管禁军,整个京城安防都归于他管,而裴时愠时常出入烟花之地,他想找个机会对裴时愠下手,再轻易不过。 只一点,裴时愠不是蠢货,要是对他动手,他估计很快就能联想到动手的是谁。 夫人还在京城,沈玉案不敢冒险。 不过,谁曾想事情居然会有转机,想起宴会最后的闹剧,沈玉案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眸。 苏韶棠还在问他:“你说,圣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将镇北侯府单独留了下来,要说圣上没有半点想法,苏韶棠才不信。 沈玉案语气平静:“珺阳公主和裴公子两情相悦,圣上自然会成全他们。” 两情相悦? 苏韶棠扯了扯唇,这压根就是睁眼说瞎话。 翌日,果然有消息传来,圣上下旨给珺阳公主和镇北侯世子赐婚。 苏韶棠只能咂舌沈玉案的料事如神。 同时,她想起沈玉案昨晚最后说的一句“圣上很疼爱珺阳公主”,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觉得讽刺。 第93章 不管苏韶棠怎么想,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二人的婚事便是铁板钉钉。 公主府中,昨日圣旨下来后,珺阳直接出了宫。 至今,她都滴水未进。 倒不是珺阳在以节食相逼,而是压根没胃口,她还算清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她想过,许是会因皇兄的大计,她的婚事也成了拉拢旁人的筹码,但父皇疼爱她,不论嫁给何人,以她的身份,都不会叫她受委屈。 但珺阳怎么都没有想到,父皇居然会给她和裴时愠赐婚! 昨日刚知晓了裴时愠的心思,对裴时愠,珺阳当真提不起半分兴趣。 她都快呕死了! 赐婚一事,皇兄和母妃明显乐见其成,自然,和西洲传信一事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现在他们当然想要和镇北侯府的联系更加紧密。 没什么比姻亲更加有效紧密了。 裴时愠倒是不乐意,但圣旨下来,他能说什么?只能被镇北侯夫妇打断话头,咬牙接旨。 如今八月,父皇圣旨中却说让二人年前完婚。 一般来说,公主成亲,光是礼服就得至少提前半年准备,再有其他繁琐的礼仪以及嫁妆,通常都是赐婚后要准备一年半载,才能成亲。 现在只有四个月,时间门紧迫。 珺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不通的事,有人也同样想不通。 裴夫人素来心疼裴时愠,见裴时愠冷着脸回府,至今一字不说,烦躁地皱眉:“圣上究竟是何意?” 往日一直忌惮镇北侯府,因镇北侯府支持大皇子,甚至对大皇子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如今居然给镇北侯府赐婚,将镇北侯府和大皇子彻底绑在了一起? 想到裴时愠一直被困在京城,裴夫人眼中出现一抹怨恨。 她夫君为国征战多年,手中兵权都是用性命换来了,圣上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把兵权拿回去,哪有那么简单! 夫君功高震主,手中若再无兵权,岂不就是任人宰割! 镇北侯朝裴时愠的院子看了眼,也皱了皱眉,他想不通圣上的用意,只能沉声:“他不小了,该是要成亲了。” 裴夫人一听这话就要炸了,她狠狠地捶了镇北侯几下,抹了把眼泪:“你说得轻松!宁舒一直被困京城,当个人人嫌恶的纨绔子弟,如今连个亲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他心中得多苦啊!” 都说她溺爱孩子,但她们都知道什么! 镇北侯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能不心疼? 他推开裴夫人,坐到了一边,压低了声:“圣上赐婚,是你我能拒绝得了的吗?!” “再说,珺阳公主哪点不好,哪点配不上他?” 裴夫人恨极:“宁舒不喜欢,就是她最不妥的地方!” 她不是恨珺阳公主,而是恨自己明知宁舒不喜却无能为力。 镇北侯一声怒喝:“够了!” “日后这种话不许再提。” 裴夫人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镇北侯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哑声,颓废地低下头。 珺阳公主和镇北侯府的亲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苏韶棠没有心思理会这件事,她瞪大了眼看向来人:“亲事?” 原是她刚穿书来时的那位庶妹如今到了说亲的年龄,苏夫人想叫她回府一趟。 苏韶棠一个头两个大,她哪里懂这些? 但苏夫人派人来请,苏韶棠也不好不回去,沈玉案还未下朝回府,她留了个口信,就带人回了侍郎府。 侍郎府中,苏韶棠再见苏芙,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刚穿书时看见的苏芙,有点婴儿肥,身材也是较为圆润的那种,许是这段时间门经历的事情多了,苏芙身姿如同抽条般得长开,腰肢纤细,脸颊上仍然有肉,却非是圆润,只叫人觉得她生得娇憨。 许是近臭远香,苏芙再见苏韶棠,没了同在闺阁时的不对付,别别扭扭地喊了声:“姐姐。” 她声音偏甜,这声姐姐叫得苏韶棠心中轻啧。 室内只有苏夫人和苏芙,以及苏芙的姨娘,苏韶棠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夫人:“她的亲事,娘和爹做主就是,喊女儿回来干嘛?” 她是真的没懂,哪有姐姐插手妹妹亲事的道理? 罗姨娘给她服身行礼后,就一直低垂着头,她向来如此,谨小慎微地在府中生活。 或者说,妾室都是这般。 要是正常时候,苏夫人当然不会叫女儿回来费心,但朝堂形势不明,她可不想因庶女的一桩婚事,又牵扯进什么错综复杂的事情中去。 苏夫人也没有扯东扯西,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些是你爹打听后筛选出来的人,如今情势不明,就想让你回来帮忙看看。” 听苏夫人这么说,苏韶棠自然不能再推脱,一荣俱荣的关系。 苏夫人递给了她三张帖子,上面都有手画的人物小像和身份介绍,苏韶棠细细看去,身份都算不得高,唯一一个身份高的,就是四品吏部侍郎的庶子。 侍郎府没有将好好的闺女送去做妾的念头,给苏芙找的,都是身份相当,能叫苏芙过去当嫡妻的。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苏夫人是尽心尽力的。 苏韶棠看了一圈,看不出什么名堂,别看她侯夫人的身份贵重,但先前安伯侯府闭门不见客,她和京城那些诰命夫人都交情浅薄,属于见面眼熟但不认识的情况,顿了顿,她扭过头问苏芙:“这里面,可有你心仪的人选?” 刚及笄,说得又是自己的亲事,苏芙有点面红耳赤,呐呐地说:“都凭母亲和姐姐做主。” 她说得没错,苏侍郎已经挑选了遍,又将消息都打听过了,后面的事,自然都由苏夫人做主。 旁府中,少有替庶女这么劳累的。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你可想好了,日后是你跟人家过一辈子,半点欢喜都没有,后面的日子有你受的。” 罗姨娘感激地看了眼大小姐,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大小姐是为了女儿好,她拉了拉女儿,叫她不要在这时矜持。 苏芙也知道好歹,她小声地说:“听说林家公子刚及冠,未曾有侍妾。” 苏韶棠翻了小册,苏芙说的林家小公子,并非那位吏部侍郎的庶子,而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嫡长子。 是三个人中家世最低的。 苏韶棠有点惊讶,她还记得刚穿书时,苏芙对沈玉晦献殷勤的模样。 短短一年多,她倒是变了不少。 三人中,只有林公子未曾有侍妾,倒不是说苏芙盼着林公子只守着她,而是在嫡妻未曾嫁进去前,就纳了侍妾,多少对未来嫡妻有些不尊重。 苏韶棠了然,将林公子那个册子抽了出来,道:“我对他们不了解,等我回去,让沈玉案查查。” 沈玉案身为北门禁军统领,能查出来的东西比苏侍郎要多得多,说是能把林家查个底朝天都不为过。 苏芙和罗姨娘听罢,都松了口气。 经过禁军围困,苏芙也想通了,什么荣华富贵、和苏韶棠置气的,都不如自个儿活得自在。 苏韶棠是用过午膳才回府的,沈玉案已经在府中了,他抬头:“父亲和母亲可好?” 苏韶棠将小册扔给他:“好着呢。” 沈玉案翻开小册,不解地看向夫人。 苏韶棠倒在软塌上,让络秋将她头顶的配饰都摘下来,才说:“娘要给庶妹说亲,你帮忙查查这个人。” 听言,沈玉案了然,夫人和这位庶女关系必然不错,至少不坏,否则夫人不会费心。 苏韶棠要是知道沈玉案的想法,只能无话可说。 记忆中,其余庶妹对她恭恭敬敬的,甚至不敢靠近她,生怕得罪她给姨娘招来祸患,只有苏芙敢和她呛声,两人间门不断吵吵闹闹,彼此看不顺眼,但要说龃龉,倒也没有,反而给幼时添了不少回忆。 沈玉案收好小册,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然后对苏韶棠说:“其实夫人可以亲自考察一番。” 苏韶棠抬头不解。 沈玉案:“圣上要举办秋狩,夫人让我查的这人也是禁军的一员,到时也会参加狩猎,你让母亲将庶妹带上,到时可以亲自一观。” 作精小美人 第98节 苏韶棠觉得也不错,让人将消息传回侍郎府。 等四下无人时,她才捂住了头。 沈玉案不解:“怎么了?” 苏韶棠哼哼唧唧地:“圣上一直不处理大皇子一事,又把珺阳许配给裴时愠,现在要举办秋狩,我可不信他不打算趁此做些什么。” 沈玉案哑声,他不得不感慨夫人的敏锐。 他上前,也躺上软塌,将女子搂进怀中,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道:“那日我要护着圣上,夫人就跟着母亲,不要离开半步。” 这是默认那日会出事了。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垂眸看了夫人,等秋狩一行结束后,京城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他忽然说:“明泽来信,他准备的中秋礼路上耽误了几日,要明日才能送到。” 苏韶棠眼睛一亮,轻哼:“算他还有良心。” 给侯府送礼的单子,她都看过了,没在其中找到沈玉晦送来的中秋礼,还有点惊讶。 原是路上耽误了。 沈玉案见她心情明显变好,沉默了会儿,才说:“夫人想不想去看明泽?” 苏韶棠今日未曾睡午觉,有些困顿,闻言,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要是有机会,自然是想的。” 沈玉案抬手轻拍抚她的后背,任由她窝在自己怀中睡着,垂眸看向她白皙的脸颊,半晌后,他轻声说:“好。” 第94章 圣上想一出是一出,一道命令下来,整个京城的管制体系都运转起来。 转眼就到了秋狩。 中秋后,就冷了下来,秋风涩涩,常有凉风轻袭,苏韶棠不得不穿上披风,披风单薄,不如大氅厚重,正适合秋日这个季节。 说是秋狩,就在离京城不远的围场。 里面猛禽少,毕竟圣上要亲自下场,谁都不敢冒险,早就派人先清扫了一遍围场。 苏韶棠知道消息得早,府中绣娘早早就替她缝制了几身骑服,干练利落,平日中女子要么长裙,要么上襦下裙,唯独这骑装下身非裙,苏韶棠见之心喜,将骑装全部带上,只备了两套换洗的衣裙。 苏韶棠给侍郎府传过信,沈玉案要护驾,并没有和她一道从府中出发。 马车到了围场,沈玉案就亲自迎了上来,把守的禁军拦都未拦,直接让马车进了内。 就这点空荡,沈玉案还钻进了马车。 苏韶棠瞪圆了眼眸:“你这个时候上来干嘛?” 等看见沈玉案连喝了三杯茶水,她又开始心疼了:“好歹你也叫他一声舅舅,难道连水都不给你喝?” 沈玉案替圣上解释:“要出营地来迎你,没有来得及。” 苏韶棠这才作罢,等进了营地,沈玉案亲自指路,将她带到一方帐篷中,帐篷不小,里面摆了床榻,洗漱架,些许铜盆,再有一张桌子,其余的东西就没了。 条件简陋,连个梳妆台都没有,但也没办法。 络秋等人瞧见,忙忙领着人去收拾帐篷,将自己带来的物件都摆好。 沈玉案就是简单的一身劲装,穿得并不厚实,衬得他腰背颀长提拔,风姿卓越,他今日的指责是护驾,因此,配了一柄精致的小刀,在腰间门悬挂,刀长不过寸许,镀了金,晃眼得厉害,只是刀刃藏在刀鞘中,不知有没有开刃。 苏韶棠觑了眼那柄小刀,再抬眼看沈玉案,他惯爱月白色,劲装是上等云锦制成,袖口和衣领用金丝滚边,腰间门坠玉,眉目清润,锋芒尽敛。 苏韶棠未见过他逞凶的时候,却无端能料想出几分他持刀溅血的模样,想来必不会这般温润有余。 她胡思乱想着,沈玉案站在门口,冲她招手:“我先带你去寻母亲的帐篷。” 两个帐篷离得不远,依着两人的身份必不可能这样安排,想必其中也有沈玉案的插手。 到了侍郎府的帐篷,里面已经收拾妥当,苏夫人和苏芙都坐在其中,见到她和沈玉案来了,苏芙只扫了眼,就乖觉地低垂下头,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姐姐,姐夫。” 苏夫人惊讶地朝苏韶棠看了眼。 沈玉案:“今日我要一直伴驾左右,还请母亲替我照看夫人。” 苏夫人闻言,猜到些许什么,正色道:“你放心。” 苏韶棠听得有些窘,推了推沈玉案:“行了,你快走吧。” 知晓他忙,否则不会连休息片刻都不给她,就带着她来寻娘亲。 只是这样口口声声交代,就仿佛她是个孩童,无法自理一般,叫她莫名生出羞赧。 果然,沈玉案未推辞,低声交代她:“不拘着你,要想进林,记得给我传个口信。” 难得狩猎,外间门必然热闹,他也不想叫夫人一直待在帐篷中。 沈玉案离开了。 苏芙将一切尽收眼底,有些欣羡开口:“姐夫待姐姐真好。” 苏韶棠觑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故意矜持:“还不错。” 苏芙咂舌,这都只是还不错,姐姐还想要姐夫怎么样? 不过见姐姐和姐夫相处状态,她不由得对未来婚事也生出一抹期盼。 不知那位林公子是何品性? 苏韶棠一眼就猜出她在想什么,也不想待在帐篷中,索性道:“会骑马吗?” 苏芙呐呐摇头。 苏韶棠勾唇,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看向苏夫人:“我带她出去玩会儿。” 苏夫人有点担心,反而是苏韶棠安慰她:“今日刚到,闹不出什么事的。” 秋狩一共要办三日,今日都是扎营安置,哪怕真的会出乱子,也不会选在今日。 言之有理,苏夫人只要叮嘱几句:“早些回来。” 苏芙猜到什么,脸颊颇红,等出了帐篷,身边只有苏韶棠和奴婢,她倒是放开了许多,凑到苏韶棠跟前,问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姐姐快告诉我,林公子长得好不好看?” 虽说有画像,但谁知道有没有夸大其词? 她口中的林公子,名叫林锻垵,适才来的路上,沈玉案就指给她看过了。 苏韶棠皱眉:“没有沈玉案好看。” 苏芙撇了撇嘴,她承认姐夫的确生得不错,但她不喜欢姐夫这种温润单薄的。 二皇子谋反那段时间门,她见过禁军押送犯人,其中就有一位世家公子,往日瞧着不错,但被禁军扣押时,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打那以后,她就对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男子谢敬不敏。 她俗气,她就爱那种身材健壮,甚至是魁梧武夫,叫她一眼看去,就觉得安全。 得亏苏韶棠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必然要撂担子不干。 她护短得不行。 而且,沈玉案中看不中用? 呵呵。 林锻垵是禁军,和薄弱压根不沾边,苏韶棠把人指给苏芙看过后,就见苏芙眼睛一亮。 得,苏韶棠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领着人去挑马,自己精通骑射,只挑自己心头好就行,苏芙没碰过,刚走近,就吓得脸色苍白。 苏韶棠亲自给她挑了个小马驹,顺手招来林锻垵:“听闻你们禁军都是文武双全,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妹妹骑马?” 林锻垵认得她,或者说,禁军都认得她,再见苏芙时不时看向他,再加上今日侯爷若有似无的暗示,和特意将他安排在此,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要说他愿意吗? 废话,这是他顶头上官的小姨子。 而且,林锻垵快速地看了眼苏芙,稍有些脸热,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容色娇憨,身段玲珑有致,肤白似雪,叫人不敢多看。 他都有点茫然,苏芙怎么会看上他? 他家世算不得好,甚至在京城都可以说是简陋,苏芙哪怕是庶女,配他也是绰绰有余的。 林锻垵但凡不是个蠢笨的,都不可能拒绝。 苏芙也知道苏韶棠的身份给她加分不少,但她丝毫不心虚,侍郎府和苏韶棠本身就是她的底气,谁还能没有点私心? 林锻垵很快应声,将教导苏芙学骑马一事接手。 苏韶棠冲苏芙颔首,就骑马转身离开了,马背上有弓箭,她精通骑射后,还没来得及过瘾,当即有点心动。 她使人给沈玉案传了口信,就寻了个方向进林了。 进林不到一刻钟,苏韶棠就看见两只兔子在树前吃草,她没客气,直接将两只兔子收下,络秋是一直跟着她的,将猎物捡起来,苏韶棠看了眼兔子的伤口,皱了皱眉,在脑海中说:“居然射歪了。” 【宿主自从习得骑射。精通后,几乎就没再碰过弓箭,生疏不是很正常?】 苏韶棠被堵得哑口无言。 忽听破风声,苏韶棠扭头看见,居然又见到裴时愠。 裴时愠也意外:“看来我和夫人很是有缘分。” 他自来熟地走近,将手中的猎物展示给苏韶棠看:“刚猎到只兔子,不如送给夫人做条披肩?” 苏韶棠下颌高昂:“不需要。” 裴时愠觑了眼络秋手中的两只兔子,噎住,半晌才道:“是我班门弄斧了。” 这么久过去,他险些都忘记了,他初见苏韶棠时,可就是在校场,她高高骑在马背上,手中持箭,几乎百发百中。 若是往日,裴时愠必然会继续纠缠苏韶棠,今日却是转性:“我就不跟着夫人献丑了。” 说罢,他就拎着那只兔子转身离开。 苏韶棠看着他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络秋松了口气的模样:“奴婢差点以为他要缠着夫人呢,看来裴公子只是说话放肆了点。” 作精小美人 第99节 苏韶棠不置可否。 她倒不是自恋,而是裴时愠这般不符合他的性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原以为这次秋狩,出乱子的会是大皇子,一时倒是忘了,大皇子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镇北侯府,这次狩猎,镇北侯府在其中有扮演什么角色? 苏韶棠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裴时愠出现在林中,恐怕并非无意。 苏韶棠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顺着裴时愠来的那条路返回。 途中,她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 但在快出林子时,苏韶棠遇到了沈玉案,她朝沈玉案看了眼,沈玉案心领神会,带着她到一个无人之处。 苏韶棠没有废话:“我刚才遇见裴时愠了,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沈玉案:“你来的那条路?” 苏韶棠颔首。 沈玉案将她肩头沾的一片落叶掸下:“我知道了。” 苏韶棠知道他要忙,说完就准备离开,结果被他拉住,沈玉案皱了皱眉,最终只说:“注意安全。” 苏韶棠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沈玉案垂眸:“那你说。” 苏韶棠哑声,呐呐地:“说什么?” 沈玉案不说话,苏韶棠须臾才试探地说:“注意安全?” 沈玉案唇角勾了抹笑,低声温和:“我会的。” 他低眉浅笑,无端叫人怦然心动,苏韶棠咽了咽口水,她觉得沈玉案是在故意勾她。 她忽然将沈玉案拉到一方帐篷后,这里鲜少会有人来,她勾缠住沈玉案的手。 颇具暗示。 沈玉案呼吸稍滞。 帐篷后传来些许动静,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忙忙环视四周,然后低下头将入口挡住。 半晌后,两人才从帐篷后出来,衣冠整齐。 第95章 苏韶棠和沈玉案匆匆分别,等回了帐篷,络秋才松了口气,她小声咕哝:“夫人,您胆子也太大了!” 在外面居然就和侯爷……络秋脸颊一红,臊得不敢继续想。 苏韶棠被说得浑身不自在,借口打发她:“时辰不早了,你去看看苏芙回去没。” 络秋应了声,就忙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回来告诉她,一小姐已经回去了。 沈玉案很忙,晚膳都没有回来,苏韶棠是去了侍郎府的帐篷一同用膳的,主菜就是她今日猎到的两只兔子。 条件简陋,没有热水给苏韶棠沐浴。 其实这里很少有人日日沐浴的,也就苏韶棠穿书前带来的习惯,连带着沈玉案也渐渐养成这样的习惯。 因为不沐浴,苏韶棠就不许他上床。 络秋只能打盆热水,替夫人擦了擦,一边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她听:“听说明日的魁首奖励丰富。” 对于来参加狩猎的人,最大的奖励就是能被圣上看进眼中。 狩猎一共三日,但第三日就要准备回京,如果有乱子的话,估计就是明日了。 苏韶棠不需要沈玉案提醒,就想好明日会一直跟着苏夫人。 她清楚自己的能耐,即使帮不上忙,也绝不会给沈玉案拖后腿。 夜色渐浓,苏韶棠只听得见外间禁军来回巡逻的动静,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被窝中躺进了个人,苏韶棠顿时清醒了点。 她看了眼系统界面的时间,凌晨两点。 苏韶棠细眉紧蹙:“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问归问,但苏韶棠也没想要个答案。 左不过就是保护圣上,毕竟他们这位圣上可是个爱惜生命的主。 秋夜中冷,帐篷能挡住风,却不能保暖,苏韶棠下意识地就往沈玉案怀中钻,沈玉案将她搂紧,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了,睡吧。” 随着他的轻声,苏韶棠困意渐浓,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沈玉案不在时,她一直都没有放松,所以才会稍有动静就立刻惊醒。 一觉到亮,苏韶棠是被外间的动静吵醒的,帐篷中已经没了沈玉案的身影。 苏韶棠有点烦躁。 任谁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吵醒,都不会高兴。 她看了时间,还没有到辰时,苏韶棠叫进来络秋:“外面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络秋替她擦了擦脸,叫她清醒了点,才说:“是狩猎快要开始了。” 络春收拾了套骑装出来,络秋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上,催促道:“夫人若是要去凑热闹,得抓紧了,早膳还未用呢。” 苏韶棠都快没脾气了,这还不到辰时,狩猎就要开始了? 她心中低骂了声,只觉得这趟秋狩之行真是遭罪。 忽然,苏韶棠想到沈玉案,抬头问向络秋:“沈玉案什么时候离开的?” “卯时前就走了。” 苏韶棠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她记得沈玉案凌晨才回来,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也没睡到两个时辰。 她有点恼:“真是够折腾人的!” 他折腾自己儿子就算了,还得让亲外甥儿跟在里面折腾。 络秋不敢附和这话,等夫人用罢早膳,低声说:“侯爷交代,让夫人今日去老夫人那里。” 沈玉案本是想要亲自和苏韶棠说的,但他离开时,苏韶棠睡得很沉,他到底没舍得叫醒她。 苏夫人没有在帐篷中,毕竟是狩猎,她们不亲自参加的人,也会有专门的地方等待,营地中架了高台,元妃伴驾而来,一群诰命夫人围着她笑语晏晏。 苏夫人也在其中。 苏韶棠一来,元妃就瞧见了她,不等她行礼,就掩唇道:“安伯侯夫人快坐。” 苏韶棠乐得轻松,她的位置被元妃安排在了珺阳旁边。 但苏韶棠没过去,而是淡淡道:“我和娘亲好久不见,我和娘亲坐一起就好。” 元妃眼中笑意稍淡,但脸上神情不变。 苏韶棠才不管她,今日过后,这元妃的位置她坐不坐得稳,还得另说呢。 苏夫人和苏芙都在一起,苏韶棠过来后,位置就有点挤了,元妃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让人将苏韶棠原本的案桌抬过去。 苏夫人低声:“昨晚没睡好?” 苏韶棠眼皮耷拉着,恹恹地应了声。 苏夫人只当她担心女婿,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劝慰:“我瞧女婿是有注意的,你别担心。” 苏韶棠被提醒了一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即使沈玉案从未和她说过此行有危险。 可大皇子和镇北侯都掺和进来,怎么可能万无一失? 苏韶棠忽然抿了抿唇。 众人这一等,没等到圣上回来,眼见快过了半个时辰,有些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圣上要射第一支箭,才代表这场狩猎正式开始。 但林中危险,圣上若是进林,一般都是很快就回来,可如今圣上进林的时间太长了。 苏韶棠第一次参加狩猎,没有经验,但只看苏夫人渐渐抿直的唇角,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快速地抬头朝元妃看去,就见元妃唇角仍是带笑的,裴夫人就坐在不远处,两人淡定自若,很好地安抚众人的情绪。 元妃身为圣上的亲近人,她要是想对圣上做点手脚,再容易不过。 苏韶棠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安。 时间越过越久,渐渐有人狩猎回来,哪怕元妃再如何安抚情绪,也有人不断朝林中看去。 忽然,一道烟火从空中炸开,林中四处传来兵荒马乱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喊声:“护驾!” 出事了! 众人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不等众人惊慌,就见身穿铠甲的禁军就将四周都围了起来,元妃见状,和裴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倏然顿变,她站起来怒喝:“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快去救驾!” 禁军副统领邱一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手持禁军令牌:“禁军听令,围住营地,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座位,违令者,和谋反同罪,格杀勿论!” “是!” 数支轻骑围住营地,手握在腰间刀柄上,脸上一片肃杀,四周顿时不问喧嚣,只听林中马蹄声哒哒,兵戈之声隐约,叫众人提心吊胆。 四周噤若寒蝉,唯独被忽视的元妃脸色难堪:“本宫的话,你没听见吗?” 邱一:“林中自有禁军前去救驾,请元妃娘娘回去。” 元妃面染薄怒,还要再说话,然而邱一已经握紧腰间刀柄,只要元妃敢轻举妄动,无人怀疑他真的敢拔刀。 珺阳脸色苍白,她拉住元妃:“母妃!” 元妃身子僵持,她狠狠瞪了眼邱一,终于坐回位置,只是她袖子中一双手紧握,心中充满不安。 在知道驿站被搜、媃兰被关押后,大皇子就找镇北侯寻了对策,一支镇北军绕山朝京城而来,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这支军队哪怕绕路到了京城范围,但可没办法入城。 所以大皇子提出了狩猎。 作精小美人 第100节 圣上听完,未曾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大皇子的提议。 圣上给珺阳和镇北侯府赐婚,他们想不明白原因,最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圣上在麻痹他们。 西洲蠢蠢欲动,和西洲勾结相当于叛国,哪怕圣上一直没有动静,大皇子也不敢冒险,他只好先下手为强。 所以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男宾和女眷是分开坐的,苏侍郎是文官,并没有去林中狩猎。 苏韶棠见邱一迅速有效地控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只此看来,圣上和沈玉案对现在这种情况早有安排。 忽然有人低低说了句:“朝中太平已久,不知哪来的贼人居然敢刺杀皇上?” 说是低声,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足够所有人听得一清一楚。 此话一出,不少人隐晦地朝元妃和裴夫人看去。 她们不知真凶,可她们知道如果圣上遇害,最大的得利者是谁就够了。 如今朝中有声望能耐、能够继承大统的皇子可只有一人。 而且刚才禁军对待元妃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今日的情景,圣上料到了多少? 事情不曾有结果,众人不敢乱说话。 不断有官员和世家子弟慌乱地从林中逃出来,不等他们松口气,就被禁军带到一旁,不许任何人离开禁军视线。 有人没反应过来,当即要反抗,直接被禁军抽刀抹了脖子。 殷红血水溅了三尺,众人何时见过这种场景,当下都慌乱地惊呼出声,惊恐地看向禁军。 这个时候能够从林中出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但禁军杀人时没有一点犹豫。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禁军并非说假话。 轻举妄动者,格杀勿论。 苏韶棠脸色也不好看,她离得远,但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手捂住脖子,血水就不断从指缝中溢出,惨叫都未曾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尸体被禁军拖走。 邱一趁机提醒:“莫怪我等不提醒各位,此时乱动者,哪怕无辜也无处喊冤。” 亲眼见到了死人,没人再敢不将他的话不放在心上,当即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处。 苏韶棠些许不适,她伸手端起茶水。 茶水刚入口,意识中的系统就立刻提醒:【水中有毒。】 苏韶棠呼吸一滞:“什么毒?” 【迷药。】 苏韶棠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皱紧了眉头,所有茶水都是元妃命人布置的,茶水中有迷药,那么今日禁军们饮用的水呢? 不等她出声提醒,适才喝了茶水的人渐渐起了反应,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又是一惊。 苏韶棠忽然起身,邱一皱眉看过去,见到是她,脸色稍变:“夫人要做什么?” 苏韶棠快速道:“快去查,今日禁军所饮用的水中有没有问题!” 邱一意识到什么,脸色倏然一变,立刻派人过去。 苏韶棠担忧地朝林中看去,邱一见状:“夫人放心,禁军昨日就埋伏进了林子。” 哪怕元妃今日在水中下了迷药,林中的禁军也没事。 苏韶棠脸色没有半点舒缓,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其余人不说,但沈玉案绝对是今日才进林子的! 邱一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哑声不敢再说话。 苏韶棠和系统快速沟通,确认水中只有迷药,立刻兑换了解药,耗费大量积分让系统将解药放在帐篷中,不然她无法解释怎么凭空拿出药物。 不再耽误,苏韶棠立刻对邱一道:“我帐中有解药。” 她说了位置,她的身份给她提供了很好的担保,邱一未曾犹豫,让心腹亲自去取。 随即,邱一有些庆幸。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等日头再烈些,怕是中招的人只会更多! 第96章 因为不曾料到禁军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林子救驾,元妃不能及时控场,她被迫地只能待在原处。 在迷药被揭穿时,元妃看向苏韶棠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苏韶棠当然注意到这个眼神,事发后,元妃的举动一点点浮现在她脑海中,苏韶棠陡然意识到——元妃想支开所有禁军。 林中许是对这些禁军早就做了埋伏。 而且,谁都知道,圣上敢以身做局,依赖的就是安伯侯。 想通这一点,元妃的目的就不言而喻。 苏韶棠冷下了脸。 如今林中的情景却是不好。 圣上和沈玉案早就打算,只等他们乱动时,将人拿下,但谁知过程中出现差错。 在沈玉案护着圣上要离开时,一堆猛禽忽然发狂地冲出来,四周护驾声慌乱响起,不少人被踩踏而死,弓箭对猛虎好似不起作用,猛虎不知疲惫地向前冲来。 队伍不知不觉中被冲散,但猛虎似乎只奔着沈玉案和圣上的方向而来。 禁军拦在二人前面,忽然,沈玉案隐约闻见些许香味,很淡,在血腥中几不可察,但沈玉案脸色骤变:“皇上身上带了什么?” 崇安帝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玉案此时的问话代表了什么。 倏地,崇安帝想起什么,来不及解释,他直接扯下腰带,脱掉身上外套。 但香味仍在崇安帝身上,崇安帝脸色冷沉:“亵衣也是元妃亲自做的。” 他今日穿的骑装和亵衣都是元妃亲自做的,不怪崇安帝不谨慎,他往日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而且,元妃侍奉了他近三十年,一贯得宠,崇安帝待她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 谋反的二皇子,他都只是圈禁。 知晓今日后,元妃会性命不保,崇安帝就生出了一分心软,没有拒绝元妃替他穿衣洗漱。 沈玉案低骂了声。 他很少有这种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不知他骂的是谁,总归四周嘈杂,圣上也没听清。 顾不得这是野外,也顾不得尊卑,沈玉案紧迫冷声:“恕臣失礼!” 猛兽的破坏力有多强,沈玉案一点都不想知道,眼前他带来的禁军死伤渐多,他直接上手扒了圣上的衣服,然后解开外衫,披在崇安帝身上。 但这些不行,必须有人引开猛兽群。 不过瞬息,沈玉案就有了主意,他冷声:“傅晌,保护好皇上!” 话音甫落,他拿着圣上的衣物,朝相反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一动,除了些许零散的动物,其余猛兽群都朝他狂奔而去。 须臾过后,四周安静下来,傅晌护着圣上,声音艰涩:“侯爷他……” 崇安帝脸色冷沉:“出去,召人进林。” 为引君入瓮,他们带进林中的禁军并不多,甚至一大半的禁军都在对抗镇北军。 崇安帝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护好己身是第一位,否则,他身死,今日护他的人都活不了。 傅晌抹了把脸,不再废话,和其余禁军护送圣上出林。 *** 崇安帝从林中一出来,苏韶棠就看见了他,尤其是他身上的衣服。 苏韶棠猛然站起,她视线快速扫了一圈。 没有! 她没看见沈玉案! 苏韶棠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尽,她身子晃了下,络秋和苏夫人连忙扶住她。 甚至,连圣上对元妃和裴夫人的处置,她都没有听见。 苏韶棠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问:“沈玉案呢?” 场内只有崇安帝的声音,她这一声格外显著,叫四周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女子靠络秋和苏夫人才能站稳,她穿着骑装,但秋日冷,披了件红色狐绒的披风,如今那鲜艳的颜色只衬得她脸色越发惨白。 崇安帝沉默片刻:“安伯侯为护驾,独自吸引兽群进了林深处。” 只解释了这一句,崇安帝就立刻吩咐禁军进林中救人。 苏韶棠转身就走。 络秋惊呼:“夫人!” 叛乱已被镇压,但林中现在并不安全,苏夫人也要拦住她,但这一刻,苏韶棠的动作很快,她几乎快速地抢过一匹马就翻身而上,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骑马消失在了林中。 崇安帝现在还穿着沈玉案的外衫,他想起元妃的所作所为,再见苏韶棠不顾生死要进林救沈玉案的模样,陡然怒声:“还不快追!” 等面对元妃的哭求,崇安帝脸上冷然,没有半分怜惜。 苏韶棠没有失去理智,沈玉案让她跟着苏夫人时,她乖乖听话,是因为她知道对于镇压叛乱一事,她帮不上忙。 而现在,她执意要进林,是因为知道她会比其余禁军更快地找到沈玉案。 林中深处就是后山,皇家围场很大,禁军想将整个围场都搜索完,没有一日一夜的功夫根本完不成。 但苏韶棠等不起。 作精小美人 第101节 沈玉案如果进了后山,只会更加危险。 苏韶棠没有耽误:“把沈玉案的位置告诉我。” 【位置已显示,扣除一百积分。】 一个红点出现在苏韶棠的视线中,她根本没去看系统说的话,在她和沈玉案真正圆房的时候,她的积分早就破了五百的数值。 别说一百积分,哪怕扣除所有积分,她都是要找到沈玉案的。 积分随时都能够再攒,沈玉案只有一个。 林中的路不好走,好在苏韶棠骑射。精通的技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底下的马儿似乎能够和她心灵相通,不需要多费力,就直奔红点的位置而去。 红点的位置一直在移动,苏韶棠却没觉得麻烦,沈玉案在动,就代表他还有行动能力。 但不等苏韶棠松口气,红点就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动了。 苏韶棠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似乎心脏有刹那间疼了下,等回过神来,她不由得有些迷茫。 原文中没有这个剧情。 苏韶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确定,这个改变是好是坏,沈玉案会不会因这个意外真的出事? 忽然有水滴落在了她脸上,有点凉凉的。 苏韶棠低头抹了把脸,再抬头,脸上没了异样,她快速地朝红点的位置赶去。 途中,她经过一条河流。 苏韶棠看见一套衣物被抛在河面上,衣物是明黄色,再联想崇安帝出林时身上的衣服,她很快就猜到河面上的衣物是谁扔下的。 苏韶棠低声骂道:“算他还有点脑子。” 她声音有点哑,似含了点哭腔。 渐渐地,苏韶棠瞧见了山脉,在林子和山脉的交接处倒了一匹半死不活的马,身上都是血。 苏韶棠原本还在想,沈玉案是怎么跑得这么快的,见到这匹马,反倒解了惑。 只是马背上遍布的血迹,苏韶棠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沈玉案的。 她没有耽搁,翻身下马,明明红点就在四周,可苏韶棠抬眼扫去,都没看见沈玉案的身影。 苏韶棠只能顺着周围找,她的披风很麻烦,去探查山沟时,只能将裙摆拎起来。 她是辰时左右出现在营地的,后来发生事端,她们被禁军困在原地,足足两个时辰后,林中动静才渐渐小了下来。 等圣上从林中出来,日色也开始渐暗。 加上树林遮挡,林中比外间暗得要快,苏韶棠只能仔细地一点点查找,生怕自己错眼,将沈玉案看漏了。 久找不到人,苏韶棠情绪越来越紧绷,明明那个红点就在她身边。 身边? 周围和脚下都没有,那就只有—— 苏韶棠倏然抬头,一个身影藏在两个枝干中间,不知是生是死,刚好两根树干卡住了他,否则就凭他现在没有意识的状态,怕是早就掉了下来。 苏韶棠理解沈玉案爬树的行为。 后山不能去,山中的猛兽只会比林中更多,他身上肯定有伤,他如今进了后山,很难活下来。 他只能赌一下。 苏韶棠不会爬树。 但她有系统,她兑换了个木梯,磕磕绊绊地把人从树下弄了下来。 不是木梯不稳,而是她的力气太小,沈玉案的体重对于她来说,有点勉强了。 等看清沈玉案后,苏韶棠倏然眼睛红了。 她没见过沈玉案受伤。 而现在,沈玉案只穿了里衣,身上有被凶兽利爪抓破了痕迹,深深的爪印烙在身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肩膀上有一道咬痕,苏韶棠不知他伤得如何,有片刻不敢碰他。 甚至,苏韶棠都想不到,他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苏韶棠咬唇,疼痛使她清醒,她勉强镇定下来:“商城显示能救他的药。” 系统不敢出声,只默默地将商城商品显示出来。 她的积分剩七百三十五,沈玉案的伤很重,能救他的药卖到了五百多几积分。 苏韶棠没有犹豫,直接兑换,没有去看她只剩下的两百积分,将药丸塞进沈玉案口中。 第一次没塞进去,苏韶棠才意识到原来她手都是抖的。 许是药丸入口即化,沈玉案没有费力地就吃下药丸。 但他的伤势未曾见好,浑身依旧血肉模糊,不等苏韶棠质问,系统就出声解释:【只是表面看上去依旧重伤,内里已经治愈,否则不好解释。】 苏韶棠勉强信了它的话,也因为这个解释,她没有去兑换外敷的药。 所有人都看见她空手进林,如果沈玉案的伤被敷上药,她很难解释。 没有多久,一直昏迷的沈玉案眼皮子就动了动,刚睁眼,就看见了夫人,他下意识地要起身,然而一动,浑身就传来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 苏韶棠见状,按住了他:“不许动。” 沈玉案不动了,他能感觉到身上只剩下外伤,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夫人。 沈玉案抬头看向夫人,然而下一刻,他就怔住:“你哭了。” 夫人向来妆容精致,可现在,她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青丝稍有点凌乱,她脸上和手上都有些许殷红,是刚才将他搬下来时不小心蹭到的。 沈玉案从未见过夫人这般狼狈。 尤其是她眼眸红红,显然是哭过了。 意识到她为什么哭,沈玉案忽然间就不会说话了。 但苏韶棠会,她冷笑一声:“我哭不哭重要吗?” “有人为了护驾,连性命都不要了,自然不会记得还有人等着他回去。” 沈玉案沉默。 他记得。 但那时,他不能让别人引开兽群,谁都贪生怕死,当时情景稍有点犹豫迟疑,就来不及了。 而不论他如何,圣上都不亏待夫人。 沈玉案握住夫人的手,没有解释,只是低声问:“你不怕吗?” 她又怕疼,又娇气,怎么敢孤身进来的?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稍不注意,就会磕着碰着,林中时不时传来动静,叫人心生胆颤。 第97章 冷风阵阵刮过,沈玉案依旧穿的是身单薄的劲装,不过只剩下里衣,还被抓咬得破破烂烂,冷白的肌肤露出来,染上血水脏泥。 伤势加冷风,让沈玉案轻咳几声,脸色重归苍白清冷。 苏韶棠没回答他的问题,抽出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整个披在他身上,从前到后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系上锦带。 沈玉案稍怔。 她惯爱擦香,披风上也残余了些许味道,有点像梅香,浅淡安宁,又有些像丁香,静谧幽怨。 他整个人都裹在披风中,凉意被隔在细密柔软的绒毛外,身体渐渐回暖。 下一刻,苏韶棠就冷得浑身轻颤了下。 沈玉案想让她将披风拿回去,但对上苏韶棠瞪他的视线,话音就被堵在了喉间。 苏韶棠哑声说:“我来时,皇上有命禁军进林搜查。” 言外之意,哪怕再慢,过些时间,禁军也该能找到他们了。 沈玉案将披风解开了些,凝目注视苏韶棠,他低声说:“进来。” 不是他不想高声说话,而是他疼得无力。 他浑身凌乱不堪,伤口遍布,哪怕苏韶棠随意一碰,都会碰到他的伤口,苏韶棠扫了眼,就扭过头,似是嫌弃:“脏。” 声音哑软,没有半点威力。 沈玉案垂眸,语气颇有些低落:“我冷。” 苏韶棠稍顿,狐疑地看向他,见他脸色的确不好,才渐渐挪进了披风中。 披风宽大,勉强裹紧了两个人。 两人难免肌肤相贴,苏韶棠格外小心,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但再小心,这般近的距离也不可能碰不道伤口,沈玉案抿紧唇,脸色白了些许,哪怕伤口渗血,都不曾皱一下眉头。 好在苏韶棠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沈玉案埋头在她后颈中,呼吸浅弱,一直都不曾说话。 只在原地待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隐约在呼喊他们,苏韶棠顿时精神起来,她抬头,才发现,原来沈玉案早就昏迷过去。 苏韶棠呼吸稍紧,要知道,哪怕沈玉案身上只剩下些皮外伤,但伤口引起发炎,也是能够要人命的。 苏韶棠顾不得什么,大喊出声:“在这边!” 邱二带着禁军赶来时,就看见安伯侯和其夫人裹在一件披风中,安伯侯早就不省人事,原先精致雅韵的侯夫人也狼狈不堪。 他来不及感慨二人感情深厚,或者是侯夫人居然真的找到了安伯侯,待看清二人身上血迹,忙忙让人将二人扶起,抬回营地。 苏韶棠站起来时,脚踝生疼,才察觉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原来她在将沈玉案弄下树时,不小心崴到了脚。 只是当时她一门心思都在沈玉案身上,压根没有发觉。 苏韶棠抿唇,她什么时候替人做到这一步过,关心旁人,竟连自己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作精小美人 第102节 至于和系统兑换的木梯,自然也扔回给了系统。 苏韶棠和沈玉案一起被抬了回去。 还未出林,络秋和松箐等人就迎了上来,络秋见夫人凌乱狼狈的模样,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抹着泪道:“夫人真是的,有禁军在,哪需要您亲自以身犯险!” 苏韶棠没说话,就沈玉案那伤势,等禁军磨蹭找到他,恐怕人早就没命了。 营地中肃静一片,二人都被抬回了帐篷,因为二人身上都有伤,苏韶棠和沈玉案只能分开。 御医早就等着了,连忙去替沈玉案查看伤势。 苏韶棠这边也有医女,替她揉按脚踝处的伤:“夫人应该是不久前刚崴过脚,频繁崴脚容易留下后遗症,夫人这段时间最好卧床休养,不要乱动。” 这时的女子,尤其是世家贵女,都是身娇体弱的,动不动就卧床休养。 苏韶棠这具身体自然也是如此。 络秋不断应话,苏韶棠却没心思,她时不时就朝帐篷外看去。 苏夫人也在帐篷中,见状,有点心疼,压低声:“你倒是真的敢!那林中猛兽不知多少,你也不怕有个万一!” 女儿和女婿感情深厚,苏夫人自然高兴,但是她偏疼女儿,见女儿受伤,心中自然不好受。 说难听点,现如今鼓励女子二嫁,哪怕安伯侯当真有个万一,她女儿也不愁以后。 但这话苏夫人没有说出口,女儿和女婿都回来了,她也看出女儿对女婿的心思,自然不会再说不讨喜的话。 苏夫人只能心疼地拿帕子替女儿擦净脸。 等医女细细检查后,才发现苏韶棠身上并不止脚踝处的伤,她的一双手上也净是血迹,原本都以为只是沾到了侯爷的血,清洗过,才发现她细嫩的手指和手背都被擦破了不少,腿上也有两处青紫,不知是跌撞到了何处。 络春也从帐篷外进来,松了口气的模样:“御医说了,侯爷的伤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段时间。” 这话一出,帐篷中凝固的气氛才好了些,苏韶棠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上酸疼。 苏夫人没好气地骂了她一声,然后吩咐人去备了吃的来。 医女开了副安神药,苏韶棠身上的伤都不严重,反倒是收到了不少惊吓,喝副安神药,能叫她睡个好觉。 不等药煎好,苏韶棠忽然开口:“我想去看看他。”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知晓拦不住她,只能让络秋和络春小心地架着她去隔壁帐篷。 苏韶棠艰难地挪到了隔壁帐篷,沈玉案被扎了几针,已经醒了过来,她刚进来,沈玉案就仿佛察觉到什么,朝她看过来。 等看清她模样,沈玉案脸上骤变,撑着身子就要起来,被松箐拦住,苏韶棠也是怒声:“躺好!” 沈玉案不敢再乱动,安静地躺回去。 见状,帐篷中的众人都不由得隐晦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在侯府中,侯爷这般夫纲不振。 但是众人联想到苏韶棠抢马入林的那一幕,一时间心中又对侯爷羡慕不已,这样的夫人,再如何宠着都不为过。 松箐搬来椅子,铺上绒毯,叫夫人舒舒服服地坐好。 沈玉案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等她坐好,就问:“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苏韶棠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想都未想,直接道:“疼。” 就是疼啊,手上疼,脚踝也疼,浑身都酸疼。 这都赖沈玉案。 难道沈玉案不该心疼她? 说着话,苏韶棠就将一双手伸到沈玉案眼前,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全是划痕和小伤口,仿若美玉存瑕,她控诉地埋怨:“难看死了。” 见这对夫妻旁若无人的模样,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松箐和络秋也都退下煎药。 一时间,帐篷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沈玉案知道夫人是何意,他低声承认错误:“我错了,连累夫人替我担心。” 苏韶棠恼瞪他,难道就这一个错? 沈玉案静默片刻,继续道:“日后不会了。” 苏韶棠没放过他,步步紧逼:“不会什么?” 沈玉案:“不会再将自己置于险地,叫夫人替我担心。” 苏韶棠这才收回手,恶狠狠地警告他:“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 沈玉案的确记住了,他忘不了他睁眼时看见的夫人浑身狼狈抹泪的场景。 等松箐和络秋将药送进来,苏韶棠当即扭过脸,她不想喝这又苦又涩的药,但当着众人面,她又意识清醒,压根无法拒绝。 最终,她只能皱着一张脸,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长痛不如短痛,她觉得慢腾腾地喝药,才是折磨。 络秋早有准备,一盘蜜饯摆在手边,苏韶棠快速地扔了几口在口中,顺手还喂了沈玉案几颗。 沈玉案不太爱吃蜜饯,但是当夫人喂过来时,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 这一动作,沈玉案难免会碰到夫人的手,不复往日细腻,上面布满细细的小伤口,叫人无端心疼。 沈玉案垂眸,这口蜜饯,他咽得艰难。 苏韶棠没有再回那个帐篷,沈玉案挪了挪身子,给她腾出了个位置。 此时没了危险,苏韶棠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她干嘛和他一个病患躺在一起,待会磕着碰着怎么办? 但沈玉案好似拿捏住了她,他敛下眼睑,颇有些失落:“我只是想让夫人陪陪我。” 苏韶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妥协的,总归等她回神时,她已经躺在沈玉案身边了。 药效发挥得很快,不消须臾,苏韶棠就昏昏欲睡。 失去意识前,她刻意往里面翻了个身,生怕会碰到沈玉案。 但她不知道,等她彻底睡着后,沈玉案就伸手将她搂进了怀中。 在他拿着圣上的衣物引开兽群时,沈玉案无数次觉得自己要丧命于此,尤其当他被咬中肩膀的那一刻,他险些不曾逃出来。 但他有点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叫夫人对他放下心防,还未来得及和夫人好好相处,未曾看见夫人心想事成。 他还想看看夫人任务完成时,真相究竟是何。 如果他真的今日丧命,那夫人怎么办? 夫人的任务完不成,她再也回不了她想回的地方,被困在这里,他怕夫人再无法开怀。 哪怕圣上不会亏待她,她才十八,风华正茂,必然会二嫁他人。 只消一想,沈玉案就觉得不甘心。 他也怕。 怕再无人容忍她小性子,怕旁人欺她压她,怕她未来夫君待她不好。 他害怕的事情太多,所以才能拼着肩膀粉粹的代价逃出生天。 沈玉案无声地搂紧了夫人,哪怕碰到身上伤口,也不曾松开手,直到怀中人似察觉不舒服,哼唧了声,他才回神,渐渐松了力道。 第98章 秋狩居然有人谋刺圣上,出了这等大事,人心惶惶,除了苏韶棠,这一晚,围场中没有人能睡得着。 下半夜,山间落了雨。 苏韶棠被冻醒了,或者说她被吓醒了。 她做了个噩梦,梦中她没有找到沈玉案,只有遍地的血迹和衣裳破布告诉了苏韶棠发生了什么,她顺着血迹走,甚至看见残余在地上的骨头,将苏韶棠生生地吓醒过来。 苏韶棠睁眼后,下意识地看向沈玉案,确认他就在身边,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沈玉案被她的动作惊醒,撑着身子看向她:“夫人怎么了?” 苏韶棠说谎:“被冻醒了。” 沈玉案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夫人额头溢出的冷汗,猜到了原因,不由得安静下来,须臾,他伸手将夫人搂进怀中,苏韶棠小幅度地反抗了下:“你身上有伤。” 沈玉案:“夫人拿起的药有奇效,已经不疼了。” 苏韶棠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见他面色不似作假,又低头去仔细观察他身上绑住的绷带,的确没有渗血,她才依顺地靠在他怀中。 但苏韶棠睡不着了,她问:“皇上准备怎么处置镇北侯府?” 她没提大皇子,由二皇子一事就能看出崇安帝对他膝下那些皇嗣的态度。 分明是他死命折腾那些皇子,完事后,自己又开始心软。 苏韶棠不欲多说。 这次事件,看似大皇子是主谋,而圣上真心想要对付的却是镇北侯府,毕竟大皇子再如何有心思,没有兵力,他也只是有心无力,唯一能够给大皇子提供兵力相助的只有镇北侯。 给珺阳公主和裴时愠赐婚,就是故意将大皇子和镇北侯府越发绑紧些。 让镇北侯府不得不多替大皇子做考虑,而一旦镇北侯府和大皇子真的耐不住,那圣上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拾镇北侯府。 苏韶棠对朝堂上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今日沈玉案以身犯险却叫苏韶棠不爽。 哪怕沈玉案只清醒了短暂的时间,不过苏韶棠相信,肯定有人将事情结果告诉了沈玉案。 果然,她听见沈玉案轻声:“皇上忌惮镇北军已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苏韶棠撇撇嘴。 要不怎么都说,玩政治的心都脏。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垂眸看了夫人一眼,他没说的是,圣上任人唯亲,尤其注重血脉,所以在朝中圣上心腹不多,而他则是其中一个。 圣上收缴镇北侯兵权后,许是会将兵权交还给他。 