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 冬焰 第1节 《冬焰》 作者: 时只柚 简介: 【正文完】“他如炽烈炙焰,在我狼狈不堪的十八岁肆意燎原。” 救赎|暗恋|浪子回头|破镜重圆|痞欲少年x刺猬少女 逢冬十八岁那年,黑暗,狼狈,不堪。 生日那天,漆黑街巷,她握着火机打火,反复几次,怎么都打不着,斜侧里伸出只手,借了她个火。 她呛得眼圈泛红,看着火光从骨感修长的手,一路蹿上少年倦痞轻狂的眉眼。 湿潮冬夜里,他捞起火机漫不经心地转,她的胸腔炙焰燎原。 —— 陈北炙人前众星捧月,轻狂耀眼,私下一身痞劲,坏到骨子里。 京大附中的传闻是:“顶着一身尖子生的光环,对不良少年的事也轻车熟路,厉害又痞的少年,没人能在球场上赢得过陈北炙,没哪个姑娘能把人收了。” 逢冬这种乖的,更不在“哪个姑娘”的行列里。 球场上,场下众人欢呼着陈北炙的名。 他低着脖颈,给角落里不起眼的少女发消息:“出来。” 她的背抵着球场外的铁丝网,呼吸不顺:“陈北炙,神坛下面是地狱。” 他的冲锋衣拉链勾着她的一截发,盯着她左耳的三枚耳骨钉,懒洋洋地笑:“爷陪你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逢冬,陈北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救赎|暗恋|浪子回头 立意:冲破黑暗 第1章 逢冬 列车到站是下午五点半。 车门打开的时候,北风跟嘈杂的人声一起涌进来。 第二列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第八列的年轻母亲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拉拉链,第十一列的姑娘歪过头,在匆忙外涌的人潮里,极快地在旁边的男生的唇角亲了一下。 男生的两手各拖着一个箱子,耳根烧红了。 这个时候,车站外的公交近乎瘫痪,逢冬赶时间,坐在行李箱上,翻出手机叫车。 划开屏幕前,她的手指顿了几秒。 六点零七分,无未读消息。 风还从出站口往里灌,北方的风干且烈,逢冬的下巴缩在红格围巾里,点开通讯录发短信。 我到了,舅舅。 五个字打完,她的手指都快冻僵了。 好在车来得挺快。 她把手机收进兜里,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司机是个热络健谈的中年大叔,帮她放完行李,跟她确认目的地:“京大附中?” 逢冬点头。 拉手刹时,司机忍不往后视镜看了几眼。 看着就乖的姑娘,白棉衣,红格围巾,眼尾一粒细细的痣,清冷,易碎。 车里的热乎气足,她的脸颊泛着薄红,及腰的长发被毛线帽压着,平顺地垂在身后。 “b市的中学明儿才开学。” 逢冬说:“我去办入学手续。” 这话说完,司机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京大附中是b市出了名的私高,名头响的原因也不算多光彩。 里边的教育资源很好,但也是出了名的乱,纨绔子弟扎堆,风评一直不太好。 直白点说,就是个虎狼窝。 学校也知道这点,为了维持升学率,每学期都有入学考,前二十可以免学杂费转进去,另外还有五个艺术生的名额。 高架桥堵车了,司机换了道,钻胡同,胡同的路七拐八弯,他收回视线,心里想,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十有八九是自己考进去的。 车载电台开着,是个新闻八卦频道,两个主播正一唱一和讲一个时下高热的社会新闻。 一月二十八日除夕夜,镀城发生一起蓄意谋杀案,遇害者为一名四十三岁男性,嫌疑人为其妻子,目前已归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其十七岁女儿... 司机打灯转弯:“镀城那边暖和啊,不比北方,今年的秋老虎就猛,一入冬,这风跟刀子似的。姑娘,你北方人南方人啊?” 逢冬垂着眼睫:“南方人。” “爸妈没跟来?” 犹豫了片刻:“嗯。” 司机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了然地换了个台:“你们年轻人喜欢听这个吧。” 这回换成了b市的头条八卦,最爆炸的是小周爷订婚。 司机的话茬又收不住:“听说这小周爷先前也是个混不吝的,够野够带劲,结果为了个姑娘,一朝收了心。” 又感慨:“哪儿那么多浪子回头,姑娘你可得把眼睛擦亮点,别让浑小子给拐了。” 司机絮絮叨叨一路,停在京大附中门口时,八卦的心还收不住,划开手机跟朋友语音。 逢冬点完支付,拉车门的时候,司机扭过头问:“对了,刚才那什么凶杀案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这事发酵得不小,几乎占据了各大新闻板块,到处都在讨论。 逢冬的手搭在车门上,片刻后拉开。 车上的热乎气被外头的冰天雪地消磨得一干二净。 “逢冬,”她说,“枯木逢春的逢,冬雪消融的冬。” —— 从京大附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逢冬饿着肚子,先去了趟便利店。 挑东西的时候,她习惯性先转到背面看一眼热量表。付账之前,她想起来什么,又把篮子里的东西挨个翻了一遍。 这回是看价签。 牛肉干放了回去,换成脱水鸡胸肉,付账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 八点过五分,无未读消息。 这回她把手机和脱水鸡胸肉一起丢进了书包里。 回去的时候,逢冬没再打车。 她拉着行李箱往公交站走,b市跟镀城那边不同,八点的时候依旧车水马龙,夜生活才刚开始。 到公交站要穿过一条街。 b市的人都管这儿叫小京都,里边游戏厅ktv地下酒吧一样不落,泡着b市最颓靡的气息。 逢冬以一种格格不入的模样走了进去。 行李箱的轮从柏油路面滑过,偶尔搅进一两片枯叶,发出吱呀的细响。 两旁的嬉笑怒骂声,金属打击乐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她抬起手,把落在耳边的碎发挽上去。 走过一处地下酒吧的时候,里头突然传来酒瓶砸落的声音,混着断续的骂声。 逢冬的手指僵在耳后,无意识地轻蜷了一下。 前边的路被堵住了。 两拨人明显起了矛盾,已经抄起了家伙。 逢冬的胸腔沉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脑中是空白的。 她踉跄着往后退两步,直到撞到了什么,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撞到的是个少年。 逢冬转过头,用压低的,干涩的声音说对不起,他倦懒地咬着根烟,单手拢火,火舌从打火机里蹿出来,垂了下头,颈骨微凸,轮廓流畅漂亮。 有人朝这边喊:“炙哥,帮个忙啊。” 橘红的火光里,逢冬终于看清了这个少年的模样。 黑衣黑裤,懒痞公子哥的模样,前头的两伙人已经动起家伙了,他就这么懒散地看着,右手边护着个小流浪,修长的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它的后颈皮逗弄。 逢冬已经从刚才汹涌而至的情绪中缓过来,直觉告诉她,在这儿是安全的。 于是她挨着那只小流浪蹲下,把行李箱往后拖了点。 陈北炙的目光朝这边扫过,逢冬也正好侧头,两人的视线交错片刻,又各自收回。 逢冬觉得这个少年眼熟,她从前没来过b市,想不通这眼熟从哪儿来。 陈北炙抖了抖烟灰,戳在眉骨的黑发被吹乱了一点,他歪了歪头,觉得这姑娘有意思。 这就是第一次见面,他对逢冬的全部印象——有意思。 冬焰 第2节 挺乖一姑娘,看着这么个场面,眼底的神色却挺平静。 阿东那边明显要招架不住了,陈北炙的手肘撑在膝间,十个数后才站起来。 今晚上这事是阿东做局,要拉他下水。 陈北炙打算趟这趟水,也把态度表得很足——那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他看不上眼。 逢冬的目光随着他动,清澈,干净,是思考的模样。 陈北炙走了几步,扭过头。 他指了指她身边的猫:“怕吗?” 逢冬摇头。 “看着,别让它乱跑。” 逢冬的鼻尖冻得泛红,在这一刻明了了他的意思,松口气,点点头。 “围巾掉了。” 散漫地说完这句,陈北炙插着兜往前走,阿东招架不住的局势在他加入后瞬间扭转。 逢冬一低头,才发现围巾的一截掉在地上了。 她拍了拍沾在上头的土,终于想起她在哪儿见过陈北炙了。 京大附中的校园墙,他的照片就在正中间的位置。 无数头衔,好的坏的。 尖子生,众星捧月,狂傲,混蛋,浪荡。 逢冬挠了挠那只猫的下巴,猫在陈北炙那儿服服帖帖,到了她这儿却一副大爷样,不配合,使劲儿往外挣。 逢冬按着它的后颈皮,跟它对视片刻,松了手。 “那你去吧。” 没了束缚,猫反倒不动了。 逢冬这次明白了,它是挑老实人欺负。 前边的事已经结束了,阿东几个人在清场,陈北炙捞出烟盒,又咬了根烟。 有姑娘过来给他点烟,陈北炙靠在那儿,没动,那根烟被他夹在指间,快要烧到头时,他弹了弹烟灰,灭了。 没驳那姑娘的面子,也没给那姑娘的面子。 这姑娘也在京大附中的校园墙上,据说是这届的选出来的校花,叫赵玉楠。 阿东走过来,知道惹了陈北炙不痛快,搓搓下巴,转而从赵玉楠那儿入手。 “嫂子查岗来了。” 陈北炙掀起眼皮,没看阿东,看了赵玉楠一眼。 倒是刚赶过来的戚辰,扯了阿东一把,看着赵玉楠:“天晚了,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赵玉楠的眼圈红着,最后哭着跑了。 戚辰同样没理会阿东的讨好,转身看着陈北炙:“你跟赵玉楠完了?” 陈北炙倦懒嗯一声。 戚辰啧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姑娘把你收了。” —— 逢冬在十点的时候到了舅舅魏长明家。 魏长明家在一处老破小里,五层,没有电梯。 逢冬把行李箱搬上去,坐在上边歇了半分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依旧空空荡荡。 她抬手敲门。 防盗门上贴了好几张牛皮癣小广告,逢冬快要把它们逐个读完的时候,门才被拉开。 魏长明一手扶着门,看见她,招呼:“逢冬到了。” 客厅的电视亮着,球赛解说的声音不小,魏长明一边把她的行李往里推,一边扭头朝屋里喊:“倪蓉,逢冬过来了。” 回复他的是哐当一声销门声。 魏长明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扭头解释:“你舅妈这两天感冒了,睡觉呢。” 逢冬抬起眼睛,目光轻澈:“嗯。” 被这样安静漂亮的目光看着,魏长明反倒不自在起来,搓了搓手臂:“来了就好,折腾一天累了吧,吃饭了吗?” 餐桌干干净净,显然是随口一问。 逢冬说买了,魏长明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想问那张银行卡,又不好说,只能扯旁的话题。 他不说,逢冬也不说,耐心地答他乱七八糟的话题,语调轻而软,刚好不会吵到卧室的人睡觉。 最后魏长明急得心里鼓燥,又不得不偃旗息鼓:“这么晚了,该睡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房间里乱糟糟,床上光秃秃一个垫,桌角一层积灰。 逢冬擦桌子上的灰时,隔壁主卧正吵得厉害。 “跟她那死鬼爹妈一个样,住一个屋檐下我都嫌晦气。” “行了,那好歹是我侄女。” “你侄女?魏长明你少给我摆一副清高样...” 逢冬摘了围巾,叠好放在擦好的桌子上,想了想,翻开,拍了拍晚上掉在地上的那角。 新领的校牌摆在桌角。 高三五班,逢冬。 作者有话说: 存《刺猬》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个故事的轮廓,太喜欢了,忍不住想要写出来,先让逢冬和炙哥陪大家渡过这个秋天吧ovo 雷点基本在文案和第一章 了,不喜的姑娘可以看看其他的故事~ 下一本《溺生》,在专栏~ 孟莹十八岁那年,薄牛仔,灰蓝长发,细瘦手腕上一片张扬又颓靡的黑色太阳。 身上的名号一大堆,叛逆,校花,不良少女,难泡。 一个夏日夜晚的酒吧街,喧嚣的人群充斥街头,她独自去便利店买水,门口懒懒散散地靠了个男生。 她拿完水,又挑了盒烟,错身时,他的视线别过来:“哭什么?” —— 十八岁那年,孟莹以为自己会堕落下去。 遇到那个轻狂耀眼,痞劲儿到骨子里的男生,她以为两人要么一起堕落,要么只是短暂结伴走一程。 后来他低头吻她腕骨上的纹身:“太阳不是黑色,也不该坠落。” “你往前走。” “爷在后头给你看着呢。” 第2章 逢冬 第二天一早,逢冬去了京大附中报道。 新年下的雪还没化,开学第一天,校门口挨挨挤挤,隔着两条道,过年收工了一个周的早点摊也陆陆续续支起来,滚油焦炸的腾腾热气混在北方干冷的风里。 逢冬走进五班时,班长肖柠正在黑板上写字——新学期新开始。 写完始字,她在拿板擦的间隙看见逢冬:“你是新来的转校生?” 逢冬还没领到校服,穿了件蓝色的粗线毛衣,外头套着白棉袄,干净,清冷。 不少视线往这边看,女生的目光收回得快,有男生的目光黏了半天,看愣了,扭头跟后桌说:“卧槽这转校生贼正。” 逢冬点了下头。 肖柠已经扭头去挑粉笔了,过了会儿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叫肖柠,是班长,有事来找我。” 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都有自己的团体和小圈子。 逢冬说谢谢,肖柠点了下头,跟旁边的女生商量起各种表格怎么贴。 逢冬彻底被忽视。 她的视线从教室看了一圈,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了厚厚的书,只有第五排的角落有个空座,她背着书包坐过去,刚才看直眼的男生探过头,吹口哨:“妹妹,从哪儿转来的,有男朋友没?” 逢冬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对于这段轻佻的问话,答非所问:“我叫逢冬。” 后头有人啧一声:“是个带刺的。” 班主任赵胜走了进来,教室在三秒之内恢复了安静。 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页的声音,逢冬听见后边的女生小声问同桌借物理作业。 对于高三生来说,课业是个永远没有尽头的东西。高三年级按成绩排班,五班排名靠后,学习氛围没有前几个班那么浓,加上里边有不少艺术生,寒假里忙着天南海北地参加艺考,一开学难免人心涣散。 赵胜做完例行的开学讲话,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看见逢冬,介绍:“这学期咱们班考进来个新同学,舞蹈生,挺厉害,拿过不少奖,逢冬,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逢冬站起来时,后边的女生还没借到练习册。 大课间的时候就要收了,她咬咬牙:“我拿陈北炙的卷子跟你换。” “印的样卷?” “手写的,我朋友值日的时候捡到的。” “你朋友在一班?赶紧给个一手消息,陈北炙跟赵玉楠到底什么情况,前天有人说看见赵玉楠大课间在水房哭,结果没多久又说她在给陈北炙准备生日礼物了。” 冬焰 第3节 “分没分的,你见陈北炙对谁动过真的?他那样的,浑得明明白白,偏姑娘们都喜欢。” 赵胜在讲台咳了一声,对话声停了。 逢冬后座的女生顺利地借到了练习册。 陈北炙。 这是逢冬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京大附中的学生里分成两派,一派混日子的,一派埋头苦学的。 前者占大多数。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肖柠从外边走进来,敲了敲逢冬的桌子:“外边有人找。” 逢冬推开教室门,看见倪蓉。 倪蓉的棉袄里还系着围裙,上边被油污晕了一层又一层,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 倪蓉跟魏长明开了家面馆,这几年生意不好做,魏长明有时候出去跑跑出租,店基本上是倪蓉在看。 看上去是直接从面馆过来的。 倪蓉侧着头,拿一口方言大声讲电话,侧脸的赘肉堆在一起,随着夸张愤怒的表情抖动着。 看见逢冬,她顿了一下,挂了电话。 逢冬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是:“窝囊废,指着你西北风都没得喝,回去再跟你算账。” 显然是打给魏长明的电话。 逢冬的心里大概有了数。 发阴的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外面的风冷,逢冬没穿外套,脸颊被吹起层薄红,鼻尖冰凉。 她把手放进兜里时,倪蓉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副算账的模样。 “东西呢?” 说着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发腻的油烟味扑面,逢冬轻轻皱了下眉,朝外偏了点头。 “卡我早上给舅舅了。” “密码是什么?” “等高考结束,妈才会告诉我。” 倪蓉的嘴里立刻变得不干不净起来:“便宜货,跟你那死鬼爹妈一样,怎么着,供你上学,还盘算着在老娘家白吃白住。” 逢冬的胳膊被倪蓉掐着,那件围裙散发出的油烟味几乎将她整个裹住,她抬起眼睛,看见教室门后晃着几个人影。 有不少人在看。 而那些目光,好奇的,嘲弄的,冷漠的。 没有人打算帮她。 逢冬收回视线,看了倪蓉一眼,声音轻淡:“舅妈,我有奖学金。” “而且,镀城的房子过户给了舅舅。” 倪蓉的眼角上吊,阴阳怪气:“行啊,翅膀挺硬,你就不怕我把那点事抖到学校里,让你这些同学都看看听听...” 逢冬的脸颊冻得发木,她轻轻呼口气,干冷的空气里立刻起了圈白雾。 “舅妈,我要上课了。” “上课?”倪蓉扯着她胳膊,“魏子蓁白纸黑字给我写了,收留你,那笔钱都过到我们名下。合同都在,怎么着,你也想进去一趟,好看看你妈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倪蓉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一点。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避不闪,漂亮,安静,倪蓉却无端觉得头皮发麻。 逢冬垂下眼睛往外走,倪蓉的手松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掐住少女的胳膊。倪蓉干活干惯了,劲出奇地大,逢冬被堵在走廊拐角。 她停住脚步,视线从热热闹闹的班门口扫过,又短暂停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倪蓉扯着嗓门:“行,今儿你看着,我这就报警,让警察看看这白纸黑字的合同怎么说。” 动静闹得不小,连旁边的班都陆陆续续有人站在门口看,年级里不少人都听说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了,漂亮,舞跳得好,前年拿了g奖金牌,连贴在校园墙上的赵玉楠都只拿了铜奖。 美好的东西,总得坠下神坛,才足够令人兴奋。这大概就是最世俗的人性。 逢冬口鼻间的气都是冰凉的,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时,走廊尽头突然晃出个人影。 那些直勾勾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快朝那边转过去。 陈北炙站在那儿,卫衣帽子扣在头顶,背靠着办公室的门板,抬手,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 逢冬抬起头时,他的视线也正好从她身上扫过。 夕阳顺着少女扎起的发,落在她白皙修长的后颈,她的表情是安静的,安静中透着冷,并没有什么类似于委屈和难过的情绪。 “报警吗,里边有电话。”他的视线转到倪蓉身上,偏了下头示意。 贴着玻璃的人群瞬间偃旗息鼓,做鸟兽散。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年级主任李智探出头来,厚重的眼镜片折着光,往这边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才听见,还是因为三声敲门,不得不听见。 倪蓉的气焰瞬间落了一截,掐着她胳膊的手也松了。 烟快烧到头,陈北炙的手收进裤袋里,舌尖抵着上颚,懒散地笑,转身走。 是戏看完的模样。 倪蓉的眼珠转了转,拿着那张“白纸黑字”反映情况去了。 逢冬站在原地,冷风从围巾灌进去,一直灌入五脏六腑。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冷,冻得轻咳了一声,转身回了教室。 意料之中,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逢冬回了坐位,抽出练习册。 低头的时候,眼前都是夕阳里漆黑锋利的眼。 像是看透了一切,偏一副不紧不慢看好戏的样子。 很有点邪坏的劲儿,能轻易把人的情绪挑得跌宕起伏。 她打开笔盖算一道数学题,算到最后,对答案,错了。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外边的天黑了下来,教室里早没什么人了,逢冬关了灯往外走。 京大附中有专门的舞蹈教室,给舞蹈生练早晚功,最近学校有商演,是个国际性的,舞蹈生基本都报了名,快要开始选拔了,很多人在这儿练舞。 舞蹈教室很大,顶灯打得极亮,逢冬进去的时候,几个穿着练功服的女生在把杆压腿。 这个年级的女孩子们都是爱美的,练功服上花了心思,有的改过,下摆收上去,露出漂亮的腰窝,有的坠了细细的珍珠肩带。 逢冬从更衣室出来时,看见正中间站着个女生。 头发盘在脑后,漂亮,明艳,前呼后拥。 是昨天给陈北炙点烟的姑娘。 赵玉楠。 有人从逢冬身边走过,边走边拿压低的声音八卦。 “赵玉楠之前不是不跳舞了,现在又回来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没准就是不想学了。” “我看不像。” 赵玉楠的身边堆着几个奶茶的外带袋,正笑盈盈地发。 “阿炙请大伙儿的奶茶,换了零卡糖。” 舞蹈生大多注意身材,她想得可谓周到。 逢冬去把杆压腿,换腿的时候,赵玉楠拿着杯奶茶走过来。 “你就是新来的同学吗,听说很厉害,g奖金牌呢,小沈老师都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 小沈老师是这儿的舞蹈老师。 逢冬的眼睫垂了一下:“前年报名的人少。” 赵玉楠参加的是去年的。 她笑了,把奶茶递过去,看清逢冬的脸时,手顿了一下,神色间出现遮掩不住的细微变化。 逢冬抬起眼睛:“谢谢。” 赵玉楠这才松了手,走几步,又回头看她一眼。 少女的腕上套着皮筋,正在重扎松开的马尾。 清冷。 安静。 没有攻击性。 第3章 逢冬 接下来的几天里,逢冬每天都去舞蹈教室练晚功。 如果能被选拔参加商演,会有一笔演出费,不是小数字,逢冬需要这笔钱。 赵玉楠也经常过来,她没有报名选拔,也不练舞,大多数时候拿着本书在一边的椅子上翻,听说是准备考进一班。 为了谁不言而喻。 冬焰 第4节 现在京大附中除了寥寥几个人,没人知道她跟陈北炙完了。原因也挺简单,陈北炙有没有女朋友都是一个样,永远都是姑娘找他,而他以一种散漫的态度,随时都能抽身出来。 这寥寥的几个人里,就包括逢冬。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赵玉楠没提过那晚的事,逢冬练舞的间隙,偶尔会觉得一道目光盯着她看,打量的,并不算友善。 与此同时,关于逢冬的流言蜚语开始疯传。 那天倪蓉在走廊说的那些话被添油加醋地解读,越传越不堪,无数顶帽子往逢冬的头上扣,她的名声坏了,那些人反倒兴奋起来,时不时有人堵在班门口,问她要不要耍朋友,或者不堪点的,问她值多少钱。 无论她走到那儿,一堆目光跟着,耳边是糟乱荒谬的指指点点。 大概是人的劣根性,任何不可攀的事物被涂上泥污拉下神坛,就能肆意染指了。 周五晚上,逢冬回去的时候,发现门锁换了。 她拿着钥匙,在狭窄的楼道里给魏长明打电话。 电话振了快一分钟的铃,对面才接起来。 魏长明还在外边跑出租,说早上倪蓉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的墙壁上有奇怪的记号,怀疑被贼盯上了,立刻叫了换锁公司过来。 挂了电话,逢冬往门边看了一眼。 年岁旧了,墙皮翻起来不少,上头除了寥寥几道划痕,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记号大概就是那堆叠在一起的牛皮癣小广告了,如果这些也算的话。 怎么回事,倪蓉清楚,魏长明清楚,她也清楚。 楼道狭窄逼仄,弥散着一股霉腐的气味,逢冬去了外面等。 早上的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现在天已经阴了下来,逢冬穿得薄,打算找家便利店坐,刚打开软件搜索附近商家,一个电话打进来。 备注陆律师。 逢冬的心骤然缩了一下,顿了几秒才按接听,嘟地一声,电话通了,她吸口气,喉咙被冷风吹得发涩。 陆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今天我见过你母亲了,她没有做过伤情鉴定,现在缺少你父亲家暴的证据,她又供认不讳,情况很不利。” “那段录音呢?” “你母亲不愿意说录音在谁手里,我也没有办法。” 在这件事上,魏子蓁的态度近乎执拗。 同样的,逢冬的态度也近乎执拗。 离开镀城前,她去找过陆实,恳求他无论发生什么,她母亲怎么说,一定要告诉他。 一开始陆实只当是少女遭逢这么大的变故,慌了神,安慰她两句,痛快地答应了。 直到他与魏子蓁见面,魏子蓁不肯配合搜集证据,让他什么都不要跟逢冬说,让她安安心心地上学准备高考,陆实才明白那天逢冬找他的意思。 她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陆实叹口气。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片刻。 少女的声音响起来,很轻:“如果找到那段录音,情况会对妈妈有利吗?” 陆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能证明你的父亲存在长期家暴行为,我可以就这点为你母亲进行辩护。” 拐进一条商业街,人开始多起来。逢冬在街角站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回兜里,推门进了一家便利店。 热乎气铺面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外边的冷。要下雪了,店里的人不多,店员坐在柜台后玩手机,听见动静,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逢冬拿了松饼和热牛奶,结完账,把松饼放进微波炉里转,站在窗边发呆。 天上已经开始掉雪了,北方的冬天永远都这么冷,呼口气都是一簇干冷的白烟,在南方没有这么冷的冬天。 逢冬不喜欢冬天。 那件事发生前,魏子蓁早早地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转学,住处,地点并不是b市,而是一座更靠南的小城。 她希望女儿平安顺遂。 可是逢冬还是来了这里。 一个魏子蓁宁愿不辩驳地认罪,也不想让她来的地方。 微波炉转到头,叮地一声响。 逢冬回过神来,掀开热牛奶的盖喝了一口。 她在便利店坐到天黑,魏长明依旧没有回来。 这种时候是出租跑得最好的时候,车费加价,顾客也多,估计十点前魏长明不会回来了。 便利店要关门了,逢冬站起来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看见道边蹲着只小流浪。 她折回来,买了把透明伞,在道边蹲下,伞撑开,遮在小流浪头顶。 小流浪身上橘色的毛被打湿了,一缕缕地耷着,冻得发抖,往她身边挨。 逢冬发着呆,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它的毛。 逢冬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陈北炙的。 一群人从对面的游戏厅出来,他走在最后,双手插在裤袋里,拇指绕着把钥匙,吊儿郎当地转。 戚辰走在他旁边,勾着他肩,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怎么着,再来一场?” 陈北炙侧过头,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有点坏,把混蛋两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偏生着副欺骗性的好皮囊。 “不去,回家睡觉。” 戚辰啧一声:“你不行啊。”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怎么算行?” 男生之间的荤段子。 路边停着几辆摩托,都是赛道级的,陈北炙在打头的那辆停下,钥匙插进去,旁边的狐朋狗友给他递头盔,有人往逢冬这边看了一眼。 “呦,那边蹲了个姑娘,京大附中的校服,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妞?” “不是这学期转过来的,现在名头响着呢,听说她妈为了情人把她爸杀了,进去了,不知道判没判。” “怎么着,你想送个温暖去?” “难泡着呢,你不知道...” 男生正说到兴头,摩托被人踹了一脚。 话头霎时顿住,男生扭头,陈北炙咬着烟,手臂搭在车把上,撩起眼皮看他。 “泡谁?” 他面上仍旧一副懒散模样,并没有摆明插手的意思,目光却锐,男生讷讷换了话题。 逢冬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在看陈北炙。 很专注地看。 这样的目光,任谁都受不了,可是陈北炙压根没往这边看,他被众星捧月惯了,身边从来不缺这种目光。 逢冬低下头,手指轻轻蜷了蜷,无意识地在覆了薄雪的地面上画。 等她回过身时,一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地上写着个北字。 陈北炙。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一盘录音带里。 “那陈北炙呢,你不怕他知道吗?” —— 逢冬想得太专注,站起来时才发现腿麻了,她差点栽倒,校服领子被一只手拎住。 那只手在她站稳之后就松开了,摸了个烟盒出来,抽了一根,咬着,没点。 逢冬还没回过神来,眼张大,愣愣地看着折回来的陈北炙。 她平日都是清冷的模样,现在难得有点呆,陈北炙低头看人一眼:“傻了?” 他看人时目光很锐,极具侵略性,逢冬轻轻吸口气,头垂下去一点,看见他手背的一道伤。 新伤,没处理过,看着有点狰狞。 他毫不在意,手心捞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转。 逢冬回头看了眼后头的便利店,店员已经在拉卷帘门,她轻声说:“你等等,陈北炙。” 说完转身往便利店走,脚步有点急。 陈北炙背靠着墙壁,呼了口薄烟,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 她跟店员说了什么,店员的动作停住,重新拉开卷帘门,漆黑的店铺重新亮了灯,暖黄的灯光从覆着雾气的玻璃落在结了冰的路面。 他转身去了游戏厅门口,把一张会员卡搁在信箱上。 是前台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过来的,他走到半路才发现。 转身的时候,逢冬正好从便利店出来。 她撑着把沾了水汽的透明伞,校服外面穿着米色的冬袄,鼻尖冻得有点红。 陈北炙插着兜站在原地,盯着她头顶的呆毛看了会儿,在那撮呆毛被风吹平时,懒洋洋收回视线。 逢冬走过来,手里拿着盒创可贴,刚买的,低着头撕贴在封口的透明胶。 她的手指冻得有点僵,撕了好几次才撕下来,从里头拆了个创可贴,递到陈北炙面前:“你手上的伤得止血。” 很普通的创可贴,透明的,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 陈北炙接了创可贴,他的一只手占着,歪头咬住,单手撕开,随意地贴在手背上。 他从小是被追捧着长大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显然不算特别,今晚不处理,明天到学校,也会有不少姑娘要拿印着各种图案的创可贴给他。 逢冬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在创可贴被风吹歪时,伸手按住,顺着他的手背贴好。 肌肤相贴,她的指腹冰凉,他的手背也是冷的。 逢冬的手指蜷了一下,正好按在陈北炙的伤口,不轻不重地疼,像是被猫抓了一下。 冬焰 第5节 他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吊儿郎当,又叫人捉摸不透。 似乎看穿了她,又似乎毫不在意。 逢冬轻轻吸口气,冷风呛进嗓里,她的睫轻轻颤两下:“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陈北炙抬起眼睛。 “逢冬,”她说,“枯木逢春的逢,冬雪消融的冬。” 第4章 逢冬 因为下雪的原因,街上的人很少。 逢冬怕黑,她高一的时候被一个流浪汉尾随过,从那之后很少在深夜出门。 周围太安静了,那只小流浪也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她翻出手机给魏长明打电话,振了十几秒铃后,电话被对面挂断。 逢冬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没有再拨。 她按着手腕的皮筋,拉长,放开,呼吸很冷,急促。 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无意识地重复某个动作。 一直到十一点过五分,魏长明的电话才打过来。 “我跑完车了,你在哪儿呢?” 逢冬说:“北新街。” 电话那头传来转锁开门的声音:“回来吧,给你留着门。” 又说:“赶紧点,你舅妈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明儿我得早起看面馆去。” 逢冬挂了电话,站起来,蹲得太久,她的身上都是僵的,扶着路灯的杆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拐角有个人。 她差点惊叫出来,陈北炙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接着低头打赛车游戏。 他整个人都是倦懒的姿态,一条腿曲起,踩在台阶上,屏幕右上角得分三十五,排在第一,他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狂飙着抢了一路金币,顺手给对面扔了个香蕉皮。 闷坏。 跟在后头的戚辰撞在墙上,说了句卧槽。 逢冬轻轻呼口气,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神经松下来。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京大附中这么多女生喜欢陈北炙了。 陈北炙留在这儿,并不是因为她多特殊,而是出于骨子里的教养,这么晚的天,无论对象是谁,他都会这么做。 顺手帮了,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逢冬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谢谢,余光看见得分到了三十九分。 回去的时候,魏长明刚洗完澡,给她开了门,又坐回沙发边上看电视。 逢冬往屋里走,想起件事,又折回来:“舅舅,当年我妈妈为什么突然去了镀城?” 魏长明正看得出神,敷衍答:“跟你那死鬼...,跟你爸结婚,就过去了。” 逢冬的眼睛垂了垂:“是吗?” 半场球赛结束,中间插广告,魏长明总算有空了,拿遥控把声音调小:“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突然想起来妈妈之前跟我说,她从小在b市长大,不太喜欢南方的热。” 魏长明抓了把瓜子:“你妈从小主意就正,当年要不是因为那事...” 说到这儿,他的话头猛然截住,朝逢冬摆摆手:“水刚放好,赶紧洗去,要不还得重放,浪费。” —— 到了周一,逢冬依旧没有钥匙,魏长明的手里只有一把,剩下的不知道被倪蓉收哪儿去了。 在外边冻了一晚之后,她感了冒,头昏昏沉沉的,周一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没力气。 没法请假。 学校周一下午开始分班考,不参加考试自动分到末班,整个年级的后三个班就是混日子的,里边除了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是自暴自弃的混子,要么出来就是前途,要么这辈子都没有前途。 分班考只对前几个班才是大事,逢冬从走廊穿过,听着教室里的声音,从一班的读书声,变成三班的窃窃私语,再到五班的吵吵闹闹。 后几个教室反倒安静了,太早了,压根没几个人去。 逢冬推门进班的时候,吵闹的班级有一瞬安静。 然后安静转成窃窃私语,不少视线或明或暗地往她这儿看。 肖柠正跟邻座的女生探讨哪个色号的口红显白,逢冬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女生说了句:“这个样,清高什么,指不定跟她妈一样...” 肖柠看见逢冬快过来了,才笑着撞了下女生的胳膊:“行了,都是同学,团结友爱。” 逢冬走到座位上,放书包,八卦的话题已经变成了陈北炙今天会穿哪个牌子的衣服。 闲言碎语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的反馈越激烈,传得就越兴奋,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把人从精神开始摧垮,然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得不到反馈,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逢冬弯腰整理书包时,看见后座的女生脸色发白。 女生叫陈茜,逢冬问:“怎么了?” 陈茜犹豫了一下,现在逢冬被班里的女生们心照不宣地排斥在小团体外。少女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眼尾细细的痣凭空添了几分厌世感。 “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陈茜说。 逢冬正往牛奶盒上戳吸管,动作顿了一下,把牛奶盒推过去。 陈茜接过牛奶盒,这次没什么犹豫了,低头吸了一口,道谢。 逢冬开始做去年的样卷,这里的题型和镀城不太一样,她做得吃力,到早自习结束只写完了选择判断。 教室里太闷,她拿着本单词书去走廊透气。 abandon 放弃,沉溺 abhor 憎恶,痛恨 absurd 荒谬的,不合理的 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群发消息。 二十三号十七点,1a507,商演选拔。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合上书,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参加选拔,不止因为需要那笔演出费来解燃眉之急。 g赛之后,她将近一年没有站上过舞台了。 她往回走,转过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有人在说话。 “新来的转校生的事你听说了没,贼正的姑娘,就是名声不太好。” “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说是她舅妈因为钱的事过来闹,人姑娘都哭了。” “哭了?” “我同桌刚回来说的。” 逢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被迫在这儿听了段关于自己的八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几个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让了让,没站稳,被人扯了一把。 逢冬扭过头,陈北炙松手,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显然是听了全程。 那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逢冬往他后边站了站。 陈北炙的手放在裤袋里,没动。 角落就这么大,他以看戏的模样睨了逢冬一眼。 逢冬低头,发现他手背上的创可贴还是透明的,不知道是之前的那个,还是换过了。 她紧张的时候会有点呆,跟平时清冷的模样不太一样,比如现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那个创可贴发愣。 陈北炙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口哨。 刚走过去的几个人回了头。 逢冬紧张得呼吸都僵住了。 回头的几个人都喊炙爷。 他们也看见了陈北炙后边的姑娘,不过离得有点远,陈北炙又比逢冬高了大半个头,看来看去,就看到缕微卷的发,和少女漂亮的颈窝。 陈北炙抬眼,纠正:“没哭。” 逢冬站在他后边,从脸蛋红到耳朵尖。 几个人还愣着没弄清状况,陈北炙的右手抵在前额,撩起眼皮。 目光透着邪坏劲,侵略性十足。 idiota. 这回明白了。 预备铃响,逢冬往五班走,陈北炙往一班走。 路上碰见戚辰,戚辰打远处看见了逢冬,但没看清脸:“那姑娘谁?看着挺乖。” 陈北炙:“刺猬。” 看着乖,一身刺,竖起来的时候扎人。 一句话断了戚辰的念想,戚辰喜欢粘人的,作点最好。 他啧一声,知道问不出来了,换话题:“听说赵玉楠这回要为你考一班呢,人连周末的趴都不去了,寒窗苦读呢。” 冬焰 第6节 在陈北炙这儿,从来没有浪子回头和破镜重圆的说法。 对于这事,他惜字如金地给了六个字的评价。 “好好学习,好事。” 戚辰:“十八年了怎么还没个厉害的姑娘把你收了?” —— 整个上午,因为感冒的缘故,逢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在只是考前的复习课,没什么新的知识,中午的时候,逢冬没去食堂,在教室里补复习课的知识。 年级大群里一直在往外跳消息。 “下午的考试,五场41座,求个大佬江湖救急。” “艹上午老杜说数学出得贼难。” “样卷那道导数题是怎么推的?” 逢冬看了眼电量,准备屏蔽群消息,解锁的时候,群里正好开始一个新话题。 “一手消息,赵女神去年样卷模拟考了690,进一班稳了。” 下边有人起哄,@了陈北炙。 逢冬看着那个名字,手指顿了一下,点进去。 陈北炙的头像是他养的猫,孟买,懒洋洋趴在地毯上,目光很锐,逢冬看了几秒钟,想起什么,点了退出。 空间有记录访客功能。 退出后才发觉自己做了件无意义的事,她没再点进去,趴在桌上,盯着屏幕出神。 群消息很快刷到99+,逢冬按灭屏幕,喉咙因为感冒干得厉害。 考试结束,周四下午,年级大榜贴在了公告栏。 公告栏旁挤满了人,关心成绩的不关心成绩的都跑去看热闹。 赵玉楠总分687,年级第十五名,稳进了一班。 考试刚一结束她就去办公室估了分,进一班在意料之中。 逢冬没去凑热闹,商演的选拔要开始了,她这几天每天放学都泡在舞蹈教室。 她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陈茜跑了进来,一脸八卦,看见她,抓着她的胳膊:“赵玉楠考进一班了。” 自从那盒牛奶后,陈茜成了班上唯一一个主动跟逢冬说话的。 她说完喘口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陈北炙降到了五班,听说整张数学卷子,他就写了个名。” 陈北炙弃考一门降到五班的事,远比赵玉楠考到一班劲爆得多。 现在整个年级都在传陈北炙和赵玉楠完了。 去舞蹈教室的路上,逢冬跟陈北炙擦肩而过。 他难得穿了学校的制服,外边套了件冲锋衣,手插在裤袋里,仿佛外面沸腾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逢冬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混蛋。 作者有话说: 好气,那个游戏我半天得了1分呜呜 t t 揉揉~ 第5章 逢冬 陈北炙降到五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逢冬在更衣室换练功服,收手机的时候,看到屏幕上叠的群消息。 她想起之前忘记屏蔽了,划开屏幕,点进群聊设置界面前顿了一下,把新消息从头到尾划了一遍。 划得很快,只看了左边的一列头像。 没看到那只孟买。 界面停在最新的一条消息时,她轻轻吸口气,开了消息免打扰,退出。 舞蹈教室的人比平时多不少,舞蹈生几乎来全了,落地窗外还围了不少非艺术生。 都是来看热闹的。 赵玉楠坐在角落里,眼圈通红,明显哭过,几个跟她玩得好的女生在旁边劝。 要不是进舞蹈教室得刷卡,估计现在里头得人挨人人挤人。 舞练不了了,逢冬背着书包往外走,出艺术楼的时候碰到陈茜。 陈茜匆匆忙忙往外走,说了声对不起,抬头看见是逢冬,热络地拽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逢冬:“回去写作业。” “刚考完试写什么作业,”陈茜拉着她往球场那边走,“那边有比赛,说是十七中之前玩阴的,弄了我们的人,还挑衅,这才有了今天这场。” 十七中是体校,里头大多数都是体育特长生。 原本那边的人以为京大附中不敢接,结果陈北炙干脆地接了,不光接了,还点名要跟十七中的校队比。 他这个人的狂劲儿跟坏劲儿就在这,要比就跟最强的对手比,彻底地把对方压倒,要是这回十七中的校队都输了,从此在兄弟学校里估计抬不起头来了。 逢冬被陈茜拉着过去时,比赛已经过了半场。 球场里挤满了京大附中和十七中的人,逢冬坐在最外围,透过人群,看见穿着二十五号球衣的陈北炙。 京大附中的球衣是黑色的,他穿的是二十五号,后颈骨沾了层薄汗,单手持球,侧身,一记漂亮的后仰投。 又野又痞。 场下一片欢呼,不光是京大附中的人,十七中起码三分之二的女生都临阵倒戈了,全都兴奋地给陈北炙喝彩。 他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跟十七中的队长擦肩的时候,单手抛球,吊儿郎当吹了声口哨,挑衅意味十足。 中场结束,42:41,比分胶着。 逢冬觉得嗓子有点干,大概是感冒没好的缘故,她低头从书包翻出瓶水,想起下午忘了吃感冒药,把水放在旁边,重新拉开拉链找药。 陈茜突然撞了下她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赵玉楠过来了。” 陈茜说话的时候,赵玉楠已经往这边走,补过妆,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狼狈了。 前边已经没位置了,她看了一圈,在逢冬旁边坐下,逢冬继续找药,她对恩怨情仇的大戏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看任何人的热闹。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哪天会变成被围观的那个人。 十七中的冯成走过来,黄球衣,纹着花臂,视线往这边扫,落在逢冬身上的时候,瞬间黏腻起来。 少女低着头找药,纤细的脖颈露出来,掉下来的碎发被风吹得轻晃。 逢冬放在旁边的矿泉水瓶被一只手拿起来,她没察觉,那只手被另一只手按住,一推一拉,骨节摩擦,清脆的一声响。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冯成的五官轻微扭曲,手里还攥着她的水瓶。 逢冬有洁癖,轻轻皱了下眉。 陈北炙单手拧着冯成的小臂,戳在眉骨的黑发上浸着薄汗,视线扫过来时,眉骨扬了一下。 水瓶滑到他手里,瓶盖被拧过了,他拎着瓶子,倒扣,瓶身划出一道抛物线,终点是对面垃圾桶,咚地一声。 赵玉楠在看他,全场的人都盯着这边看。 开始有人议论考试的事是不是只是陈北炙跟赵玉楠小打小闹的情趣。 下半场,京大附中打得很凶。 最后比分是79:63,京大附中的队员在击掌吹口哨,一帮人在那儿喊“炙爷牛逼”,戚辰起哄要把陈北炙往半空抛。 陈北炙侧头看他,笑骂两字:“傻逼。” 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其实京大附中还能多拿起码十分,但是陈北炙要搞冯成,整个下半场冯成一分没得,还被假动作晃倒,眼角青了一块。 陈茜兴奋地晃着逢冬的胳膊,说这就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姑娘的立场摇摇晃晃,陈北炙降到五班的时候最兴奋的是她,球场这件事兴奋的还是她。 逢冬提书包的时候,发现旁边的赵玉楠已经走了,她顿了一下,扭头,往球场看了一眼。 陈北炙也不在了。 她站起来准备回家,路过教一转角的时候,看见赵玉楠的背影。 一个人,走得很急。 陈北炙咬着烟站在不远处,手肘搭在栏杆上,倦痞的模样。 逢冬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方向走,陈北炙看见了她,烟灰抖了抖,捻了。 他很少在姑娘面前抽烟。 骨子里的教养,有底气的嚣张,行止间的痞坏劲,加上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皮相,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喜欢这样坏劲又带感的男生。 逢冬的脚步停住,被他目光扫过的那块有点轻微的燥。 陈北炙的右手转着瓶水,球队买的,没拆封,他朝逢冬走两步,把水递她面前。 “刺猬同学。” “赔你的。” 逢冬伸手,接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她的手是冷的,他的手背滚烫。 逢冬的眼睛垂了垂。 冬焰 第7节 他知道水是她的。 —— 周六的时候,逢冬回了趟镀城。 从高铁下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明显的温差,镀城永远是暖和的,没有冰天雪地。 下午两点二十分,她到了城北拘留所。 探视只有半个小时,魏子蓁很明显瘦了,精神状态却很好,一见到逢冬就问:“在广雅还习惯吗?妈给你留的那笔钱够花吗?” 她不知道逢冬去b市的事。 逢冬点点头:“挺好的。” 魏子蓁松口气,笑了,眼角的细纹浮起来,又从头到脚地看她,叹气:“瘦了。” 逢冬的眼眶突然热了。 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喉头干得厉害:“妈,我...” 那些强撑的脆弱几乎遮掩不住。 魏子蓁看着她,目光里有忧切,还有很浅的光。 逢冬的手指蜷了一下:“我没瘦,那边同学都很好,钱够花,你也照顾好自己。” 魏子蓁的注意力都在前三句上,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想起什么,又问:“校考怎么样,想去哪所学校?” 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 逢冬去了小区楼下的面馆,点了碗云吞面,吃到一半,又加了盘串。 串要的加辣,她吃得鼻尖都是红的,辣得呛咳。 旁边桌的人侧头往这边看。 这么瘦的姑娘,挺能吃。 吃完面,她起来结账,面馆的老板祝鹏就住小区里头,认出她来:“小冬,这是搬回来了?” 逢冬低头扫码:“没有,叔,我转学了。” 祝鹏叹口气:“你婶前段日子还念叨呢,造孽了,多好的孩子,赶上这么个爹,妈也疯了。” “叔,”逢冬抬头,“我妈妈没疯。” 倔强的,执拗的。 又重复一遍:“我妈妈没疯。” —— 从镀城回来的一周,逢冬的课后时间基本都泡在舞蹈教室。 因为高强度训练,她的膝盖下边多了几处淤青,那天在更衣室被陈茜看到,咋舌:“你怎么这么拼?” 逢冬的手腕绕着皮筋盘头发:“我想要这个机会。” “这次的名额不多,”陈茜欲言又止,半天压低声音,“而且已经有内定的人了,真正留给选拔的只有两三个名额。” 逢冬抿唇:“那就争这两三个。” 她清冷安静,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执拗的野心,陈茜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她说:“你肯定可以,前两天的测试只有你跟赵玉楠的分数最高。” 逢冬走得晚,回去之后她练不了舞。 晚上七点半,舞蹈教室只剩下她跟赵玉楠两个人。从周一开始,赵玉楠每天都在,听说之前准备放弃a舞的校考资格了,现在又准备参加。 据说是家里给的压力,她母亲一直希望她继续学跳舞。 逢冬进更衣室的时候,赵玉楠也跟了进去。 “学校现在都在传,陈北炙前些天给一姑娘出头。” 逢冬抬起眼睛,安静的看着她。 赵玉楠抬手散马尾:“你知道他家里的事吗?” 陈北炙的父亲经商,是京圈叫得上号的人物,母亲在国外,是个知名舞蹈家。 这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当然,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 “你跟他没可能。”赵玉楠把舞鞋扔进包里,“学舞蹈的姑娘,他再喜欢也不会谈。” “而且,”赵玉楠转头,“他没对谁认真过。” “我不是喜欢他。”逢冬说。 她用了不是这个词。 赵玉楠不置可否。 从舞蹈教室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逢冬在台阶上站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攥着汗,呼吸有些僵。 她站在原地,等身上的热乎气被风吹透了,才理了理围巾,往校门的方向走。 第6章 逢冬 二十八号,商演选拔出了结果。 逢冬那天有点事,回教室的时候,陈茜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把手机推给她。 是贴在公告栏的选拔名单。 逢冬从一看到七,然后再往后看,她的名字在第三十三个。 整个名单的最后。 排在第六名的女生选拔的时候甚至动作都没记熟,错了好几拍。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眼眶发胀发热。 然后她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吱呀一声响。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她知道,但是这样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黑暗,荒唐又讽刺。 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了,不少人收拾书包往外走,逢冬逆着拥挤的人流,朝年级办公室走。 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各种意味的都有。 推办公室门的时候,逢冬看见陈北炙在拐角抽烟,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懒散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低头推门,陈北炙的掌心按着火机转,看着那扇门开了再合上。 戚辰过来找陈北炙的时候,逢冬已经进去了一刻钟。 几个朋友约了晚上玩车,他过来问陈北炙要不要一块。 戚辰的车技太菜,每次都被吊打,然后他琢磨出个招,跟陈北炙组队,每次都稳赢,全靠陈北炙带。 而陈北炙跟戚辰组队的原因是,他嫌弃剩下几个人的审美,觉得他们挑的车忒丑,不够骚。 在审美这点上两人一拍即合。 戚辰问:“晚上七点,老地方,怎么说?” 陈北炙漫不经心:“去啊。” 视线没往戚辰这边看。 戚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走廊转角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李智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你的能力没有问题,老师们考虑到的是综合方面,你新转到这边,什么都没适应,还有家里的事,前段时间我跟你舅妈聊过,你的状态现在需要调整,不适合参加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和演出,沈暖老师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戚辰来的路上听说逢冬找李智理论的事了,这场选拔有猫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敢去理论的只有逢冬一个。 戚辰发现这姑娘胆子挺大,跟外表的乖不太一样,但是碰着李智这么个老奸巨猾有手段的,估计得哭着出来。 他轻啧一声,看了眼办公室门,又看陈北炙。 陈北炙咬着烟,还是刚才的姿势,开了把游戏,低着头打。 看上去并没有关注这边。 然后戚辰听见办公室里又有了动静。 轻而软的语调。 “李主任,我来是想跟您说个事,您侄女的大跳不太标准,第八小节后的拍子没卡对,最后一个动作反了方向,得好好练一下。” 李智碰了个软钉子,满肚子的义正辞严都憋回去,吸口气,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抬头盯着逢冬,里边透着威胁和审视。 逢冬轻点了下头,拉开门往外走,迎面碰上戚辰。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转角已经没人了。 空气里还残存着尼古丁的气息,很淡,微苦。 她站在那儿,轻轻呼了口气,胸腔里起伏的闷意消去了些,刚要走,戚辰过来了。 “李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了,之前一班的保送名额也闹过这么次风波,不少人在往上反映。” 李智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精,有背景的一概不得罪,甚至刻意讨好,至于坑的,都是家里普普通通,折腾不起来什么的。 陈北炙跟戚辰都收到过他的谄媚。 陈北炙压根没理。 戚辰也看不惯这种人,但是看不惯归看不惯,他没什么辄。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这次的名额对她来说挺重要,她想拿回来。 这个点校车已经走了,公交站离得挺远,戚辰正好要去基地,顺路捎了逢冬一程。 走到半路的时候,车出了点问题。 冬焰 第8节 有个零件松了,戚辰没扳手,捣鼓了一阵,掏出手机打电话。 逢冬站在一边等。 过了十几分钟,陈北炙来了。 他身上的骑行服没换,火红的,身上一股散漫又嚣张的劲儿,摘头盔时,偏头往逢冬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的视线跟他撞个正着,那道目光直勾勾的,她的手指蜷了一下,垂下眼,身子轻微地转向他的方向。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陈北炙把扳手往戚辰的方向一丢,顺便损他:“车还没你行。” 戚辰冲他竖中指。 陈北炙压根没看,往旁边的长椅一坐,手肘支在膝上,一副懒痞样。 他坐的位置跟逢冬之间隔了半条手臂的距离。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微凸的后颈骨,眼底的倦懒和痞气。 逢冬戴着手套,手套尖有个绒球,她揉着那个球,觉得掌心微痒。 很快她把视线收回来了,开始思考今天的事,从早上没找到错处的数学题,一直到傍晚的办公室,李智老奸巨猾绵里藏针的话。 她再抬头的时候,陈北炙也正好抬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错,都没什么起伏,他站起来,侧了下头,示意她上车。 他一向对戚辰的效率没什么耐心。 剩下的那帮狐朋狗友也没有,逢冬算是陈北炙见过的第一个对戚辰有耐心的,大冬天的安安静静等了四十多分钟。 他又觉得这姑娘有意思。 逢冬走过去,还犹豫着该不该等戚辰,陈北炙把头盔递过来。 “戴上。” 逢冬下意识接了头盔,说了句谢谢,陈北炙转身,脚尖在地上轻点两下,插钥匙发动车。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散漫劲,逢冬戴头盔时才发现,她在不自觉地按照他的方向走。 陈北炙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想做的事,他想坑的人,就没有干不成的,属于那种他闷声不响把人卖了,人还开开心心帮着他数钱。 车冲出去时,逢冬抬起眼,看见他颈骨上的一粒黑痣。 在一个很不容易发现的位置,只有从这个角度才看得清。 车骑得快,逢冬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的手一开始抓着旁侧的横杠,后来晃得厉害,一只手抓住陈北炙的骑行服,刚抓稳又一阵猛颠,她的耳边都是呼啸风声,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死死抱着陈北炙的腰。 结实漂亮的腰线下,是野蛮生长的骨骼,滚烫。 逢冬的手那么放着,人懵了。 “快吗?”他突然问。 逢冬的脸色有点白,摇头。 像是在较什么莫名其妙的劲。 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陈北炙的舌尖抵着上颚,低笑,然后拧车把加速。 逢冬的嗓子被冬日的风割得生疼。 十分钟后,摩托停在她家门口。 逢冬胸腔的空气都快要挤干净了,一边顺气,一边觉得傍晚的闷意散了。 “蛇打七寸。” 逢冬抬起头,陈北炙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他的身上还带着那股懒散劲,掌心捞着盒压片糖,拇指曲起,顶开盖,侧头,示意她伸手。 逢冬摘了手套,手套里暖和,外边冷得不行,她的手指很快僵了,热意都集中在掌心的一小块,铝盒贴上来,晃一下,压片糖掉在掌心。 橘红的灯光穿过她的黑色长发,顺着围巾滑下来。 陈北炙接着说:“沈暖的主意没什么用。” 逢冬的眼睛张大了一点,陈北炙不止看见她找李智的事,连沈暖私下给她发过消息,让她找李智都猜到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起码憋了四五个邪坏的法子。 然而这个话题没能继续下去。 戚辰总算姗姗来迟地追上来,逢冬往后撤了一步,抬头时发现陈北炙也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戚辰的车把上挂了个透明塑料袋,刚从路边的便利店买的,挺大一兜,准备待会儿带基地去。 他从车上下来朝逢冬这边走:“对不住啊,让你等那么半天,刚应该先叫辆车。” 陈北炙的手插着裤袋,闲闲在一边站着,中途睨了一眼那个袋子,从里边捞了罐热奶茶出来,食指压着拉环,用劲,咔哒一声。 拧完从后边递逢冬,手指按在罐身上,等着她拿稳,松手。 逢冬的手指冻得有点红,多了这么罐奶茶,立刻有了点热乎气。 她的余光往后看,陈北炙拎着罐冰汽水,慢悠悠地开,戚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看见陈北炙手里的汽水,想起要照顾姑娘,从兜里拿了罐新的汽水出来,一低头,看见逢冬手里已经有奶茶了。 天挺晚了,逢冬道了谢,转身往楼上走。 黑色长发顺着红格围巾垂下来,发尾在冬夜的风里晃动。 戚辰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这姑娘看着乖,真是劲劲的,你不知道,商演选拔的名单不是有黑幕吗,三十几个人,就她一个跑去找李智理论去了。” 陈北炙侧着头,目光在端端正正放在楼门口的奶茶罐上停了片刻,收回来。 戚辰继续说:“操以后她就是我女神了。” 陈北炙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然后侧头笑了笑,戚辰被盯得有点毛。 第7章 逢冬 陈北炙跟戚辰到基地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一帮人都在等,边上支了烧烤的架子,串好的虾跟串架在上边,油花滚沸,滋滋地响。 成许看见俩人过来,起哄:“呦,英雄救美回来了?”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拆烟盒,戚辰啧一声:“别瞎说,顺路送同学。” 成许明显不信:“俩小时,你管这叫顺路?还拉上我炙爷,刚章子跟我找了半天,死活没找着之前的那家海鲜,随便叫了一家,送过来的虾都挺了。” 后边一帮人跟着起哄要罚酒。 吃的烧烤,桌上放着几打乌苏,戚辰琢磨着不妙,要推,陈北炙已经捞了罐啤酒,拇指压着拉环,呲啦拆开,又拆一罐,压着罐沿推到戚辰面前,懒洋洋地靠在卡座,翘着二郎腿,跟他碰了一下。 于是戚辰没推了,被一帮人连灌几杯,话都说不利落了,短着舌头从小时候尿裤子被他妈追着打,一直到今儿碰着个贼有意思的妞。 陈北炙在旁边往虾上撒海盐,听到最后,侧头看了他一眼,端杯跟他碰。 戚辰说得起劲,抬头看陈北炙干了,他也干。 撂了杯陈北炙接着给虾撒盐,虾是刚才重新叫的,他还记着从哪只接着撒,戚辰彻底趴桌上了。 最后车没玩成,一帮人闹到十一点多才散。 中间陈北炙出去结账,回来的时候被一姑娘拦住。 估计喝了酒,脸蛋透红,眼线上挑,勾了个细细的黑色桃心。 陈北炙的脚步停住,侧了下头。 宋橙的左手夹着烟,直白大胆:“能借个火吗?” 然后她发现陈北炙的视线从她右手的奶茶罐扫过,又收回来,食指和拇指压着签单的笔,慢悠悠绕两圈,侧头朝前台的方向一指:“那边有。” 她原本也不是借火的,也不纠缠,大大方方从前台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见陈北炙从兜里摸出一盒压片糖。 薄荷味的。 他的长指曲起,压在铝盖上,指节微凸,恰到好处的锋利流畅。 宋橙的目光有点移不开,看着他压着盒盖,晃一下,倒出片糖,她眼尖,一低头,看见地上掉了个皮筋。 最常见的那种样式。 她盯着那个皮筋看。 陈北炙侧了下头,辨认两秒,把皮筋捞起来,跟压片糖一起扔回兜里,然后转身往回走。 宋橙跟这帮人一块玩了几次,也被带成了人精,从刚才的停顿里,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没主的。 现在没主,之后说不准。 不过像陈北炙这种,真没见他对谁动过真的。 宋橙把打火机还给前台,进去的时候也没提刚才的事,端了杯鸡尾酒,坐在烤架边喝。 喝了几口,目光往陈北炙那边滑。 收回来的时候想,也挺好的。 反正谁都得不到。 —— 逢冬回去的时候,魏长明跟倪蓉都还没回去,门敲不开,她摸出手机,在短信界面停了半分钟,退出,从书包里翻出卷子,坐在台阶上写。 这段时间近乎执念地准备选拔,她的文化课落了不少,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的模拟成绩次次卡着文化课的线,稳定是稳定,总归不踏实。 外边的天是浓稠的黑,冬天的晚上没几个人愿意在外边晃,七点之后单元楼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和熟食。 倪蓉在接近八点的时候才风风火火地回来,后边跟着背着书包的魏晓铭,蔫头耷脑,看上去刚被倪蓉骂过。 他的手里拿着罐奶茶,是逢冬刚才放外边的那个。 冬焰 第9节 倪蓉拿钥匙开门,钥匙串撞得叮当响,然后扭头骂魏晓铭:“没出息的东西,又不是缺你吃喝,什么都捡。” 魏晓铭:“那你从来不给我买。” 倪蓉的扣门是出了名的,什么都是能省则省。 她转头瞪魏晓铭,意有所指:“家里多张嘴吃饭,哪儿有钱给你买乱七八糟的。” 说完转身往里走:“不扔别进来。” 魏晓铭在门口哭的时候,逢冬收拾好书包,在他面前蹲下:“想进去吗?” 魏晓铭点头。 逢冬伸手:“我帮你想办法。” 她的目光清清澈澈,魏晓铭抽噎着把奶茶罐递给她,逢冬接过来,转身,往转角的垃圾间走。 铝罐已经冰了,掀开门的时候,她迟疑了片刻,手指收紧一点,然后松开。 罐子顺着垃圾通道滑下去。 魏晓铭愣了一下,哇地哭了。 逢冬开了屋里的灯,左手还戴着毛绒绒的手套,右手冻了半天,有点僵。 她完全没察觉,坐了快一刻钟,漆黑的长睫颤了一下。 魏晓铭还在外边哭,倪蓉不耐烦地呵斥。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逢冬乖巧,说这是个多好的姑娘。 其实不是。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 转天是周五,早晨有例行的学生大会,七点多的时候,校门口的人群乌泱泱的。 逢冬插着耳机往里走,走到校门口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扭头,陈茜快两步走上来:“你的耳朵冻得好红。” 逢冬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适应不了这边的冷。 她下意识揉了揉耳朵,难得有点呆,好多男生都往这边看。 无声或有声的交流。 别的不说,这姑娘贼正啊。 陈茜看了她一会儿,皱眉:“你没穿制服啊。” 京大附中的纨绔子弟多,一大半都是混日子的,从前这些查得不严,可是最近新调来个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要从根源开始抓风气。 风口浪尖,谁都知道第一个出头的要被杀鸡儆猴,没人想做这个出头鸟。 逢冬垂了垂眼:“我忘了。” 等走到楼下想起来,倪蓉跟魏长明都走了,她没法儿回去拿了。 陈茜担忧看她两眼,没说话。 教室里的人已经往外走,所有人都穿了制服,时间还早,逢冬不想跟着人群挤,在教室背完一页单词才往外走。 快出教学楼时,碰见戚辰和陈北炙。 戚辰昨儿刚把逢冬视为小女神,往前走两步:“你去学生大会吗?” 明显的一句废话。 逢冬轻轻点头。 戚辰抬头看见她清澈分明的眼睛,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发现她没穿制服的事:“你没制服?” 逢冬第二遍解释:“出门太急,忘记了。” 戚辰立马说我给你借去。 献殷勤啊。 他说得太自然了,逢冬还有点愣,等反应过来想拒绝,人已经在拐角没了影。 这么一来她就不好走开了,于是站在原地等。 陈北炙从始至终没说话,手插在裤袋,懒洋洋站在后边,眼皮耷着,看着挺困。 逢冬选的是条远路,从这边走的人不多,整个走廊就她跟陈北炙两个人。 她低着头背单词。 过了会儿陈北炙的目光终于移过来了,在她冻得微红的耳朵尖停了片刻,又往她手里的单词书落。 逢冬觉察到他的视线了。 透着散漫劲,直勾勾的,侵略性十足。 她拿着单词书,进度停在invasive这个词上,不抬头,却背不下去了。 一点儿都背不下去。 陈北炙的手从兜里抽出来,掌心搁着个皮筋:“你丢的。” 逢冬昨天洗澡扎头发时找了半天没找着,没想到在他这。 她伸手拿皮筋,皮筋太细,第一次没拿稳,她犹豫了一下,陈北炙的掌心一翻,皮筋从他手里掉她掌心。 很稳。 上头沾着薄荷烟草的味道。 她的小指擦过他手背野蛮生长的骨骼轮廓,往回缩了一下。 他也收手,重新插回裤袋。 逢冬把皮筋套在手腕,跳过invasive往下背。 陈北炙的一边手肘搭在栏杆,开了局游戏。 其实这个游戏陈北炙已经玩到最高段位了,但是他觉得这个游戏有意思,短时间没找到替代,就把账号丢给戚辰打。 戚辰打了三天,成功降了两个段位。 陈北炙升最后一个段位的时候,逢冬手里的单词书翻了一页。 她背书的时候习惯小声念,现在背入了神,无意识就念出来。 语调轻缓,脸颊轻轻鼓动,像某种小兽。 学生会的人开始查人的时候,戚辰还没回来。 脚步声快到这一角了,逢冬迟疑了一下,不得不往外走。 没走几步,胳膊被拉住,后扯。 她回头时,手肘沉了一下,一件制服搭上来,男式的,沾着滚烫体温。 陈北炙低头,把衬衫左边的袖口压平,慢悠悠看她一眼。 学生会的人已经拐了过来,这个时候还制服,怎么都像容易被误会的拉扯。 逢冬只能把制服往身上套,衣服哪儿都长,袖口一直盖过手背。 男女生制服的袖口设计不太一样,她把袖口往上挽,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动作难得有点慌乱,耳上热意更盛。 在学生会看过来的前一秒,陈北炙侧了下身,转到另一角,跟她拉开距离。 逢冬的一边袖子挽得有点高,一截雪白手腕露出来,上边一圈黑色皮筋,扎眼。 她不自在地把皮筋往上推了推,小臂中间箍出一圈薄红来。 第8章 逢冬 逢冬跟陈北炙成了最后到操场的两个人。 一个低着头,从侧边插进队里,一个插着兜,从后头走。 陈北炙进队时受到戚辰的短信,说制服没借到,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回了三字。 解决了。 然后手机揣回兜里。 戚辰之后回了个‘给大哥点烟’的表情包,陈北炙没看见。 新来的校长站在台上讲话,从志存高远勇攀高峰到注重细节抓好纪律,再到高考即将来临,要勤奋刻苦摆正心态,由于这一讲话环节,这天的学生大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长。 要不是北风呼呼地吹,底下的学生估计早就昏昏欲睡。 校长的讲话接近尾声的时候,学生会的人开始查仪容仪表。 逢冬扭头往队伍的最后看,想找个机会把校服还回去,陈北炙已经插着裤袋站出队伍。 不少人都在往那边看,逢冬的注视被湮没在无数道目光里,并不起眼。 站出来的人不多,校长刚说完要注重细节抓好纪律,身体力行,挨个训话。 轮到陈北炙的时候,校长把人上下看一圈,他调过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少年,尖子生,一身痞劲,不驯。 “制服呢?” 陈北炙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态度良好:“乐于助人,丢了。” 校长:“...” “我还得给你颁个奖?” “您别。” 吊儿郎当的模样,坏得要死。 冬焰 第10节 底下一片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队伍里都沸腾了啊,很快陈北炙“乐于助人”的事迹轮廓就拼凑出来了。 “我上学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被一帮混混堵了,陈北炙把人拉开的。” “真的假的,男的女的?” “女生,穿着隔壁艺校的校服呢,好像是那个校花,叫什么莹。” “好家伙这是出恩爱情仇的大戏啊。” “卧槽别胡说,明明是个拄拐的大爷,炙爷还把拐给扶起来了。” “那制服呢?” “让一小混混的刀给划了,他嫌丑,扔了。” ...挺合理,是陈北炙干得出来的事。 有人感慨:“我想魂穿大爷啊。” 校长重重咳了两声,然后眼风凌厉地往陈北炙身上扫,他的上身就一件衬衫,下摆掐出一截劲瘦结实的腰线,底下的好多目光都往那儿看。 校长在心里琢磨着这也不冷,不愧是年轻人。 逢冬站在角落里,是个能被轻易淹没的位置。 身上的制服实在太大了,卷好的袖摆一直往下坠,她拿手压着,然后听到那句乐于助人。 心虚啊。 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席台上,没人注意到她这儿。 只有陈茜往这边探头:“你借到制服了?” 逢冬抿了抿唇:“之前有件买大了,还没来得及退,先拿来救急了。” 她之前确实订错过尺码,陈茜哦一声,连着说了两句还好,没怀疑什么。 没人会把陈北炙助人为乐丢的制服跟逢冬身上这件联想在一起。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上的人。 陈茜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往主席台上扫,然后扭头:“卧槽陈北炙太a了。” 逢冬下意识往主席台看,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的腰。 陈茜还在说:“这身材,要是泡到了,那就是牡丹花下死。” 逢冬还没想好怎么接这话,陈北炙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往下扫。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在一起。 逢冬倏地垂了头,被那道目光一灼,浑身上下都升温。 攥袖口的手无意识地松了,袖摆往下垂,她在那道区分男女式的灰线露出来前反应过来,快速压回去,然后松了口气。 守住了这个只有她一个人惴惴的秘密。 —— 整个上午,逢冬都没找到机会把制服还给陈北炙。 他的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人,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中午的时候,陈茜问逢冬要不要去食堂,逢冬摇头。 魏子蓁给她留的卡上有不少钱,一笔之后要给魏长明,剩下的还得给之后的律师费留着,她一点都不能动。 所以逢冬现在挺缺钱的。 她撕开从便利店买的全麦面包,屏幕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一个熟悉的头像。 逢冬的手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点进去。 挺短的一条消息。 “你来b市了?” 一共五个字的消息,逢冬读了三四遍,然后回,是。 打字的手在颤。 然后接着打。 “最近还好吗?” 备注下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又逐字删掉。 半分钟后,界面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周末有时间见一面吗?” 按灭屏幕的时候,混乱的教室已经安静下来。 逢冬闭了下眼睛,汹涌的情绪往胸腔涌,她快要分辨不清。 愧疚,恐惧,担忧,却又松了口气。【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半晌她才从这些情绪中抽离出来。 除了逢冬,教室里只有两个人。 肖柠在陈北炙桌边问一道数学题,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少女微微俯身,一只手压在桌角,马尾顺着灰色制服散下来。 “这个图我不会画,”她的语调里难得没有平时的高高在上,低而轻地念了一个公式。 逢冬咬了口面包,想着等会儿应该能把制服还回去了。 这件制服她穿也不是,收也不是,烫手山芋啊。 她一边咬面包一边想事,想着想着,注意力就被后边吸引过去。 肖柠还站在那儿,又念了一个新的公式。 是个外摆线的公式。 逢冬昨天刚复习到正余弦,正好这个公式里有正弦,她顺手在纸上推,推完往坐标系里画,画完的曲线穿过四个象限,围成了一个心形。 笛卡尔的心形线。 肖柠压根不是问题。 逢冬的手臂叠在纸上发呆,耳朵不自觉地捕捉后边的动静。 半分钟后,陈北炙的声音响起来。 慵懒的。 “太复杂了,我不会。” 肖柠愣了会儿,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转身往外走。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逢冬味同嚼蜡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凳子腿划过地面,呲啦一声。 她的余光顺着陈北炙的眉骨,一直滑到他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在陈北炙经过她桌边时,逢冬抱着制服站起来。 “早上谢谢。” 他的眉骨扬了扬,伸臂,接过制服,目光扫过一处,停下。 黑色的水笔印,断断续续,一条心形线。 是刚才不小心印上去的。 逢冬把衣服还给他时没注意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愣了一下:“我洗了再还你。” 少女安静地垂着眼,黑色长发落在肩头,耳尖有冻伤,淡淡的红晕一直扩到耳垂。 教室外边的人声渐近。 陈北炙慢悠悠看她一眼,顺手把制服搭在椅背上:“不用。” 断断续续的心形线压在椅背,若隐若现。 陈茜走进来的时候,陈北炙从她身侧走过。 白瓷砖的地面上,两个人影贴近,重合,缠绕,分开。 逢冬继续低头写卷子。 陈北炙站在外边的走廊,叼着根烟,打火机擦地一声,烟丝烧起来,灼红,他侧头跟从一班过来的戚辰说话。 戚辰今儿春风得意了一天,之前的一笔投资连本带利狠赚了一笔,早上还帮到了他小女神,他现在觉得自己站在人生的巅峰了。 虽然小女神是陈北炙替他帮的。 投资其实也是跟着陈北炙投的,他们一帮纨绔子弟整天混在一块玩,别人是光玩,陈北炙不一样。 他一边玩一边琢磨,琢磨出门道就开始搞投资,一开始有亏有赚,后来赚的渐渐就比亏的多了。 这次赚的这个投的是前几天去的那家基地,去年年初基地刚开始做,规模小,拉不到什么资金。 陈北炙那段时间热衷于玩车,b市大大小小的训练基地都被他去了个遍,最后把手里一半的钱都投进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基地。 结果一年过去,这里成了b市的政府扶持企业,发展得飞快,跻身龙头,之前的那些资金足足翻了七八翻。 陈北炙的眼光挺毒。 戚辰缺钱的时候一般无脑跟着他投,赚个翻倍不成问题。 戚辰说:“之前章子还不信,投进去的那点钱还没他去年过年收的红包多,刚跟我发消息,说被他家老爷子经济制裁了,后悔得要命。” 又说:“晚上我做东,去小京都那边。” 没回应。 戚辰抬头,看见陈北炙的手肘懒散撑在窗沿,心不在焉的模样。 过了会儿,才说:“把你表哥叫上。” 戚辰啧一声:“怎么着,你又看上什么了?” 冬焰 第11节 戚辰的表哥戚仁接了戚老爷子的班,跟陈北炙一样,都是眼光毒敢想敢干的,陈北炙第一笔投资的资金就是空手套白狼从他那儿搞来的,说好亏了陈北炙还,赚了三七分,后来戚仁狠赚了一笔,之后就跟陈北炙搭在一块。 