作精小美人 第103节 而这并非没有代价。 先是废了萨安力,后是关押珺阳公主,朝廷已经差不过和西洲撕破了脸皮,接下来,恐怕要有战乱了。 这也是圣上急于收拢兵权的主要原因,在处理外患前,他要先解决内忧。 至于大皇子,则被二人都忽视了过去,他和二皇子一样,在耐不住性子的那一刻,就和那个位置彻底无缘了。 * 翌日,辰时左右,御医又来一趟,确认二人伤势不影响赶路,离开前还不忘道:“侯爷很幸运,伤势并不严重。” 可不是幸运? 当时安伯侯被抬回来时,身上都是血迹,衣裳都被撕咬破烂,谁知他居然这么命大,看似伤势严重,却都没有危及生命。 闻言,苏韶棠下颌高抬,觑了眼沈玉案一眼。 沈玉案在无人发觉的地方握紧了她的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一条命是夫人捡回来的。 知晓沈玉案和其夫人都受伤在帐,崇安帝没有亲自前来,派了宫人来慰问后,就告知他们——午后圣驾回京。 她们自然也是要随行的。 不过好一点的是,他们只需要坐马车跟回去就行了。 苏韶棠一直觉得自己很奢侈了,等见到圣上替他们准备的马车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过于收敛了。 眼前马车几乎有半个寝室大,四匹马同时拉行,苏韶棠有片刻无语。 她抬头看了眼圣上。 前日,她未曾和圣上一同出行,所以,根本不知圣上的銮驾是何模样,今日总算亲眼瞧见了。 苏韶棠沉默了很久,才幽幽道:“看来我还不够享受。” 沈玉案骤然哑声。 马车空间很大,并排躺下沈玉案和苏韶棠两个人都不为过,里面摆了案桌和糕点,苏韶棠甚至在马车中看见摆在角落中的盆栽和摆件,而且,络秋和络春同时在里面伺候都不会觉得拥挤。 苏韶棠一边琢磨回去后该如何改造马车,一边任由络秋将她扶着坐下,沈玉案和她同样的待遇。 路上铺了水泥,加上马夫训练有素,马车行驶得很稳当。 苏韶棠面无表情开口:“可以撬皇室马夫吗?” 她以前不愿坐马车,就是觉得路途颠簸难行,现在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她的设施还不够到位。 苏韶棠怎么可能能够接受? 她赚了那么多钱,居然享受不到最好的服务? 沈玉案觑着她的脸色,斟酌道:“此番我立功不小,皇上应该不会吝啬赏赐府中几个马夫。” 苏韶棠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一个时辰后,众人才回了京城。 沈玉案和苏韶棠都负伤在身,两人被妥善地送回了安伯侯府。 常管家见两位主子都带伤回来,当即变了脸色:“快快快,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侯爷和夫人抬进去!” 先不说安伯侯府陷入什么手忙脚乱中,圣上进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召三省宰相、中书令和京城十六卫统领进宫,不到半个时辰,一支轻骑出宫,直奔镇北侯府而去。 见此一幕的众人不由得想起不久前二皇子谋反时的场景,当即都立刻躲进家门,各个坊市瞬间肃然一片,不闻半点喧嚣。 唯独镇北侯府哭喊声一片。 邱二亲自领兵,查封镇北侯府,要知晓,查封府邸一事向来都是肥差。 可如今在场禁军无一敢乱来,将镇北侯府老少都聚集在一起,奴仆同样待遇,禁军顿时进入各个院落,势必将每个角落都检查得清清楚楚。 镇北侯府老妇人见状,脸色惨白,她年至知命,颤晃着身子几乎要晕倒。 她显然猜到了什么,立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和往日一样耀武扬威地怒斥旁人放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邱二领着人将封条贴上各个院落的大门。 禁军没有放过镇北侯府的任何死角,得益于苏韶棠搜查驿站的经验,他们连一个木板都没有放过。 最终查出书房中的暗道,搜出一摞书信,谁都不知书信上写了什么,总归邱二见了书信后,就立刻进宫面圣。 随着一道重重的关门声,两张封条相交贴上了大门,镇北侯府的辉煌再不复存在。 就在邱二要离开时,有一名禁军上前低声:“大人,镇北侯世子不在。” 邱二脸色稍变,扫了眼在场的众人,他记得他曾在围场中见过裴时愠。 但大皇子和镇北侯被拿下后,禁军检查过,裴时愠没有在其中。 当时他们都以为裴时愠害怕得逃回了镇北侯府,可如今镇北侯府也不见裴时愠。 邱二隐约察觉到镇北侯许是有后手,而裴时愠应该不在京城了。 毕竟自从秋狩的第一日后,就无人再见过裴时愠。 第二日正式狩猎时,也不曾见他露过面,毕竟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没人在意他在做什么。 邱二眼神稍变,他招来一个禁军,低声:“你把这个消息送去安伯侯府。” 人人都是有立场的,邱二毫无疑问忠心于当今圣上,可大津朝暗地里还隐隐流传着一句话——主上的主上非我主上。 谁都不知道,如果裴时愠逃回了边城,镇北军究竟是认军印,还是认镇北侯世子? 当今圣上膝下两位当年皇子都被圣上亲自废了,其余皇子都未长成。 他们隐约猜得到圣上的心思,毕竟谁都会贪恋权柄,也都觉得自己会长寿,不愿旁人和自己分权,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儿子。 邱二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 当今圣上是不是明君,谁都说不好,但他任人唯亲却是不争的事实。 邱二出身不高不低,任凭他再有天大的功劳,终点也就那样了,除非和侯爷一样,在战场上立下军功。 以前大津朝一片太平,压根没有武将施展的空间。 而现在,邱二隐隐有种预感,裴时愠的逃离代表要生乱了。 邱二不再停留,让人将镇北侯府一行人压入牢狱,翻身上马朝皇宫赶去。 而裴时愠不见了这个消息传进安伯侯府时,沈玉案正在给苏韶棠念话本。 没错,就是念话本。 外面闹得人心惶惶,在安伯侯府中却是一片静好。 沈玉案声音平静而缓慢:“……唇齿相依间,她察觉到一双手不断往下,轻而易举地掀开了她的亵衣——” 苏韶棠翘着那条受伤的腿,细眉紧蹙,出声打断了他:“你能不能有点情绪?” 沈玉案看了她一眼,再低头看向那个所谓的话本。 其中的语气全是白话,写得比春宫图还要露骨,甚至随着文字,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联想起话本中的情景,叫人面红耳赤。 沈玉案不紧不慢地问:“夫人想让我带什么情绪?” 他视线朝苏韶棠受伤的脚踝处看了眼,极力压下心中那抹心浮气躁。 沈玉案不知道夫人是故意折磨他,还是说,她平时看的话本都是这样。 苏韶棠被问得哑声。 她亲自兑换的话本,当然知道里面的内容,她就是故意的,不满沈玉案以身犯险,才故意刁难他,想看看他不自在或者难受的模样。 结果他读个小涩文,就像是在念经一样,直接让人清心寡欲。 苏韶棠轻哼了声,含糊咕哝:“该是什么情绪就是什么情绪。” 沈玉案凝目看向她,眉眼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忽然,他让室内的婢女都退下,靠近了苏韶棠耳边,低声沙哑地念了一段其中露骨的台词:“……夫人……轻点……嗯……” 伴随着他一声难耐的呻。吟,最终,沈玉案停下,恢复正常语调:“夫人是想听这个?” 苏韶棠浑身僵硬,在沈玉案的注视下,她咽了咽口水。 她发誓,她最初只是想折腾沈玉案的。 但是,沈玉案说起那些床榻间浪荡的话,就仿佛平日中斯文如玉的君子撕开表面般,让人除了觉得浑身发麻外,还有点上瘾。 沈玉案好气又好笑。 只看女子这模样,就知晓她的确喜欢听。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他对夫人向来有求必应,哪怕床榻间的那些事,也同样如此,如果真的会叫夫人高兴,他是不介意在那事时给夫人念几句台词助兴的。 只怕等夫人到时清醒过来,又翻脸不认人。 此时室内没了旁人,苏韶棠没发现他在想什么,她扫了眼楹窗,络秋她们都退到了游廊上,苏韶棠就很轻地扯了下沈玉案的衣袖。 察觉她想法的沈玉案陡然呼吸沉了下去。 初开荤的男女单独共处一室时,总会容易擦枪走火,也很容易产生点想法,只是四目相视间,气氛刹那间就旖旎起来。 沈玉案很乐于在这件事上伺候夫人,他将话本扔在软塌上,顺手将楹窗合上,苏韶棠脚踝有伤,他也不需要苏韶棠动弹,俯身亲了亲她的唇瓣,见她眼眸有些红,又怜惜地亲了亲她眼尾。 随后,他一手解开夫人的腰带,弯身亲在夫人腰窝间。 沈玉案很明显察觉到夫人身子轻颤下,她惯是如此,对这事大胆又矜持,分明想要却偏偏不说。 沈玉案无奈地笑,半跪着低下头。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松箐的声音响起:“侯爷,邱大人派人来寻。” 苏韶棠倏然浑身紧绷,伸手抓住沈玉案有些凌乱的墨发。 沈玉案安抚地拍了拍她,叫她放松下来。 苏韶棠简直要死了,外面有人,她怎么可能放松得下来? 房间很久没有动静,松箐有点纳闷,他又敲了敲门,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在松箐要再敲门时,房门终于打开,侯爷开门出来了,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擦过唇角。 松箐有点奇怪地看了眼侯爷。 侯爷的衣襟怎么有点湿,而且呼吸还有点不稳? 不等松箐细想,思绪就被侯爷打断:“人在哪儿?” 依旧温和淡淡的声音,却叫松箐立即回神:“属下将他带到书房了。” 作精小美人 第104节 沈玉案朝房间里看了眼,女子将脸蒙进锦被中,不敢露出头。 沈玉案知道她的性子,出了寝室,然后将房门关好,才朝书房走去,这时松箐跟上他,不忘记告诉他:“来人刚从镇北侯府回来。” 沈玉案眯了眯眼眸。 等沈玉案和松箐都离开后,寝室内只剩下苏韶棠一人,安静无声。 苏韶棠抬手捂住脸,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不是要折腾沈玉案吗? 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幅情景了? 想到适才松箐在外敲门,沈玉案却慢条斯理地替她系好腰带的场景,苏韶棠呼吸都有些许不稳。 那时沈玉案刚抬起头,被逼得有点眼红,尤其他呼吸粗重,似乎在努力平静压抑着什么,叫人心惊胆颤,甚至有点身体发软。 苏韶棠不知这是怎么了,总归她忽然有点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也没好意思叫络秋她们,自己整理好衣裳,艰难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有点凉,她灌下一杯后,顿了顿,又灌下一杯。 如此一来,苏韶棠终于觉得舒坦了点。 沈玉案回来得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 苏韶棠有点不敢和他对上视线,反倒是沈玉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弯腰拿起先前被他扔掉的话本,若无其事地问:“夫人还要听吗?” 苏韶棠隐晦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听。” 沈玉案抑制不住喉咙滚动,低笑了一声。 苏韶棠觑了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沈玉案只当自己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将那话本收好,一本正经地说:“下次再给夫人读。” 苏韶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将话本收好,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好像是在默认着什么。 沈玉案勾唇,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笑意。 苏韶棠又想抬手捂脸了。 她故作镇定地转过身,让络秋去准备晚膳,然后才转移话题问他:“邱二派人找你做什么?” 邱二身为沈玉案一手提拔起来的禁军副统领,苏韶棠自然知道他,邱二并非什么正经的名字,只是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众人也这么叫习惯了。 沈玉案情绪寡淡了些:“裴时愠不见了。” 苏韶棠错愕。 原文中,镇北侯府未曾参加过秋狩谋反,裴时愠也一直都在京城,毕竟他身为原文男二,女主主要场景都集中在京城,他自然不会例外。 可如今现实和原文早就对不上了。 云安然被裴时愠送去官府后,就被二皇子带回了府邸,苏韶棠听沈玉案提过一句,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而镇北侯府谋反,身为重要男配的裴时愠也脱离了原文剧情。 苏韶棠想起原文中的裴时愠,不得不说,他能做男配,自然有点能耐。 这样一个人消失不见,尤其圣上和沈玉案联手算计了镇北侯府,苏韶棠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沈玉案语气平静:“西洲或边城。” 如今朝中都知道镇北侯府谋反,无人敢收留裴时愠。 裴时愠想翻身,只有这两个选择。 去西洲,和乌丸人联手,借此藏身,就代表他彻底叛国。 去边城,镇北侯府的大本营,只不过,镇北军虽然以镇北侯为首,但裴时愠一直以来名声都不好,镇北军未必能够承认他。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除非裴时愠选择隐姓埋名,这样一来,裴时愠就可能保住性命。 但沈玉案和苏韶棠都知道,这不可能。 镇北侯能在发生变乱前,就让裴时愠借用围场逃出去,必然安排了后手。 镇北侯很聪明,要是当时让裴时愠留在京城,变乱失败后,裴时愠再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也会轻易被发现行踪。 裴时愠也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人,他也不能那样做。 镇北侯府上下在这次变故中可能会全部丧命,而裴时愠的经历注定他对当今圣上不会有忠心,对于他来说,血海深仇压于身,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苏韶棠听得抿唇。 不论裴时愠去哪儿,不能否认的是,裴时愠迟早会带来麻烦。 苏韶棠有种强烈的预感,裴时愠会去边城。 不论是在原文中,还是沈玉案口中,裴时愠都是一个高傲自持的人。 这样的人,许是会谋反或起义,但绝不会叛国。 第99章 距离京城不远处,山间河水旁。 裴时愠立在河水旁,一错不错地看向京城的方向,他面无表情,往日脸上的玩世不恭都消失不见,在他身后,站着白鱼和木佑,还有位中年男子。 三人都担忧地看着他,尤其是白鱼。 白鱼是他自小的侍读,一直待在他身边,似仆似友,几人躲藏数日,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几分悲切不忍,半晌,白鱼低声催促:“世子,我们该走了。” 裴时愠没动,中年男子肖韧不语地看向他,很久,裴时愠才语气不明地说:“圣上会如何处置裴府和孟府?” 两家世代姻亲,利益纠葛早就分不清楚,镇北侯府叛乱,孟府自然讨不得好。 其实裴时愠是明知故问。 叛乱谋反,这罪名足够株连九族,也只有斩首才能以示效尤,女子和奴仆许是能够得以流放,全看圣上如何处置。 白鱼和木佑对视一眼,都哑声,不敢说出实话。 而肖韧则是冷冷道:“世子应该清楚,谋反失败只有一个下场。” 他声音很冷,也很平静,对于现下这个情况来说,同样也很残忍。 木佑皱了下眉头,觉得肖韧说话太直接。 而白鱼却只看向裴时愠,这种时候再说些所谓的安慰话都不过自欺欺人,世子也不需要听这些。 裴时愠轻扯下唇角,他掩下眸中情绪晦涩,任谁都看不出他的想法,袖子中,他的手指掐入了掌心肉中,嘴里也满是铁锈血气,但不足以缓解他心中情绪半分。 镇北侯招圣上忌惮,所以镇北侯不敢上交兵权,可越是如此,圣上越觉得镇北侯另有二心。 此一番,是镇北侯想要搏一次,成功自然好,失败他也会将裴时愠送出京城。 就如同那晚在围场树林,镇北侯对裴时愠说的话:“从此处下山,自会有人接应你,宁舒,天下之大,你不该一生都被困在京城。” 赐婚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裴时愠纨绔一日,镇北侯府就觉得愧对他一日,日日累积,早就成了镇北侯府众人的心病。 镇北侯老来得子,将裴时愠捧在手心,裴时愠初次会叫人时,镇北侯高兴得一夜都没有睡着,后来,年少成材者开始堕落,变成京城人人嫌恶的存在。 裴夫人怨恨的话同样刻在了镇北侯心里。 他的宁舒憋屈了半辈子,总得有一件事顺心吧? 人人都道镇北侯府狼子野心,贪恋兵权。 镇北侯和裴时愠懒得反驳。 上交兵权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旦圣上要镇北侯府死,镇北侯府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解甲归田更是可笑,镇北侯府的兵权是镇北侯府世代在战场上血拼而来,为了大津朝征战多年,回京只得到圣上忌惮。 他们凭什么不寒心? 后来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裴时愠在京城外等了三日,只等到了镇北侯府被查封的消息,他知道,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该离开了。 哪怕连替镇北侯府收尸都不能。 裴时愠转身:“走。” 摆在他们面前的如今有两条路,白鱼看向他,裴时愠没有半分犹豫:“我们北上。” 边城在北,西洲在西。 四人未曾骑马,在山道下和一些人汇合,转而直接北上,一日未到边城,他们一日就不安全,由不得他们不低调。 **** 大皇子连同镇北侯府谋反一事,很快就有定论。 大皇子被圈禁。 镇北侯府全家斩首示众。 九族内出五服者,及冠男子斩首,未及冠者仗则三十,和女眷幼儿一同流放边关。 而五服内,不论男女,全部斩首,幼儿赐酒。 只不过短短五日,谋反结果就出来了,京城陷入一片死寂,再蠢的人也都看出来,这次谋反早在圣上的预料当中。 就如同当时的二皇子一般。 许是圣上早就盼着这一日,才能这么快地下了定论。 无人敢替镇北侯府说话,从前和镇北侯府交好的人全数避之不及,将其当做蝼蚁臭虫唾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跟镇北侯府撇清干系。 一夕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苏韶棠知道消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她早在穿书的第一日,就知道了,这个时代将人命视如草芥。 作精小美人 第105节 裴氏九族,连同奴仆,数百口的人命就在一句话轻飘飘地被决定,这还不包括当日谋反时丧命的人。 苏韶棠不知该说什么。 崇安帝是个心性狭隘的,对于血脉亲情,他格外仁慈,就例如大皇子和二皇子谋反,他也只是圈禁。 只不过元妃被赐了白绫,听说是崇安帝身边的李公公亲自送其上路。 珺阳公主哭求了许久,都没能见到崇安帝一命,等她闯入金熙宫时,就见元妃眼珠凸出,被活活勒死的模样,她仿佛恰好听见那一道骨骼断裂声,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妃朝她伸出手,最后倒在了地上。 珺阳公主当场昏迷,宫中一片混乱,崇安帝对这个女儿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好生照顾着。 然而那日谋反的镇北军,被圣上一个个查出来,祸连家族,随着一道道圣旨和官宦的离京问罪,苏韶棠都可以想象到天下各处血溅三尺的场景。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时间早过去了一个月,京城才渐渐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无人敢提起月前镇北侯府叛乱一事。 近来宫中,圣上新提拔了一位嫔妃,她膝下有四皇子,今年不过七岁,她原本是婕妤,但大皇子一事后,她就成了宫中新的掌权者,被圣上封为冯妃。 皇后和元妃的事件早就将后宫吓破了胆,这位冯妃自然也不例外。 后宫噤若寒蝉,哪怕一位婕妤越阶升位,也没有任何人提出不满。 皇子六岁就得入学,冯妃本来都习惯了于此,但现在,每日她都得见四皇子一面,知道他平平安安的,才能安然入睡。 宫中没有秘密,沈玉案是禁军统领,这消息很容易就传进苏韶棠耳中。 苏韶棠咕哝:“真是造孽。” 沈玉案轻拍了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两人都衣衫不整,不过只是窝在一起时不小心蹭乱的,这段时间,京城似乎到处都是血腥味,两人都提不起兴致做那事。 苏韶棠再见到珺阳是个意外,那时她去京城店铺查账,周鸣的确能干,她名下的店铺都开到了衢州。 远远地瞧见了珺阳公主的仪仗,仍旧是浩浩荡荡,仿佛察觉她的视线,珺阳转头看来。 两人四目相视间,再无当初的情绪。 珺阳面上一片死寂,她现如今就仿佛一朵逐渐枯萎的牡丹,看向苏韶棠的眼中无悲无喜,只有冷然。 崇安帝和沈玉案合谋算计了镇北侯府,大皇子同样是其中一环。 也因此,导致元妃的身死。 不论对错,也不论立场,二人间早就有了血海深仇。 苏韶棠平静地收回视线,珺阳是恨她还是厌她,她都无话可说,也同样无所谓。 两行人相错而行。 灵荭担忧地看向公主:“如今安伯侯如日中天,您何必跟安伯侯夫人……” 珺阳打断她,语气漠然:“我一日是公主,她的身份就高不过我。” 她再不赞成皇兄和母妃的谋划,都无法接受母妃惨死在眼前,更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父皇在背后做推手。 连同她的婚事都只是其中的一环。 珺阳眼中浮现讽笑,往日是她愚蠢,既然生在皇家,还讲什么父兄情谊。 人人都想坐那皇位,两位皇兄已废,剩下的皇子都不曾长成,那凭什么这个位置,她坐不成? 母妃身死那日,珺阳才知道,她所谓的父兄宠爱有多可笑。 父皇不点头,往日对她恭恭敬敬的侍卫就能把她拦在金熙宫外,李公公就能在她面前勒死她母妃,最后还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对她鞠躬行礼。 她再也不想将决定权交给别人了。 灵荭还在担忧,珺阳已经闭上了眼:“只要人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 一个月前,皇兄还是人人敬重的大皇子,储君的位置仿若唾手可得。 如今沈玉案得意又如何,不到最后,谁知道笑着的是谁? 珺阳平静道:“这段时间,我回宫住。” 宫中有她的宫殿,她也看透了父皇对血脉的包容。 说句难听的,整个后宫的妃嫔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子嗣重要。 所以,哪怕元妃不再,珺阳回宫居住,也不怕有人敢为难她。 珺阳回宫的消息,很快传到苏韶棠耳中,她轻皱眉,半晌才说:“皇室的人都有韧性。” 哪怕当初那位性情刚烈的小公主在遭遇种种巨变后,也开始有了变化。 如果是寻常人,在亲眼见到母妃死在眼前,怕是早将皇宫当成了噩梦,哪里还敢回去? 珺阳却是回去了,甚至逐渐有消息传来,珺阳公主大病了一场,日日泪流满面,她本就是最得崇安帝宠爱的皇嗣,崇安帝也知那日元妃一事将她吓到,连续几日都亲自去看望她。 众人不知皇宫情景,但沈玉案自有消息来源。 听说圣上每日去看珺阳公主时,珺阳公主都会拉着圣上的衣袖不放手,哭着喊父皇。 年幼时珺阳公主就是如此,就她最闹腾,惹得圣上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难免就偏疼了她一些。 如此一来,崇安帝只觉得又看见当初年幼时的她,慈父心肠开始发作。 珺阳公主黏崇安帝,毕竟元妃身死,大皇子被圈禁,珺阳公主的至亲只剩下圣上,崇安帝不由得越发怜惜她。 沈玉案抬眸:“我今日在御书房见到了她。” 苏韶棠目瞪口呆。 她可是知道原文的,这里也是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御书房这种地方,只有圣上和朝臣处理政务才能去,珺阳一位公主居然能够出现在御书房? 沈玉案很难形容当时的场景。 所有人都看见了珺阳公主,错愕之余,见圣上不说什么,他们也只好当做珺阳公主不存在。 毕竟珺阳是公主,而非后妃。 其次,世间男子总是对女子有所轻视的,如今大皇子彻底失势,哪怕她一个女眷听见了朝事,恐怕也听不懂。 但沈玉案不同,有夫人作例子,他自然知晓这世间女子聪慧不下于男子。 只是她们受困于宅院,所见所识被圈在了小小的一片天地。 珺阳公主生于皇室,她当真对朝廷诸事听不懂吗? 沈玉案觉得未必。 近来西洲又蠢蠢欲动,甚至开始屡屡试探边关,沈玉案知道圣上很快就会有圣旨下来。 本来京中太平,沈玉案取消了原先让夫人去安仁县的打算。 毕竟安仁县比不得京城繁荣。 但珺阳出现在御书房后,沈玉案不得不又心生警惕。 这夜,闻时苑门窗紧闭,隐隐有些许破碎声响透出,羞弯了枝丫。 苏韶棠无力地攀着沈玉案的脖颈,很久后,才浑身泄力地瘫软在床榻上,她失神地看向某处,很久后,她才渐渐恢复理智。 沈玉案兑了热水,替她擦身子。 一碰一拭,都叫苏韶棠身子轻颤,她有气无力地瞪了眼沈玉案:“你今日怎么了?” 行事急躁,压得她腿有点疼,偏生叫他停下时,他也只哄骗着她不肯停。 门窗关紧时,苏韶棠也不扭捏,二人于床榻间自然是怎么享受怎么来。 苏韶棠那事后声音软软的,不复往日清脆,反而含着分娇糯,叫人心坎软得一塌糊涂,又格外勾人。 沈玉案替她擦过身子,用锦被将她裹好,确认不会冷着她,才自个儿去净房洗漱。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钻进被窝,搂过女子在怀,才回答她的问题:“再过两日,我安排你去衢州。” 苏韶棠皱眉,有点没反应过来,惊得想要坐起来,但一动弹,腰肢就软得厉害,又倒在沈玉案怀中。 沈玉案见状,替她按了按腰。 苏韶棠被按得哼唧了两声,没忽略刚刚的话,皱眉问:“什么意思?” 沈玉案:“你不是想要去看看明泽吗?” 苏韶棠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沈玉案话还未说完。 果然等了等,沈玉案才平静道:“不出三日,圣上就会下旨,派我前往边关。” 圣上刚除掉镇北侯,他很难再将兵权交给其他人,和西洲战事在即,圣上肯定会选择他。 苏韶棠很轻易就听懂了他的话:“要打仗了?” 沈玉案默认。 苏韶棠知道朝廷和西洲会有一战,而出征的就是沈玉案。 但苏韶棠没弄懂的是,沈玉案为什么要让她去衢州? 许是她的疑惑太明显,沈玉案低声和她解释:“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敢将你带去边关。” 尤其人人都知他们夫妻感情深厚,难保西洲人不会将心思放在苏韶棠身上。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苏韶棠带去边关,叫苏韶棠身处危险之地。 “而如今裴时愠不知所踪,圣上派去搜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结果,边城和西北相距不远,裴时愠至今不现身,我总觉得会生出事端来。” “京城形势不明,我也不放心将你留在京城。” 算来算去,衢州安仁县居然是最好的去处。 沈玉晦在安仁县待了半年,早就站稳了脚跟,衢州知府乃是中立派,和他父亲也曾有过交情。 夫人在衢州时,安全可保。 她早时被封为县主,去衢州时,也可带有一百亲兵,再加上府中侍卫,如何都能保证她的安全了。 他安排得妥当,苏韶棠也知道战场上什么事都能发生,她素来娇气,见不得那种地方。 但不知为何,苏韶棠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闷闷的,并不是很开心。 沈玉案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他低头亲了亲女子额头:“我会常给你写信。” 苏韶棠扭过头,半晌,才嗡嗡地说:“我跟你去边关的话,你会更安全。” 作精小美人 第106节 她有系统,必要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沈玉案稍顿,他没想到素来娇气的夫人会想着陪他去边关。 然而沈玉案轻抚她后背:“去看看明泽吧。” 苏韶棠不说话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沈玉案。 沈玉案的顾虑,苏韶棠都懂。 所以,哪怕两人都有不舍,苏韶棠也不再强求,她向来是个对自己人好的性子,在对沈玉案敞开心扉时,沈玉案就被她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苏韶棠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她从未上过战场,只是镇北侯府被斩首,就叫她娇气地白了几日脸色。 等亲眼见到战场上惨状,她会不会被吓得腿软呕吐? 她惯不爱给旁人添乱。 果然不出沈玉案所料,甚至比沈玉案猜测的时间还要早,翌日,崇安帝就下旨,命沈玉案率军赶往边关。 早在半月前,传来西洲屡屡冒犯边关城池时,粮草就送往了边关渠临城。 安伯侯府彻底忙碌起来,所有婢女奴才都忙得脚不沾地。 给侯爷收拾东西,给夫人收拾行囊。 第三日时,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按照当时苏韶棠要求打造的马车,狩猎后沈玉案亲自去宫中求来的马夫,再加上沈玉案亲自挑选出的侍卫和亲兵,足够叫苏韶棠舒舒坦坦地到达衢州。 沈玉案亲自将苏韶棠送到城门口。 苏韶棠冷着脸,扭过头,不搭理沈玉案。 沈玉案无奈,他上前低声:“要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夫人理理我吧。” 他低声请求,清隽的眉眼似有低落,让人对他根本生不了气。 苏韶棠也知道自己不该和他赌气,可就是觉得烦躁。 她狠狠瞪了眼沈玉案,恼声道:“你最好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沈玉案立刻保证:“我记得,不会以身犯险。” 其实这话,苏韶棠和沈玉案都不信,就要上战场了,怎么可能不以身犯险? 但苏韶棠就是要听见他的保证,想叫他在危险时刻,都记得他答应过什么。 苏韶棠推了推他,没好气道:“行了,下去吧。” 此时沈玉案还待在她的马车中,既然做好了决定,苏韶棠也不会扭捏地上演一番苦情戏。 在打仗方面,她的确帮不了沈玉案,那就照顾好自己,让他后顾无忧。 苏韶棠轻哼了声。 沈玉案没下马车,反而挥退了络秋和络春。 一刻钟后,马车帘子被掀开,沈玉案终于出了马车,他温和地看向络秋二人:“照顾好夫人。” 络秋和络春都恭敬地垂下头:“请侯爷放心。” 昨日,沈玉案就传信给了沈玉晦,告知了沈玉晦京城事宜和诸多安排,信件是要比人力要快些的,尤其是苏韶棠出行,会比寻常人更慢些。 等苏韶棠到达衢州时,沈玉晦应该都做好了准备。 马车晃悠悠地上路,苏韶棠掀开帘子探头朝后看去,沈玉案就站在原地未动。 许久,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苏韶棠才放下珠帘。 她忽然对意识中的系统说:“我真的不懂你们系统在想什么。” 分明只听系统平时的言论,对沈玉案格外偏疼,话里话外都是怜惜。 但只看完成任务的方式,就觉得很有撕裂感。 哪怕真的完成任务,她脱离这个世界回去了,沈玉案又如何自处? 而且……这不过一次分离,苏韶棠觉得闷闷的,等到时候真的完成任务,她能够毫无牵挂地回去吗? 系统不敢说话,很久后,才说:【请宿主相信,系统是因有需求才会出现的。】 【系统永远不会对宿主不利。】 苏韶棠皱眉,她没说信或不信,她只是不再搭理系统。 在苏韶棠离开京城后的第二日,沈玉案就奉旨赶往边关,浩浩荡荡的军队,圣上领百官亲自送队伍出了城门。 无人知晓,在沈玉案离京的前一晚,邱二趁着夜色去了一趟安伯侯府。 也无人知晓这二人说了什么,邱二在夜色过半后,才离开了安伯侯府。 但在沈玉案离京后,邱二就接手了禁军,彻底去掉了副统领前面的副字。 而远在衢州的沈玉晦在接到兄长来信后,当即变了脸色,第一件事就立刻传信回京城。 沈玉晦站在安仁县的县衙中,穿着一身青衫,他脸颊消瘦,和在京城时比起来,身子仿佛越发单薄了些。 阿瞳刚从府衙外赶来,喘了口气,见大人还未休息,忙忙上前:“公子,奴才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他见沈玉晦脸上抑制不住的疲惫,不由得催促道:“公子,您累了一日快回去休息吧,夜深露重,您小心身子,如今安仁县离不得您。” 沈玉晦抿唇,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低声呢喃:“希望赶得上……” 第100章 秋转入冬,苏韶棠还未到衢州,就渐渐冷了下来,树叶枯黄凋谢,肉眼可逐见颓败。 苏韶棠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加上亲兵和侍卫,没有遇到传说的山贼土匪,一路上风平浪静,但越朝衢州接近,越觉得不对劲。 络秋掀开帘子,朝外探头看了眼,纳闷:“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这荒郊野岭的,距离城镇可有一段距离呢。 苏韶棠也朝外看去,只一眼,就立即变了脸色。 她在脑海中唤系统:“查一下衢州安仁县的情况。” 【非男主身份,系统不可自主查探。】 “扣积分。” 积分刷得一下被扣除,系统很快说:【数月接连下雨,衢州一带已经形成灾患。】 它清楚苏韶棠在想什么,补充道:【宿主现在所见人群,就是难民。】 苏韶棠咒骂一声,问:“衢州知府没有上报吗?” 苏韶棠虽然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但是如果知道衢州有了灾患,沈玉案绝对不会把她送来衢州。 【宿主高看了这里的信息传递速度。】 奏折层层上报,也得要一月左右时间,苏韶棠启程没多久,奏折就送到圣上面前,刚好和苏韶棠一行错开了时间。 【宿主现在要返程吗?】 苏韶棠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沈明泽怎么样了?” 系统没说话,默默显示了一个场景,就是沈玉晦奔波于衣衫褴褛的难民中,身姿单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只一幅图,就清楚地告诉了苏韶棠,安仁县的情况只会更遭。 苏韶棠坐直了身子:“吩咐下去,加快速度。” 络秋错愕,虽说不解,但立刻将夫人的吩咐传了下去。 他们一行人,因为不知要在安仁县待多久,光是苏韶棠的衣裳就装了一马车,所以他们的队伍很长,幸好沈玉案派来保护苏韶棠的人都算得上亲信,持刀骑马护在马车身旁,让人根本不敢凑近。 苏韶棠没有管路边的难民。 她这一行人的确不少,但她不会蠢到去和难民比人数。 其次,她们一行带的食物并没有很多,只能够支撑他们抵达安仁县罢了,一旦她心软想去救难民,只要救了一个,其余难民就会蜂拥而至,她们再想脱身就难了。 不能开这个头。 所以,哪怕那些难民期盼地凑近马车,苏韶棠仍是冷声让络秋放下了提花帘。 络秋和络春再蠢,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哪怕有些于心不忍,但立即听命松手。 外面护行的钟谦听见这道命令,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就一直担心夫人会不忍心,让他们救助这群难民,倒不是他们铁石心肠,而是任何善举都应该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再去做。 否则就是自找麻烦。 钟谦立即去传夫人的吩咐,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全速赶往安仁县。 原本预计一个半月的路程,愣是让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队伍进入安仁县前,钟谦就派人去告知了沈玉晦。 等苏韶棠一路走来,自然知道衢州灾情的惨状,而眼前安仁县明显要更糟糕一点,她抬眸,就见到匆忙赶来的沈玉晦。 沈玉晦身上有些脏乱,见到嫂嫂,他下意识地抿唇,遂顿,他才低声:“我分明传信回去了,嫂嫂怎么还是来了?” 苏韶棠:“没收到你的信。” 人都来了,哪怕沈玉晦想让人回去,也得让人先落脚休息。 沈玉晦神情冷清,他扫了眼队伍,知道大哥给嫂嫂安排了不少人,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沈玉晦在来安仁县时就买了府邸,本来他只想买个小宅子的,毕竟他的出身注定在安仁县待不长久,但他想起了嫂嫂,最终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现在他只能庆幸,幸好当初买的并非是小院落,否则嫂嫂那般挑剔的性子,肯定会住得不习惯。 其实就是沈玉晦现在买的这个宅子,苏韶棠依旧不满意,但沈玉晦一身疲惫,苏韶棠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在来前,我就让周鸣在府衙附近买了宅子。” 毕竟她带了不少侍卫和亲兵,还有很多的婢女,总得给这些人安排住处。 沈玉晦一愣,想起什么:“原来那个宅子是嫂嫂买下来的。” 作精小美人 第107节 就在他府邸后面,和知县府的后门隔了一条街。 那座府邸面积很大,只是位置不太好,许是原主人喜静,府邸大门朝西,于闹市处只开了个小门,对于沈玉晦来说,他每日去府衙会绕一段远路,所以,当初他才没有买下那座府邸。 苏韶棠招来络春,让她去安排众人住处,然后仔细看向沈玉晦,脸色不好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在京城时,她养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将人养得好看了些,现在瘦得不成样子,还不如初见时的好看。 沈玉晦垂眸:“衢州一直被称水乡,但今年大雨不断,在月初时就溃堤造成了水患,百姓的房屋被冲毁无数,安仁县首当其冲,如今城中涌入不少难民,我身为县令,不得不管。” 现在河堤还未修好,哪怕沈玉晦想给这些百姓重建房屋,也有心无力。 而且,就算修好了房屋也无济于事,水患冲毁了无数庄稼,今年衢州百姓注定了颗粒无数,那些百姓每年都靠庄稼吃饭,没有粮食,就代表会饿死不少人。 话题过于沉重,沈玉晦只简短地说了几句。 府中最好的一个院落被安排给了苏韶棠,苏韶棠没有推辞,她习惯了最好的待遇。 沈玉晦安排了苏韶棠,就转身离开。 苏韶棠没有拦他,哪怕他一个人在灾情起的作用不多,但他身为县令,只要他出现在难民眼中,就能够安抚人心。 苏韶棠想到来时见到的惨状,皱了皱眉,唤来络秋和钟谦。 钟谦疑惑地看向夫人,虽说他一直都是侯府的侍卫,但他和夫人接触不多,也知道夫人是个挑剔的主,但她对下人一贯不错,从来不会无故打骂。 对这位夫人,钟谦自是心有好感的。 苏韶棠站在楹窗旁,许是安仁县刚经过水患,城中不少难民,所以空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苏韶棠:“你带上一些人,和络秋去一趟衢州。” 钟谦和络秋都是惊讶,钟谦率先皱眉:“夫人,侯爷吩咐过,属下的任务就是确保夫人的安全。” 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如今安仁县到处都是难民,钟谦不敢离夫人过远。 倒是络秋猜到夫人想要做什么:“夫人是想要奴婢去找周大哥?” 苏韶棠名下的店铺一直都是周鸣管理,上个月苏韶棠查账的时候,就被告知,衢州店铺似乎出了什么情况,匆忙赶来了衢州。 络秋对夫人名下的店铺不了解,她只知道很赚钱。 夫人将制 冰和细盐的法子交上去后,就被官家允许售卖细盐和冰块,铁盐向来最赚钱。 苏韶棠颔首:“让周鸣想办法,送粮食和药材来安仁县。” 哪怕刚经历水患,但总有一批人是过得好的,尤其在这个时代,平民和权贵仿佛完全割裂开,偌大的衢州城,苏韶棠想要一批粮食和药材,不是难事。 钟谦和络秋都亲眼看见了难民的惨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钟谦只能说:“请夫人保护好自己,无必要,千万不要外出。” 苏韶棠应了下来。 在络秋和钟谦离开,日色就暗了下来,安仁县距离衢州城不远,一来一回加上休息,大概需要三日时间,周鸣也需要时间筹备物资,苏韶棠估算着,最少也需要五日时间,络秋他们才能回来。 沈玉晦很晚才回来,弯月早就挂上了树梢。 县府早就被苏韶棠的人接受,沈玉晦刚进院子,就有婢女迎上来:“夫人让厨房备了晚膳,请小公子用完膳,沐浴后再休息。” 沈玉晦一愣,他很久不曾在回府时,就有人替他备好晚膳了。 沈玉晦要说些什么,就被婢女打断:“夫人吩咐,让小公子一定要沐浴后才能休息。” 沈玉晦不明所以,但他向来听嫂嫂的话,闻言,乖巧地去用膳沐浴。 阿瞳咂舌,小声嘀咕:“还是夫人的话管用。” 夫人没来之前,他催公子用膳,公子就只当没有听见。 翌日,苏韶棠醒来时,沈玉晦早就不在府中了,她也没在意,知晓沈玉晦昨日沐浴后才休息,才点了点头。 要知道水患后,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疫情。 沈玉晦日日都穿梭在难民中,苏韶棠只能勉强保证他的个人卫生。 想到什么,苏韶棠忽然说:“兑换制作香皂的方法,要多少积分?” 【20积分。】 其实现如今是有皂子的,但只是皂角做成,很难大批量生产。 系统给苏韶棠提供方便,一般来说,这些物件的制造积分都不会很高。 配方很多,苏韶棠扫到一个猪油,顿时无话可说。 她哪有时间慢腾腾地去养猪啊? 只能将香皂一事搁置不提。 苏韶棠隐约记得草木灰也可以起到清洁作用,她记得不清,因为她向来用不到这些东西。 苏韶棠又问:“如果直接兑换食物要多少积分?” 【系统食物不值钱,一百积分足够兑换到大量食物。】 苏韶棠刚满意挑眉,就听系统转而道:【但是,系统药物都很贵。】 苏韶棠顿时黑脸。 她当然知道系统药物贵,每次和系统兑换药物,几乎都要把她的积分消耗殆尽。 系统小声解释:【能充当食物的东西太多了,但药可不行。】 苏韶棠面无表情:“退下吧。” 衢州城,络秋和钟谦刚露面,周鸣就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直接把人领到后院:“听说小姐要来衢州时,我就安排人准备好了。” 周鸣知道沈玉晦和小姐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也给安仁县运了些物资过去,但他没有人手护行,每次只能运一点,不能够提供给安仁县所有难民,但是能够保证沈玉晦绝对不会少吃少喝。 院落中堆满了粮食,络秋目瞪口呆,半晌才说:“还是周大哥最懂夫人心思。” 周鸣扫了眼钟谦,摇了摇头。 络秋又很快道:“夫人吩咐,除了粮食,还需要不少药材。” 周鸣一愣。 药材? 周明皱眉:“安仁县出现疫情了?” 络秋不知,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夫人未雨绸缪。” 周鸣让两人稍等:“时辰不早,马上城门要落锁,你们今日也回不去,也回房间休息。” 说完,周鸣转身就走,找人来低声嘱咐了什么。 络秋和钟谦对此事帮不上忙,只能任由安排。 但二人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周鸣就将两人需要的药材准备得差不多,钟谦都不由得多看了眼周鸣。 周鸣仿佛注意到他的动作,笑了笑,道:“京城变动后,侯爷名声远传,安伯侯这三个字有时比金钱有用得多。” 络秋和钟谦对视一眼,他们长久待在府中,对这些变化的感知,绝对没有外人来得强烈。 不仅如此,周鸣不知从何处说服了几个大夫,让这些大夫和他们一起去安仁县。 钟谦带了不少人,衢州店铺还需要周鸣坐镇,所以,周鸣没有跟他们回去,只看向络秋:“照顾好小姐,需要什么,给我传信。” 刚出店铺,几人就看见一群难民从东街被赶回来,络秋见状,不由得皱眉。 反倒是周鸣习以为常,脸色平静:“东街住的人皆是非富即贵。” 哪里能叫难民过去脏了他们的眼? 钟谦皱眉:“知府不管吗?” 周鸣:“知府想救难民,也得需要粮食。” 而粮食和药材基本都掌握在那群人手中,知府想要从他们手中扣出物资,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忍。 衢州向来富饶,东街的那些人不定上面就有盘综复杂的关系,知府也难办,他想要粮食,又不能强迫东街那群人,只能一点点磨,这时候闯进东街的难民,知府也只能坐视不管。 他们将大批粮食带出来时,让不少难民都看了过来。 得亏钟谦一行人准备充分,手中还持刀,那些难民不敢凑上来,但等他们准备出发时,有不少难民跪下哭求他们。 哭声凄惨悲壮,让络秋有点于心不忍。 周鸣这段时间请了不少人,他朝店铺看了眼,就有人离开上来将难民拦住。 周鸣道:“小姐还在等你们,不要误了时间。” 怕他们被难民围住,周鸣早就有所准备,冷静对一旁人道:“小姐知晓衢州灾情严重,特意吩咐捐赠三百担粮食给知府,于今日午时放粮。” 看似吩咐身边人,但他声音很大,足够让四周难民听见,当即难民喧哗,也顾不上围堵,人口相传,都赶紧朝知府门口跑去,生怕会比旁人晚一步。 钟谦不由得又朝周鸣看了眼。 络秋不知三百担粮食是多少,但钟谦却是知晓,这三百担粮食足够让衢州城中所有难民吃上一顿饱饭。 钟谦不由得开口:“三百担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周鸣冲他轻轻颔首:“只耗费千金罢了。” 千金? 钟谦哑口无声。 要知晓不算其余乱七八糟的赏赐和府中店铺收入,侯爷一年的俸禄也才白银二百八十两。 如今夫人手下的一个管事的,提起千金二字,却轻描淡写。 钟谦不由得想,夫人到底多有钱? 周鸣是真的没把千金当回事,现在衢州城重要的是粮食,旁的地方可没有这种情况,周鸣知晓情况不对劲,就立刻派人去其他地方换了粮食。 其实他大可不管,但谁让安伯侯的小公子就在衢州任职。 而自家小姐和这位小公子的关系又不错。 据他所知,这位小公子任职前,小姐就曾给了小公子不少银票,换成黄金的话,足可以万两计。 钟谦压下一肚子惊叹,和络秋赶回安仁县。 作精小美人 第108节 沈玉晦得知这件事时,还是阿瞳气喘吁吁地赶来告诉他:“大人,城门口有队伍运来粮食,被难民堵住了。” 沈玉晦脸色顿变,连忙带人赶往城门口,就见到了络秋和钟谦,他自是认识二人,望着长长的粮食队伍,他不敢置信:“你们哪来的粮食?” 他和知府求粮时,知府可是口口声声道,知府也没有余粮。 络秋也被难民吓到了,若非他们人多还持刀,恐怕这些难民早就冲上来抢了。 她见到小公子,忙忙松了口气,道:“夫人命我们运来的,既然小公子来,奴婢就将这些粮食交给小公子了。” 附近的难民听见这话,期盼地看向他们的县令:“县令大人,这些粮食会发给我们吗?” 当数万人用同一种眼神,期盼地看着你时,那种沉甸甸的信赖和压力,不亲身经历,很难感同身受,至少络秋和钟谦等人在这个时刻都沉默下来。 难民都惴惴不安地看向他们的县令大人,这批粮食会不会用来救济他们,还是说这批粮食只会救济那些富人权贵。 可是有这么多粮食呢。 分完给那些富人权贵,他们是不是也能分到一点? 自他出现后,那些骚乱立刻就平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的忙碌被难民看在眼中,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沈玉晦看了眼四周的难民,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会!” “这批粮食是安伯侯夫人命人送来,只会用来救济难民!” 他话音甫落,四周顿时寂静,然后下一刻,就掀起一阵喧哗,四周难民痛哭出声,有人朝沈玉晦的跪下,不断磕头给他们道谢。 络秋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转身抹了把眼泪。 沈玉晦低声对她说:“谢谢你们。” 沈玉晦很清楚,只凭他自己,是很难拿到这些粮食的。 商人重利,嫂嫂有钱,她的身份也同样代表了权利,也只有她出面,才能轻而易举地换到这么多粮食。 络秋恭敬道:“小公子言重了。” 沈玉晦看着那长长的粮食队伍,疲倦的脸上也终于有了抹笑。 半个时辰后,络秋终于赶回府邸。 苏韶棠见到她和钟谦空手回来,挑挑眉:“粮食交给沈玉晦了?” 络秋点点头,心有余悸道:“夫人您可不知道,那群难民见到粮食时,就好像狼看见肉一样,眼都直了。” 顿了顿,络秋低声感慨了句:“小公子真不容易。” 安仁县不如衢州城大,苏韶棠听沈玉晦统计过,县中难民应该有两万人左右,这一批粮食足够安抚难民一段时间。 救济粮自然不可能让人吃饱,一日一顿饭,就能够让那些难民感激涕零了。 络秋忙忙道:“周大哥让我们带了几位大夫回来。” 苏韶棠眼睛一亮,不得不说,周鸣是真的聪明。 她只是要了药材,他就立刻猜到她是担心水患后的疫情,甚至安排了大夫随行回来。 安仁县的大夫不多,周鸣这一举动,让苏韶棠松了口气,当即道:“安排好这些大夫的住处。” * 安仁县陷入忙碌不断,沈玉案也终于率领军队赶到了渠临城。 同时,一封信从京城转而送到。 这封信就是沈玉晦传回京的那封,兜兜转转好久,才送到沈玉案手中。 沈玉案看完,脸色就是一变。 松箐一直跟着他,见状,不由得问:“侯爷怎么了?” 沈玉案捏着信纸的骨节分明:“衢州遭遇了水患,城中遍布难民。” 松箐骤然哑声。 侯爷刚将夫人送去衢州,结果就得知,衢州有灾情? 按时间来看,夫人现在已经到了衢州一段时间了,这封信来得可真慢。 沈玉案快笔写了封信,交给松箐:“派人送去安仁县。” 沈玉案很清楚,水患后容易感染疫病,他信上的内容就是让苏韶棠回京。 但可惜,这封信仍是晚了一步。 此时的安仁县已经出现了疫病,是难民中出现例子,救济粮未送到前,他饿狠了,有什么吃什么,虫子、草根、包括死去的老鼠肉,一直都无事发生,直到他开始高烧寒战,剧烈头疼,几日后,他开始浑身发痒,似有脓肿发疼。 人数太多,哪怕苏韶棠早就做好准备,这种症状迅速地传染了旁人。 衢州城比安仁县更早出现状况,一时间,整个衢州都处于惊变之中。 而此时京城派来治灾的官员和御医尚在路上,并未赶到。 沈玉晦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将病患隔离开,苏韶棠安排的大夫立刻就位,哪怕难民中有慌乱,但因有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安仁县仍算得上井然有序。 第101章 疫病爆发后,苏韶棠的活动范围就只剩下府邸。 这日,苏韶棠睡醒后,刚要起床,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抬眼朝外望去,倏然一愣。 楹窗外是白皑皑的一片,府邸中没有什么景色,天地间仿佛剩下一抹颜色。 听见动静,络秋和络春推门进来,木门开合间,带来一阵冷风,苏韶棠不由得朝床内挪了挪,将锦被裹得更紧了点。 络春掸了下衣袖上的雪花,抱怨道:“昨儿奴婢起夜时,就见外面飘雪,谁知道,到现在还没停下来。” 雪下得有一脚深,踩下去后,完全看不见绣鞋,叫人行路艰难,下人打扫起来也很麻烦。 络秋没抱怨,觑见夫人脸色后,也不由得升起一抹忧心忡忡。 水患爆发得很突然,安仁县接纳难民,也只是匆促地用木头架起草棚,这落了一夜的雪,会不会将木棚压塌? 一夜大雪,那些难民没有保暖衣物,怎么熬得过来? 将这些心思压下,络秋打了热水,替夫人净面,有婢女动作麻利地点上炭盆,络春早就准备了汤婆子,见夫人梳妆好后,往夫人手中一塞。 不消片刻,苏韶棠就拾掇好了,里面穿了件鹅绒做的内衫,在外面套了加绒襦裙,又披了层阔又厚的鹤氅,包裹得严严实实,哪怕外间下再大的雪,也不会冷着她。 苏韶棠抬头,铜镜中的女子黛眉轻弯,白皙的脸颊被炭盆烤出一抹绯红,杏眸桃腮,煞是好看。 用罢早膳,苏韶棠出了寝室,亲自感受了一下外间的冷空气。 只一个照面,呼啸的冷风就毫不留情地打上来,苏韶棠只觉得脸颊一阵阵疼。 苏韶棠皱紧了眉头。 衢州都这么冷了,渠临城怕是只会更冷。 苏韶棠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还以为沈玉案让她来衢州是享福的,现在看来,她完全是来给这兄弟二人做后勤的! 络秋见状,不解地问:“夫人怎么了?” 苏韶棠轻扯唇:“让钟谦来一趟。” 钟谦来得很快,苏韶棠直接说:“备马车,我要去城西。” 钟谦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城西如今隔离所有传染疫病的人,夫人过去太危险了。 苏韶棠敢去城西,自然不是说不怕疫病,而是昨日系统就告诉了她,她是不会感染上这些病情的。 但对于钟谦等人,话肯定不能这么说,苏韶棠寻了个理由:“沈玉晦好几日没回来了。” 众人骤然哑声,自疫病爆发,小公子就不回府居住,整日奔波于难民中,他们现在都不清楚小公子是什么情况。 哪怕心中再担心,他们也拿小公子没办法。 但是,他们都知道小公子最听夫人的话。 苏韶棠淡淡地添了句:“我得亲眼看见难民情况,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就安仁县那些物资,净等难民们冻死吧。 等看完难民,苏韶棠也就大致能猜到渠临城是什么情况,到时同样的物资让周鸣一并送到渠临城去。 钟谦和络秋再无话说。 因是去城西,怕招人眼,络秋备的马车外观较为朴素,只是内里布置得依旧舒适。 哪怕如此低调,除了钟谦和络秋,苏韶棠还是带了十来个侍卫。 谁都不知难民中会不会忽然冒出厌世仇富的人。 她惜命得紧。 半个 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城西,苏韶棠担心的情况全部没有发生。 知道这是安伯侯夫人的马车后,路过的难民忙忙都退了些,甚至有的人直接冲她的马车跪下来,拉着身边的小孩给她磕头。 苏韶棠看得目瞪口呆。 络秋想起那日运粮食回来时的情景,和夫人解释:“他们这是在感激夫人呢。” 苏韶棠不由得沉默下来。 有人去喊了沈玉晦,沈玉晦从难民窝中跑出来,离得远远的,沈玉晦就让马车停下,站得很远,脸上焦急:“嫂嫂快回去!” 苏韶棠没下马车,只是掀开了帘子,远处不断传来难民的压抑痛吟声,只一眼,就能看出城西的惨状。 苏韶棠皱眉:“疫情还没有控制住吗?” 沈玉晦听见问话,苦笑着摇头,他稍压低声:“大夫们已经确诊是鼠疫。” 每一次鼠疫都是会死去成千上万的人,他们能做的只有将得病的人隔离开,至于那些染病的人只能听天由命。 鼠疫难治,这基本上是共识。 沈玉晦抹了把脸,下定了决心:“嫂嫂明日就离开衢州吧!” 苏韶棠面无表情:“然后留你在这里等死?” 作精小美人 第109节 沈玉晦被堵得哑口无声。 这几日没人和苏韶棠提过疫病情况,苏韶棠一直以为疫情得到控制,就未曾多放心思在上面。 她能替难民做的都做的,今日来这一趟,也是因昨日落雪,她担忧起渠临城的沈玉案罢了。 苏韶棠没好气地想,幸亏来了这一趟。 快速地和系统兑换出药方,眼见积分大幅度减少,苏韶棠格外心疼,忽然想念起沈玉案。 有沈玉案在的话,她压根不用担心花费积分。 苏韶棠知道疫病耽误不得,她假装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忽视络秋惊讶的眼神,将药方让人递给沈玉晦:“拿给罗大夫。” 沈玉晦错愕地看着这张药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他只是复杂地看了眼嫂嫂,什么都没有说。 苏韶棠别开眼,她知晓沈玉晦向来敏感,应该猜出了什么。 但沈玉晦一日不和她挑明,苏韶棠就当不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问药方从何来,苏韶棠转而道:“今日把需要的物资单子交给我。” 沈玉晦低声:“多谢嫂嫂。” 若非有嫂嫂在,安仁县怕是乱得不成样子,他这个县令再有威慑,都不如一堆粮食来得安抚人心。 