只是分成从三七变成了七三,亏了全算戚仁的。 陈北炙手黑啊。 不过戚仁基本没怎么亏过,像他这么精明的生意人,别说亏本买卖,赚得少一点的买卖都不会做。 陈北炙抖了抖烟灰:“别的事。” 第9章 逢冬 周六上午九点,逢冬从家里往外走。 边走边看手机,路过早市一家卖红豆饼的小摊,停下,退回去买了两个。 摊主拿着竹签往纸袋装,递给她时搓搓手,呼出的白气跟摊上的热气一起钻进寒冷的冬日清晨。 他换签字扎第二个的时候,逢冬的视线停在一个裂开一角的红豆饼上:“能给我拿那个吗?” 摊主的签子都要扎下去了,又缩回来,换了个方向。 逢冬扫码付完钱,手里提着两个红豆饼,天实在太冷,走到一半,她把袋子从左手倒到右手,翻出手机看消息。 零点三十四分,戚辰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九宫格照片。 逢冬已经划过去了,又退回来,点开右下角的照片,放大。 昏暗灯光,交错酒杯,处处透着颓靡堕落的气息。陈北炙坐在角落的卡座,整个人以一种懒散的姿态泡在乌烟瘴气里,穿着潮牌的t,酒杯卡在虎口,侧脸对着镜头,一股散漫的邪坏劲。 逢冬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按下了截图键。 屏幕上出现了编辑界面,她愣了一下,点进去,删除,然后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然后她往前翻相册。 逢冬的相册很干净,除了近期几张黑板上习题讲解的截图,就是从前的一些旧照片。 旧照片不多,对于逢冬来说,只有有意义的东西才值得记录。 其实她对有意义的标准不算高,可是那些乏善可陈的阴暗生活里,有意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划到第十九张照片时,她停下来。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子,八九岁的年纪,白裙子,红舞鞋,手挽着手站在一起,纯赤,明媚。 逢冬换过两次手机,它一直保存在相册里。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了删除键,确认删除。 逢冬转过头。 孟莹的右手已经揣回兜里,她的眼睛还是很漂亮,长发染成灰蓝色,左手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逢冬的目光落在那根烟上。 孟莹也跟着她看,手指一松。 燃到一半的烟落尽雪地里,灼红的火光很快熄灭,雪里留下一片不大的黑灰。 她的身上穿了件薄牛仔外套,袖口上挽,露出一截细瘦手腕,上边有一大片黑色太阳纹身。 when the sun goes down. (当太阳陨落) 逢冬的眼眶酸胀。 有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骑着摩托从她们身边经过,在几步之外刹车。 车上的人扭头吹口哨:“校花,今不去学校啊,上车吗?” 逢冬突然想起周五的学生大会上那段“乐于助人”的故事。 “女生,穿着隔壁艺校的校服呢,好像是那个校花,叫什么莹。” 当年那件事后,孟莹被她妈妈带着离开,和镀城的一切人和事断了联系。 原来她来了b市。 逢冬终于把没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过得还好吗?” 孟莹的手指搭在黑色太阳的纹身上,张扬又颓靡。 她答非所问:“删了一张照片,我会还你一张。” 逢冬没再问,把一兜红豆饼递给她。 孟莹低头,看见滚烫的馅料从一角漏出来,沾在烤得金黄的饼皮上,愣了很久。 回去的时候,逢冬收到了一张照片。 是十来年前的照片,像素并不清晰,上边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看。 看了很久,然后删除照片,退出界面。 —— 周一早晨,逢冬往班里走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拦住。 她认识这个男生,八班的孙成。 八班是吊车尾的班,里边的人混日子是出了名的,逢冬跟他没什么交集。 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通报批评的公告栏里,什么烂事都有他的份,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 逢冬皱了下眉,要往旁边走,孙成已经跨了一步,把她的去路拦住。 “留个联系方式啊美女。” 他的身上一股汗味跟酒味,逢冬有轻度洁癖,不动声色地转头。 孙成没得到她正眼,心中恼火,上前几步要拽她的胳膊。 “都说你妈就是个便宜货,你在这装什么清高。” 逢冬的目光冷下来,她能动,但是没有,抬起眼睛看着孙成。 现在七点五十三,离上课还有七分钟。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学生会会来查纪律。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校长会巡视到这边。 逢冬的手指蜷起,捏在掌心,呼吸轻微急促。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到心底的一声冷笑。 很陌生。 旁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孙成心虚,转头去看,逢冬也侧头。 赵玉楠从旁边走过去,跟陈北炙分了以后,她恢复了之前生人勿扰的模样,黑色长发绞成高辫,马丁靴,脚步很快,眼皮没抬地越过两人。 然后突然地停下,倒退两步。 逢冬垂下头,手指松开了,掌心几个细细月牙,泛红,她没感觉到疼。 赵玉楠朝孙成扬了扬下巴:“怎么着,你校外那点烂事都弄清了,李庞不搞你了?” 孙成听到她口中的那个名,身上的气焰立刻矮了几分,讷讷往回走。 又不甘心地回头:“等着。” 对于他这句气急败坏的威胁,没人放在心上。 逢冬转身看赵玉楠:“谢谢。” 赵玉楠抱着胳膊,一副姑娘我就是看不惯,没打算帮谁的模样。 她的目光在逢冬书包拉链的挂饰上停了一下:“你认识孟莹?” 那个挂饰很旧了,小熊的耳朵已经掉漆。 “从前的一个朋友。” 赵玉楠垂头想了会儿,没说什么,接着往前走。 逢冬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第一节 课的老师请假了,给课代表留了沓卷子,上课内容变成了随堂检测。 试卷内容挺难,做到最后,整个教室蔫头耷脑。 逢冬习惯在不会写的题前边画叉,她在最后一道题的题号前边画了交错两道,翻着卷子估了下分。 九十多分,刚过及格线。 她没吃早饭,饿得头昏,从桌肚里翻出盒牛奶,拆吸管,戳进铝箔涂层,呲的一声。 陈茜也做不下去了,探头过来:“那些都是真的吗?” “什么?” “就论坛上关于你的那些小话啊,她们说你母亲是因为...”陈茜在这儿打住,斟酌了下用词,“因为一些原因把你父亲杀害了。” 那些言语传得多乌糟,逢冬猜也猜得出来。言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的一张嘴,黑的传成白的,白的传成黑的。 奶盒硌在食指指节,逢冬松了点手指:“不是。” 陈茜讷讷,没再说什么。 自从逢冬的舅妈闹过一次后,学校里的言论越来越不堪,现在的舆论风向已经变成逢冬的母亲婚内出轨,然后跟情人一起谋杀了她父亲。 冬焰 第12节 不知道是从谁传起的,总之传得有鼻子有眼。 还说她母亲傍上的是b市人,所以事情败露,逢冬才来了b市。 下课铃响,逢冬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教室外边走。 出去才想起来忘穿外套了,她全身上下都被冷风吹透了,又不想回教室,转身往教学楼旁边的便利店走。 推开玻璃门,热乎气迎面扑过来,她冻得僵冷的手从指尖开始灼烫起来。 这个时候便利店的人总是很多,逢冬拿了两盒牛奶,站在放压片糖的货架上。 她的目光从一排排糖果上扫过,身后响起个声音。 “阿炙,下周年级要举行个活动,老张的要求忒多,我头都快秃了,你帮个忙呗。还有经费...” 逢冬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苹果味压片糖,在最高一层货架,只剩下一盒了。 她试着够了两次,没有拿到,她总是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很执着,比如现在,她很想吃苹果味的糖。 逢冬盯着货架看了一会儿,想找人帮忙,那盒糖被人拿走了。 她扭头,陈北炙正好跟她擦肩而过,两人的间隔几毫米,逢冬能清晰地感受到男生野蛮生长的骨骼和滚烫灼烧的体温。 他的旁边站着一班班长宋思诚,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陈北炙的头微侧着,在某个瞬间,他的视线和逢冬的撞在一起。 只有短短几秒钟,他的姿势不变,视线从她身上错开,在门口的一个柜台前停下。 只拿了盒苹果糖。 逢冬盯着那盒糖,看着他扫码,解锁手机,付款,捞起糖盒。 她轻轻呼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宋思诚在旁边的自动结账款台,他买的东西多,码还没扫完,一边扫一边跟陈北炙聊活动策划跟经费。 陈北炙懒散靠在一边,手里还捞着那盒压片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逢冬最后确认了一边货架上没有苹果糖了,转身往柜台走。 她过去的时候,宋思诚已经结好帐,准备往外走。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轻松下来,明显刚才从陈北炙这儿得到了不错的点子。 两人还在说话,逢冬站在柜台前,扫牛奶盒上的码。 柜台一角多了个糖盒。 她抬眼,陈北炙保持着跟宋思诚说话的姿势,食指和中指压着糖盒,往她这边推。 然后手插回裤袋,转身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揉揉~ 这几天隔日更压下字数,下周四开始日更~ 第10章 逢冬 下午的时候,学校广播发了通知,晚上六点到九点学校所在片区停电,第四节 课取消,提前放学。 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第三节 课一结束,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书包。 女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校服裙摆在风中扬起来。 逢冬这天做值日,同组的女生有事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色暗下去的时候,她把前后窗户关好,往教室外边走。 教室外边站了个人。 孙成。 早上他走的时候丢下两字等着,原来是在这儿。 逢冬伸手拉门,孙成的一条胳膊按在把手上,一张脸几乎贴上玻璃,肥肉堆在一起,冷笑。 早上的事他丢了挺大面子,回去之后知道逢冬跟赵玉楠没什么关系,逢冬不知道他那些烂事,构不成什么威胁,放心大胆地找了过来。 逢冬的呼吸突然滞了一下,动作也慢了。 孙成的脸,在某一瞬间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狭小的屋子,反锁的门,粗鲁肮脏的咒骂... 她的目光没什么变化,孙成没察觉,鞋尖在地上捻了捻,朝着里边说:“给你个教训。” 六点钟的时候,教室彻底黑下来。 手机电量显示百分之三,逢冬点到通话界面,打安保室的电话。 8,7,7,3,2,5,4 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按,按到倒数第四位数字时,停住,犹豫两秒,退出通话界面,发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给魏长明。 第二条给陈茜。 第三条的编辑时间最长,编辑完她盯着界面,手指虚点在发送键上,明显犹疑。 电量从百分之二降到百分之一。 下定决心之前,电量彻底耗尽,屏幕黑下来。 逢冬抬眼往外边看。 一切彻底被黑暗吞没,隔了几条街,高架桥上车灯交错。 她垂下眼睛,把手机装回兜里,知道自己做了个拙劣的测试。 黑暗中,表针走过大半圈,教室里依旧漆黑安静。 逢冬的呼吸越来越急,在某一个瞬间变得僵冷。 “学跳舞,你他妈是要勾引谁?” “跟你妈一个德行,她刚才抓着老子的裤子哭呢,你猜她求老子什么?” “鬼知道你是不是老子的种。” 她的浑身在抖,细小的颤栗滑过皮肤,黑色瞳孔倒映出教室后面成片的阴翳。 走廊尽头突然响起脚步声。 在黑暗中待久了,所有感官都会变得格外敏锐,逢冬走到门边时,对话声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炙爷,你就是我祖宗,这回总算都搞定了。等会儿打球去吗?” 黑暗之中,火机按动,擦地一声。 男生懒散的语调响起来,掺着点儿哑:“走啊。” 宋思诚的手里提着应急灯,逢冬的眼睛被灯光晃了一下,侧头,再转回去时,正好对上一双漆黑倦懒的眼。 她的手抵在门板上,手指蜷了一下,是在犹豫。 两人已经往远处走。 她倒退着回了座位,目光还在往外看,宋思诚已经走过转角,陈北炙错后几步,黑暗走廊里,他的手臂半垂着,指间夹着一点灼红,暗红的光打在骨感修长的手上,说不出的懒和颓。 走廊重新恢复黑暗。 逢冬的手指在桌面很轻地点,淡淡的麻意蹿上指尖时,门突然开了。 陈北炙的后脊抵在门板,侧头看她。 人明显哭过,但是出来的时候,只有眼睛是红的。 烟烧到半截,陈北炙把烟掐了,视线没怎么在她身上停:“去哪儿?” 逢冬吸气,站起来,努力把语调放平:“回家。” 陈北炙看她一眼,没说话。 擦肩的时候,她的袖口擦过他的制服下摆,衣料摩擦,激起细细的痒。 逢冬缩了下手,过了一会儿才去看陈北炙的反应。 他的手机停在聊天界面,在回戚辰的消息。 【ccc:刚给你家猫拆罐头,拆错了,它追着我挠。】 【ccc:我明儿就把它送去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戚辰觉得没天理啊,陈北炙这个人就嘴刁,几乎把吃这个事研究透了,然后还把猫也喂得一样刁,连牛肉罐头跟鹿肉罐头的比例都吃得出来。 陈北炙的舌尖抵着上颚,回三字。 你试试。 然后继续在聊天界面上输入。 讲个笑话。 又补充:正常点的。 戚辰那儿一堆地狱笑话,他这个人憋不住话,没事就去找陈北炙给他讲。 一般这个时候陈北炙会开一把游戏,他觉得一边听戚辰废话一边打游戏这件事比较富有挑战性,有时候懒得打游戏,就把猫丢过去听戚辰讲。 半分钟后,戚辰连着发了四五条长语音。 陈北炙插着兜,一条条点转文字。 转了足足三页。 他翻到底,觉得都挺无聊,又划回来,点了第三个,外放。 “从前有个冬瓜,闲着没事就滚啊,结果滚来滚去一不小心滚到南边,变成了南瓜。” “...” 冬焰 第13节 逢冬笑了,黑暗中她的眼睛是安静的,眼圈还红,黑色长发被吹得有点乱,有一小撮贴在陈北炙的手背上。 陈北炙在手机上叫车,听到笑声侧头看了逢冬两眼,继续看车的进度。逢冬看着那撮头发,手抬起又放下。 于是一直到车来,那撮头发就一直在那儿。 坐上车,手机连上插线,终于开了机。 逢冬解锁点进去。 最后一条消息还在编辑界面,没发出去。 陈茜在六点五十分的时候回了一条消息:“你出来了吧?天黑了,注意安全。” 魏长明没有回复。 逢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删了和魏长明的聊天记录,给陈茜回复。 “我出来了,谢谢。” 回完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这次是真有点累了。她的头微仰着,正好能看到后视镜中,陈北炙倦懒且锐的目光,和他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他在玩数独游戏,这个游戏从前逢冬也玩过,挺烧脑,她填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填对。 陈北炙已经过了两关。 经过一个便利店,陈北炙让司机停了车,拉车门下去。 车门关上,司机扭头:“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哦?” 逢冬愣了一下,摇头:“不是。” “那就是男性朋友哦?” 司机的目光透着八卦。 逢冬继续摇头,语气难得有点急:“是同学。” 车上太闷,她跟司机打了招呼,也下去透气,拉开车门的时候才觉察到脸颊发烫。 两分钟后,便利店的门拉开,陈北炙的手里拿着一盒奶,一盒烟,侧头打电话,路过逢冬身边时,把奶盒往她这边递。 里边的牛奶是热的,外面的纸壳也滚烫,逢冬拿在掌心,全身上下都热乎起来。 她的视线停在他手中的烟盒上。 marlboro me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tic occasion 擦肩而过时,他的声音响起来。 “送人,等会儿过去,你们先开始。” 逢冬垂了垂眼,听到对面一片起哄声。 “操,谁面子这么大,让我炙爷送?” “男的女的?叫什么名?” 陈北炙单手拆烟盒,大概是要咬烟,侧头看她一眼,又放回去。 逢冬的胸腔突然燥起来,像半破不破的爆珠,她拆牛奶盒,拆了两次,陈北炙的声音响起来。 漫不经心的。 “没记住。” 章子在电话那边啧了一声:“炙爷该不会又乐于助人去了吧,这毕业的时候不得拿个好人好事奖杯。” 陈北炙乐于助人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得绘声绘色,不过基本跟京大附中的差不多,除了戚辰算半个知情人,剩下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北炙走远了一点,后面的逢冬没听清。 胸腔中的炙热停滞下来。 原来他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逢冬轻轻呼吸,过了一会儿,陈北炙打完电话,转头往她这边走。 她的黑色长发被风绕上他的领口,逢冬后退,后背抵在便利店的落地窗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他的呼吸顺着她的发顶往下滑。 逢冬也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睫微卷。 他们的呼吸和制服下摆都若有若无地纠缠在一起,冰冷黑暗的冬夜,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 陈北炙低了低脖颈,视线扫过她发红的眼圈,没拆的奶盒,扬起的制服裙摆,抬了下眉骨。 烟盒在掌心转了转,他问:“谁锁的门?” 教室门上挂的是铁锁,从材料室那边拿的,明显不是什么无心之失。 逢冬又想起那张肥腻的脸,狰狞,令人作呕。 “孙成。” 陈北炙的脸色阴沉下来,烟盒又转过半圈,懒懒嗯一声。 孙成这个人在京大附中的名声烂透了,而且跟社会上的混子有掺和,整个京大附中,治得了他的只有陈北炙。 他挺聪明,一直跟陈北炙井水不犯河水,勉强算相安无事。 陈北炙扭头往车的方向走,逢冬突然开口:“陈北炙。” 他的脚步停住,转头。 陈北炙,我叫逢冬。 这是逢冬原本想说的。 三秒钟后,逢冬的头往下垂了一点,陈北炙插着裤袋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11章 逢冬 第二天上午,随堂测试的成绩发下来。 逢冬低头看放在桌角的卷子。 九十七分,跟估的差不多。 她不想看错题了,合上卷子,旁边几个女生在八卦,声音不小,不避人,逢冬听得清清楚楚。 “昨天我朋友在在球场碰见陈北炙了。” “颐园东路那边的。” “一身的嚣张轻狂劲儿,背后运球跟打板投漂亮啊,旁边一堆姑娘在看,我朋友一男生嗓子都喊哑了,服啊。” “他现在还单着吗?” “不好说,他这样的,身边不缺姑娘,也就是动不动真的。” “他对谁认真过啊。” 逢冬垂着眼睛,手指慢慢地描试卷上的九和七。 肖柠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角:“赵老师找你。” 逢冬站起来往办公室走,喊报告,进门。 除了赵胜,年级主任李智也在,听到动静,往那边看了两眼,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也没过来,拧着保温杯盖,松弛的赘肉随着动作晃动。 “有些同学还是得注意点,高三年级了,家教不怎么样,再不服管教,别之后跟什么烂人似的...” 阴阳怪气的语调。 逢冬的手里捏着随堂小测的卷子,越收越紧,指尖泛起白,呼吸渐急。 在情绪抑制不住之前,半开的门被敲了三声。 逢冬抬头,看见陈北炙拿着卷子,一身懒散地站在门口。 李智的话茬立刻截住,然后换了副笑脸:“进来。” 陈北炙是来送卷子的,他的卷子每次考试都会被当成样卷印,他跟逢冬擦肩走过去,她垂在身侧的食指关节撞上他的手背。 陈北炙也看到她了,侧头,指尖在卷面敲两下,他脑子快,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对屋子里的情况猜到七七八八,收回视线,食指中指压着卷子推到桌上,手插回兜里,不动声色睨她一眼。 少女的头轻微垂下,表情僵冷,所有的愤怒都冻结在里面,不熟悉的人其实是看不出来的。 她很擅长掩饰一切情绪。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戚辰的表哥原本这几天想过来一趟,国外突然有笔生意出了问题,他人赶过去了,托我带话。” 学校最近在建新校区,戚家出了不少资,李智知道陈北炙跟戚家的关系,人立刻精神了,要说什么,又扫了逢冬一眼:“出去等着。” 逢冬转身往外走。 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漆黑的睫微垂,是思考的模样。 她在想陈北炙那天说的蛇打七寸。 路过门边的桌子时,她看见了陈北炙的卷子。 他的卷子上几乎没有什么演算的过程,选择题只打勾,懒得要死,卷头是红笔批的分数,149。 逢冬的目光抬起来时,他正好低头。 漆黑的目光没什么情绪,透着懒意,逢冬从他的瞳仁看到自己,很小很模糊的倒影。 她关上门,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 然后门开了。 陈北炙慢悠悠地往外走,看上去跟李智相谈甚欢,鼻端闻到薄荷烟草的味道,很干净,然后是轮廓凸起流畅的肩胛骨,和修长骨感的手。 冬焰 第14节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动。 从她身边经过时,陈北炙侧了下头。 他的目光是烫的,慵懒,逢冬的呼吸开始发沉,头皮轻麻。 身后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她垂着头,遏制着呼吸,他看着她,介于专注和漫不经心之间的目光,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办公室的防盗门将这处空间跟外边隔绝起来,走廊里的人声能清晰地传过来。 “中午去哪个食堂吃饭?” “三食堂啊。” “三食堂太远了,牛肉饭又卖得快,老周拖堂,等我们过去估计排不到了。” “排不到就排不到,反正也不是为了牛肉饭。” 然后是一声语调拖长的起哄声,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心照不宣。 逢冬的后脊几乎贴在防盗门上,食指压着防盗门的把手,所有的思考都停止了。 陈北炙低头拆压片糖,逢冬的黑色长发勾上他的衣领,他不疾不徐地拆完糖盒,往后退了一步。 那缕头发自然地往下滑,最后顺着袖口的压线掉落。 她看着他拆糖。 觉察到她的视线,他的眉骨抬了抬:“要吗?” 单音节的拒绝词还没说出来,铝箔盒已经递到她面前。 逢冬伸出手的时候,一粒糖正好掉她掌心。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京大附中的论坛上盖着表白高楼的原因,即使知道他这个人混蛋啊,压根不会动什么真心,可是他身上那股痞坏劲儿,还有嚣张又细致的行动做派,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把前者忽略。 防盗门压了回去。 门把从逢冬的食指滑开,她松开手指,看着陈北炙往教室走。 不少女生在暗戳戳地往这边看,这些属于青春期的心思,逢冬的并不是独一份。 她低头看掌心的糖,李智背着手从办公室走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善。 “赵老师喊你进去。” —— 赵胜其实只是例行谈话,没想到中间有这么一茬,看着逢冬,想说点什么,只简单提了两句这次考试。 结束地潦草。 少女的目光很透,安安静静,毫无攻击性,可是赵胜觉得自己短暂的懦弱被看透了,后脊不自觉地僵冷。 逢冬往外走的时候,大课间正好快要结束。 这个时候学生一般鱼贯地往教学楼里涌,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走廊里只有稀疏的十来个人,教室也空,仅有的这些人里起码有一半都在往外看。 逢冬快走到教室门的时候,大批的学生才顺着楼梯往上走,人群明显兴奋。 她听到打头的一个男生说:“孙成怎么惹着炙爷了,刚才炙爷按着他揍。” “听说是看他不爽。” “?” “孙成混的圈子乱,干的烂事也不少,指不定是哪件事触了他的逆鳞。不过要我说这得算是大快人心了。” “你没看炙爷刚那股散漫又嚣张的劲儿,我旁边姑娘都往那边看。” “不过小道消息,是因为赵玉楠,昨天早晨我看见孙成跟赵玉楠在走廊里闹挺不愉快,估计陈北炙给人出头呢。” 逢冬进教室的时候,两个当事人正好一前一后走过来。 陈北炙仍旧一副散漫又轻狂的模样,勾着椅子扯开,坐下,踹了下戚辰的凳子腿。 “拿张纸巾。” 戚辰有点洁癖,随身备纸巾,抽两张过去,陈北炙慢悠悠擦手,揉成团,往角落的垃圾桶一抛。 于是班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和暗流涌动。 相比之下,孙成就蔫头耷脑,他到现在都没弄清自己怎么得罪的陈北炙,毕竟那天他没怎么得罪赵玉楠。 这点分寸感孙成还是有的,整个京大附中他就怵陈北炙,即使赵玉楠跟陈北炙是过去式,孙成也不会轻易得罪。 他惴惴地琢磨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总算琢磨出点味来,往五班教室挪,挪到门口,做贼似的往里看了一眼,看陈北炙不在才进去。 他的半边脸还肿着,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陈北炙的身上挂着点懒散劲儿,懒得计较归懒得计较,但是真动了怒,就是不遗余力的狠。 逢冬正在看一段舞蹈视频,是lm舞团最近的演出视频,高三的学业压力大,她只能见缝插针地看。 孙成站在她面前:“昨天对不住,随你怎么说。” 他现在理解的是这么回事,逢冬可能跟赵玉楠有什么隐晦的关系,他得罪错人了,或者就是他的做派得罪了陈北炙,毕竟陈北炙的圈子跟他的不一样,在感情上浑归浑,可是教养是扎到骨子里的,看不惯他这点肮脏的手段。 不管怎么着,道歉总归是没错。 他一抬眼,正好对上逢冬的目光。 之前他在论坛上看过几张逢冬的照片,都是抓拍,那会儿他就觉得人漂亮,所以才纠缠。 现在对上这双眼睛,孙成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姑娘不止漂亮,还有点带劲儿,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要么气愤,要么害怕,要么委屈地哭,总归得有点情绪。 她就那么抬起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他怎么说的?” 孙成:“?” “让你道歉,他怎么说的?” 孙成的脑子还没转过来,知道要放低姿态哄人,嘴先快一步:“炙爷没说什么,是我回来反省,意识到错误。” 逢冬抿了下唇,没说话,黑色长睫轻轻颤了两下,站起来往教学楼外的咖啡厅走。 陈北炙从来不挤学校食堂。 她去的时候,陈北炙跟戚辰正好往外走,戚辰看见小女神激动,往前走两步,殷勤:“你也来这吃午饭?这家店挺不错,阿炙在吃上这么刁的一个人,每次必点他家的厚蛋烧。” 戚辰絮絮叨叨地说,逢冬的目光往后滑。 陈北炙手臂交叉环在胸前,姿态散淡地站在原地,觉察到她的视线,撩起眼皮朝这边睨一眼。 逢冬的心跳渐渐快起来,跟戚辰说了两句话,往咖啡厅里走。 跟陈北炙擦肩的时候,校牌从浸了细汗的掌心掉下来。 她的脑海中浮出上午听到的话。 “他这样的,身边不缺姑娘,也就是动不动真的。” “他对谁认真过啊。” 陈北炙低头捡校牌,上边拿楷体写着一行字——高三五班逢冬。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12章 逢冬 校牌是故意落下的。 陈北炙看出来没?自然看出来了。 他这个人混蛋归混蛋,但是不轻易招惹人,一般都是姑娘招惹他,他也从不掩饰自己混蛋这件事。 要是别人,陈北炙已经把人叫住,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校牌掉了,他很擅长果决干脆又不下对方面子的拒绝。 可是逢冬不太一样。 紧张和坦荡两种情绪在她身上融合在一起。 陈北炙的目光划过少女被风吹动的黑色长发,身侧微蜷的指尖,最后落回掌心的校牌上。 高三五班。 逢冬。 戚辰靠过来,他还沉浸在跟小女神说上话的喜悦里,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看见陈北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要凑近看。 陈北炙睨他一眼,手腕后扣。 最后戚辰什么都没看清,不过猜也猜得出来,估摸着是姑娘送的东西。 戚辰从小到大被动替陈北炙收过的情书比他抄陈北炙作业的次数还多。 他说陈北炙又哪家姑娘被你这副人模人样的皮囊迷了眼。 校牌滑进裤袋,陈北炙竖中指,慢悠悠朝他晃了两下。 戚辰就忍不住暗戳戳开始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表面到本质,有的地儿是估测的,比完一圈,他想,要他是个姑娘,八成也他妈得在这混蛋身上栽了。 然后他继续回味刚才跟他小女神的对话。 对于陈北炙跟逢冬,戚辰压根没往那块想。 赵玉楠那天说的是真的,但凡在他们圈子里的都知道,陈北炙不可能跟学舞蹈的姑娘谈,就像他没对谁动过真心一样。 回教室的时候,戚辰觉得陈北炙有点走神,他神在在地往陈北炙这边瞄,瞄到第五回 的时候,陈北炙侧头:“有病治。” 戚辰啧一声,没再说话了。 —— 晚上逢冬回去的时候,魏长明难得没看球赛,听见门响,清了清嗓子:“逢冬,那张卡的密码...” 魏长明自己倒是不急,一方面是他能从网上银行看到卡里的余额,一直没变过,还有一方面,毕竟逢冬是他的外甥女,到底有点血缘关系,不好把人逼太紧。 冬焰 第15节 但是架不住倪蓉催。 头顶的白炽灯刺眼,魏长明说完之后就没了动静,等着她的答复。 “我可以先把一半的钱转到你的账户,舅舅,”逢冬的下巴安静地窝在围巾里,食指慢慢地从冰凉的手机屏幕划过,“但是那天的故事,我能听完吗?” 那个中途停下的,关于魏子蓁为什么突然嫁到镀城的故事。 魏长明的神色明显凝固起来,像是在做什么斗争。 逢冬站在玄关的一角,看外面漆黑的天,铁栅栏上外皮剥落的风干葫芦,还有魏长明松弛的眼袋,欲言又止的神色。 主卧里传来倪蓉阴阳怪气的冷哼。 魏长明的目光闪烁一下,心理斗争很快结束。 “行。” 晚上的时候逢冬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她贴着反锁的门板,耳边是男人粗鲁肮脏的咒骂,她的手背在身后转门锁,门锁生了锈,她压着动作,呼吸近乎停止,胸腔的空气一寸寸挤压干净,手指很轻地颤,最后门开了,她踉跄着往外跑。 背后很快有脚步声追上来。 她的额角,后脊,掌心都浸着冷汗,然后身后被人推了一把。 魏子蓁的声音响起来。 “阿冬,是佚?妈没用。” “别回镀城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永远别回这里了。” 像是从悬崖踩空,她陡然睁开眼,身上一片湿腻,手机屏幕显示凌晨十二点零七分,两分钟前一个未接来电。 备注是孟莹。 她回拨过去,对面接听的不是孟莹。 “她喝多了,我们用她的指纹解了锁,联系不上她家人,只能挨个试通讯录里的名字。” 十二点二十七分,逢冬打车到了小京都。 里头暖气足,她拉开棉袄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针织衫,单排扣,漂亮的腰线若隐若现。 一堆目光刷刷往这边转。 成许正好从大厅这边过,也往这边看了几眼,回去的时候没忍住提一嘴。 “外边站一姑娘,看着又纯又欲。” 陈北炙坐在里边的卡座调酒,酒杯卡在虎口,翘着二郎腿,懒散后靠。 章子坐他对面,一脸生无可恋。 两人在玩摇骰子,章子提的议,输一次朋友圈发一张丑照,他原本仗着自己学过点,想搞陈北炙,结果陈北炙把把赢,章子的丑照都快凑够九宫格了。 戚辰在旁边看完战况,心有戚戚地想还好没凑这个热闹。 陈北炙又开始摇,手肘慢悠悠的转,里边的骰子哗啦啦地响,他这个人坏啊,深谙怎么从心里上击溃对手,他这么不紧不慢地摇,章子都快紧张死了。 成许也凑过来观战,一边观战一边惦记着大厅的姑娘。 “瞅着挺眼熟,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要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得记得啊,对了,戚辰,是不是你小女神?” 章子在揭盖子,一手心的汗,他再输一次,小时候跑泥坑学大象打滚的照片都快让陈北炙给翻出来了。 结果盖子揭开,陈北炙输了。 终于马失前蹄,输了一局。 戚辰的眼都亮了,立马跟章子凑在一块开始翻,然后发现这人从小帅到大,幼稚园的时候就被小姑娘送糖,堆一桌角。 陈北炙那时候就很有商业头脑,这些糖被他拿去用于社交,那时候他特讨厌手工课,其实不只是陈北炙,成许跟章子也讨厌。 吃过陈北炙糖的小朋友会帮他做手工作业。 成许跟章子在那儿费劲巴拉研究的时候,陈北炙就坐旁边慢悠悠地吃糖,享受他糖果社交的成果。 也是从小坏到大。 戚辰跟章子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挑,陈北炙站起来,伸手去捞一边的烟盒跟打火机:“出去抽根烟。” 路过戚辰身边时,看见俩人翻出张他穿开裆裤的照片研究。 章子小声感慨:“穿开裆裤都挺帅,发出去不得在你们学校疯转。” 陈北炙接着往外走,十秒钟后,章子的手机连震三声。 陈北炙发来三张照片。 章子划开屏幕,看到三张自己的开裆裤高清照,酒都清醒了,立马跟戚辰说不行再挑挑别的。 陈北炙太他妈损了,还留了一手。 戚辰还一头雾水。 也忘了他小女神在外边了。 —— 逢冬接到孟莹的时候,孟莹整个人神志不清地歪在她肩头。 她低下头,看着少女手腕上的一大片黑色太阳。 浓黑的墨彩晕过雪白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 逢冬轻轻推了推孟莹:“你家在哪?” 孟莹抬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赵家坊。” 逢冬的呼吸蓦然一滞。 大门拉开,外边的风呼啸着往里灌。 孟莹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送我去男朋友家吧。” “没跟你爸妈住在一起?” “没有。” “你男朋友叫什么?” “忘了。” 逢冬:“...” 走到半路,孟莹才终于重新报了一个地址。 果然有个男生在外面等,天太黑,逢冬没看清他的脸,孟莹抬头看了一会儿,踉跄着往那边走。 男生的手搭在她腰上,用力,人扯进怀里。 孟莹抬头看了他两眼,下巴往人胸前挨。 然后就没站稳,他伸手拉人,她反倒掐他胳膊,小声说:“混蛋。” 逢冬又确认了几遍,才回家。 男生帮她叫的车。 一晚上噩梦加接人,她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课本竖在桌上,困得头一磕一磕。 中间清醒了一阵,看着课本,看得头都发昏,又开始困。 陈北炙坐在后边,手肘抵在桌沿,看着她在两种状态之间纠结。 快下课的时候,逢冬突然被叫起来提问。 学生时代总是会感慨老师的目光格外毒,这回彻底清醒了,人清醒了,题讲到哪儿不知道。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几眼。 昨天他看见她跟孟莹了,她对一个人好是掏心窝的好。 下课铃响,逢冬出去吹风。 陈北炙站在走廊拐角,右手夹着一截烟,火光往上蹿,烟灰摇摇欲坠。 “同学。” 他的手伸进裤袋,把昨天的校牌拿出来。 “你校牌掉了。” 角落里只有两道呼吸声,微沉,她的眼睫颤了颤,听到同学两字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去拿。 指尖划过掌心,细细的痒意浮起来,陈北炙低头,看到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尖,和眼尾细细的痣。 她的胸腔在轻微起伏。 陈北炙侧了下头,烟在一边按灭。 岌岌可危的道德感难得上线,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不打算祸害人姑娘。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在周四晚上十一点,之后就日更啦 第13章 逢冬 这段没萌起芽就半途夭折的隐晦暧昧,从开始到结束就他们两个人知道。 手背擦过制服袖口的微痒,被风绕在领口的黑色长发,背身推过来的苹果糖,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和胸腔抑制不住加剧的心跳。 从那个课间开始,一切结束。 他做回那个轻狂痞坏,众星捧月,光名字就能让女生们尖叫的尖子生。 她仍旧是清冷安静,男生们口中贼正贼难泡的转校生。 坐在同一个教室,身边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没有交集。 或者说单方面的没有交集。 冬焰 第16节 陈北炙的奥数竞赛获奖半身照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地方。 课间走廊拐角的八卦内容一半都是他。 傍晚的球场,所有女生都在尖叫陈北炙的名字,他的背后运球和后仰投被从不同的角度抓拍,然后充斥在校园论坛。 那天逢冬在球场外。 不是特意去的,放学的时候她随着人流往外走,然后被陈茜拉了过来。 从那次停电事件后,逢冬很少和陈茜一起走了。人性一般在碰上事的时候才看得出来,那天她手机没电两小时杳无音讯,陈茜除了那条消息,多一句没问。 被拉去球场的时候,两边的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球已经打完了,谁输谁赢用不着问。 用戚辰的话说,京大附中要是有人能在球场压过陈北炙,他的名倒着写。 还有下半句。 要是有个姑娘能牛逼地把这混蛋收了,他单一辈子。 人群拥挤着往前,逢冬站在最外圈,抬起眼睛往里看。 陈北炙的黑发沾着薄汗,桀骜不驯地往眉骨戳,单手拎制服,斜挂在肩头,护腕还没摘,小臂的肌肉结实漂亮。 逢冬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她从他的生活里退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他还充斥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身边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三两结伴地八卦。 “刚才那个三分球帅死了,我半天才发现自己眼都没眨。” “可不是,我嗓子都喊哑了。” “晚上去哪儿吃?” “我想吃北边那家甜辣口的烧牛尾。” 逢冬还站在原地,耳边人声嘈杂,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他那转,心还为他跳动。 一个人的哑剧。 不为人知的兵荒马乱。 —— 周五放学的时候,逢冬在校门外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孟莹背对人群站着,零下三度的天,她穿了件米色针织衫,蓝灰长发挂在耳后,她抬手捋,发尾挑起来又泻下去,旁边的人频频侧目。 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自始至终低着头,食指在手机屏幕衤糀敲点,黑色甲油上的碎钻随着她的动作晃,折出细细的光。 逢冬走过去的时候,她把手机收起来,转头。 “我来求证个事。” 逢冬抬起眼睛。 “那天晚上我让你送去那儿的?” 逢冬点头。 “地址我给的?” 再点头。 孟莹没再说话了,过了会儿逢冬听见她咬着牙骂了句娘。 “那个不是你男朋友?那天晚上他接你的时候,把你身份证号倒背如流。” 是真的倒背。 先正着背了一遍,看着逢冬明显不放心的目光,又倒着背了一遍。 事实上这并不能这人是个好人,但起码两人纠缠挺深。 毕竟用得着女朋友身份证号的事不多,来回来去也就那么几件,能倒背下来,说明这几件事也做得挺熟练了。 “分了,”孟莹回答她的问题,“现在前男友。” 明显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往前走,走两步,转身拉逢冬,手肘自然地勾住她臂弯。 两人都愣了一下。 孟莹没松手,过了会儿,问:“你现在还吃麻辣烫吗?” 那会儿学舞蹈,都是奔着专业方向学的,得控制身材,孟莹经常在周五的时候把逢冬拉出去,吃麻辣烫,然后两人站在街头的风口给外套散味。 逢冬的眼睫动了动:“北新街那边有家不错的店。” 于是两人往那边走。 中间孟莹进了一家便利店买烟,逢冬跟了进去。 店里温度很高,头顶的白炽灯极亮,她站在玻璃柜台前,看着最上面的一排万宝路。 孟莹挑完回头,看见逢冬在发呆。 新奇。 等她结账回来,逢冬已经变成了一贯的模样。 孟莹拆烟盒,想起什么,扭头:“你认识陈北炙吧。”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京大附中没人不认识陈北炙这个人。 逢冬点头。 “认识,同班同学。” 孟莹没再说什么了,食指挑起一根烟,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消息一张照片。 她划开屏幕,先看的照片。 视觉冲击极强。 然后没看消息,直接把人拉进黑名单。 还要删聊天记录,没舍得,最后就那么放着。 逢冬看出端倪了:“为什么分手,还是因为那时候的事。” 一根烟快要挑出来,又被按回去。 孟莹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我跟所有人断了联系,算是死过一回了。” 逢冬的视线移到她手腕的黑色太阳,孟莹也往那儿看,拇指压着轮廓慢慢描。 “死过一回容易,活过来没那么容易。” —— 周日,三月五日,逢冬的十八岁生日。 她出生在春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比起冬天,更喜欢暖和的春天,魏子蓁也是。 可是魏子蓁给她取名逢冬。 对于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内在含义,魏子蓁没解释过,逢冬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每次和别人说起名字的时候,都会拆开解释。 枯木逢春的逢。 冬雪消融的冬。 至于取名的时候魏子蓁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没人记得她的生日,逢冬自己也是在下午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今天成年了这件事。 她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转一圈,中间经过一家蛋糕店,没停,拐去了对面的便利店。 天快黑了,店里的灯已经亮起来,老板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个贼正贼乖的姑娘,又抬头看一眼。 逢冬的手插在兜里,鼻尖冻得微红,径直走到一排货架,拿东西,转身结账。 老板看着柜台上的烟盒,再看逢冬。 她正给手机解锁,漂亮的手指压在屏幕上,目光很淡,里头是装着东西的。 说不出来是什么,有一种诱人探寻的神秘感,带劲,勾人。 跟外表的乖截然相反。 逢冬拿着烟盒出门,快拐进居民楼外的巷子时,才想起没买打火机。 她不想再折回去了,靠着一边的墙壁,黑色长发落在肩头,食指慢慢在塑料的外包装上打转。 逢冬的十八岁,黑暗,狼狈,不堪。 这是她十八年来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逢冬低着头,伸手拆烟盒,她的手指冻得僵冷,动作并不熟练,第三次的时候才成功拆开。 兜里有一个受了潮的打火机。 十七岁生日的时候,魏子蓁用它点的生日蛋糕蜡烛。 临出门的时候,逢冬想起它,翻出来带上。 她握着火机打火,反复几次,怎么都打不着。 斜侧里伸出一只手,借了她个火。 灼红的火光顺着烟丝烧上来。 辣。 呛。 她低着头,剧烈呛咳,呛得呼不出气,眼圈泛红漆黑的睫染上一层湿意,余光看见火光从骨感修长的手,一路蹿上少年倦痞轻狂的眉眼。 湿潮冬夜,他捞起火机漫不经心地转,身上沾着颓意,目光是压着的,从逢冬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烟扫过,又碰上她湿漉漉的眼。 烟头逸出的白烟撞上他的冲锋衣,他的手插在裤袋,整套动作都是慢悠悠的,颓里透着懒,懒里掺着痞。 冬焰 第17节 情绪明显有点低。 这一点也能从停在他身后的迈凯伦p1上看出来,他那个圈里的人基本都知道,陈北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飙车。 借完她火,他自己也咬了根烟,没点,逢冬走两步到他身边,烧到一半的烟夹在指间,胸腔还因为刚才的呛咳起伏。 灼红从她指间的烟头往陈北炙那根烧,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低头看她的。 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情绪。 然后问:“上车吗?” 逢冬朝他走。 擦肩的时候,衣料摩擦,呼吸纠缠。 他侧头看她,没动,伸手拉车门,先拉她这边的,关完才转到他自己那边。 打着火先连车载音响。 逢冬系安全带的时候,陈北炙的拇指搭在屏幕上,在切歌单。 上个歌单是之前戚辰他们借他车的时候捣鼓的,陈北炙切完歌单,右手搭方向盘上,给油。 车尾猛甩,尾轮划过地面,刺啦一声。 车载音响响起来。 your love untamed, it‘s blazing out. (你不能被驯服的爱燃烧着) the street will glow forever. (街道将永远明亮) 转弯的时候,他单手打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把她这边的暖气开了。 自始至终就这么一个互动。 车转上一条公路,两边几乎没有车,所有的光源是近光车灯。 在戚辰后来的讲述里俩人就是这么勾搭在一起的,这件事他花了半年多才反应过来。 别的人半年多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不是,就借了个火。 他看见了她的孤独和脆弱。 她看见了他鲜为人知的颓靡。 作者有话说: 歌是《wake》 惨还是戚辰惨 揉揉~ 第14章 逢冬 空荡的公路,呼啸的风声,车载音乐动感十足。 她的左手手背贴在中控台,离他悬空的右手手肘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车速很快,逢冬的后背贴着副驾靠背,心在胸腔狂跳,渐渐适应了,又隐约觉得淋漓尽致。 陈北炙的情绪依然很低,方向盘打得急,衣料偶尔碰撞,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车载音乐,只有两道呼吸声。 转过一道急弯时,打火机从陈北炙的裤袋滑到座椅,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盒糖。 苹果味的。 逢冬先拾火机,然后拾糖盒,问:“吃糖吗?” 一双眼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 她已经在低头拆糖盒,拆到一半,车刹停。 车载音乐还没停。 换了首歌。 《intention》 can’t nobody throw shade on your name in these streets (在我的地盘没人能玷污你的名字) triple threat, you’re a boss, you a bae, you a beast (三重身份你是老大你是宝贝 你是野兽) you make it easy to choose (你让选择变得轻易) you got a mean touch, i can’t refuse (你的抚摸意味深长我招架不住) 陈北炙的右手垂在身侧,食指慢悠悠敲节拍。 然后侧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糖盒上。 —— 逢冬回家的时候,魏长明依旧雷打不动地在沙发上看球赛回放,倪蓉在收拾碗筷,听见门响,手里的盘子丢进水池,撞得叮当响。 她换完鞋往屋里走,烟盒和火机还揣在兜里,手心残留着外面的冷,边走边划手机。 没有新消息。 下午三点五分的时候,孟莹更新了一条动态。 只有两个数字。 18. 下边一帮人猜女神发的什么意思,孟莹的动态永远言简意赅。 对于这些或献殷勤或凑热闹的评论,孟莹一概没回。 逢冬看了一会儿,傍晚时分被烟雾呛起的湿意又泛上来,她退出去,找到和魏子蓁的聊天框。 对话内容还停留在一月十九日,魏子蓁出事的那天。 内容很寻常。 那天学校发复习资料,逢冬自己去学校领,回来的路上收到魏子蓁的消息,说家里没挂面了,让她买点去,晚上吃。 再捎点青菜鸡蛋。 然后给她转了200块钱。 这就是全部的对话内容。 逢冬回去的时候,楼下已经拉起警戒线,长鸣的警笛声里,魏子蓁被押上警车,车门关上的间隙,魏子蓁转头看她。 事实上并不算看她,只是看着人群,里头的情绪很多,决绝,不舍,担忧。 逢冬从这些情绪里读出来,魏子蓁原本是要看她的,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人群的焦点,所以错开了视线。 后来逢冬听说是魏子蓁自己打电话报的警。 又从陆实那儿得到信息,说据警方调查,魏子蓁是蓄意杀人,一切都提前规划好了,现场也很干净,报警之后,她甚至拿纸把床头相框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相框里是逢冬的照片。 逢冬很难想象魏子蓁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做完的这些事,就像魏子蓁最后看向她的一眼,太仓促了,除了那些汹涌的情绪,逢冬什么都没看清。 她的手指停在对话框跳动的光标,一字一句地敲。 妈,我今天吃了蛋糕。 许了愿。 很想你。 后面的三个字她删去了,换成了另一句。 也煮了长寿面,里边放了两个荷包蛋。 —— 逢冬生日这天正好是春和冬的分界。 周一早上的时候,天开始飘雨,细且密的雨,冻不成雪了,但还残留着冬末的冷意。 走廊是湿潮的,地面是混乱交错的脚印和伞面滑下来的水痕。 天是阴的,每个教室都开着灯,走进教室的时候,逢冬的衣摆沾满雨雾。 教室里空着几个座位,今天是商演排练,李智的侄女李冉宁的座位也空着,逢冬的视线收回来,径直回了座位,整理要交的作业。 站起来拿给课代表时,听到坐在李冉宁旁边的女生不轻不重地聊八卦。 那片的女生基本都是李冉宁的姐妹团,之前逢冬单独找李智的事在校内传遍了,她们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几个。 “就是癞|□□想吃天鹅肉,自己的一堆烂事还没搞好,心气倒是挺高,还惦记着名额。” “就是杀人犯的女儿,谁敢让她参加演出。”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还去找主任,脸皮挺厚。” 逢冬原本要往左边拐,脚步停下来,视线往那边看。 一个女生觉察到她的注视,胳膊肘撞了下正在说话的人。 几道目光一起落在她身上。 或嘲讽,或尴尬,或冷淡。 冬焰 第18节 逢冬安静地跟她们对视。 “是啊,”很轻的语调,“癞|□□想吃天鹅肉。” 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几个女生立马面红耳赤,这句话看似没什么,细想就有深意了,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知道。 旁边的人都侧着耳朵听着,这个时候开始议论纷纷,对于李冉宁的做派,班里有不少人看不惯。 逢冬拿着练习册,后退,转身。 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的。 走了几步,她突然抬头。 陈北炙侧着头,视线从她身上滑过,漫不经心的,带着几分懒散,食指慢悠悠地在桌面敲,像是看了一场好戏。 她也看他。 湿冷的空气在涌动,他们的目光隔着人群碰在一起。 有人在看她。 也有人在看他。 没有人觉察到半空中交错碰撞的视线。 交完作业,李冉宁座位旁边的情形已经白热化,有原本有机会角逐名额,却因为内定名单被刷下去的女生,这个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冷笑着说:“你们最好祈祷,商演那天李冉宁跟得上拍子,别给整个京大附中丢丑。” 李冉宁的姐妹团还维持着死鸭子嘴硬。 “胡说八道什么,你就是嫉妒冉宁舞跳得好,拿到名额。” 早自习还没开始,逢冬去教室外面透气,赵玉楠过来时,她正低头看手机,屏幕停留在跟魏子蓁的聊天界面,昨天发的三条消息孤零零铺展在屏幕。 赵玉楠站在她身边,扭头往五班看。 整个教室都是混乱的,她的目光径直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滑到最后一排。 陈北炙的制服敞开,里面是件黑色的t,插着耳机,懒散地靠在椅背,手边摆着一本很厚的英文专业书。 有那么一瞬间,赵玉楠的目光没收得回来。 看着他慢悠悠地翻书页,右边手肘抵在桌沿,衣领的标亮得耀眼。 过了两三分钟她才想起此行的意图,转头朝逢冬这边。 开门见山。 “我想找你问孟莹的事。” 当年孟莹被她妈妈带来b市,没多久她妈妈就再婚了,两年后又生了个孩子,有了新的家庭操心,渐渐从之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最后没走出来的只有孟莹一个人。 她跟镀城的所有人和事断了联系,也不想和b市建立新的联系,跟赵玉楠有交集是个意外,那会儿孟莹搬去外面租房,手头紧,进了一个舞团,靠参加演出的费用维持生活。 两个人在一个舞团,难得脾气算投,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赵玉楠算是孟莹在b市为数不多的朋友。 赵玉楠的手搭在沾了雨雾的栏杆上:“她从前的事我不知道,也没问过,可是这段时间她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情绪很不对。我想问问是不是跟她从前的事有关。” “她确实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 多的没有再说下去。 赵玉楠的推测得到印证,很有默契地没再追问下去,得了逢冬个人情,临走时也还了她一个。 “学校的那个商演之所以竞争那么激烈,除了因为那笔数额不小的演出费和能在履历上添一笔经历,还有个原因是c舞团那天回去现场招人,这场商演的主办方就是c舞团。” c舞团在国内外的名气都很大,这样的机会,没有哪个舞蹈生想错过。 “不过c舞团留给商演现场的名额没几个,与其争破头抢那几个名额,不如换条路,过几天舞团有一次招新,只接受内推报名,我这儿有两个名额,正好多出一个,你想去的话可以试试。” 逢冬说:“谢谢。” 赵玉楠把长发往耳后捋,她今天难得没扎辫子:“无所谓,算分手费。” 说完视线又往教室里滑了一次,这次很快收回了,转身往一班走。 逢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眉渐渐皱起来,没有想明白陈北炙怎么和c舞团有关系,拿得到内推名额。 不过以陈北炙的圈子和手段,拿得到也不算奇怪。 过了一会儿,逢冬翻出列表里孟莹的名字,点进去发消息。 “这两天方便出来一趟吗?” 等回复的间隙,宋思诚在班门口喊炙爷,逢冬无意识地抬起眼。 陈北炙站起来往外走,宋思诚让开门口的位置,逢冬的目光一下就没了遮挡,她呼吸,肩头紧了一点,漆黑的睫抬起来。 陈北炙跟她擦肩而过,他像是往她这边走了一点,可是姿态太过散漫,逢冬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 她有些愣怔地出神,侧身让了一下。 这时候陈北炙正好转身。 被风吹起的一截黑色长发顺着他的指骨滑到她的耳后。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很快站在宋思诚面前。 宋思诚还有些活动的细节想跟他谈:“那个活动现在已经审批通过了,就在周三举办,活动现场要请在校生发言,我跟负责人商量过,想问你愿不愿意作为代表发言。” 逢冬转过头,只看到陈北炙的背影。 半散漫半认真的模样。 她突然就知道赵玉楠的感受了。 喜欢这么一个人,够炽烈,但伤筋动骨。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15章 逢冬 一班的老师请假了,托五班老师代课,两个班合并上。 上课地点换成了阶梯教室,逢冬提前五分钟进班收拾好东西,往阶梯教室走。 陈茜就在她后面收拾东西,逢冬往外走的时候,她抱着书跟了上去。 逢冬的脚步放慢了一点,等人。 陈茜出了教室门,跟她并排走,走几步,扭头往教室里看,然后凑近,声音压得很轻:“你小心点,刚才季梦然她们的脸色不对。” 季梦然是李冉宁姐妹团的一员,之前那句癞|蛤口口蟆想吃天鹅肉就是她挑头说的。 “那些女生的手段有点脏。” 陈茜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季梦然被下了面子,没想到这个看着清冷的转校生是个有刺的,过了一会儿回过味来,毫不掩饰地往逢冬的座位瞪。 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快要坐满了。 逢冬抬头往里看,视线不自觉定在最后一排。 陈北炙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先前逢冬在教室看到的那本英文专业书搁在膝上,他的右手慢悠悠翻过一页,按了下脖颈。 前段时间他去了趟l城的天文台,看完展览看完落日看完天文望远镜里的木星,突然对天体物理烧起点儿兴趣,买了不少书看。 用戚辰的话说,这大概就是陈北炙作为常年稳坐第一的尖子生,跟后面一群凡夫俗子的区别。戚辰跟章子他们看完只会说,挺壮观,挺震撼,总归就是那么几个形容词,然后再拍张照片留念。 陈北炙不一样,他喜欢琢磨,但凡激起他兴趣的都要研究透。 他从进教室起就在翻书,周围不少视线都在暗戳戳望后边看。 逢冬被陈茜拉着坐到第五排的空座,转身的时候,她的视线也收了回来。 陈北炙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 五班的物理老师叫赵子庄,四十多岁,常年架着厚底眼镜,有点老学究的做派,较真。 他拿出昨天留的练习册开始讲,逢冬低头翻书,翻几页发现这本不是她的练习册。 昨天的作业是三十七到四十页,这本的这几页是空白的。 逢冬的食指停在页角,抬头,正好对上季梦然挑衅的目光。 逢冬平静地垂下眼睛。 这时候赵子庄正好讲到第五题,扶了下眼镜,往讲台下扫了一圈:“谁讲讲。” 这道题挺难,所有人的头都往下低,赵子庄有这么一问,原本是想看看一班学生的水平到哪儿了,看没人举手,准备自己讲。 逢冬的桌子腿突然被踢了一下,动静不小,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赵子庄也注意到了这一动静,皱眉,抬手指她:“说说你的思路。” 所有目光都往她这边落,看热闹的,季梦然也扭头,看热闹地笑。 逢冬答不出来。 赵子庄从讲台走下来,低头看她桌上的空白练习册,脸沉下来:“出去补,补不完就别进来了。” 逢冬拿着练习册往外走。 戚辰当场就炸了,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换了逢冬的练习册,整个班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目击者都沉默着,也有看热闹的。 他刷地站起来:“赵老师,事情不该问清楚点吗?” 赵子庄是个较真的:“怎么清楚,问问为什么没写吗?现在已经三月份了,还有不到三个月高考,一个个对待学习都是什么态度,照这么下去,等着六月份买后悔药吃去吧。” 戚辰憋着火气坐下,目光还往门外看。 陈北炙翘着二郎腿,目光也慢悠悠朝门口斜,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基本弄清是怎么回事了,然后垂头继续翻书。 这个时候离下课还有二十五分钟。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陈北炙从班门口走出来,他在五分钟前答应了宋思诚的演讲,要求是今天上午之前敲定一切。 宋思诚原本在布置会场,时间太紧,立刻跟负责人商量,先跟陈北炙碰一下定内容。 逢冬站在门边,手里拿着那本练习册,目光专注,眉心轻微皱起,不太像罚站的模样。 冬焰 第19节 陈北炙的目光滑过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尖,和眼尾的细痣,反手关门。 逢冬听到响动抬头,他朝她这边走,抽出她手里的练习册,五分钟把题做完,落笔时往前翻了翻,照她笔迹写的。 练习册从他手里递回她面前,他一副散漫模样,食指压着练习册一角等她接。 仿佛只是随手帮了个不值一提的小忙。 这个时候戚辰还在教室义愤填膺。 陈北炙已经转身往会场走。 逢冬站在原地,没进去,也没看练习册,看他的背影,胸腔一点点跳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觉得伤筋动骨了。 下课铃响,她拿着练习册回了教室,赵子庄翻完练习册,纳闷地看她两眼,突然觉得这学生似乎也是个好苗子,就二十五分钟,连那几道选择压轴都做完了,而且还都对了。 然后摆手示意人回座位。 逢冬往回走的时候,全班一半多的人在看她。 有人的态度开始变化了,事实上逢冬做了他们都不敢做的事,暗爽的同时,他们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件事,突然就觉得这个新来的转校生贼带劲。 在这所学校有无数隐秘的法则,每个人都中规中矩地走在框架里,比如李冉宁这件事,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敢主动说出来。 她不。 她在抗争,不是那种被逼迫到极点的义愤填膺,不要求别人,只是拒绝被麻木同化,尽管如此,很多人在被不知不觉地带动着开始思考,反抗。 比如早上和季梦然公开对峙的女生。 于是有人开始过去搭话。 “听说g赛的颁奖典礼特震撼,去年赵玉楠的朋友圈发过现场,有人说前年布置得更好,所以到底是什么样啊?” 逢冬在收练习册,视线在上面的字迹停了一会儿,食指不自觉地按上去,然后合上。 “我没有去。” “怎么会?你不是那年g赛的第一吗?” 逢冬的眼睫垂下,突然打了个激灵,练习册从她的手里滑回书包,她的掌心湿凉。 顿了一会儿:“因为家里的事。” 对面的人哦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有点惋惜,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 第三节 课的时候,陈北炙回来了,逢冬正好往外走,两人在门口擦肩,她抬起眼睛看他,他侧身往边上让开一点。 肖柠看见他在门口,走过来,把上午新发的卷子整理好给他,没离开,又聊关于周三演讲的事。 逢冬往外走的时候,那些对话往她的耳朵里钻,肖柠的声音刻意放轻,陈北炙自始至终懒洋洋的,时不时给出几个单音节的反馈。 就是这副散漫样,反倒更招人,逢冬接近走廊拐角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她忍不住往后看,陈北炙的视线也往这边滑,大概是不经意的注视,又像是专门等着她。 逢冬的目光倏地收回去,半边脸颊生出热意。 肖柠还在找话题,陈北炙侧头笑了一下,慢悠悠往后退了一步。 逢冬回教室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座位看书,还是之前那本。 他是真挺喜欢那本书的。 班上有不少女生在跟风买,男生们也买,都想感受一把年级第一每天都在干什么。 逢冬走到座位,陈茜探身过来:“手机借我用用。” 逢冬以为她要打电话,从书包里翻手机,解锁,结果陈茜调到了微信界面。 逢冬皱了下眉,没来得及阻止,陈茜已经拿着手机往后走,停在陈北炙座位边上。 “能不能加你个微信?” 阻止的动作停住,逢冬转头,看到陈北炙的目光移到陈茜手里的手机上。 她的喉咙有点干,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低着头,注意力止不住往后滑。 半分钟后,陈茜回来了。 “果然都一样,早上方晨说我还不信。” “什么一样?” “就陈北炙不加人微信啊,”陈茜把手机换回来,“而且他不会当众下人面子,只是不通过,之前季梦然她们不是还说要到他微信了吗,其实就扫了个码。” “陈北炙的圈子跟这儿大部分人的都不一样,同学关系不代表就是一路人。” 陈茜说得兴奋,一直到上课铃响才截住话茬。 逢冬的手机压在制服袖口下,过了一会儿,放进桌肚,解锁。 没有新增联系人提示。 中午的时候,戚辰过来找陈北炙,他还对上午的事耿耿于怀,往逢冬的座位看,逢冬不在。 他这才收回视线,撞了下陈北炙的胳膊肘:“听说你从c舞团要了两个内推名额?” 陈北炙慢悠悠点了下头。 得到确切的答案,戚辰的眼睁圆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末。” “你不是不想跟...” “跟她没关系,之前舞团有个公演,赞助方临时撤资,我这边顶上的。” 戚辰:“牛逼。” 过了会儿,又问:“能不能给我一个?” 陈北炙的食指在桌面敲两下:“要给谁?” “逢冬。” 其实戚辰惦记着这个名额挺久了,也试着弄过,但这算是舞团内推,他没弄到。 陈北炙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没了,都给赵玉楠了。” “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 戚辰吸口气:“两个都给了?” 赵玉楠这姑娘也挺有意思,觉得挺亏,立志敲陈北炙一笔,也聪明,不要别的,知道陈北炙身上最牛逼的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的圈子,于是敲了这么一笔。 原本要的是一个名额,陈北炙给了两个,她就照单收,正好分出一个还人情,不浪费。 戚辰这个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他还在琢磨,陈北炙已经站起来往外走。 有那么一刻,他的视线往走廊的拐角滑,很快又收回来,戚辰只看见那儿站了个人,等他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陈北炙插着兜,仍旧是那副轻狂又坏得要死的模样,戚辰隐约觉得他心情不错。 作者有话说: 天文台照片在wb 时只柚zzz 不定期掉落小剧场 第16章 逢冬 c舞团的选拔就在这周末,逢冬又开始三点一线,每天放学去舞蹈教室练舞。 赵玉楠也每天都去,这个时候校考已经结束了,艺术生们大多数都在追赶文化课,舞蹈教室的人不多。 一来二去两人的交集就多了,加上有孟莹这层关系,有时候练舞的间隙能说上几句话。 赵玉楠这姑娘的性子是那种很直的,懒得兜圈子,干什么都直来直去。 周五练完舞,逢冬从更衣室往外走,赵玉楠靠在门口,嚼着口香糖,朝她扬了扬下巴:“去吃个麻辣烫?” 逢冬检查完教室的窗户:“你这几天不是在控制身材吗?” 赵玉楠之前称了次体重,连着带了几天水煮蛋和鸡胸肉片,对自己够狠。 “减不动了,”她顺手把教室灯关上,“吃饱了再继续。” 于是两人并肩往外走,路过球场的时候,四周的灯正好亮起来,里边有不少人,戚辰他们都在,陈北炙没去,听说昨天打球脚扭了。 对此赵玉楠的评价是两个字:“挺好。” 拿到那两个名额后,她对陈北炙的态度已经切成了对前男友的态度。 “我这个人没那么大公无私。”她又补了一句,“没法盼着前男友活蹦乱跳。” 还是喜欢的。 赵玉楠抬手撩头发,风从掌心擦过,酥麻的痒意升起来。 “对了,明天的选拔你别掉链子,这两个名额不好搞,跟陈北炙要的时候我心里都没底。” 她唏嘘了一下:“也就是给你不算浪费。” 在京大附中的艺术生里,跟赵玉楠棋逢对手的就逢冬一个。 赵玉楠一开始觉得她是那种又冷又闷的,后来发现她身上的刺,挺难得地觉得脾气也投。 逢冬的心底突然生出好奇来,又像是一种直觉:“你之前从舞蹈班转出来,是因为陈北炙?” 赵玉楠大大方方点头。 “之前不是说过,学舞蹈的姑娘,他再喜欢也不会谈。” 逢冬侧头。 冬焰 第20节 赵玉楠接着说:“是因为他家里的事。陈北炙这个人,表面看着一副混蛋皮囊,其实不是,戚辰他们跟他在一个圈子,经历的事完全没法比,跟他一个圈子的那帮人都是服他的。” 她这么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感慨:“刚听戚辰讲那会儿,我还心疼过一阵,现在想想真是太亏了。” “喜欢这么一个人,太伤筋动骨了。” 回家的时候,逢冬还在想这句话,边想边划开手机,微信界面跳出来一条消息。 z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那只孟买猫躺在她的列表,目光懒且利。 —— c舞团的选拔在京南剧院。 逢冬过去的时候赵玉楠已经到了,也刚到,包还没放。 孟莹也在,已经换上了舞裙,很干净的白色,手腕上的纹身在这样的反差下更妖冶,更颓靡。 逢冬进更衣室换舞裙,赵玉楠跟她一块,中间视线往那边滑了一眼。 她身上的是条黑色舞裙,长发盘在脑后,纤长的脖颈露出来,低头整理裙摆的时候,一缕碎发顺着右耳滑下。 往外走的时候,赵玉楠没忍住往逢冬腰上搭了一下。 一条胳膊圈得过来。 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狗男人。 逢冬抽到的是第三十五号,有点靠后,赵玉楠跟孟莹抽到的号都在前边,第一批进去了,逢冬留在后台候场。 四周是厚重幕布,她坐在角落的卡座里,脑子里在过舞蹈动作,掌心一寸寸烧热,紧张和兴奋交织着升上来。 这个时候的她跟平时是不一样的,专注,安静,目光望着虚空,不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 不少目光都朝那边落,有的是惊艳,有的就不对了。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光头男蹲在地上,拿着相机找角度,对焦的时候,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他刚找好角度,一手还按在快门上,另外一只手后伸,左右摆两下,示意有事等会儿说。 手摆到第二下的时候,整个人被拎着掼到墙上,一身冷汗,那点色心激灵灵地消失殆尽,这回脑子明白过来了,拧着头朝后看。 陈北炙的手松了点,让他看清楚。 光头男看到陈北炙的时候,脸色变了变,认出来了,这是在c舞团说得上话的一号人物。 陈北炙伸手:“手机。” 光头男麻利地把手机交出来,中间想找个机会动两张照片,被他慢悠悠扫了一眼,没敢有动作了。 陈北炙单手划界面,一张张删,删完手机擦着光头男的脸砸墙上,屏幕摔得四碎。 这时候逢冬已经站在舞台上了,少女一身黑裙,脖颈舒展,手臂在半空中划出流畅弧线,一个漂亮的起势。 陈北炙在侧头看,一只手还拎着他的后衣领,另一边手肘搁在膝上,光头男战战兢兢地往这边看。 觉察到光头男的注视,他视线滑回来,懒洋洋地问:“好看吗?” 光头男揣摩着他的意思:“好看。” 被收拾了一顿。 这回学乖了,说不好看。 又被收拾了一顿。 —— 从舞台走下来的时候,逢冬整个人很轻地颤栗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绪是恍惚的。 从那次g赛结束,她没有再站上过舞台,年初参加校考的时候,有评委老师在底下说。 “这姑娘是个好苗子,在舞台上不怯,是游刃自如的,像是要把自己在上头灼烧干净。” 这个老师年轻的时候在业内也是知名舞蹈家,经历丰富,身上有点傲气在,出了名的严苛和眼毒,能给出这么个评价,是真挺满意了,她觉得逢冬是为舞台刻意训练过。 其实不是。 那会儿逢冬已经很久没站上过舞台了。 赵玉楠跟孟莹在化妆间的一角聊天,陈北炙在另一角,翘着二郎腿,已经行动如常,看上去扭伤好了。 周五的时候他的桌肚被塞了十几盒药膏,难怪好得快。 他身后站着个光头男,战战兢兢的,头垂着,自始至终没敢往这边看。 见人齐了,陈北炙捞起车钥匙,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侧头问:“怎么样?” 没有特定的询问对象。 赵玉楠说:“浪费不了你的名额。” 他散漫地笑了一下:“挺好。” 逢冬没说话,孟莹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带着点沉吟,最后又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然后全程没有什么互动了,逢冬她们三个人走在一起,他就插着兜,落在后边几步,把空间给女生们留足。 出门的时候打了根烟,站在十字路口看导航。 赵玉楠的目光又往那边滑了几次,即便刚才已经对他进行过几次对前男友的例行问候了。 这个混蛋样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有时候赵玉楠也挺想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他收了的,太多姑娘心甘情愿栽他身上,让他心甘情愿栽的,到今天为止还没有。 选拔结束得不算早了,陈北炙送完两人,外边的天已经快黑透了。 这个时候车上只剩下他跟逢冬两个人,周末晚上是堵车高峰期,陈北炙的右手搭在中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按键切歌。 街边的灯火顺着他右手分明的轮廓落下来。 这会儿他身上的冲锋衣脱了,就一件黑色的t,跟昨天的不一样,袖口卷到小臂,整个人一副懒痞样。 车过一个弯道,搭在旁边的冲锋衣有一截垂下来,正好打在逢冬的手背,激起很轻的痒意。 拐角出现了家便利店的牌子,他打方向盘,停车,侧头问她:“要买点吃的吗?” 逢冬这会儿是真饿了,下车去便利店买东西。 陈北炙没进去,熄了火在外边透气。 兜里的手机在接二连三地发提示音,他翻出来,解锁,戚辰正在群里发照片。 他在跟成许他们“蹂口口躏”陈北炙的猫。 这帮人凑在一块幼稚地要死,几个人轮流抱,那只黑色孟买在他们怀里翻白眼,猫被陈北炙养挺刁,脾气也爆。 发完照片,戚辰开始发文字。 “今晚上贼他妈冷。” “你的猫都给冻戗毛了,往我怀里钻呢。” 陈北炙拎着手机倒过来看一圈,依旧没看出猫往他怀里钻,倒是白眼翻得愈发明显。 他的手指按在键盘上,慢悠悠地回。 “猫你养,姓随我。” “被挠了别找爷报销。” 戚辰回了一溜省略号和叹号。 陈北炙这人太坏了,太贼了。 旁边的章子跟成许快要笑死了。 便利店的门推开了,陈北炙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往那边扫。 逢冬的身上还穿着那条舞裙,选拔结束后更衣室太挤了,她没进去,只在外边披了件毛呢外套。 手心握着两盒牛奶,一盒往陈北炙这边递,盒身还是热的。 她今天有点感冒,从京南剧院出来之后就一直戴着口罩,只有清澈的眼露在外边。 两人的手背在衣袖下撞在一起。 就是这么一个手背触碰的动作,没有肌肤相贴没有十指交扣。 逢冬的手原本是冰凉的,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她还没能适应北方的天气,现在滚烫的热意顺着手背往上烧。 一直烧到脸颊。 陈北炙斜靠着墙壁,低头看手里的奶盒。 逢冬的眼睛也垂下去。 然后错身,各自从两边上车。 半分钟后群里多了条消息。 牛奶盒的照片。 戚辰他们还没想好叫哪家的外送,在那儿嗷嗷待哺。 这个时候群里的消息特统一。 戚辰:? 章子:? 成许:? 陈北炙把手机扔回兜里。 这会儿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了。 转天周一,上学的时候,陈北炙也戴了口罩。口罩没能把他那副帅得招人的皮囊削减,倒是多了不少嘘寒问暖。 戚辰对此感到幸灾乐祸,说是老天看他太祸害了,让他喝凉牛奶的时候吹了风。 陈北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笔,慢悠悠地转,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冬焰 第21节 后来戚辰看见逢冬也戴着口罩往里走,剩下的话就吞下去。 逢冬背着书包安静地走过去,陈北炙低头翻天体物理书,这回换了一本,上本他已经看完了。 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什么目光接触。 作者有话说: 我打赌炙爷这会儿在暗戳戳地爽,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狗头] 下章入v,更新时间推迟一小时到十二点,有肥章掉落~顺便推推预收 《刺猬》 十九岁江归野轻狂,浪荡,是混蛋的代名词。 十八岁的桑时厌世,叛逆,活得像只刺猬。 两人前后桌一年,在众人眼中仅有的交集,是一样的无药可救。 直到毕业聚会那晚,桑时被堵在暗巷。 江归野懒散地咬着烟,按住带头的小混混,拿酒瓶拍着他的脸—她是爷喜欢的姑娘。 后来,这句话精简成了—她是爷的姑娘。 — 江归野这辈子就掏了这么一次真心。 结果栽在桑时的身上。 桑时走的那天,江归野靠在楼下,从黑夜等到黎明。 “一声不吭,你厉害。” “别他妈哭着回来,桑时。” — 从十九岁起,江归野的签名一直是一句英文。 i’m into you. 桑时那时不学无术,一直以为是他随便写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i’m into you. 我深陷于你。 《溺生》(孟莹的故事) 孟莹十八岁那年,薄牛仔,灰蓝长发,细瘦手腕上一片张扬又颓靡的黑色太阳。 身上的名号一大堆,叛逆,校花,不良少女,难泡。 一个夏日夜晚的酒吧街,喧嚣的人群充斥街头,她独自去便利店买水,门口懒懒散散地靠了个男生。 她拿完水,又挑了盒烟,错身时,他的视线别过来:“哭什么?” —— 十八岁那年,孟莹以为自己会堕落下去。 遇到那个轻狂耀眼,痞劲儿到骨子里的男生,她以为两人要么一起堕落,要么只是短暂结伴走一程。 后来他低头吻她腕骨上的纹身:“太阳不是黑色,也不该坠落。” “你往前走。” “爷在后头给你看着呢。” 第17章 逢冬 逢冬没想到陈北炙也感冒了, 毫无疑问,是那天晚上被她传染的。 前桌的女生在桌面摆着镜子补妆,整理书本时,她的目光划过镜面, 正好看到陈北炙。 左边手肘懒散压在桌沿, 眼皮耷着, 看上去还挺困,早餐三明治挂在桌边, 右手翻过一页书。 察觉到前边投过来的视线, 他慢悠悠撩起眼皮。 逢冬的目光在他看过来之前缩回去,低头时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几本练习册,往桌角的书立放, 制服袖口被人撞了一下。 她的心跳收紧了一下,看见是陈茜, 松了口气。 陈茜问:“周末的选拔怎么样?听赵玉楠说她在台下看了一圈,你要是选不上,她名倒着写。” 能让赵玉楠说出这话的人实在不多。 “正常发挥。” 逢冬不喜欢把话说满。 这个时候戚辰正好要回班了,从逢冬桌边走过, 停下对他小女神嘘寒问暖:“你也是这两天感的冒?” 一个也字, 表面没什么, 细品起来就透着点儿暧昧了。 逢冬垂下眼睛, 胸腔无端有些紧张, 正好喉咙疼,咳嗽两声, 很轻地嗯一声。 好在戚辰就问一声, 重点在后边的嘘寒问暖多喝热水上, 只在往外走的时候琢磨起这件事, 感慨了一句:“最近这波流感有点猛。” 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逢冬拆感冒药,多拆了两粒,出门的时候放在陈北炙桌角。 这个时候教室空荡荡的,陈北炙跟他那帮兄弟在球场,感冒没耽误他打球,也没耽误他把一班众人虐得再也不想跟他约球。 这也是他降到五班之后,一班男生都盼着他重新升回去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时候陈北炙的桌角已经堆了各式各样的感冒药,有的上边贴了爱心贴纸,带香味的那种,上边把说明书上的用药方法又抄了一遍。 逢冬安静地看了会儿那些药,下午的时候没有再送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在舞校门口等孟莹。 快七点的时候,孟莹从舞校后街拐过来,她今天没有上课,灰蓝长发别过耳后,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这坐实了赵玉楠说的,孟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走过来时她一直在朝一个方向看,神色有些发怔,直到余光看见逢冬,视线才收回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后来逢冬伸手,把孟莹被吹皱的衣角压下去。 