在苏韶棠拿到单子后,朝廷委任的治灾大臣终于到了衢州。 得知来人是谁后,苏韶棠惊讶:“宋翀?” 他一个大理寺寺卿,不去查案来赈灾? 尤其如今京城刚平定内乱,他作为圣上心腹,不留在京城,圣上怎么舍得把他派来衢州? 不怪苏韶棠这么想,而是对这位圣上真的没什么信心。 圣上惯来护犊子,把这几个心腹当做心头肉,怎么舍得叫宋翀来赈灾的? 再有疑惑,苏韶棠都只能埋在心中。 而宋翀到达衢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沈玉晦回京述职。 苏韶棠得知消息时,人都傻眼了。 这个时候,圣上让沈玉晦这个县令抛下安仁县的难民回京? 也就是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位安仁县县令可是圣上 的亲外甥,这样一想,又觉得圣上这道旨意仿佛在意料之中了。 沈玉晦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京,宋翀知道后,亲自来了一趟安仁县。 苏韶棠也见到了这位寺卿大人,两人都相识,苏韶棠说话也不客气:“圣上是怎么想的?” 宋翀摇头:“臣不敢揣摩圣意,但终归到底,是心疼沈大人。” 苏韶棠无话可说。 宋翀对沈玉晦说话时,神色严肃郑重:“沈大人应该知道,现在衢州疫病严重,人人避之不及,圣上让你回去,也是为你好。” 沈玉晦对他作揖行礼:“安仁县正处于危急时刻,下官身为安仁县县令,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宋翀皱眉看了他很久,才摇了摇头:“你和你大哥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等苏韶棠和沈玉晦疑惑,他又说:“圣上的旨意,我是带到了,你愿不愿意回去,皆看你自己。” 苏韶棠没继续掺和他们的谈话,转身出了正厅,周鸣这次也亲自来了安仁县。 得知小姐吩咐后,周鸣恭敬道:“渠临城战争在即,朝堂刚经历过清洗,应该不会克扣边关的粮草。” 苏韶棠摇头:“哪怕京城动作再快,层层消息传递,再加上物资调动,等物资运到渠临城也得要两三个月。” 渠临城风雪再多,那么久过去,也无济于事。 周鸣抬头看了眼小姐,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知道小姐在衢州,周鸣是不愿离开的,但如果按照小姐吩咐行事,想要采购那么多物资粮草,周鸣只能亲自跑一趟。 衢州物资本就紧缺,想要采购到足够的物资,周鸣必然要往返于数多城镇了。 周鸣垂眸:“我知道小姐的意思了。” “李三跟在我身边很久,对衢州事宜都已经熟悉,我把李三留下,亲自前往渠临城。” 苏韶棠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他,嘱咐:“不必吝啬钱财,我只要求你把物资最快速度送去渠临城。” 苏韶棠猜想得没错,渠临城的情况的确堪忧。 衢州才下了一场雪,而渠临城已然飘雪数日,四下皆是白皑皑的一片,士兵们住的都是帐篷,压根无从保暖,刚下雪的那日,无数帐篷直接被压垮。 军营主帐中。 四周都烧了炭盆,但只要掀开了帘子,就有冷风吹进来。 有人咒骂了声:“他娘的,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西洲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探个头就又缩回去,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营帐中不断有牢骚声响起,沈玉案没有制止,日子难熬,再不让嘴巴痛快一下,会把人逼疯的。 但帐中也有冷静的人,邱峰看向沈玉案,低声担忧:“太冷了,军中能用的保暖物资不多,哪怕都分下去了,底下的士兵训练时还是都浑身发抖。” 训练倒是还好,最主要是睡觉时,直接冻得瑟瑟发抖。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到时还未打仗,士兵们就冻坏了。 沈玉案看着呈上来的物资单:“西洲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他们不断试探,等朝廷一出兵,就立刻缩回去,显然是要拖延时间,西洲人早就习惯了这个气候,但他们的士兵却不行。 邱峰暗骂了一声,哪怕知道西洲不怀好意,他们也没办法 。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沈玉案:“朝廷怎么说?” 沈玉案:“折子已经送上去了,但来不及。” 哪怕早有预料,邱峰也不由得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听到二人谈话,发牢骚的几人也停了下来,眼中都闪过担忧:“那可怎么办?” 谁都没想到今年的雪下得这么凶狠,朝廷一开始准备保暖物资根本不够,他们不得不多用炭火,这也就导致了炭火迅速减少。 就在一筹莫展时,营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松箐掀开帘子进来,气喘吁吁:“侯爷!夫人让人给我们送物资来了!” 沈玉案倏然抬头。 众人哗然,七嘴八舌地:“什么物资?有多少?是给侯爷的,还是给士兵的?” 松箐喘匀了气,但他也处于震惊中:“很多很多!” 其实松箐的模样让他们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是有点不敢置信罢了。 足够全军用的物资,侯夫人这么有钱的吗? 第102章 军营中,一堆人跟着沈玉案出了营地。 远远地就望见一批队伍,为首的就是周鸣,在京城时,周鸣时常会去侯府向苏韶棠汇报店铺情况,沈玉案和他见过面。 军中后勤一贯都由邱峰管理,他很清楚眼前这一批物资够军营用多久,在知道这都是侯夫人个人置办送来时,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邱峰捶了下松箐,松箐被捶得差点歪倒,龇牙咧嘴:“你捶我干嘛?” 邱峰没看他,只盯着物资,失神地呢喃:“娘啊,夫人真有钱。” 松箐噎住,他揉了揉肩膀,腹诽,自家夫人是的确有钱。 他记得有一次,他奉侯爷命令去给夫人传话,看见周鸣给夫人递了个匣子,他就无意识地瞥了眼,差点愣在原地。 那一匣子全是银票! 他离开时,听见周鸣和夫人说,这只是名下店铺一月赚的银两。 打那之后,松箐就知道自家夫人格外有钱。 府中逢年过年时的赏银都是夫人发的,听常管家提过一嘴,这些钱都不曾走府中账。 沈玉案看见队伍时也愣住,周鸣坐在马车上,他自从被小姐委以重任,就一直挺养尊处优的,说句难听的,有些达官贵人都未必有他过得舒坦。 毕竟背靠安伯侯府和侍郎府,手中又有钱。 但见到沈玉案时,周鸣立刻就下了马车,恭敬垂头,不卑不亢:“姑爷。” 在人人都喊沈玉案侯爷、苏韶棠夫人时,只有周鸣一如往常地唤苏韶棠小姐、沈玉案姑爷,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摆得清清楚楚。 他能有今日全是小姐赐予的,所以,对待姑爷时,周鸣态度十分恭敬。 沈玉案意外地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周鸣低头:“衢州落雪,难民们衣不蔽体,小姐担心渠临城物资不够,特命我给姑爷送来。” 说罢,他将物资单拿出交给沈玉案,语速清楚道:“小姐命我以最快的速度送物资来,这些是附近城池能采购到的所有棉衣和炭火,以及粮食药材。” 马车被送进营帐,周鸣也被请进去,周鸣没有推脱。 渠临城是真的冷,呼啸的冷风刮在脸上,仿佛是刀子一般。 进了营帐后,周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这边关可真让人难受,幸亏当时姑爷没让小姐也跟着一起来。 能送到军营的粮食都是耐储存的,其中几辆马车上是周鸣调用的店铺物资,小姐曾命他找到一种叫土豆的食材,种下后,口感甚好,既可做菜也能当主食,产量也丰富,最主要的是,土豆耐储存。 有人看护物资,周鸣也乐得轻松,跟着他来的人都被带去歇脚。 周鸣看向姑爷,皱了皱眉:“我从衢州离开前,小姐让我给姑爷带一句话。” 沈玉案隐约猜到苏韶棠想说什么。 “小姐让姑爷不要忘记答应过她什么。” 作精小美人 第110节 营帐中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沈玉案,沈玉案轻咳了声,抬头淡淡扫过去,众人忙忙将视线收回来。 沈玉案难得有些不自在:“我记得。” 周鸣将话带到,继续道:“这批物资足够军中用半个月,其中多数是保暖物资,后续陆续有人将其余物资送来,直到朝廷的物资送来。” 周鸣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枚印章,呈给沈玉案。 沈玉案轻轻摩挲印章上 的那个“苏”字,心中猜到了印章是何物。 周鸣解释道:“此印章是小姐的信物,我明日就要返回衢州,姑爷可凭印章到苏氏店铺下调用物资。” “小姐吩咐,店铺中任何物资,都可由姑爷调用。” 他的话让营帐内都安静下来,众人都回不过神来,他们咽了咽口水,这批物资只是一部分? 还是松箐有心理准备,最先回过神,不过松箐也控制不住问了句:“夫人的店铺都开到渠临城了?” 周鸣笑而不语。 松箐咂舌,他不由得去看侯爷,怎么有种感觉,自家侯爷被夫人养了? 而且仿佛不是错觉。 沈玉案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夫人远在衢州,仍是记挂他这里的情况。 军营重地,周鸣没有多待。 周鸣离开后,营帐中才响起喧哗声,邱峰欲言又止:“侯爷,请一定要和夫人常联系。” 沈玉案一道眼神直接扔在邱峰脸上,邱峰讪笑一声,忙忙别过脸去。 渠临城是安伯侯府的大本营,哪怕沈玉案早就上交兵权,仍是如此,谁让渠临城本就是安伯侯的封地。 这也是苏韶棠如此大方的原因,她是在养沈玉案的兵。 沈玉案打断这些人的议论声,后勤不需他多管,他只冷声道:“如今有了物资,该着急的就是西洲了。” 西洲贫瘠,没有朝廷补给,他们根本熬不过冬日,朝廷久久没有动静,他们肯定要发起战事。 邱峰等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当即有人笑道:“让这群龟孙子算计,最后吃亏的倒是他们自己了!” 沈玉案淡淡觑了他一眼。 他也希望尽早结束战事,总不能一直让夫人掏腰包养兵。 而且,他有点想念夫人了。 远在安仁县的苏韶棠打了个喷嚏,她可没察觉到沈玉案在想她,只是抬手掩了掩唇,难受道:“常说衢州四季如春,怎么今年这么冷。” 倒霉事都被她遇上了。 络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好在有了药方后,衢州的疫情得到控制,加上宋翀的到来,带来一批粮食和衣物,剩下的事就不需要苏韶棠操心了。 结果刚一放松,苏韶棠就感染了风寒。 她醒来时就觉得冷,缩在锦被中不愿出来,喉咙也干得难受,络秋进来伺候时,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伸手一试,才惊觉不对劲。 好在府邸中一直有大夫,诊脉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只是简单风寒,并不是感染了疫病。 但很快,众人又提心吊胆起来,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 偷摸地和系统兑换了药,苏韶棠在无人时,偷偷吃了一片,才觉得好受了些,终于能下床了。 但也许是天气太冷,哪怕有系统的药,苏韶棠的病情也一直没有好透。 而且,苏韶棠扫了眼积分余额,不禁觉得头疼。 【积分合计:108积分】 自从秋静寺和沈玉案真的圆房后,苏韶棠的积分余额就没有这么少过。 总得留着点积分备用。 也因此,苏韶棠没有再和系统兑换药物,不然三颗药,她的积分就得见底了。 得知她生病后,沈玉晦也回府了一趟,没进来,远远地站在院子中,神情清冷中掩不住担忧:“嫂嫂感觉如何了?” 不等苏韶棠说话,络秋就高声告状:“夫人今日又不曾喝药。” 煎熬出来的药汁太苦,苏韶棠觉得喝药简直就是在受刑,还不如现在这样一直难受着。 反正如今安仁县的情况,她也不能出门。 沈玉晦一听,不由得皱紧眉头:“嫂嫂不要讳疾忌医。”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嫂嫂这般,大哥远在边关也不会放心。” 苏韶棠生病时本就娇气,听见沈玉晦这么一说,当即拿过身后软枕砸在窗户上,楹窗被砸得狠狠一颤。 沈玉晦意识到说错话,当即噤声。 然而晚了,房间中传来嫂嫂的恼声:“你现在开始拿沈玉案压我了!” “好啊!你果然是向着他!” 沈玉晦百口莫辩,急得额头都快出汗了,是他忘了嫂嫂有多难缠,他怎么就搬出大哥来了? 沈玉晦认错很快:“嫂嫂,我错了,我只是想让嫂嫂早些好起来。” 房中传来一声冷哼,再无声音。 一边是大哥,一边是嫂嫂,被嫂嫂指责偏心,沈玉晦头都大了,他自认在大哥和嫂嫂间都是偏站嫂嫂的。 但他说错了话,一时也不敢再提让嫂嫂喝药一事,只能让络秋仔细照顾着。 不过,此事一出,沈玉晦又觉得好笑。 嫂嫂刚来时,安仁县出现灾情,嫂嫂一直都稳重,还替他拉来不许物资,让他打消了后顾之忧。 他每日奔波于难民中,二人许久不见,每日都说不上话,沈玉晦心中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和嫂嫂在京城时相处时间不长,半年不见,他怕和嫂嫂早就形成陌路。 然而今日经过嫂嫂胡搅蛮缠,沈玉晦不得不摇头好笑,嫂嫂仍是那个嫂嫂,半点改变都没有。 不得不说,沈玉晦有些难以抑制的高兴,以往清冷的眉眼都迸出一抹笑意。 阿瞳看得清楚,有点纳闷挠头。小声嘀咕:“公子被夫人骂了,怎么还一副高兴的样子?” 这嘀咕声没敢让沈玉晦听见。 衢州灾情逐渐稳定,月余后,难民们渐渐回乡,衢州和安仁县缓慢地开始恢复往日模样。 工部的人忙于修建河堤,宋翀主要的职责就是监督。 朝廷拨款救灾,往往能真正用在实处的只有十分一二,其中多数钱财被层层贪污。 不过京城刚发现变乱,这个时间段也没人敢触圣上霉头,加上宋翀亲自监督,所以救灾款项都一一落实,河堤修好后,宋翀就准备回京了。 说来,宋翀在衢州也待了月余。 但苏韶棠和沈玉晦都没将心思放在宋翀身上,不管宋翀准备什么时候回京,都该由衢州知府考虑。 尤其是除夕在即,两人都在想,该怎么过这个年。 如果是往常,沈玉晦必然要趁现在回京述职,然后在京城陪大哥和嫂嫂过年。 但今年嫂嫂就在安仁县,大哥远在渠临城,他也就不需要回京了。 苏韶棠将自己裹得严实,鹤氅被花瓣浸香,她巴掌大的脸颊藏在红色的绒领,青丝被全数挽起,只是轻抬下颌,就是一番妙不可言的景色。 她站在后院中,瞧着被沈玉晦近来搬回府的物件,转了几圈,好奇地问:“这是烟花?” 络秋和络春也跟着凑前去看,她们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烟花,只能连蒙带猜: 应该是 吧。 县衙最近也只剩下些许奴仆,沈玉晦终于得空,他今日穿了身蓝色的袄袍,衬得青年身姿颀长,他带着阿瞳,又抱了一堆竹筒形状的东西回来。 苏韶棠越看越觉得像是烟花,她没再去问沈玉晦,而是吩咐络秋:“你去准备一些孔明灯。” 她记得沈玉晦是喜欢放孔明灯的。 大年三十那日,苏韶棠和沈玉晦,加上钟谦络秋等一众人聚在前院中,苏韶棠馋了许久,终于在这日准备了火锅。 备了两三个大锅,架在院子中,苏韶棠和沈玉晦单独用一锅。 沈玉晦偷看了眼嫂嫂,才紧张地说:“嫂嫂,安仁县不如京城繁荣,这里过年也没有什么精彩的花样。” 在他话落时,众人只隐约听见一声细响,惊得抬头,就见一股青色琉烟直冲云霄,刹那间,万千璀璨落入夜空,千种姿态,万般颜色。 沈玉晦在这抹璀璨中说完下半句话:“我只能尽量让嫂嫂过得开心些。” 就在这时,阿瞳忽然惊呼一声,沈玉晦看见嫂嫂托腮轻笑,他倏然回头。 孔灯万盏飞翔宇,烟火璀璨向星辰。 沈玉晦的心猛地一颤,时间像是静止在此刻,他难掩震撼,只能怔怔地抬头看向空中不断升起的孔明灯,烟花和孔灯给平静的夜幕添上光彩,仿佛空中宫阙。 沈玉晦听见嫂嫂的声音:“你少有诉说心事的时候,我也只知道你喜欢孔明灯和桃花糕。” 嫂嫂向来和温柔这个词不沾边,她声音娇脆,哪怕给他准备了惊喜,也只是轻描淡写,沈玉晦却只觉得心中滚烫,自嬷嬷去世,无人记他喜好。 在这一瞬间,沈玉晦只觉得幼时遗憾,都随着桌上一直摆着的桃花糕和空中万盏的孔明灯,慢慢消散。 他不招父亲待见。 但是母亲宁愿舍去性命也要生下他,他的出生本就代表了一个人极致的爱。 兄长因年幼愧疚拼命对他好,嫂嫂不曾忘记他随口提出的喜好。 沈玉晦忽然轻扯唇角,露出一抹笑。 他不曾被命运薄待。 沈玉晦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还想给嫂嫂惊喜,没想收到惊喜的反而是我。” 苏韶棠讶然地挑眉,并不认可他的话:“你每日偷偷摸摸地搬回烟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这一份心意,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惊喜。” 苏韶棠抬头,望着空中不断升起的孔明灯,忽然托腮道:“你说,沈玉案在做什么?” 作精小美人 第111节 沈玉晦一怔。 他抬头看向嫂嫂,嫂嫂只是安静地看着孔明灯,她甚至只是随口一说,但沈玉晦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地知道——嫂嫂想大哥了。 哪怕在安仁县的这两个月以来,嫂嫂从未提起过大哥。 沈玉晦低声道:“我不知道,但大概是在想嫂嫂。” 苏韶棠倏然回神,那些怅然皆被沈玉晦这句话打散,她脸颊涨红,轻瞪了眼沈玉晦:“乱说什么呢!” 沈玉晦笑:“那大哥不在想嫂嫂?” 苏韶棠登时横眉冷哼:“他敢?!” 沈玉晦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新年,沈玉晦过得很开心,他知道了,他并非无人在意。 也知道了嫂嫂和大哥感情渐深,他无需再担心有朝一日,嫂嫂不再是嫂嫂。 热闹终有散时。 等回了院落,越发显得寂寥,苏韶棠沐浴后,擦了面霜,就躺在了床榻上,她的脚有点凉,只能轻蹭着绒被,她一翻身,身后仍是空荡荡的床铺。 她动作一顿,垂眸,眼睑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络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听得见她的轻声:“络秋,我有点想他了。” 如果沈玉案在的话,他眉眼温和的笑意肯定淡去,疼惜地皱起眉头。 然后,沈玉案会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她冷不冷。 如果她说冷的话,沈玉案会怜惜地从额头开始亲吻她,再将她的脚藏在怀中,用体温替她暖脚。 络秋是亲眼见证夫人和侯爷一步步走过来的,她自然也知道自家夫人是个高傲的性子,能让她说出想侯爷的话,足可见现在夫人心中的想法。 络秋忽然鼻子有点酸,她说:“等仗打完了,侯爷就会来接夫人了。” 然后,夫人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只是两个月不见,我就这么想他了,回家了怎么办啊。” 夫人的声音很低,似乎被困扰,络秋听不懂,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只以为夫人口中的回家是回京,连忙安慰夫人:“等回京了,夫人和侯爷就不会分开了。” 夫人却是不再说话了。 她将锦被盖好,面朝内里躺着,络秋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刚要去吹灯,就听见夫人道:“今晚不熄灯了。” 络秋不明所以,但仍是听命行事。 络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将门轻轻合上,刚转身,就见络春匆匆忙忙跑进来,络秋一惊,忙低声喝住她:“你小声点,夫人歇下了。” 络春失望地“啊”了声,气喘吁吁道:“是侯爷寄了东西来,驿站刚送到,那是现在给夫人,还是明日再给?” 不等络秋犹豫,房门忽然从背后被推开:“沈玉案寄来的?” 络秋听见动静回头,就见夫人赤着脚踩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就来开了门,她仿佛不觉得冷,目不转睛地看向络春手中的锦盒。 络秋着急道:“夫人要看,让奴婢拿给您就是,您身子刚好,万一再受凉怎么办!” 络秋忙忙将夫人赶进了室内,络春也跟着进来。 络秋命人打水来,替夫人擦净了脚,抬头,就见夫人正在打开侯爷送来的锦盒。 络秋倏然噤声,那些让夫人顾惜自己身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玉案送来的锦盒中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两样。 一封信和一个木匣子。 苏韶棠先打开了信,开头一句就是:“夫人见信如见我。” 苏韶棠忽然鼻子发酸,她扭过头,压抑着哽咽地恼声道:“一封破纸,哪里就如同见到人了。” 因为苏韶棠曾对沈玉案说过她的来历,沈玉案给她写的家书,都是最简单的白话,不会咬文嚼字地让人看着难受。 苏韶棠继续往下看,沈玉案在信上简单地写了他在渠临城的事,还提到了周鸣:落雪后,军中正在因物资一筹莫展时,周鸣恰好赶到,如今在军中,人人见到我都会提起夫人。 邱峰甚至不止一次催我给夫人写信。 书信到这里,换了页,落笔时语气仿佛有点不高兴。 “我不觉得高兴,只嫌他聒噪。我给夫人写信,哪里需要他来催促。” 苏韶棠没好气,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上翘。 “我给夫人准备份礼物,人人都说我如今被夫人养着,我不敢拿金钱在夫人献丑,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听周鸣说,衢州下了雪,夫人向来畏寒,夜间莫要开窗,你常常脚凉,睡前记得让络秋烧一盆热水,你泡上片刻,夜间时就会觉得好受了。” “渠临城也在下雪,很冷,很冷。” 他在书信中写了两遍很冷,却在尾端话锋一转:“叫我很想夫人。” 最后一行字笔迹不是很干净,显然,沈玉案在写下这行字时,心中并不平静。 苏韶棠视线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了很久,被络秋叫了声,才记得沈玉案给她备了份礼物。 想起沈玉案的那句“被夫人养着”,她又没好气地扯了扯唇。 苏韶棠去看锦盒中的那个木匣子,她伸手打开,里面只有一根木簪。 苏韶棠拿起木簪细细打量,木簪是梅状,雕刻的人显然很细心,花瓣的纹路都仔细雕琢过,苏韶棠已经猜到了,这根木簪应该是沈玉案亲自雕出来的。 一想到,沈玉案忙碌之余,还要腾出时间躲在营帐中,用刀一点点雕刻出这根木簪,苏韶棠就不知该作何感想。 忽然手下摸到什么,苏韶棠一顿,她将木簪举到烛火下,细细观察,就见木簪上刻着几个小子—— 吾妻阿棠。 苏韶棠倏然一怔。 她和沈玉案对彼此的称呼从未改变过。 哪怕两人确认心意后,她也一如既往地喊沈玉案名字,沈玉案同样如此,即使在床榻间,沈玉案也从未喊过她这等亲密的称呼。 苏韶棠也曾问过沈玉案这个问题。 犹记得当时沈玉案说:“我并非不能喊你旁的昵称,而夫人二字是不同的。” 除去他难以说出口的宣誓主权,还因他的所学所知,都在告诉他,夫人二字代表了独一无二的敬重。 不论心意如何,他对苏韶棠的敬重,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而如今木簪上刻着的阿棠二字,是他在心中唤过无数次,最终情不自禁落笔的爱意。 第103章 翌日,难得的风和日丽,苏韶棠醒来时,楹窗开了半扇,熹微的晨光透过树枝缝隙照进寝室内,苏韶棠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随着她的动作,亵衣向上窜了一截,露出里面穿着的带来黛色肚兜线条,松垮地搭在身上,衬得腰肢细软。 哪怕络秋自幼就伺候夫人,但见到这幅景色,她一个女子也不由得想要多看两眼。 脱下亵衣,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胭脂色鸳鸯缎织锦裙,金丝缠绕着袖边,苏韶棠稍抬起下颌,她脊背挺直,铜镜中的女子矜贵又仿若高不可攀。 婢女们有条不紊地端着铜盆退下,络秋道:“小公子肯定在等夫人用膳了。” 今日大年初一,如果是在京城,苏韶棠从醒来时就要忙碌起来,不知要应付多少应酬,但在安仁县,这些就都免了。 只需要陪沈玉晦用早膳就够了。 苏韶棠今日醒来得格外早,但饶是如此,等到了前院时,沈玉晦也早就到了,早膳琳琅地摆在圆桌上。 沈玉晦原本端正地坐着,等苏韶棠进来时,他就立刻起身迎过来:“嫂嫂。” 苏韶棠轻颔首,她柳叶眉轻弯,稍侧了头。 她今日只挽了简单的发髻,一根木簪拢着所有青丝,和她往日的装扮截然不同,所以,沈玉晦一眼就看见那根木簪。 沈玉晦醒来时,就知道昨日大哥寄了家书回来,不止嫂嫂有,他也有。 嫂嫂很挑剔,一根普通的木簪能叫嫂嫂撇弃其余首饰也要在今日戴上,这根木簪的来处就很明显了。 沈玉晦心领神会:“嫂嫂今日的发髻甚是好看。” 苏韶棠抬手抚了下木簪,赞赏地看了眼沈玉晦:“你眼睛倒是挺尖。” 沈玉晦无奈地摇头。 一旁的络秋等人也捂住嘴偷笑。 分明是嫂嫂表现得格外明显。 苏韶棠难得厚脸皮,只当做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笑,轻哼了声,才被扶着坐下。 新年的第一顿饭,虽然沈玉案不在,但四处仿佛都充斥着他的存在。 而渠临城,众人也在享用早膳。 松箐端来早膳,脸颊都有点干红,他冻得搓了搓手:“卫将军刚训兵回来,似乎发现西洲有动静。” 沈玉案不觉意外,他草草地用了早膳,就出了营帐。 松箐灌了杯热茶,不等身子暖和起来,就忙忙跟上,一路上不断禀报今日的事宜。 军营中已经坐了不少人,西洲这个时候有动作,显然不想让他们过个好年,不少人都骂骂咧咧的,见沈玉案进来,营帐中才安静下来。 不过等沈玉案坐下后,众人又吵起来:“依我看,就该打!岂能由着那般瘪犊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话音甫落,营帐就传来许多附和声。 他们都被西洲磨得烦躁,每次都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打也不能打个痛快! 沈玉案没有被情绪裹挟,冷静地问向邱峰:“乌丸人主帐的位置传来没有?” 所谓主帐就是西洲王室的位置,西洲和朝廷不一样,西洲人都居住帐篷,说迁徙就迁徙,如果不能将西洲王室歼灭,谁知道乌丸人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 邱峰摇了摇头。 西洲王室的位置一直都是机密,中原人和西洲人长相不同,他们想要安插内应都插不进去。 沈玉案看向卫偄,也就是松箐刚才 作精小美人 第112节 提起的卫将军:“你在哪里看见的乌丸人?” 卫偄:“楮松河附近。” 楮松河? 此话一出,营帐顿时安静下来,邱峰皱眉:“楮松河是渠临城附近最大的河流,城中用水全倚仗这条河。” 他没说的是,如果西洲对楮松河做手脚,那么整个军队就糟糕了。 卫偄猜到他未尽之言,反驳:“西洲也共用楮松河,他们总不能同归于尽吧!” 邱峰没有和他争,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玉案:“去楮松河下流取水,让随军大夫检验。” 松箐立刻就跑出去安排此事。 沈玉案继续道:“西洲贫瘠,他们粮草不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个年,所以他们一定会动手。” 邱峰看向沈玉案,就听见沈玉案淡淡道:“我们需要西洲人给我们带路。” 邱峰眼睛一亮,对啊,他们找不到西洲王室的位置,但西洲人肯定知道,只要他们抓到一队西洲俘虏,自然有办法找到乌丸主帐。 西洲每年要侵略城池,烧杀抢掠,尤其冬日时最频繁,都是因为西洲荒地,无法根种粮食,他们只能靠抢。 除此外,他们还得养马,想要养出好的战马,其中不知要费多少心思。 渠临城已经下了三次大雪,西洲只会更甚,所以西洲肯定按捺不住。 沈玉案猜得没错,当晚,就在沈玉案下令近日全军戒备后,忽听远处鼓鸣声:“敌袭——” ** 衢州,安仁县。 苏韶棠的睡眠向来好,但今日不知为何,她翻来覆去地有点睡不着。 倏地,苏韶棠坐了起来,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她披起外衫下了床榻,烦闷得难受,不顾茶水早就凉透,她连续喝了两杯凉茶,但仍不觉得好受。 耳房中的络秋听见动静,忙忙穿衣赶过来,就见夫人失神地站在室内,她一惊:“夫人这是怎么了?” 苏韶棠冲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络秋没说信不信,看见夫人手中的空杯,立刻吩咐婢女去烧热水来,才踱步靠近夫人:“夫人是睡不着吗?” 苏韶棠不再说话,她推开了楹窗,冷风灌进来,她终于清醒了点。 络秋着急地拿来鹤氅给她披上:“夫人小心身子。” 苏韶棠忽然没由来的说了句:“你说,沈玉案是不是正在打仗?” 络秋错愕,回答不上来。 但这句话出口后,苏韶棠却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她立刻找到了系统:“沈玉案在做什么?” 系统是可以实时观察男主动向的,系统没有隐瞒宿主:【西洲趁夜来犯,沈玉案正在奋战中。】 系统偷摸感知了下宿主的情绪,顿了顿,小声地说:【宿主,沈玉案是原文男主,不会有事的。】 苏韶棠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原文剧情早就崩得不成样了,你能保证沈玉案不会出事?!” 系统不能保证,只好噤声。 这一晚,苏韶棠坐在软塌上,彻夜未眠。 渠临城的战事直到天际晓亮才有了结果,沈玉案脸上都溅到了血迹,往日温和的脸庞透着股说不出的肃杀,哪怕打了胜仗,但军营中仍是噤若寒蝉,邱峰派人去打扫战场。 等彻底收拾妥当,邱峰才去见了沈玉案,他第一句话就是:“西洲人骁勇善战。” 哪怕不愿意,也必须得承认,在单兵实力上,朝廷远远比不上西洲。 沈玉案脸色不变,等邱峰接下来的话:“这应该只是先锋兵,哪怕早就吩咐,也只有二十七个俘虏。” 人数太少,哪怕杀鸡儆猴,也要担心人数够不够用。 沈玉案平静道:“让卫偄去,不论他用什么办法,哪怕只剩下口气都行,我们需要有人替我们引路。” 邱峰神色一凛,卫偄平日中看着好脾气,但最初,侯爷可是从刑部特意将人要来的,审问俘虏,整个军营中恐怕没有比卫偄更在行的。 卫偄得了命令,连身上的盔甲都没脱,直接转身进了关押俘虏的营帐。 邱峰有心想说什么,耳边就传来阵阵疼痛惨叫声,邱峰回头,就见一个士兵被抬回来,那人断了条腿,鲜血直流。 邱峰认得他。 他是卫偄的得力副将,昨日还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 怪不得卫偄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邱峰原本想说的所有话都咽了下去,身后传来俘虏惨叫声,都被邱峰置若罔闻。 审问自是要用酷刑。 但被西洲侵略烧杀的那些百姓同样无辜,更有甚者被当做两脚羊供人食用,一日不灭西洲,附近城池就一日不得安宁。 直到深夜,卫偄才从营帐中出来,他眼底青黑,站在等消息的邱峰跟前,抹了把脸:“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主帐在哪!” 有几个骨头硬的,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其他人自然害怕求饶,但不论如何审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主帐最近迁徙,他们这些士卒都不知道主帐在哪里。 在看见卫偄的脸色时,邱峰就猜到了结果,但当真的听见时,邱峰一颗心仍是沉到了谷底。 俘虏带来的消息表明,他们想要俘虏带路的计划直接破灭。 邱峰也不由得低骂了一声。 西洲看似大大咧咧,脑子不给用,但一个个都谨慎得要命,仿佛把贪生怕死刻进了骨子中。 不论邱峰和卫偄怎么骂,最终都只能无力地泄气。 找不到西洲主帐,想要彻底歼灭西洲,何其困难。 苏韶棠是在系统说【沈玉案没事】后,才躺回床榻上的,那时已经天际晓亮,分明身子困极,但苏韶棠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系统欲言又止。 苏韶棠察觉到什么:“你有话要说?” 【宿主知道沈玉案为什么一直没有主动出击吗?】 苏韶棠不懂打仗,原文中也没有细说这一块,但听系统的话,仿佛另有隐情:“快说。” 【他找不到西洲王室的位置。】 位置。 这两个字一出,苏韶棠就猜到系统的意思了。 曾经,她利用系统定位过媃兰和大皇子的证据,也用系统定位过沈玉案的位置。 【西洲王室的位置一直都会变,沈玉案想通过俘虏找到西洲王室根本不可能。】 苏韶棠抿紧唇。 她听懂了系统的话。 想要找到西洲王室,她是最好的引路者。 第104章 苏韶棠这几日都很安静。 那次系统的谈话在她心里到底是留下了痕迹。 沈玉案千里迢迢将她送到衢州,必然有其原因,所以苏韶棠哪怕再思念沈玉案时,都没有想过去渠临城找沈玉案。 而且,苏韶棠总觉得系统在怂恿她。 系统千方百计地想要她完成任务,这还是她和沈玉案确认心意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任务进度条一直没有动静,积分余额也在不断变少。 但是苏韶棠没有轻易让系统如愿,原文中,朝廷和西洲也有开战,领军的正是沈玉案,也的的确确大获全胜。 所以,哪怕没有苏韶棠,沈玉案最终也能找到西洲王室。 只不过其中要费些周折。 苏韶棠没有轻举妄动,她不知道沈玉案的计划,也不知道渠临城的情况,冒然前往渠临城,才是最傻的行为。 仿佛猜到苏韶棠的想法,系统没有再继续劝说,而是一如往常地安静下来。 苏韶棠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皱眉:“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 苏韶棠半信半疑,她给沈玉案写了封信,怕信件落入旁人手中,她没有细说,只含糊不清地写明也许她有办法知道西洲王室的位置。 沈玉案知道系统的存在,只要他看见信,就能猜到真相。 而其余的,则交给沈玉案来决定。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月十五这日,苏韶棠心不在焉地和沈玉晦过了个元宵节,她心脏砰砰地跳,总有点心绪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是夜,暗色正浓间。 苏韶棠忽然从梦中惊醒,她满头冷汗地坐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不等络秋等人听见动静进来,苏韶棠就冷声狐疑:“是不是你搞的鬼?!” 苏韶棠睡眠向来好,几乎很少做梦,但刚才,她梦到沈玉案身受重伤,梦中是乱七八糟的吵嚷声,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夫替沈玉案诊脉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幕,直接让苏韶棠从梦中醒了过来。 无厘头的梦,让苏韶棠怀疑是系统做的手脚。 系统替自己辩解:【系统不会干涉宿主的梦境,宿主梦境只是宿主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苏韶棠打断它,迫不及待地反问:“沈玉案怎么样了?” 作精小美人 第113节 系统略有迟疑,才回答:【沈玉案正处于昏迷中。】 苏韶棠呼吸骤然一紧。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的人,但直到现在,苏韶棠才知道,所谓冷静不过视情况而定罢了。 苏韶棠按捺住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冲动,让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的络秋回去休息。 等第二日清晨,她才告诉众人,她要去渠临城。 众人错愕,沈玉晦皱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觑见嫂嫂的神色,就知道嫂嫂早就心意已决。 沈玉晦咽声:“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苏韶棠垂眸,眼睫不着痕迹地轻颤,她摇了摇头。 等挥退四周人,她才告诉沈玉晦:“他受伤了,我得去帮他。” 沈玉晦一直都清楚嫂嫂有点他不知道的神通,对于嫂嫂的话,他并没有怀疑,只是刹那间白了些脸色,险些打翻手中的杯盏。 好半晌,沈玉晦才哑声:“大哥会不会有事?” 苏韶棠不敢给他保证,只道:“到了渠临城,我会给你写信。” 渠临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们都心知肚明,沈玉案受伤一事不能传出去。 所以,等出了门,二人脸上神情再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玉晦将苏韶棠送到了城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不知为何,他竟隐隐觉得些许不安。 沈玉晦强行压下不安。 大哥年少时就在生长在边关,大哥受伤一事,沈玉晦并非是不信,而是更倾向于这是大哥给西洲设下的圈套。 有大哥在,总能护住嫂嫂的。 苏韶棠不知道沈玉晦的担忧和不安,她现在就是有点后悔,如果她早一点赶去渠临城,告诉沈玉案西洲王室的位置,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韶棠不知道,但仍控制不了心烦意乱。 因为担忧,一路上的颠簸赶路,苏韶棠居然都承受下来了,只催着钟谦尽快赶路。 衢州在南,渠临城在北,足足赶了一个月的路,苏韶棠才远远地看见渠临城的城门。 近来渠临城查得很严,钟谦拿出安伯侯府的令牌,一行人很快被放入城中,他们需要穿过渠临城,才能赶到驻扎在渠临城以北的军营中。 络秋看向夫人稍白的唇瓣,有点担忧地问:“已经到渠临城了,夫人要不要休息一晚,再赶去军营?”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络秋也猜得到军营条件艰苦。 这渠临城就没有京城和衢州繁华,越靠近渠临城越觉得萧瑟,进来和西洲的战事连连,让很多渠临城的百姓都开始南迁,分明都二月份了,但冷风刮在脸上,仍是生生作疼,络秋不得不圈了围脖挡住脸。 苏韶棠恹恹地摆手:“直接去军营。” 赶了一月的路,未曾好好休息,苏韶棠觉得浑身有气无力的,她青丝都稍稍凌乱,见状,络秋替她整理了下衣裳,又理了理青丝,苏韶棠依旧提不起劲。 进城后,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 总归他们是辰时左右进城的,等夕阳只剩下丁点余晖时,苏韶棠才听见外间钟谦的一声:“夫人,我们到了。” 苏韶棠倏然抬起头,从被掀开的帘子中看见远方错落有致的营帐。 渠临城的天气很干,外间冷风呼啸,苏韶棠没有冒然下马车,她端着杯盏,抿了口茶水,缓解了些许口干舌燥,才被络秋扶着下了马车。 仍旧是钟谦递上安伯侯府的令牌,士兵对视一眼,忙忙进去通报。 很快,苏韶棠就见一个人跑过来,等离得近了,才认清来人是谁。 松箐气喘吁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夫人?!” 话音甫落,松箐就见夫人皱了皱细眉,他立刻回神,想到营帐中侯爷现在的情况,不由得缩了缩头,恭敬问:“夫人,您怎么来渠临城了?” 没看见沈玉案,苏韶棠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她来时就知道沈玉案陷入了昏迷,但她赶路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沈玉案难道还没有醒过来? 苏韶棠脸上血色稍褪了点。 但无人察觉不对劲,毕竟渠临城的天气实在太差了,哪怕是松箐,也只当是夫人受不了渠临城的气候。 不敢让夫人在外受冻,松箐忙忙道:“西洲虎视眈眈,夫人要来,怎么也不让人递信来,让属下去接您?” 苏韶棠不想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沈玉案呢?” 松箐立即噤声,被夫人看了眼,才支支吾吾地说:“侯爷在营帐中。” 至于其他的,松箐再也不说了。 苏韶棠的到来,引来不少视线,毕竟是这是渠临城,尤其是军营中,到处都是粗糙的男人,哪里见过这般娇滴滴的美人,穿着身云织锦缎罗裙,头顶簪的是玉簪金饰,脸颊粉嫩,透着些许白皙,衣袖处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是细腻光滑。 一群糙汉子说不来好听的话,只觉得侯夫人仿若天上下来的仙女似的,不由得都偷偷朝这边看来。 还没到营帐,苏韶棠就察觉到一道颇为灼热的视线。 苏韶棠皱眉抬头,松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介绍道:“这位是邱峰,邱大人。” 苏韶棠对邱峰这个名字有印象,也了然邱峰为何这般看着她。 毕竟邱峰是管军中后勤的,对邱峰来说,她可不就是钱袋子? 第105章 终于见到了沈玉案,他躺在床榻上,帷幔遮住床铺,让苏韶棠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只看见他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苏韶棠心脏就仿佛滞停了片刻,仿若遭到雷击,她脸上血色刹那间就褪得一干二净,身子都晃了晃,朝后踉跄了下。 松箐和络秋等人都惊恐:“夫人!” 苏韶棠脑子有点懵,她刚才恍惚间好似听见了沈玉案的声音。 苏韶棠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但当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拥抱中,苏韶棠才恍然察觉不对劲,她抬头看向本该躺在床铺上的人,倏然瞪圆了眼眸。 好半晌,苏韶棠才回神,她推开沈玉案,绕着沈玉案转悠,打量了数圈,羞恼于自己刚才的失态,恼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案穿着简单的亵衣,手臂和胸膛处都绑紧了绷带,苏韶棠眼神不断往伤口处瞟。 沈玉案看了松箐一眼,等四周人都退下去后,他才搂着女子回答:“都是假的。” 苏韶棠错愕。 怕她不信,沈玉案直接上手拆开了绷带,绷带上渗着血迹,里面却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不过苏韶棠还是看见了沈玉案手臂上的那道疤痕。 苏韶棠拉住他,上手摸了摸那道伤疤,皱眉问:“什么时候受的伤?” 离京前,沈玉案手臂上还不曾有伤。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懊恼,没想到居然还有疏忽,他斟酌着解释:“月前受的伤,并不严重,一日就结痂了。” 苏韶棠冷下小脸。 沈玉案让她坐在床榻上,转移话题:“夫人怎么会来渠临城?” 说着,沈玉案拧住眉头,想起月前夫人给他寄的信件,他道:“我自有办法找到西洲王室,不需要夫人涉险。” 苏韶棠轻扯唇,呵呵两声。 沈玉案不自在地扭过头,显然他转移话题没有成功。 “商得当真不重,会传出我重伤在身的消息,完全是个诱饵。” 渠临城和衢州距离甚远,消息很难传过去,再加上怕家书被劫了去,走漏风声,所以,沈玉案并没有将真相写在信中。 按理说,信件应该还没有寄到衢州,夫人怎么会这么快来到渠临城? 沈玉案有点疑惑。 苏韶棠看出来了他的疑惑,心中将系统劈头盖脸地狠狠骂了一遍。 直到现在为止,苏韶棠哪里还不明白,系统早就知道沈玉案昏迷只是假象,但并没有和她说明,其目的就是想要让她来渠临城找沈玉案。 苏韶棠不知道系统想要做什么,她皱着细眉将实情告诉了沈玉案,没好气地嘟囔:“我看,它就是在催进度!” 她替沈玉案找到西洲王室,足够沈玉案立下大功,沈玉案必然会感激在心。 到时候,任务的进度也许能够长一截。 苏韶棠只顾抱怨,一时没想太多,但当她话落后,营帐中倏然陷入安静。 苏韶棠回神,看见沈玉案垂眸的模样,也是一怔,随后堪堪扭过脸去,他们都知道任务完成代表什么,所以两人都很少提到任务这件事。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沈玉案,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两人双双倒在床榻上。 苏韶棠小小地惊呼了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但沈玉案大掌禁锢在她腰间,没让她动,温湿的呼吸洒在她耳畔:“夫人一路奔波,应该累了。” 苏韶棠耳垂格外敏感,当即软了半边身子,而且她坐了月余的马车,她的确有些疲倦,浑身上下酸疼得不行。 她和沈玉案同床共枕一年,早就习惯了他的怀抱,如今被沈玉案轻轻地搂着,一股难言的疲倦就涌上来,她没有再抗拒,轻蹭了蹭沈玉案的肩膀,低声娇糯:“你陪我睡。” 沈玉案轻声应她。 等了许久,怀中人再没有动静,沈玉案才垂眸看向女子。 她应该是真的累了,眼底都有一片青黑,适才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玉案知道,如果正常赶路的话,苏韶棠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到渠临城。 这一路上,她应该都未曾好好休息。 营帐中寂静许久,忽然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床榻上的男子忽然低下头,将温凉的唇印在怀中女子的额头。 ****** 苏韶棠醒来时,外间天色早就彻底暗了下来。 营帐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灯。 苏韶棠睡得有点迷糊,她察觉身下有些不对劲,不等她想明白,就抑制不住地仰头轻哼唧了声。 声音刚出口,苏韶棠倏地惊醒。 她瞪圆了眼眸,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埋头在双。腿。间的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沈玉案的那一头茂密的墨发。 作精小美人 第114节 苏韶棠下意识地想要夹紧腿,身下传来沈玉案轻“嘶”了声,他声音有点含糊:“夫人别动。” 苏韶棠要疯了,含着不知名的情绪恼声:“你疯了……外面……都是人……” 沈玉案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声音有些哑:“本来只想替夫人擦洗下身子的,只是夫人好像有点想我了。” 他醒来时,让络秋打水进来,亲自替她擦洗身子,但许是夫人的身体认得他,轻颤着,仿佛是在不断邀请他。 沈玉案向来不会委屈夫人,自然会如了她的愿。 苏韶棠一时没听懂沈玉案在说什么,等沈玉案牙齿轻咬了下她,苏韶棠不由得身子轻颤,陡然就懂了沈玉案在说什么荤话。 她恼得抬脚踢他,只踢到了沈玉案的腰。 苏韶棠听见了沈玉案闷哼了一声,又因她的动作,叫沈玉案得了机会,探得越发深了些。 苏韶棠仿若能还听见外间士兵巡逻的声音,莫大的刺激让苏韶棠身子紧绷,脚趾都似乎紧张地蜷缩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苏韶棠咬着锦被终于呜咽地哭出声,浑身仿若泄气地瘫在床铺上,再没有一丝力气。 那人侧头亲了亲她腿心,温柔缱绻。 苏韶棠事后的身子太敏感,难耐地收回腿。 她刚欲抬头骂沈玉案,就见沈玉案舔了舔唇瓣,勾了唇角的水渍,涩情到不行,她看得一愣,随即才回神,一个软枕就直接砸了过去:“混蛋!” 沈玉案接住了软枕,哭笑不得,分明是他伺候她,最后时刻她呜咽哭着,但可没叫他放开,结果事后,还得被她骂混蛋。 翻脸不认人。 果然是她惯来拿手的好戏。 苏韶棠整个人都是软在床铺上的,她狠狠瞪向沈玉案,但显得有气无力,她不忿道:“我又不是来找你做这事的!” 沈玉案皱眉,显得格外认真:“可是看见夫人,我就忍不住。” 偏偏她睡着,叫他想尽力伺候她都不行,毕竟只有她能和所谓系统兑换那些物件,他又舍不得她事后喝药。 苏韶棠人都麻了。 但是,苏韶棠蹭了蹭软枕,浑身都是懒洋洋的,舒坦得动都不想动一下,时隔许久不见沈玉案,要说她不想他,自然是假的。 可是这个环境太糟糕了。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锦被,被他逼得把所有的声音咽下去。 总是有点不够尽兴。 沈玉案替她清理了下身,最后又搂住她躺下,低声在她耳边说:“时间太晚了,等明日再让络秋她们置换床上物件。” 沈玉案是知道夫人有点洁癖的,刚才胡作非为,叫褥面有点凌乱,但现在只能委屈夫人在这床上继续待着。 苏韶棠听得耳根发麻,不敢直视沈玉案,捂住脸颊:“别说了!” 沈玉案低头笑。 苏韶棠不满地抬头咬住他下颌,牙齿轻磨,怕见血,又舍不得使劲。 等到听见沈玉案呼吸渐重时,苏韶棠才惊觉不对劲,她忙忙松了口,低低咬声警告:“不许乱来。” 分别许久的一对夫妻,躺在床上,还不许他碰,沈玉案有点恼地掐了掐女子纤细的腰肢,她比离京前瘦了。 苏韶棠还在外厉内荏地瞪着他,却不知沈玉案的心思早跑到了别的地方:“在衢州时,可有被吓到?” 苏韶棠没想到他话题转移得那么快,愣愣地摇头:“明泽没让我出院子。” 沈玉案意味不明地说:“他一贯懂事。” 稍顿,他又添了句:“也一贯讨你欢心。” 苏韶棠再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她好气又好笑:“你是什么醋都吃?” 沈玉案轻咳了声,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承认自己的小心眼,自顾自地说:“等明日,你回渠临城住。” 渠临城条件再不好,也比军营中的话,至少伙食方面是这样。 在军营时,哪怕是沈玉案也不曾搞特殊化,吃的和寻常士兵一样,他受得了,但夫人可受不了。 而且这段时间夫人瘦了好多,他也舍不得夫人在军营受苦。 想到这里,沈玉案不禁摇头。 分明是寻常的事,军营中的人都是这般饮食,可偏偏轮到苏韶棠时,沈玉案就是觉得委屈了她。 苏韶棠安静地听他说完,就直接皱眉摇头,打断了他:“我不去,我帮你找西洲王室的位置。” 沈玉案眉眼间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能对她说重话,只能皱眉:“夫人!” 想要找到西洲王室的位置,就代表苏韶棠要深入战场,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沈玉案怎么可能答应她? 沈玉案只想让苏韶棠打消这个念头:“太危险了,我不可能答应你。” 苏韶棠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语气冷静:“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我远在衢州时的心情,不会比你现在的担忧少一分。” 沈玉案骤然失声。 他忽然不敢想,夫人在初闻他昏迷时,是何情绪。 第106章 沈玉案总是拿苏韶棠没办法,这次也一样。 翌日,苏韶棠是被吵醒的,外间传来士兵训练的声音,苏韶棠含含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窝在沈玉案怀中。 沈玉案装病,自然不会出帐篷。 苏韶棠不会演戏,以防万一,她也只能留在帐篷中,怕不慎走漏风声。 她刚有动静,就听见沈玉案的声音:“夫人醒了?” 苏韶棠含糊不清地应着,有点烦躁地将头拱进他怀里,轻蹭着想要把耳朵堵起来。 知道她还没有睡醒,沈玉案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只可惜作用寥寥无几。 等苏韶棠烦躁地坐起来时,沈玉案不动声色道:“要不要回渠临城住?” 他早就说过,夫人不会适应军营的生活。 苏韶棠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她叫进络秋,替她梳妆,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搭理沈玉案。 沈玉案见状,就知道夫人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膳很快被送进来,其实这已经是开小灶了,但苏韶棠看着那菜色,仍旧是皱眉,半点没有食欲,她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木箸。 对此,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夫人是铁了心要替他找到西洲王室,既然如此,那最好是速战速决。 早膳用罢,沈玉案差使了人去城中给她买糕点,随即叫进邱峰等人,商议何时攻打西洲。 得知苏韶棠有办法找到西洲王室,邱峰和卫偄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韶棠,苏韶棠神色不变,任由他们打量。 邱峰知道,侯爷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既然侯爷敢说,那侯夫人就一定有办法。 他眼睛顿时一亮:“既然夫人能找到西洲王室,我们大可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邱峰看向苏韶棠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香饽饽。 苏韶棠不由得轻扯唇角。 接下来沈玉案和他们说的排兵布阵,苏韶棠听不懂,索性直接出了营帐,沈玉案抬头看了她一眼,络秋在外面等她,探头道:“侯爷派人买的糕点送回来了,奴婢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喊您呢。” 络秋早就找到了地方,带着苏韶棠挪了个营帐,她早膳没用多少,倒是的确有些饿了,渠临城许是吃糕点的人少,卖的糕点样式也不多,松箐买回来的糕点就只有桂花糕和绿豆糕两种。 比在京城时条件简陋,甚至也比不上衢州,苏韶棠没得挑剔。 等她将糕点用得七七八八,松箐刚好从外面进来,压低了声:“夫人,侯爷找您。” 闻言,络秋立即拿手帕替夫人擦净了手。 等回到主帐,里面就只剩下沈玉案一人,他正在看地图,苏韶棠蹭掉了绣鞋,歪倒在床上,没有去打扰他。 她本就是被吵醒的,困得紧。 苏韶棠原本只是想躺着等会儿沈玉案,哪知道四周安静,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玉案刚要出声喊她,见到这一幕情景,顿时一怔。 他起身,走近床榻,替夫人掖了掖锦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眼底依旧一片青黑,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不能再拖了。 等苏韶棠醒来,就听见沈玉案告诉她:“夫人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就行动。” 苏韶棠惊讶:“这么快?” 沈玉案看向她:“怎么了?” 苏韶棠摇头,早点结束这一切也挺好。 再说,她只是带路的。 翌日,苏韶棠换上沈玉案准备的衣服,有点像骑装,但又不同,只是比她平日中的裙装要方便得多,等她穿好后,又被套上盔甲,沉甸甸地,压得苏韶棠肩膀疼。 她皱眉,张嘴就想要抗议。 沈玉案打断她的输出:“你不穿上这些,我不放心。” 