孟莹轻微扭头,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的烟重新掉回兜里。 烟盒没几天已经快空了,她情绪不好的时候要靠这些东西压着,尽管她一点也不喜欢。 它们曾经是她午夜时分挥之不去的阴影,裹挟着她一寸寸坠入黑暗。 “你今天没去上课?” “请了病假。” 在这所舞校,前途这个东西说起来挺虚无缥缈,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中考失利,花钱拿个文凭的。里头的教职工也知道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一般不会插手。 在逢冬的记忆里,孟莹一直是清醒而有野心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从三岁开始,她每年许的生日愿望都是相同的三个,一直到十四岁,从来没有变过。这三个愿望她只和逢冬说过,算是女孩子之间亲昵的秘密。 后来的逢冬就不知道了。 但是如果没有那场变故,现在孟莹应该已经考上了a大的舞蹈系。 “别说我了,说你吧。”孟莹截住话茬,“你跟陈北炙的关系,赵玉楠说,之前你说不是喜欢。” “她什么都跟你说了。” 沉默片刻,逢冬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被我诈出来的。”孟莹说。 说话的时候,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声,有光源从布料里透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细微地变了一下,拇指找到按钮,把屏幕重新按灭,才继续问。 “现在还是这个答案吗?” 天边的夕阳灼烧着,制服领口被风吹卷,后颈一片细而轻的痒。 “不知道。” 语气明显犹疑。 在某种程度上,这三个字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孟莹很轻地叹气,衣袋里的手机还在接二连三地响。 逢冬问:“男朋友?” 孟莹的心神这会儿有些不定了,嗯一声,拇指在解锁的按键慢慢地划。 “之前的还是新的?” “前男友。”这回回过神了。 逢冬注意到这句话说完之后,她衣袋里的手机屏幕也随之暗下来。 这次对话就这么简短地结束,其实逢冬还有不少想说的,但是两个人的关系现在是一个僵局,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可能伤筋动骨。 但是她知道,起码到目前为止,孟莹不会像赵玉楠担忧的那样,一直颓靡不振。 她远比表面上展现出来的样子坚韧。 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两侧鳞次栉比的高楼亮起灯,春天来临,风开始暖和起来了。 逢冬的感冒已经快要好了,陈北炙的还没有,堆放在桌角的药他没有动,其中也包括逢冬的两粒。 走进居民楼时,她摘下口罩,呼了口气,掌心还是湿冷的。 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浮现出孟莹的那个问题。 冬焰 第22节 现在还是这个答案吗?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里碗碟碰撞的声音和倪蓉跟魏长明的争吵声隐约传出来,翻钥匙的时候,头顶的声控灯陡然亮起来。 漆黑的睫颤两下,掌心的湿凉不减。 —— 这几天b市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雨,第二天逢冬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伞,中途下起雨,她被淋了一段路。 早自习开始前,后排不少男生都趴在桌上睡觉。 一半原因是阴雨天容易犯困,另一半原因是昨晚因为昨晚的球赛。 陈北炙也在睡,手肘散漫搭在桌沿,他昨天看赛熬了个大夜。 这个时间段进教室的人不少,旁边不少人睡得都不安稳,时不时侧耳听听周围的动静,抬头看上一两眼。 只有他一副爷要睡死的模样,周身透着股倦懒劲儿,只在逢冬拉开椅子的时候,精准地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 天开始暖和,她身上的白棉袄换下来了,制服外套了件浅灰的针织衫,黑色长发顺着耳后垂到腰际,因为淋雨的缘故,沾了一身水汽,从头到脚地湿透了。 逢冬拧着衣角,湿冷的触感贴在身上,快要好起来的感冒又开始反复,她咳嗽两声,坐下拿书。 有没睡的男生往这边看,然后暗戳戳拿手肘撞身边的人,眼神交织着示意。 卧槽这身材绝了啊。 逢冬低头翻一本单词书,这种天气衣服不好干,她的身上因为寒冷轻微颤栗。 陈北炙这个时候站起来了,整个人还没完全醒,慢条斯理地拖凳子,凳子腿划过地面,不轻不重地一声。 所有的视线都转向后排。 他撩起眼皮,视线扫一圈,懒意里压迫感十足。 四周的视线很快各自收回去,私底下交流的小动作停下了。 陈北炙拉开门往外走。 逢冬还在背书,她的理科其实还行,英语有点薄弱,如果能再提二十分,就能稳上她想去的那所学校了。 背完一页,陈茜探头跟她讨论一道题。 逢冬专注看题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陈茜先看见的,离得有点远,就看清有条提醒:“有人给你发消息。” 逢冬低头,先看见了黑色孟买的头像。 自从那次他通过她的微信后,两个人一直没联系过,逢冬以为他是误触。 毕竟以陈北炙骨子里的教养,真的误触了,他不会删人,只会躺列。 胸腔的心跳在扩大,她下意识盖住屏幕,烫意顺着掌心攀上来,视线还在看那道题,思绪开始迟滞。 耳边是陈茜的声音。 “这道题我用动量守恒公式求解了一遍,中间有等式关系找不到,你看是根据这个条件列出来的吗?” 逢冬的掌心翻开一点,看到屏幕上两个字。 “出来。” 只有两个字。 就这两个字才叫人挠心挠肺。 她侧头往外看,陈北炙就靠在走廊,旁边放着一个装衣服的纸袋,头微垂,手机屏幕上是昨天那场赛的回放,他懒洋洋地看赛,食指和中指夹着个银质打火机,慢悠悠地转。 一点都不像在等人。 又切切实实是在等人。 走廊里陆陆续续有人过去跟陈北炙说话,男生女生都有,他侧着头跟人聊天,一副散漫样,教室里很快也有视线投过去。 逢冬的视线收回来,手机放在桌肚,打字。 “我出不来。” 是盲打的,还有一个错字,她甚至来不及通读一遍,点了发送,被雨打湿的制服袖口划过手机屏幕,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水痕。 对面的陈茜已经想明白了这道题,把卷子收起来,今天的早自习没布置任务,她凑过来跟逢冬八卦。 “陈北炙在班门口呢,帅死了简直,我刚才放卷子的时候,看见季梦然的眼神一直往那儿瞟。” “你说他在那儿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陈北炙正好侧头,他刚才应该是看到逢冬的消息了,没回。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暂相撞,逢冬读出他的意思了。 办法爷帮你想了,出不出得来自己解决。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黏腻的,这么待一上午,感冒必然加重。 所以过了一会儿逢冬还是想办法出去了,陈北炙的赛正好看完,手机按灭,扔回兜里,袋子交她手里。 衣袖摩擦,他身上那件t的袖口也留了道湿印。 逢冬的眼睫在颤,尽管这个时候走廊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还是下意识往两边看了一眼,提在手里的袋子像烫手的山芋,灼得她的小臂轻微发麻。 教室里有不少人在往外看,短暂的目光接触后,逢冬提着袋子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陈北炙打了根烟,灼红的火光烧起来时也朝同一个方向走。 相比于她的紧张,他就散漫多了,单手插着裤袋,不远不近地走在她侧边,关系不显亲密,该挡的都挡住了。 谁都没说话,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烟丝灼烧的烫意。 中途有个一班的男生从办公室抱着卷子出来,是常聚在一块打球的,隔着老远跟陈北炙挥手。 “炙爷,昨天的球赛看了没?” 逢冬的呼吸微急,后脊有些僵。 紧张死了。 陈北炙似乎笑了一下,这会儿他的邪坏劲上来了,就这么慢悠悠地走。 在逢冬的后脊明显僵直时,才叼着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点,转头跟那个男生说话。 逢冬关好门换衣服,袋子里的是一件新的t,上边的标还没拆,男款,应该是陈北炙自己的。 衣摆太长了,一直到大腿根,她半天才扎好,这回比上次熟练点。 出来的时候一班的男生已经走了,走廊里只有陈北炙一个人,手肘搭在栏杆上吹风,灼红的烟头慢悠悠地烧,白色的烟掺进雨雾里。 逢冬说了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谢谢。” 声音很轻。 陈北炙转身,目光落在某一处,停顿一下。 然后说了两字:“过来。” 逢冬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看到一个高二的男生。 叫陈泽,口风不太严,算是半个网瘾少年,没事挺喜欢论坛冲浪。 几乎能想象到之后会传的流言蜚语,在京大附中,有关陈北炙的话题总是传得格外快。 好在人现在就在面前,逢冬解释:“刚才是陈同学随手帮忙,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这几个字没什么,跟之前沸沸扬扬的检讨事件联想在一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毕竟那回陈北炙也是乐于助人。 陈北炙就懒洋洋站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火机,看热闹的模样。 逢冬硬着头皮,她不擅长这种解释:“你别误会,这件事不能乱传。” 越描越黑。 陈泽接连点头,眼神都烧起点兴奋来了:“明白。” 全程陈北炙就抱着胳膊,慢悠悠地看热闹。 最后看逢冬完全招架不住,耳朵尖都红了,勾过陈泽的肩膀,问:“看到什么了?” 陈泽的脑子一开始没转过弯来:“看到你在追...” 被他扫了一眼,回过味来了,改口:“看到逢冬学姐...” 又被扫了一眼。 陈泽彻底糊涂了,半天才试探着说:“看到学长在这儿抽烟。” 这回答案正确了。 陈北炙松开手臂放人。 陈泽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卧槽好刺激,要磕死了。 —— 从这一天起,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最先觉察到不对劲的是戚辰,具体哪儿不对劲他说不出来,或者说哪儿都不太对劲。 陈北炙开始穿很骚的t,换着穿,虽然平时他也没事就搞搞穿搭,家里衣帽间两面墙,都是按上身下身鞋搭配好的,但是最近就很不一样。 非得形容的话,之前陈北炙挺帅的,现在是那种带荷尔蒙的帅。 除此之外,他最近跟戚仁攒局的次数明显增加,戚仁从国外回来的半个月里,两人起码见了五六回面,比戚仁跟戚辰的见面都勤快。 基本每次见面都能谈出点东西来。 后来戚辰他们几个都发现这件事了,几个人凑一块研究了一场,得出的结论是陈北炙最近沉迷赚钱。 章子问:“阿炙最近缺钱?” 成许:“他他妈会缺钱?” 这帮人里唯一不会缺钱的就是陈北炙了,他们的卡都是家里的,随时都可能被经济制裁,陈北炙不一样,他的钱都是自己搞的。 后来戚辰若有所思:“这是年纪轻轻就开始攒老婆本了。” 说完觉得这个猜想挺刺激。 冬焰 第23节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发出前留评发小红包~ 第18章 逢冬 猜想也就是个猜想, 三人小会开完,谁都没往那方面多想。 第二天早上,逢冬带着盒热牛奶走到班门口,被人拦住了。 男生, 穿着京大附中高三年级的制服, 脸有点生, 手肘探过来,要去勾她的。 逢冬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冯霄得寸进尺地上前, 手肘继续向前。 想着占点便宜,毕竟这么乖的姑娘,不像有爪有牙的样子, 家里又没什么背景,吃了亏也就闷声不吭。 逢冬抬起眼睛:“别过来了。” 黑亮清冷的眼。 冯霄舔着唇笑了一下, 完全没把这句毫无威胁的话当回事,手指快要勾到她手里的牛奶盒了,还要更进一步。 然后动作陡然顿住,掌心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 上边有道不深的划口。 他低头, 看到少女制服袖口下的美工刀。 她的胸腔起伏一下, 声音很轻地说:“学生会的人在二楼检查, 两个班的班主任在对面的办公室。” 冯霄本来要去扯她的领口, 动作因为这句话有片刻犹疑。 犹疑没持续多久。 陈北炙从走廊另一头往这边走,慢悠悠往这边看, 视线里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灼得冯霄头皮发麻, 气势先矮了一截。 他从两人身边走过, 目光从冯霄的手上滑过,没有表现出插手的意思。 冯霄的目光追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生怕他突然变了主意,陈北炙这个人大多数时间是游离在正邪之间的,但是对于一些碰他线的事,立场一直挺明确。 这个时候逢冬的手背产生触感,制服袖口相贴,陈北炙的手指握住奶盒,从她掌心一寸寸抽出来。 他停在教室门口,懒洋洋地靠着,左手的三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奶盒。 冯霄悻悻走了。 第二天早上,逢冬在七点五十三到的班门口,拿着两盒奶背单词,陈北炙在七点五十四分到的,擦肩的时候,一盒还温着的牛奶推到他掌心。 手指交错擦过,她的手一直是冰凉的,天暖和了也冰凉。 肌肤相贴激起细小颤栗,她的眼睛依旧垂着,他的目光从奶盒上滑过。 她不是那种乖的。 然后两人错身,陈北炙拎着牛奶和早餐三明治往里走,逢冬继续低头背单词。 第三天,陈北炙七点五十二分到的,逢冬依旧在七点五十三分到。 依旧带两盒牛奶。 后来就一直维持在这个时间了,像是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 带着点背德感,挺刺激。 有了开头,后续就多了。 她值日时够不着的黑板上半面会在第二天的时候被擦得一干二净,有时候晚上放学,她在背没完成的单词,他就坐在后排,翘着二郎腿,侧头翻书。 几天之后论坛出了个热帖,标题挺劲爆。 #大瓜,有图有真相,兄弟们顶起来# 下边一溜蹲。 第一百二十六楼放出了张模糊的照片,隐约看得出是两个人,镜头拉得离男生很近,低着脖颈,黑发懒洋洋戳在眉骨,灼红的烟顺着指尖垂落。 陈北炙。 逢冬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冯霄走了之后的场景,拍照角度应该是对面教学楼,视角有限,像素也低。 论坛下边已经有不少跟帖。 【127l:有图有真相,同样梦碎扣1.】 【128l:1】 【129l:1】 【130l:女生是谁?】 【131l:猜一个赵女神,破镜重圆yyds,我朋友上周末晚上去京南剧院那边打球,看见炙爷跟赵女神了。】 【132l:回楼上,错了兄弟,周一早上赵女神在三楼查迟到,贼狠,我前桌那会儿被抓的。】 【133l:[震惊.jpg],蹲知情人。】 演变到后边,帖子里开始投票,主题是谁最可能跟陈北炙擦出火花。 帖子爆炸那会儿陈北炙正慢悠悠地吃三明治,桌角放着盒牛奶,奶盒还残留着点热乎气。 这个帖子在首页飘了整整两天。 最后不了了之,当事人压根没回应,当然也不可能有回应,那会儿陈北炙正研究着投一个初创的游戏公司,跟戚仁为了这个事碰了三四次。 一个原因是公司的各方面评估不错,正好站在风口,潜力不小。 还有个原因,陈北炙觉得游戏挺带劲。 论坛的十页开外,有人提了逢冬的名字,算是冷门cp,投的人寥寥无几。 就一个跟的,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不好说。 匿名账号,高二年级的。 多的字没敢吐露。 大多数人没往这儿想。 一个清冷安静,让不少男生暗戳戳眼热的转校生。 一个痞坏轻狂,众星捧月的京圈公子。 怎么看都不像在一个圈子的,而且两人虽然坐在一个教室里,交集近乎为零,唯一算得上点苗头的,就是早上两人桌角都摆着一盒奶。 一个牌子一个包装。 不过没人联想到一块,毕竟这个牌子的牛奶在市面上太常见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逢冬在收拾书包。 她这段时间在做舞蹈教室的管理员,算是志愿者,需要在那儿待两个多小时,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检查门窗电源。 由于时间太晚工作内容无聊,这个岗位常年招不到人,都是学生会的人轮流代管,逢冬表露出意向后,学生会副会长几乎立刻应下。 应完好奇问:“你放学不着急回家吗?” 逢冬的眼睫垂下:“家里有点乱,正好这边有独立的小教室,可以自习。” 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事情就这么拍板定下。 她得在六点之前过去开门,今天最后一门课的老师拖了堂,时间有点赶。 陈茜在一边刷论坛,一边刷一边探头过来八卦。 “你怎么看?” 逢冬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那边,轻嗯一声。 “就论坛上的事啊,你觉得那个女生是谁?” 逢冬正在收桌角的奶盒,指尖蜷了一下,无端灼烫,这回回过神了。 视线不自觉后滑。 陈北炙的座位已经空了,那个空了的奶盒就那么放在桌角,下边压着他新近看的几本书,旁边放着蓝白护腕,他打球时常戴的。 这样的场景放在知情人眼里,就有点朦胧的暧昧了。 好在现在知情人只有他们两个。 逢冬在五点五十六分的时候终于从陈茜的八卦里脱身,来到舞蹈教室旁边的小教室。 这里平时没人过来,她在窗边的桌前坐下,整个人都在橘红的夕光里,黑色长发松散别在耳后。 从窗前路过的人不少侧头往这边看。 漂亮啊,心动啊。 她在出神,目光有点散,过了一会儿渐渐在对面的球场聚焦。 冯霄也在球场,陈北炙侧头瞭他一眼,跟戚辰说了点什么,戚辰往那边去了一趟,没一会儿冯霄自己抱着球过来了。 整场比赛陈北炙以压倒性姿态在打,压着冯霄打,要搞事的劲儿一览无余,中间冯霄想借着假动作受伤换人,戚辰绕到后边扶了他一把。 看着挺友好。 最后哨声响起,冯霄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陈北炙从他身边经过,竖中指,慢悠悠晃两下。 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逢冬的视线定格在他侧脸分明的轮廓线上。 湿凉的感觉又攀上掌心。 —— 快要回去的时候,手机屏幕出现短信提醒。 发件人:陆实。 冬焰 第24节 逢冬的心陡然提紧,像是拆一张明知不好的考卷,僵直地坐了三四分钟,才划开屏幕点进去。 陆实发的是一份判决书。 一审判决出来了。 故意杀人罪,无期徒刑。 逢冬花了五分钟,才理解了一点这意味着什么,前五分钟里她的思绪是麻木停滞的。 看到这条消息之前的所有侥幸心理悉数破灭,她机械性地收桌上的练习册,在书包里一本本排好,站起来往公交站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浑浑噩噩撞了个人,对面扯着她的手臂把人扶稳,她说了句谢谢,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排队的时候,陈北炙跟戚辰过来了。 戚辰不太理解陈北炙把车扔学校,过来挤公交这件事,陈北炙给出的理由是小臂拉伤。 敷衍死了。 戚辰原本要说点什么,看见他小女神也在前面排队,就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胳膊肘撞了下陈北炙:“人是不是在哭?” 估摸着他没注意到,又补充:“逢冬,在队伍前边那个。” 陈北炙斜靠在公交站牌:“不知道。” 确实在哭,哭得挺安静,只有肩膀在很轻地抖动,像是触碰到外界危险,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刺猬。 这是陈北炙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的手放在衣袋里,头低垂,目光看地面,是完全把自己与外界隔离的模样。 公交车门打开,逢冬起身往前走。 陈北炙转身跟上。 戚辰在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也跟上去,上车的时候逢冬已经坐下了,陈北炙坐在跟她隔两排的位置,戚辰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站在逢冬旁边。 陈北炙的目光往他这儿扫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回戚仁紧急发过来的消息。 戚辰在旁边站了五分钟,逢冬自始至终沉浸在情绪里,他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安慰人,后来坐到陈北炙边上。 这个时候陈北炙的消息已经回完了,在通讯录里划,翻出赵玉楠的名字,没动,按灭了屏幕,侧头看戚辰:“手机。” 然后用戚辰的手机给赵玉楠发消息。 “逢冬最近怎么了?” 赵玉楠那边的消息回得挺快。 “她怎么了?” “最近没什么事,不过前些天听孟莹说她母亲的案子要开庭了,就是之前她舅妈过来闹的那事,怎么说,出什么事了吗,我给她打个电话。” 到这儿陈北炙已经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抬头看一眼前座垂着头的少女,她的肩是紧绷的,整个人都是收紧的姿态。 陈北炙在逢冬下车的前一站站起来,晚高峰,公交车里人挨人挤,经过两个大站,两边的扶手下头站满了人,车里的空气是凝滞的。 擦肩的时候,食指按着一张纸巾往她那边递。 两人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中间隔着站她旁边大叔的一条手臂,彼此的呼吸声听得见,光影从车窗外交织着落进来。 逢冬看着那张纸,没接。 陈北炙就收回来了,脚步不停,下车的时候手一松,纸巾掉进垃圾桶。 逢冬很轻地呼了口气,眼圈还是红的,这个时候所有理智都崩塌了,像是坠溺在大海里的人,想抓住一块浮木。 车启动时,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 z:马尾松了。 紧接第二条发进来。 z: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姑娘们,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存稿的时间设置一直在出问题,我还没倒过来冬令时t t 还是下章发出前留评发红包~ 揉揉~ 第19章 逢冬 逢冬送了三天牛奶, 陈北炙就还了她三天。 这次调了个个,逢冬七点五十四分到的时候,他站走廊吹风,她桌子上已经放了盒奶。 热乎的。 这三天里学校还起着轩然大波, 一个是有人无意拍到陈北炙制服上的那个心形线。 那会儿他刚打完球, 制服斜搭在肩上, 右手护腕没摘,拎着瓶水, 一班的好学生们又被虐了一场, 垂头丧气地往球场外走,一边走一边嘘声。 陈北炙侧头,右手还在慢悠悠地拧瓶盖, 嚣张地吹了个口哨。 就这一幕被镜头捕捉下来,橘红夕光顺着他的眉骨落下来, 勾出一道深邃的影,痞且欲。 【爆料,心是现女友画的,非赵女神, 宣誓主权的。】 另一个是倪蓉又来闹过一趟, 听说一审判决下来了, 惦记着合同是以魏子蓁的名义签的, 怕逢冬赖账。 魏长明依旧做缩头乌龟, 两边不得罪,或者说倪蓉的火气这么大, 后边也有他一半推手。 知道一审结果后, 魏长明的第一反应也是怕钱要不回来。 这件事闹得不算太大, 那天逢冬走出教室门, 在倪蓉惯常的撒泼打滚开始之前,很轻地说了一句。 “舅妈,现在我不怕鱼死网破了。” 她的表情很淡,目光很透,倪蓉看着那样的目光,觉得有凉意从头皮往里钻,愣神的时候,逢冬又说:“钱等事情结束我会给舅妈打过去。” 倪蓉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 逢冬答非所问:“不会很久。” 第四天有场联考,只考上午半天,下午自习,中午的时候,陈茜问逢冬要不要一起去三食堂。 逢冬摇头,陈茜跟其他小姐妹一起走了。 教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逢冬低头收书,背起书包往学校后门走。 今天是探视日。 路上跟很多人擦肩,有人再聊中午吃哪个食堂,有人在兴奋地交换论坛上最新八卦。 逢冬的黑色长发扎成了马尾,碎发被风撩到耳边,很轻地痒。 她的安静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走到后门的时候是十二点三十七分,京大附中的后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关着的,外边是条窄巷,穿过去就是b市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学生会的人会在十二点五十分的时候开始来这里巡查。 逢冬抬起头,黑色瞳孔认真地看着后门的栅栏,这里的栅栏不算高,是个心照不宣的逃课地点。 呼吸有些发紧,右手握上铁质栏杆的时候,身后穿来一声轻啧。 她的手指倏地松开,转身,看见嚼着口香糖的孙成。 孙成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逢冬,也在看她,对于看着挺乖的好学生也来逃课这件事感到挺惊讶。 不过上次被陈北炙收拾过一次,知道这姑娘不能招惹了,没敢放肆,问了一句:“会翻吗你?” 逢冬不想跟他有接触,往后退了一步。 孙成把制服一丢开始翻栅栏,他在这个方面是惯手了,不到半分钟已经成功踩在地面,转头看逢冬,探手。 “要哥拉你一把吗?”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往她身后扫。 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三步开外,眼皮撩起来,懒洋洋地往这边看。 孙成的胳膊立马缩回来,看见陈北炙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喊了声炙爷,头也不回地跑了。 栅栏边只剩了逢冬和陈北炙两个人。 “翘课?” 陈北炙的右手拎着罐冰可乐,食指压在拉环,咔嗒一声,冰凉的白气掺在雪白的沫里,慢悠悠地往上翻。 对于逢冬翘课这件事,他并没有跟孙成一样表现出惊奇,她骨子里不是那种乖的。 远处的说笑声从藩篱后传来,外面的一切听得见看不见,里面也是。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暧昧在这方狭小的空间流动。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我要回趟镀城。” 然后转过身,继续尝试往外翻,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觉察到身后一道视线,后背被灼得发烫,过了一会儿,又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他在打烟。 四十七分的时候,逢冬依旧没成功。 她往回走的时候,陈北炙指间的烟已经快要烧到头。 两人擦肩,他侧头,烟头在地上捻灭,她在制服袖口快要错开时转过身。 “陈北炙,你能帮帮我吗?” 陈北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行。” 胸腔的心跳猛烈起来,逢冬说:“谢谢。” 她以为陈北炙能帮她搭把手翻墙,可是他只是慢悠悠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露出一副这是什么鬼东西的表情,撂下俩字。 “等着。” 然后转身往教学楼走。 冬焰 第25节 逢冬站在原地,忐忑地等,十分钟后,陈北炙拿着两张假条,光明正大把人从学校门口领出来,从兜里捞出车钥匙,先开了副驾的门,再绕到另一边。 逢冬犹豫了一下,门口保卫科的大爷还警惕地看着两人,陈北炙的两张假条一个是就医一个是送医。 陈北炙那边的车窗降着,手肘搭在窗沿,不催,低头看手机。 最后逢冬还是坐了上去。 她买的车票时间紧,现在出发大概赶不上了。 陈北炙低头调导航的时候,她说:“镀城女子监狱。” 他继续调导航,情绪没表现出任何起伏,调完连上车载,顺手把副驾的暖风开了。 逢冬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僵着,被暖风吹了一会儿,脸颊开始有了血色。 车启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副驾。 陈北炙穿着件灰色的休闲t,背后是那个牌子的虎头刺绣标,袖口上卷,露出一截漂亮的骨骼线,周身绕着点吊儿郎当的懒意。 他的耳后有一颗黑痣,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得清清楚楚。 烧着烫意的日光从车窗透进来,灼得她的脸颊也起了烫意。 —— 到镀城女子监狱是在下午四点。 一场冲动的出逃。 魏子蓁跟上次见面差不多,对于判决结果,她很平静地接受了,并没有上诉的打算。 对于魏子蓁来说,事情至此已经圆满了。 这种平静只在看到逢冬的时候起了一点波澜。 “不是要高考了吗,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想你,妈妈。” 魏子蓁的眼圈红了,隔着玻璃摸了摸她的脸。 “小冬,别惦记这里的事了,你得走出去。” “你得走出去。”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逢冬能走出去,她不该待在那些黑暗肮脏里。 逢冬的指尖在很轻地颤,她吸了口气:“妈妈,我骗你了,我没去广雅。” 说完抬起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魏子蓁表情里的细微变化。 “那你转学去了哪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魏子蓁的肩膀因为僵硬而收紧,“小冬,你今年高三了,等到夏天的时候,就能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别做傻事。” 逢冬的指尖还在颤,现在她终于确定,魏长明说的是真话。 “我去了b市。”她说。 魏子蓁的肩在这个时候彻底垮下去,像是什么不好的猜测得到验证。 “舅舅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妈,你那时候已经在b市找到稳定的工作了,为什么突然去了镀城,嫁给了那个人渣?”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魏子蓁看着她,指尖贴在玻璃上,慢慢描摹着女儿的脸,眼角湿潮起来。 “你比我的前途重要,妈妈。” 这个时候探视时间到了,逢冬把听筒挂回去,魏子蓁隔着玻璃,用口型。 “别掺进那些事里。” —— 逢冬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的肩膀还在颤,车灯的光穿破黑暗,拉开车门的时候,热乎气扑面,颤抖停止。 陈北炙撩起眼皮看她,把一个打包盒推过来。 陈记的龙虾面。 他在吃上是真有点刁,才来这儿几个小时,已经把本地特色给研究明白了。 逢冬低头拆筷子的时候,陈北炙闲闲翻一本书,侧着头,光逆在他的脸上,痞欲里不失少年感。 “我父亲酗酒,家暴,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我妈妈的性子软,一开始的时候,总想着忍一忍就算了,哪怕是为了我。” “后来她发现,忍耐只能换来变本加厉,我七岁的时候,右手手臂被烟头烫出一块疤,直到现在都没好,十六岁那年,妈妈背着他带我去参加g赛,我拿了第一,颁奖晚会前他追过来,那天晚上我不想回忆,我差一点没有妈妈了。” 她的眼睛是红的,很湿。 “他总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骂我和我妈妈一样浪荡,不许我学舞蹈,说学这些就是为了勾人,想让我们这辈子跟他一起烂在泥沼里。” “这种人渣是该下地狱的。”陈北炙说。 话里淬着点狠意了。 有一段时间逢冬没有说话,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车快开进b市市区的时候,她突然说:“如果我想勾你呢?” 她的声音很轻,黑暗里头脑发热,眼前的近光车灯有点模糊。 这会儿车正好转过一个急弯,陈北炙单手打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 “爷给你勾。” 分不出是认真的,还是轻佻浪荡。 作者有话说: 陈北炙不是挺招姑娘喜欢吗,结果就是其实他对女生的喜欢没什么概念,觉得逢冬挺冷的。 这是他第一次正经追人,只能说天道好轮回【狗头】 前边有一些伏笔,得到最后真相揭晓的时候才能串起来,等我努力码字~ 第20章 逢冬 第二天早上逢冬去教室的时候, 陈北炙的座位空着。 桌角也没有牛奶盒。 她从书包里一本本抽书,前桌的女生在聊八卦。 高中时代的八卦内容基本集中在那么几件事上,逢冬整理好书的时候,话题已经换了几个, 从最近风头最盛的小鲜肉, 到年级里最新感情动态。 之前论坛的热帖已经沉下去了, 毕竟像陈北炙这样的,出了名的浪荡, 估摸着也就是一时热度, 那个爆料图片的贴主已经销声匿迹。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赵玉楠发了消息过来。 内容挺简短,就四个字。 “人活着没?” 是她的风格。 逢冬回了个黑眼圈的表情包。 半分钟后, 赵玉楠发过来个图片,是c舞团选拔结果。 逢冬点开, 发现图是糊的,只能看出一列是人名一列是分数,具体内容看不清楚。 她愣了几秒钟,退出去, 看见赵玉楠在下边发。 “刺激吗?” 赵玉楠的消息继续发, 一连串。 “就医送医, 那混蛋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你俩有点奸情。” 赵玉楠是第一个看破这件事的人, 她在校内校外都混得挺开, 得到消息的路子也多。 陈北炙拿假条这事没大张旗鼓,也没刻意避人, 常约球的那帮兄弟都知道他那天人不在学校, 尽管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 光标在输入栏跳动, 逢冬不知道回什么, 赵玉楠倒是先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会儿她的心思已经扑在舞团上边了。 这回发了个正经截图,逢冬九十七点五,第二名,赵玉楠第三,分数咬得挺紧,只差了零点五,孟莹第七,都过了舞团的选拔。 【南:让你一回,下次走着看】 【南:不过你这次跳得真挺好,知道舞团老师怎么评价的吗,说你的技巧和舞台上面都没什么可挑的,就是情绪差了点,你是不自觉在收着的。】 舞团在下周就会开始训练了,对于逢冬和赵玉楠这些快要高考的应届生,会在时间上放宽一些,先保证文化课。 教室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逢冬抬起眼睛,陈北炙半边手肘抵着门,说不出的慵懒,制服里套着件潮牌的t,大片的光线被他挡住。 不少视线都往门口看。 学生会的人在尽职尽责地记迟到,他的头垂下一点,颈骨轮廓流畅漂亮,语调里透着点懒意,配合地一问一答。 “姓名。” “陈北炙。” “班级。” “高三五班。” “到校时间。” 陈北炙侧头,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挂在后墙上的表,视线收回来时,往旁边滑了点,正好跟逢冬的撞在一块。 戴着肩章的女生还在问,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做记录,问话的时间格外长。 “迟到理由。” “睡眠不足。” 吊儿郎当的语调。 冬焰 第26节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带着点儿嚣张的坏劲,前边几个男生的嘴张成o型,朝他竖大拇指,学生会的女生半边脸蛋已经泛起微红。 可是落在知情人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逢冬的头低下一点,笔在草稿纸上画。 这混蛋说得意有所指。 —— 整整一天,两人还是处于没有什么交集的状态。 虽然帖子沉下去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风口浪尖,逢冬不想再惹上一次轩然大波。 傍晚的时候,逢冬照例去做舞蹈教室的志愿者。 现在舞蹈教室来的大多是低年级的学生了,高三年级的舞蹈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高考。 她拉好电闸,出去之前,抬头往一角的监控看了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教室。 大片的夕光铺展在这方安静的空间,逢冬没有打开书包,手臂垂在桌沿发呆。 脑海里反复回放昨天魏子蓁的目光,和她的手指温柔抵在玻璃上,一寸寸描摹女儿面容的样子。 心里止不住地酸。 开庭之前,陆实和她分析过魏子蓁的心理状态,当时陆实很笃定地说,有很多类似的案例,魏子蓁应该是在长期压抑后精神崩溃,无法忍受,才选择了这个最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 逢冬知道不是。 魏子蓁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隐忍的,这种温和隐忍并不是源于她的性格,而是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 或者说,魏子蓁是厌世的,她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类药物,这点也被陆实列为一个辩护理由。 魏子蓁没有说过原因,自从逢冬有记忆开始,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麻木。 和魏长明口中那个从小主意就正,张扬明媚的妹妹完全不同。 唯一能激起魏子蓁情绪起伏的只有逢冬。 那个时候逢冬要高考了,她选择了参加艺考,自己去的,原本报了三所,最后只参加成一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逢志达发现了这件事,喝了酒,醉醺醺地闹了一场,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门反锁了。 魏子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她的半生陷在泥沼里,不想让女儿的前途也毁在这里。 冲动是出于本能的母性。 逢冬回过神的时候,小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进来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叫席子强,也是一班的尖子生。 席子强是来例行检查的,逢冬还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这边的志愿者工作还适应吗?” “嗯。”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退出,我安排学生会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替上。”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不会占用什么时间,我可以负责到毕业。” 席子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还好吗?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舅妈…”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喟叹和惋惜。 逢冬的舅妈来学校闹过两次,整个年级基本都有所耳闻,席子强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抬起头,少女的目光清澈,坚定。 她的制服里是件白色毛线衣,黑色长发垂下来,发尾染着薄薄浮光。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是不是每个人都生在罗马。” 席子强侧头往这边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姑娘过分耀眼。 她继续说:“莫欺少年穷。” 这是逢冬鲜少在人前表露的野心。 席子强就那么看着,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这姑娘是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能困住她,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站在人前。 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些好学生们的心动是怎么来的了,不只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里面的东西。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边了。 他的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嚼着压片糖,在席子强看过来的时候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席子强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想明白陈北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北炙没进来,他从来不会进舞蹈教室,有练舞结束的女生从这边路过,走近跟他说话。 他的心神没在这儿,接了两句话,把人打发走,捞出烟盒打了根烟,低着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话。 逢冬一直背对着窗户,在一刻钟后才从席子强时而飘忽的视线里发现陈北炙的存在。 陈北炙这时候正跟章子说话,右手绕到身后,小教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很快逢冬觉察到一粒糖滑到掌心。 她的食指曲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手背,指骨开始泛麻,一直灼烧到小臂。 然后耳朵尖红了。 对面的席子强停了一下,注意到她有点不对:“怎么了?” 逢冬摇头,胸腔里的心跳还是加快的:“没事,刚才有只野猫过去了。” 席子强没产生什么怀疑,因为背窗站着的陈北炙太自然了,他的右手还懒洋洋地收在身后,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跟章子谈事,脑子挺快思路门清。 谈的是正经事,章子聚精会神地听,听得头都有点儿大,才勉强跟上陈北炙的思路。 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在状态外,逢冬快要紧张死了,陈北炙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过了一会儿第二颗糖又往她那边滑。 这会儿逢冬跟席子强聊得已经很心不在焉了,掌心起了细汗,心神开始往外滑,他再递糖的时候,她很轻地往外推了一下。 陈北炙的舌尖顶着左边脸颊,懒洋洋地笑了笑,手收回来了,人依旧在那儿靠着。 天快黑的时候,席子强跟章子相继走了,席子强在走之前又关切地跟逢冬说了一遍。 “既然说莫欺少年穷,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等过两个月高考完,你就能从这儿走出去了。” 席子强说话的时候,陈北炙又侧头看他一眼。 等人都走完了,逢冬开始收拾书包,收拾好推开门,陈北炙就在外边,右手握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她往外走,他站在原地,火机扔回兜里,就那么挡着,没有让路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着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鼻间充斥着薄荷烟草的气息,她的脸颊浮起烫意,这个时候脑海里慢半拍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她在出神,陈北炙顺手捞起她耳后垂着的一缕黑色长发,绕两圈,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结。 这种有点幼稚的事情他干起来挺乐此不疲。 然后扯了下逢冬的马尾,把人拉回神。 逢冬仰起头看他。 目光很清,里面有很细的波澜,对视片刻,波澜扩大了一点。 空气中暗流涌动。 陈北炙侧头笑了一下:“糖吃了吗?” “化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慢条斯理带着点懒意,烟雾从身侧往上烧。 “你就打算这么勾人?” 第21章 逢冬 这时是四月末, 天彻底黑透,身后的舞蹈教室也黑了灯,最后的三两个女生结着伴往外走。 陈北炙指间夹着烧到一半的烟,制服外套敞着怀, 里边的t 被风吹得鼓起, 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灼烫的余热顺着烟头流入空气。 糖彻底化掉了,黏腻地粘在掌心。 她踮起脚, 去拿他指间只剩一截的烟。 指骨交叠, 掌心的温度叠在一起,他松了手,烟滑到她的手里。 “好学生不会干这种事, ”散漫不经心的语调,“逢冬同学。” 这回记住她的名字了。 逢冬抬起头, 剔透的目光撞上他的。 “那你呢?” 陈北炙的手插回裤袋,懒洋洋地站着。 “我不是什么好人。” 烟快要烧到头了,逢冬低头看着那截烟,他低头看她, 在她的手表现出抬起的趋势时, 按了下她的手背, 烟头掉在地上, 灼红的光短暂燃烧片刻, 然后熄灭。 陈北炙侧了下头:“走吧。” 逢冬:“我再去检查一遍教室。” “监控室的门在晚上七点钟上锁,钥匙在席子强那儿, 除了每周五学生会的人过去检查一遍打扫卫生, 其他时候门一直锁着, 没有钥匙进不去。” 逢冬的掌心起了层薄汗, 陈北炙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在蛇打七寸上面,他永远比旁人棋高一着。 陈北炙看了她一眼,低头拆糖盒,拆完问:“还要吗?” 逢冬的心神还是乱的,在糖落入掌心时下意识看了一眼。 苹果味的。 冬焰 第27节 他从兜里拿出把钥匙:“进去吧。” 逢冬下意识看了一眼钥匙串,发现下面挂着个很小的相框吊坠,里面是张合照。 “席子强的钥匙?” “备用的。” 走廊里漆黑安静,逢冬进去的时候没找到灯,在黑暗中无端心慌,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走得很快。 走了半分钟,身后响起道声音,倦懒的:“到了。” 脚步停住。 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的声音,擦地一声,逢冬转过头,看到黑暗中一束光亮起来。 陈北炙插着兜,唇角有很淡的笑,散漫的:“怕黑啊,刺猬同学。” 逢冬在监控室找到了那天选拔的录像,调开,一帧一帧地看,在镜头的记录下,所有肮脏龌龊一览无余。 她看的时候,陈北炙在后边回消息。 章子最近在追一姑娘,坚持一天送两顿饭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今晚上人姑娘跟朋友出去了,他不知道,带着打包好的饭跑了个空,想起一帮兄弟,在群里喊人。 几个人迅速攒完局,在商量叫哪家的啤酒和小龙虾,往常这件事一般都是陈北炙干的,几个嗷嗷待哺的人在群里疯狂@他。 【章鱼不是鱼:我炙爷呢?】 【@z】 【@z】 【ccc:卧槽,就这么抛下兄弟们,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陈北炙回完消息,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视频停在逢冬谢幕的一帧,左臂收在身前,裙摆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一道漂亮剪影。 陈北炙捞起火机打了根烟。 他想起了那个人。 从陈北炙三岁到十三岁,看过挺多场舞蹈演出,最后一场是在icu门外看的。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灯光交错闪着,他低着头,漠然看着屏幕。 这场演出的整体布置是大片的暗色,黑舞裙的公主背叛了一起盟誓的骑士,独自带走了恶之花。 掌声雷动的时候,视频结束,icu里混乱成一片。 他在混乱里低下头,看了眼舞台上公主的脸。 布景是大片的黑暗,只有那一角打着追光灯,耀眼极了。 然后有医生推门走出来,宣布病人脑死亡。 — 逢冬收起u盘站起来,看见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指间的灼红明明灭灭,像是在出神。 听到声响,陈北炙的目光转向她:“拷完了?” 逢冬点头:“谢谢。” 陈北炙掐了烟,火机在掌心慢悠悠转两圈:“回家吗?” 很自然的问话。 逢冬捏着u盘,胸腔轻微起伏。 “好。”片刻后,她应了一声。 车开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逢冬问:“能停一下吗?” 陈北炙侧头看她一眼,打方向盘停在路边。 她开车门往里走,他插着兜跟在后边,便利店的感应门打开,收银台的姑娘往这边看,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视线有点挪不开了,原本在根朋友聊天,话题聊到一半,忍不住插。 “刚才一对小情侣进来了,卧槽配一脸,甜死了。” 逢冬去了放烟的货架,视线扫一圈,拿了最上边一层的万宝路爆珠,往收银台走的时候,看见陈北炙靠在那儿,侧头跟收银台的姑娘说了句什么,他整个人站在明暗交界,身上的t被吹得鼓动,骨骼匀称,周身透着倦懒,痞欲感十足。 姑娘拿着空杯往后走,半分钟后把冒热气的热牛奶放回收银台,看见逢冬手里的烟盒,就笑了。 磕死了。 逢冬拿着烟盒,走到门口时,叫他的名字:“陈北炙。” 这个时候接近八点,街上的人已经少起来,陈北炙转身,牛奶换到她的手里。 逢冬把烟盒递过去:“刚才拿了你的烟。” 陈北炙低头看着那盒烟,眉骨扬了扬:“剩下的呢?” 她只拿了他一支烟。 “谢礼。” 他伸手要接,她突然缩回手,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放在盒子上重新推过去。 陈北炙外头看着那支烟,笑了一下,配合地抽出来咬进嘴里。 烟点燃的时候,逢冬问:“陈北炙,你以前对谁认真过吗?” 他盯着她看:“没。” 烟雾漫出来,他的脸是模糊的,骨骼线却分明,逢冬的头垂下一点,按着热牛奶,烫意灼上指尖。 这个时候反倒有些如释重负。 她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他侧头,前三秒钟没有反应过来,夹着烟的手臂垂在身侧,烟头慢悠悠地烧。 她的黑色长发铺在他的t上,盖住衣领的标,被牛奶灼热的手指握住他的领口。 陈北炙扶了下她的腰。 黑暗中,湿热呼吸重叠在一起,便利店的橱窗映出交缠人影,尼古丁混着薄荷爆珠的气息渡到她的舌尖,脑中的一切念头都消退下去,两道视线隔着三厘米的距离对视。 呼吸磨得细碎,没问出来的半句话被吞没下去。 以后会对谁认真吗? 像陈北炙这样的人,有本事有教养,恰到好处的痞气和坏劲,喜欢他的姑娘太多,心甘情愿栽在他身上的姑娘也不少,最后无非是三个结局。 要么他就这么放浪形骸地过一辈子,抽最烈的烟喝最烈的酒,身边不缺兄弟也不缺姑娘。 要么在三四十岁时和一个姑娘结婚,以他的教养,未必有多喜欢,但是会成为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要么真的碰到个让他心甘情愿栽的姑娘,浪子回头。 第一个结局的可能最大,第三个结局的可能近乎没有。 无论哪种结局,他的终点都不会在她身上,如果非得说,她大概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道坎。 灼热从相贴的唇烧到耳后,分开的时候,热牛奶和尼古丁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陈北炙垂头,周身的懒意难得没了,把她散下来的黑发别回耳后,收手时制服袖摆和她的擦在一起,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和激起的痒意格外清晰。 他那件t的领口有一块细碎褶皱。 逢冬的呼吸起伏:“现在呢?” 陈北炙的手肘抵在她的颈边,便利店的店员隔着玻璃探头往这边看,他侧了下身,挡住了那道过分灼热的目光。 “你赢了。” 回去的路上,陈北炙在一家面馆门口停车。 面馆在一条巷子里,这个点快打烊了,里边的人不多,香热的气息扑面。 面馆很小,门口的招牌也简陋,不像陈北炙这样的公子哥会来的地方。 面馆要在门口点单,点单的服务生看到陈北炙,熟络地问:“还要龙虾面?” 逢冬有点诧异,看上去陈北炙经常来这儿。 他又点了份牛肉面,少面少辣加蛋。 后边的女生也跟着点了一样的。 陈北炙点完在一边等,那个女生站他旁边,看见他的头像:“这是你养的猫?” 陈北炙撩起眼皮,淡淡嗯一声。 女生契而不舍地找话题:“它看着挺乖的,我家里也养猫,最近肠胃有点不好,想换粮,有什么推荐的牌子吗?” 陈北炙:“我家猫嘴刁,不重样。” “那今天喂的是什么?” “带女朋友出来吃面,还饿着呢。” 女生:“…” 陈北炙端着面过来的时候女生还在往这边看,看到他把面推逢冬面前,又拆好筷子递过去,视线收回来了,往碗里另外加了三勺辣油。 逢冬是真有点饿了,低头吃面,陈北炙有点心不在焉,后来打了根烟,没抽,夹烟的手垂在身侧。 逢冬:“李冉宁和季梦然她们还在盯着那个帖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我不想再横生枝节。” 陈北炙撩起眼皮,一副爷能解决的模样,逢冬在他开口前说:“我想自己解决,而且除了李冉宁,还有其他人。” 陈北炙慢条斯理看她一眼,没再说话了。 逢冬吃了口面,看他指间的烟还在烧,轻声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的眼底烧起点笑,真把烟掐了。 — 回去的时候,魏晓铭在客厅玩他的玩具车,车轮满屋子地响,听见响声,抬头往门口看。 逢冬在玄关换鞋,他突然跑过来,凑在她耳边:“表姐,你完啦。” 小孩子憋不住话,逢冬的脚步顿了一下,往主卧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然后蹲下来,看着魏晓铭。 冬焰 第28节 魏晓铭也在看她,有了上回的教训,他的怀里抱着玩具车,警惕极了。 然后吸了下鼻子,闻到她身上的烟味。 “你抽烟啦。” 逢冬嗯一声。 “爸爸说抽烟的都不是好姑娘。” 逢冬原本要往卧室里走,听到这句话,转过头。 目光清冷安静:“那你爸爸是个好人吗?” 魏晓铭被问住了,先下意识说是,然后有点底气不足。 逢冬摸了摸他剃成板寸的头:“不过我确实不是什么好姑娘。” 小胖子哇地一声瞪着她。 逢冬走进屋里时,一切像是被洗劫过,柜子翻乱一片,床单垂在地板上。 她走过去,把床单压平,铺好,角落里有个棉线娃娃,挺旧的,已经有点脱线。 逢冬把棉线娃娃抱在怀里,坐回窗边的椅子上,身上还有尼古丁的味道,她把制服外套脱了,扔进洗衣机。 魏晓铭还在满客厅地玩他的赛车游戏,快十二点时被倪蓉呵斥了几句,才乖乖回了屋子。 倪蓉还不忘指桑骂槐:“也不学学你表姐,整天声都没一个,多消停。” 逢冬翻过一页书,听着小胖子抽噎着跟倪蓉顶了两句嘴。 然后灯黑了,外边彻底安静下来。 — 第二天早自习,逢冬坐在座位上看书,后座的女生在窃窃私语。 论坛上沉寂已久的帖子又爆出新料。 首楼是张照片,球场的,昨天陈北炙送她回去之后,又去打了场球。 照片是中场休息拍的,他穿着红白球衣,侧头跟人说话,球场雪亮的灯照下来,把优越的轮廓线清清楚楚地割出来。 【1l: 还是颐园东路那个,我就昨晚没去啊啊啊】 【2l:!!人在现场,那场球贼刺激,最后比分咬挺紧,赛点的时候炙爷一个打板投,那会儿就剩了八秒钟,谁懂!!!】 【3l:帅死了,23号!蹲个球衣链接我要收藏同款】 【4l:上边那个姐妹别想了,限量款的,有钱也买不到】 【5l:所以什么瓜】 有这么一问,下边的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找瓜了,两分钟后,那张图被重新发了一遍,上边多了个红圈。 在陈北炙下颌骨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一个很淡的红痕。 红圈就圈在这里,把这个红痕清清楚楚地圈了出来。 陈北炙在这个时候推门往里走,半边肩上松散地挂着包,昨天那件被揪出褶皱的t换了,右手拎着盒热牛奶。 路过逢冬的座位时,热牛奶滑进她的桌肚,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下颌骨那儿,没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互动。 然后他就那么拉开椅子,书包往桌上一丢,抽出本书,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这回是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他的下颌骨上那道很浅的红印已经消退得看不出来了,论坛上的图变得真假难辨。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逢冬 课间的时候逢冬去打印c舞团的申请表, 回来时去了趟校内便利店,帮陈茜带了个早餐面包,付钱的时候,碰到了李冉宁。 商演在昨天结束, 李冉宁断断续续练了半个月, 勉强跟上进度, 舞台上没出什么纰漏,完成得勉勉强强, 至于c舞团的选拔自然没成。 整个京大附中一共有二十人参演, 除了一个叫宁玉的女生得到了c舞团的二次选拔资格,剩下的十九个人全部没拿到机会。 京大附中一直标榜全面发展,每年特招整个b市最拔尖的艺术生, 这个结果无异于当着所有兄弟学校的面丢丑。 倒是隔壁舞校风头大盛,拔了这场比赛的头筹, 唯一遗憾的是原定的领舞在上台前腰伤犯了,换了替补。 原定的领舞是孟莹,她已经拿到了c舞团的名额,缺席倒也勉强算合理。 李冉宁拿着包饼干结账, 脸色不太好, 上次那件事之后, 论坛上一直有小范围的讨论, 不满的情绪在昨天结果出来后达到了高潮。 有人专门开了个帖子, 翻出李冉宁在京大附中取得的所有荣誉,惊奇地发现她拿到的奖甚至比赵玉楠还多。 说没有内情大概没人相信。 帖子闹得沸沸扬扬, 两个当事人里, 逢冬在论坛没有账号, 赵玉楠在晚上二十三点十九分的时候发了回帖。 只有一个符号。 【。】 底下一堆评论。 【不愧是赵女神, 就一个符号,带劲。】 【所以都是真的吧,一年七八个奖,结果连校园墙都上不了,是心虚吧。】 【怎么会心虚呢,人家有个当年级主任的舅舅,什么兜不住?校园墙压根就不稀罕上吧。】 主贴内容基本坐实,然而八卦还在继续。 【听说她从高一开始就在校外混得挺开,我朋友之前看她跟城南那边一个混社会的进了酒吧。】 【真的假的?她不是一直走清纯玉女的路线,这么玩得开吗!?】 【震惊.jpg】 【好刺激,等一个知情人。】 言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黑的描成白的,白的描成黑的,刺激与兴奋下,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冉宁的眼下隐隐青黑,明显没怎么睡好,逢冬拿着早餐面包走过去时被她拦住:“你现在是不是挺得意?” 逢冬把面包放在柜台上:“没有。” 李冉宁不依不饶地扯住她的制服:“不是得意是什么,赵玉楠已经表态了,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 便利店的门外各路视线灼灼,逢冬慢慢抽出袖口,在支付界面点下十二。 “那个帖子我没看。” 李冉宁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片刻,仍旧一副不说个明白不放人的态度。 逢冬退出付款界面,侧头,安静地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不过商演回放我看了,你的腿部力量有进步。” 她的声音很轻,便利店外的人群什么都没有听到,李冉宁的脸颊在一瞬间涨得红透,直勾勾阴沉沉地看着她。 逢冬收回视线,从躁动的人群穿过,细碎的人声充斥在空气里,兴奋的嘲弄的阴阳怪气的,矛头直勾勾地对准站在收银台前的李冉宁。 也有人朝逢冬的方向看,期冀着她能给出什么重磅爆料,好给这件事增添点波澜。 李冉宁站在原地,手心掐出四道发青的印痕。 逢冬的胸腔发闷,进了走廊拐角的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那些闷总算散去了些。 人应该为犯过的错误受到惩罚吗?应该。 可是能审判这些错误的是规则,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自以为高举正义大旗实则只是找到情绪发泄点的人群。 往外走的时候,她拢着头发扎,手腕的皮筋折到第二折 时,被看完热闹的人群撞了一下,皮筋掉在地上。 她松开手,刚要弯腰,一只手快她一步把皮筋捡起来,是刚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席子强。 他的手里拿着个杯子,袖口往上卷两折,看上去是课间接水回来。 席子强把皮筋递回来,逢冬轻声道谢,往回走的时候,席子强跟她并肩走在一起。 席子强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常年成绩稳在年级前十,各种课外活动都参加一点,陈北炙降到五班的那次开学考,拿第一名的就是席子强。 他跟陈北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陈北炙属于那种正邪交界的,轻狂的痞劲长在骨子里,而席子强就中规中矩多了,制服里套衬衫,袖口衣领熨烫得没有半分褶皱,从不迟到早退,时间表排得极有条理。 这样的好学生显然不会把时间耗在论坛八卦上,对于便利店门前的波涛暗涌,席子强毫不知情。 走过拐角时,逢冬的视线往便利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来。 席子强率先展开了一个话题:“这周末的野营你要报名吗?” 京大附中为了帮高三年级的学生调节情绪,在周末组织了野营活动,是学生会这边负责组织的,自愿参加,这个活动算是京大附中的传统,宣传单在上周五就贴到了公告栏,报名的人不少。 逢冬还在犹豫,席子强看出她的意思,接着说:“算是高考前的解压项目,一大半的环节都是我经手的,会有烧烤趴和篝火晚会,挺适合解压。” 逢冬轻轻点头:“我再想想。” 走到高三年级的区域时,陈北炙从走廊另一头往这边走。 他没穿制服,黑色的t,单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撩起眼皮,视线和逢冬的在半空撞个正着。 席子强还在聚精会神地讲周末的野营,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挺上心,讲述得事无巨细,对于半空中擦出的火花完全无知无觉。 对视片刻,陈北炙的视线移到跟逢冬并肩的席子强身上,银质火机扣上盖,在他掌心转过一圈,然后擦地一声,破空划出一道细微火光。 眼神里透出点要搞事的意思了。 逢冬的手指按在制服袖口,很轻地摇两下。 他垂着眼皮看一眼,慢条斯理地从烟盒挑烟,挑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又按回去。 三个人就在这个时候擦肩。 席子强从高谈阔论中暂时回过神来,看见陈北炙,扬手打招呼。 陈北炙朝他友好点头。 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陈北炙的步伐往左偏了点,从她身侧走过,错身时扣住她的手,衣袖下十指交错滑过,最后以一种紧密的姿势短暂交扣在一起。 冬焰 第29节 逢冬的手还是冷的,猝然地被灼烫了一下,痒意从掌心相贴的地方泛起来,她的心神开始飘忽,怕他再干出点什么,与此同时胸腔里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收紧,身体也有点僵。 席子强开始继续讲那个野营项目,讲了一阵问她:“篝火晚会还有些东西没买全,你比较喜欢什么饮料,到时候我打算叫些外送。” 逢冬的注意力不在那儿,随口说:“热巧吧。” 陈北炙侧头,若有所思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快要分开了,她的手指勾了一下,正好勾在他的掌心。 他啧一声,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刺激感,视线收回来,没说话。 在席子强往这边看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松开了,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 很快到了一班门口,席子强跟逢冬道别,拎着水杯进了班。 这个时候大批的人群从便利店外回来了,细碎的言语又充斥在走廊,议论的无非还是那些事,逢冬不想听,转身往外走。 陈北炙已经在走廊转角了,她走两步跟上去,两个人之间隔着半米距离。 “陈北炙,昨天的u盘,我想寄到校长办公室。” 现在论坛上风头正盛,这个时候把视频放上去,无意是给滚水栽添一把火,事情闹大,校方必然要给一个交代。 这是最省时有效的方式。 他侧头,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想好了?” 逢冬点头:“我想要的是公正,不是把一个人毁了。” 这件事情的发酵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如果这个视频再发上去,不止是真实情况,那些空穴来风的所谓爆料也会跟着变成真的,这并不是一场正义的讨伐,而是新的言语暴力。 她知道陈北炙大概不能理解这件事。 “我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家里有人生病,走了歪路,偷了班费,后来他主动承认错误了,钱还回来受了处分,可是身上打上了小偷的烙印,到哪儿都是指指点点,中考前的晚上他从宿舍楼跳了下去。他的成绩原本不错,能考出去,再过三年会有个不错的前途,结果就这么结束了生命,家里就剩母亲和弟弟,在学校门口跪着哭。” 陈北炙的脚步在这时候停住,转头看她。 说这些的时候逢冬的神色是平静的,可是陈北炙从平静里看到一丝裂痕,她微仰着头,制服裙摆在光下收敛出一道漂亮弧线。 伤痕累累,却不屈于黑暗,对世界抱有善意。 食指微曲,扣了一下机匣:“随你。” 中午的时候,教室前边堆了八九个打包袋,逢冬正看一个舞蹈视频,隔着耳机听到旁边的人议论。 “听说是陈北炙点的,请全班喝的。” “卧槽不愧是我炙爷,出手大方。” “你拿到了?点的什么?” “热可可,送来还是温的呢。”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逢冬抬起头,看见陈北炙散漫地往后排走,手里还拎着杯热可可,从她身边经过时,热可可从他手里转到她的桌角。 他的目光斜过来,透着点懒意,直勾勾地看她一眼,手指松开,继续往后排走。 作者有话说: 陈北炙:被偷家了真晦气 揉揉~ 第23章 逢冬 傍晚的时候, 逢冬交了露营活动的报名表。 交完之后她被拉进了一个群聊,逢冬进群的时候看了眼群成员,除了一班少数几个埋头苦学的尖子生,整个年级的人基本都在群里了。 这天晚上c舞团有一个欢迎晚会, 开始得挺早, 逢冬放学的时候就往那边赶, 从公交上下来,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99+。 都是关于露营的讨论, 席子强在组织活动上有一手, 事无巨细得安排完,在一些不伤大雅又足够有趣的地方留了白。 群里正讨论到从哪儿买取暖的炭火,逢冬没有参与讨论, 划到最新的一条消息,孟莹从后边走过来。 她穿了件紧身的t, 漂亮的腰线露出来,灰蓝长发没扎,一直垂到腰际,在她身后十步远停着辆摩托, 上边坐着个穿体校校服的男生, 头发也染灰蓝, 孟莹走几步, 转身朝他挥了手, 示意不用等她。 男生打了个口哨,骑着摩托混入人流。 不是那晚出来接孟莹的男生。 这点逢冬在转头的第一眼里就分辨出来了, 她看着孟莹:“男朋友?” 孟莹抬手捋头发:“他在追, 我没答应。” 孟莹这个名字在整个b市的高中都是响的, 常年占据各学校论坛的热度讨论, 暗戳戳惦记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会儿她名花有主,男朋友是个厉害人物,所以再心痒也只能暗戳戳。 现在她恢复单身了,许多暗戳戳就忍不住转到明面上了。 逢冬想了想:“你的腰伤怎么样了?” “没事,”孟莹说,“没去是为了躲人,替补的学妹挺有潜力,我已经拿到c舞团的名额,做不做领舞意义不大。” 以孟莹的性子,能说出躲人两个字,挺新奇。 “躲谁?” “前男友。” 说话的时候赵玉楠从后边走过来了,视线从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抱着胳膊:“不进去?” 孟莹还在捋头发,赵玉楠的头往她那边偏了偏,刚才的话她听了一半,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俩到底怎么说?” “这回断了。” 赵玉楠难得沉默几秒,然后晃了晃:“算了,断就断吧,改天给你介绍几个。” 赵玉楠属于那种无条件站姐妹的,尽管如此,逢冬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惋惜的意味来。 c舞团这次招新的规模不算大,晚会办得精致,但是请的人不多。 负责人是这行的老前辈,算是上个世纪末的殿堂级人物,六十多岁了,保养得宜,身上穿着漂亮的礼服裙,在一群年轻的姑娘里也是打眼的,这种打眼是内在的韵味。 那天选拔她也在现场,不过没露面,在监控室看的全程,视线从台下扫过,在逢冬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 “能进c舞团,我相信大家都是有能力的姑娘,在这行天赋重要,努力也重要,非得排个先后顺序,我想把努力排在前面,因为天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可努力是。” 下边有人举手提问:“怎么才算是有天赋?” 这个明媚张扬的年纪,多多少少都是有野心的。 “有天赋的,我在这行几十年,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现在已经不在c舞团了,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也该有第二个了。” 赵玉楠挺崇拜这位前辈,听得认真,逢冬坐在一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的目光下意识垂下去,看到是条垃圾广告,又收回来。 孟莹往这边瞟了一眼,目光里带着点等谁消息的意味。 ——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逢冬回了细水巷。 往居民楼走的时候,前边突然蹿出来个人,她抬起眼睛,看清那个人的脸,突然就明白几天前魏晓铭那句你完啦是什么意思了。 逢志远叼着根烟,身上披着件磨出毛边的皮衣,一身混子气:“侄女,挺长时间没见了啊。” 视线上下看了一圈,这回染上点流氓气了。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脸蛋越来越像你那个当婊口口子的妈了。” 逢冬抬起眼睛,那个瞬间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她就那么看着逢志远:“你的赌债还完了吗?” 从前逢志远每次赌输,都来逢志达和魏子蓁这儿要钱,魏子蓁帮他还过几次,后来事情变本加厉,有一次他醉酒提着刀在外面拍门,逢冬报了警。 半年前的事,逢志远被警察带走,销声匿迹了半年。 看起来人刚出来。 手指压在兜里,按着屏幕解锁,掌心是冷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一声,她按拨号键,三位,拨出去,手机嘟嘟震两声,号码错了。 掌心开始起细汗。 逢志远舔了下唇,笑了,伸手去抓她的头发:“这不得感谢我的好侄女,让我消消停停过了半年。” 那只手触碰到逢冬发尾时突然被人截住,逢志远抬头。 陈北炙的一手攥着他的手臂,右手翻开火机的盖,金属摩擦,擦地一声。 他轻微侧头,打了根烟,橘红的火光烧起来,视线这会儿才转到逢志远身上,周身还漫着懒意。 逢志远警惕地看着他。 陈北炙问:“要么?” 逢志远点头,然后烟头笔直戳在他的手臂上,皮肉烧烫,他音调扭曲地叫了一声,陈北炙侧头拍拍他的脸:“别吵。” 他的语调还是那种懒散的,但是里头明显压着火了,要是他那帮兄弟在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了。 逢志远没看出来,接着往枪口上撞:“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她妈跟了我哥,背后搭着人,生出这么个小孽种,她跟她妈一个样…”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人被陈北炙揪着衣领按到墙上,他直接一拳揍过去,朝脸,逢志远剩下的话变成一声闷哼。 他倒吸着气:“我是她大伯,你敢…” 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记。 陈北炙嗯了一声:“你挺牛逼。”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听不出什么意味来,逢志远的酒醒了一半,这回人有点怂了,冷汗往下冒,睁大眼往陈北炙这边看,目光战战兢兢,看见他的侧脸,下意识骂了句操:“你是陈…” 话兜在嘴边,一个激灵又含混着收回来,变成了:“你俩什么关系?”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逢冬那边看了一眼,听她的的意思。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同学。” 陈北炙侧头看她一眼。 逢志远这回没敢再问什么了。 冬焰 第30节 彻底被揍怂了。 陈北炙一松手他就一溜烟地往外,跑出几十米远才敢回头,目光往陈北炙身上看了几次,拐过一条街,彻底没了人影。 逢冬有洁癖,走了几步,看见路边有一排龙头,停下来洗头发。 冰凉的水冲下来,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渐渐淡了点,她捋着头发,有点出神。 陈北炙抱着手臂,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站在半臂外,看着她的手捋过半湿的头发,龙头的水顺着手背,晕湿挽过小臂的衣袖。 妈的,知道年级里那帮男生是怎么惦记上她的了。 这个时候逢冬洗好头发了,一只手攥着,水珠淅淅沥沥地晕湿在地面。 她绞头发的时候,发间的淡香往他那飘,陈北炙侧头看着,中间伸出手,拉了缕她半湿的头发,绕在掌心玩。 喜欢这件事就是这么俗气。 至于逢志远是怎么认出陈北炙的这件事,两个人都忽略了。 —— 逢志远能这么快找到她这件事跟倪蓉脱不了关系,细水巷没法回了,陈北炙暂时把人领了回去。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逢冬盘膝坐在沙发上,身上套着他的t,衣摆松散地垂着,拿手柄玩他剩下的半局游戏。 她卡在其中一关怎么也过不去,每次都在那儿困死,眉头很轻地皱起,契而不舍地试了好几种办法。 陈北炙插着兜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按住手柄的前进键。 呼吸相贴,她半湿的发也把他的衣服晕湿一小块。 屏幕上的小人笔直地往前冲,直接跟拦路的npc厮杀在一起。 几次掉血的显示后,顺利通关。 他盯着她的眼睛,几秒钟后才侧开头:“让npc砍两下,等过了关,掉的血就回来了。” 逢冬一直卡在这儿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一直到游戏通关,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声,后来逢冬觉得应该给陈北炙一个解释。 “那个人算是我大伯,叫逢志远,初中就辍学了,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后来沾了赌,赔得家底空了,把亲戚家都借遍了,也来过几趟我家,是那种亡命徒,进去了一段时间,前些天刚出来。” 他一边听一边把一盒热好的奶放在她面前,她在同一时间伸手去拿,细小的颤栗从相贴的肌肤生出来。 这个时候很容易想去那句暧昧又距离感十足的同学关系,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小范围的传闻,只不过多多少少有点颠倒。 传闻的内容是五班最清冷的妞想泡陈北炙。 议论的人寥寥,逢冬太冷了,陈北炙在神坛站得太高了,这个传闻一听就很不靠谱。 不过还是有人隐约嗅到点不对劲的地方了。 逢冬睡前在找房子,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继不继续留下已经无所谓了。 剩下的一半钱足够她搬出来住到高考。 退出界面时屏幕上方跳出来最新消息。 【内部消息,野营订的外送饮料也是热巧。】 【最近热巧火了?】 这个年纪的八卦经历总是过分充沛,五分钟里群消息刷了几十条。 最后一条是: 【火不火不知道,反正有人爱喝。】 下边一片哦声。 —— 第二天早上,陈北炙起来的时候客卧已经没人了,那件t搭在沙发上。 十几分钟后门被敲响。 戚辰昨天因为模拟考的成绩被他爸扫地出门了,本来打算投奔陈北炙,结果他电话死活打不通,最后掏空兜里的钱住了宿宾馆。 他进来的时候,陈北炙咬着一个苹果,掀起眼皮撩他一眼,又啃了一口。 “你昨天晚上没在家?” “在?” “在不开门?!” “有事。” 戚辰往屋里打量几秒,用一种撞破奸情的语气:“你屋里藏妞了?” 陈北炙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看他一眼。 戚辰这时候看见了沙发上的t,顺手拿起来:“正好,借我个衣服换,昨儿澡都没洗就被老爷子给轰出来了。” 陈北炙伸手一扯,那件t又从戚辰那儿回到他手里。 “这件不行。” 戚辰觉得这个人小气吧啦。 陈北炙一副你不懂爷懒得跟你说的模样,转头丢了件新t过来。 两个人互相鄙视。 作者有话说: 孟莹的故事单开了一本,《溺生》,救赎文,喜欢的宝子可以戳专栏收藏 揉揉~ 第24章 逢冬 接下来的几天, 逢冬一直在忙着找房搬家,这个时候不算旺季,周四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房子, 签了合同。 这一周里她跟陈北炙在明面上依旧维持着普通同学的关系, 陈北炙这次的空窗期格外久, 论坛上充斥着各种猜测,但是从当事人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一身轻狂, 偏偏又有游刃有余的底气,期中考的时候陈北炙的名字理所当然地回到了榜一,球场上被抓拍的照片充斥在各种隐含少女心事的朋友圈里。 逢冬成了新学年里票选出的清冷女神, 讨论度也高起来,有段时间挂着两个人大名的帖子经常在论坛里一上一下地挨在一起, 不过几乎没人往别的地方想。 逢冬太冷了,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即便开学的时候流言传成那个样子,她的情绪上也没什么起伏, 该干什么干什么。 至于陈北炙, 所有人都觉得逢冬这种不是他的类型。 他明显更适合干柴烈火的。 而自从那晚之后, 逢冬有点躲陈北炙, 两个人之间那些暗戳戳的互动本来就隐秘, 这么一来更所剩无几。 唯三的交集,一是每天七点五十三分走廊里的热牛奶。 一是逢志远闹事的第二天早上, 逢冬发现英语练习册落在陈北炙那儿了, 那天陈北炙来得挺晚, 学生会的人在班门口点完人, 按照上次的理由又给他记了个睡眠不足,他在八点二十九分的时候拎着书包从班门口进来,身上的t被晨风吹得鼓起,在许多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插着兜地往教室最后一排走。 逢冬那时候正借陈茜的练习册补作业,陈北炙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她的桌角多了一盒热牛奶和一本练习册。 练习册已经写完了,用的她的字迹。 