苏韶棠只好咽下声,她去照镜子,就发现自己的一张小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她和沈玉案穿得很相似,但她站在沈玉案身边,就像是一个又矮又扁的小士兵。 好丑。 苏韶棠有气无力地垂下头。 见她这幅恹恹地模样,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惯来见夫人精致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穿得灰扑扑的。 他们没有选择在午时出发,等太阳将要落下时,才带着八千骑兵深入草原。 等真的开始寻找西洲王室位置,苏韶棠才发现这不是个简单的活,怕打草惊蛇,他们一行都小心翼翼的,夜晚也不能扎营休息,她只能潦草地躺在沈玉案怀中,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 作精小美人 第115节 只看见系统给她标的位置,就是一个小红点,看着不远,但是走了一天一夜后,距离也就缩短了不到三分之一。 一直不断地赶路,苏韶棠难得有点烦躁。 出发后的第二日午时,沈玉案拦住了苏韶棠,将水囊打开递给她,低声安抚:“先喝口水,不要着急。” 草原之大,那是一两日就能走到头的? 在进入草原前,沈玉案就做好了此行会消耗大量时间的心理准备,但显然,夫人没有料到这个情况。 苏韶棠喝了口水,不适地皱了下细眉。 水囊都是用动物内脏做成,难免会有一股子异味,苏韶棠有点接受不了,但又不能够缺水,四周人多眼杂,她也不可能凭空兑换出水来。 快到傍晚时,队伍寻了地方准备休息。 在苏韶棠以为今日还是会一无所获时,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不是中原话,一行人借着丘壑藏好身形,苏韶棠直接被沈玉案搂入怀中,松箐也跟着侧身,挡住夫人。 苏韶棠呼吸稍轻,倚在沈玉案怀中,没有乱动。 有人从远处轻手轻脚地靠近,苏韶棠艰难地偏移了目光,是卫偄,卫偄压低了声:“侯爷,是一队乌丸骑兵。” 沈玉案:“有多少人?” “百人余。” 沈玉案漠声:“动静小点,拿下他们。” 苏韶棠抬手摸了摸耳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沈玉案有点冷。 卫偄领命,点了两队人,迅速离开。 苏韶棠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不久,远处就传来惨叫嘈杂声,但因沈玉案有先见之明,苏韶棠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只要稍加猜测,就能知道不远处发生了什么。 她抿紧了唇,靠在沈玉案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她都不知道沈玉案什么时候松了手,正敛眸担忧地看着她:“有没有被吓到?” 四周都是他的兵,但沈玉案置若罔闻,声音压得很轻,甚至伸手不断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 苏韶棠倏然回神,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摇了摇头。 沈玉案看了眼她有些褪白的脸色,没有说话。 一行人没动,一刻钟后,卫偄赶回来,他颇为秀气的脸上溅到了几滴血迹,看上去有几分可怖,但卫偄不觉得,反而很兴奋:“活捉了二十人,他们说萨安部落就在十里之外。” 萨安部落? 苏韶棠和沈玉案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就想起萨安力。 不过萨安力从京城被带回去时,就全身瘫痪,想必如今萨安部落的首领应该是换了人。 才进草原两日,就找到了萨安部落,卫偄不得不兴奋,他眼睛灼亮地看向沈玉案:“侯爷,我们要不要——” 他压低声,做了个手势,根本没有避讳脸上的肃杀之意。 苏韶棠心中腹诽,她最初见到卫偄时,见他生得秀气,还觉得他很是腼腆,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卫偄又低声道:“这一队骑兵原本是要去骚扰边关的,现在被我们截杀,短时间内,萨安部落不会收到消息。” 时间紧迫,由不得人迟疑,沈玉案当机立断:“传令下去,连夜赶路。” 卫偄兴冲冲地应声:“是!” 冬日还未彻底过去,苏韶棠冷得浑身打颤,饶是如此,她也没能控制视线朝卫偄身上撇去。 沈玉案见状,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夫人在看什么?” 苏韶棠没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低声和他嘀咕:“卫将军和在军营时,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沈玉案意识到她的意思,顿了顿,话中情绪浅淡:“八年前,卫偄只是刑部一个小吏,是他恩师向我提议,将他带到了边关,后来他恩师为救他,死在了乌丸人手下,不久前,他恩师唯一的子嗣,也是他的副将,被乌丸人斩断了腿。” 苏韶棠骤然哑声。 卫偄和西洲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在师长如父的现在,卫偄再如何厌恨西洲都不为过。 苏韶棠不再妄作评价。 一行人悄然向萨安部落出发,哪怕是娇气如苏韶棠,都没有说什么二话,沈玉案将人护在怀中,低声道:“你闭眼休息会儿。” 路过适才卫偄和乌丸人的战场,沈玉案抬手遮住了苏韶棠的眼睛,苏韶棠乖巧地一动不动。 快要天际破晓时,众人终于看见了萨安部落,数不清的帐篷被木栏挡在里面。 卫偄低骂了声什么,苏韶棠本就只是睡得迷迷糊糊,陡然被惊醒,沈玉案悄无声息地轻拍她后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卫偄。 此时天色雾蒙蒙的,草原上一片平静,远处的部落静悄悄的,都还处于睡梦中,未亮的天色恰好遮挡住沈玉案这一批乌压压的人马。 所有人都在等沈玉案的吩咐,沈玉案收紧缰绳,冷声:“一个不留!” 说完,沈玉案没有看向苏韶棠,就带头冲了出去。 苏韶棠心跳如雷,视线下意识紧紧跟随沈玉案。 松箐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能说出安慰的话,他带着一队骑兵留守,保护苏韶棠。 第107章 还在睡梦中的部落猛然被惊醒,惨叫声划破天际。 萨安部落并非小部落,足足有数千人,但沈玉案此行带了八千精英骑兵,又打了萨安部落一个措手不及,这场战争,沈玉案占尽了上风。 人群混乱,沈玉案消失在苏韶棠的视线中,不等苏韶棠再找到沈玉案,就远远看见数人逃离了部落。 苏韶棠不用看清脸,也知道那是萨安部落的人。 一旦被他们逃跑,此行就会走漏风声。 苏韶棠忽然抢过马背上的弓箭,她翻身上马,占据高处,瞄准领头的人,手中弓弦紧绷,松箐错愕地看向她,下一刻,苏韶棠松了手。 破风声响起,只听见一声惨叫,就有一人倒下。 借着部落中亮起的篝火,苏韶棠终于找到了沈玉案,两人极短地对视了一眼,苏韶棠冷下脸,拔出箭袋,她动作很快,但准头甚好,只要松手,对面就会有人倒下。 卫偄眼见有人朝侯爷砍去,但不等刀刃砍到侯爷身上,人却倒下了。 卫偄回头看了眼骑兵留守的地方,失声嘀咕:“我的亲娘,在黑灯瞎火下百发百中,这得多准啊。” 松箐失态地上前一步,又目瞪口呆地回头看向夫人,他一直都知道夫人骑射功夫不错,但也没能想到会不错到离谱。 他好歹在战场上待过几年,但这一手骑射功夫,却不能和夫人相提并论。 松箐小声问:“夫人,您这一手能教属下吗?” 苏韶棠手都是抖的,被松箐这一打岔,也顾不上杀人的后怕,垂眸道:“你学不会。” 她不是打击松箐,而是她这能力完全是靠系统作弊得来的,她哪有那个本事去教别人。 惨叫声在太阳升起时才消失,攻占下萨安部落后,沈玉案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夫人。 苏韶棠手中的弓箭还一直攥着,她愣愣地看着沈玉案,沈玉案心下一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抚:“别怕,没事的。” 苏韶棠倏然松了手,弓箭应声而落。 跟过来的卫偄现在才知道昨晚那个神箭手是谁,他眼睛灼亮地看向侯夫人。 等听到侯爷安抚声时,卫偄才反应过来,侯夫人一直待在京城,向来是名门贵女,嫁人后又被侯爷娇宠着,想必从未见过这幅情景,更何况亲手杀人。 他第一次杀人时,也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更何况侯夫人这般娇滴滴的世家贵女。 苏韶棠攥着沈玉案的衣袖,轻垂眼睑,一直没有说话,沈玉案低声:“要不要休息会儿?” 苏韶棠摇头。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路,随行中有人绘画地图,在绢布上绘制出河流森林走向,哪怕部落迁移,也得靠水而生,有这张地图,想要找到部落,只要顺着水源寻找即可。 后来一路上,沈玉案都将人护在怀中,除了指路,苏韶棠基本什么话都不说。 沈玉案掩下眼中担忧。 这种情形,最好的就是让夫人睡上一觉,偏偏这个环境,就是做不到这一点。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几个部落,不过都是小部落,几百个人,被沈玉案一行人迅速拿下。 在攻占萨安部落后的第三日傍晚,他们终于见到西周王室所在,一行人趴在山丘之上,不曾敢露头,他们只有八千人,相较于乌丸大军不算什么。 绘制地图的人手中动作不断,一队巡逻的骑马过去,卫偄低骂了声,随即道:“侯爷,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绘制地图。 苏韶棠能找到西洲王室,但她那一个红点,可算不得地图。 以他们这八千骑兵,想要攻占西洲王室,对抗数万的乌丸大军,不亚于以卵击石。 沈玉案将夫人护在怀中,盯着西洲王室的位置:“等天色暗下来。” 不然,他们一动,就很有可能暴露踪迹。 卫偄也明白这个道理,一行人屏住呼吸,静等西洲巡逻骑马过去,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才悄无声息地撤退。 他们找到西洲王室,用了五日的时间,但返程只用了三日。 从马背上下来时,苏韶棠不由得有点脚软,络秋等人忙忙迎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夫人有没有受伤?” 沈玉案翻身而下,络秋等人看见他,忙忙噤声,苏韶棠迫不及待地解下头盔,她低头闻了闻身上味道,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玉案立即吩咐:“打热水来。” 络春得令,忙忙跑去打热水。 沈玉案拉着苏韶棠回了营帐,亲自替她擦洗,苏韶棠不自在地掩住口鼻,低声抱怨:“都臭了。” 沈玉案凑到她脖颈处,亲了亲,不等夫人恼怒,就一本正经道:“不臭。” 苏韶棠恼瞪了他一眼。 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她知道,沈玉案这般故意逗弄她,就是为了让她不要去想那几日发生的事情。 其实,她早就从亲手射杀人中走了出来,只是后来攻占部落,她看多了残肢断臂,更甚时,她和松箐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一只断臂就直接掉落在她身边。 苏韶棠当场就吐了出来,脸色惨白。 作精小美人 第116节 这几日的遭遇,让苏韶棠毕生难忘。 沐浴完,沈玉案替苏韶棠擦干了青丝,这段时间,不止苏韶棠没有休息好,他们一行人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沈玉案拉着苏韶棠倒在床铺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沈玉案醒来,已然是翌日午时,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有吵醒苏韶棠,洗漱后,才出了营帐。 沈玉案刚到主帐前,就听见卫偄兴奋地在和邱峰说些什么:“……你是没看见,我行军多年,就没见过比夫人准头还要好的人!” 松箐也在现场,不断点头附和。 邱峰等人哗然,还待仔细追问,就见帐篷被掀开,沈玉案进来,淡淡地觑了眼他们,邱峰等人立即噤声。 但也就安静了片刻,他刚落座,邱峰就迫不及待地出声:“侯爷,咱们夫人真的这么厉害?” 沈玉案懒得理会他,接过卫偄递过来的地图,将地图摆案桌上,冷声:“数个部落被攻占,西洲王室现在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能给他们搬迁部落的机会。” 此话一出,众人都严肃起来,卫偄应声道:“侯爷,这次就由我领兵吧,我保证,必定攻下西洲王室!” 论兵力,西洲不如他们,而且,他们现在知道了西洲王室的位置,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攻下西洲! 邱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看,该是由我领兵才对!” 都在渠临城待了数年,对西洲的厌恨,他们不会比对方少一分,如今有能够攻打西洲王室的机会,没有人想要错过。 一时间,主帐中争吵纷纷。 不等吵出结果,就有人掀开帐篷进来:“侯爷,京中来信!” 众人一愣,邱峰和卫偄对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 沈玉案接过信件,等看完,当即皱起眉头,他扔下信件,邱峰拿过一看,顿时瞪大了眼:“镇北军进京,圣上驾崩?!” 卫偄立刻抢走信件,看完,骂骂咧咧道:“老子在这辛辛苦苦地打西洲,他们倒好,一个个的内乱不停!” 沈玉案倏然道:“卫偄听令,由你带兵攻打西洲,邱峰从旁协助,供应粮草管理后勤!” 沈玉案抬眸,看向卫偄:“半个月,我只给你半个月,你必须在半个月攻下西洲王室。” 卫偄和邱峰对视一眼,站起来,厉声道:“是!” 稍顿,邱峰皱眉道:“圣上驾崩,京中让侯爷回京,依我看,乱臣贼子犯上,侯爷何必理会他们!” 第108章 得知崇安帝驾崩,苏韶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傻眼。 虽然早就知道原文剧情不靠谱了,但剧情崩成这个样子,也是苏韶棠没有预料到的。 苏韶棠眉毛皱在一起:“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沈玉案也不知晓,只能对苏韶棠摇摇头。 苏韶棠不语,她还想问,侍郎府的情形如何? 但是她和沈玉案同在渠临城,京城的情况只能由京城来信说明,沈玉案也不会比她知道得更多。 邱一的信在三日后传来的。 彼时卫偄和邱峰都已经出发,军营中仿佛都肃静下来,苏韶棠不适应渠临城的气候,每日都待在营帐中,不曾出去。 苏韶棠就见沈玉案皱起了眉头,不由得纳闷:“信上写了什么?” 沈玉案将信递给她,苏韶棠狐疑地接过,半晌,目瞪口呆地看向沈玉案。 信上说,镇北军进京那几日,圣上感染风寒,是珺阳公主在御前侍疾,当晚,圣上突发脑疾驾崩,珺阳公主下令,打开城门,让镇北军进城。 圣上驾崩,人心散乱,根本抵抗不了镇北军。 邱一只能携禁军放弃抵抗,任由镇北军入城。 而镇北军的领头人就是镇北侯府曾消失不见的世子裴时愠。 这一点,苏韶棠和沈玉案都不意外。 叫一人惊讶的是,在裴时愠入京后,和珺阳公主单独见过面,如今京城局势微妙。 苏韶棠难得有点懵。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驾崩突然,未曾留下有关储君的一言半语,那继任的新帝是谁?” 镇北军入京后,裴时愠也安静下来,看起来没有谋反称帝的意思,如今朝中倒仿佛是珺阳公主的一言堂。 她一个女眷,按理说在朝中是不该有这种话语权。 但谁都知道珺阳公主和裴时愠曾有过婚约,一时间,朝中无人敢轻举妄动。 偏偏,这种情况下,大皇子依旧被圈禁,让人也猜不透珺阳公主的想法。 邱一的信上写明了一件事,大皇子妃有孕,即将待产。 在信件的最后,邱一隐晦写到:“珺阳公主似乎野心不小。” 苏韶棠和沈玉案对视一眼,错愕道:“她不会是想效仿前朝宋太后垂帘听政?” 话音甫落,苏韶棠就先皱起了眉头,倒不说是苏韶棠看不起珺阳公主,而是论身份,朝中还有很多皇子,哪怕是谋反过的一皇子和大皇子都比珺阳公主来得名正言顺,即使是年龄较小的皇子登基,他们上面还有生母在,如何也轮不到珺阳公主垂帘听政。 沈玉案皱眉:“看来京城要有一段腥风血雨了。” 苏韶棠骤然哑声。 只要皇室没有适龄的皇子,为了正统,珺阳公主自然有机会心想事成。 然而想要达到这一点,就得看珺阳公主的心够不够狠了。 苏韶棠想起忽然驾崩的崇安帝,不由得轻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京城恐怕早就物是人非。 苏韶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圣上驾崩,此乃国丧,哪怕有天大的理由,他们也必须赶回去。 沈玉案很快回答她:“等卫偄他们回来。” 苏韶棠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将邱一寄来的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翻开,里面没有提及侍郎府一言一语。 借此,苏韶棠也可以猜测,侍郎府应该是安然无事,否则邱一不可能一字不提。 即使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苏韶棠的情绪依旧不高。 沈玉案搂住了她,轻拍抚她的后背:“别担心,没事的。” 苏韶棠轻蹭他的脖颈,没再说话。 在等卫偄他们回来的这段时间,京城不再有来信,卫偄他们打了西洲一个措手不及,这场仗,可以说大获全胜。 半月之期快要到时,卫偄终于带着大军赶了回来。 他脸上带着股异样的兴奋,手中拎着一个布袋,苏韶棠站在营帐前,大致猜到那是什么,转身进了帐篷。 卫偄大步走到沈玉案跟前:“侯爷,不辱使命!我将骨力部落首领的人头带回来了!” 沈玉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说了什么,苏韶棠没有听清,她正在吩咐络秋:“将我们的行礼都收拾好。” 络秋正在营帐前探头探脑地看着,身为大津人,对西洲都是痛恨的,如今知道西洲被灭,哪怕是络秋,都觉得兴奋,听见夫人吩咐,有片刻没回过神:“收拾行礼做什么?” 苏韶棠抿了口茶水:“仗都打完了,自然是要回京。” 闻言,络秋和络春都是喜出望外:“真的?!” 虽说渠临城很稀奇,但她们来得晚了,没看见大雪,只感受到冷冰冰的寒风,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枯草荒地,舒服的日子过久了,自然是不适应这种生活的。 在渠临城生活了一个多月,络秋都觉得皮肤糙了很多,现在听说要回京了,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笑。 络秋和络春也不再去听卫偄他们说什么,都忙了起来,尤其是络秋,不断吩咐着:“都轻点,这里面都是夫人的首饰,金贵着呢,别磕着碰着。” 沈玉案进来时,就恰好听见这一句,转头看向夫人,直接道:“明日回京。” 苏韶棠早就猜到了答案,距离京城来信让他们回京,已经过了半个月有余,他们没时间耽搁了。 不过即使如此,渠临城和京城路途遥远,等他们回到京城,怕是一切事宜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苏韶棠不在乎最终谁坐上那个位置。 如今边关的兵权又在沈玉案手中,崇安帝去世,不论是谁登基,在这种情形下,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怕也就只是个傀儡而已,奈何不得沈玉案。 苏韶棠心态放得很宽,她只是一日没有亲眼见到侍郎府的情景,就一日放心不下而已。 沈玉案不是单枪匹马回京的,他带了整整五万人回京。 卫偄和邱峰并非回京,仍然留守渠临城。 路途遥远,苏韶棠的马车又派上了用场,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松箐仍是忍不住咂舌。 看着夫人浩浩荡荡地上了马车,四周婢女有条不紊地搬运东西,冷风拂过,吹起提华帘,半遮半掩地露出了夫人,她脊背挺直,漫不经心地抬手托腮,似觉得冷,她轻蹙了细眉,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矜傲贵气,松箐忽然觉得,自家夫人和边关当真是格格不入。 夫人就该是生活在富贵檐,而非是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 等沈玉案进了马车,提花帘都被放下后,挡住了外间人的视线,苏韶棠才皱起了一张脸。 她倒抽着冷气,不断嘀咕:“冻死了冻死了。” 沈玉案摇头,弯腰替她脱下绣鞋,然后将她一双脚贴身放进怀中,用身体替她暖脚,等一切做完,他才抬起头看向女子,颇有点无奈:“早就和你说了,将鹤氅披上。” 苏韶棠撇嘴:“我都穿了两三个月的鹤氅,你没看腻,我也穿腻了。” 知道她惯来爱美,边关的条件简陋,让她只能穿着从京城带来的几件大氅,是委屈她了。 沈玉案只能轻声说:“夫人不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这句话倒是没错,苏韶棠生得好看,身段也玲珑曼妙,粗布麻衣套在她身上,也能叫人品出不同滋味。 如果粗布麻衣和锦绣华服都一样,她每日还何苦精心打扮? 苏韶棠虽说不信这些话,但是由沈玉案说出来,苏韶棠还是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她踢了踢沈玉案:“我还是冷。” 说是踢,但她一双脚一直贴着沈玉案放,不如说是蹭来得更贴切。 沈玉案朝她伸出双手,眉眼不自觉含了笑:“过来,抱着就不冷了。” 作精小美人 第117节 第109章 春末,四月底,苏韶棠和沈玉案等人终于渐渐靠近京城,街道两侧的樱花渐要颓废,粉色的花瓣被清风拂过,像雪一样簌簌落在行人肩膀。 苏韶棠掀帘见这幅景象,伸手托腮:“不论京城再乱,这幅景色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厌。” 尤其和渠临城对比后,才越显得京城繁华。 许是因穿书后,京城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眼见京城离得越来越近,苏韶棠竟生出几分倦鸟归巢的错觉。 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府中的桃花应该也开了。” 他们赶回来的恰好是花季,苏韶棠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当即也不觉得眼前一幕有多好看了。 不过,苏韶棠扫了眼他们身后乌压压的士兵,好奇道:“裴时愠能让你带着这么多人进京吗?” 他们这一路赶回来,因京城局势混乱,所到城池都城门大开,也有不少官员猜测他们带兵回京的用意,明里暗里地打探,苏韶棠估摸着,京城中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沈玉案摇头。 只要裴时愠长了脑子,就不可能让他带兵进京。 快到京城时,终于有消息传来,是珺阳公主下令,让沈玉案安营扎寨,不得带兵入京。 但沈玉案不打算听。 当初大皇子谋反一事,是崇安帝故意激化,但其中执行命令的则是沈玉案,沈玉案不在乎谁登基,但至少,那个位置上说话的人不能是珺阳公主。 边城是裴时愠的大本营,哪怕他有意谋反,也不可能抛下边城。 镇北军有兵力一十万,和渠临城兵力不相上下,裴时愠能带入京城的兵力顶多十万,沈玉案带回京城五万兵力皆是精英,加上京城有禁军做内应,倒是根本不惧裴时愠。 随着队伍逼近京城,珺阳公主直接连下三道命令。 裴时愠进京后,有意接管城门,但邱一也未曾如了他的愿,京城有禁军三万六千人,作为天子近臣,他们的装备和配置都非镇北军可比,想要彻底拿下他们,裴时愠不动筋伤骨根本不可能。 禁军和镇北军达成微妙的形势,共同接管城门。 皇宫中。 宫人抱着襁褓中的新帝向珺阳公主服了服身,很快退下去。 珺阳公主看向无动于衷的裴时愠:“表嫂要回来,看来你很高兴?” 裴时愠扯唇,他离开京城不过数月,谁知往日那个只知道参加宴会玩乐的珺阳公主都生出了野心。 要知道他兵临城下,却听见圣上驾崩时,意外不比任何人少。 尤其是在得知珺阳公主下令,让镇北军入城时,要不是场合不对,裴时愠都快笑出声了。 崇安帝算计了一辈子,不论臣子、儿子还是枕边人,只要威胁到他的位置,都没一个好下场。 就连沈玉案,也是靠着上交兵权,和那点血脉相连,才被委以重任。 这样一个人,结果却死在了他心怀愧疚的女儿手中? 真是好笑。 裴时愠冷眼看向珺阳:“我和她的事,跟你无关,公主还是好好想想,沈玉案进京后,你该怎么坐稳现在的位置吧。” 珺阳皱了皱眉,沈玉案带兵入京,又有禁军相帮,哪怕裴时愠也讨不得好。 裴时愠怎么会如何淡定? 这个时候,分明只有他们联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皇子和一皇子因谋反被圈禁,四皇子因先帝去世而大病一场也跟着去了,剩下六皇子和七皇子,一个病弱不知能活多久,一个脸上有疾不堪大位。 只有怀安才是新帝的最佳人选。 怀安就是大皇子妃刚诞下的子嗣。 新帝登基大典早就过了,先帝未曾留下遗旨,哪怕沈玉案不满,也不能推翻怀安就是新帝的事实,除非沈玉案选择谋反。 但可惜,不论是裴时愠还是沈玉案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珺阳低头,眼中闪过一抹轻讽。 当初裴时愠进京时,珺阳当真以为他要谋反,结果他进京的目的,就只是为镇北侯府收尸。 若非是她的提议让他起了分兴趣,恐怕裴时愠早就回了边城。 她欲求而不得,偏偏裴时愠和沈玉案两人手中都有兵,却都对这个位置都没有兴趣,珺阳掐紧了手心,才压下心中的情绪。 裴时愠侧头看了眼她,往日那个张扬骄傲的珺阳公主早就被权利腐蚀,不论缘由,至少她现在这幅不断算计的模样,像极了她那位父亲,面目全非。 珺阳回神,皱眉道:“你能拦住他吗?” 十万镇北军,应该拦得住沈玉案的五万兵力。 裴时愠嗤笑:“让我的兵替你卖命?公主,我裴氏早就不替你们皇室卖命了。” 说完,裴时愠转身离开。 想要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但真正能坐上的又有几人? 如果珺阳是想要依靠他坐上这个位置,那么她的野心从一开始就是痴人说梦。 有这个时间和珺阳废话,他不如去看看那位如今是何模样。 说起来,他到了边城后,并未怎么想起过苏韶棠,对她的一些心思更像是见色起意或者是猎奇,但到底是头一个让他生出小心翼翼心思的人。 总归与旁人不同。 等他再离开京城,和她怕就真的是再不复相见了。 *** 等到沈玉案到达京城时,邱一就无视镇北军,直接下令开城门。 但让邱一意外的是,镇北军压根不管他们,邱一满心纳闷,亲自下去迎接侯爷,等亲眼看见侯爷,邱一才松了口气:“侯爷,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沈玉案扫了眼毫无阻拦就打开的城门,挑了挑眉。 邱一挠了挠头,小声道:“属下也不知这群镇北军想要干什么,听我说开城门,也没有半点动静。”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裴时愠进京后,都干了什么?” 邱一一顿,细细回想后,皱起眉头,低声道:“他好像只干了一件事,替镇北侯府众人收尸。” 沈玉案情绪陡然淡了下来:“我离京后,镇北侯府众人的尸体仍挂在乱葬岗?” 当初裴时愠不见,为逼裴时愠现身,崇安帝就用了这个法子,裴时愠一日不现身,镇北侯府众人就一日不得入土为安。 邱一憋了憋:“侯爷您也知道,圣上决定的事情,旁人都阻碍不了。” 沈玉案只觉得头疼,哪怕裴时愠没有谋反的心思,被圣上这样逼着,也得逼出心思来。 如今先帝已死,镇北侯府的众人也已入土为安,如果裴时愠不想让镇北侯府彻底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就不会真的谋反。 沈玉案有些了然裴时愠的做法。 裴时愠压根不在乎京城如何,也许是女子当权这种事太过离经叛道,才让他停在了京城,以待后续。 邱一有点忧心忡忡,对镇北军充满忌惮:“侯爷,我们要怎么办?” 沈玉案没说什么,只让他回去等消息。 邱一不明所以,这个地方也的确不好说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退到了一旁。 这个过程中,苏韶棠一直都没有下马车。 等到沈玉案回来,苏韶棠才不解地问:“什么情况?” 她们就这样轻易地进来了? 沈玉案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苏韶棠第一次知道镇北侯府众人死后的待遇,不适地皱了皱眉:“人都死了,还要百般折磨,真够糟践人的。” 说起来,镇北侯府替皇室征战百年,祖祖辈辈都战死沙场,哪怕犯过错,死后得到这个结果,也足够让人唏嘘。 沈玉案沉默下来,半晌道:“我记得,年少时他和我说过一句话——日后我在渠临抵西洲,他在边城治匈奴,有我一人在,大津百年无忧。” 后来,他真的去了渠临城,而说这话的人却一直被困于京城。 苏韶棠和裴时愠没什么交集,即使如此,她乍然听见这话,也觉得有些遗憾。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玉案,怪不得裴时愠往日如何挑衅沈玉案,沈玉案对裴时愠都比对常人多出一分耐心。 显然,这份耐心并非是针对镇北侯世子的。 两人年岁相仿,年少时又都是惊才艳艳,按理说,应该是会成为一对好友才是。 事实却截然相反。 如此一来,裴时愠往日对沈玉案的态度似乎也有迹可循。 * 回到安伯侯府时,分明才离开京城半年,苏韶棠竟觉得有点仿若隔世的感觉。 许是京城太过肃静,才让苏韶棠有了这种感觉。 常管家一直待在侯府,见到侯爷和夫人回来,喜出望外:“侯爷终于回来了!” 络秋等人终于回府,也都松了口气,络秋冲夫人道:“看来侯府和我们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苏韶棠对这话感到好笑,府中仍有人住,常管家一直都在,有婢女打理,自然和离开前没有变化。 如今已经是春末,京城和渠临城不能比,哪怕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但时间一长,众人开始习惯,也就渐渐将心思放在自己生活上,府中婢女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衬着少女身段,给府中添上抹别样色彩。 回到闻时苑,苏韶棠惯爱的那张软塌仍摆在楹窗旁,府中早就得知侯爷和夫人要回来,绣娘早早就替一人备好了今年的夏装。 苏韶棠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换了身百花织锦夏裙,配着一支玉兰簪,刚收拾妥当,就听见常管家在外面道:“夫人,宫中来信,说是珺阳公主请您到宫中一聚。” 苏韶棠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她皱了皱眉。 珺阳请她做什么? 她们两人还有什么交情吗? 第110章 不等苏韶棠回答,就听见沈玉案平淡的声音传来:“去告诉宫中来人,夫人车马劳顿辛苦,今日不便拜访公主。” 作精小美人 第118节 只要沈玉案在府中,侯府的人就仿佛有了主心骨,常管家得了命令就恭敬转身离开,苏韶棠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沈玉案一身白色常服走近,甚至还拿着手帕在擦手。 显然是一得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苏韶棠看得分明,沈玉案脖颈处的水珠都未曾擦干净。 苏韶棠从楹窗中探头,她挑挑眉:“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玉案将帕子递给松箐,两三步跨过门槛进了室内,苏韶棠顺势勾回脑袋,就听见他不紧不慢的声音:“怕夫人会直接跟着来人离开。” 以往也就罢了,夫人和珺阳间有些交情,沈玉案也不会拦住夫人交友。 但现在,先帝驾崩的原因不清不楚,半年不见,谁都不知珺阳公主现在是什么性情。 既然不清楚,自然没必要让夫人去涉险。 苏韶棠听完,嗔瞪向他,没好气地泛起嘀咕:“说得好像谁来,我都会跟着走一样。” 沈玉案一直走到苏韶棠面前,等看清夫人如今的模样,才越发觉得在渠临城那段时间是亏待了她。 苏韶棠赤脚踩在地毯上,沈玉案只扫了眼,就弯下腰,将她整个都打横抱入怀中,然后两人一同倒在软塌上。 猛然朝后栽去,把苏韶棠吓得一跳,倏然伸出手臂搂住沈玉案的脖颈。 平安落在软塌上时,苏韶棠仍觉得心有余悸,止不住捶了沈玉案几下:“你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搁以往,沈玉案哪敢不经过她同意,就伸手来抱她? 话是这么说,但苏韶棠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 络秋和松箐等人早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直接退到游廊上,背对着寝室,苏韶棠从楹窗中觑见这幅情景,刹那间,涨红了一张脸。 沈玉案也行了许久路,累得狠了,懒得起身关窗,直接抬起腿抵住楹窗一踢。 “啪——”的一声,窗户应声合拢。 声音清脆,未免有点臊人,尤其是游廊上又传来络秋等人捂嘴偷笑的声音。 苏韶棠恼得转身去捶沈玉案,低声羞恼:“大白日的你关窗干嘛,他们还以为我们在屋里做什么呢!” 她捶人的力道,对于沈玉案来说不痛不痒的,行了月余的路,沈玉案就素了月余。 反倒是女子一动,身子就止不住在他怀中摩擦,沈玉案这个年龄也就血气方刚,当即身子就有了反应,他把夫人的手臂按住,全部搂进怀中,低声道:“原本只是想抱夫人睡会儿,但夫人再动,就说不准了。” 说不准? 苏韶棠陡然抬头瞪向沈玉案,但身子却是半点不动了。 不论崇安帝如何,但有一点,崇安帝是沈玉案的亲舅舅,不管他对沈玉案是否真心实意,至少明面上,崇安帝对沈玉案的确照顾周全。 所以这一月来,沈玉案对她都是规规矩矩。 不似往日,总寻点空荡,只借着手或口,都能叫她高兴。 苏韶棠在心中细算了一番,先帝是孝期还未彻底过去,还差近半个月时间,她若招惹了沈玉案,只能叫沈玉案自个儿憋得难受。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沈玉案,默不作声地安静下来。 沈玉案掀了掀眼皮,忽然亲了亲怀中人,莫名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睡,就睡到夜幕来临。 等醒来后,两人才知道,珺阳公主后来又派人来了一趟,说是明日再让人接苏韶棠。 沈玉案低头把玩着苏韶棠的腰带,等苏韶棠回神,她腰带已经松松垮垮地耷在腰上,她抬腿就踢了沈玉案一脚,纳闷:“她一门心思见我做什么?” 苏韶棠狐疑:“难道是因当初元妃一事记恨我?” 沈玉案腿上受了一脚,手上终于老实了,闻言,淡淡反驳:“元妃谋反被赐白绫,这都是先帝的旨意,与你何干。” 苏韶棠撇了撇嘴,话虽如此说,但仇恨面前,有几人能保持理智清醒的? 沈玉案多瞧了夫人一眼,见她仍是不解,抬手抚平了她眉心,淡淡道:“也许只是想和你谈谈以往的交情。” 苏韶棠听得额角抽疼,她捂脸头疼:“真麻烦。” 苏韶棠和沈玉案同样的想法,如果珺阳真的有野心,那崇安帝驾崩一事,绝对是珺阳走的最错的一步棋。 弑君杀父。 哪怕是裴时愠都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弑君,一旦他真杀了崇安帝,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许是裴时愠也没有想到,不等他纠结这个难题,珺阳公主就先替他报了仇。 而且这个仇比他亲自来报得还痛快。 目前没有实证,但只有众人怀疑崇安帝的死和珺阳有关,她目前这个所谓的垂帘听政的位置根本坐不稳。 尤其是珺阳原本最大的倚仗就是崇安帝。 她在朝中一无根基,二无建设,如今三无人心。 而且,珺阳前十七年都在吃喝玩乐,只短短半年时间,她对朝政又能了解多少? 苏韶棠是如何都想不通珺阳是怎么行了这一步棋。 给裴时愠卖好? 但裴时愠也不是傻子,他许是的确恨崇安帝,但他绝对不恨大津朝,他也不会想让大津朝毁在他手中。 裴时愠这条路行不通,珺阳这又是指望她了? 苏韶棠想到这里,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她拉了下沈玉案的衣袖:“你觉得珺阳能心想事成吗?” 沈玉案没作犹豫,轻摇了摇头。 苏韶棠挑眉,啧了声,情绪复杂得仿佛有点遗憾。 沈玉案听见,抬了抬头,似乎猜到了苏韶棠在想什么,伸手弹了下她额头,慢条斯理道:“她太心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谋反前,尚是在朝中发展十余年。 珺阳只是借了个好时候,否则,早在她动手的那一日,就被拿下了。 苏韶棠摸了摸额头,两人不再讨论这件事,用罢晚膳,就准备沐浴休息。 猜到珺阳请她的用意,苏韶棠不再拒绝进宫,因为她看得出来,哪怕她拒绝了,珺阳依旧会继续请她。 翌日,辰时过半。 苏韶棠昨日睡得多,今日并未赖床,早早就起身了,得知宫中来人时,络秋替她簪上最后一对兰花簪:“曾经珺阳公主来府中时,也都是在辰时后。” 因为苏韶棠每每都辰时过后才能醒来,珺阳公主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从来不会早来。 显然,珺阳公主并未忘记苏韶棠的习惯。 对此,苏韶棠没有任何唏嘘和惆怅的感觉,只觉得头疼,经过昨日沈玉案分析,珺阳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都是在打感情牌。 苏韶棠穿了身素玉兰云织锦缎裙,颜色素浅也不失典雅,毕竟崇安帝丧期未过,苏韶棠这趟是进宫,可不想给人落下把柄。 自宫变后,珺阳公主就一直住在宫中。 马车行在路上,坊市还未热闹,无端生出萧瑟,路过东街时,苏韶棠掀起提花帘,见到几家大门紧闭的府邸,觑了眼牌匾,讶然挑眉。 范府? 苏韶棠想起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范贠。 苏韶棠又觑了眼范府紧闭的大门,记在心里,才将帘子彻底放下。 半个时辰后,马车赶到皇宫,早就有小黄门在宫门前等候,皇宫依旧由禁军把手,对于官员的罢免,珺阳公主根本做不了主。 但如果她能取得安伯侯府的支持,那就不一定了。 等见到珺阳公主时,苏韶棠都有点不敢认,她在鸜鹆殿中,一身华服,上面用金丝绣着花纹,披着层明黄色的的肩带,第一眼看过去,根本意识不到好不好看,这个颜色本身就代表了尊贵。 珺阳根本没有藏着她的野心。 珺阳脸上带着亲热的笑,亲自下来迎苏韶棠:“半年不见,表嫂风华依旧,昨日表嫂一回京,我就想派人去请表嫂,倒是忘记表嫂赶路疲倦了。” 她去牵苏韶棠的手,不见半点疏离地问:“昨日表嫂可休息够了?” 苏韶棠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她做不到和珺阳一样,脸上只挂着不远不近的笑:“公主客气了,不知公主今日宣我入宫是做什么?” 她刻意疏离的态度很明显,但珺阳就仿佛看不懂一样,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只是半年不见,表嫂就和珺阳疏远了不成?” 常人说到这般,自然不会再不识好歹地打人脸,但苏韶棠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就听她道:“人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公主半年不见,有所疏远自是正常不过。” 苏韶棠懒得和珺阳装得其乐融融,不熟就是不熟。 她没让珺阳凑近她,寻着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知道珺阳想说什么,她可不想站着听人说话。 珺阳神情稍有一僵,她深深地看了眼苏韶棠,很快就恢复自然,她扯唇道:“表嫂是不愿亲近我了吗?” 苏韶棠有点腻歪:“公主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你我二人的交情早就散了,没必要做这一套。” 珺阳一噎,半晌,她态度依旧没有冷淡,只是不再和苏韶棠去攀往日的交情,她道:“既然表嫂这么说,那我就直言了,不知表哥带这么多兵力入京是为何?” 苏韶棠只是抬头:“这个问题,就要由新帝去问沈玉案了。” 没想到她油盐不进,珺阳皱了皱眉,结果就听外面有人来报:“公主,安伯侯求见圣上。” 珺阳陡然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她去看苏韶棠,结果苏韶棠正在看她,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珺阳心中暗骂一声,沈玉案进京时不知先见圣上,她一把苏韶棠叫进宫,沈玉案就立刻进宫要面圣,他怎么不把苏韶棠揣兜里?! 不论心中如何恼骂,她也顾不得招待苏韶棠,匆忙留了一句话,就赶去御前。 见状,苏韶棠摇了摇头。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沈玉案不会让她独自进宫,今日进宫,也就是告诉珺阳她的态度,省得珺阳每日派人去侯府烦她。 珺阳不在,苏韶棠也懒得继续待下去。 她要走,鸜鹆殿的人也不敢拦她。 对于皇宫,苏韶棠并不陌生,她也没有要人引路,直接带着络秋和络春离开,然而再快接近御花园时,苏韶棠被人拦了下来。 苏韶棠皱眉看向眼前憔悴狼狈的妇人,她身穿华服,但衣服褶皱,她应该许久未曾打理过自己。 苏韶棠认得她。 她是四皇子的生母,冯妃。 而四皇子,则是死在了崇安帝的大丧之后,听说是悲痛过度而病逝。 她本只是一个懦弱的后妃,哪怕被封妃后也低调无声,但如今因其子惨死,也敢拦住外妇的路,以一品妃嫔的身份冲臣妇下跪:“求求侯夫人,您帮帮我吧!” 作精小美人 第119节 第111章 苏韶棠神情些许复杂。 都知道她是珺阳公主请来的,也都知道她曾经和珺阳公主交情颇好,苏韶棠有点不敢想,冯妃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敢来拦她的路,求她帮忙。 若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何至于此? 眼见冯妃要给她磕头,苏韶棠不再沉默,皱眉吩咐络秋拦人:“冯太妃,您不该给我下跪。” 冯妃哭得凄惨,她冲着苏韶棠比划:“他才八岁,他是个乖孩子,知道我担心他,每日都会从上书房回来陪我用膳,他身子一贯好,几乎从来没生过病……” 她哭到说不下去,整个人仿佛都被悲痛压垮,她不顾身份礼仪,跪着朝苏韶棠爬近,哭着喊:“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她没有想过去争那个位置,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为什么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她啊! 苏韶棠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须臾,苏韶棠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归我管,也不归安伯侯府管。” 冯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知道,自然都知道,可还有谁能帮她啊! 苏韶棠冷静道:“御史台,大理寺,都比安伯侯府有资格管这件事。” 说完,苏韶棠不再去管冯妃,她已经给冯妃指明了路,至于其他的,苏韶棠也做不了什么。 等苏韶棠情绪复杂地出了宫门,沈玉案已经在宫门前等她了。 见她神色似乎不太好,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脸上温和的笑顿消:“她为难你了?” 苏韶棠摇了摇头,稍顿,她才将冯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玉案握紧了她的手,途经范府时,沈玉案掀开了帘子,只露出范府紧闭的大门后,就将帘子放下。 苏韶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沈玉案:“新帝登基后,范贠就一直称病不曾上朝。” 御使大夫不上朝,从某种程度早就表明了他的态度,除此之外,朝中告假的官员竟有分之一。 苏韶棠恍然,怪不得范府一直府门紧闭。 沈玉案继续道:“范贠惯来嫉恶如仇,但四皇子的死并非冯妃说是如何就是如何,想要给一个人定罪,证据二字尤为重要。” 宋翀乃大理寺寺卿,说句难听的,范贠、宋翀和沈玉案人都是崇安帝心腹,崇安帝蓦然驾崩,对这人的打击绝对是最大的。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沈玉案尚好,因在崇安帝驾崩前,他重新掌握了兵权,朝中无人奈何得了他。 相较而言,宋翀比任何人都希望早日找到导致崇安帝驾崩的原因。 京中能帮冯妃的人并非没有,但是冯妃冒然找上谁都没用,除非她手中持有证据。 珺阳忽如其来的动作,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只要冯妃能拿出搬到珺阳的证据,想必到时候,很多人都会愿意向冯妃伸出援助之手。 沈玉案很冷静很清醒,以至于听完他的话,苏韶棠陡然意识到,珺阳看似风光,但一直站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等回府后,苏韶棠就寻机会去了一趟侍郎府。 侍郎府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唯独苏芙有点不好受。 先帝驾崩,百日内不得有荤腥嫁娶,而苏芙和林锻垵的婚事本就定在今年六月,如今因崇安帝一事,她的婚事不得不推后。 年前苏韶棠准备离京时,她大哥苏垣其实也相看了一位女子,如今都不得不耽搁下来。 得知侍郎府一切安好,苏韶棠就放下了心,在侍郎府留了午膳,不到傍晚就回了侯府。 沈玉案最近很忙,自从回京后,请帖就一沓沓地往府中送。 饶是如此,苏韶棠回来时,沈玉案也来了一趟闻时苑:“许久不见了,怎么不在侍郎府待一晚?” 他本来是准备晚上也去侍郎府的。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其实她和侍郎府的交集一直很少,会担心侍郎府的情况,但从不会在侍郎府留宿。 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回去,至今未忘记最初的目标,所以,她不想和侍郎府过多的牵扯。 刹那间,闻时苑安静下来。 是沈玉案若无其事地打破了沉默:“我让松箐去厨房吩咐晚膳。” 苏韶棠很快也回过神:“晚膳吃什么?” 她这句话只是用来缓解气氛,但没想到沈玉案真的细细思忖起来:“厨房送了新鲜的河虾和河蟹,不过现在河蟹膏黄很少,让厨房多备几只,给你作面?” 话音甫落,苏韶棠倏然觉得有些馋。 往日常常吃这些时,倒是没觉得,现在时隔半年没吃过好东西,一听见蟹黄面个字,都觉得唇齿生津。 苏韶棠:“再让厨房煮个汤。”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地将晚膳定好,松箐立刻跑去厨房。 许是真的饿了,晚膳时,青花瓷的小碗,两人一人用了两碗,才慢慢悠悠停箸去喝汤。 等苏韶棠沐浴出来时,沈玉案已经不再闻时苑了。 苏韶棠勾眸扫了眼,络秋替她擦净身子,又蹲下来替她给双腿擦霜乳,道:“刚松箐跑来,急忙忙地把侯爷叫走了。” 苏韶棠皱了皱眉,低声抱怨:“什么人啊,大晚上地还要来烦人。” 抱怨归抱怨,苏韶棠最终还是吩咐络秋盯着点前院,如果来人走得晚了,就让厨房给前院备点吃的。 苏韶棠睡前没等到人回来,直到睡得昏昏沉沉间,才隐约觉得床榻旁边躺下了个人。 她习惯性地窝进对方怀中,沈玉案隔着锦被抱住她,低声:“我身上有点凉。” 他在外面吹了半晌的夜风,连带着身上都裹着层凉意,他怕把夫人给冻醒了。 苏韶棠半梦半醒间,艰难地睁了睁眼,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含糊不清地问:“……谁啊?” 沈玉案沉默了会儿,才平静地说:“裴时愠。” 这个字,让苏韶棠清醒点,但很快,又不敌困意,透着点被吵醒地烦躁,她哼唧了几声,将头埋进沈玉案怀中,沉沉睡去。 沈玉案等了会儿,只等到怀中人再无动静,他没忍住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轻拍怀中人的后背,沈玉案搂着怀中人也睡去。 翌日辰时,苏韶棠彻底清醒后,还有点懵。 她迷迷糊糊记得沈玉案昨日和她说了什么,苦苦思索一番后,苏韶棠陡然瞪大了一双杏眸。 她昨晚没听错吗? 裴时愠? 要知道近段时间,给沈玉案送上拜帖的都是朝中一些老臣,那些告假不曾去早朝的官员,也就是默默抵抗裴时愠和珺阳公主的代表。 其中就有大理寺寺卿宋翀。 里面没有范贠,他就是独臣,和谁都不亲近。 要是让这些人知道裴时愠深夜拜访安伯侯府,甚至在安伯侯府待到半夜,还不得炸啊? 苏韶棠衣裳都没穿,裸着两条细白的胳膊,直接招来络秋:“沈玉案呢?” 络秋:“侯爷早早就出府了。” 苏韶棠狐疑:“我记得今日无需早朝。” 哪怕是崇安帝在时,也并非日日早朝的,常都是日一早朝,平常都是当值而已。 如今沈玉案已经卸下禁军统领一职,他这么早出府作甚? 快到中午时,苏韶棠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松箐匆匆忙忙赶回府邸,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冯太妃状告珺阳公主残害手足、弑君杀父,朝中都闹翻天了,如今都聚在皇宫庭会审,这几日侯爷估计都没法回府了,让属下回来收拾身干净的衣服。” 冯太妃所言太过惊世骇俗,也许涉及到要不要开皇陵验尸,这件事没个几日未必解决得了,总得有身干净的衣服换洗。 苏韶棠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过这一日来得这么快,应该是冯妃根本等不及吧。 苏韶棠回神,忙忙吩咐络秋去准备,一边不忘叮嘱松箐:“照顾好他。” 松箐连连点头。 在他快离开时,苏韶棠没忍住拉住他问:“裴时愠呢?” 松箐一怔,真情实感地摇头纳闷:“属下也不知道。” 等松箐离开后,络秋有点恍惚道:“夫人,这事是真的吗?” 苏韶棠抬头看络秋,就见络秋抹了把脸,有点复杂道:“弑君杀父,公主瞧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奴婢记得,当初夫人刚嫁入侯府,受邀去公主府参加宴会,所有人都觉得公主会为难夫人,但公主却并非那种小气计较的人,对当初爱慕侯爷一事也拿得起放得下,十分爽快利落。” 夫人少有相交的好友,珺阳是难得一位,所以,络秋对她的印象格外好。 证据没摆在苏韶棠面前,苏韶棠也不明真相,她只能淡淡地说:“再等几日,就能够知道真相了。” 苏韶棠刚起身,扫了眼案桌上的锦盒,想起今日是苏夫人的生辰,原本,她就打算今日去侍郎府的。 因崇安帝一事,庆生也得悄悄低调。 所以,才有了沈玉案昨日问她的那句怎么不直接在侍郎府留宿。 也不知宫中要多长时间,苏韶棠敛了敛心神:“让管家备马车。” 络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见锦盒,忙吩咐人去跑腿,然后伺候苏韶棠梳洗穿衣。 等收拾好,苏韶棠就坐着马车准备去侍郎府。 但不等马车到侍郎府,半途中,就被人拦了下来。 苏韶棠掀开帘子,抬头一看,稍有点惊讶,居然是颂雨楼。 裴时愠坐在窗边,手中拿着块糕点,也不吃,就勾头冲苏韶棠打招呼,嘴角仍挂着笑,仿若和半年前那位浪荡不羁的镇北侯府世子没什么不同,但仍是不同的,他身上肃杀的气质,让苏韶棠清楚地知道,早就不一样了。 裴时愠站起了身,探了大半身子在外,冲苏韶棠道:“夫人上来坐坐?” “这次还是我请你吃糕点。” 去年,也在颂雨楼,苏韶棠用糕点时,裴时愠凑上来说话蹭了几块糕点,被苏韶棠留下来买单。 作精小美人 第120节 络秋犹豫不决,低声担忧:“夫人,咱们还是快走吧,听说他是打到京城的,万一对您不轨……” 明明络秋声音很小,但似乎仍被裴时愠听进了耳中,他是声音从二楼传下来:“唉,可别说我坏话啊。” 络秋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臊得脸颊通红。 苏韶棠弯腰下了马车,没好气地觑了眼裴时愠:“别逗她。” 裴时愠耸了耸肩,勾唇笑。 只等了一会儿,苏韶棠就上了颂雨楼二楼,裴时愠眼中含笑,亲自站起身来迎她:“看,都是你喜欢吃的。” 他当然不知道苏韶棠喜欢吃什么,但他记得去年他在颂雨楼都买了什么单。 苏韶棠扫了眼,直接坐下:“你怎么没进宫?” 裴时愠挑挑眉:“我可是乱臣贼子,这种场合,怎么会需要我进宫?” 他说得风轻云淡,仿若根本不在意。 第112章 对于裴时愠的话,苏韶棠不置可否。 颂雨楼的糕点在京城是一绝,苏韶棠没有客气,不过出门前她才用过膳,倒也没什么胃口。 桌上摆了几盘糕点,应季的桃花糕,在苏韶棠手边还有一盘辅食,切得方方正正,有着股淡淡的酸香味,她一连用了三四块。 见状,裴时愠不着痕迹地一怔,半晌,他脸上才重新挂了笑。 他仿佛朝苏韶棠看了一眼,视线稍偏下移,很久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裴时愠将那盘糕点朝苏韶棠推远了点:“此乃山楂糕,性凉,夫人少用点。” 苏韶棠觑向他,口中埋汰:“又要请客,还不许人多用。” 裴时愠噎住。 苏韶棠松了手,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阳光正好不刺眼,晒得人昏昏欲睡,她自觉和裴时愠不熟,不咸不淡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她态度疏离,裴时愠看得懂,他耸肩:“再过不久,我就要离京,想起我和夫人也是相识一场,总得告别一番。” 苏韶棠诧异:“你要走了?” 裴时愠:“沈玉案没告诉你?” 苏韶棠才不想和他说,今日醒来后还未见到沈玉案,她朝皇宫的方向看去:“你离京一事,珺阳公主也知道?” 裴时愠捏了块山楂糕,扔进口中,被酸得眉眼都皱在一起,让人忍俊不禁,他啧了声,道:“和我无关。” 他一贯爱看戏。 珺阳公主给他提供一场好戏,他就留在京城,而现在这场好戏将要落幕,他自然也就要离开了。 而京城众人忌惮的那纸婚约,不过是当初崇安帝逼迫镇北侯的一道计划,裴时愠从未放在眼中过。 听懂了他的意思,苏韶棠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时无言,苏韶棠最终只是端起杯盏,轻声:“愿此去,一路顺风。” 裴时愠怔住,蓦然一笑,抬杯一饮而尽:“承你吉言。” 苏韶棠没有再久留,她还要去侍郎府给苏夫人庆生,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裴时愠独坐在颂雨楼上,静默地看着她钻进马车,马车渐行渐远,就如同他们二人一样,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盘中的山楂糕只剩下一片。 许久,裴时愠伸手,将那片山楂糕拿起放入口中,裴时愠囫囵咽下。 仍是尝到一腔酸涩。 **** 侍郎府中。 苏侍郎不在,府中只有女眷,苏韶棠拎着锦盒进来时,苏夫人满脸的笑,挨着她手臂坐下:“今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跑这一趟作甚。” 锦盒拆开,里面是一张刺绣,由数百个福字绣成福字。 