最后一个是体育课上的一场球赛,五班和一班之间的,那次逢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本来在看陈北炙,在镜头转过来的时候偏了下头。 那张照片后来被传到票选校花的高楼里,被众人以拿着显微镜放大的架势围观了一圈,最后的结论是逢冬在看一班的中锋。 不过这一结论没掀起什么八卦的水花,那场比赛一班被虐得挺惨,那个中锋尤其地惨,赛后陈北炙请了顿饭,中锋在之后的一周都不太想跟五班打球了。 这种情况下即便有好感估计也得黄。 周五晚上,逢冬请假没参加c舞团的训练,回细水巷搬了趟东西。 孟莹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逢冬到细水巷的时候,孟莹已经等在单元楼门口,说帮她搭把手。 倪蓉跟魏长明都不在,逢冬的东西挺少,甚至没装满一个箱子,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家的感觉,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家的感觉。 往楼下走的时候,孟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逢冬的箱子,又看她。 “你没打算在b市待下去?” 是个问句,语气里已经有八分确信。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逢冬是那种如果认准了一个地方,就会精心布置,在镀城的家里,她的床单配色都是和窗帘搭配过的。 现在明显不是这样。 夕阳穿过旧巷,傍晚开始闷起来,逢冬抬头,看着街道上归家的行人,嗯一声。 孟莹没再说话了,在快到巷口时问:“其实你用不着住在魏长明家吧,像他这样的人,妹妹家发生这么大事都没吭一声,什么态度已经挺明显了。” 逢冬答非所问:“你记得c舞团的迎新晚会上,负责人说的那个有天赋的人吗?那天我在魏长明的故事里听过她的名字。” 孟莹楞了一下,然后侧头看逢冬。 她这时候才明白逢冬为什么来这里。 —— 野营的时间定在周六,学生会租了小芒山脚的一处营地,帐篷睡袋这些都是现成的,跟着大巴车一起拉过去,不过搭建得自己动手,算是个趣味环节。 逢冬跟陈茜分了一顶双人帐篷,她跟陈茜都没什么经验,只能从网上搜教程,中间出了好几次错。 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情况。 陈北炙是第一个搭完的,他捣鼓这些东西很有一手,戚辰叼着个苹果,全程没怎么动手,除了中间帮忙递了次工具,基本实现了坐享其成。 陈北炙搭完就翘着二郎腿坐到营地外边的露营椅上,那个地方离逢冬她们的帐篷挺近,逢冬那时候刚搭好一半,有一角她跟陈茜怎么都没研究明白,这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z:先找针环。】 逢冬看完消息,对着图纸研究了一遍,找到针环的位置,总算把这角搭好。 搭另一角的时候,屏幕上又出现一条新消息。 【z:挺聪明。】 她扭头,陈北炙的手抵在额头,周身透着点懒意,就那么看着她。 冬焰 第31节 头皮有点麻意,她低头搭另外一角,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消息,有陈北炙帮忙,逢冬和陈茜成了第二组搭好的。 搭帐篷的时候逢冬骨子里的胜负欲被点燃了,现在是有点开心的,蹲在帐篷前边看了半天,从背包里拿出兜橘子跟陈茜分着吃。 陈北炙全程视线落在她身上。 逢冬咬着一瓣橘子,觉察到他的注视,低头发消息。 【你在看什么?】 对面的消息回得挺快。 【看你可爱。】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拿懒散不怎么正经的语调,慢悠悠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到目前为止只有她们两组搭建好了,野营群里不少人在@陈北炙,问他各种问题,也有@逢冬的。 问题五花八门,不会用工具的不知道怎么固定的钉没下好的。 两分钟后,陈北炙在群里发了个教程链接。 下边@人的名单里,不知道是不是懒得筛了,他顺手把刚才问逢冬的也加上了。 整个营地在晚上的时候才彻底搭好,营地外边起了篝火,各班的人三三两两地聚过去。 篝火,烤肉,烧酒,这么多人凑在一起的娱乐项目就多了,六班有个男生上去弹了段贝斯,赵玉楠在众人的起哄下大大方方上去跳了段古典舞。 京大附中的两大女神难得同框,赵玉楠跳完,逢冬也被推了上去。 她在喧闹人声里往陈北炙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在给肉串撒盐,右边手肘曲起抵在膝上,神色看不清楚,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 底下的人起哄要逢冬跳天鹅湖。 这个时候赵玉楠的目光也看过来,似乎想说点什么,后来又收回去。 逢冬最后没有跳芭蕾,从手机里找了首伴奏,跳了段爵士。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从安静的状态脱离出来,那些压抑的东西全悉数释放出来,裙摆缀着摇曳火光,够燃,够耀眼。 坐在最前边的几个人的视线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后来又有几个男生起哄要来场机车越野赛,正好那会有人提过来一盒小蛋糕,于是彩头都定好了,哪个班赢小蛋糕归哪班。 打头的是一班的男生,那个男生一直想跟陈北炙比一场,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过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陈北炙玩车接触的基本都是专业级别的选手,他的一贯宗旨凡是激起他兴趣的东西都得做到最好。 嚣张得不行,这样的比赛估计他看不上眼。 男生问陈北炙的时候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结果陈北炙站起来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比?” “不比乱七八糟的技巧,沿着这条环形山道一直跑,跑十圈,先跑完的赢。”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顺手接过旁边抛过来的头盔,往营地外走。 场下有人开始起哄:“这不是五班必赢,不公平啊。” “要不抽签吧,八个签,抽到哪个班就代表哪个班。” 陈北炙单手插着裤袋,一副爷无所谓的模样,签很快做好,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抽签比看比赛紧张,默认陈北炙抽到哪号哪班就赢了。 最后一班的男生抽到了五号,陈北炙抽的是一号,剩下的六个人拿了其它六个班的号。 一班的人目送着陈北炙跨上车座,扣上头盔,浑身嚣张又游刃有余的模样,已经开始预谋怎么分配盒子里的小蛋糕了。 八辆摩托并排冲出去,在过第一条弯道时已经初步分出了顺序。 陈北炙跟一班的男生在最前边,剩下的六个人被甩出很大一截,基本算是没什么希望了。 最前面的两辆摩托陷入僵局,两辆车一前一后,只差一肩的距离,陈北炙在后面。 所有人的嘴都震惊地张成了o型。 没人想到战况会这么胶着。 到了第二圈,第三圈,第四圈,两辆车之间还是这个距离,几乎纹丝未变。 比赛进行到这里,在外行看起来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角逐,挺刺激,但是玩过车的那帮人基本都看出端倪了。 两个人压根不在一个水平。 好比一场考试,精准地考到六十分远比考到一百分难得多。 两辆车一前一后冲过终点,人群沸腾着,尖叫两个人的名字。 陈北炙慢条斯理地摘头盔,跟一班的那个男生碰了下拳,一身的轻狂耀眼。 一班的男生被人群簇拥着走了,全场最激动的是五班,原本没抱任何希望,结果意想不到地赢了。 陈北炙靠在摩托上,摘了头盔,侧头打了支烟。 灼红的火光顺着烟丝往上烧,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ccc:卧槽你怎么输了!!?】 打完一句不足以表示震惊,戚辰又在下边跟了一连串的叹号。 陈北炙的舌尖抵在上颚,唇角勾起。 【输就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逢冬 后边半场人群闹得有点累了, 女生们围着篝火玩游戏,男生们聚在后边看赛。 陈北炙靠在那儿,虎口卡着瓶啤酒,后颈微垂, 也在看赛, 不少女生的视线往他这边落。 戚辰还对陈北炙输了这件事耿耿于怀, 撞他的胳膊肘:“怎么说?兄弟刚才可押了你赢。” 陈北炙喝了口酒,衣领被风吹得晃动, 勾出笔直凌厉的肩颈线, 输了赛心情不错。 “输多少?” 语气里透着爷给你补的意思。 戚辰顿了一会儿:“没输。” 全特么押陈北炙赢,押了跟没押一样,要是他有先见之明地换个人下注, 这会儿估计得赚得盘满钵满。 陈北炙瞭戚辰一眼,透着点有病治的意味, 接着看赛。 男生这边喝了点酒,荤话浑话都出来了,投屏上的赛上半场结束,欢呼声和嘘声此起彼伏, 他的半边胳膊肘支在脑后, 右手握着把火机转。 九点多的时候, 群里有人po了个通告上去, 是一个处分和通报批评决定。 学校对李智和李冉宁的事做出处理, 李智停职调查,李冉宁的a舞保送资格取消。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新的话题被点燃, 所有人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 【真的假的?所以那些真的都是假的咯。】 【难怪李冉宁今天没来, 是心虚了吧。】 【吃瓜表情】 舆论在半分钟后发生反转, 126楼,一个昵称是一串数字的匿名账号发了语焉不详的一行字。 【猜猜谁是最大受益者。】 京大附中每年有三个a舞的保送名额,不过竞争不算激烈,只有过了a舞艺考的学生才有资格拿到,有时候三个名额甚至用不完。 今年通过a舞艺考的刚好三个人,赵玉楠,李冉宁和五班的另一个女生。 现在多了一个人。 逢冬。 话题的指向性明显。 不少人的目光开始往逢冬那边瞟,她穿着条干净的白裙,黑发松散别在耳后,两条细瘦的手臂搭在膝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不断往外跳消息的屏幕。 两分钟后,同一个账号继续发。 【还记得开学的时候你们女神闹出的那档子事吗?她舅妈的话基本实锤,有的人表面看着挺冷,底下不知道多火热,小动作多着呢。】 跟帖很快刷过两页,季梦然的手虚点在发送键上,输入框里是一行编辑好的字。 点下去的前一秒,手背被人按住。 季梦然刚才过于专注,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逢冬的眼睛。 清冷的一双眼,逐字地扫过对话框里的信息,里面终于翻涌出一些情绪来。 没发出去的那条是: 【猜猜她妈搭上的是谁?】 逢冬伸出手,把那行字一个个删除,这个时候很多目光都投过来,季梦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怎么,说句真话戳到你的痛处了,我也挺好奇,你来这到底是投奔亲戚还是认亲来了。” “季梦然。”逢冬叫她的名字,胸腔在起伏。 季梦然接着说:“我当你多清高,对号入座地倒是挺快,只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人前装什么善心泛滥,我看你是心虚吧。” “我把视频交上去,不公开发,不是心虚,不是怕谁知道,也不是善心泛滥,跟你跟李冉宁都没关系。” “我只是不想成为自己不喜欢的那种人。” 女生这边的氛围迅速白热化。 男生那儿分成两半,一半在专心看赛或者进行各种交际,也有少量在闷头学习的,主要以前三个班的好学生为首,还有一半在暗戳戳地往篝火旁边看,绿茶心机和她酷死了两种言论各自参半。 陈北炙翘腿坐在露营椅上,右手的打火机倾斜一下,擦地一声,有火舌蹿起来,摇晃两下,又慢悠悠地熄灭。 宋思诚过来跟他碰杯时,看见他的视线往那边落了一下,手指在火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出乎意料,似乎是逢冬占了上风,所有人都以为她得被季梦然弄哭,毕竟那些事就这么公之于众,后边的讨论更乌烟瘴气,任谁看了都受不了。 冬焰 第32节 可她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站着,倒是季梦然先乱了方寸。 有个一班的男生憋不住了,站起来往那边走。 这个男生最近在追季梦然,估计是看女神受了委屈,要去打抱不平。 原本是女生之间的矛盾,没有这么插手的规矩,宋思诚往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陈北炙说话:“阿炙,今晚的球你压谁赢,我觉得...” 这个时候那个男生正好从他们旁边走过,宋思诚的余光看见陈北炙动了。 全程没说话,火机擦地一声,那个男生转过头,他伸手指人,无声地撂了一眼,透着点警告意味,嚣张轻狂。 男生的脚步就这么停住了。 陈北炙重新靠回来,一边拆一盒薄荷糖一遍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湖人。” 宋思诚觉得自己看出点什么端倪,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半个小时后人群散了,季梦然临走时恶狠狠地撂下走着瞧的狠话,逢冬安静地叠一张野餐布,陈茜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她摇了下头,说在这吹会儿风。 于是陈茜转身走了,倒是赵玉楠盘膝坐她对面,一边剥橘子一边盯着她看:“真没事?你今天晚上挺行。” 然后皱了下眉:“季梦然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眼界也就在那儿了,她的那些话用不着当真,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得被社会收拾。” 逢冬点头:“我没事。” 赵玉楠看她两眼,又剥第二个橘子,后来余光看见陈北炙叼着根烟坐在露营椅上,啧一声,站起来时把两个橘子都推到逢冬那边。 “你吃吧,我最近减肥。” 整个营地外剩的人寥寥无几。 逢冬坐在一角,眼圈很红,涨得难受。 她坐在角落里吹风,黑色长发被风撩起来,过了一会儿,伸手从一遍拿了瓶冰啤,食指抵在拉环,用力,细小的气泡爆出来。 陈北炙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原本被宋思诚拉着赌球,几分钟后出现在她面前,宋思诚已经没了人影。 逢冬已经喝了快半瓶的冰啤,骨子里那些不乖的因子都迸发出来,侧着头,慢慢地晃漂浮着雾气的罐,气泡在里面不断翻涌碰撞。 陈北炙在嚼一颗苹果糖,手从兜里伸出来,掌心的铝箔盒里还有最后一粒。 她没要这颗糖。 嘴唇相碰,呼吸迅速缠在一起,在这个没有完全回温的春夜,啤酒的微苦和苹果糖的甜掺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臂,额头相抵,拇指指腹按在她的眼睑。 她的眼睛是剔透的,眼底有轻微红意,一直睁着,睁得很大,他也笔直回看。 头皮发麻,细小电流从相贴的肌肤涌动,眼底的湿意快要压抑不住,又因为轻微缺氧敛回去。 某一刻脑海中的一个念头是,要是季梦然知道估计要气死了。 季梦然针对她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李冉宁,另一半是因为陈北炙。 这个混蛋总是有让姑娘的目光追着他跑的本事。 细小的火气里,她咬了一下,不知道咬在了哪儿,他的目光低了点,就那么看着她。 她随手绑住的头发松开了,黑色皮筋顺着发尾滑落。 后来有人经过,没看清脸,就看见两个贴在一起的影子,哇了一声。 两人这时候才分开,她细细地喘,眼圈更红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盒牛奶递过来。 — 逢冬做了一晚的噩梦,梦里是季梦然歇斯底里地质问— 你是来投奔亲戚的还是来认亲的,你妈傍上的到底是谁。 醒过来的时候眼底有些乌青,陈茜已经收拾好东西,回程的大巴车就停在营地外。 她坐在第二排,后来陈北炙也上来了,擦肩时侧头看她一眼,坐在她的后一排。 季梦然跟在后边,跟陈北炙隔了一个过道坐下。 五分钟后,她在野营群里发了一张图片。 座椅靠背上的大片金色阳光,一角露出一截制服袖口,灰色压线,男式的。 或者说,陈北炙的。 暗戳戳的意味挺明显。 下边配了一句话。 morning【笑脸】 发完她时不时往这边瞟,看到陈北炙调出微信界面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陈北炙的手指在屏幕划点,侧头发消息。 逢冬的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你皮筋在我这。” “你先收着。” “糖好吃吗?” “还行。” “还吃吗?” 逢冬的耳根灼热,没再回消息。 陈北炙就那么懒洋洋地靠着,带着点懒散的笑,瞭起眼皮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区抽五个小红包ovo 揉揉~ 第26章 逢冬 这段对话就停在这里, 陈北炙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粒苹果糖,在嘴里咀嚼。 昨晚她没要的最后一粒。 旁边的人对两人之间对话浑然未觉,季梦然热切的目光还盯着这边,等着看陈北炙看到那条群消息会露出什么表情, 难得有点紧张, 半边脸泛着红意。 逢冬划消息的时候看到了那张照片, 拍得挺好,隐晦和暧昧的心事全都在里边了, 配上那句带着笑脸的morning, 说给谁的不言而喻。 尽管收拾好营地出发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压根算不上早晨。 绝啊。 她下意识往陈北炙那边瞟了一眼。 他的脖颈靠在座椅上,衬衣领口略松散, 上面落了一小片光,周身一副懒散痞劲, 跟旁边几个男生开了把游戏。 是个新出不久的游戏,那会儿好多人都在打,他刚上手,开始的时候有点不熟练, 过了半局之后就游刃有余起来, 那几个男生频频往他那里看。 他们之前都多少玩过一点。 陈北炙一把飙过悬崖时, 有人小声说:“卧槽这个操作太骚了。” 季梦然的视线还在持续地往这边看, 还有不少女生的视线都落到这边。 这个年纪的女生大都无法抑制地对这种坏劲又轻狂的男生心动。 而他一副散漫样, 对各路视线浑然不觉,只在间隙的时候, 视线往逢冬那边滑了一眼。 那时候大巴车走了一半路程, 她睡着了, 样子挺乖睡相不错, 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额头抵着窗,车转过一道弯,光线陡然强起来,她皱了下眉,换了个姿势,整个身子还是往里边斜,有点像自我保护的刺猬。 陈北炙短暂出神,屏幕上掉了一血,几个一块打游戏的男生惊讶了一下,而他的视线很快收了回来,掉的血在十秒内补回来了,中途抽空警告性地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瘦弱男生一眼。 那个男生是七班出了名的混子,从一上车就在往逢冬那边看,接收到警示的一眼才讷讷把目光收回来。 从小芒山到市区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进了b市大巴开始一站站地停,京大附中的学生基本都住在附近那片,过了五六站,车上已经快要空了。 逢冬还没醒,她昨天几乎一晚没睡,一直在做噩梦,现在睡得格外沉。 最后车上就剩了她跟陈北炙两个人。 司机看着后视镜,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起来,正好看到陈北炙勾起她滑落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他做得不算熟练,带着点逗弄人的坏劲,跟后边的一缕绕在一起。 幼稚死了。 然后侧过头,继续打游戏,仍旧是那副嚣张又游刃有余的样子,偶尔往旁边瞟一眼。 司机的话就憋回去了。 —— 逢冬一直睡到终点站。 快要日落了,橘红的光从外边照进来,整个车里的温度都被烤高两度。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抬头看见外边的陌生的站牌,生出点慌乱,这个情绪没有在表情中体现出来,她又往周围看,看到旁边的人影松了口气,问:“这是哪儿啊?” 声音里难得透着点软。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大巴半天没动,司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时不时往后瞅两眼。 终点站已经到了,她睡过了十几站。 陈北炙从兜里捞出打火机,他的烟瘾有点犯了,侧头看她一眼:“睡醒了?” 逢冬轻嗯一声。 他接着问:“睡得还不错?” 这句就明显不是什么好话了,她低头把空水瓶往书包里收,他懒散笑了一声,下车打烟。 逢冬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的时候,司机探头看她一眼,眼神里烧着点八卦的意味。 冬焰 第33节 “睡挺香啊姑娘。” 她说完谢谢师傅,下车,陈北炙正给人回消息,大概是有个兄弟约局喊他,他一手夹着烟,白色的烟雾往上飘,懒得打字,侧头按住语音键说话。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看她一眼,把烟掐了,衬衫领口被风吹晃。 “走吧。” 逢冬问:“去哪儿?” “把你拐了。” 她说“哦”,然后跟上去。 跟一般姑娘的反应完全不一样,陈北炙莫名就想起昨晚上坐他旁边那个男生小声说的话。 她酷死了。 他的舌尖顶着上颚,闷笑,然后把人领到了一家甜品店门口。 这家蛋糕店做蓝莓冻是一绝,陈北炙知道这家店是因为之前章子追姑娘的时候,大晚上看见人家朋友圈说想吃点甜的,专门借他车跑了一趟,就是来的这儿。 昨天晚上那盒蛋糕在争吵中被打翻了,最后谁都没吃到,陈北炙看过去的时候,逢冬正好低头看地上的盒子,目光里有点惋惜。 陈北炙这个人,身上带着少年的狂劲,还有点公子哥的傲,除了让他烧得起兴趣的,对其他一切都不会怎么上心。 现在他特执着地要给她买块蛋糕。 店里的暖光灯已经亮起来,两人一前一后,陈北炙压着门,逢冬在回消息,校花票选和昨晚之后,她的列表里多了不少好友申请,还有之前有交集加过的,各种消息在一下午叠到99+。 告白的,喊女神的,骂她的… 逢冬回消息的方式也挺简单,熟的捞上去,不太熟的略过,偏激的拉黑。 指尖点在屏幕上,微烫,负面信息不少,她逐一划过,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人在经历过最大的恶意之后,面对那些微小的恶意,会变得麻木。 她的视线安静地垂着,黑色长发和白色裙摆被风吹得轻晃,抬头时看见好几道目光从店里射出来,先审视地往她这边看,再转而看陈北炙。 陈北炙单手压门,慢悠悠地看她,逢冬往那边走,伸手去扶门把手,他没松开,两个人的手掌就这么叠在一起。 那几道目光很快收回去了。 心跳陡然加快,像是隐晦宣誓所有,她的眼睫颤两下,他收回手,跟店员说:“两个蓝莓冻。” —— 逢冬的制服衬衫在之前搭帐篷的时候勾了个边,整个一片都脱了线,穿不了了,重新订得一个礼拜,回去的时候,她随便找了家店,先买了件差不多的t。 周一早晨,全员都有点懈怠,明显还没从露营结束这件事缓过来,哈欠在人和人之间传染。 逢冬低头背单词,身上穿着昨天买的那件t,预感会有一场风波,有点提不起劲来。 她厌烦一切算计和勾心斗角。 七点五十一分的时候,李冉宁姗姗来迟,这个姗姗来迟相对的是她平时的到校时间,她之前都在七点半之前到,基本稳居全班第一。 进来时她的头很低,班里一片窃窃私语,在短暂的混乱中,她抬起头,目光和逢冬相撞。 然后又收回来,走到座位拉椅子,金属和瓷砖摩擦,呲啦一声尖响。 除了便利店那次冲动了,李冉宁从来不自己冲锋陷阵,当坏人这件事一般是她的姐妹团来干,而她本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笑面虎,很有点小白莲的潜质。 比如昨天季梦然打抱不平,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么多消息,十有八九是李冉宁亲口说的,而她本人在前一天退出活动,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冉宁这么一番动作,立马有几道视线往逢冬这边看,透着明晃晃的搞事意味。 逢冬低头回消息,像是没有听见那边地声响,相比而言,倒是班上的其他人比较兴奋,先前的困劲儿一扫而光,都在暗戳戳地看两个人。 逢冬回的是赵玉楠的消息,一大早赵玉楠发了条消息过来,说她要陪人去t市待两天,舞团那边让她帮忙看着点。 发完之后又甩了张图过来。 营地的监控录像截图。 漆黑角落,两个几乎重合人影,女生的手圈在男生后颈骨,男生低下头,右手把女生的黑色长发捋到耳后。 左上角的时间是二十三点十九分三秒。 赵玉楠的消息途径一贯挺多,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发完在底下评了四个字。 “挺刺激啊。” 逢冬的手停在屏幕上,指尖有点灼烫。 下一条消息很快发过来。 【南:图是季梦然那儿传出来的,挺糊,不知道她看出来多少,不过你小心点,她们那儿的阴损招不少。】 下边又跟条点评。 【该说不说,真挺带劲,这混蛋这次倒像是动真的了。】 逢冬看着那行字,胸腔骤然一热,又很快冷下去。 她出神的时候,教室前门被人拉开,陈北炙从门口往里走。 逢冬一眼就注意到他制服里面那件黑色的t,跟她回去时买的那件同牌不同款,都是一个品牌设计风格基本一样,她的是白色的,他那件是黑色,上边都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图案,看上去有点像暗戳戳的情侣衫。 众人的目光很快从逢冬和李冉宁之间的波涛暗涌转到了陈北炙身上,他拎着一个苹果,一个早餐三明治,闲闲往里走,回到座位时,苹果没了,只剩早餐三明治挂在桌角。 逢冬听见她的后桌开始研究陈北炙今天这件衣服是哪家的。 其实那件衣服是逢冬顺手拿的,她想找个跟制服衬衫接近的,至于陈北炙那件也是顺手拿的,找了个跟她差不多的男款。 他生生把这么件普普通通的t穿出潮帅的感觉来,以至于这几天里,不少人都跟风买了同款。 第二天的时候,逢冬后座的小胖子也穿了这么一件。 陈北炙经过的时候往那边看了一眼,眉骨扬了扬。 不爽死了。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27章 逢冬 午间休息的时候, 逢冬去了趟校内的便利店。 这个时候便利店里的人格外多,几个女生在门口买关东煮,逢冬从她们之间穿过去,走到冷柜拿三明治。 去柜台结账的时候, 那几个女生还没走, 一边等同伴一边小声地聊着八卦。 “听说没有, 再过几个月就是百年校庆,华睿好像要捐建一个小礼堂。” “华睿怎么给我们学校捐楼?” “你不知道?华睿背后最大的股东是陈家, 陈栋这个名字听过吧?就是陈北炙他爸, 整个b市的商圈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号的。” 听到这个名字,逢冬的脚步顿了一下,柜台后边的店员探头往这边看:“同学, 结账吗?” 她回过神,把三明治和两盒牛奶放在柜台上。 后面的几个女生也拿完了东西, 就排在她后面,话题已经转到了李冉宁和李智身上,处分通报出来后,这件事一跃成为热度最高的事件, 一直到现在讨论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 不过都集中在李智违规的这件事上, 其他方面的闲言碎语倒是不多了。 逢冬结完账往外走的时候, 屏幕上出现一条匿名消息。 你完了。 是谁发的不言而喻, 季梦然也没打算掩饰, 用匿名发送消息只是为了不留证据。 教室里只有疏疏落落几个人,逢冬往后走的时候, 前排一个女生扭过头, 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她的脚步没停, 走到桌边, 看到原本打开的练习册被人合上了,里边夹了东西,她抖了两下,三只蜘蛛从里边掉出来,活的,在桌子上缓慢爬动。 逢冬没想到季梦然的报复这么幼稚,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又往陈北炙的桌子上看了一眼。 他的桌子上就扔着本英文封面的书,上面叠了几个专业名词,逢冬只认出来economics,剩下的没看懂,原本空荡荡的桌角多了杯鲜榨苹果汁。 季梦然观察得挺仔细。 没这么个道理。 她从桌肚抽出张纸,把蜘蛛拎起来,前边一个一直在看的女生捂着嘴喔了一声。 然后看到蜘蛛不偏不倚地掉在陈北炙桌子上,又喔了一声。 逢冬把纸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抽湿纸巾擦手,坐回座位,打开练习册继续做。 快一点半的时候教室才陆陆续续进人,季梦然跟李冉宁一起进来的,李冉宁照旧保持着落魄女神的姿态,季梦然挽着她的手臂,往后边看了一眼。 还要再看,陈北炙跟戚辰一块进来了,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简单的黑t,刚打完球,黑发沾着薄汗,从头到脚透着股散漫痞劲,侧头跟戚辰说话。 季梦然的视线换了个方向,落在陈北炙身上。 逢冬安静地低头看书,黑色长发垂在书页上。 看了全程的那个女生往后看了好几眼。 陈北炙完全没注意到这些暗流涌动,走到桌角,拿钥匙给戚辰,抬头的时候看见哪杯苹果汁,视线顿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只挺大个的蜘蛛。 就在杯壁上,正斟酌着怎么织网。 他说了句我靠,是真有点吓到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往前边看了一眼。 季梦然的目光迅速收回去,带着点昭然的羞意。 戚辰这会儿才看见那只蜘蛛,他小时候被蜜蜂蛰过,对一切节肢动物都有点心理阴影,蹦了句脏话,抱着胳膊往后退两步。 “哪儿来的蜘蛛?” 扭头的时候看见陈北炙的视线往那儿盯,心情看上去不错。 戚辰有点看懵了,又往后走了一步,隔快一张桌子的距离,才觉得有点踏实。 陈北炙慢条斯理地拿出钥匙,往戚辰那边一扔,继续盯着那只蜘蛛看,眼底烧起点兴趣了。 半分钟后,屏幕上收到一条消息。 冬焰 第34节 “冬:吓人吗?” 她难得有点情绪,陈北炙往前边看了一眼,慢悠悠地敲:“吓死了。” 逢冬看到这条消息了,手机放回桌肚,没有再回,低头的时候唇角轻轻弯了弯。 心情终于好起来了一点。 第一节 课间的时候,陈北炙出去了一趟,半分钟后,季梦然也跟着出去了。 教室里好多人都暗戳戳地往外看,距离有点远,就看得见陈北炙懒散地靠在那儿,垂在身侧的左手夹着根烟,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分钟后陈北炙转身往教室走,桌角那杯苹果汁没了。 季梦然在上课铃快响的时候才回来,眼圈还是红的。 ——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学校在周五进入了自由复习周。 紧张和焦虑的情绪开始蔓延,即便在一班那样的尖子班也不例外,迟到早退的人数明显少了,教室前后挂满立志的横幅。 只有个别几个人表现得挺悠闲。 第一个是赵玉楠,她决定去a舞了,手里握着保送名额,已经进入提前休假的状态,天南海北飞了几趟,最近都没怎么回学校。 第二个是戚辰,他从高一开始就在准备出国,现在手里握着几个顶尖学府的offer,已经在看九月份飞伦敦的机票了。 还有就是陈北炙,照旧每天翻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书,自习课上顺手写的卷子每次都被当成标准答案贴在墙上,他本人对这些并不关心,要说高考即将到来给他带来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他那几个兄弟最近有点难约。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北炙把一大半的精力都分到了给逢冬补课这件事上。 逢冬拒绝了a舞的保送名额。 这个决定跟李冉宁和季梦然没什么关系,她要自己考a舞,是因为a舞每年会给综合成绩前三名全额减免学费,如果保送进去就没有拿奖的资格了。她不光要考进去,还要漂漂亮亮地考进去。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整理书包,手机上收到条消息。 【z:六点十分,小操场。】 她的眼睫垂了一下,继续收拾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季梦然不善的目光朝这边看。 那天不知道陈北炙跟她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季梦然的脸色挺差,不过这段时间都没闹出什么动静。 逢冬没理会那道目光,推开教室门往外走,先去舞蹈教室开门开灯,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才背着书包往小操场走。 到小操场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九分,陈北炙还没来,旁边的球场坐了不少人,尖叫声不停。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侧头往那边看。 今天京大附中跟四中有一场联谊赛,两所学校在b市都是拔尖的,各个方面都在暗戳戳较劲,之前四中有个贼厉害的中锋,领着四中足足压了京大附中两年,后来陈北炙进了京大附中的校队,两个学校变成旗鼓相当。 现在四中的势头不太行,据说是因为那个中锋去年毕业了。 听说陈北炙私下里经常跟他们的前中锋约球,两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私交不错。 逢冬开始看的时候比赛刚过半场,京大附中领先了二十多分,她看了一圈,没看到陈北炙,不过这个比分,上半场他肯定在。 她的手肘抵在膝上,黑色长发被晚间的夕光灼得微烫,制服裙摆被风吹动,整个人透着点懒意。 手机屏幕停在学校论坛界面。 不出意外,这次球赛的照片楼就飘在首页。 点进去十张里有七八张都有陈北炙,二十五号球衣,全身上下透着嚣张劲儿,投篮时利落漂亮,小臂的骨骼轮廓清晰带感。 拍照者的偏爱格外明显,最佳角度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球场两边的灯亮着,他在灯光和人潮的正中央,格外耀眼。 【1l:杀疯了,是谁尖叫到嗓子哑了我不说。】 【2l:替我的一个朋友举手。】 【3l:散了吧,有主了。】 【4l:?什么时候的事,是我2g网了吗!??】 【5l:回四楼,拿放大镜看过了,八成有了,看手腕。】 逢冬翻回去,点开图,放大,陈北炙的红白护腕旁边套着个皮筋,黑色的,最普通的款式,那晚她掉的那个。 帖子还在不断刷新,最新的三条是: 【123l:内部消息,据说还在追,不过炙爷这回的空窗期够长了,说不准来个真的。】 【124l:先磕为敬,这是替嫂子宣誓主权呢。】 【125l:不好说,赌一包辣条,超不过三个月。】 最后一条是点赞数最高的一条。 逢冬垂下眼睛,退出帖子,发了会儿呆。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她侧头,看见一个穿着四中校服的男生,长相有点小帅的,径直坐在她身边,是仗着有点帅就玩得很花的那种。 逢冬往旁边坐了一点,那个男生的头很快凑过来,看了眼她膝头摊开的练习册:“这个应该化成等差数列,然后两个相加,就能求和了。” 还是个成绩凑合的。 她把练习册合上,站起来打算走,男生也站起来,刚要跟,肩膀被人勾住。 他扭头,看见穿着球服的陈北炙。 男生立马认出来是上半场球打的最凶的那个,一身轻狂劲,偏还有与之相配的本事。 陈北炙:“追人呢?” 男生点头,看见他左胸上京大附中的校牌,心思一动,问:“你知道她是几班的吗?”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追人之前不打听打听吗?” 他这句话说得嚣张极了,男生有点被下了面子,转过头:“你谁?” 这个圈子不算大,难得碰上个不知道陈北炙名头的。 陈北炙从兜里捞火机,金属摩擦,擦地一声:“她男人。”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开头的时候我回头拿个东西,然后跟好大一只蜘蛛对视了半天 在山里呆久了真的会和一切生物和谐共处【点烟】 第28章 逢冬 逢冬转过身, 就看见陈北炙单手插兜,懒洋洋转着火机,周身一股散漫痞劲,那个男生也不服, 就那么看着他。 “我刚才打听过了, 她压根就没男朋友。” 陈北炙瞭他一眼:“追她得排队, 那你老实等吧。” 男生的劲儿也起来了:“谁说的,只要证没领, 关系就不受法律保护, 墙角都能翘,我昨天刚看完罗老师的视频。” 陈北炙慢悠悠说了三个字:“你试试。” 然后就开始给逢冬补课,逢冬的小三科里选了物理, 整个五班的艺术生里基本没几个人选这科,她选的理由也挺简单, 喜欢。 喜欢归喜欢,学不学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在这上面特执着,从高二走班开始就没动过换的念头, 陈北炙后来发现她对挺多事都挺执着。 看着乖, 骨子里有股倔劲。 两个人补课的时候挺有效率, 或者说是陈北炙单方面比较有效率。一般尖子生给人讲题的时候都有点费劲, 因为不在一个层面上, 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陈北炙讲得就挺顺,顺着他的思路捋下去, 能把所有东西都串在一起。 但是今天他讲得有点快。 逢冬聚精会神听了小半个小时, 一直介于懂了有没完全懂之间, 一点神都分不了。 他还时不时提个问。 她快要紧张死了, 对他这个人都产生了点心理阴影。 后来他就没有再讲了,给她留了几道题,低头回他那帮兄弟的消息,转过身,看她的长发被风吹到纸页,顺手捋起来,看了眼手腕上的皮筋,思考两秒钟,手又松开了,黑色长发重新顺着她的耳后滑下去。 这个时候屏幕又亮了,他低着头继续回消息。 逢冬的性子本来就冷,这会儿又被激起点胜负欲,自始至终没说话,一直在看那本练习册。 全程太过自然,要说两人之间没点奸情谁都不信。 那个男生就坐在旁边全程看着,两人谁都没理他,陈北炙是懒得理,逢冬是压根没空。 这个时候是晚上七点二十三,天彻底黑头了,操场旁边的一排灯亮起来,两个人的影子斜在石阶上,挨在一起,她的长发被风吹到他的肩上。 七点半的时候两个人往回走,逢冬收拾书包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人在,实在累得不想说话,陈北炙也没说话,顺手把她书包拎起来,两人一起往回走。 逢冬新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中间她想起家里没什么东西了,绕道去了趟便利店,那个便利店是京大附中不少学生放学后写作业的地方,她一个人进去的,陈北炙在外边等着。 挑完东西,结账之前又折回去拿了盒药膏,窗边那排高脚椅那儿有人认出她来了,吹着口哨喊女神,也有窃窃私语的。 这段时间她在学校接收到了各种风评,极度两极化,有好有坏,有人站在季梦然和李冉宁那边说她够心机有手段,也有人觉得女神酷死了。 相比季梦然每天在繁忙的学习中抽出起码一个小时观察各方风向,给自己控个评,逢冬就淡然多了,那些夸赞和骂声似乎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最近几乎不怎么登论坛,对于走廊里的闲言碎语视若无睹,在专心致志地准备一个月后的考试。 逢冬扫码结完账,拿着药膏和袋子往外走。 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陈北炙,一身轻狂,痞劲跟尖子生的气质融合得极好,衬衫被晚间的风吹得鼓起来。 逢冬看了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 听到脚步声,陈北炙抖了抖烟灰,掐了烟,抬头看她,看见她手里的药膏,眉骨扬了扬。 逢冬低头拧药膏:“你手背什么时候磕的?” 青了挺大一片,看着有点渗人。 “估计打球那会儿吧。” 他随口说,记不清也压根没注意,伸手接药膏,她没给,食指挑了一点,按上他的手背。 短暂的湿凉后,热意从相贴的肌肤一寸寸涌上来,她的动作很轻,手指有点冷,头偏了一点,眼睑落下一道很淡的影,制服袖口从他的手肘擦过,激起细细密密的痒。 四中的男生这会儿还跟着,有点看傻眼了。 陈北炙的右手在身后竖中指,慢悠悠朝他晃两下,嚣张劲十足。 冬焰 第35节 后来男生拍了张照片,问队里的人:“这他妈到底谁啊?” 他那帮队友回得挺快:“陈北炙啊,京大附中的风云人物,他你都不认识?” 男生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又回想了一遍整个晚上看到的事,自觉看到了个刺激性的大新闻。 