这张刺绣是沈玉案派人寻来的,由九位多福老人绣成,所用针线锦缎都甚是名贵,最重要的是寓意极佳。 苏夫人翻看许久,欢喜得不离手,招来婢女将这幅刺绣挂上。 苏韶棠和她道:“还是沈玉案寻来的。” 苏夫人嗔怪她一眼:“侯爷有心了。” 满室的人也都不断夸赞,苏韶棠被夸得浑身不自在,苏夫人笑着打断众人的话,等刺绣挂好,众人安静下来,宫中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哪怕是庆生,只要见不到苏侍郎他们回来,府中的心都是悬着的。 没叫苏韶棠担心,苏夫人道:“侯府中没人,晚膳后就在府中休息吧。” 苏韶棠不喜欢在外面休息,闻言,只是摇头拒绝,找了个理由:“沈玉案在宫中,也会派人回府的,我得在府中等消息。” 她说得合情合理,苏夫人有些惋惜,但也不再劝解。 苏韶棠在侍郎府用了晚膳,厨房备了长寿面,亲眼见苏夫人吃完,等热闹散尽,苏韶棠才请辞离开。 苏夫人派人将她送到府门口。 苏芙和姨娘一起离开,出了正院,苏芙忽然小声说了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姐姐嫁人后,和府中生疏了好多。” 那是种没由来的直觉,府中姐妹,她最了解苏韶棠的脾性,苏韶棠往日娇惯,和苏夫人感情甚笃,也爱粘着苏夫人。 但嫁人后,苏韶棠每次回侍郎府,都是在午时左右来,顶多在府中用个午膳,就匆匆离开。 每次满打满算,苏韶棠在府中都不会待超过两个时辰。 姨娘拍了下她的手臂,低声道:“大小姐嫁人后,自然心思要多放在侯府。” 苏芙听不得这些,她也总觉得苏韶棠并非这个原因才不愿待在侍郎府的,要说苏韶棠刚嫁人时,和安伯侯可不是现在这般亲近。 姨娘低声嘱咐:“这些话可不能在夫人面前说。” 苏芙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 她忽然垂眸看了看姨娘,姨娘只生了她这么一个闺女,知道她的亲事攥在夫人手中,姨娘一贯谨小慎微。 苏芙伸手搂住姨娘,低声说:“等我以后,也将姨娘接去府中一同住。” 就像母亲一样。 姨娘被她逗乐,忍不住扭过头去笑。 **** 苏韶棠可不知道苏芙对她的看法,要是知道,也只能说句小姑娘心思挺敏感。 回了侯府,只有她一位主子。 裴时愠要离京,态度明朗,显然不打算再管珺阳公主,那珺阳公主就只是纸老虎,苏韶棠已经可以预见这次宫变的结果了。 三日后。 苏韶棠刚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苏韶棠勾头一看,从楹窗中看见沈玉案跨步而来。 他穿一身雪青色长袍,发带在阳光下似乎都泛着流光,他走到了游廊之处,光影交错间,温润的眉眼半隐于阴影之中,似有了几分凌厉锋锐。 很快,沈玉案就跨过门槛进来,阴影从脸侧褪去,又恢复了温雅之色。 他见到室内情景,显然讶然:“夫人醒了?” 苏韶棠被他说得不自信,转头看了眼沙漏,刚好辰时。 她轻瞪向沈玉案:“在你看来,我平日都是何时才醒?” 沈玉案说错了话,忙笑而不语。 在宫中待了三日,沈玉案面有疲倦,他缓缓道:“松箐,打热水来。” 他这些日子都待在宫中,若不沐浴,夫人只怕不会许他沾床。 热水很快打来,松箐伺候他在净房洗漱,水声不断,听见动静,络秋和络春这几个小姑娘脸颊臊得通红。 沈玉案这一沐浴,显然是要准备休息,如此一来,苏韶棠也不急着起来。 苏韶棠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 络秋等人忙忙退了出去。 地上都铺了绒毯,这是夏日,赤脚踩上去也不会很凉,苏韶棠懒得穿鞋,就直接下了床榻。 苏韶棠走近净房,她撩起了一角珠帘,净房中烟雾缭绕,六扇屏风被热气哈得全是水雾,苏韶棠停在这里,犹豫着不想往前走了。 净房没铺地毯,红木板被浴桶中的水溅湿。 苏韶棠不想踩得一脚水。 沈玉案无意间抬头,就见屏风后站了一人,她刚换了衣裳,衣裳做工精美,纹绣繁复,赤红的颜色绚丽如火,哪怕隔着屏风也格外显眼。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笑:“夫人要进来给我擦背?” 松箐动作一顿,惊叹地看着侯爷,侯爷何时都敢使唤夫人了? 不止他,苏韶棠也是一怔,说起来,都是沈玉案伺候她,她倒真没给沈玉案擦过背。 净房中烟雾缭绕得看不清,那人稳稳当当坐在浴桶中,苏韶棠起了分兴味:“也不是不行。” 沈玉案错愕。 松箐不等这两人回过神,麻溜地扔下锦帛,对苏韶棠一躬身:“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他这一走,房间中就只剩下苏韶棠和沈玉案两人。 苏韶棠拎着裙摆,赤脚踩进了净房中,越过六扇屏风,就见到净房裸着身子的人,水滴顺着理肌滴落而下,精壮的手臂横在浴桶边上,他肌肤冷白,被热气熏出一抹红,透着些许活色生香。 苏韶棠呼吸轻滞了下。 沈玉案看在眼中,没忍住低头笑。 苏韶棠倏然回神,被笑得脸颊涨红,裙摆不慎滑落,沾到了地上的水,她恼羞成怒地埋怨道:“都怪你。” 沈玉案含笑:“待会重新换一套。” 作精小美人 第121节 强行镇定下来,苏韶棠咬了咬唇,她上前,拿起刚才被松箐放下锦帛,沾了点水,去替沈玉案擦背,她力道不大,擦过沈玉案后背后,手指不由得轻蹭上去。 两人再亲密的动作也不是没有,但只是手指碰到沈玉案后背,就有点让苏韶棠心跳紧促。 沈玉案不知为何也没有说话,净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韶棠眼睑轻垂,一颤一颤的,再次不慎碰到沈玉案后背时,手指不由得蜷缩在一起。 等无意中摸到沈玉案腰背中的那道伤疤,苏韶棠才堪堪回神,这次不是无意,而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 刹那间,苏韶棠就察觉到沈玉案身子紧绷。 苏韶棠眨了眨眼,她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崇安帝的孝期应该过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她的手腕倏地被人抓住,苏韶棠只听见沈玉案哑声问了一句:“待会再换衣裳?” 不等苏韶棠回答,骤然手腕上力道收紧。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仿佛凌空而起,然后落入水中,赤红的衣裳襦裙都是被浸湿透,紧贴着身子,浑身黏糊难受,苏韶棠抬头,撞进沈玉案眸中,只见他视线落在她衣襟处,眸色稍暗。 女子肌肤白皙,着一身红装,衬着这般亮眼的颜色,当真是人比花娇,尤其是她惊慌失措下抬眸,杏眸中仍有些挥之不散的惊慌,似是林中惊鹿,配衬着衣襟前的那大片瓷白,只叫人心中贪欲渐深。 繁琐负重的衣裳被褪去,不等凉意袭来,身前人就压了下来。 苏韶棠骤然噤声。 浴桶中不断传来动静,水声不断,似溅了许多出去。 沉沉浮浮间,苏韶棠咬唇侧眸,只见净房中狼藉一片。 水蔓延到脖颈,她只能无力地攀着身前人的脖颈,下一刻,她被人抱起,水线又迅速下降,冲撞之间,水面不断荡开涟漪。 过了不知多久,羞人的动静终于停下。 苏韶棠被人打横抱起,用一袭外衫将身子盖住,沈玉案抱住她回了床榻。 苏韶棠像个鹌鹑埋头在他脖颈间,没眼去看净房中的狼藉。 说好的替沈玉案擦背,她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等到锦被重新裹身,苏韶棠才堪堪敢抬头,就听沈玉案温声:“你先睡,我去净房中收拾。” 她那一身赤红云织锦缎襦裙,是刚做出来的,绣纹繁复,只这一套衣物,就得数千两,在京城也买得下一座小宅子。 断不能就这样扔下。 第113章 暖阳透过楹窗照在苏韶棠身上,将她骨头都晒酥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她睡了一夜,刚醒过来,半点都不觉得困。 她蹭在锦被上,看着沈玉案将她湿漉漉的襦裙拿出来,手忙脚乱地挂在屏风上。 好半晌,才听见沈玉案叫外面的人进来收拾。 络秋进来就迎面撞上湿漉漉的襦裙,错愕下回头看了眼夫人,被臊得脸颊通红。 虽说刚才听见了些许水声动静,但谁能想到夫人和侯爷真的会青天白日的在屋中做那事。 婢女拿着锦帛进净房擦拭地面,苏韶棠扭过头,不忍直视。 沈玉案若无其事地回了床榻,淡声吩咐:“动静小点。” 婢女们齐齐低头,收拾完地面,麻溜地把水抬出去,一时间,室内又恢复平静。 苏韶棠敛了敛心神,刚要转头和沈玉案说话,就撞见沈玉案眼底的青黑,他安静地阖着眼眸,呼吸平稳。 苏韶棠蓦然噤声。 意识到沈玉案当真是累了。 他从回京的那一日起,就一直忙个不停,至今方才得闲。 沈玉案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外间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室内点了烛火,被灯罩罩住,只散出昏黄的灯光,温和而不刺眼。 “你醒了?” 沈玉案抬头,女子坐在铜镜前,细白的小腿裸在亵裤外,慢条斯理地涂抹着乳霜。 见他醒来,也只是稍稍抬眸,斜睨了一眼过来,顿余风情。 苏韶棠觑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吩咐络秋:“去看看厨房炖的汤。” 听到这句话,沈玉案终于回神,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亥时。” 沈玉案意外,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 松箐伺候他起来洗漱,那边的苏韶棠终于收拾好自己,有了心思放在沈玉案身上:“宫中情况怎么样?” 沈玉案净面:“冯太妃拿出了珺阳公主谋害先帝和四皇子的证据,珺阳公主已经伏法,现关押在大理寺中。” 那日见到裴时愠时,苏韶棠就料到这种情况了,并不觉得讶然。 她只是不解:“新帝呢?” 这时络秋端着晚膳进来,沈玉案坐了过去,闻言,抬头看向她,不知她问的是什么。 苏韶棠轻啧了声:“新帝是珺阳公主一力推上皇位的,如今珺阳公主伏法,那新帝的位置——” 沈玉案摇头打断了她:“皇室血脉死的死,残的残,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份有污,新帝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登基大典早就举行过了,新帝人选不会有变。 苏韶棠挑眉,没想到珺阳公主倒是做成了一件事。 苏韶棠没再继续问新帝这般年幼该如何处理朝政,左右不过朝中大臣辅佐,但辅佐大臣的人选才是艰难。 不过这些都和苏韶棠没什么关系。 苏韶棠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谁知翌日,大理寺传来消息,珺阳公主要见她。 苏韶棠额角抽疼,她纳闷得要命,要说她和珺阳公主也只相识短短一年时间,论交情,珺阳公主何必苦苦抓着她不放? 但苏韶棠还是去见了珺阳。 距离两人上次相见,不过隔了半月时间,但珺阳公主的状态判若两人。 那时她垂帘听政,好不威风,如今沦落成阶下囚,谁来都鄙视轻贱一番。 珺阳对自己的处境仿佛毫不在意,苏韶棠到的时候,她还在不紧不慢地梳理着青丝,一件简陋的囚服,也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 在苏韶棠等得快不耐烦时,珺阳才抬头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苏韶棠有点莫名其妙。 珺阳直直地看向她:“你上交制冰之法,提炼细盐,甚至水泥铺路,不论哪样,若搁在男子身上,升官加爵也未必不可能,但只因你是女子,这些功劳就轻飘飘地变成了黄金万两。” 苏韶棠不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只是商人。 她不觉得黄金万两有差。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商者低贱,对钱财也嫌脏堵。 况且,那些东西本不是她想出来的,站在巨人肩膀上,拾人牙慧罢了,而且,崇安帝也给她赐了县主之位。 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苏韶棠听懂了珺阳的话,正因为听懂了,才觉得无奈。 女子由裙装变裤装,都经历了一场革命,想要提高女子社会和政治地位,非是能够一蹴而就。 珺阳想要执政的想法,有几分是觉得世道对女子不公,又有几分是因自己野心,想必只有珺阳自己清楚。 苏韶棠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她本性惫懒,加上自己对这个时代并无归属感,就连悲愤都多了几分无力。 珺阳忽然抬头,她浑身紧绷,质问道:“就因我是女子,所以,我不能执政吗?” 苏韶棠揉了揉额头,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和珺阳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哪怕是这本书中的历史也都有女子执政,所以,女子能不能执政早有了答案。 她觑向珺阳有几分执拗的神色,纠结了下,选择实话实说:“你没有成功的原因,其实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操之过急,又一心依赖旁人,你既无倚仗,又不得人心,且不说女子执政本就艰难,哪怕是一个男子,似你这般处境,也同样不会成功。” 珺阳的失败,有一部分是她女子缘故,但终归到底,还是其能力不足。 珺阳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尽,她失声打断苏韶棠:“闭嘴!” 她一心觉得是女子身份拖累了她,但苏韶棠的一番话揭开了她的遮羞布,让她再无法寻借口。 苏韶棠被斥了一番,恼了恼眉,叫她来的是珺阳,问她的话也是珺阳,最终还不许人说实话。 惯得她臭毛病! 苏韶棠冷下了一张脸:“公主要是寻我就为了这个问题,答案我已经给你了,若无旁事,我就先告辞了。” 这里毕竟是牢房,味道难闻,苏韶棠说完,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 在她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珺阳公主的哑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同样的问题,她问了两遍。 苏韶棠狐疑地回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弄不懂珺阳了,这也许就是她们最后一面,苏韶棠默了默,还是道:“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从不觉得可笑。” 她话音甫落后,身后久久无声,苏韶棠也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牢房中。 而她离开后,珺阳跌落在地面上,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囚服顿时染上尘土,她失神地看着前面空地。 在这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又迎来一位探监的人。 来人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在牢房中,珺阳也被惊动,回神抬眸。 他身穿月白色衣裳,是由上等的云锦制成,袖口和衣领用金线滚边,腰封坠玉,玉佩只看成色,就知是极品羊脂玉。 这一身哪怕抵不上刚才苏韶棠的行头,也相差无几了。 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珺阳再往上看,裴时愠那张挂着似笑非笑的脸就露了出来。 近来裴时愠在京城横行,大理寺拦不住他,边城要靠镇北军拦住匈奴,在知道他会返回边城时,京城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津内忧外患,没谁想让边城破防。 裴时愠抬了抬手,很快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裴时愠慢悠悠地坐下,看见珺阳公主浑身狼狈,轻啧了声:“你这先是唤来安伯侯夫人,后又要见我,是要做什么?” 他一手托腮摩挲脸侧,有点好奇不解:“侯夫人惯来好性子,这是说了什么,能叫你失魂落魄至此?” 珺阳公主没回答他的问题,她见到裴时愠后,终于回神,撑着身子坐起来,脊背挺直,仿若还是那个尊贵无比的珺阳公主。 作精小美人 第122节 她直直看向裴时愠,说出自己的目的:“救我出去。” 裴时愠笑了,是真的笑,他甚至弯了弯腰,最后抬起头,惊叹地轻嘶了声:“凭什么?” 裴时愠真心纳闷:“难道凭你是我的未婚妻?” 见到珺阳嫌弃的皱眉,裴时愠挑眉:“旁人不知,你我二人是从未将这道婚约放在心上过,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珺阳扯了扯唇角,目光冷沉:“镇北侯府一众人的尸首,是我下令看护,不然凭借乱葬岗的环境和你返京的速度,你又如何能够替他们干干净净地敛尸,怕不是早就野狗叼了去。” 裴时愠唇角的笑渐淡:“倒的确是大恩。” 珺阳冷声道:“我父皇下令株连镇北侯府,但我却不欠你,此恩,我要你救我出去,从此你我之间一笔勾销。” 不论伦理,她亲手杀了崇安帝,按理说,她甚至替裴时愠报了血海深仇。 裴时愠眯了眯眼眸,须臾,他勾唇笑,好奇道:“你现在声名狼藉,哪怕我救你出了这牢狱,你又能如何?” 背上弑君杀父的罪名,珺阳无论身在何处,都无安身之地,甚至,她根本无所倚仗。 珺阳垂眸:“与你无关。” 裴时愠深深地看了眼她,最终,他转身离开:“我明日离京,望公主做好准备。” 他这个人,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等牢狱中安静下来,珺阳公主倏然扯了扯唇角,她低下头,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大理寺外,宋翀看着裴时愠的背影,皱了皱眉。 一旁少卿问他:“大人,裴时愠探监一事,可要告诉安伯侯?” 宋翀犹豫了下,最终摇了摇头:“罢了,他明日就要离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珺阳公主如今已经身败名裂,她是生是死于大局而言,无关紧要。 第114章 颂佑元年六月七日,镇北军一行返回边城。 沈玉案必须亲眼见到这批镇北军离京,才能放心,在这之后,和他随行而来的五万渠临军也要返回渠临城。 京都不可再继续生乱。 这日,沈玉案醒来时,苏韶棠也跟着惊醒,沈玉案以为自己吵醒他了,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室内烛灯昏暗,他背着光,将光线全部挡住,低声哄道:“还早,你再睡儿。” 苏韶棠记得今日有什么事,许是因那日裴时愠刻意拦路,让苏韶棠记起,裴时愠也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相识之人。 一时间困意尽数散去,苏韶棠默默坐起来。 见状,沈玉案难得沉默下来。 他扫了夫人一眼,见夫人准备下榻,净面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他又扫了夫人一眼。 醒得早,苏韶棠嗓音有些哑,她喊了声:“络秋。” 沈玉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夫人,你也现在起来?” 络秋等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闻言,苏韶棠冲他颔首:“我和你一起去城门口。” 沈玉案声音有点闷闷地传来:“你要去送裴时愠?” 苏韶棠没听出不对劲,恹恹地回答:“好歹相识一场。” 沈玉案:“哦。” 夫人何时跟裴时愠关系这么好了? 不就是离京,还值得夫人亲自早起相送? 沈玉案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儿,用早膳时,都不由得多看了夫人好几眼。 看的次数太多,苏韶棠也察觉到了,她不明所以:“你老是看我干嘛?” 沈玉案抿了口粥,状似不经意地问:“夫人不是不喜裴时愠吗,怎么要亲自去送他?” 苏韶棠不傻,适才是没清醒,现在终于听出来沈玉案话中的酸味。 她轻瞪了沈玉案一眼,哭笑不得,半晌,才垂眸道:“就是觉得,和他也相识了将近两年,此去应不会再见了。” 思来想去,苏韶棠在这里认识的人只有那么几位。 她细算了下,除去沈玉案,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络秋几个婢女,其次就是沈玉晦,侯府外,不算侍郎府,也就只有珺阳和裴时愠二人。 她从一开始就有意减少在这个世界的牵绊,如今细细回想,除去沈玉案,竟想不到这两年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仿佛她于这里只是一个过客般。 嗯,本就只是过客。 她的神情有点淡,沈玉案骤然无声。 他意识到夫人说的不会再见,并非是指裴时愠不会再回京一事。 原先甘甜的粥也泛了丝淡淡的苦涩,在这一刹间,沈玉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夫人想回家的念头自始至终都未曾薄弱过。 沈玉案轻垂眸,眼中神色晦涩不明。 裴时愠离京,带着十万士兵,浩浩荡荡地北城门出发,但是军队全部离开京城,时辰就从辰时到了午时三刻。 城内的百姓皆闭门不出,有些百姓听见动静,将门窗推开一条缝隙,探头探脑地出来窥望。 除了脚步声,京城静谧无言。 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距离城门百米处,裴时愠和京城百官无话可说,他该说的话早在沈玉案进京后的那日晚上都和沈玉案说了。 大马而过,裴时愠无意间瞥见城门口的马车。 安伯侯府夫人奢侈尊贵,连带她的马车也格外好认,至少裴时愠一眼就认出来了。 裴时愠倏然勾唇笑,他直接越过沈玉案,骑马朝马车而去。 松箐偷偷朝侯爷看了眼,就见侯爷脸上挂着的温和神色尽消,眉眼冷然淡淡。 松箐不敢再看。 心中不断腹诽,不愧是裴公子,总能精准找到自家侯爷不爽之处,然后疯狂蹦跶。 马车木栏被敲响,苏韶棠掀帘,就见裴时愠含笑的那张脸。 裴时愠显然没料到苏韶棠会亲自前来,惊喜交加:“夫人亲自来送我?” 跟在身后过来的沈玉案,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哪知,苏韶棠一见他,就皱起了眉头:“你不赶紧出城,过来干嘛?” 这撵客的语气,叫裴时愠嘴角幅度一僵。 他在期盼什么?指望苏韶棠对他软言相向吗? 苏韶棠勾头,视线越过他看向沈玉案,一头雾水:“你们怎么都跑过来了?” 闻言,裴时愠终于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他回头,眯眸轻呵:“边城风光好,想必侯爷也怕夫人跟我一去不复返,自然要将夫人看紧点。” 他看得明白,苏韶棠最不受约束拘谨,这是临走前,还不忘给沈玉案挖坑。 挑拨离间的手法太低端,苏韶棠都听不下去,一言难尽地看向裴时愠:“边城风光再好,比得上衢州和京城?” 她一手托腮,下颌高高抬起,颇有炫耀:“我家侯爷可没有这么小心眼。” 我家侯爷。 沈玉案在心里咂摸了下这四个字,唇角幅度不由得上扬。 不小心眼? 裴时愠呵呵两声。 沈玉案听见了二人对话,风轻云淡地勾唇笑,下一刻,他抬腿踢在马背上,马匹受惊,向前蹿去。 苏韶棠看得目瞪口呆。 裴时愠顾不得再和苏韶棠说话,只能赶紧调转马头,就听沈玉案淡淡的声音:“镇北军都在等你,不送。” 裴时愠暗骂一声,好不容易稳住受惊的马,回头看向苏韶棠:“你可别被他表面模样给骗了。” 苏韶棠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显然是不接受他的挑拨离间。 裴时愠轻啧一声,觑向沈玉案,也不知道这人的狗命怎么那么好。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但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留下一句:“我今儿还了个人情。” 话落,不等苏韶棠和沈玉案反应过来,他就收紧缰绳,扭头扫了眼京城,眼中似有恍惚,只一刹,他就大笑打马离开:“夫人,我们有缘再会!” 苏韶棠弯腰下了马车,没将他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而是在琢磨他说的那句还人情。 什么人情值得裴时愠转告他们? 裴时愠欠下的人情? 苏韶棠皱了皱眉,骤然脑海划过什么,她猛地扭头和沈玉案对视一眼:“珺阳!” 陡然,苏韶棠心脏猛缩,她心有所感地朝城墙上看去,就见一小兵打扮模样的人,远远地举弓对着他们。 得益于系统,苏韶棠的视力很好,所以,在百米的距离下,她能够清楚地看见珺阳脸上的神情,十分冷静,在四周人未反应过来时,所持弓箭瞄准了沈玉案。 苏韶棠脑海刹那间一片空白,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小心!” 然而,就在她话音甫落,珺阳忽然眸色一变,她手中弓箭稍稍偏移,对准了沈玉案身边的——自己。 “咻——” 利箭刺破风声,苏韶棠呼吸一滞。 她原本伸手去沈玉案,想让沈玉案躲开的动作顿时变了味道,仿佛是在拉沈玉案替她档箭一般。 苏韶棠脾性不好,但向来不会留隔夜仇。 她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甚至,先前她不断去见珺阳,对她隐隐有点怜惜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为讽刺。 她早该知道的。 在珺阳谋害崇安帝时,就该知道的。 作精小美人 第123节 珺阳恨那场变故中的所有人,不仅仅是罪魁祸首崇安帝,还有崇安帝的帮凶沈玉案。 所有念头不过都是一瞬间,四周惊变声骤然响起,千钧一发时,苏韶棠不知浑身哪来的力气,她竟中途陡然改变力道方向,把沈玉案狠狠推了出去! 做完这些,苏韶棠看向迎面而来的利箭,仿佛近在眼前。 这瞬间,苏韶棠什么都没有想,满心只余下庆幸——幸好沈玉案无事。 这个念头刚落下,苏韶棠眼前就一黑,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利箭的力道让面前一个趔趄,向前一步,苏韶棠整个人朝后栽去,后背砸在马车杆上,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但苏韶棠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她愣愣地抬头。 一支利箭穿过沈玉案胸膛,箭头滴着血,不断落在苏韶棠身上。 他向前伸出手,似乎想去捞她,但没得及,依旧让她砸在了马车上。 苏韶棠双眼蓦然发红。 沈玉案张了张嘴,口中的血腥味再也忍不住,殷红不断涌上来,他艰难地出声:“……疼不疼?” 在问出这句话时,他才皱起了眉头,仿佛胸前的那支利箭根本不存在一样。 城墙上的混乱早就被平息,在看见沈玉案被射中时,珺阳公主就放弃了反抗,呆若木鸡地瘫坐在地上。 松箐惊惧下扑过去,手足无措,不敢去动侯爷,分明上战场都未害怕的人,被刺激得直接红了眼:“侯爷!” 这一声,将苏韶棠惊醒,她张了张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紧紧盯着沈玉案,堪堪哑声:“……为什么?” 她当时满门心思都在沈玉案身上,她看得分明,沈玉案想要救她,并非只有替她挡箭的这一个办法。 他明明都伸手要来拉她了,却在伸出手时停顿了下,然后闪身替她挡箭! 苏韶棠攥住他的衣襟,视线不断模糊,她倏然攥住沈玉案的衣襟,他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连带胸口的血迹洒在她身上,一时间,二人模样皆是可怖。 苏韶棠未曾学过医,但她也知道,利箭穿胸膛而过,这是致死伤! 苏韶棠狠狠摇头,眼泪扑棱棱地掉,身上的疼仿佛席卷全身,让她疼得浑身颤抖,她连攥着沈玉案衣襟的手都在发颤,她崩溃地哭着喊:“为什么啊!你说啊!” “沈玉案!” 沈玉案一直都知道夫人聪明,但没想到,他动作那么隐晦也会被她发现。 夫人全身都在抖。 分明在逼问他,眼中却全是害怕。 她在害怕,害怕他会死。 沈玉案扯了扯唇,格外艰难地说:“……夫人忘了……你怕疼……” 利箭穿身,她不得疼哭啊。 沈玉案勉强勾出一抹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她! 苏韶棠恨得不行,一刹间,心脏处仿佛传来针扎般的疼,但对上沈玉案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所有责备和质问的话,苏韶棠再也说不出口。 百官面前,安伯侯被刺穿胸膛,早就造成混乱。 松箐骑马带来太医,沈玉案却是摇头,不肯松开苏韶棠,轻声喊:“夫人……” “……夫人啊……” 松箐看出了侯爷的意思,他忽然抹了把泪,拽过太医,恨恨地转过身! 苏韶棠见他连太医都不要,害怕地不断摇头:“你干什么!你起来啊!看太医啊!” 她哭着喊:“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苏韶棠一辈子都没低过头,她现在居然对沈玉案说:“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不敢听。 害怕沈玉案仿佛交代遗言的模样。 沈玉案力道很小,却毫无阻碍地拉下了她捂住耳朵的手,苏韶棠嗓子仿佛吞了刀片,又堵又涩,她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哭着摇头。 沈玉案低声哄她:“……别怕……别怕……没事的……” 他嘴角的鲜血滴下,落在苏韶棠眼中,沈玉案忽然看见她眼中的自己。 一身凌乱,狼狈不堪。 沈玉案忽然有点后悔。 夫人瞧着岸然,实则骨子里惯是好色,日后想起他,不会就只记得他这幅模样吧。 那等这股伤心劲过去,夫人肯定会嫌弃他,巴不得早早忘记他。 早知道,他今日就穿得好看点了。 胸口不断传来钻心的疼,浑身力道和温度在渐渐流失,沈玉案张了张嘴,夫人哭得太厉害,他只能凑近夫人,有气无力道:“……夫人,你要记得想我……” 话落,沈玉案察觉到脸上蹭到凉意,他一愣,偏头,才发现他刚刚碰到了夫人的脸,蹭上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哭得太凶了。 沈玉案皱了下眉,有点心疼,他苦笑一声:“……算了,你不要想我了……” 要是一想到他,夫人就会伤心,还不如早点把他忘了。 他哪里舍得叫他的夫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哭。 苏韶棠听不懂,她喊着沈玉案的名字,想让他先看太医,但忽然,她身上一沉,一直不肯将重力压在她身上的沈玉案倒在了她身上。 好重。 重得苏韶棠哭声戛然而止。 她瞳孔一缩,愣在原地,仿佛怕惊扰什么,格外小声:“……沈玉案?” 向来有回应,从不会让她喊声落空的人没有回答她。 络秋和松箐等人陡然捂唇,他们站得高,看得分明,侯爷已经闭上了眼。 苏韶棠察觉到什么,胸口的闷疼终于有了实感,她忽然抱住沈玉案痛哭出声:“沈玉案!” 一道安静许久的机械声忽然在她脑海响起:【主线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请宿主选择是否回家?】 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苏韶棠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沈玉案放弃其他救她的方法,而是选择以身替她挡箭。 刚穿书时,系统的话仿佛又响起耳边,她能完成任务的路只有两条:【攻略沈玉案,或者杀死沈玉案。】 怎样才叫攻略成功? 【攻略沈玉案所需要达到的爱慕值,是要求沈玉案可以为宿主付出性命的地步。】 系统早就说明了条件。 要么是她亲手杀了沈玉案,要么是沈玉案因她而死。 沈玉案一贯敏感,他怕是早就猜到了任务完成的标准,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一直在告诉她,他会帮她完成任务的。 他早就做了选择。 是她蠢! 没猜到系统的用意! 从不曾在沈玉案面前隐瞒过她想要回家,她每一次在沈玉案面前透露出这个念头,都是在逼沈玉案去死! 察觉到宿主的恨意,系统闷闷出声:【系统不会害宿主,从一开始,这就是沈玉案的选择。】 【请宿主选择是否回家。】 【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可向系统提出一个要求。】 【有人让系统问宿主,宿主是否愿意带他回家?】 前面系统的话,苏韶棠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最后一句,苏韶棠倏然抬头,沈玉案被血迹染脏的脸映入眼帘,她呼吸一轻。 ————正文完结———— 第115章 番外一 后续番外 裴时愠刚出京城,听见身后传来混乱,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立刻调头回来。 但裴时愠如何也没料到,他会看见这一幕—— 沈玉案,他年幼时的好友,如今惺惺相惜的对手,毫无声息地倒在一滩血泊中。 裴时愠呼吸滞了一刹间。 他回头去看,珺阳公主已经被士兵拿下,她本就是罪人,如今当众谋害朝臣,死罪难逃。 裴时愠翻身下马,他视线下移,落在沈玉案身下的苏韶棠身上,她惯是挑剔自矜,如今却呆滞地躺在沈玉案身下,任由鲜血染上衣襟,女子今日穿了浅色的罗衫裙,殷红滴落在上面,格外地刺眼。 裴时愠何其敏锐,他一眼就看出沈玉案已经没了呼吸。 当他视线落在苏韶棠腰际时,脸色骤然一变:“太医!” 他上前将沈玉案拨开,女子愣愣地躺在原地,视线一直跟随着沈玉案,裴时愠忽然觉得哑声。 见过苏韶棠高傲的模样,裴时愠很不适应现在的苏韶棠。 松箐等人立刻过来接住沈玉案,眼见沈玉案离她越来越远,苏韶棠终于有了反应:“别碰他!” 她拼命挣扎着要起身,但情绪悲恸之下,居然刚站起身,就眼前一片发黑地朝后栽去。 裴时愠手疾眼快地接住她,络秋一抹眼泪,谨慎地看向裴时愠,和络春将夫人扶过来,低声说:“我们自会照顾好夫人。” 裴时愠动作一顿,沉默地将女子交给络秋二人。 新帝年幼,安伯侯就是朝廷的顶梁柱,他一倒,整个京城都乱了起来,裴时愠返回边城的计划只能搁置不提。 作精小美人 第124节 *** 苏韶棠大悲大喜的情绪交加下直接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她茫然地睁开眼,就认出自己身处闻时苑,可闻时苑和平时有些不同,那些艳丽的颜色全部被撤了下去。 昏迷前的记忆顿时回拢,苏韶棠猛然坐了起来。 她转头朝外看去,楹窗大开,院中压抑的哭声传来,除此之外,入目就是满院的白绫。 侯府已经挂上了白幡。 苏韶棠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迫不及待地在脑海中问:“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玉案没死?” 【死了。】 苏韶棠身子僵住。 【沈玉案身为这个世界的男主,只有他身死,才能打破这个书中世界的运转规则,否则,他必须一直按照原文中规定好的安排走下去。】 【如果沈玉案没有死,宿主的任务也完不成。】 苏韶棠被这句话刺激到,她控制不住道:“你们就是疯子!” 无故把她绑到这个地方,还要一个人牺牲性命才能算完成任务。 这个时代草芥人命,系统又何尝不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系统听见宿主的心声,万分委屈:【系统任务是委托人选择的,和系统没有任何关系。】 委托人? 这是苏韶棠第一次从系统口中听说这个名词。 苏韶棠眼中闪过茫然,又有点似懂非懂,半晌,她哑声问:“委托人是谁?” 【宿主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苏韶棠深呼吸一口气,她感受到的那些系统对沈玉案的偏爱,其实根本不是她的错觉。 系统因沈玉案而来,怎么可能不对沈玉案偏爱? 但苏韶棠不懂,如果这一切都是沈玉案的选择,他为什么要选择去死? 【当书中的人物觉醒,那么原文剧情对他来说都只是束缚,没有人想像棋子一样受人摆布,当原文剧情违背人物意志,强行促使人物执行原文剧情,日复一日,足够把人逼疯。】 系统没有明说,但这些暗示,足够让苏韶棠猜到,沈玉案必然是觉醒过。 但苏韶棠仍旧不懂,她有点不敢确认真相,但为了不被蒙在鼓中,她只能堪声问:“那为什么是我?” 沈玉案是委托人,那为什么系统绑定的宿主会是她?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说:【因为宿主是苏韶棠。】 苏韶棠浑身陡然僵硬。 【系统从未说过,原文最先觉醒的人物是沈玉案。】 苏韶棠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切疑惑在这个时候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侍郎府的众人都如此熟悉,和她现实世界的父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而实际上,苏夫人本就是她的母亲。 苏韶棠失声:“可我不是她。” 哪怕有了原身的记忆,她也从未把自己当成原身。 【宿主早就有了新的人生。】 她是原身,又不是原身。 苏韶棠猛然问:“我刚穿书时,你说过,原身和系统签了协议,将身体让给了我,让我不必要有负担!” 【那是骗宿主的话术,在原文剧情开始后,原身就只是被抹去人格的剧情数据。】 任务都已经完成,系统也不再隐瞒宿主真相,一股脑都说了:【沈玉案是因宿主才觉醒,和宿主不同,沈玉案是原文男主,原文剧情不可能缺少了他。】 【宿主是原文剧情的人,又脱离了原文剧情,只有你回来,才能帮他解脱。】 顿了顿,系统偷摸地说:【小世界混乱对主神没有任何好处,在沈玉案觉醒后,不知道和主神协议了什么,总归给宿主扒拉了很多好处。】 【宿主本就是原文中的人,哪怕宿主早就投入另一个世界,也迟早有回来的一日。】 【真的到那个时候,宿主会被抹去所有记忆,就像原身一样只能走原文剧情。】 【对于宿主来说,带着记忆完成任务,本就是委托人向主神争取的便利,甚至知道宿主习性,积分的便利也是委托人替宿主争取来的。】 系统说了那么多,苏韶棠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一切都是沈玉案和所谓的主神谋划好的。 而且,她完成任务后,沈玉案不仅能活,还能摆脱原文剧情的约束。 苏韶棠悲伤的情绪彻底消失,她面无表情地问:“沈玉案有觉醒后的记忆?” 系统否认:【这不可能,一旦委托人恢复记忆,任务就会直接失败。】 苏韶棠皱眉:“他没有觉醒后的记忆,那他怎么确定我会完成任务?” 任务可是沈玉案爱上她,甚至替她付出性命。 苏韶棠忽然有点不自在,沈玉案就这么自信会在失去一切记忆后,并且有原文剧情的干扰下,仍能爱上她? 系统呐呐地:【这点,宿主就要去问委托人了。】 苏韶棠冷笑一声,她的确会去问委托人。 该说的都说了,系统声音恢复公事公办:【任务完成,宿主可选择是否回家。】 苏韶棠:“如果我选择回家,是立刻就离开吗?那这里怎么办?” 【宿主可以选择回家的时间,一旦确认要回家,滞留时间不可超过三个月。】 【宿主不必担心,等宿主和委托人离开后,原文没有了男主,剩下的人物就回归自由了。】 不需要再继续围绕着男女主打转。 苏韶棠还有疑问:“我是以什么方式离开?” 系统:【两种形式供宿主选择:死遁或者留下替身。】 【系统建议死遁。】 【替身终究不是宿主,未必没有被识破的一日,哪怕替身可以提供一时慰藉,但终究是欺骗。】 【望宿主谨记,任何人都该是独立自主,而非捆绑生活一辈子。】 哪怕系统不说,苏韶棠也不会选择留下替身。 不论是什么原因,苏韶棠都厌恶替身的存在。 苏韶棠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沈玉晦猜到了什么。” 她在沈玉晦和沈玉案面前使用系统时,向来没有做太多遮掩,沈玉晦应该猜到了些许不对劲之处。 【宿主可以隐晦地透露出真相,但不可说出原文的存在。】 苏韶棠大致懂了系统的意思。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回家。】 苏韶棠看着这个系统界面冒出来的问题,沉默了好久,选择了【是】。 她的选择一直都没有变过。 在她的认知中,她只是苏韶棠,而非原身。 穿书两年,她有点想家了。 【宿主已经选择回家,请宿主尽快准备好脱离世界。】 【请宿主选择脱离世界的方式。】 苏韶棠沉默地选择【死遁】。 【请宿主选择心愿。】 【宿主心愿,是否选择带委托人离开?】 苏韶棠扯了扯唇角,同样选择了【是】。 【系统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宿主还剩下七百二十积分,请宿主脱离世界之前尽快消费,不要浪费委托人的好意。】 早就决定好的五百积分,被苏韶棠用来兑换父母身体安康、无病无痛。 因为侍郎府也是苏韶棠的父母,所以,这五百积分,苏夫人夫妇也跟着沾光。 剩下的积分,被苏韶棠全部用在了侍郎府众人身上。 她希望在她离开后,苏夫人她们可以渐忘悲伤,好好生活。 她不会去让苏夫人她们遗忘她,这具身体本就是二老的女儿,彻底抹去二老关于这个女儿的记忆,本就很残忍。 等苏韶棠做完选择,系统就不再出声。 等办完沈玉案的丧事,苏韶棠没有立刻离开,她在等沈玉晦回京。 期间裴时愠一直在京城主持大局,也来过侯府几趟,对苏韶棠的担忧毫不掩饰。 他这幅模样,让不少人心中生出猜测。 甚至苏夫人都来了几趟,对着苏韶棠欲言又止。 安伯侯是为救女儿而死,在安伯侯的丧期,苏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 但是苏韶棠才年不过二十,难道要替沈玉案守一辈子寡? 余生漫漫,苏夫人惯疼这个小女儿,自然舍不得。 尤其是,大津朝素来鼓励寡妇二嫁。 如果苏韶棠另嫁他人,不会有任何人说闲话。 对此,众人没有明说,苏韶棠只能当做不知道。 作精小美人 第125节 沈玉晦是在半个月后回到京城的,衢州离京城甚远,可以想象,这半个月来,沈玉晦几乎都在路上。 沈玉晦推开侯府大门时,就见到前厅中的嫂嫂。 他见惯了嫂嫂一身华服张扬的模样,如今见到却是嫂嫂一身素白衣裳,头顶只戴了银簪挽住青丝,朴素俏然。 沈玉晦怔在原地,一路上的不敢置信终于有了实感。 他的兄长真的去了。 听见动静,苏韶棠回眸,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地撞上,沈玉晦艰难哑声:“……嫂嫂。” 苏韶棠站起来,朝他走来,轻声:“换身衣服,去见见他。” “见完他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沈玉晦低垂眸,袖中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但他只是听话地回院子去换衣服。 等见过兄长,沈玉晦无声地看向嫂嫂。 在回京的路上,沈玉晦就听说了裴时愠时常来侯府,嫂嫂才年不过二十,沈玉晦做不到自私地让嫂嫂一辈子都空耗在侯府。 可一想到嫂嫂会改嫁,沈玉晦就满心地迷茫。 沈玉晦想过嫂嫂会和他说什么,但怎么也想想到,嫂嫂的话会让他所有悲伤都消失,他抬头,一脸迷茫。 他早就知道嫂嫂藏有秘密,这些秘密不下于神迹,但现在,嫂嫂居然能让大哥起死回生? 苏韶棠沉默了下,告诉他:“我会和你大哥离开。” 沈玉晦所有的疑问都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自衢州相见后,沈玉晦不怀疑嫂嫂对大哥的心意。 如果嫂嫂真的能救活大哥,却一直没有动静,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嫂嫂在担心他。 沈玉晦抬头,他甚至抿出一抹笑:“嫂嫂不用担心我。” “大哥护了我很多年,如今他不在,我也该担起侯府的责任。” 大哥十七就随父亲上了战场,而他却在京城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及冠之时,沈玉晦一直都明白,他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大哥将侯府的责任都担在了肩上。 他年少就离家求学,及冠就远赴衢州任职,他从不是温室中的花朵。 渠临城是安伯侯府的封地,包括渠临军,父亲去世时,重担落在兄长身上,如今也该由他承担了。 只要大哥和嫂嫂都好好的,那么,是否在眼前,就显得并非那么重要了。 苏韶棠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沈玉晦隐约猜到不对劲,却又不明真相,原文中,他孤僻阴晦,直到在京城待了整整一年,才逐渐开朗起来。 他最是敏感,又小心翼翼,因年少经历格外看重亲情。 除却沈玉案和络秋她们,沈玉晦是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苏韶棠不得不承认,她最是担心沈玉晦。 有她叮嘱,沈玉晦会善待络秋她们。 侍郎府尚有一大家子人,哪怕伤心,也有余力生活。 唯独沈玉晦。 等她带沈玉案离开,就真的只剩下他了。 所以,思忖后,苏韶棠选择告诉沈玉晦真相。 如今得了沈玉晦这一句话,苏韶棠终于放下了心。 苏韶棠去了一趟侍郎府,谁都不知道她和苏夫人说了什么,只是那日侍郎府正院的门紧闭了半个时辰。 沈玉晦回京的第三日,裴时愠又一次来了侯府。 哪怕裴时愠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意思早就不言而喻。 全京城都在猜测苏韶棠的选择,没有一个人觉得苏韶棠会替沈玉案守寡一辈子。 而在这时,安伯侯府又传来丧声,众人震惊—— 安伯侯夫人殉情。 那位名动京城,奢侈又傲慢的安伯侯夫人,竟真的会随安伯侯去了。 沈玉晦安静地替嫂嫂处理完丧事,在众人如潮水褪去,他一个人静静地跪在灵堂前。 他低头将冥币放入火盆,轻声说:“……可嫂嫂还不曾等到我功成名就,替嫂嫂撑腰。” 再无人会嫌弃他的衣裳不好看,借而催他换上新衣。 也再无一人,只淡淡地站在那里,就让他觉得安心,可以放纵地做他任何想做之事。 从今以后,这诺大的安伯侯府中就剩下他一人了。 第116章 番外二 沈玉案番外一 父亲战场受伤,在打败西洲来犯、绞杀骨力颂耶后,西洲派出使臣协议,西洲部落错综复杂,稍有不当就会全军覆没,继续停留渠临城,也只是浪费时间。 自此,西洲和朝廷讲和,签下十年和平协约。 圣上下旨,让安伯侯府父子班师回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时,沈玉案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父亲去世,守孝期结束后,皇后向圣上请旨,将侍郎府的嫡女和他赐婚。 他早已及冠,因父亲丧期,才会一直被耽搁,未曾娶妻。 皇子皆数长成,朝堂上储君之争日渐尖锐,沈玉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 他对妻子的人选并无异议。 凭借战功和上交兵权,加上和圣上沾亲带故的原因,沈玉案被封为一品殿前太尉,掌管北门禁军,他向来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户部侍郎不过四品官员。 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唯独对等的就是,侍郎府和国公府的关系,以及当今皇后娘娘和侍郎府夫人同脉相出。 沈玉案的职位特殊,不适合和任何皇子有牵扯。 所以,府中对这门婚事其实并不赞成,但胞弟远在衢州求学,府上只有他一位主子,圣旨下来后,其余人的声音并不重要。 但在接到圣旨后,沈玉案也派人去调查过这位侍郎府的嫡女。 骄纵、奢侈、不可一世。 这就是沈玉案通过调查对侍郎府嫡女的第一印象。 京城人人都在猜测,安伯侯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沈玉案心知肚明,只是他并不在意。 看得出,侍郎府嫡女对这门婚事也不热衷。 她最爱的仿佛就是出门逛街,和她娇矜的名声一同传出来的是她的美名,她很少和京城贵女打交道,沈玉案回京城晚,几乎不曾见过这位侍郎府嫡女。 婚事下来后,邱府有事设宴,特意邀请侍郎府嫡女。 邱二将消息告诉他时,讪笑两声:“侯爷和苏姑娘都快要成亲了,这还不曾见过一面,有点说不过去。” 大津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严重,成亲前,男女相看几面还是都有的,沈玉案这种情况反倒是少见。 属下替他的事操心忙累,等宴会那日,沈玉案调了沐休的时间,特意去了一趟邱府。 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因安伯侯和长公主的缘故,沈玉案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妻子至少抱有最基本的尊重,甚至还有些许不知名的期待。 长公主就惯来骄纵,所以对苏姑娘的脾性,沈玉案不觉得有什么。 反倒是苏姑娘的美名,只要见过苏姑娘的人,都是摇头喟叹不俗。 知道宴会的时间后,松箐日日催促府中绣娘赶出一套新衣,在那日,被松箐催着他换上。 所以,和苏韶棠的第一面,沈玉案是称得上盛装打扮的。 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徒劳。 苏韶棠根本不曾赴宴。 在邱府等了半晌,邱二才姗姗来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悻悻道:“我刚才问夫人,才知道,苏姑娘一开始就言明有事,拒绝了今日的宴请。” 邱二还以为府中送了帖子去,苏姑娘一定会赴约,后续就不曾关注过此事,毕竟在外人看来,这门婚事是侍郎府高攀。 沈玉案仍旧眉眼温和,只是眸中情绪有片刻淡淡:“无事。” 败兴而归,回府途中,沈玉案却在路过颂雨楼时,撞见了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她倚在二楼栏杆处,身后垂幔珠帘,她一袭赤红的云织锦缎裙,如今是夏日,那身衣裙较为轻薄,做工精致,将她卓越的身姿衬得越发玲珑,将全身都包裹在其中,只剩下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在外头,衬着这般亮眼的颜色,人比花娇都不可形容女子容貌。 她一手托腮,不紧不慢地尝着糕点,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楼下小贩处,格外自在。 云织锦缎贵重,颂雨楼的糕点更不便宜,只消一看女子状态,就知晓侍郎府对她是有多么偏爱。 怨不得会养出骄纵的性子。 沈玉案抬头看她,那点子正装赴约,却陡然得知被放鸽子的情绪忽然间就跟着烟消云散。 今日本就是为了见女子,沈玉案才会调了沐休的时间,两人又是未婚夫妻,如今遇到了,沈玉案自然而然地下了马车。 刚上了颂雨楼,还未进去,就听见女子主仆二人的对话。 “姑娘,邱府和安伯侯府的关系甚笃,听说这次宴会安伯侯都亲自去了,咱们推了宴会,是不是不太好?” 透过帷幔,沈玉案瞧见女子忽然扔了糕点,语气有点烦躁:“有什么不好的?” 闻言,松箐在他身后不满地朝帷幔里瞪了几眼。 那女子抬头侧了侧脸,应是看向了婢女的方向,才慵懒道:“反正只是圣上赐婚,和我牵扯到一起,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二皇子的阵营,想必这位安伯侯更不愿意。” “那位就只想拉拢安伯侯,咱们侍郎府算什么,我偏不如她意!” 沈玉案听得出那位是在暗指皇后娘娘。 赐婚圣旨下来后,外人皆道皇后娘娘心疼爱怜这位外甥女,否则这门亲事如何也落不到侍郎府头上,如今看来,传言并不真。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 作精小美人 第126节 对女子话中的议论无甚感觉,只觉得,调查结果的确没错,从轻嘲皇后这一点就看得出她对宫中娘娘压根不存在敬重,骄纵脾性可窥一二。 偷听了别人说话,沈玉案一时间也不好再进去和人打招呼。 沈玉案无声地看了眼松箐,不动声色地离开。 圣上赐婚迫切,让人对他的态度捉摸不透,婚期将近,府中近段时间一直在打点闻时苑,力图让未来府中主母住得舒心。 先前,沈玉案从未去闻时苑看过,一切事宜都交由常管家打点。 有伺候长公主的经验,沈玉案对常管家很是信任。 但这次回府后,沈玉案稍作犹豫,抬腿去了闻时苑,常管家一愣,忙忙上前恭敬行礼:“这院子还没收拾好,侯爷怎么过来了?” 沈玉案淡淡道:“过来看看。” 常管家眼中有了笑,他还当侯爷不在意未来的夫人,现在看来,侯爷先前只是忙碌,这不,一得空,就亲自过来看着了。 他在侯府伺候了一辈子,自然希望侯爷早日成家。 沈玉案瞧见室内摆设后,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位女子,她身上那套云织锦缎裙应当是广袖长摆,这般衣裙最是费布料,而且长摆拖地,只能穿一两次,奢侈之名名副其实。 而闻时苑内摆设虽清雅,但担不得格外名贵一词。 沈玉案思忖片刻,道:“我记得母亲有一套镂空玉凤摆件,把它放在闻时苑,再去库房,把今年圣上赏赐的那套珊瑚摆件也送来。” 他看向挡住内室的六扇屏风,上面是青竹流水绣纹,沈玉案摇了摇头:“我记得库房中有一扇屏风是圣上所赐,乃红梅白雪,将那扇屏风送来。” 沈玉案对装饰房间并无很多见解,到这里,他一时也寻不出其余要改的地方,但在离开前,还是叮嘱了句:“库房钥匙在你那里,尽量摆些名贵的物件在院内。” 顿了顿,沈玉案又添道:“不要突兀。” 只要一眼,就看得出那位女子是格外爱美的。 他怕只交代那一句,常管家会不顾美观,只将名贵物件堆进来。 常管家在侯爷吩咐第一句时,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等侯爷吩咐完,他一时都有点傻眼,侯爷自己住的前院,都不曾有过这么多的要求。 看来,侯爷对未来的夫人是挺满意的? 沈玉案不知常管家的猜测,吩咐完常管家,就出了闻时苑。 松箐一直跟着侯爷,等回了前院,他才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沈玉案觑了他一眼:“要说什么?” 松箐讪笑一声,呐呐道:“就是觉得夫人好像挺通透的。” 至少将侯爷的难处看得一清二楚,如今夫人都这般态度,想来婚后也不会在立场上过多为难侯爷。 沈玉案没在意他的话,而是反问:“夫人?” 松箐嘿嘿:“这不是早晚的事,属下先喊着,习惯习惯。” 沈玉案懒得管他,只道:“不得在府外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松箐自然不傻。 直到这里时,沈玉案都不曾觉得有什么,因那日在颂雨楼的偶遇,沈玉案甚至也挺期待大婚的那日到来。 他总觉得,等那位苏姑娘嫁进侯府后,侯府应该会热闹非凡。 对苏姑娘是一回事,但对二皇子,沈玉案的态度依旧是不远不近,恭敬又不失疏离。 哪怕二皇子故意在大皇子面前提起他的婚事,沈玉案也不曾改变态度。 婚期将近,圣上陆陆续续给他批了不少假期。 三书六礼,交换生辰贴,和对八字,哪怕沈玉案上方父母皆不在,这些礼数,沈玉案也不曾缺少过侍郎府。 安伯侯府一贯富贵,聘礼自然不少,大婚那日,从安伯侯府到侍郎府,十里红妆几乎绕了京城一圈。 一切都正常,人人惊羡。 直到三次拜礼后,仪官高呼:“送入洞房——” 他拦住想要婚闹的人,将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挡在身后,余光觑见女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仿若最规范的世家闺秀。 沈玉案心中闪过一丝违和,但四周太闹腾,他只能将这抹异样压下。 按照礼仪,他要出去敬酒,等送完宾客再回来。 可当沈玉案要迈出房门时,不知为何,他忽然回头看了眼。 仿佛心中有一道声音,在不断提醒告诉他,让他不要出去,而是回头,去揭开女子的红盖头。 但身后人笑闹着:“行了行了,知道你舍不得新娘子,那还快点敬完酒,再回来掀盖头!” 四周一阵打趣声,沈玉案被人群裹挟着,无奈地摇头,不断被推搡着离开。 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沈玉案皱了皱眉头,心中那股新婚的喜悦渐渐淡去,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不过是娶了个素味蒙面的女子回来,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 等他敬酒回来后,沈玉案早就彻底恢复冷静。 他按照嬷嬷的话掀开了红盖头,瞧见了盖头下安安静静的女子,她坐姿文雅,格外规矩。 沈玉案总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哪里不对劲。 他的妻子是侍郎府的嫡女,安静守礼,难道不正常吗? 但不知为何,沈玉案总觉得夫人不该是这幅性子,她该张扬又骄纵,稍不顺心就撂脸色。 就好似,只要她不想,哪怕众人瞩目,她也能自顾自地爽约。 在妻子上前要伺候他褪衣时,沈玉案却退了一步,冷静道:“我一身酒气,有些醉了,还是去书房休息。” 他没去看妻子是何神情,在转身离开时,沈玉案骤然觉得荒诞。 不论他对妻子是否满意,依着他所受教导,都不会叫妻子在新婚之夜难堪地独守空房。 沈玉案抬头望天,违和感越来越重。 沈玉案想转身回去,给妻子道歉,说他只是一时说了浑话。 但不等他转身,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腿准备前往书房,松箐也看见了他,惊讶一番后,竟然不觉得他做得有错,劝都未曾规劝一句,就径直跟着他回了前院书房。 他隐约记得,昨日松箐似乎还和他夸过未过门的夫人,为何松箐这个时候就仿佛不认识夫人一样? 割裂感越来越严重,沈玉案仿佛脱离了身体。 他的身体仿佛生出了两个意识,不断违背他的意愿。 直到圣上带他南巡,他不顾危险,亲身涉险救了一位女子,她只是娇滴滴地道了句无处可去,他明明要保护圣上安全,却将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在身边时,沈玉案骤然感到不对劲。 不止是他,这整个世界都不对劲。 一阵天旋地转,沈玉案闭上眼,再睁眼,他居然又回到和父亲刚回京的时候。 这个时候父亲不曾病逝,他还不是京城人人敬仰的安伯侯,同样的,他和侍郎府嫡女也不曾有任何关系。 沈玉案没有想过他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他知道父亲将会病逝,他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寻太医,替父亲诊治。 然而太医却告诉他,父亲这是心病,药物难医。 沈玉案骤然无言。 自母亲去世,父亲就一直闷闷不乐,如今他断臂,更觉得苟延残喘。 哪怕有他插手,父亲仍是如约病逝,好似他做再多都是徒劳。 处理完父亲丧事,沈玉案忽然想起,距离圣上给他和苏韶棠赐婚,还有三年时间。 他忽然生出去见一见苏韶棠的念头。 他太想知道,为何她嫁入侯府后的模样,和他曾经在府外偶遇时完全不同。 那是沈玉案察觉到不对劲的初始之时。 第117章 番外三 沈玉案番外二 替父守孝需要三年,期间一年时间要上表辞官,所以在等丧期百日,沈玉晦又赶赴衢州求学后,沈玉案才腾出时间准备去侍郎府一探究竟。 他只带着松箐,不曾骑马,而是选择了坐马车。 松箐颇有些纳闷地挠头,这个时间段,沈玉案刚从渠临城回京不到两年,是不习惯乘坐马车的,出行一般都是骑马。 在马车快要行至侍郎府时,沈玉案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和苏韶棠成亲是在顺和二十四年,如今才是顺和二十一年,苏尤闵还没有官至四品侍郎,应只是正五品郎中。 沈玉案原本是打算不动声色路过侍郎府,再寻打算,所以,吩咐松箐是往城南街坊而去,恰好可以路过侍郎府。 但原先的路线不作数了,沈玉案一时间有点尴尬。 扣了扣马车,松箐麻溜地探头进来:“侯爷怎么了?” 松箐是京城通,哪怕才回京不到两年,依着他八卦的性子,也将京城摸了透,有什么好奇的,问他准没错。 沈玉案默了片刻,问:“你知道苏郎中的府邸在哪儿吗?” 松箐一愣,然后猛然瞪圆了双眼,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底还有点惊讶:“侯爷也听说了那道传闻?”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前世圣上下旨后,他调查过苏府,苏府在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什么传闻?” 和主子聊京城琐碎,松箐眼睛一亮,和马夫交代一声,让马车往昌宏路的西巷去,自个儿就钻进了马车。 他兴奋地眼睛一亮,张嘴就道:“苏郎中的嫡子还有两年就要及冠,听说,苏郎中和府中夫人有意替其子苏垣相看亲事,城外的秋静寺求姻缘一贯灵验,苏夫人就特意带着其府上公子去了一趟。” 沈玉案抿了抿唇,据他所知,顺和二十四年他和苏韶棠大婚时,苏垣还未曾娶妻。 怎么会这个时候就相看了亲事? 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京城这片地达官贵人遍地走,苏郎中在京城当真不够起眼。 府上嫡子相看亲事或去秋静寺求姻缘一事都当平常,何至于传得满京城都是? 沈玉案一心狐疑,默不作声地继续听松箐说话。 作精小美人 第127节 松箐猜到侯爷了疑惑,猛然兴奋地一拍手,冲沈玉案你懂我懂地挤眉弄眼:“嗐,这件事传得京城到处都是,倒不是因为苏公子,而是因为苏郎中府上的嫡女!” “听说那日啊,镇北侯府的世子也去了秋静寺,结果就撞上了苏郎中府上的嫡女,顿时惊为天人,哪怕苏姑娘还有两年才及笄,裴世子回来后就时不时地往苏府闲逛,恨不得跟苏公子称兄道弟。” “这消息传出来后,引得不少世家公子对这位苏姑娘都产生了兴趣,要知道,裴世子虽然性子顽劣些,但眼光向来挑剔,不过这位苏姑娘也的确耐得住性子,压根不见裴世子,后来嫌烦,连郎中府的门都不出了!” 女子十六及笄,一般都是提前两年就会相看亲事,然后筹备一两年,等及笄后方,再待大婚。 所以裴世子的行为只能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称不上孟浪突兀。 裴时愠和苏韶棠? 沈玉案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有关联,他前世调查侍郎府时,从未听说过这个消息。 松箐说完了,偷摸地看了眼侯爷,发现侯爷脸色并不好看,他跟着侯爷时间长,哪怕自去年后,觉得侯爷有些变化,虽然脸上常挂着笑,但仿佛比以前更难懂了,松箐有时心中都腹诽,京城真不是个好地,就跟大染坊一样,谁进来都不复当初。 但饶是如此,松箐也对侯爷有几分了解,现在侯爷眉眼间情绪寡淡,显然心情不佳。 松箐纳闷,他刚才说的哪一点,值得侯爷不高兴? 松箐想不懂,他只好试探地询问:“侯爷也是想去郎中府见见苏姑娘?” 虽说现在侯爷还在替老侯爷守孝,但老侯爷已经去世百日,依着大津朝律例,长辈去世,只需辞官一年,所以,不到一年时间,侯爷就能官复原职。 至于婚配,是否要等孝期三年结束,这就要看侯爷自个儿了。 一年后明面上的孝期结束,哪怕侯爷上请赐婚,也无人能说什么闲话。 侯爷已然及冠,这样算来,侯爷要真的对苏姑娘有意,现在去接触苏姑娘,再等苏姑娘及笄,老侯爷三年孝期都差不多结束了。 时间上倒是正好。 沈玉案被松箐问得哑声。 他的确是想去见见苏韶棠,但经过松箐这么一说,怎么就显得他是贪慕苏韶棠的美名而去? 沈玉案板紧了唇,无端觉得憋屈。 哪怕他本意不是如此,但搁在这个时间段,旁人恐怕都只会这样想。 沈玉案头疼地扶额,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回去。” 松箐傻眼:“怎么又不去了?” 说实话,他心底对这位苏姑娘也着实好奇得紧。 这裴世子一贯待在京城,烟花柳巷也不是没去过,加上京城遍地贵女,说句不好听的,在裴世子待的圈子中,扔一块石子,砸到的可能都是数得上牌面的美人。 郎中府的苏姑娘得长成什么天仙模样,才能叫裴世子这般作态? 沈玉案淡淡地觑向他。 松箐讪笑,摸了摸鼻子:“那属下去告诉马夫一声。” 松箐刚出去,沈玉案不着痕迹地长吁一口气,他抿紧了唇,心情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他能察觉到马车正在调头,但调到一半忽然不动了,沈玉案回神,快速地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沈玉案听见外间松箐的嘀咕声,好像在扬声说着什么。 沈玉案刚要掀开帘子一探究竟,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络秋,让他们先行。” 沈玉案呼吸一顿。 这道声音格外耳熟,只是和他熟悉的声音相比,较为稚嫩,往日娇脆的嗓音似因年幼含了些许软糯,叫人耳根子发痒。 沈玉案认得这个声音,也认得络秋这个名字。 声音来自他未来夫人之口,而络秋则是她的贴身婢女。 哪怕沈玉案没有掀帘去看,也知道外面相遇的就是苏韶棠。 松箐不是说她闭门不出吗? 想起前世苏韶棠婚前婚后截然不同的模样,沈玉案心思一动,如果是苏韶棠是他曾经偶遇时撞见的脾性,她根本不可能耐着性子躲在府中多久。 倒不是她非要出府。 而是想不想出府,和能不能出府意义不同。 依着她的脾性,应该最不耐被迫选择。 避开旁人视线,偷偷摸摸地溜出府,的确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马车很快又动了起来,沈玉案没忍住,掀开了提花帘,他没有想到对面的马车也同样掀开了帘子,女子那张较为稚嫩的脸颊一闪而过,傲人的眉眼和白皙的肌肤似乎不曾有所变化,只是比曾经他熟悉的人年幼几分。 沈玉案仿佛看见女子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有心想要看得清楚点,但马车已经错过,他再回头去看,也只能看见对方马车,而看不见那女子了。 沈玉案轻垂眸。 其实他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本来只想确认苏韶棠究竟是何模样,果然,他猜得没错,成亲后的苏韶棠是不对劲的。 因那场偶遇,他哪怕不曾对旁人说过,但心中对那场婚事也是有所期待。 可婚后的苏韶棠磨平了他的期待,加上心中的违和感,日复一日间,沈玉案早就心神紧绷,觉得些许疲倦。 他很久不曾将心思放在苏韶棠身上。 沈玉案以为他早就寻不到初见苏韶棠时的感觉了。 直到刚才。 同一张脸,同一副身体,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沈玉案紧紧握住腰间玉佩,就似乎在平复某一刹间的悸动。 ** 因那道传闻,近期沈玉案是不敢再去郎中府的,也不敢再设计和苏韶棠偶遇。 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但仍不妨碍沈玉案看得出苏韶棠聪慧通透。 苏韶棠已经见过他一次,如果再次偶遇,怕是她会立即猜到,他是有意为之。 好在裴时愠似乎也通过苏韶棠的反应,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她招去了麻烦,不动声色地恢复往日作态,郎中府才逐渐恢复平静安宁。 再见苏韶棠,是在国公府中。 虽说沈玉案辞官守孝,但他是长公主之子,圣上偏心,常常对他有所褒奖,甚至时常召他进宫议事。 所有人都清楚,只要一年孝期结束,沈玉案就会官复原职。 京城百官自然是对他客客气气的,但凡京城有宴事,请帖是一定会送一封去到安伯侯府的。 五月初八,邱国公的寿辰。 邱国公是苏韶棠的外祖父,不论如何,她今日都会赶赴国公府。 抱着这个念头,沈玉案在今日梳洗时,耽误的时间有点久,视线总不经意地从铜镜中闪过。 松箐热得一头汗:“侯爷,这身如何?” 他在孝期,不能穿鲜艳的颜色,这身银月白的织锦长袍,腰间腰带呈深色,将原先的羊脂玉换成了极品青花玉,不显突兀,又不会被衣裳压住,沈玉案扫过铜镜,终于颔首:“可。” 松箐抹了把汗,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声嘀咕:“只是去国公府参加宴会,怎么弄得跟去相看亲事一样。” 沈玉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等到了国公府,沈玉案懒得应酬,幸好是孝期,只要他神情淡淡,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凑上来。 他视线遍寻四周,不曾看见女子在这里。 想了想,沈玉案寻了个方向离开,果然,在一处安静凉亭,见到女子正一手托腮,倚着栏杆斜坐。 第118章 番外四 沈玉案番外二(2) 见到苏韶棠后,沈玉案反而立在了原地,因为他意识到,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去接近苏韶棠。 前世他能够去邱府赴约,是圣上已经给二人赐婚。 但现在距离圣上给二人赐婚,还有三年的时间。 他现在如果去接近苏韶棠,那么和裴时愠那些给她造成困扰的人,有什么不同?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抿唇,不等他想清楚是靠近还是离开,凉亭中的女子忽然有了动作,她在沈玉案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倏然转过头,当看见他时,略微惊讶地轻抬下颌:“小侯爷?” 京城的亲王侯爵不多,崇安帝并非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当年夺位时,先帝膝下皇子没有存活下来几个,导致活着的亲王只有两三位,至于提到侯爵,京城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安伯侯和镇北侯。 沈玉案和裴时愠都是世子,但沈玉案早年一直待在渠临城,裴时愠又声名在外,提起世子,仿若就是裴时愠的别称。 不知是谁戏言叫了沈玉案一句小侯爷,这个称呼也就流传开来。 如今老安伯侯去世,但孝期未过,苏韶棠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过沈玉案,二人交集甚少,一时间苏韶棠没能改变称呼。 沈玉案没有在意这一点,而是意外地抬头:“你认识我?” 沈玉案记得十分清楚,前世时,他和苏韶棠在成亲前没有见过任何一面。 唯独一次偶遇,苏韶棠还没有发现他。 苏韶棠听见沈玉案的话,多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在说废话,但她也知道,沈玉案的身份不是她得罪得起的,只能垂眸道:“小侯爷班师回朝那日,我有幸见过当时盛景。” 安伯侯大败西洲,砍下主力骨力颂耶的头颅,消息传入京城,振奋人心,几乎安伯侯回京那日,整个京城的人都到城门口去迎接大军回京。 侍郎府没有拘束过苏韶棠的行动,她平时又爱凑热闹。 加上沈玉案当时不过年及十七,就立下如此大工,少年英才都不足以形容,听多了他的丰功伟绩,苏韶棠当然对他心生好奇。 半年前,得知安伯侯父子要回京,苏韶棠就带着络秋和络春去围观盛景。 当时她就坐在颂雨楼的二楼,从楹窗处,刚好看得见老安伯侯和沈玉案,哪怕苏韶棠当时第一眼的注意都在老安伯侯的断臂上,但也看见了他骑马行在大军前,相较于一旁的士兵,他身姿颀长但又显得略微单薄,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能够力战骨力颂耶。 哪怕苏韶棠不曾亲眼见过骨力颂耶,但只要是大津朝人,就无人不知西洲战士的勇猛。 能作为西洲的领军人物,其独自战斗能力,不言而喻。 沈玉案堵声。 作精小美人 第128节 他不曾听苏韶棠说起过这件事。 但依着苏韶棠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情,又好像并不奇怪。 沈玉案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忽然意识到,哪怕前世和苏韶棠做了夫妻,但他和苏韶棠之间也是格外陌生的。 成亲后,苏韶棠仿佛变了个人,二人几乎并无相处。 成亲前,两人只有一次偶遇,相当于从未见过面。 他其实压根不了解苏韶棠。 沈玉案内心难得出现一点迷茫,苏韶棠是他发现一切不对劲的起点,在他心中,苏韶棠有着与众不同的位置。 但沈玉案又说不清,他对苏韶棠究竟是何感觉。 说是心动,但也只有一面之缘,那些所谓的心动,也是基于苏韶棠是他未来妻子上的期许。 苏韶棠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沈玉案,在觑见他眼中的迷茫时,直接误解,纳闷问:“你迷路了?” 苏韶棠左右打量一番,的确没有在沈玉案附近看见引路的婢女。 苏韶棠心中轻啧,她那位在外人跟前面面俱到的舅母居然也会有所疏漏? 沈玉案倏然回神,算上前世,国公府他来过不止一次,自然不会在国公府迷路,否则也不会稍加思忖,就找到了苏韶棠所在之地。 可是,在对上苏韶棠的视线时,沈玉案冲她轻轻点了下头。 整个国公府,除了外祖母,苏韶棠对其余人感观很差,懒得替国公府招待宾客:“我嫌前厅吵,不想现在过去,小侯爷如果想现在离开,就自行找个下人引路,不然就先坐下歇会,等我要过去时,再带着小侯爷一道回去。” 沈玉案当然不想走。 他在苏韶棠对面坐了下来,轻声温和道:“那就麻烦夫……苏姑娘了。” 一时嘴快,沈玉案险些将前世对苏韶棠的称呼喊了出来,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 因此,沈玉案没有注意到苏韶棠朝他看了一眼。 苏韶棠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地喝茶,只是心中对沈玉案刚刚的回答产生了狐疑。 她认识沈玉案,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沈玉案认识她,却不正常。 京城贵女无数,一杆子砸下来,都有数不清的贵女比她身份贵重。 加上她不爱参加宴会,哪怕一直待在京城的裴时愠都不认识她,甚至许多世家女子和她也不相识。 苏韶棠不是一直都待在京城,她年幼时,父亲在外地任职,才回到京城没有几年,所以,她在京城几乎没有社交圈。 苏韶棠不自贬,但她的确只是区区四品官员的女儿,沈玉案怎么会认识她? 苏韶棠在心中有点好奇沈玉案的目的,但针对二人身份差异,她什么都没说,也懒得去问。 国公府内风景很好,凉亭靠近湖心,池中养着不少锦鲤,聚在池边的荷叶底下,甚是好看,凉亭中有片刻的安静,是沈玉案打破了沉默:“今日是邱国公的寿辰,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没记错的话,邱国公的孙子一辈不止苏韶棠一人,前世侍郎府安静低调,和国公府以及赵府的关系似乎都还不错,不论如何,也不该将苏韶棠一个人冷落在这里。 沈玉案没有意识到,他直接无视了苏韶棠不想搭理其他人的可能性。 苏韶棠有点不想回答,她皱了皱眉,直接道:“我脾气不好,和表哥表姐们关系不怎么样,又不想掺和长辈话题,就出来躲躲清静。” 沈玉案直接被噎住。 他不蠢,知道这是女子对他有点不耐烦。 沈玉案默默咽下声音。 凉亭中拂过一缕清风,吹起女子脸侧的青丝,她觉得有点碍眼,皱起细眉,抬手将青丝挽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沈玉案更加看清女子的脸庞,小巧的琼鼻,不耐而抿起的粉唇,以及那一蹙细柳弯眉。 沈玉案眼神倏然轻闪。 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苏韶棠现在才十四岁,距离及笄还有两年,他刚刚在想什么? 沈玉案有点被动,他看得出如果他不找话题,苏韶棠压根不会和他搭话。 沈玉案不明白自己还要继续待在这里,但事实就是,他不止不想离开,他甚至还在冥思苦想地思索话题。 就在这时,凉亭话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表姐?” 苏韶棠听见这道声音,就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沈玉案见状,和她一起转头看向来人,一个和苏韶棠年龄相仿的女子,穿着身鹅黄色裙装,称得上是清秀佳人,小小年龄就亭亭玉立,她俏生生地拎着裙摆进了凉亭,笑容明媚,又喊了声表姐,才将视线转到沈玉案身上,她陡然睁大了眼睛:“侯爷?” 苏韶棠静静地看着女子表演,赵慧鸣,她姨母家被当做嫡女养大的庶女。 并非她姨母亲生,和国公府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在国公府,她的地位是比苏韶棠要高的。 谁让她姨母是国公府嫡出一脉,苏韶棠的生母是庶出,注定了在国公府要低人一等。 赵慧鸣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在苏韶棠和沈玉案之间不停地移动,到底年龄小,见两人都不理她,她憋不住了,试探性地问:“原来侯爷和我表姐认识?” 苏韶棠轻勾唇。 赵慧鸣口口声声喊她表姐,但凡她的热情有三分是真,她这个问题询问的对象都不会是沈玉案。 沈玉案淡淡地看了赵慧鸣一眼,没有回答她,有赵慧鸣在这里,看样子也是不打算离开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和苏韶棠独处,哪怕觉得赵慧鸣碍事,他明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 对于赵慧鸣的问题,沈玉案只是看向了苏韶棠,选择让苏韶棠来回答。 他能察觉到赵慧鸣话中对苏韶棠的恶意。 如果他直接回答不认识,在不清楚赵慧鸣和苏韶棠关系的前提下,许是会让苏韶棠难堪。 要是回答认识,他又怕会给苏韶棠带来麻烦。 毕竟一男一女独处凉亭,哪怕苏韶棠的婢女也在凉亭中,苏韶棠现在处于虽然未及笄但已然可以相看亲事的年龄,已经要注重名声。 尤其是先前出了裴时愠一事,他就更得注意这方面的影响。 由苏韶棠来否认这个问题,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苏韶棠没有等到沈玉案说话,抬头朝沈玉案看去,却和沈玉案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看出了他的想法,苏韶棠有些意外。 赵慧鸣等不到沈玉案的答案,已经朝她看来。 苏韶棠才轻飘飘地说:“不认识。” 赵慧鸣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那表姐怎么和侯爷在一起?” 苏韶棠皱眉,反问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问得半点不客气,她和赵慧鸣关系很好吗? 她已经回答了一个问题,赵慧鸣还得寸进尺地不懂收敛,真是不知所谓。 赵慧鸣被噎住,意识到自己有点急切,尴尬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苏韶棠轻瞥向她:“和你没关系的事,还是少点好奇心。” 第119章 番外五 沈玉案番外二(3) 被苏韶棠当场这般下面子,赵慧鸣的脸色有一刹间门不好看。 她按捺不住地朝沈玉案看了一眼,见沈玉案对此无动于衷,心中忍不住对苏韶棠生出埋怨。 她虽然不是嫡母的亲生女儿,但生母早逝,自幼就养在嫡母膝下,和嫡母感情深厚,和嫡出的几乎没有区别。 加上国公府的情况,赵慧鸣在国公府的待遇一贯是比苏韶棠要好的。 对于苏韶棠,赵慧鸣哪怕不说,在心中也是一直隐晦地有种优越感的。 哪怕她是庶出又如何?和国公府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苏韶棠这个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外孙女不是照样比不过她? 赵府在京城默默无名,赵慧鸣很想抓住和国公府的这一层联系。 和其余的表兄妹相比较,她的身份尴尬,所以赵慧鸣一直对苏韶棠暗暗关注。 她是有点想要和苏韶棠交好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国公府找到一丝丝优越感。 只是苏韶棠的脾气太差了,郎中府将她惯得无法无天,当初在小县城她耀武扬威习惯了,如今回了京城,居然还不作收敛。 不要说对她,哪怕是国公府的表兄妹,苏韶棠也是不远不近。 也因此,在发现苏韶棠和沈玉案待在一起时,赵慧鸣的心态才有点失衡。 赵慧鸣臊得脸颊有点红,她咬了咬唇,红眸委屈道:“表姐教训得是。” 她生得明媚娇憨,眼眸红了一圈后,整个人都显得低落下来,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心疼。 这是赵慧鸣在府中时惯用的招数。 但在凉亭中的二人,沈玉案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韶棠身上,苏韶棠只觉得赵慧鸣这幅表演腻歪,无人搭理她,时间门一长,赵慧鸣本来只是七分演戏三分真,如今也变得真情实感了。 赵慧鸣再看了眼沈玉案,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对于两姐妹似乎爆发矛盾的场景,既不回避,也不劝解,被噎得死死的。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加上如今安伯侯府只剩下沈玉案和沈玉晦二人,沈玉案在朝中又没有任职,赵慧鸣待不下去,勉强道:“表姐不要生气,既然表姐不想让我在这里,我就先回去陪母亲说话了。” 苏韶棠觑向她,心中纳闷,她和赵慧鸣一贯交情浅淡,很难理解,都这个时候,赵慧鸣为何还要装作可怜地坚持给她挖坑? 等赵慧鸣离开后,苏韶棠想起适才在凉亭中沈玉案的表现,领了他的好意,终于舍得站起来:“时辰也快到了,我送侯爷回前厅。” 苏韶棠终于反应过来,老安伯侯去世,沈玉案如今已经承袭了侯位,再叫他小侯爷,就有点不合适了。 沈玉案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有心想要继续了解苏韶棠,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苏韶棠的领路。 沈玉案只好跟着起身,轻声道:“有劳苏姑娘。” 一路上,沈玉案都没有询问苏韶棠刚才凉亭中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试探她和赵慧鸣的关系。 苏韶棠不由得再看一眼沈玉案。 她回京后,不是没有人想要接触她,男女皆有,她模样好,父亲在官场还有进一步的可能,又是身居六部中至关重要的户部,再加上国公府这么一个隐晦的靠山,自然有人想要交好她。 但这些人,无外乎都被赵慧鸣一一劝退。 赵父官职虽然不高,但赵家在京城的势力错从复杂,其母在国公府的地位又截然不同,很少有人想要因她和赵慧鸣作对。 作精小美人 第129节 赵慧鸣在京城自然不会是说一不二,但苏韶棠和赵慧鸣的身份也接触不到京城的核心人物社交圈。 所以说,苏韶棠回京后,一贯不爱参加各处宴会。 把沈玉案送回前厅后,苏韶棠没有和他有进一步的交谈,很快离开前厅。 沈玉案看着苏韶棠的背影,不着痕迹地轻抿唇。 松箐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断猜测现在的情况,他看得分明,侯爷是一路直接去到的凉亭。 也就是说,侯爷一开始就是奔苏姑娘去的。 但他日日都跟着侯爷,侯爷什么时候和苏姑娘有牵扯了? 松箐不明所以,又不敢去过问侯爷的私事,只能在心中不断腹诽。 直到寿宴结束,沈玉案也没有在国公府再见到苏韶棠。 这第一次见面,因为赵慧鸣突然闯入,沈玉案也不知道给苏韶棠留下的印象究竟是好是坏。 苏韶棠压根不知道沈玉案在想什么。 赵慧鸣红着眼回了主院后,给苏韶棠带来不少麻烦。 她二姨母不是好相与的,赵父和苏尤闵两个人当初的身份天壤之别,可如今,苏尤闵的官位却比赵父要高,赵夫人本就因当初嫁入赵父而心中隐隐有埋怨,如今见当初的庶女都快骑到她头上,心里自然不舒服。 平时,赵夫人都要明里暗里地为难一番苏夫人,再听说赵慧鸣是因苏韶棠才这幅模样,若非今日是邱国公的寿辰,赵夫人差点都要直接爆发了。 饶是如此,等寿宴一结束,赵夫人仍是撂了脸色:“你倒是教出一个好女儿,在国公府都敢耍她的大小姐脾气,将慧儿欺负哭了回来!” 苏夫人淡淡觑了眼她,习惯了她的找茬,只在她提到苏韶棠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担心她在府中难做,棠棠再不喜欢赵慧鸣,都不会主动为难赵慧鸣。 哪怕苏韶棠没有在现场,苏夫人心中都笃定了今日一定是赵慧鸣先去招惹的棠棠。 顿时,苏夫人看向赵慧鸣的眼神有些不善。 赵慧鸣不自在地偏开视线。 苏夫人冷声道:“棠棠不是主动惹事的姓名,你说是她欺负了你,不如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赵夫人听见这话,不由得越发气闷,直接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苏韶棠不会主动惹事,就是说,今日是她慧儿的错? 邱国公原本好心情全部被破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下声:“够了!” 他一贯偏爱苏夫人的生母顾姨娘,连带着对顾姨娘唯一的女儿也偏爱,只是他向来注重嫡庶,平日中对一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心中一直觉得委屈苏夫人。 而现在,赵慧鸣不过是个和国公府无关的人,赵夫人居然因她在府中拍桌争执,邱国公对赵慧鸣自然多了分不喜。 邱国公有所不满,连带着语气中也表现出来些许:“虽说是女子,但也不能养得过于小家子气。” 谁能听不出他话中的偏向? 赵慧鸣当即脸上褪尽了血色,赵夫人也跟着羞恼,父亲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她教的女儿不如邱若云这个庶出之女?! 邱老夫人瞧了眼场面,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赵夫人,出声道:“行了,大好的日子闹了什么闹,都消停点,不过同是姐妹,棠棠也不该欺负慧鸣。” 邱老夫人拉偏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苏夫人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但心情不好,也怕女儿真的受了委屈,苏夫人没有直接和邱老夫人争执,只淡淡道:“事情原委还不清楚,有些人只哭却不说明白,谁知道是谁欺负了谁。” 邱老夫人见她仍抓着不放,不由得皱起眉头。 邱国公下意识地停顿了下,他未必不知道苏夫人说得没错,只是总觉得他偏爱顾姨娘,但也不能乱了嫡庶,所以,就总想让苏夫人退一步。 苏夫人察觉到邱国公的变化,心中腻歪得紧,道是偏心,其实一贯受委屈都是她和顾姨娘,也只有邱国公觉得他宿在顾姨娘院中多些时日,就是偏爱了。 但不得不说,在几个女儿中,哪怕邱国公更重视大女儿,但感情深的还是苏夫人。 苏夫人也有任性的资格,她知道邱国公又犯了老毛病,立即说:“时间门不早,女儿就先带棠棠回府了。” 按以往的习惯来说,午时宴会,晚上自然是要留在国公府一家人用个晚膳的。 可现在,苏夫人要走,明显是心中有所不满。 等她转身离开,邱国公想要去拦,已经晚了,见她离开前冷着脸,知道是自己伤着她心了,顿时生出愧疚。 谁都没想到苏夫人会直接甩袖离开,场面一时间门冷了下来。 邱老夫人想要说什么,被邱国公打断:“以后,府中就不要再带不相干的人回来,惹得一家子都不舒坦。” 赵夫人扯唇。 父亲口中的一家子,难道就是指邱若云一人? 但赵夫人再有不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反驳邱国公,她埋怨邱国公的偏心,一时间门没有注意到赵慧鸣脸色煞白。 第120章 番外六 沈玉案番外一(4) 国公府后续发生的事情,沈玉案都不知晓。 在守孝的前一年,沈玉案辞官在家,除却皇宫圣上的传召,他的空闲时间门是他入朝为官以来最多的时候。 那次邱国公寿宴后,沈玉案细想了他和苏韶棠的关系。 他重来一次,很多细枝末节上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前世这时,他不曾听说裴时愠和苏韶棠有关联,他和苏韶棠也不相识。 所以,他不确定三年后,圣上是否还会给一人赐婚。 坐以待毙不是沈玉案的风格,而且,他的确想要继续深入了解苏韶棠。 松箐得到吩咐时,一头雾水,忍不住地重复:“去查苏姑娘的行踪?” 沈玉案含糊不清地敷衍:“去办就是。” 松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等侯爷反应过来,就溜出书房。 这种事情交给松箐,素来很靠谱。 不过两日,沈玉案就得知,珺阳公主要举办赏莲宴,郎中府也收到了请帖,而苏韶棠决定了前去这次宴会。 倒不是因为设宴的人是珺阳公主,而是这次李家的姑娘会去。 李姑娘正是苏垣这次相看的女子人选之一,苏韶棠是接了苏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前去的。 松箐将消息打探得这么细致,让沈玉案一度以为他直接去买通了郎中府的婢女。 安伯侯府也收到了请帖。 珺阳公主将要及笄,少女情窦初开,因她对沈玉案的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沈玉案很少会去公主府。 但这次,沈玉案不过稍作思忖,就让松箐收下了请帖。 松箐咂舌:“侯爷,您这是要去公主府见苏姑娘?” 话音甫落,不等侯爷回答,松箐自己都觉得这其中关系真乱。 沈玉案被松箐问得噎住,一时压根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自问对珺阳公主没有半点想法,不论将来苏韶棠会不会再嫁入侯府,他和珺阳公主都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除非,圣上膝下只剩下皇长子一位皇子。 这样的话,圣上才有可能给他和珺阳公主赐婚,用来给皇长子铺路。 哪怕如此,这个可能性也十分小。 因为皇长子身后还站着镇北侯府,圣上不可能让安伯侯府和镇北侯府同处一个阵营。 沈玉案没有将心思过多地放在珺阳公主身上,他以为他再和苏韶棠见面会是在公主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六月初六,沈玉案被圣上召进皇宫议事。 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就是,等丧期结束后,沈玉案职位的有关安排。 沈玉案早就经历过一次,再听见这般安排,没有任何意外,全程都很从容,惹得崇安帝看了他好几眼。 殿前太尉,掌管北门禁军,这件事非同凡响,直到傍晚时分,沈玉案才出了皇宫。 狭长的甬道被帘子遮住,沈玉案坐在马车中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一路安静,唯有车轮轱辘撵着石子路的声音。 沈玉案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松箐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摸不透这次进宫面圣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要说自家侯爷是圣上的亲外甥,圣上不会亏待侯爷,那也不一定。 谢家的一位,也是长公主所出,不就惹了圣上的厌恶? 可要说这趟进宫是坏事,侯爷表演得也太淡定点,若是说好,侯爷的脸色也不对劲。 琢磨不透,松箐只好担忧地问出来:“侯爷,皇上和您说了什么?” 沈玉案摇头,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再落下后,才缓缓道:“没什么。” 只不过将前世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沈玉案有点茫然,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重来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细想和前世的不同,唯一的变数就是在苏韶棠身上。 沈玉案扣了扣马车内壁:“去朱雀桥。” 松箐听见朱雀桥三字,顿时噤声。 朱雀桥,长公主还在世时最爱去的地方,那处位于京城的最中间门,风景优美,建筑雅典,可点伶人弹琴,是舒缓情绪的好去处。 在长公主去世后,侯爷只有在情绪不佳时才会去朱雀桥坐会儿。 等到了朱雀桥,外间门不知何时竟落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洒在湖面上,雨雾好像要将朱雀桥淹没。 朱雀桥旁有座朱雀楼,登顶后,可以看见整个朱雀桥的风景,纵览京城。 松箐撑开油纸伞,将侯爷送进朱雀桥,一时没有注意到周围,等和旁人撞上后,油纸伞倾斜,伞面的雨滴直接将侯爷的肩膀打湿,松箐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姑娘,您没事吧?” 这声一出来,松箐就看见侯爷躲雨的动作顿住,视线越过他朝后看去,松箐也跟着好奇地转过头。 作精小美人 第130节 下一刻,松箐就缩了缩脑袋。 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几人相对无言,沈玉案想说些什么,络春就先开了口,因为姑娘被撞了,她语气有点不好:“你们到底进不进去?” 沈玉案扫向苏韶棠,她身上胭脂色的苏绣襦裙湿了一片,细眉微微不适地蹙起,沈玉案咽下声,侧了侧身子,将路给让了出来。 络秋和络春忙忙护着姑娘进了朱雀楼,松箐偷看向侯爷。 沈玉案睨向他:“还不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苏韶棠还未走远,正在门口清理衣裳上的水迹,他们踏进来后,她恰好抬头回眸,视线对上后,女子稍侧头:“侯爷?” 苏韶棠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刚才急着躲雨,根本没注意撞到的人是谁。 现在确认了,苏韶棠反而有点纳闷。 沈玉案哪怕辞官在家,也是身负侯位,刚才的情况也是她们从后面撞了上来,按理说是她们理亏,结果却是沈玉案退让了一步。 他怎么会脾气这么好? 和传言有点不符。 苏韶棠试探性地问:“侯爷也来躲雨?” 女子青丝有点被浸湿,正在用手帕一点点地擦拭,前世哪怕沈玉案没有和苏韶棠圆房,也同在一个房间门中待过,她每每沐浴后,都是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用锦帛将青丝擦拭干净,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明明前世看见这一幕时,沈玉案没有半点感觉,可现在只窥到一点风情,他就止不住联想到当时的那个画面。 沈玉案眼神稍闪,刚想移开视线,余光就不经意瞥见女子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白的脸色,当即道:“刚才不慎撞到苏姑娘,不如我请苏姑娘喝杯茶,给苏姑娘赔礼道歉如何?” 苏韶棠古怪地看向她。 到底是谁撞了谁? 苏韶棠也不至于占人便宜,坦然道:“是我的婢女撞到了侯爷,她适才关心则乱,对侯爷多有冒犯,还是我请侯爷喝茶吧。” 沈玉案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和她争执。 两人一同上了一楼的雅间门。 他们都没注意到,一楼的走廊上站着一位女子,在见到一人进了同一间门雅间门,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堪。 一旦他们回头,就会发现这位女子正是苏韶棠的那位表妹,赵慧鸣。 自从邱国公寿宴后,赵慧鸣就再没去过国公府。 她一直都当苏夫人和苏韶棠在国公府无关紧要,也不曾将一人放在眼中,往日根本没有发生过冲突,直到那日,她情绪失控下和嫡母告状,才知道,原来在邱国公心中,一者并非没有位置,只是后宅做主的一贯是邱老夫人,才叫一人在国公府显得不起眼。 可若真的发生了冲突,至少她这个和国公府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根本比不过一人的。 这对于赵慧鸣来说,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她在苏韶棠面前再也维持不了那点隐晦的优越感。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粉裳女子走出来,不解地看向赵慧鸣:“慧儿,你在这儿做什么,今日公主可是也来了,你快别在这里站着了。” 粉裳女子是赵慧鸣的好友,见珺阳公主来了后,特意跑出来告诉赵慧鸣一声。 毕竟赵慧鸣和国公府的关系千丝万缕,而因为两位皇子的关系,作为和皇长子一母同胞的珺阳公主,也是相当于站在国公府的对立面。 要是赵慧鸣在珺阳公主面前落下不敬的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慧鸣听见粉裳女子的话,想起京城的那些传言,顿时眼神一闪,她渐渐平复情绪,勾起唇角:“你说得对,我们快回去。” 与之相对的雅间门中。 有屋檐阻隔,一楼雅间门的楹窗被打开,坐在案桌前,稍稍抬眸,就能看见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湖面上,时不时有画舫飘过,青烟色缭绕仿佛一副画般,让人不自觉心平气和下来。 小一送了茶点进来。 茶香四溢,苏韶棠鼻尖轻动,嗅见茶香,讶然地轻挑挑眉。 白银针,宫中贡茶。 这可不是朱雀楼能有的好东西。 看来今日沈玉案根本不是来朱雀楼躲雨,想必是经常来这里,所以,这里才会有沈玉案存放着的茶叶。 苏韶棠捧起杯盏,稍顿,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注意到这一点,沈玉案有点不解:“苏姑娘是不喜欢这茶?” 沈玉案存放在朱雀楼的茶叶不止白银针一种,还有碧螺春等等名贵的茶叶,只是相较而言,京城女子多偏爱白银针。 所以,沈玉案才挑选了这一种。 难道他弄巧成拙了? 苏韶棠闻言,摇了摇头:“宫中特有的白银针,要不是侯爷,我怕是很难尝到一口,自不会不喜欢。” 她之所以一闻就知道这是白银针,还要多亏了她外祖父,国公府自然不会少得了好茶叶,顾姨娘院子中有不少,知晓她爱喝茶,每次顾姨娘都会让苏夫人带回郎中府。 但分量不多,满足不了苏韶棠这般被惯坏的奢侈性子。 沈玉案听见这话,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苏姑娘喜欢,侯府中有不少,回府后,我让松箐送去郎中府。” 话落,室内的人不由得都朝他看去。 松箐都想要伸手捂脸,侯爷搭讪的手段真的太差了,根本就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苏姑娘有非分之想。 苏韶棠也听笑了,她杏眸笑得稍弯:“我和侯爷非亲非故,侯爷为何送我这么名贵的茶叶?” 哪怕她外祖父自认对顾姨娘偏爱,一年到头,白银针这种好茶叶,顾姨娘也只分得到半包左右。 瞧着沈玉案说话的神情,既是送礼,自然不能只送半包或一包,白银针珍贵,在朱雀楼这种地方,一杯白银针都能卖上白银百两。 不要觉得少,要知道本朝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也才白银一百两左右。 沈玉案一时哑声,半晌才说了一句:“我不爱喝白银针,放在侯府也是浪费,不如送给苏姑娘这般爱茶之人。” 苏韶棠不会单纯到相信沈玉案的借口。 白银针,哪怕沈玉案自己不爱喝,用来送人或者招待客人都是好东西,怎么可能放在侯府中被浪费掉? 也许是沈玉案笨拙地找借口的模样太好笑,苏韶棠也没有拒绝:“那我就谢过侯爷的好意,在府中等着侯爷的好消息了。” 沈玉案倏然抬头,呼吸稍轻。 苏韶棠现阶段的年龄很微妙,快要及笄,恰是最好相看亲事的最佳年龄段。 沈玉案三番四次地示好接近,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反馈。 而这次,苏韶棠直接点头答应,隐含的寓意是什么,沈玉案不敢乱想,但也难免地有点受宠若惊。 裴时愠也曾向苏韶棠表示过好感,可得到的答案,却是苏韶棠闭门不出。 相较而言,他的待遇比裴时愠要好上太多。 沈玉案没想到今日的朱雀桥一行,居然会有意外之喜。 沈玉案慌不择言道:“等我回府,就让松箐送去郎中府。” 松箐都快不忍直视了。 苏韶棠也没控制住朝楹窗外看了眼,呐呐道:“其实也不是很着急。” 外间门落雨,天际只剩下一抹夕阳余晖,等雨停下来,众人各自回府后,怕是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沈玉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终于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 沈玉案不自在地垂眸,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尴尬。 苏韶棠偏了偏头,她不傻,沈玉案几次出现在她面前,足够她猜到沈玉案的想法。 大哥及冠后,苏夫人一直都在因大哥的亲事忙碌,数次后悔,没有在大哥及冠前就替大哥考虑这件事。 也在她面前提起了几次有关她的亲事,甚至说到自幼就一直替她攒着嫁妆一事。 世道如此,女子若一直不成亲,很容易落下话柄,甚至会牵累家族其余女子的名声。 苏韶棠很任性,却不会在这点上任性。 自秋静寺后,她的名声由裴世子之口传出去,这段时间门有意去郎中府的男子,她也有所关注。 皆是被美名所吸引,目的肤浅得一看就知。 苏韶棠说不上失望,但如果让她和这种人过一辈子,苏韶棠心中是不乐意的。 苏夫人和苏尤闵一贯纵着她,不曾逼迫过她。 相较而言,沈玉案在苏韶棠眼中多了几分真诚,而且,苏韶棠自认自己是吃不了苦的人,沈玉案的身份也值得她高看一眼。 她一向如此现实。 她喜欢富贵奢侈的生活,一般的人家满足不了她。 沈玉案的身份符合她的标准,这一点,是在沈玉案没有担任殿前太尉和搅进皇子争储风波的前提下。 可惜,苏韶棠没有预知的能力,所以,这一次的谈话,在双方都有意下,进行得十分愉快。 直到雅间门的门被从外敲响。 苏韶棠狐疑地看向沈玉案:“侯爷约了人?” 她只是临时来躲雨,而沈玉案是本就想来朱雀楼的,想来想去,如果有人来找,也只能是找沈玉案的。 沈玉案眉眼也闪过一抹疑惑,他冲松箐颔首。 松箐退出去开门,沈玉案正待要和苏韶棠确认她是否要去公主府赴宴,就听见一道声音传进来:“表哥?” 整个京城会这样喊他的只有一人。 沈玉案下意识地看向苏韶棠,见女子轻挑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他早就发现了,苏韶棠不是一般的挑剔。 这样的人,不止在生活点滴上会有选择,在情感上也会容不下任何瑕疵。 至少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不会允许有瑕疵的存在。 若是苏韶棠知道珺阳公主对他有意,依她懒得麻烦的性子,还会选择继续和他接触吗? 距离苏韶棠及笄的时间门不远,沈玉案不敢去赌,一切事情都会按照前世一样发展,毕竟苏韶棠是其中的变数。 如果,苏韶棠真的被其余人打动,在及笄前就和旁人定下婚事。 等到三年后,圣上不会给一位已定下亲事的女子和他赐婚。 作精小美人 第131节 不等沈玉案和苏韶棠反应过来,珺阳公主已经闯了进来,她备受圣宠,也就让她的性子格外骄纵,但她少有仗势欺人的情况发生,在京城的名声倒也不错。 珺阳公主是听别人说安伯侯就在对面雅间门,才会过来的。 她向来不遮掩对沈玉案的心思,她在沈玉案回京的那日,就对沈玉案芳心暗许,珺阳公主自认,整个京城中,她和沈玉案的身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哪怕表哥对她从来没有回应,甚至隐隐回避和她的见面,但表哥向来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靠近他身边,他越是洁身自好,珺阳公主对他就越发另眼相看。 以至于,珺阳公主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看见表哥和一位女子共处一室。 珺阳公主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松箐拦人没拦住,急得不行跟进来:“公主,侯爷正和人说话呢!” 公主? 苏韶棠心中重复了一遍松箐对来人的称呼,她听说过珺阳公主的名声,也只远远地在国公府见过珺阳公主一次,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从松箐的称呼上,才认出来人的身份。 苏韶棠很快站起来,对珺阳公主轻服身,行了一礼:“臣女见过珺阳公主。” 她一头青丝披在身后,头顶戴着一套玉兰首饰,配上身胭脂黛青的苏绣襦裙,稍稍垂眸时,青丝顺着脸颊落下,越显得她肌肤白皙,一张脸蛋仿佛只有巴掌大小,女子年龄小,谈不上什么风情,但含苞欲放的姿态却是分明,让人一眼望之不俗。 珺阳也觉惊艳,若非两人是在这个场合相识,珺阳许是也会和她有一番交谈。 半晌,珺阳才回神,她努力冷静下来,轻咬了下唇,她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看向沈玉案:“表哥,这位姑娘是?” 沈玉案在苏韶棠起身时,就跟着一同站起了身,见苏韶棠还在服身行礼,稍皱了下眉头。 见状,珺阳眼神稍闪,笑着看向苏韶棠:“瞧本公主,从未见过表哥和哪位女子这么接近过,一时惊讶竟忘了你,姑娘快起来。” 苏韶棠笑而不语。 沈玉案头疼,不懂为何每次和苏韶棠碰面,都会有人不请自来。 不论心中怎么想,明面上,沈玉案也只能若无其事地向珺阳介绍苏韶棠的身份,他情绪淡淡道:“这位是苏郎中府的嫡女,苏姑娘。” 珺阳听着这个称呼,总觉得有点耳熟,半晌,恍然道:“就是裴时愠看上的那位?” 此话一出,室内全部安静下来。 苏韶棠眉眼情绪寡淡下来,她朝珺阳公主看了眼,往日一直听说京城传言珺阳公主爱慕安伯侯,今日见面,苏韶棠可以确认,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络秋脸色有点不好。 哪怕是松箐,都察觉到珺阳公主的话有点不合时宜。 先不说这种话当着苏姑娘这位当事人的面说出来,会不会叫苏姑娘尴尬。 就只说今日是他家侯爷和苏姑娘见面,公主忽然扯出裴世子出来,这不是让自家侯爷和苏姑娘都有点难堪吗? 珺阳只是一时口快,等话说出去,也意识到不对。 她抱歉地看向苏韶棠:“抱歉,是本公主说错了话。” 她口口声声“本公主”,苏韶棠难道还能怪罪她不成? 苏韶棠轻垂眸,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公主言重了。” 闻言,珺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沈玉案视线从女子身上收回来,他比珺阳要了解女子,见她垂眸不语,就知道她是有点不耐烦了。 沈玉案淡淡道:“时间门不早了,如果公主没事,我们就先回府了。” 珺阳来见沈玉案,自然是想要和他说说话的,被这么一堵,她一时间门也找不到拦住沈玉案的说辞。 沈玉案转向苏韶棠:“苏姑娘,外面还在下雨,你没带伞,我送你一程。” 苏韶棠觑向珺阳公主的脸色,心中轻啧了声,她和珺阳公主无仇无怨,她也不信自幼在宫中长大的珺阳公主会是个口不择言的人。 今日若有似无的针对,都是因她和沈玉案共处一室惹起的。 苏韶棠很清楚,如果她今日应下沈玉案的话,珺阳公主也许后续会对她有所关注,而且这个关注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心思只在一瞬间门,苏韶棠心中知道分寸,抬头时却是对沈玉案道:“那就麻烦侯爷了。” 苏韶棠厌恶麻烦。 但不代表,别人上前找事时,她就会一味地退让。 相较于麻烦,她更厌恶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针对。 既然珺阳公主想叫她难堪,那不如一起不舒坦。 苏韶棠冲珺阳公主服了服身子,和沈玉案一同离开雅间门,出门时,沈玉案伸手替她挡了一把珠帘。 见状,珺阳公主不由得越发皱紧了眉头。 注意到这个细节,苏韶棠不由得朝沈玉案看去,见沈玉案若无其事的模样,苏韶棠轻勾了下唇角。 她喜欢不由分说和她统一战线的人。 她的未来夫君,至少要她和旁人有所争执时,永远站在她身后。 第121章 番外七 沈玉案番外二(5) 安伯侯府的马车在细雨朦胧中一路行到郎中府前。 安伯侯府马车左上方挂着一串风铃,那是长公主生前刻意挂上的摆件,在风雨中格外显眼,马车刚到郎中府,就引起一片注意。 守门的小厮刚探头,就见自家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忙忙推开大门,打着伞去接人:“哎呦,夫人刚派了人去颂雨楼接姑娘呢!” 苏韶棠今日出府就是去颂雨楼,颂雨楼距离郎中府也不是很远,在到颂雨楼后,苏韶棠就让马车先行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返程中下雨,才一时被困在了朱雀楼。 小厮知晓自家姑娘的习惯,拿着木梯摆在马车下,让姑娘有个落脚的地方,不会脏到鞋袜。 苏韶棠站好后,裙摆有婢女小心拎起,她回头对上马车中沈玉案的视线:“时辰不早,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侯爷还是早点回府吧。” 天际渐暗,再远些的地方都看不清人影,时间不对,沈玉案只能任由安排。 沈玉案抬头望了眼天,立即道:“苏姑娘早点回去休息。” 苏韶棠含糊地点了点头,在婢女的护送下快速上了台阶,在要进门前,她倏然回眸,见到沈玉案还待在原地,不由得笑出了声:“侯爷快回去吧。” 女子俏生生地回眸笑,油纸伞将她的身影半遮半掩,让沈玉案不由自主地一怔。 等人影彻底消失,沈玉案也没回神,还是松箐喊了他一声。 “侯爷,人都不见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听出松箐话中的揶揄,沈玉案凉凉地觑向他,松箐悻悻地转过头,不敢再乱说话。 沈玉案落下帘子:“回府。” “得嘞。” 回府后,沈玉案第一件事,就是让松箐去库房清点茶叶的数量。 在朱雀楼时,苏韶棠其实没有透露过多的喜爱,只看其表现是颇喜欢喝茶的,府中常年没有女子,虽说有花茶,但沈玉案也不保证会比郎中府的要好,他只能选些名贵的茶叶。 沈玉案沉吟片刻,想起苏韶棠当时提起的“宫中贡品”四字,当即道:“把府中所有的针、碧螺春和龙井都备好,明日你送去郎中府。” 顿了顿,沈玉案又添上句:“只送今年刚得的新茶。” 陈茶看似没有区别,但有经验的人还是能喝出来不同,甚至更有甚者,会觉得陈茶有一股子霉味。 沈玉案可不想送个礼,还落下了坏印象。 早就看出了侯爷对苏姑娘的不同,松箐都有点麻木了,兴平气和道:“信阳毛尖要不要也送点去?” 信阳毛尖是珺阳公主偏爱的茶叶,有一段时间,京城女子纷纷效仿,松箐猜测侯爷不会知道这些八卦琐碎,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沈玉案颔首:“也一并送去。” 松箐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如果把今年的新茶都送去了郎中府,那要是苏姑娘来府中做客,我们该拿什么招待苏姑娘?” 沈玉案被噎住,他一时没想到这茬,稍顿,不自在道:“你看着办。” 松箐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书房。 在游廊上遇见常管家,偷摸地说了这件事,常管家直接听笑了:“侯爷这是有心思了。” 库房剩多少东西,府中没人比常管家更清楚,他道:“府中信阳毛尖量少,只有三包,其余的倒还好,每样留一包在府中,剩下的你都送去郎中府。” 松箐听得咂舌:“这么多?” 常管家对他笑着摇了摇头:“侯爷既然想在苏姑娘面前表现一番,咱们做下人的也不能拖后腿。” 再说了,府中若真的少了什么,侯爷还能进宫和圣上求。 在这方面,圣上向来不舍得缺短侯爷。 沈玉案全然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几乎传遍了侯府。 翌日,松箐早早地就将茶叶用锦盒装好,亲自跑了一趟郎中府,许是早就得了吩咐,他一报身份,小厮就将他请了进去。 没多久,松箐就在郎中府见到了苏姑娘。 在前厅中,是苏夫人先接待了他,眼中有些打量,但却有分寸地什么都没问,紧接着苏姑娘就出现在了会客厅。 苏韶棠见到松箐时,还朝他身后看了看,觑见天色,她掩唇偷笑:“这才何时,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辰时左右,苏韶棠刚起床洗漱,就听下人来报,安伯侯府的人来了。 侯府靠城东,靠近常荣路,而郎中府在昌宏路的西巷,这一趟的路程怎么也要花费半个时辰。 松箐讪笑一声,心中也知道侯爷的举止有点急切,他忙忙转移话题:“不知苏姑娘喜欢哪种茶叶,侯爷让属下多送了几种来,还望苏姑娘喜欢。” 松箐不是一人来的,还带了两个侯府的小厮,捧着几个锦盒,交给了郎中府的人。 锦盒被掀开,苏韶棠打眼一瞧,都是宫中贡品,寻常人莫说喝,见都难见一面,沈玉案显然有将她昨日的话记在心中。 苏韶棠轻笑了声,冲着松箐星眸弯弯:“侯爷有心,还要请你替我多谢侯爷。” 松箐知道礼没送错,就松了口气,不再耽误时间,冲着苏韶棠和苏夫人躬身请辞。 等侯府的人都离开后,苏夫人才转头看向苏韶棠,瞪圆了眼:“你什么时候和安伯侯认识了?” 苏韶棠答非所问:“娘,让人泡一壶白银针吧。” 苏夫人一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依了她,只是有点纳闷:“你不是不爱喝白银针吗?” 作精小美人 第132节 她曾经从国公府带白银针回来,只两三次后,苏韶棠就告诉她,她不爱喝,以后不用从国公府特意带茶叶回来。 苏韶棠头也不抬:“不是不爱。” 简短的四个字,苏夫人立即意识到,曾经她说不爱喝,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国公府被低看。 苏夫人忽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 怪她无用,她女儿能享用的最好的物件,不过都是国公府嫡出一脉看不上眼的东西。 她一生只得了一儿一女,棠棠自幼乖巧贴心,她是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捧上天。 人人都道她骄纵女儿,可她亲眼见过国公府嫡出一脉是什么待遇,她再怎样娇宠女儿,又如何跟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相比? 为母后,看不得子女比旁人差劲,她只能尽量地对子女好些。 苏夫人低声道:“你喜欢喝,就都送去你院子中。” 苏韶棠将锦盒中的龙井挑出来:“我可不爱喝龙井,但我记得爹爹爱喝,碧螺春我也不爱喝,我只要白银针和信阳毛尖就好。” 苏夫人骤然哑声。 什么不爱喝? 她出身国公府,哪怕只是庶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邱国公觉得对她有愧,宫中得来的好茶叶什么的,知道嫡出一脉要比她份例要多,私底下总会补偿她。 顾姨娘颇为喜欢碧螺春,连带着苏夫人也跟着喜欢。 只是嫁入苏府后,人是比在国公府自在,但生活条件却远远比不上当初,只有回国公府时,顾姨娘记得她的喜好,给她备上一杯碧螺春。 这一点,也被棠棠看在了眼中。 苏夫人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但也没让她糊弄过去,又细问了一遍她和安伯侯相识的过程。 苏韶棠没想要瞒她:“就是外祖父寿辰那日。” 苏夫人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日赵慧鸣哭闹,也是因为这事?” 苏韶棠撇了撇嘴:“人家不搭理她,她硬要凑上去,还各种拿我作筏子,我怎么可能惯着她。” 苏夫人心中恼赵慧鸣的作态,皱了皱眉:“你不用理会她,她不是得意于和国公府的关系吗,我自有办法叫她没法猖狂。” 苏夫人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心人,旁人都欺负她女儿头上了,再置若罔闻,只会叫人越发得寸进尺。 白银针很快送上来,苏韶棠轻抿了口茶,让婢女都退下,等室内只剩下她和苏夫人时,她才说:“娘不用管安伯侯,日后他若送东西来,娘只管替女儿收下。”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苏夫人下意识地考虑安伯侯府的情况:“安伯侯府人少清净,府中做主的人只有安伯侯,他身份清贵,又得圣宠,的确是个好人选。” 只是,苏夫人有点担忧。 和安伯侯府相比,郎中府的家世就有点简陋了。 她怕日后女儿若是受了委屈,郎中府无法给女儿撑腰。 苏夫人将心中担忧全告诉了苏韶棠,苏韶棠觉得苏夫人想得太美好,她托腮:“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苏夫人了解自己女儿,诧异:“你看上他哪里了?” 苏韶棠难得噎住,半晌,才理直气壮地说:“他长得好!” 苏夫人听出这是实话,当即无语。 她嫌弃想要接近她的男子肤浅,结果她自己相看旁人,也是这般肤浅。 苏韶棠冲苏夫人乖巧地笑。 沈玉案家世好,长相好,而且几次见面给她的感观也不错,在一众人中选择沈玉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夫人没好气地问:“裴世子也生得一表人才,你怎么没看上?” 苏韶棠笑了声:“我又不傻。” 镇北侯府在京城的处境微妙,哪怕裴时愠是真的对她有心,也未必过得了裴夫人和裴老夫人那一关。 沈玉案不到及冠就去了渠临城,而裴时愠及冠后却一直待在京城无所事事。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圣上对镇北侯府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苏韶棠可不想因一桩亲事,将郎中府扯进这些是非旋涡中。 对她而言,不值当。 第122章 番外八 沈玉案番外二(6) 公主府赏莲宴那日,苏韶棠原本是想要去的,但临时计划出现了变化。 朝中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储君之争日渐灼热化,除却一些明确的保皇党,早有些朝臣选择了站位。 李家姑娘是苏夫人替苏垣相看的女子,而苏尤闵却意外得知李家背地里已经站队了二皇子,明面上,郎中府和国公府联姻,郎中府也是旁人眼中的二皇子阵营。 苏尤闵的身份,让他轻易得知到这个消息。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郎中府并不想支持二皇子,只是被和国公府的联姻身份裹挟住了。 李家的站队,让苏府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赏莲宴的前一日,郎中府的主院,苏韶棠趴在苏夫人的肩膀上,她抬头看向苏垣,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苏垣对上她的视线,摇了摇头:“我才及冠,今年刚要入仕,成亲一事不着急。” 苏垣这是表态,让府中不要因他而为难。 他和李姑娘只是相看阶段,还没有接触彼此,没有什么感情一说,苏垣做出选择也不曾犹豫。 苏夫人最近和李家夫人刚打过交道,两府中其实对这门亲事都有意,在外人眼中,至少在李家看来,双方同处于一个阵营,苏府忽然反悔,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主院中安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最终,是苏尤闵下了定论,他看向苏垣,沉声道:“要委屈你了。” 苏垣端坐身子:“这是儿子该做的。” 他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和郎中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推迟几年成亲,于他而言并非不能接受。 翌日,公主府的赏莲宴,收到请帖的人早就等着这一日。 沈玉案都到了公主府,才发现今日苏韶棠根本没有来。 松箐傻眼地挠头:“没错啊,李姑娘今日也来了。”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他前世就不曾听说苏府和李家有什么牵连,如果松箐打探的消息没错,那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重来一次,沈玉案发现很多事情,都和他的认知有所不同。 他是知道李家站队二皇子的,但如果这样的话,为何苏府和李家的婚事会发生变故? 除非……苏府和二皇子根本不是一条心。 可国公府是二皇子的外家,国公府同样和苏府是联姻关系,这三方是天然的盟友。 沈玉案离开公主府时,脑海中不断闪过几个画面。 有前世苏韶棠和国公府几位表兄,以及那日见到的赵家表妹相处不错的场景。 很快,又闪过那日他在国公府撞见的,苏韶棠和赵慧鸣不合的一幕。 数个画面不断交错沈玉案忽然动作一顿。 苏韶棠那日说过,她和国公府的表兄妹关系都不好,见微知著,苏府和国公府的关系未必如同表面一般和谐。 皇后娘娘和苏夫人非一母同胞,也不是每个嫡母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庶出一脉。 在嫡出一脉及其可能压迫庶出一脉的前提下,苏府未必想要站在二皇子的阵营。 珺阳才得知表哥来了府中,刚过来找他,就见到表哥离开的背影。 珺阳一怔,纳闷:“表哥怎么走了?” 给沈玉案领路的宫女道:“侯爷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没找到,就很快离开了。” 珺阳稍皱了皱眉,想起什么,她立即招来灵荭询问:“苏郎中府的人来了吗?” 她对郎中府一贯没有印象,还是那日从朱雀楼回来后,细想表哥对苏韶棠的特殊,才去确认了苏府接下了公主府的请帖。 灵荭记得这件事:“苏郎中府的嫡子患病,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只是位五品郎中,灵荭没将这个消息当回事,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禀告公主。 珺阳见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珺阳的余光忽然瞥见裴时愠,她想到什么,喊住了裴时愠:“裴时愠!” 裴时愠意外:“公主叫我?” 珺阳扫了眼四周人,距离不会让旁人听见两人对话,才皱眉低声问:“你和那位苏姑娘如何了?” 裴时愠眼神不动声色稍闪,他兴趣盎然地反问:“公主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感兴趣了?” 珺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憋了半晌,才郁闷地问:“我早就听闻京城中的传言,你对她另眼相看,就只因为她容貌出众?” 在她眼中,裴时愠和沈玉案都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在苏韶棠身上,除了容貌出众一点,珺阳暂时没有发现其余与众不同的地方。 裴时愠眯了眯眸,含糊其词道:“也许。” 珺阳被噎住,这算什么回答? 但裴时愠明显不想和她多说,找了借口脱身而出,珺阳还得照看宴会上其他人,也不好抓着他一个人不断问问题。 躲过了珺阳公主,裴时愠若有所思地朝公主府外看了眼。 他对珺阳公主有几分了解,她的确不会仗势欺人,但也不会去关注和她身份察觉过多的人,苏韶棠只是五品郎中的嫡女,按理说,珺阳不该注意到她才对。 能叫珺阳对她感兴趣,只能是因为一个人。 答案浮现在脑海中时,裴时愠轻啧了声,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公主府的宴会瞬间失去了吸引力,裴时愠趁着众人不注意,也跟着溜出了公主府。 作精小美人 第133节 * 苏垣染病,苏韶棠近段时间就准备窝在郎中府中。 谁知道,消息刚传出去不久,甚至当日还未到午时,就有婢女来报,安伯侯来了。 苏韶棠错愕:“他来干什么?” 婢女也不清楚,只能摇头。 沈玉案被拦在了郎中府外,苏韶棠是在府门口见到的沈玉案,她就穿了身简单的玉兰襦裙,俏生生地从门缝中钻出来,见只有沈玉案和松箐站在门口。 她当即纳闷,不解地问:“侯爷怎么来了?” 沈玉案隐晦地将女子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缓缓道:“听说府上公子染病在床,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知是何症状,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苏姑娘不必见外。” 当真是闻讯而来? 苏韶棠轻抬下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这件事,侯爷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她状似隐晦地轻皱眉头,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担忧情绪,没让人看出来,就对沈玉案道:“府中最近不便接客,为了侯爷着想,侯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的神态和话语都透露着一个消息,苏垣的病情会影响到其他人。 沈玉案是能够去宫中请太医的,但是苏韶棠却说他帮不了忙。 刹那间,沈玉案就猜到了苏垣所患病情。 天花。 只有天花,才会让太医都手足无措,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松箐猜到答案后,脸色顿变,下意识地看向侯爷,一脸纠结地欲言又止。 苏韶棠原本以为在她透露出大哥的病情后,沈玉案会很快离开,但没想到,沈玉案站在原地没动,而是垂眸看向她:“你怎么办?” 天花是会传染的。 苏韶棠留在郎中府,她并不保证自身安全。 苏韶棠怔了下,说实话,她和沈玉案只有几面之缘,哪怕知道沈玉案许是对她有几分心思,可在苏韶棠看来,这些心思太浅,经不住任何考验。 然而,沈玉案的反应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苏韶棠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他,声音轻了下来:“侯爷不必担心,有府中人照看,我不会有事的。” 沈玉案听到这里,没能放心,而是生出了点疑惑。 郎中府的嫡子,怎么会染上天花? 不等沈玉案想明白,就听眼前女子不断催促他:“侯爷快回去吧。” 沈玉案回神,皱眉道:“侯府在京城有几处别院,苏姑娘可以去别院居住一段时间。” 苏韶棠倏然噤声。 不止是因沈玉案的话有点离谱,也是她察觉到府中的这个计划有些漏洞。 大哥染上天花,如果一直待在府中,那么整个郎中府势必都不能进出,旁人只会对郎中府避恐不及,连带着苏尤闵也不能去上朝。 最合理的解决方法,其实是将苏垣送去庄子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借口病好了将人接回来。 许是苏韶棠不说话的时间太长,沈玉案也意识到他关心则乱。 他和苏韶棠如今没有任何关系,她住在他府中的别院,落在旁人眼中,会是什么看法? 苏韶棠怕沈玉案看出什么,仔细斟酌着语句:“府中已经有将大哥送去庄子住一段时间的想法,侯爷就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了。”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到苏韶棠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他眼神稍闪,如果苏垣真的得了天花,苏韶棠不该是如此避而不谈的态度。 哪怕太医没办法,苏韶棠也应该是尽量求到太医给苏垣诊治。 联系到他刚才的猜测,沈玉案隐约察觉到真相,他咽下原本想说的话,转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府,如果苏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派人去安伯侯府送信。” 不知怎么的,苏韶棠总觉得沈玉案好像看出了什么。 但幸好,沈玉案离开得很干脆,这让苏韶棠松了口气。 裴时愠赶到时,看见沈玉案连郎中府的门都没进去,就被劝退的场景,他只当沈玉案遭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 两人迎面相遇,视线在空中碰撞,沈玉案轻皱了下眉头。 而裴时愠却是倏然勾唇轻笑。 苏韶棠看见这一幕,内心重新评估了下裴时愠,她低声呢喃:“多事之秋。” 第123章 番外九 沈玉案番外二(7) 苏垣很快被送到京城外的庄子中休养,消息传出去后,原本和李家相看的亲事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这件事除去天花病情,会让人觉得骇然外,在苏垣被送离京城后,就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甚至郎中府位低,有许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沈玉案隐约猜到为何一些事情和他前世的认知有所不同了。 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处于父亲离世的情绪中,加上明泽外出求学,他还担负着安伯侯府的重任,心神早就被诸事占据,哪有空闲去关注其余事情。 郎中府闭门不见客,沈玉案也见不到苏韶棠。 秋季逐渐落幕,晚风吹散枯黄落叶,苏垣终于病好回京,他回京的动作低调,若非沈玉案一直关注安伯侯府的动静,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消息。 苏垣回京,就仿佛苏韶棠的禁足令被解开了一样。 没到两三日,沈玉案就得了消息,苏姑娘乘马车出府了。 彼时,沈玉案正在书房处理事情,一年丧期将过,等年后,他就该回朝任职,依着圣上的想法,他会任命殿前太尉。 按照他的年龄,这个职位甚高。 可他大败西洲后战功在身,又上交兵权的识相之举,再加上他们这位圣上的一些个人习惯,一品太尉的官职,也就合乎情理中了。 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必然要涉及储君争斗中。 沈玉案摇摇头,将案宗推至一旁,平淡地站起身:“她出府后,往何处去了?” 松箐:“瞧着是去了谙铃巷。” 沈玉案错愕。 谙铃巷,京城寻欢作乐之地,许多纨绔子弟平日闲暇的必去之处,哪怕大津朝男女大防不严,也少有女子会往谙铃巷去。 沈玉案转身离开书房。 松箐见状,忙忙让人去备马车。 在前往谙铃巷的途中,松箐给沈玉案介绍谙铃巷的情况,顺便猜测苏韶棠去谙铃巷的目的:“前段时间,谙铃巷开了一家清风馆,里面不止女子伶人,也有男子在其中迎客,所以,这段时间去谙铃巷的女子比往日要多了许多。” 大津朝鼓励寡妇二嫁,但觅得良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人嘛,一旦觉得寂寥,就会想要找点事来做,或者找点人来作陪。 松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觑了眼侯爷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只能讪笑道:“苏姑娘许是就想去凑凑热闹。” 沈玉案冷不丁道:“不然呢?” 难道还是觉得无聊了,去找伶人作陪不成? 松箐接不了这话,讪笑两声,忙忙缩回头,不敢再乱说话。 马车很快到了谙铃巷,停在了清风馆前,沈玉案下了马车,他一身银月白袍站在红木楼阁前,格外显眼,很快有人上前招待领路:“这位公子,里面请。” 刚踏入清风馆,沈玉案就嗅到一阵浓郁的胭脂气息,倒是符合他这家店的营生。 男男女女女穿梭在大堂中,让人眼花缭乱。 沈玉案扫了一圈,没在一楼看见苏韶棠,他不适地皱眉,有点迟疑。 苏韶棠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 沈玉案知道谙铃巷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他年少就随父亲上了战场,回京后,诸事压身,而且,有父亲以身作则,他对这种地方向来没有兴趣。 这是他头一次来。 沈玉案迟疑了片刻,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要转身,就听见从二楼传来一声:“沈公子?” 沈玉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声是在喊他,但他听出了这道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他停下脚步,回头朝二楼看去,就见苏韶棠倚着栏杆冲他招了招手。 女子倚着栏杆,冲他弯眸笑,发髻上的步摇垂珠轻晃,沈玉案袖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动。 周围嘈杂,沈玉案很快回神,他轻垂眼睑,平复心中刹那间的悸动,面上若无其事地带着松箐上了二楼。 苏韶棠已经到了楼梯口来迎他,好奇地问:“侯爷也来这种地方?” 她刚才唤沈玉案沈公子,是觉得这种地方让人认出他的身份,对他名声影响不好。 毕竟苏韶棠一直听说沈玉案听洁身自好的。 沈玉案哑声,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我是来寻你的。” 苏韶棠惊讶地抬起头,她憋了许久不曾出府,今日得了出府的机会,听说了这清风馆,就过来凑凑热闹。 万万没有想到沈玉案居然会来这种地方找她。 更没有想到,沈玉案居然会直接对她坦白。 四周人来人往,苏韶棠难得觉得有点脸热,她轻了声音:“既然都来了,侯爷不如陪我听上一曲。” 沈玉案自无不应。 两人一同进了雅间,苏韶棠来凑热闹,点的自然是男子伶人,大津朝女子审美正常,只不过清风馆招待的不只有女客,所以伶人有身材健壮,自然也有单薄纤细的。 进来的男子双手抱着琴,墨发披在肩上,身姿较为单薄,但也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是男子,脸上也没有涂抹胭脂水粉。 他一进来,就服了服身子:“伶月见过客人。” 伶月偷偷抬头,见到房间中居然是一男一女,有点傻眼,见过女客结伴来的,也见过男客结伴来的,唯独一男一女结伴来的,几乎没有见过。 沈玉案在看见伶月进来时,就抿紧了唇,眸中的笑意也不着痕迹淡了下去。 作精小美人 第134节 苏韶棠从伶月身上收回视线,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 京中将清风馆吹嘘得太过,让苏韶棠以为里面的伶人都该是天资才是,但眼前这位,说算得上馆中的头牌,可也不过尔尔。 苏韶棠几不可察地觑了眼沈玉案。 连这位的一二都比不了。 琴艺倒是颇可,虽说算不上绕梁三日,也叫人觉得悦耳动听。 苏韶棠勉强尝了口茶水和糕点,轻皱眉,来清风馆的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于吃食上不会多计较,这些茶点当然满足不了惯来挑剔的苏韶棠。 一曲终了,苏韶棠败兴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伶月早觉得气氛尴尬,也不说什么讨好的话,很快离开了雅间。 沈玉案一直在观察苏韶棠,见状,不着痕迹地询问:“苏姑娘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苏韶棠撇了撇嘴:“虚有其名。” 沈玉案被噎住。 所以就只是清风馆满足不了她的要求,一旦今日这个伶人是位天人之姿,她就会很满意? 沈玉案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但接下来女子的一句话,又让沈玉案心情好转:“连侯爷的半分风姿都比不得。” 他堂堂安伯侯,京城谁不给他几分颜面,苏韶棠是第一个敢将他和伶人作比较的人。 偏生,沈玉案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因胜过伶人一筹而觉得欣喜。 沈玉案面不改色地捏紧了杯盏,若男女间的情谊都这般叫人难以自禁,沈玉案终于能理解世间终于为何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也终于懂得,为何娘亲去世后,父亲会郁郁寡欢数十年。 雅间没了旁人,沈玉案低声道:“侯爷太过生疏,苏姑娘唤我名字或者乐君即可。” 乐君二字,是沈玉案及冠那年,圣上亲赐的表字。 这话一出,足够让人察觉到他的私心颇重,沈玉案有点不敢对上苏韶棠的视线。 苏韶棠掩唇轻笑,然后,试探性地都叫了遍:“玉案?乐君?” 沈玉案低应,苏韶棠敏锐地发现他耳根子竟然有点红。 沈玉案端起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借此遮挡住脸上的神情。 但这个举动有点突兀,反倒越发引人注目,分明秋日都要结束,出门都要披上大氅才可防止冷意,但苏韶棠也忽然觉得房间有点闷热。 顿了顿,苏韶棠才缓缓道:“既然如此,乐君也不用叫我苏姑娘,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外男直呼姓名,这有点过于亲昵,除去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会这般,少有只见过几次面的男女会如此,而搁在沈玉案和苏韶棠两人身上,总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默认在其中。 苏韶棠没让沈玉案当场喊她名字,而是紧跟着说:“这清风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先离开?” 沈玉案巴不得如此。 两人很快出了清风馆,在离开谙铃巷后,沈玉案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些。 不过他们两人见面,每一次似乎都会有人来打搅。 这一次也不例外。 才从清风馆出来,两人都没有回府的心思,就转而去了颂雨楼。 刚进了颂雨楼,两人迎面撞上裴时愠和珺阳公主,珺阳公主拉着裴时愠不知在说什么,脸色并不好看,反倒是裴时愠脸上是惯来的笑,没有半点改变。 四人直接撞上,珺阳眼睛一亮,松开了裴时愠:“表哥,这么巧,你也来颂雨楼?” 裴时愠闻言,忍不住轻呵一声。 沈玉案什么时候是会来颂雨楼的性子? 裴时愠视线移到沈玉案身旁的女子身上,见到她一身青黛色的苏绣锦缎裙,和沈玉案并肩而站,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般,禁不住眯了眯眼眸。 不等人发现,裴时愠就转成了笑脸:“苏姑娘好久不见。” 苏韶棠和裴时愠不熟,但隐隐觉得他就是个麻烦,不想和他有所交集,也就疏离地服了服身:“裴世子。” 裴时愠察觉到她的态度,也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珺阳也注意到了苏韶棠,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勉强勾起一抹笑,试探道:“表哥这是和苏姑娘在路上遇到的?” 苏韶棠没有说话。 沈玉案的回答简单明了:“不是。” “我和阿棠是一起来的。” 苏韶棠诧异地看向沈玉案,阿棠这个称呼,对于她和沈玉案来说,有点过于亲昵了。 沈玉案自然明白。 但,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朝裴时愠看去,裴时愠脸上神情明显顿了顿,沈玉案收回视线。 他不是圣人,能陪着苏韶棠在清风馆听曲,但他也总是有私心的。 这一声阿棠,是进一步拉近和苏韶棠的距离,也是在和某些人宣告主权。 哪怕是重来一次,沈玉案也从未改变过,将来会和苏韶棠成亲的想法。 苏韶棠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这一点,不会改变。 沈玉案也不会允许有人改变。 哪怕那个人是裴时愠。 这个,他年少时的好友。 珺阳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她认识表哥这么久,什么时候听表哥喊过女子闺名? 哪怕是她,表哥也不过寻常的一句公主,甚至连声表妹都不愿叫。 珺阳不解地看向苏韶棠,苏韶棠究竟是哪一点让表哥另眼相看? 第124章 番外十 沈玉案番外二(8) 清风馆相遇后,沈玉案和苏韶棠互通姓名,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久后,京城都发现,安伯侯正在追求郎中府的嫡女。 几乎苏韶棠出现的场合,都有安伯侯沈玉案的存在,自此,苏韶棠算是在京城真正地打响了名声。 知道苏韶棠的,只觉得纳闷,不懂她哪里能让安伯侯和镇北侯世子另眼相看。 不知道苏韶棠的,对她也越发好奇。 谁不知道珺阳公主爱慕安伯侯,因此,哪怕安伯侯年少有为,也少有女子对沈玉案表明心思。 苏韶棠居然能从珺阳公主手中截胡,简直让人惊掉了眼球。 京城中但凡有宴会,都会往郎中府送一份。 沈玉案听说了其中一二,都替苏韶棠嫌烦,他皱了下眉头:“阿棠是如何回应的?” 松箐觉得腻歪,这四周也没旁人,侯爷这一口一个的阿棠倒是叫得熟练。 沈玉案不知松箐心中腹诽。 前世,他和苏韶棠成亲后,苏韶棠就仿佛变了个人,他只能敬重地称嫡妻一声夫人。 重来一次后,也只能依照礼数,喊其苏姑娘。 阿棠二字,于他而言,也是头一遭。 松箐腹诽归腹诽,打探消息时也不留余力,立即回道:“苏姑娘近来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外出。” 有些宴会是可以避开的,但有些场合是苏韶棠难以躲避的,年前,皇后娘娘传了郎中府嫡女进宫。 苏韶棠是午时左右进宫的,直到定省时分才出宫。 禁军守门,宫外们是石板铺的道路,越过禁军守卫,有两棵杨树,那里有一条小巷,人人敬畏禁军,这里少有人来。 而现在,在杨树下,停着一辆马车。 苏韶棠视线落在马车挂着的铃铛上,稍有错愕,等松箐探出头朝她招手时,苏韶棠心底那股烦躁渐消。 松箐一路小跑过来:“姑娘,侯爷来接您呢!” 马车也终于有了动静,石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很显然,马车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门。 应该是听见消息,沈玉案就赶来了。 哪怕是沈玉案,无召也不得入宫,哪怕担心她,沈玉案来了也无用,他只能等在宫外。 但再是无用,沈玉案也还是来了。 苏韶棠忽然轻颤了下眼睫,在松箐替她拉开帘子时,拎着裙摆上了马车。 和沈玉案一见面,两人几乎同时发问:“皇后可有为难你?” “等了很久?” 沈玉案最先回过神,他摇了摇头。 苏韶棠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至于沈玉案的问题,苏韶棠一时没回答得上来,皇后召她入宫,其实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询问她京城的传言是否为真。 在那一刹间门,苏韶棠陡然意识到,沈玉案的身份比她想得有价值。 以至于,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姨母,才刚听见些许动静,就迫不及待地传她入宫。 苏韶棠看得分明,她这位姨母哪里是看得起她,只是想要快点将安伯侯拉进二皇子的阵营。 苏韶棠逐渐不耐烦时,皇后终于放她出宫。 如今沈玉案提起,苏韶棠垂下眼睑,淡淡道:“娘娘不曾难为我,只是对乐君较为感兴趣而已。” 沈玉案听懂了苏韶棠的话,他知道,皇后一直都想拉拢他,也因此,才有了前世他和苏韶棠的赐婚。 重来一次,在他准备接近苏韶棠前,沈玉案早就料到了这一日。 作精小美人 第135节 郎中府距离皇宫颇远,坐马车至少要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达郎中府。 抵达郎中府,外间门落日余晖早就消失。 苏韶棠裹紧了鹤氅,一张巴掌大的脸颊藏在狐毛绒领中,下马车前,苏韶棠忽然问了句:“乐君的孝期还有多久?” 沈玉案倏地抬头,一时不敢去想这句话的含义。 但不等沈玉案回答,苏韶棠就径直下了马车,仿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听沈玉案的答案。 直到回了安伯侯府,沈玉案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孝期结束,对沈玉案来说,代表了很多东西。 在这段时间门,沈玉案和苏韶棠来往密切,共乘一辆马车出行,几乎就差了一纸婚约。 而沈玉案处于孝期中,偏偏不能请人上门提亲。 也是这时,沈玉案才发现,苏韶棠和他的来往并非没有风险。 一旦孝期结束,他没有和郎中府提亲,那么苏韶棠的名声必然有损。 即使现在,都有些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男子多情被称风流,而女子一旦和多个男子牵扯到一起,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哪怕女子本身无辜。 沈玉案稍沉眸。 他了解苏韶棠,苏韶棠在此事提起这件事,不会是在催婚。 这一世,沈玉案还未任职禁军统领,他的立场不明,苏韶棠是在让他想清楚,可是真的要因一段儿女情长,而让安伯侯府陷入两难之地。 除夕将至,这段时间门苏韶棠没有再出府,也没有再见沈玉案。 苏尤闵不过五品小官,年宴当日,苏韶棠没有进宫,而是在府中陪着苏夫人欢欢喜喜地用了晚膳。 准备守岁时,苏韶棠见络秋偷偷冲她使了个眼色。 苏韶棠眸色稍动,寻了借口,退出了正院。 外间门落了雪,白皑皑的一片,天地间门仿若只剩下红梅一种颜色。 络秋一出来就冷得缩了缩脖子:“姑娘,侯爷在府外等您。” 听见这话,苏韶棠目瞪口呆。 今日是除夕。 谁不是在家中和家人团聚? 思及此,苏韶棠忽然想到,她不曾听说安伯侯府的小公子回京过年。 因她和沈玉案的关系,总会有人把安伯侯府的动静告诉她。 苏韶棠皱了皱眉,快速地朝府门赶去。 推开门,苏韶棠就轻了轻呼吸。 沈玉案撑着一把油纸伞,也不知等了多久,油纸伞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他一身银白月色的织锦长袍,仿佛和漫天的雪色融为一体。 听见动静,沈玉案看过来,也让苏韶棠跟着回神。 苏韶棠皱眉上前,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玉案:“刚来不久。” 苏韶棠翻了个白眼,压根不信这个鬼话。 她没好气地拉着沈玉案的衣袖,一时没拉动,纳闷回头:“你准备继续在这里站着?” 当然不是。 沈玉案只是有点没回过神。 苏韶棠直接把沈玉案带入了府中,吩咐络秋去让厨房煮一碗姜茶,主院中苏夫人都在守岁,苏韶棠没把沈玉案往主院带,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玉案这一趟来,相当于确认了二人的关系。 在做选择前,有多重考量不是错事,可一旦做了决定,苏韶棠也不会去摇摆不定。 但苏韶棠还是对沈玉案没好脸色:“你不在府中好好守岁,出来乱跑做什么?” 沈玉案轻声:“府中冷清。” 苏韶棠骤然哑声。 沈玉案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远在衢州,不曾回京过年,安伯侯府可不就是冷清。 苏韶棠抿唇,半晌才说:“那你都来了,在外面等什么。” 沈玉案终于说了实话:“我来得太早,怕误了你们用膳。” 苏韶棠被噎住,所以,他就在雪中等了那么久? 怎么不冻死他! 姜茶很快送来,在苏韶棠的视线下,沈玉案端起碗一饮而尽,乖巧得不行。 等室内安静下来后,沈玉案忽然抬头:“那日回府后,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和阿棠说清楚。” “年后三月,我就要复职,到时,我会请圣上给你我赐婚,只是赐婚后,要等到三年孝期后,才能和阿棠举行成亲大礼。” 三年孝期后,也就是苏韶棠及笄一年左右。 对于苏韶棠来说,这个年龄恰好适龄,不早不晚,也多了时间门去筹备。 于婚事上,苏韶棠再冷静,也只是才要及笄的小姑娘,矜持和羞赧让她难以多言,只能以默认的态度转而提起其余话题。 片刻后,苏韶棠才问:“年后,你会任何职位?” 沈玉案沉默很久,才说了四个字。 苏韶棠顿时瞪圆了双眸。 怪不得。 怪不得皇后娘娘那么急切,苏韶棠再不知事,也知道镇北侯早就选择了支持大皇子。 而镇北侯是朝臣中唯一手中握有兵权的人。 皇后急于拉拢沈玉案,图谋甚大。 要知晓,大津朝两个险要之地,除去镇北军把守的边城,就剩下安伯侯府的领地渠临城。 而大津朝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在渠临城。 知道沈玉案将要任何职位后,苏韶棠不得不问:“皇上会同意你的求旨?” 在旁人眼中,她可是二皇子的表妹。 沈玉案一旦任命这个职位,圣上绝不会允许他和其余皇子有所牵扯。 第125章 番外十一 沈玉案番外二(9) 皇上会答应的。 这就是沈玉案给苏韶棠的答案,苏韶棠不明所以,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沈玉案。 她就是这样,有时格外执拗,认定的事情很少会发生改变。 在选择沈玉案后,她也会逐渐地向沈玉案交付信任。 年后三月,初阳乍暖。 一道圣旨送入安伯侯府,沈玉案被封为一品殿前太尉,任职北门禁军统领。 相当于将整个京城的安防都交到了沈玉案的手上。 无需言明,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圣上对沈玉案的信任,一时间,京城各个势力的动向闻风而变。 沈玉案没有食言,复职后,他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圣上请旨赐婚。 崇安帝早听说了京城传闻,再听沈玉案来意,他撂下奏折,笑道:“这位苏姑娘到底是什么仙人玉姿,让你和镇北侯府那小子都动了心思。” 沈玉案不觉得圣上会拒绝他的请求,但听见崇安帝这话,仍控制不住地心中咯噔了一声。 在储君之争中,镇北侯明确表明支持大皇子。 而苏韶棠的身份注定她会和二皇子有牵扯,一旦圣上真的给她和裴时愠赐婚,镇北侯府的立场就会变得含糊不清。 沈玉案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他想到,圣上忌惮镇北侯府,只恨不得早点捉到镇北侯府的错处,他不会多给镇北侯府留一条后路。 沈玉案垂眸,恭敬道:“还请圣上成全。” 崇安帝笑意收了起来,他意义不明地看向沈玉案:“朕记得,这位姑娘应该是二皇子的表妹?” 崇安帝仿若只是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么一句,但是沈玉案不敢不放在心上。 他听出了崇安帝的试探,也只能面不改色:“正是。” 乾坤殿中倏然安静下来,满殿中只剩下圣上手指不紧不慢敲点在案桌的声音,半晌后,崇安帝的声音才响起:“你从来没有求过朕什么,若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你,朕这个舅舅做的恐怕就不够称职了。” “而且,乐君有了心悦的女子,长姐在天之灵看见,也会感到欣慰。” 简短的两句话落下,这件事也就成了定局。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 安伯侯求旨赐婚的消息很快传出去,与此同时,圣旨也一道送进了郎中府。 苏韶棠接旨的时候,都还是懵的。 沈玉案的确和她保证过,但这效率是不是太快了点。 要知道,沈玉案任职的圣旨才下来,他还没有真正地接管北门禁军,所以,他一年孝期刚满,就是去求旨赐婚了? 这件事尘埃落定,郎中府气氛也都轻松了很多。 自家尚未及笄的姑娘,和侯爷经常同进同出,郎中府背负挺大的压力,如今有了这层名分在,苏夫人再也不用担心会听见外人的闲言碎语。 作精小美人 第136节 圣旨也送到了安伯侯府,沈玉案接到圣旨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找苏韶棠。 但,不等沈玉案出府,就被宫中来人叫走了。 而苏韶棠觉得沈玉案会来找她,悄悄地回院落重新梳妆了番,她刻意穿了一袭赤红的广袖长裙,玛瑙红珠的步摇,衬着她明艳的脸颊越发夺目,她情不自禁地描了描细眉,对着铜镜左照右照,确认没有一点瑕疵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院落。 只是苏韶棠看向往常侯府马车惯来停留的位置,她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侯府来人。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落在苏韶棠的身上,她站得腿都酸了,络秋有点心疼:“姑娘,侯爷今日应该不会来,我们先回去吧。” 苏韶棠抿了抿唇,瓮声询问:“有宫中和侯府的消息传来吗?” 络秋茫然地“啊”了声,呐呐道:“奴婢一直和姑娘在一起,不知道啊。” 苏韶棠噎住。 是了,络秋一直和她在一起,她都不知道的事,络秋自然也不知道了。 苏韶棠抬头看了眼天色,有点说不清的情绪,垂眸道:“再等一刻钟。” 络秋和络春对视一眼,只好无奈地陪着姑娘在原地等待。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很快,苏韶棠倏然轻呵了声,谁都不知道她是何意,络秋就见姑娘不需要她喊,径直转身就要回府。 “哒哒——” 车轱辘压着石板路的声音从远到近,络秋回头一看,眼睛骤亮,惊喜道:“姑娘,是侯府的马车!” 苏韶棠心有所感地回头,沈玉案刚好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三步做两步跨到苏韶棠跟前,他眉眼含着一抹显而易见的着急,语速飞快:“皇上宣我进宫议事,阿棠是不是等久了?” 见到苏韶棠的刹那间,沈玉案就立刻反应过来,苏韶棠是在等他。 如果苏韶棠在接到圣旨后,就一直在等他,岂不是等了整整一下午? 苏韶棠下意识地反驳:“谁等你了!” 沈玉案没和她争执,只是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其披在了苏韶棠的身上,低声:“现在才三月,风中都还透着凉意,你怎么只穿这点出来。” 苏韶棠羞恼地扭过头,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是络秋在一旁道:“这是姑娘为了见侯爷特意穿的衣裳。” 哪能被披风遮住? 侯爷怎么一点都不解风情! 沈玉案噤声。 再去看女子装扮,顿时品出些许不同来,女子格外适合穿红衣,但前些日子京城闲言碎语颇多,女子懒得惹眼,哪怕出门也只穿些素净寡淡的衣裳,装扮有意低调。 可今日,苏韶棠穿了袭红衫,配着玛瑙红珠步摇。 甚至这个步摇很眼熟,似乎是他和女子逛街时,女子看中后,他替女子付的银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送给苏韶棠的第一件礼物。 有了这个意识后,沈玉案再去看苏韶棠,眼神稍有些飘忽,他耳根子有点发红,低声道:“是我疏忽,不曾注意到这些,阿棠不要生恼。” 苏韶棠没好气,她刻意穿的苏锦红衫,在白日中,自然格外显眼,但是现在日色暗下来,再鲜艳的颜色都少了些许亮色,而且如今又被沈玉案的披风完全遮住,还能看见什么? 她低声恼道:“我看你就是一点都不在意。” 沈玉案有心辩解,但又不敢和她争执。 苏韶棠气结,她人还站在这里不动,这句话摆明了是等他来哄,他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 松箐捂脸,不敢再看眼前这幅场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侯爷居然这么木讷? 苏韶棠语气格外生硬地说:“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松箐抵了侯爷一下,低声提醒:“赐婚圣旨都下来了,侯爷您是不是也该去拜访一下苏郎中夫妇?” 沈玉案心领神会:“我送阿棠。” 苏韶棠冲松箐轻哼了声,没有拒绝沈玉案的话,郎中府就在百步以外,沈玉案和苏韶棠并肩而行。 回去途中,苏韶棠忍不住道:“日后再见我,不许没看清就往我身上披衣裳。” 冷归冷,但沈玉案这么一遮,她不是白费半日打扮?! 沈玉案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苏韶棠见他态度良好,火气渐散,随后继续道:“如今日这般,你若猜到我会等你,就要派人送信来给我,省得我空等一番。” 沈玉案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他不可能预料到苏韶棠每次的行为,最保险的就是,诸事行动前都和她说一声。 就如同今日,其实沈玉案没有料到苏韶棠会来等他。 沈玉案一一将苏韶棠的话记在心中,等和苏韶棠一同跨过郎中府的大门,他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现在是在空手上门拜见岳父岳母? 第126章 番外十二 沈玉案番外二(10) 空手拜访郎中府,最终结果就是沈玉案面对郎中府一众人惊讶的视线,强行装作镇定,面不改色地仿若这一行只是平常。 赐婚一事比前世提前了两年,沈玉案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后面他任职殿前太尉,要比前一年忙碌许多,不可能每日很多时间用来陪苏韶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玉案觉得很多事情和前世已然不同,他和苏韶棠在婚前有很多时间去培养感情,不会再有前世那般相敬如宾的场面。 春去秋来,日出黄昏交替进行,安伯侯府中的那颗槐树也要比沈玉案刚回来时要高大许多。 沈玉案逐渐坐稳殿前太尉的位置,重权在握,得圣上信赖,几位皇子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加考量。 直到某一日,苏韶棠的及笄礼也只剩下最后月余。 等苏韶棠及笄后,她和沈玉案就可以准备大婚事宜,这其中的嫁妆聘礼,还有各种细节上的繁琐足够耗费半年时间,一旦过了三书六礼,郎中府和安伯侯府就真正地结为了亲家。 皇城,金熙宫中。 大皇子和元妃坐于高位,珺阳从外面跨进来,她一见这场景,不由得生出纳闷:“母妃,皇兄,你们忽然让我进宫做什么?” 她也是今年及笄,比苏韶棠早了半年,及笄后,父皇就让她在宫外建府,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公主府,自己当家做主,根本不愿回宫。 大皇子招她坐下,笑意依旧:“看你,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心都野了。” 珺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大皇子和元妃对视一眼,珺阳见状,心中咯噔了一声。 果然下一刻,元妃就开口道:“珺阳,你年龄也不小了,以前你道心仪安伯侯,母妃任由你胡闹,可你现在也已经及笄,是时候该考虑婚事了。” 珺阳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情窦初开时,就遇见了沈玉案,年少惊艳,再往后,她眼中如何容得下旁人? 元妃提起这个,珺阳第一个反应就是抗拒。 她不情愿道:“母妃,你不疼我了!我才刚及笄,你就迫不及待把我嫁出去。” 元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虽说今日提起这事,是大皇子的提议,但元妃也真心实意觉得珺阳应该相看亲事:“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现在相看人选,不知要费多少工夫,等事情定下后,礼节也要准备一年半载,哪里还拖得!” 珺阳不爱听这话,别过脸,瓮声瓮气道:“我可不信,你们叫我来,就只为了这个。” 话音甫落,元妃脸上立即浮现些许不自在,大皇子眼神稍闪,很快接过话头,他轻皱了下眉头:“珺阳。” 珺阳听到这一声,端坐了起来。 她比皇兄小了将近十岁,年幼时,皇兄疼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仿佛父皇一样,直到皇兄进了朝堂开始接触政事,逐渐人就变了。 珺阳待皇兄是亲近,但也有点别扭。 她知道,在皇兄心中,存着利用她的心思。 大皇子沉声道:“你身处皇室,也该知道近几年来,朝中因储君一事争执不休。” 珺阳抿紧了唇。 大皇子见状,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他只有这一个胞妹,岂能不疼? 但再疼爱,也会有个比较。 他们一母同胞,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珺阳帮他,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 “储君之争,沈玉案的立场至关重要,他绝不能和郎中府联姻。” 郎中府就相当于二皇子阵营。 大皇子不会愿意看见这一幕,他不留情面道:“你前几年闹着追在沈玉案身后,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事,如果安伯侯府和郎中府真的联姻,你也将沦为京城笑柄。” 珺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平日中经常有人拿此事替她打抱不平,但其中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各人自知。 半晌,珺阳才堪堪说出一句:“父皇已经给她们赐婚了,金口玉言,岂是我们能改变的。” 大皇子勾了下唇,摇头道:“你说得对,我们改变不了圣旨。” 珺阳狐疑地看向他,大皇子眼神逐渐变冷,微笑道:“但如果当事人不在了,这场婚事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珺阳猛地抬头,皇兄神色不变,定定地看着她。 珺阳转而看向母妃,母妃仿佛早就猜到了皇兄的打算,神色淡定非常,珺阳嘴唇抖了抖,呐呐道:“她是朝廷命官之女,又和表哥定了亲,一旦她遇害,案件必然转交到大理寺,宋翀未必查不出真相。” 珺阳以为,她这句话后,皇兄会改变主意,谁知道,皇兄只是对她笑了笑:“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将她叫出来即可……” 苏氏那女子惯是谨慎,寻常宴会,她根本不参加。 偏生如今她身份不同,旁人纵使心有不悦,也奈何不了她。 珺阳沉默了好久,最终低声道:“我知道了。” 金熙宫的密谋,无人知晓,珺阳怀揣着心事,离开了皇宫。 就在珺阳考虑该用什么借口把苏韶棠叫出来时,有一道消息传遍了京城,圣上欲举办秋狩,到时百官皆会参与,此行可带家眷。 珺阳愣住,半晌才呢喃:“看来,她命中注定如此。” 果然,秋狩消息一出,大皇子就立刻传信给她,让她不必费心了。 作精小美人 第137节 沈玉案和苏韶棠对此一无所知,本来郎中府都在一心准备苏韶棠的及笄礼,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府中的一半心思都转到了秋狩上。 尤其是苏韶棠。 苏夫人拉着苏韶棠,暗含警告:“到时候,侯爷肯定要伴驾左右,你不要黏着他。” 苏韶棠被说得一臊,轻哼道:“谁黏他了!” 苏夫人呵呵两声,压根不信苏韶棠的话。 苏韶棠只好把这点记在了沈玉案头上,要不是他总来找她,她哪里会被这样误解? 秋狩那日,沈玉案果然伴驾而行,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郎中府的马车。 女子穿着身青黛色的襦裙,被婢女扶着,俏生生地落地,这两年,她逐渐褪去那分稚嫩,抬眸轻瞥间,足可见女子独有的风情和些许含苞待放的青涩。 沈玉案骑马晃悠过去,苏韶棠瞥了他一眼,倏然轻哼了声,话都不和他说一句,就转身离开。 沈玉案一懵。 络秋捂嘴偷笑,将夫人暗暗叮嘱的那句话告诉了他,沈玉案只有哭笑不得。 沈玉案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拉住苏韶棠,他看了眼四周,将女子带到一僻静之处,低声哄道:“等午时,圣上要休息时,我就来寻你。” 苏韶棠面露嫌弃道:“你可别来,省得我又被娘亲说教。” 沈玉案轻笑一声:“我来寻你,到时候苏夫人必然看得出是我黏着你,总不能再说是你的错。” 苏韶棠这才正眼看向他,下颌高抬:“那你可得和她说清楚。” 沈玉案冲她笑着点头。 苏韶棠想起什么,别扭道:“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她低头去解腰间的香囊,但沈玉案余光觑见松箐要来催促他,秋狩的第一日忙碌,他不能离开圣上身边太久,只好低声道:“等我来找你,你再给我。” 苏韶棠今日香囊系得有些紧,不好解开,见此,显而易见地有些失望:“好吧。” 沈玉案惯来看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要转身的动作立刻停住:“是什么东西?” 苏韶棠见他停下,哪怕明知该让他先去忙正事,但不得不因他举动而勾了勾唇角,她直接用沈玉案身上的佩刀将香囊割断,取出里面的两个平安符:“娘那日带我去上香时,我特意求来的。” “两个,我们一人一个,但我香囊坏了,你帮我收好,待会来找我时,再给我。” 沈玉案惊讶,将平安符郑重收好,忍不住轻抚了下女子脸颊:“放心,我一定会随身携带。” 等到陪圣上进林子时,沈玉案检查了弓箭和马匹,发现马鞍有点松垮,有一处尖锐的地方,很容易扎进马身,致使马匹受惊出现意外。 沈玉案摸了摸胸口处的平安符,轻笑道:“果然是平安符。” 后来,沈玉案无数次后悔,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接下这个平安符。 沈玉案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就听见营地传来嘈杂,抬头就迎上松箐担忧的眼神。 四周不断有人朝他投来注视,沈玉案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 他脸色骤变,快速地朝嘈杂声来源处跑去,隐隐约约地,他听见前方传来哭声,声音有些耳熟,直到他看见苏夫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看不见脸,但足可见是位女子,穿着一袭青黛色襦裙,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在外,手腕上带着一支羊脂玉玉镯。 和他腰间的玉佩是同一块羊脂玉雕刻而成。 沈玉案仿佛被钉在了原处,浑身僵硬,从骨子中冒出一股寒意。 直到苏夫人一声哭腔的“棠棠”打破了沈玉案自欺欺人的假象,他脸上血色在一刹间褪尽,松箐骇然上前扶住他:“侯爷!” 四周人讶然地看向他,人人都知安伯侯爱慕郎中府嫡女,但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有实感。 沈玉案僵硬地朝苏夫人走去,女子模样终于映入眼帘,她浑身狼狈,沾染了不少草木,到处都是被刮伤的痕迹,她闭着眼睛,和一个时辰前鲜活的模样完全不同,后脑处有血迹溢出,染红了苏夫人的衣袖。 与此同时,他听见松箐压低担忧的声音:“苏姑娘是马鞍出了问题,导致马匹受惊发狂,最终在林中跌下马背,太医检查说,致命伤是后脑撞到石尖。” 沈玉案一动不动地看着苏韶棠,他甚至听不见苏夫人的哭喊,哪怕这幅模样,她也美得惊人,惨白无血色的脸颊淡化了她的矜傲,也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沈玉案缓慢地蹲下身子,他去摸女子的脸,很凉很凉。 凉到沈玉案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阿棠,他手有些颤,松箐仿佛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凑近才听清:“太医……传太医!” 最后一声,侯爷骤然拔高音量,但松箐只能噤声。 太医早就来看过了。 再来一次,也是枉然。 沈玉案将女子抱进怀中的时候,胸口处的平安符掉了出来,恰好落在了苏韶棠身上。 小小的一片平安符,格外得刺眼,如果当时他没有接过平安符,他的阿棠是不是会还平平安安的? 前世,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苏韶棠还活得好好的。 重来一次,她怎么会死在及笄前?! 沈玉案不愿相信。 他更不会相信,苏韶棠死于意外。 狩猎用的马匹都是经过层层检查,秋狩用到马的人都是达官显贵,有一个人出现意外,都是检查之人担不起的责任。 无人敢掉以轻心。 可偏生他和苏韶棠的马鞍都出现了问题。 有人想害他,沈玉案不意外,他这个位置多的是人想要坐上来,而且,只是马匹受惊罢了,根本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但谁会想要害苏韶棠? 答案显而易见。 沈玉案沉默,他派人查了营地里的所有马匹,只有他和苏韶棠的马鞍有问题。 沈玉案忽然意识到,他的马鞍有问题,也是在针对苏韶棠。 下 手的人在防备他会一时兴起将马直接借给苏韶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事关人员都咬定不知情,混乱后早就没有了证据。 最后,苏韶棠一事被定性成意外。 苏府的人伤心欲绝,但这件事他们不知原委,甚至都不知怪谁,只后悔不该让苏韶棠进林。 原本苏府要办的及笄礼,也改了挂起白幡。 沈玉案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郎中府,亲自送了苏韶棠下葬,短短几日,消瘦了一大截,让人惊恐他会不会随时倒下。 苏夫人都觉得于心不忍,沈玉案站在苏韶棠生前的院落,听着苏夫人压抑着哭腔:“侯爷回去吧,是我家棠棠和侯爷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 沈玉案想要反驳。 不是有缘无分,他前世真的和苏韶棠做了夫妻。 沈玉案最终还是离开了郎中府,在离开前,他冲苏夫人弯下腰:“此事,我会查明真相。” 苏夫人一怔。 查明真相? 她的阿棠坠马一事,难道根本不是意外? 苏韶棠一死,沈玉案和苏韶棠的亲事自然不了了之,再上朝,沈玉案遇见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二皇子明显心情不好,脸色稍黑。 大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佳人已逝,乐君还要早日看开。” 沈玉案神情漠然,不论大皇子和二皇子说了什么,他的情绪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有最平静的恭敬。 此事后,京城最温和有礼的安伯侯忽然变了,他变得不近人情,行事极端狠厉。 因储君之争,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不可开交,珺阳公主又重新开始追求沈玉案,但沈玉案态度分明,拒绝的理由一直都是:“我已有夫人。” 珺阳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忍不住提醒:“她已经死了!而且你们并没有真的成亲!” 沈玉案眼神骤冷:“即使她身死,安伯侯府也只有她一位夫人,公主身份尊贵,何必要做旁人续弦。” 珺阳被他看得身子一僵,她再清楚不过苏韶棠是为何身死。 而且,续弦二字真的让珺阳无能为力。 她是身份尊贵的当朝公主,岂能沦为旁人心中续弦? 在苏韶棠身死后的第二个月,经过各种查询和审问,沈玉案终于查清真相。 这日以后,大皇子忽然发觉他在朝中越发举步艰难,他麾下的官员逐个出现问题,而且都被御史台上折状告,每当他要做什么时,总有人给他迎面一击。 隐隐约约地,他察觉到有人在背后默默推进此事。 但大皇子不知道谁有这种能耐? 二皇子? 不可能,但凡他能做到这一点,朝堂上也不会出现分庭抗争的局面。 身边谋士中也有了忧声,将大皇子步步紧逼,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已然失败,只能做困兽之争。 耳边总有人在暗示他早做打算,隐晦地提到镇北侯。 这都是手中有兵权的人。 日复一日,大皇子也忍不住在想,若是谋逆,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朝中的局势日渐紧张,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再也打消不了。 最后,大皇子鬼迷心窍地选择了逼宫,等被禁军拿下,沈玉案一脚把他踹下马,狼狈地跪在了金銮殿内,听到父皇失望地下旨,将他幽禁在府中时,大皇子才幡然醒悟—— 他有被逼到只能谋反的地步吗? 没有。 他母妃是圣上最宠爱的元妃,妹妹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他有镇北侯做后盾,只要不乱来,几乎就处于不败之地。 一旦理清这条思路,大皇子陡然清醒,这种局势下,他为何会觉得自己被逼进了绝路? 作精小美人 第138节 有人在刻意引诱他! 是谁?! 大皇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幽禁的第三日,皇子府悄无声息地进了一个人。 大皇子在看见他时,倏然恍然大悟:“是你!” 沈玉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皇子狼狈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质问:“为什么?” 沈玉案低头把玩腰间的玉佩:“大皇子不知道原因吗?” 大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那枚玉佩,在侍郎府嫡女死后,众人都知道,沈玉案身上的这枚玉佩和侍郎府嫡女手上的玉镯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大皇子骤然哑声,不敢置信:“只是因为一个女子,你就敢谋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疯了吗?!” 沈玉案知不知道,一旦他的计划有半点败露,安伯侯府都难逃一死! 沈玉案不知道自己疯没疯,他只知道,自苏韶棠死后,他就察觉到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仅剩的时间,他必须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纵使凶手身败名裂,也不能挽回那人的性命,可笑的是,凶手居然还在叫嚣,她不过是个女子,至今都不曾将她放在眼中。 沈玉案蹲下身,轻声道:“早在算计害她性命时,你就该想到这一日。” 大皇子恨极:“我会禀告父皇,沈玉案,你就等死吧!” 沈玉案被逗笑了。 大皇子见状,骨子中忽然涌出一抹寒意,沈玉案选择今日来见他,告诉他真相,难道真的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大皇子骤然哑声,他堪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当年的真相,早就随时间消散,而参与此事的人,除去珺阳和元妃,也陆续被他灭口。 沈玉案不是来回答他问题的,他轻拍大皇子的肩膀:“她生前怕疼,死因却是坠马撞上石尖。” 坠马,被马蹄践踏,后脑撞上石尖,每一样都是疼痛至极。 大皇子骇然,他忽然推开沈玉案,大声嘶吼:“来人!来人!快来人!” 他只是被幽禁,而不是贬成庶民,府中还有人伺候。 但不论大皇子怎么吼叫,府中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大皇子终于感觉到害怕,他被门槛绊倒在门口,回头去看沈玉案,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背着灯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大皇子正要爬 起来跑出去,忽然口鼻从背后被人捂住,他不断挣扎,呼吸仍是减弱。 沈玉案见人倒下,他将人搬到了床榻上,把人的手绑起来。 做完这些事,沈玉案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大皇子府不久后,城中就传来喧哗,松箐默默无声地跟在侯爷后面,见侯爷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沈玉案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正是大皇子府的方向,那里正冒着浓浓烟雾,也攀上火舌缭绕。 他只是下了轻微的蒙汗药。 稍有点刺激,人就会被惊醒。 大皇子害她至此,沈玉案怎么可能让他无知无觉地就去了。 没经过被大火灼烧,很难理解那种痛苦。 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大皇子府失火一事,但这件事各处都透着问题,整个皇子府居然没有人灭火,禁军赶到得快,只有大皇子的院子被烧毁。 仵作检查,大皇子临死前明显经历过挣扎,骸骨倒在距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被压在了横梁之下。 无人怀疑沈玉案,都默默地看了眼二皇子。 二皇子被坑得哑口无言,谁让大皇子身死,最大的得利者就是他。 这件事了,沈玉案去看了苏韶棠,安静地待了很久。 苏夫人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了真相。 等到前世和苏韶棠成亲那一日,沈玉案忽然感觉到一种怪异感,他眼睁睁地看着松箐皱了皱眉,脸上的沉默安静消失,变得和以前一样轻松,就仿佛是一台戏的准备工作全部结束,一切就位。 松箐看向他,挠头纳闷:“侯爷怎么穿一身白衣,今日可是侯爷的——” 他骤然卡壳。 沈玉案试探:“我的什么?” 松箐眼中出现迷茫,他想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今日是侯爷的大喜之日,可侯爷要和谁成亲来着? 苏侍郎府的嫡女。 松箐骤然摸了摸头,但苏姑娘不是死了吗? 就像是戏剧正式开始演出,但却发现少了重要戏角,戏本没办法继续下去。 那种诡异的临空撕裂感又重新席卷上来,沈玉案一晃眼,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他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眼前正是京城的城门。 他又回来了。 回到了返京的这一日。 经过一次重来,沈玉案终于意识到,一切的不对劲都是在他和苏韶棠成亲的那一日开始。 就仿佛是一台戏的开场。 第127章 番外十三 沈玉案番外三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到,真相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但所有的思绪在看见颂雨楼二楼楹窗间露出的那张脸时全部落空。 沈玉案紧紧地盯着女子,不舍得放开,她比前世初见时扔要稚嫩些,坐在楹窗上,勾着头往下看,双手搭在窗栏上一晃一晃的,和后来的矜傲相较而言,平白多出娇憨可爱。 而沈玉案比她本人还要清楚,等她及笄后,少女风情只会越盛,名动京城不是妄言。 许是他看得久了,少女有些意外,冲他弯眸轻笑,两颊透着若隐若现的梨涡,然后悄悄地躲起来,很快,她又探头探脑出来,和他视线再撞上,似乎没有想到他还在看,少女立即诧异地瞪圆了杏眸。 鲜活,俏然灵动。 沈玉案倏然低头,他鼻子忍不住地发酸,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口。 苏韶棠去世后的一年中,他都一直把那两枚平安符随身带在胸口,这是他最后答应女子的要求,莫不敢忘。 但沈玉案摸了个空,也因此,让沈玉案意识到,他又得到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沈玉案的眼神倏然冷厉,他想到了前世的储君之争,安伯侯府必然是他们拉拢的对象,碍于个人立场,大皇子绝对不会想要苏韶棠和他联姻。 身边骤然响起一道声音,淡淡地颇有些冷清:“都看不见人了,还盯着看?” 沈玉案抬头,就见父亲觑向他,沈佺断了一条手臂,单手拽着缰绳,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长公主的这两个孩子,他不敢去见沈玉晦,却最了解沈玉案,恰是年少,对男女之事还不曾开窍,什么时候盯着一个女子看过这么久? 沈玉案看见那条断臂,眼神稍暗,父亲心存死志,对断臂也是表现得风轻云淡。 前世,他就努力过去挽救父亲的生命,但父亲无声的拒绝才最让人无能为力。 摒弃那些复杂的情绪,沈玉案忽然说:“我想娶她。” 沈佺诧异地看向他,沈玉案外热内冷,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骨子里格外疏离,平日中只对他和明泽亲近,明泽是沈玉案知事后给沈玉晦起的字。 当初长公主去世,他失态下给幼子取名玉晦,等他缓过来后,名字被上了族谱,后悔已然来不及。 自那后,沈佺更不敢去见沈玉晦。 后来沈玉案给其取字,长辈尚在,这本不合礼数,但在他的默认下,这件事也就成了定局。 但即使如此,沈玉案其实对明泽也是愧疚有余而亲近不足,年幼时缺少一同相处,稍年长,沈玉案就随他在边关打仗,而明泽则一直留在京城。 因长公主之故,崇安帝对安伯侯府比镇北侯府信赖得多,明泽留在京城和裴时愠的原因全然不同。 仅仅是因愧疚。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愧对明泽良多,自然不会让他再经历战场上的种种难事。 便是这般一个疏离冷清的人,居然对他说,想要娶一位只见过一面的女子? 要不是场合不对,沈佺都要下马检查一番,沈玉案是不是被下了蛊了? 可一想到他和长公主初见时的场景,沈佺又觉得一切都合乎情理,只是沈佺冷着声道:“别逼我踹你。” 很多年不曾听过父亲这种言论,沈玉案嘴角一抽。 沈佺刮向他:“只见一面,不知她姓名年龄,家世如何,是否有婚配,就出此妄言,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沈玉案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是我说错话了。” 很久,等他们快到皇宫时,沈佺不咸不淡的声音才从一旁传来:“那就去查。” 他了解沈玉案,自然听得出沈玉案话中的认真,想娶就去查,查清了就娶。 不要像当年的他,只是晚了一步,就等了将近二十年。 最终只得了短暂几年相处。 后路无言。 他知道他应该去查清真相,为什么他会一次次地重来,又是为什么所有人和事情等到他和苏韶棠成亲那一日就变得格外诡异。 但沈玉案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见他的阿棠。 整整三世。 第一世,他和苏韶棠刚成亲,她就不再是她。 作精小美人 第139节 第二世,他分明快等到和她成亲,却在她及笄前,一切都戛然而止。 本来只是一点寻常的悸动,经过种种好奇和求而不得,尤其是本该活得好好的姑娘,却因他而死得那般凄惨,苏韶棠早就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等到圣上接见结束,沈玉案出宫就想调头去昌宏路。 但被沈佺拦住,沈佺黑着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定省时分,天色都要暗下来了,他现在火急火燎地去找那女子,落在旁人眼中,会让对方落入什么处境? 等等—— 沈佺狐疑地看向沈玉案:“你知道她是谁?” 不然他怎么去找人家? 沈玉案噎住:“我去颂雨楼。” 沈佺半信半疑,但最终也没放人离开,而是冷声道:“你弟弟还在府中等着我们回去。” 他们不到午时进宫,被圣上留在宫中这么久,明泽本就脆弱敏感,得到消息后,只会一直在府中等待。 沈玉案只能跟着他一道回府,果不其然,沈玉晦就站在府门口。 常管家在府中操劳,早就看透自家侯爷的心思,也算是一路看着沈玉晦长大,对他有心疼和怜惜,忍不住替他说话:“侯爷,小公子在这等了一日。” 谁都不知道圣上会留侯爷到几时,小公子怕错过时间,就一直在府门口等待。 沈佺沉默地抿唇,半晌,才沉沉道:“早点回去休息。” 他本就性子冷淡,分明是关心沈玉晦等得太久,想让他回去休息,可这话由他说出来生硬又冷然,让人听不出半点关切。 况且是一直知道他因长公主的逝去而不喜自己的沈玉晦。 沈玉晦听见这话,眼神稍黯淡,他轻垂眸:“知道了,父亲。” 沈佺不会处理这种场合,直接进了府邸,不断和常管家说着话,将后面留给了沈玉案处理。 沈玉案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在京城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沈玉晦和他比较亲近,显然放松自在了很多,抿出一抹笑:“都很好。” 有安伯侯府的名声在外,哪怕传言沈佺不喜他,也不会有人脑子不好地来欺负他。 沈玉案心中叹了口气,明泽性子敏感,对亲人无比在意,前世父亲去世后,明泽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在丧礼过后,就立刻远赴衢州,本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去衢州求学,说是远离京城,不愿惹父亲心烦。 但父亲去世后,他有什么理由? 不过是远离伤心之地,好早日平复心情。 前世,他有预感时间不多,将沈玉晦的事情都早早就安排好,可第一世时,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也不知那一世,他是直接身死,还是说如同苏韶棠一般,变了个人,然后在其余人眼中毫无异样地生活下去? 沈玉案有点担心沈玉晦。 他的性子,和苏韶棠截然相反。 沈玉案倏然一顿,他抬起头看向沈玉晦:“明泽,帮我个忙?” 沈玉晦茫然地看向大哥,在他心中,一直觉得大哥无所不能,他能帮上大哥什么? 沈玉案轻咳了声,压低了声:“我今日进京时,遇到了一位女子,我心悦她。” 沈玉晦错愕地嘴巴微张,如果他记得没错,大哥只是今日才返京,他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就事情就发展到大哥有了心悦的女子? 沈玉案仿若看不见他诧异的神情,面不改色道:“我会找机会和她见面,你和她年龄相仿,应该比我更好和她相处,记得多替我说些好话。” 沈玉晦一头雾水:“大哥怎么知道我和她会相处得更好?” 大哥温和有礼,少有人不喜大哥,反而是他,阴郁沉默,格外不讨喜。 沈玉案哑声。 他要怎么和明泽说,因为苏韶棠最喜欢听话乖巧的人,偏偏明泽格外在意亲人,在明知苏韶棠有可能会成为他嫂嫂的前提下,依着明泽的性子只会下意识对她生出亲近,从而想好好地和她相处。 而沈玉案了解苏韶棠,她惯来吃软不吃硬,一旦这二人交好,不止苏韶棠不会欺负他,反而会让苏韶棠对他护短。 如果明泽能因此开朗一分,都是额外的幸事。 沈玉案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你信我就是。” 沈玉晦难言地看了大哥一眼,半晌才点了点头。 前世,因沈玉晦在外求学,哪怕他早了两三年和苏韶棠定亲,其实这二人在这期间也只见过一两面,并不熟悉。 这一次,沈玉案回来得更早,有的是时间让苏韶棠和沈玉晦相识。 翌日,沈玉案带着沈玉晦早早就出了府,沈佺得到消息,摆摆手:“随他去。” 沈玉案记得,前世苏韶棠和他说过,她在他返京的第二日去了一趟秋静寺,因为那段时间她外祖母卧病在床,她和苏夫人去秋静寺上香求福。 一个时辰后,沈玉案才到了秋静寺。 想起苏韶棠不到辰时不起床的习惯,沈玉案和沈玉晦等在了半山腰。 因上秋静寺,需要亲自攀爬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所以,半途中有给香客休息的石凳。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在沈玉晦第三次幽幽地看向他时,沈玉案终于听见一阵脚步声,心有所感,沈玉案回头朝台阶处看去。 果然见女子穿着身天青色的襦裙而来。 四目相对,女子倏然瞪圆了眼眸,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了看四周,伸手指了指他和自己:“巧遇?” 昨日那番长时间的对视让苏韶棠留下很深的印象,因此,今日有一次遇见时,苏韶棠控制不住地问出这两个字。 但话音甫落,苏韶棠就后悔了。 沈玉案可比她来得早,不是巧遇的话,难道是她追着他来的? 至于沈玉案早就调查清楚了,知道她今日要来上香,就更是无稽之谈,要知道沈玉案昨日才返京,他怎么可能这么神通广大? 而且,她真的没那么厚脸皮。 女子脸颊臊得有点红,此时年幼,苏韶棠的情绪外泄又好懂,沈玉案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眼中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不论她是什么模样,只要是她,只要她活着,就一切都好。 真相不能告诉她,沈玉案轻言细语道:“是啊,真巧。” 见他没在意自己那句话,苏韶棠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所以苏韶棠没有看见,在沈玉案的背后,沈玉晦脸色古怪。 沈玉晦默默觑了眼大哥,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大哥撒谎时居然能做到没有半点心虚。 第128章 番外十四 沈玉案番外三(2) 重来一次,沈玉案和苏韶棠的相识比前一世还要顺利。 前世,沈玉案心知肚明,苏韶棠是经过权衡利弊才选择了他,而这一世,苏韶棠年幼,不若前一世想法多,对朝事一知半解,很难从大局方面考虑。 也因此,显得格外真诚。 沈玉晦只比苏韶棠年长两岁,出乎沈玉案意料,这一人居然相处得十分融洽。 只有一点,沈玉案本以为有苏韶棠在,沈玉晦的性格会越发开朗,这一点倒是没错,但是,有了沈玉晦的撑腰,苏韶棠好像比前一世还要骄纵。 不管如何,只凭苏韶棠和沈玉晦交好一点,就足够让沈佺另眼相看。 也因这一世他回来得更早,所以沈玉案更加清楚,原来苏韶棠在刚回京时,其实遭遇一点都不好。 苏夫人和国公府嫡出一脉不亲近,苏韶棠性子又骄纵,不论碍于情面还是私心,都很少有人会和苏韶棠来往。 一时间,苏韶棠在京城中的好友,竟只有沈玉晦。 这一世,沈玉案和苏韶棠的订婚更早,不再是圣旨赐婚,而是沈佺亲自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提亲那一日,沈玉案亲自去了郎中府,而女子躲在屏风,俏生生地探头偷看,对上他的视线时,脸颊涨红地瞪了他一眼,不等苏夫人发现,又立刻缩回头。 除却苏韶棠这件事,其余事情和前世都没有不同,成亲之日仍是定在了苏韶棠及笄后。 有前世的后遗症,沈玉案这一世恨不得把苏韶棠时时刻刻都看在眼皮子底下。 也因苏韶棠的缘故,沈玉晦这一世没有去衢州求学,而是留在了京城。 直到沈佺病逝,苏韶棠得到消息,穿着一身素色襦裙气喘吁吁地跑到安伯侯府,那时,侯府四处都挂上了白绫。 是病逝,府中早早就备好寿材和一干丧葬用物,沈玉案和沈玉晦都跪在灵柩前。 苏韶棠倏然噤声,路上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在这时全然都说不出口。 设身处地一想,如果今日是苏夫人病逝,那不论谁人说再多,苏韶棠都听不进去。 苏韶棠轻咬唇,拎着裙摆,跪在了沈玉案旁边。 沈玉案听见动静,转过头,就看见女子眼中藏着的担忧,这一刹间,安伯侯府中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玉案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夜间凉,你穿得单薄,先回去。” 一阵冷风拂过,他清楚地听见女子说:“我陪着你。” 她是他的未婚妻,这种时候,合该陪着他一同度过。 沈玉案了解女子,她惯是固执,决定的事情旁人都轻易改变不了,沈玉案一如既往地妥协:“那你去我院中休息。” 坦白说,父亲病逝这件事,沈玉案经历了三次,早就不复当初悲恸,而是早早做好准备,已然开始习惯。 苏韶棠嫌他烦,扭过头,不愿搭理他。 沈玉案哑声,最终,他低声和婢女吩咐了几句,很快,婢女取来一件披风,沈玉案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字字句句清晰道:“你今日跪在这日,等明日,京城就会人人皆知。” 苏韶棠纳闷地看向他:“然后呢?” 沈玉晦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们,沈佺死后,这一人就是他仅剩的亲人。 沈玉案平视苏韶棠,很轻很轻地说:“你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从今以后,你就只能是沈家妇。” 作精小美人 第140节 苏韶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要你说?!你与我可是合过八字、交换过生辰贴的!” 沈玉案握紧她的手。 是啊,他们合过八字,交换过生辰贴,甚至圣上也曾亲自下旨。 他和苏韶棠是最名正言顺的夫妻。 这一世,沈玉案将苏韶棠护得格外好,只要苏韶棠出现的地方,身边总会跟着沈玉案或沈玉晦。 时间一长,京城人人都习惯了如此。 安伯侯爱慕郎中府嫡女,爱到了京城人尽皆知的地步。 沈佺一年丧期结束,沈玉案就被任命为殿前太尉,得知消息后,苏韶棠和沈玉晦都有些错愕。 三人聚在安伯侯府。 苏韶棠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沈玉案:“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怪不得苏韶棠这么问,一人相识多年,早在沈玉案返京后,他对朝事就不曾上心,一心都扑在苏韶棠身上,怎么会一下子就官居一品? 不止是他,朝堂上许多人都在猜测,沈玉案是不是背地里早就在替圣上卖命,往日的无所事事只是掩饰。 沈玉案隐隐约约快要摸到真相,不论他做了什么,在这个节点,他都会被封为殿前太尉。 沈玉案脸色有些冷冽。 苏韶棠和沈玉晦面面相觑,狐疑地问:“你不高兴?” 苏韶棠的声音有些古怪,人人费尽心思都不一定能爬到这个位置,沈玉案得到还不高兴? 要知道,她父亲苏尤闵做官一十年,至今还是个五品官。 看上去不错,但在京城这片地,石头一砸都可能砸到个达官贵人。 沈玉案沉默半晌,才摇头:“不是。” 升官,沈玉案自然不会不高兴,只有手握权柄,才能护身边人周全。 可只要一想到,这所有的一切就仿佛按照既定的剧本进行,沈玉案就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沈玉案隐晦地看向苏韶棠,他心中总有股隐隐的不安。 这一世,沈玉案和苏韶棠相识整整六年,他也等了六年,亲眼看着女子平安地度过及笄礼,这一刻,某件事情残余下的阴影才真正地褪去。 及笄礼后,女子忽然跑去侯府找到他,一见他就脱口而出:“沈玉案!我不能嫁给你了!” 沈玉案心中咯噔了一声,声音发紧:“发生什么事了?” 苏韶棠瘪了瘪嘴:“我不会缝嫁衣。” 沈玉案一怔,半晌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苏韶棠恼瞪向他:“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娘说,女子嫁人前都是要自己缝嫁衣的,我不会,我不管,你替我缝!” 沈玉案都快被她吓死了,结果等听完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气,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也不会。”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是苏韶棠生恼:“那你就学啊!” 沈玉晦默默地看着这一人犯蠢。 等听见大哥说“时间太短,我怕学不好”时,再也忍不住:“府中有绣娘,都是娘生前留下的,女红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一。” “嫂嫂只好量好尺寸,嫁衣一事无需担心。” 沈玉案扶额,他是怎么又被带偏了? 苏韶棠才不觉得尴尬,有人将缝制嫁衣一事接手,她就心安理得地回府了。 婚期越近,沈玉案心中那股不安就越来越盛。 沈玉晦都察觉到不对劲,隐晦道:“大哥,你是紧张吗?” 可不要让嫂嫂看见大哥这幅模样,否则非要闹翻天不成。 沈玉案抿紧了唇,情绪晦暗地低声呢喃:“是。” 沈玉晦半信半疑,但大哥爱慕嫂嫂一事作不得假,沈玉晦也只能按下心中察觉到的异样。 等到真正大婚那一日,十里红妆,郎中府为了不叫人看轻苏韶棠,嫁妆是一箱箱地往外抬。 苏韶棠忽然伸手按了按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难受。 红盖头遮住视线,苏韶棠听见外间的吵闹声,很久后,有脚步声传来,哪怕什么都看不见,苏韶棠也知道来人是谁。 有人拿来红绸让她牵着,但沈玉案却先握了握她的手,苏韶棠陡然睁大了眼,小声道:“你干嘛?” 隔着盖头,但苏韶棠仍是敏锐地察觉到在她出声后,沈玉案似乎是松了口气。 苏韶棠皱了皱眉头,但不等她问清楚,礼仪就开始催着流程,苏韶棠只好顺着红绸的力道跟着往前走。 她听见了络秋说:“姑娘小心门槛。” 苏韶棠谨慎地抬脚,就在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她脑海就仿佛被砸了一下。 四周的声音仿佛被隔了一道屏障,让苏韶棠听不清,脑海中仿佛有声音告诉她,她是大家闺秀,嫁入侯府后,要遵守妇道,矜矜业业地替侯府主持中馈,替沈玉案打理好后院。 苏韶棠只想骂人。 什么鬼东西,沈玉案可是和她说好,等她嫁过去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叫打理好后院? 沈玉案后院还想要进几个人?! 她这个想法刚升起,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就停顿了一下,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苏韶棠所有意识都开始陷入昏暗。 苏韶棠想要喊沈玉案,但一切声音都被堵在喉间。 意识的最后,她看见自己抬脚跨进了轿辇,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任何错,就仿佛那道声音说的大家闺秀一般。 苏韶棠的呼吸骤停。 她拼命地想出声,想说不对。 错了! 她不是这个样子的,整个京城都知道,郎中府的嫡女被宠得骄纵无比,行事无所顾忌,平日中作风奢侈浪费。 可四周人都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只有一人。 苏韶棠的视线停在了沈玉案身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遮着红盖头的女子,倏然皱起眉头,眼神格外冷冽。 礼仪催着他赶紧上马回府,不要耽误良辰美景,可沈玉案没有动,苏韶棠看着他直接进了轿辇,掀开女子的盖头,那女子惊呼一声,咬唇慌乱,迷茫地喊了声:“侯爷?” 她在因不合规矩而慌乱。 如果是他的棠棠,这时只会喊他的名字,骂他是不是疯了。 果然。 沈玉案骨子都在发凉,在一众不解阻拦中,他置若罔闻地寒声质问:“你是谁?” 苏韶棠忽然委屈地红了双眼。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只有沈玉案,他认出她了。 第129章 番外十五 沈玉案番外四 在沈玉案问出这句话时,那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再一次袭来。 又一次回来了。 沈玉案却没了当初的激动,如果每一次等到成亲,苏韶棠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他何必还要期待成亲? 四周风沙渐起,沈玉案认出了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渠临城。 沈玉案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停止这不断的循环。 回来的第三日,京城的圣旨就送到了渠临城,一切和前世都没有任何区别。 在返京当日,沈玉案又遇见在颂雨楼苏韶棠。 分明是同一张脸,沈玉案却是清楚地知道,那人不是他的阿棠。 沈玉案陷入一阵迷茫。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不对劲的世界恢复正常? 是要短暂的几年相处,还要等一切正常后,再去和他的阿棠长相厮守? 沈玉案冷静地做了选择。 这日后,沈玉案根据自己的直觉,看了许多的话本,多到让沈佺放话要打断他的腿。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过是个话本,又或者是一台戏剧。 那是不是正常地演完地这场戏,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沈玉案疯狂地抑制住想要去找苏韶棠的冲动,从不曾提起郎中府,等沈玉晦提出要远赴衢州求学时,他的情绪才有所波动。 前世这时,沈玉晦还在和他唉声叹气,道嫂嫂太挑剔,颂雨楼的糕点只吃刚出锅的,每每下学都要来不及去买。 从不曾想过远行求学。 没有苏韶棠,所有的事情就仿佛第一世时一样,什么都不曾改变。 沈玉晦离京这一日,沈玉案忍不住去了一趟郎中府,青色的砖墙堵住了沈玉案的去路,他知道墙后就是苏韶棠的院落。 一墙之隔,沈玉案沉默地站了很久。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记忆中的迹象发展,直到皇后向圣上提出赐婚,邱二提出设宴时,沈玉案如同第一世那样赴约。 他知道今日苏韶棠不会来。 所以,他并没有如同第一世那般慎重打扮,只是如同往日,简单地穿了身织锦长袍。 等在邱府遇见女子时,沈玉案直接愣住。 作精小美人 第141节 很久后,沈玉案才苦笑,是啊,每一世只有阿棠是不同的。 四周人见状,都在捂嘴偷笑,女子听见动静,倏然回眸看来,她身边是灼艳盛开的芍药,却在一刹间都成了她的陪衬,女子肌肤白皙,仿佛可欺霜赛雪,脸颊透着些许粉色,她穿着身赤红色的苏绣锦裙,就如同他曾第一次在颂雨楼到见她时。 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 她轻抬下颌,不咸不淡地服身:“侯爷。” 沈玉案知道,一开始时,女子就是反感这门亲事的。 沈玉案忽觉一阵嗓子堵得慌,他真的做对了吗? 如果只要到那日,女子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短短的几年相处时间,就这样被他浪费,只为探求一个答案,真的值得吗? 沈玉案不知道,只是女子眸中藏着的不耐,让沈玉案觉得格外刺眼,他移开视线,堪声道:“苏姑娘。” 四周人错愕,松箐泛起嘀咕,沈玉案淡淡地觑去一眼,松箐立即噤声。 忽然起风,沈玉案看着苏韶棠穿的那件单薄裙装,下意识就道:“松箐,披风拿来。” 松箐愣住:“侯爷,我们出府时没带披风啊。” 沈玉案骤然回神,前世,只要和苏韶棠一道出门,他总会随身带一件披风。 对面,苏韶棠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婚期,等掀开盖头时,果然坐在床榻上的女子早就不是他的阿棠。 沈玉案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圣旨降下,沈玉案要伴驾南巡,这个时候,沈玉案终于想起第一世时发生了什么。 他不顾安危地救下了一个女子。 等再一次救下那位叫作云安然的女子时,沈玉案心下格外冷,他将云安然带在身边,冷眼旁观事情发展。 每一次他不想管云安然时,仿佛都有一双手在推着他往云安然走近。 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被逼得发狂,行事越发没了分寸。 云安然却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委屈。 沈玉案越发觉得荒谬,哪怕他对他的妻子全然没有感情,也不会让她这般难堪,养着外室,冷落正妻,这甚至都足够让御史台上折参他一本! 这种时候,沈玉案明知不该,但也控制不住地有点庆幸。 如果府中的那位是他的阿棠,他真的能做到冷静地任由事情发展吗? 沈玉案知道,他不能。 他惯来见不得阿棠受半点委屈。 爱与不爱,就是这般分明。 沈玉案又亲眼看着裴时愠对云安然起了兴趣,在云安然的哭哭啼啼下,莫名其妙地开始对云安然生出好感。 沈玉案只觉得一言难尽,甚至,沈玉案忍不住问出:“你喜欢她什么?” 裴时愠卡壳,憋了半晌,才道:“我喜欢她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沈玉案轻扯唇角。 真是要谢谢裴时愠高看了,他还真的不知道。 事情发展到最后,府中的那位女子郁郁寡欢而终,临死前,要见沈玉案一面,得到这个消息时,沈玉案脸色骤变,他立刻要赶回府中。 始作俑者却拉着他的衣袖,咬着唇瓣,仿若受了偌大的委屈,怔怔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她?” 沈玉案教养再好,都想要骂人。 如果他不知道真相,那么,府中那位女子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的妻子将要病逝,他却连回去一趟都不能? 云安然脑子中装的都是什么? 如果这真的是一台戏剧,那写剧本的人脑子中装的又是什么? 沈玉案最终还是回了侯府,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沈玉案垂着头,坐在床榻边,室内络秋和络春哭着骂他惺惺作态。 沈玉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在想,这就是上天给他的阿棠安排的结局吗? 郁郁寡欢而病逝的人早就形如槁木,浑身消瘦,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病容,连寻常的一件裙装都撑不起来,他的阿棠最爱美,每每出府前都要对着铜镜照上好久,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结局? 他把女子的身后事全部安排好,才回了那座院子。 云安然对他这次回府有很大的意见,房门紧闭,不愿意见他,沈玉案懒得应付,他直接转身离开。 不到三日,松箐就告诉他,别院送信来,说是云姑娘替他缝制香囊时,不慎刺破了手。 沈玉案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他要有多蠢,才会相信这种浅显的借口? 剧本中的他不会真的因此而对云安然赶到愧疚,从而越发对云安然顺从? 沈玉案不敢再往下想。 女子病逝后,沈玉案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剧本快要结束。 后来,圣旨给他和云安然赐婚。 沈玉案扯唇,他再不看重家世,但苏韶棠当初能嫁入安伯侯府,还是因和国公府沾亲带故,可云安然凭什么? 她一个孤女,无权无势,又没有任何背景,圣上再昏了头,也不可能给他和云安然赐婚。 偏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圣上还对他说:“你和你爹一样,都是痴情种,既然你一心都是她,朕就成全了你。” 无人看见时,沈玉案脸黑了一瞬。 等到成亲那一日,吹灭红烛时,沈玉案预感到一切都结束了。 可他等啊等,等到的只是第二日清晨,云安然推开书房的门,低落轻声:“你昨日不愿和我洞房,就是要在书房呆一夜?” 沈玉案置若罔闻,他只是在不断低声呢喃:“……为什么还没有回去……” 云安然有点害怕,忍着情绪,抹了把眼泪道:“侯爷要是不喜欢民女,何必将民女娶回来?” 沈玉案红着双眼,倏然抬头道:“你以为我想娶吗?” 云安然脸色刹那间惨白,半晌,她才回过神,眼神闪躲着,转而不敢置信道:“侯、侯爷……你在说什么?” 沈玉案忽然轻扯唇,颓废地跌坐在地上。 他嘴唇仿佛在动,云安然走近后,才听清了他在说:“阿棠……” 云安然脸颊血色骤然褪尽,她如果记得没错,沈玉案那位病逝的妻子就叫苏韶棠。 等到熟悉的天旋地转传来,沈玉案睁开眼,就只想赶紧去见他的阿棠。 按照剧情走,也换不来他的阿棠。 那他何必浪费时间? 还不如只守着这短暂的几年相处。 可当沈玉案睁开眼时,看见的不再是各种熟悉的环境,而是一道白茫茫的空间,四周显然各种沈玉案看不懂的文字,一道白光闪过,沈玉案骤然明白了一切真相。 他所在的世界,果然只是一个话本。 他大婚的那一日,就是剧情开始的时候。 而他的阿棠早早就觉醒,所以,一旦剧情开始,她就被投入异世,留下的只是一段设定好的数据。 他之所以会一次次重来,是因为他是话本中的主角,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他而运转。 他多次重生,世界能量不足,才让这个所谓的主神捕捉到他。 在这个所谓的主神空间,他看见了他的阿棠在另一世界的生活,他的阿棠早就转世重生。 主神告诉他,祂能帮他,但那之后,他就不再是所谓的主角。 沈玉案问祂的目的。 主神:【世界围绕一个人而运转,极其不稳定,很容易造成小世界崩溃,等你同意去掉所谓主角称谓,世界能量分散到世界万物身上,那么不论少了谁,这个世界都仍然安然无恙。】 而主神的目的就是让维护小世界的稳定。 沈玉案看着一道光屏上女子的身影:“我能再见她吗?” 主神声音有点古怪:【当然,她本就是小世界的人,哪怕暂时逃脱,最后也必须要回去经历剧情,所以,你们一定会再遇见。】 【我会让你忘记觉醒后的全部记忆,你要自主摆脱原剧情的控制,而且,要主动赴死。】 【没有人能杀死一个小世界的主角,你必须自愿赴死。】 沈玉案倏然抬头。 死,不难。 难的是主动赴死。 沈玉案了解自己,如果他失去这一切的记忆,他很难求死。 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沈玉案抬头看向屏幕:“如果我失败了呢?” 【彻底失去觉醒机会,不断地重复剧情。】 【这是交易,我需要你身上的主角能量,你也可以提要求。】 “如果她注定要回来,那就这次回来吧。” “只有她,能让我心甘情愿赴死。” 【可以。】 “她娇气,经历过这一切,怕是受不得这个时代的苦。” 主神:【……】 【她带着系统回去,会给她便利。】 沈玉案在那一道白光下,能够理解主神的意思:“系统都会有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 作精小美人 第142节 主神好奇,想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 结果就听见沈玉案说:“没人会比你更知道该如何下达主线任务,但支线任务,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让她学会骑射之术。” 【?】 沈玉案低声:“她怕疼。” 主神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来了。 哪怕沈玉案不提,主神也会让苏韶棠回去,因为苏韶棠是这个小世界唯一的变化。 没有觉醒的人,想要摆脱原剧情的控制,几乎不可能。 但如果苏韶棠回去了,主神相信,沈玉案想要摆脱原剧情的控制就不成问题。 毕竟,她可是直接致使一个主角觉醒的人。 经历过众多小世界崩塌,主神早就不敢小觑那些所谓的情爱。 某个世界中。 苏韶棠翻着一本小说,看到同名女配时,轻啧了声,嫌弃道:“这男的什么垃圾!” 快要到九点,苏韶棠准时扔掉手机,闭眼睡觉。 等她陷入睡眠后,一道幽暗的光团忽然出现房间内,陡然间,光团消失在女子头顶,下一刻,整个世界的时间凝固下来。 苏韶棠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什么,她记得不清楚。 但隐隐约约,她听见一道声音:“阿棠,带我离开。” 这道声音温润低柔,很轻很轻,让苏韶棠听得不清楚,却感觉到这句话中压抑的情绪。 苏韶棠在梦中皱眉,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道声音有点熟悉。 可如果她真的听过这道声音,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记忆? 苏韶棠莫名有点鼻子发酸,她想拨开迷雾看清说话的人,但等她真的向前跑去时,四周根本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等苏韶棠醒过来时,早就忘记了梦中发生的一切,她陡然睁大双眼,看着陌生的古色古香的一幕。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道声音:【宿主,我是晋江穿书部门的系统666号——】 第130章 番外十六 现代番外 “棠棠。” 位处郊区的独栋别墅中,忽然从响起一道声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后渐渐走近一道人影,随即,窗帘缓缓往两边打开,阳光洒在女子脸颊上,她肌肤白皙,明眸皓齿,睫毛纤长,站在阳光下,让人一眼就会觉得明媚惊艳。 她探头朝外看了眼,果然见到沈玉案一身西装革履地在花园中和邱若玲女士聊天。 邱若玲女士被哄得格外开心,她才晚了几分钟回应,邱若玲就转头进了别墅,很快,苏韶棠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房门被推开,邱若玲女士披着披肩走进来,瞪了她一眼:“都醒了,我喊你,你还不下去?” “小沈可是一大早就来等你了!” 提到小沈,邱若玲女士脸上就洋溢着笑意,显然对楼下那位准女婿十分满意。 早在回来时,苏韶棠就知道了所有真相,那位主神对沈玉案不薄,给了沈玉案不错的身家,他在书中混的官场,来到现代居然还是混政界。 刚回来,沈玉案就开始大张旗鼓地追求她,闹得沸沸扬扬,邱若玲女士本来在度假,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 想到那段时间,大哥和老爸老妈轮流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苏韶棠就一阵头皮发麻。 苏韶棠穿着丝绸睡衣,去床上摸手机,等看见才八点时,她睁大了眼睛,可惜不等她说话,邱若玲女士就着急地催着:“今天你和小沈要去试婚纱,可别耽误时间。” 眼看手机都要被抽走,苏韶棠忙忙说:“好好好,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确认她没有敷衍,邱若玲女士才转身离开。 今天要去试婚纱,邱若玲女士早就让化妆师来家里等着了,苏韶棠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其余的都不需要她操心,只要坐在椅子上等着服务就好。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苏韶棠终于收拾好。 等她下楼时,邱若玲女士在沈玉案看不见的地方瞪了她好几眼,苏韶棠无语,自从沈玉案来了,她就不再是邱若玲心中最受宠的人了。 想到这里,苏韶棠不由得掐了沈玉案一把。 沈玉案面不改色,握住苏韶棠的手,和邱若玲女士打了个招呼,将人带出苏家。 坐上车,苏韶棠就忍不住地埋怨:“都怪你来得这么早。” 沈玉案无奈:“你昨天交代了无数遍,今天必须早点到你家。” 试婚纱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苏韶棠这样挑剔的性子,不知要费多少时间,苏韶棠早就有先见之明地交代了沈玉案。 苏韶棠噎住,半晌才轻哼了声。 很快到了婚纱店,沈玉案请了设计师专门替苏韶棠设计了婚纱,今天是要来试试婚纱合不合身。 苏韶棠进去试婚纱时,沈玉案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向试衣间。 婚纱的细节是他和苏韶棠一点点敲定的,成衣只是摆在那里就足够亮眼,沈玉案不敢想,苏韶棠穿上这套婚纱会是如何惊艳。 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玉案都不记得是多少年,才终于等来和苏韶棠长相厮守的机会,这个时候,沈玉案不可避免地有点紧张。 “新郎准备好,新娘子要出来了!” 帘子倏然被拉开,等看清试衣间的情形,沈玉案一时愣在原地。 店内的灯光打在女子身上,女子穿着身洁白的婚纱,腰间和裙摆处都有镶着细钻,整个试衣间仿佛都是她的裙摆,女子下颌高抬,修长的天鹅颈,精致白嫩的锁骨,婚纱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身段,四周隐约响起惊艳赞声。 沈玉案忽然快步走进了试衣间,苏韶棠一惊,嗔圆了眼眸:“你进来干什么?!” 帘子被沈玉案拉上,他紧紧抱住女子,闷声说:“换下,不许给他们看。” 苏韶棠好气又好笑:“这是婚纱!婚礼那天要穿的,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人看见?” 沈玉案陡然意识到这一点,颓废地低下头。 苏韶棠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沈玉案不解地低头看她,苏韶棠踮脚凑近他耳边:“等到婚礼那天,我有惊喜给你。” 沈玉案惊讶之余,也忍不住升起些许期待。 时间很快来到二人婚礼的那一天,苏家和沈家联姻,双方在遂城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各大媒体都想要涌入婚礼现场,当天的排场十分大,尤其在苏韶棠喜欢这些奢侈盛大的场合时。 这一天,遂城天空的无人机就没有停过,遂城后山丘被堆满了玫瑰话,承办婚礼的酒店四处都铺着红毯。 沈玉案从苏尤闵手中接过苏韶棠,在礼仪官的主持下,替苏韶棠戴上那枚戒指。 在听见苏韶棠亲口说出的那句“我愿意”时,沈玉案堪堪别过脸,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红了眼。 人人都说,沈玉案追求苏韶棠的过程太简单,原来那位眼高于天的苏大小姐也没那么难追。 可只有沈玉案和苏韶棠知道。 他追了她整整四世。 他爱慕了她不知多少年,压抑了不知多少情感,甚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心甘情愿地赴死,只为了和她有一世真正的厮守。 沈玉案为了苏韶棠放弃了他拥有的所有。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沈玉案有资格说爱慕苏韶棠了。 等到一切结束后,苏韶棠忽然让沈玉案去客房洗漱,一脸嫌弃:“你身上都是酒味,我不管,等你洗漱好,我叫你了,你才能进来。” 然后,沈玉案就眼睁睁地看着苏韶棠把他关在了新房之外。 沈玉案只能委屈地去客房洗漱。 等洗漱完,沈玉案抱着枕头,站在房门口,几乎是间隔十分钟就要敲一次门。 敲得苏韶棠都不耐烦了:“别敲了!马上就好!” 沈玉案只好安静地等待,过了十分钟左右,房间里才传出一声:“好了。” 沈玉案推开门,愣在了原地。 房间中是一片红色,床前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是一对龙凤花烛,四周的装扮古香古色,甚至沈玉案有一种熟悉感。 沈玉案呼吸稍轻。 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侯府闻时苑的布局。 他和苏韶棠曾在闻时苑同床共枕过数年,他对闻时苑早就熟悉到了骨子中。 沈玉案抬头去看女子,女子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榻上,格外安静,这种安静让沈玉案陡然心下一惊,他眼中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现实和回忆,这让沈玉案慌乱地上前掀开盖头:“阿棠!” 盖头下女子眉眼稍挑,是他的阿棠。 沈玉案倏然松了口气,额头都溢出了冷汗。 苏韶棠仰头看向沈玉案,一字一句地说:“认清了吗?” 沈玉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苏韶棠拉了拉他衣袖,让他走近些,将头靠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道:“是我,不会再消失了。” 沈玉案向她坦白那些真相时,苏韶棠只觉得越听越心惊。 如果沈玉案不断地重来,都是只想要和她在一起,那么,当沈玉案看见盖头下那个陌生的女子,又是什么心情? 一次次地满怀期待,又一次次地希望落空。 在选择婚礼形式时,苏韶棠知道沈玉案是个古人,特意问过他的想法,但沈玉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西式婚礼。 从那一刻,苏韶棠就知道,沈玉案有阴影。 他在害怕。 害怕她盖着红盖头的模样。 怕只要他一掀开盖头,他的阿棠就不见了。 苏韶棠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用这种办法告诉沈玉案—— 都结束了。 作精小美人 第143节 她们都摆脱了剧情控制。 沈玉案和苏韶棠是名正言顺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