他当然知道陈北炙的名字,这个常年挂在区榜第一,被不少姑娘用各种缩写形式暗戳戳记录在各种社交平台的名字,估计整个b市高中没几个不知道的。就是不在一个圈子,没见到过人,对不上脸。 陈北炙出了名的轻狂浪荡,这段时间四中还有个女神级的姑娘在倒追他,但是除了身上少年的狂劲,剩下的有点对不上号。 刚才那个穿制服裙的姑娘进去之后,他就这么插兜站着,挺有耐心,挺有耐心,没打游戏没点烟,全程侧头看着她。 像是有点陷进去了。 后来两个人转身往前走,那个男生没再跟了。 —— 逢冬租的房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这个时候大多数家里都亮了灯,油烟的气味顺着窗扇往外散。 巷子外的地铁口有个乐队,说是乐队,其实就主唱和贝斯手两个人,两人在一坐一站地休息,昏黄路灯下透着点闲散的懒意。 逢冬开门的时候发现楼道的灯泡彻底不亮了,那个灯泡前几天就时明时暗,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今天吊着的那口气彻底咽下去。 楼道里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东西的时候无端心慌,翻了两遍书包侧兜,依旧没有找到钥匙,心慌更甚。 身后擦地一声。 灼热的火焰和闷潮的空气摩擦,黑暗中亮起一簇光。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的指尖碰到了那串冰冷的金属钥匙。 锁舌转过半圈,门开了,房子是一居室的,里边的布置老旧,门内还倒挂着个陈年的福字,卧室临街,能清晰地听到前边那条路上的车流声和人声,不过胜在地理位置跟价格都不错。 逢冬进门之后去厨房下了两碗面,又往另一锅烧开的滚水里丢了几个蛋,蛋煮好的时候关了火,剥完壳拿塑料碗装着去喂楼下的一窝小猫。 拉开门的时候发现陈北炙在楼道,放在耳侧的手机调到通话界面,大概在跟朋友打电话,听到动静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端着空了的塑料碗上来的时候,他的电话也打完了,在漆黑的楼道里抄着手闲闲靠着,听到动静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拿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上去的时候,陈北炙手机的屏幕已经黑了,他就站在那儿,听到响动往她这边看,两人的视线在漆黑狭窄的走廊撞到一起。 他抖了抖烟灰,烟在一边按灭,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有那么一瞬间,给人一种浪子回头的错觉。 胸腔开始炙热,手指在屏幕上无意划点两下,碰到开关,手电筒灭了。 逢冬低着头想调出来,没看路,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她反应很快地后退,太急了,踉跄一下,手臂被握住。 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狭窄空间里,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他的身上是薄荷烟草的气息,干净里透着点不羁的野,手背上药膏的味道很清晰,逢冬记得那个药膏有点刺激性,见效很快,但味道浓烈,靠太近会流眼泪,她小时候经常涂。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这个时候大概最容易冲动。 他问:“我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不是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语气透着点吊儿郎当,也许是认真,也许就是氛围到了,对陈北炙这样渣得明明白白的混蛋,这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逢冬的头皮发麻,呼吸全都压在胸口,过了一会儿,说:“我不做你的n分之一。” 什么关系都可以,但不能在一起。 他看着她:“你不是n分之一,爷的副驾驶上只坐过你一个。” “戚辰没坐过?” 他的舌尖抵在右边脸颊,被逗笑了,补充:“女的。”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接二连三地震,她伸手去拿,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倪蓉。 倪蓉的声音很快从对面传过来,先是粗鲁地骂她小婊口口子,然后往外蹦各种难听字眼,最后扬言跟她法院见,归根结底,是因为快要到手的钱飞了。 逢冬垂着眼睛,手机从耳边垂下来,音量调低,等着她费劲骂完,嗓子都干了,才重新拿回耳边。 “舅妈,之前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倪蓉:“什么?” 逢冬笑了一下,指尖碰到衣袋,一片冰凉。 “那个合同的签名是打印出来的,在法律上不生效。” 陈北炙斜着头看她吵架,发现这姑娘是真有意思,不声不响,说出来的话杀伤力挺大。 对面的声音明显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低头挂了电话,放回衣兜。 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被打断,谁都没再继续,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她折去厨房捞面,回来的时候发现楼道的灯修好了。 这就对了。 不管他以后是继续成为众星捧月的人中龙凤,还是渣得要命的混蛋,他的终点都不会在她身上。 论坛上最后一条像是狼人杀里洞察一切的预言家。 第29章 逢冬 陈北炙没待多久。 章子他们一直在给他打电话, 他在兜里的手机振到第五次的时候接起来,放在耳边,对面的声音挺吵,电音跟人声混在一起, 是那种犬马声色的场合。 他翘着二郎腿, 那边说了一长串话, 他懒洋洋嗯一声,捞起钥匙和打火机往外走。 逢冬挑着面, 被刚才那通电话彻底毁掉了食欲, 摸出手机打了把小游戏,之前陈北炙玩的那个,她一直卡在第三关升不上去, 这段时间陈北炙给她补课的时候会顺手给她打两把,升到了第六关。 其实他能直接通到最后一关, 但是通到最后一关她就没什么兴趣了,他大概看透了这点,慢悠悠地打,小半个月只过到第六关。 逢冬打了半个多小时, 依旧没能过第七关。 碗里的面条已经坨在一起, 她伸手去端的时候, 赵玉楠的消息发过来。 赵玉楠把国内逛完一圈, 现在飞去了迈阿密, 朋友圈里新po的海滩九宫格照片在一堆励志奋斗里格外抢眼。 一堆人在底下拿黑眼圈表情包刷屏,不过都服, 毕竟从前他们熬夜打游戏的时候, 人家深夜泡在练功房, 第二天早晨还能交上一份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作业。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付出跟回报都是公平的。 赵玉楠发过来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后边紧跟了条消息:“问到了, 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把那串号码存进通讯录。 备注一栏写的是陈栋。 切回聊天界面的时候,赵玉楠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大概也就是随口一问。后边已经跟了一串新消息,她又把之前发的九宫格挨个发了一遍。 发完总结。 “不耽误你学习,睡了。” 现在已经是那边的早晨了,估计她刚从什么夜场的趴回去。 逢冬看了眼美东的时间,给她回了个早安该起床的表情包。 赵玉楠打过来三个点。 —— 第二天,逢冬进班的时候,她后边的几个女生正聚在一块讨论一道题。 大概是没讨论出结果,一个女生抬头看见她,往前走了点:“昨天这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逢冬正在整理书包,看了眼那道题,是去年高考的倒数第二题,出得不算简单,她一开始也没做出来,是陈北炙带着她顺的思路。 讲完题,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八卦上边。 逢冬不太感兴趣,刚要转回去,刚才那个女生点了她的名。 “逢冬,昨天群里那个链接你看了没有?” 逢冬:“什么?” 她一向是各种八卦的绝缘体,又偏偏总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那个女生显然也知道这点,拿出手机翻几下,点进一个充斥着粉红气泡的界面。 上边的标题挺显眼——测测你和他的身高适配度,是新近热门的一个情侣测试,昨天陈茜发在群里的,正好适合这个年级那些隐晦朦胧的小心思。 班上的不少人都测过了。 后边的女生都喔一声,气氛立刻兴奋起来。 女生说:“这个蛮准的,我们都试过了,你要不要试试?” 她这么问着,看了逢冬一眼,逢冬的性子一直挺冷,估计不会对这个感兴趣。意识到这点,打算把手机收回来,这个时候逢冬伸出手。 168 189 打字的时候,一盒温热的牛奶贴着她的袖口滑进桌肚,她下意识拿手挡了下屏幕,陈北炙的手放回裤袋,斜额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看没看见。 不过后边的几个女生都眼尖看到了,于是大课间的时候,论坛第一页出了个帖子——盘点京大附中189。 帖子小爆了一把,因为范围太小了,基本集中在了三四个人身上。 一个是六班的体育特长生,一个是席子强,还有就是陈北炙。 女神的暗恋对象无论是这三个人里的哪一个,都挺劲爆。 中午放学的时候,逢冬在教室里看一个零工的平台。她卡里的钱只够用到高考结束,舞团那边前半年都是高强度训练,不会安排任何演出,她得在另外找一份工作。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冬焰 第36节 一条新消息发进来——十二点半,小操场。 陈北炙发的。 逢冬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表,站起来往外走。 她到小操场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了,他今天穿得挺简单,黑裤白衬衫,潮鞋,干净清爽,斜斜靠在教学楼的后墙上,身后是一排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漆字。 他的面前站着个女生,看校服应该是高二年级的,正红着脸说着什么。 而他的右手转着火机,时不时发出咔哒的轻响。 这是撞上告白现场了。 逢冬没再往前走,视线转开之前,他往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隔空撞到一处。 那个学妹的话还没说完:“周一升完旗我看到学长去便利店买牛奶,一盒原味的一个可可的,你更喜欢哪个?” “给人买的,”他这时候慢悠悠收回视线,“她喜欢可可的。” 他的拒绝很隐晦,不下人面子,女生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了,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拉开距离。 又不太甘心,继续问:“学长喜欢什么样的?” “她那样的。” “她什么样?” 女生忍不住把论坛上讨论度最高的几位都猜了一圈,一时也明确猜不出是谁。 “什么样都喜欢。” 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撩死了。 后来那个女生走了,逢冬站在教学楼的后门,一直到女生走远,她才走出来。 陈北炙正低头剥一个橘子,旁边的纸袋里放着两份打包好的餐盒,他是叫她出来吃饭的。 昨晚的拒绝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又转回去,那层快要捅破的窗纸重新黏合。 他剥完橘子,放在一边的盒盖上,继续剥第二个。 逢冬有点馋那个橘子,但是现在橘子不是当季,甜的很少,一大半都是又酸又涩的。 她坐在一边看着陈北炙剥,衣领被风吹晃,和黑色长发绕在一起,他剥完第二个橘子,侧头看她一眼,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表情挺自然。 逢冬伸手拿了盒盖上的那个,咬破外边那层薄衣时,酸涩的汁水从橘肉往外钻。 陈北炙这个时候才完全转过头,咬肌有点僵,这并不妨碍他插着兜嘲笑她。 混蛋。 除了这些短暂时刻,两个人在人前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关联来,以至于那个189的帖子里,呼声最高的是席子强,其次是体育生。 下边磕cp磕得飞起,两边的数量相差无几,差点吵起来。 晚上逢冬照旧去舞蹈教室开门开灯,其实席子强跟她说过几次不用做了,但是她坚持了下去,并且准备坚持到高考,她当初应下这件事的时候目的并不纯粹,心中有点愧疚,所以用这种方式弥补。 魏子蓁从前总说她的道德感过高,这件事有好有坏,好的地方是不容易行差走错,坏的地方就是在一些事上很容易钻牛角尖,自己原谅不了自己。 活得会更累一点。 她把一切收拾妥当,推开小教室门的时候,里边已经站了个人。 季梦然。 逢冬的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把谈话地点选在这里是件挺精的事,这边一般没什么人过来,舞蹈教室里放着音乐,听不到外边的声音。 逢冬的手扶在门框上,十秒钟后关了门。 季梦然一直盯着她看,看到这一举动,轻微诧异。 “你不怕我做点什么?” 逢冬抬起眼睛跟她对视:“你打算做什么?” 半分钟后,季梦然先移开视线:“进来之前我把这里的监控关了。论坛上那个帖子,其实是陈北炙吧,你是不是喜欢他?” “是。” 逢冬很坦荡地承认了。 季梦然继续问:“在一起了?” “没有。” 季梦然的目光有了点变化,指甲掐进肉里,很快又清醒过来,想起那天的事。 那天陈北炙把她叫到走廊里,就说了一句话。 “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别再有下回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是从那天之后,季梦然家里的生意就出了点问题。 季梦然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季梦然知道。 陈北炙干的。 但也只是心里知道,谁都没说,也不敢说,那些压抑的阴暗都在这个时候释放出来。 她看着逢冬:“该到你身上的东西总有人替你受着。” 外边的天阴下去,看上去在酝酿夏天夜晚的雨,逢冬的手指在衣袋点两下,眉很轻地皱起来。 第30章 逢冬 舞蹈教室的那场对话后, 以季梦然为首的小团体似乎彻底安分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从高一到高三,她们做过不少脏事,之前李冉宁的事情爆出来的时候, 论坛上有人把这些事都扒了出来。 那时候不少人都在骂李冉宁。 事实上在这些事件里李冉宁充当的是替罪羊的角色, 出谋划策和执行的基本都是季梦然。 季梦然一点也不蠢, 李冉宁利用她扮小白莲,她就利用李冉宁的名头办一些私下里的肮脏事, 反正最后有李冉宁兜着。 现在李冉宁有点兜不住了, 这层利益关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周三大课间的时候外边在下雨,学校取消了室外活动,人群聚集在教室和走廊, 各种话题和八卦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逢冬在教室整理一份数学卷子,笔尖与纸面摩挲, 周围的空气闷湿,玻璃窗被雨雾打湿,她抬手捋垂落在耳边的碎发时,外边的讨论话题突然变得出奇统一。 门口的一个男生撞了下同伴的手肘, 手机屏幕移过去, 晃两下, 像是什么消息传递过去, 他同伴的眼神兴奋起来, 很快也拿出手机,在屏幕迅速划点。 长长的嘘声和笑声渐渐从人群里传出来。 逢冬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往斜前方看过去。 季梦然的座位空着, 坐在她后面的李冉宁在涂甲油, 化学物质的气味混进湿咸水汽。 这个时候班级群里已经爆炸了, 逢冬低下头,看到快速划过的最新一条。 “直播链接在哪儿?” 她解了锁,从头到尾看完,脸色变了,站起来走到李冉宁面前:“季梦然跟陈茜在哪儿?” 窗户半开着,走廊里好几个男生听到声响往里边看,看到公认的清冷女神难得有了情绪,嘴统一地张成o型。 逢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盯着李冉宁,又问了一遍:“季梦然跟陈茜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的肩膀在轻颤,胸腔不受控制地起伏,十岁那年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李冉宁的表情有点僵硬,也吃惊,但维持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半个字。 这时候群里跳出一条最新消息。 “看着有点眼熟,这是实验楼的小教室吧?” 逢冬穿过人群往外走,目的地是学校最北面的实验楼,细凉雨丝持续不断地往下坠,她的黑色长发很快有水汽浮动。 季梦然就站在小教室外,拿着手机刷论坛上的最新动态,今天没有排实验课,整栋实验楼的灯都黑着,走廊一片阴沉,她背后的门从外面反锁上。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嘴角很快露出得意的笑。 逢冬把还没来得及摘掉的耳机从左耳摘下来,耳机线顺着制服一侧垂坠,她径直去推门把手,没推开,转身看季梦然。 “钥匙呢?” 屋里响起一声桌椅碰撞的声音,逢冬皱眉,季梦然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摊手:“不知道。” 下一瞬,逢冬抓住她的制服领口。 季梦然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沉浸在她主动还手的震惊中,在逢冬的手探向她的衣袋时才回过神,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在小教室外扭打在一起。 闻风而来的人群迅速沸腾起来。 “卧槽我没看错吧那是我女神!?” “她来真的。” “季梦然好像哭了。” “这么带劲。” 对于后面的所有言语,逢冬完全没有注意,半分钟后,她从季梦然的衣兜里拿出钥匙,转开门,所有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在锁舌弹回前回头,看了所有围观的人群一眼,那道目光太冷太透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避开,然后门把转动,砰的一声,门又从里面关上。 小教室里只有两个人,陈茜和一个八班的男生,那个男生之前追过陈茜,被拒绝了几次,没有偃旗息鼓,倒是动起了歪心思。 他刚才嘴上说是要告白,实际上要把人压在墙上强吻,动作进行到一半被打断,扭过头,逢冬胸腔起伏着跟他对视三秒,看着他的脸涨成猪肝色,手里的钥匙扔出去,正好砸在他的左眼,男生捂着眼睛叫了一声,往后退两步。 陈茜的马尾散开一半,蹲在地上抽泣。 冬焰 第37节 逢冬转身,按断墙角的摄像机。 所有人手机屏幕上的链接瞬间失效。 她把身上的制服脱下来给陈茜披上,眼眶还是烫的,直视着还在捂眼的男生。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闹不大,事后女方为了流言蜚语,多半不会闹大。你记住,男性不是什么舆论之中的性别优势,正义才是,需要羞耻的,名声烂透的,东躲西藏的,只会是像你们这样的畜生。” 理应付出代价的从来不是受害者,而是施害的畜生。 —— 最后这件事以教导主任到来收场。 事情闹得太大了,逢冬和季梦然都被叫到办公室,那个男生没有,因为眼伤太重先被送去校医院了。 教导主任五十多岁,叫程实,针对这次混乱的打架斗殴事件,唾沫横飞地讲。 “你们一个个都高三年级了,现在都在干点什么,打架斗殴,扰乱纪律,已经到高考冲刺阶段了,学还上不上高考还考不考,都把家长给我叫过来,现在就打电话。” 季梦然没动,她现在的样子狼狈得要命,低着头,要是让家里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爸再足够敏锐地联想到点什么,她就完了。 逢冬也没动,她没家人可叫。 局面一时僵持,季梦然的侧脸涨得红透了,逢冬倒是没什么情绪,安静地看着地面,余光看到外边的人影,侧了下头。 她往窗外看,看到陈北炙。 他显然听说这事了,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外边,侧头往这边看,视线跟她隔空撞在一起,食指关节慢悠悠地按动着银质火机,完全是不良少年的模样。 外边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往那边看,压低的嗓音透过没关严的办公室门往里传。 “听说炙爷刚去了趟医务室。” “真的假的,干什么去了?” “收拾畜生。” “王沉这回被收拾得挺惨。” “我看你看视频的时候挺兴奋,这会儿维护正义了。” “…” 从这段对话里足够得到关键信息,陈北炙是揍完人回来的,王沉声称自己重伤,他听完去了一趟,帮人把重伤变成了真的。 逢冬有点分神,程实显然注意到了这点,拍了下桌子,继续新一轮的思想教育。 里边的氛围已经白热化,陈北炙斜斜靠着,游刃有余的模样,在程实唾沫横飞地再次开口时往那边看了一眼。 完完全全是爷能解决的模样。 逢冬相信他有本事在十分钟之内搞定这事。 程实进行完苦口婆心的一番教育,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叫家长,必须叫,现在就叫,打架斗殴的风气决不能纵容。” 逢冬往外看,陈北炙单手插着裤袋,侧头打了根烟,回看她一眼,她的右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下弯,很轻的摇了两下。 有那么点求人的模样,但是她做起来,更像勾人。 陈北炙笑了一下,烟拿下来,下一秒从不良少年变回一身光环的尖子生,喊了声报告,推门进去。 程实往这边看过来,看到是陈北炙,脸色好了一点。 陈北炙态度特好地喊了声程主任,他在这种时候总能保持一副众星捧月的好学生模样,程实问他来干什么,他说送卷子,顺便领个人。 说话的时候侧了下头,和逢冬有不到三秒的目光对视,里面很清晰地传递出两层意思。 一是爷能解决,看穿了她目光里百分之一的紧张。 二是爷牛不牛逼,透着轻狂嚣张的劲。 逢冬低头,左手拇指按在食指上,然后整只手僵硬收拢,听见程实继续问他领谁。 他的眉骨抬了抬:“我前桌。” 好学生在这方面似乎总是有特殊的优待,加上陈北炙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尖子生,两人一起听了五分钟的训导后,程实放了人。 陈北炙在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手插回兜里,逢冬抬起眼睛,看着他后颈轮廓漂亮的棘突。 这是个轰动全校的大事件,一路上不少人都拿探究的目光往这边看,尤其是看逢冬的时候,是真有点震惊。 逢冬的神色已经变成了一贯的清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中间隔着半人的距离,那些目光跟了很长的一段,最后又无趣地收回去。 路过教学楼外那家便利店的时候陈北炙进去了一趟,拿了一包烟,还有包酒精棉签,丢给她处理伤口。 逢冬握着棉签往手背的伤口按:“谢谢。” 她唯一的家长在镀城女子监狱,叫家长对别人来说是难堪,对她来说是揭伤疤。 陈北炙抖了抖烟灰:“想要个家属吗?” “那你得被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他咬着烟,懒散地看她一眼:“神坛上待着没意思。” 逢冬:“神坛下面是地狱。” “爷陪你下。” 他侧头看她一眼,一身的嚣张轻狂。 嘴唇碰撞,呼吸在湿凉雨雾交错,他的手指抚在她的额角,她伸手抓住那只手,十指迅速交滑,紧密地贴在一起,刚才处理过的伤口再度磨破,雨水顺着手腕滑进衣袖,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细小颤栗变得清晰可察。 后来他给她重新处理伤口,她一直看着他,目光迷离又清透。 大半包的棉签都被雨泡湿了,在他转身要去买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陈北炙,你还是待在神坛上吧。”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31章 逢冬 论坛和各种群几乎炸开了, 最显眼的就是逢冬跟陈北炙的名字,一上一下并排挂在首页。 带劲这个词几乎在下边刷了屏。 事情后来闹得不算大,因为中间陈北炙插了一手,把人半真半假的重伤变成了真的, 后续校方和家长那边的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傍晚的时候, 他又被请回了办公室。 程实刚从医院回来, 对这事也头大,不过下午的时候陈茜公开站出来指认了王沉的骚扰行为, 王沉那边不占理, 也没闹太过。 对于这点程实其实是有点欣慰的,之前学校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一般受害的女生都很避讳提及, 校方不能强迫人说什么,如果没有监控, 事情最后大多不了了之。最后受害方活在心理阴影里,而施害者照旧逍遥法外。 没这个道理。 不过陈北炙这一手插得有点狠。 程实拍着桌子,讲了足足十几分钟,脸部肌肉抖动着。 陈北炙听训的态度挺良好, 在程实让他回去写检讨的时候, 随口问了一句:“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医院躺着呢。” 身上的伤倒是好说, 心理出了点问题, 现在人都不太敢见,一副畏畏缩缩的熊样, 倒是完全没有小教室那会儿的嚣张了。 校领导过去处理这事, 拿陈北炙的照片让他指认, 就看了那么一眼, 脸白了起码十分钟。 程实琢磨着这个事,看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陈北炙的手插回裤袋,慢悠悠地:“关心同学。” 完全没有人是他揍的觉悟。 最后这件事的解决结果是王沉劝退处理,季梦然记大过,陈北炙把王沉的医药费包了,不光包了,还翻了个倍,剩下的一半给他请了个心理医生,进行点怎么做人的教育。 最后一个月,高三年级加了晚修课,第四节 课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晚饭了,教室很安静,外边的雨还没停,窗户上一层湿潮水汽。 逢冬把最后一节课的测验卷写完的时候,教室里就剩了她跟陈北炙两个人。 陈北炙坐在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整个人一副倦懒模样,食指和中指压着根签字笔转,在写一份检讨。 这个痞坏样帅得要命,逢冬转头的时候,看到外边走廊的两个女生正放缓脚步往这边看。 他觉察到了她的注视,抬头往她那儿看了一眼。 窗外的两个女生这时候走了,逢冬走过去,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 “我十岁的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有个周末我去找她写作业,周五她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一定得去,敲门的时候是她继父开的,跟我说她出去玩了,一脸慈祥人模人样说的,我那时候小,就走了。周一的时候,她没来上学,她妈妈过来办了趟转学手续,带着她从那儿离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袒露这些,像打开道缝的刺猬,带着点试探,随时都可能把那道缝关上, 陈北炙没对这事做点评,也知道她说这话出来,不是为了让人做点评,她在跟他解释上午那件事。 她很快地停住了这个话题,看了眼他桌上写了一半的检讨,一共几百字,字里行间透着毫无愧疚感可言的真诚,她认真看那份检讨的时候,陈北炙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那个创可贴。 创可贴的边有点卷了,他顺手按回去,听见她问:“陈北炙,你之前写过检讨吗?” 他随口答:“第二回 。” 第一次是制服那次。 逢冬的指尖蜷了一下,目光从纸面滑到他身上,又无声地移开。 他能当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也有不良少年的轻狂痞劲,无论是在他那个圈子里还是在身边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身光环的存在。 整个高中三年,除了学期初那次分班考,他的名字一直挂在校榜和区榜第一,照片在校园墙最中间的位置,校内校外都很吃得开,有本事有手段,这点他的同龄人都挺服。 他的前途本来是一片光明的,现在有了点要为她掉下神坛的架势。 尽管他本人目前倒是没受多大影响,论坛上一水的诸如炙爷牛逼的言论,舆论风向都在他这边,他目前仍旧是众星捧月的尖子生形象,但是如果他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栽了。 这个时候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陈北炙顺手把一个橘子递过去,动作自然,逢冬低头剥橘子,剥完掰成两瓣,一半递还给他。 一切互动都是暗戳戳进行的,他在回一个约局的消息,她背身坐着。 这些下意识的小习惯就这么养成了,渐渐有了点根深蒂固的趋势。 冬焰 第38节 —— 放学之后,逢冬去了一家纹身店。 这家纹身店不算大,在一条略偏的街上,隔两条街就是b市最颓靡的小京都。 她把伞放在门口,水珠顺着伞沿往下坠,里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看见她进来,说:“明儿再来吧,一会儿关门了。” 逢冬说:“我来应聘暑期兼职。” 老板娘这才转过头,从上到下看她几眼,第一反应是惊艳,第二反应是这姑娘挺冷的。 她站在室内的暖黄光里,沾了一身水汽,黑色长发简单扎成舞蹈生标志性的丸子头,帆布鞋面湿了一点。 老板娘问:“之前干过吗?” 她点了下头。 老板娘倒是有点惊讶了,逢冬说:“之前朋友家是做这个的,找她的时候在店里帮过忙。” 老板娘点头,又多问了一句:“纹过身吗?”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这姑娘看着又乖又冷,十有八九没纹过。 逢冬伸手把袖口卷了两折。 小臂三分之二的位置有个英文单词。 escape. 逃离。 从纹身店离开,逢冬去了趟旁边的便利店,结帐的时候,店门被推开,她抬头,看见往里走的孟莹。 孟莹没怎么在店里停留,径直走到一排货架,拿了一个苹果一盒烟,跟逢冬并排在柜台结账。 中途又想起什么,折回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护腕。 逢冬看着她把护腕跟烟盒苹果一起放到柜台:“给人买的?” 便利店店员要看证件,大概是因为她一身白裙,看上去有点像失足的不良少女。 孟莹一边从衣兜找证件一边回了这个问题:“不是。” 店员看完身份证,把东西往袋子里装好,两个人往外走,孟莹最近一段时间去舞团去得不勤,在准备一个国际比赛,过段时间要飞英国。 她最近挺庡?拼的,人瘦了一圈,手腕上那个手链扣到最里面的一扣,以后有点松垮。 逢冬发现她一直戴着这个有点旧的手链。 白天的直播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孟莹也听说了,问:“你没事吧?” 逢冬摇头。 孟莹没说话,她知道再来一次,逢冬还是管这事,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不管她打不打算跟陈茜做交心的朋友。 两人走了一段,她突然问:“四中前几天是不是跟你们打了场球赛?你看了吗?” 逢冬说:“看了一点。” 前半场没赶上,后半场被陈北炙拎着串题,一点神都分不了,完全没注意后半场比赛。 不过从赛后各种社交平台的动态看,京大附中赢了,虽然大多数动态上边写着热血的win,实则九张图里五六张发的都是陈北炙。 孟莹说:“你男人球场上挺带感。” 估计是赵玉楠把发现的那点奸情都跟她说了。 逢冬低着头,胸腔里的一颗心跳了一下,略去了前半句:“你看过他们打球?” 孟莹挑了根烟:“我只看四中主场的,那会儿四中的校队还不像现在这样,弱爆了。” 陈北炙就上半场都能输成那副惨样。 走了一段,她问:“你俩这次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孟莹的故事开了预收,《溺生》,校园救赎文,男主应该是四中的前中锋了,感兴趣的姑娘可以戳专栏收藏~ 揉揉~ 第32章 逢冬 回去的时候, 雨将停未停,逢冬在单元楼前收伞,抬头时看到一个人影。 在她开单元门的时候,那个人影动了。 消停了一个多月的逢志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头, 这回没怎么沾酒, 人看着挺清醒, 估计是兜里那点钱彻底没了,但凡他还能搞到几个钱, 现在也不会这么清醒。 逢冬转头看他。 逢志远明显没有上一次那种气势了, 这回像是走投无路来碰运气,出来的时候先探头往周围看了一圈, 逢冬把一缕碎发别回耳后, 细小水珠从指尖划到掌心。 “他不在。” 逢志远琢磨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松口气:“侄女, 借我点钱,等大伯在这边找到活干就还你。” 他现在还不上钱,东躲西藏,确实有点混不下去的意思, 不过这个惨是他自找的, 也不是没有地方招工, 但是他宁可游手好闲饿肚子, 也不想混个生计。 逢冬抬头看着她, 没说话。 于是逢志远继续说:“上回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身边那个是陈家的, 倒是跟你妈...”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别提我妈。” 逢志远的耐心快要告罄, 终于撕破脸皮:“你就不怕陈家听到点什么?那天倪蓉都跟我说了, 你来b市就是为了那段录音吧, 你今天把钱借了,我不坏你的事,否则你就不怕你男朋友知道点什么?”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逢冬抬起头,手里的透明伞触在地面,雨珠顺着半合的伞面往下滑,“而且,我怕他知道什么?” 逢志远冷笑一声:“翅膀倒是硬了,小时候我就看出你一身反骨,不是什么乖的,他知道你的那点事吗?知道你纹过身抽过烟,知道你妈坐牢是因为把你爸杀了,知道你来b市压根不是为了什么上学,是来找…” 他的话说到一半,逢冬的手放进衣兜里,那里有烟盒跟火机,陈北炙的,他最近经常顺手把东西放在她这儿。 她就那么咬了根烟在嘴里,胸腔起伏着,火机点烟,火光被湿潮的水汽搅得乱窜,最后挨到烟尾。 半边脸被火光映亮,她很轻地呛咳一声,抬起眼看着逢志远。 逢志远愣了一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回过神继续:“提你妈怎么了?她不就是…” 逢冬把烟拿下来,直接按到逢志远伸过来抓她衣领的手背上。 皮肉灼烧,逢志远的第一反应是惨叫了一声,然后揪住她的领子。 逢冬抬起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你没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有点背?你那些债主的电话,陈北炙闲得没事整理了一份,他这个人挺有点脾气。” 逢志远的动作僵了一下,他现在很有点光脚不怕穿鞋的意思,但是那些讨债的都是亡命徒,手段够狠,算是他为数不多怕的。 在蛇打七寸上边,陈北炙一向老手。 逢冬继续说:“你刚才问我怕什么,我其实不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下地狱,要是真下了,我不会拖着他扆崋,但你得一起。” 逢志远的神色僵了一下:“白眼狼,我是你爸的亲哥,你大伯。” 逢冬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语调,烟雾从细细的手指漫开,像极了不良少女,看了眼逢志远的手背:“我十岁那年逢志达拿着烟头往我身上烫,现在还留着疤,他觉得我是个野种,没把我当过女儿,没把我妈当妻子,所以他不是我爸,你是他的什么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雨雾往下斜,而她安静地看着逢志远,目光没有什么起伏,只有眼尾是烧烫的,湿冷的雨水顺着长睫往下垂。 最后逢志远松了手,撂了三次狠话回了两次头,但没再纠缠。 逢冬站在门口的路灯下,湿潮的长发从肩头松散垂落,烧到半截的烟掉在积水的地面上,迅速熄灭,被浸得透湿。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拨号。 8,3,8… 键盘上也沾了层水雾,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按,按得很缓慢,夹杂着犹豫和踟蹰,在最后一位数字上停留的时间格外久。 在她点出拨号键的几秒钟内,对面的电话通了。 挺吵,电音和人声混杂,又在十几秒内安静下来。 陈北炙慢悠悠地打一根烟,擦地一声。 旁边不断有人跟他搭话,他全身上下一副懒痞样,心神明显在电话上。 “陈北炙。”逢冬叫他的名字,因为刚才那口烟,嗓子还有点哑。 “爷在。” 一把少年的轻狂嚣张劲。 逢冬捋了下头发:“你的烟盒跟打火机落在我这儿了。” “放你那儿吧。” 她嗯一声,继续说:“陈北炙,明天我想喝冰牛奶。” 陈北炙回去的时候,里边气氛正嗨,他捞起一边的外套跟车钥匙往外走,章子正跟人拼酒,他最近刚失恋,人姑娘心有所属了,他爸又在抓他的学习,考不上c大立马准备出国,最近挺失意。 “阿炙,过来帮个忙啊。” 陈北炙侧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走了。” 章子:“干什么去?” “买牛奶。” 就三字,听上去挺牛逼,跟在说给老婆买牛奶去似的。 ——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一如既往地混乱,某些小区域的紧张氛围跟其他小区域的聊天八卦声交杂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讨论晚上的一场球赛,是整个b市高中联谊赛的最后一场,京大附中对体校,京大附中主场。 聊球赛的里边十有八九不是在聊球赛,关注点基本都放在陈北炙身上,逢冬坐在座位温书,耳边时不时蹦出陈北炙的名字。 陈北炙这天来得有点晚,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早读铃响,他推门往里走,身上那件t的衣领被风吹起,少年感和痞气掺杂在一起。 刚才聊得火热的话题短暂打住,他单手拎着盒冰牛奶,走到座位上时,牛奶换成了烟盒跟火机。 冬焰 第39节 对于这场要到来的决赛,校内的关注度挺高,尤其是高三年级,最后一个月了,复习得有点疲,都憋着股劲,在这个时候短暂爆发出来。 球场只有两排看台,一边给了四中,另一边的座位第二节 课间在论坛开放抢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地盯着最中间的几列位置抢。 逢冬那会儿在帮课代表收作业,听见李冉宁周围那片的女生在那儿抱怨网不好,登进去的时候没有连座了,只剩下边角零星的几个,等输完信息基本提示无票。 季梦然被记大过处理后请了两天假,据说是惹怒了家里,逼她休学去看心理医生,所以李冉宁旁边的座位空着。 李冉宁明显沉默了不少,没有参加旁边的热聊,作业本放在桌角,在逢冬过去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带着点意味,她很快收回来,低头继续看桌面的一本单词书。 下午的时候,陈茜拿了两张票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赛。 这两张票是第三节 课的时候由一个校队里暗恋陈茜的男生递到陈茜桌上的,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不算扎眼,但是全场绝佳视角。 那个男生因为脚伤没参赛,校队只给参加比赛的人每人留两票,这两张肯定不是从他那儿来的,逢冬往后看了一眼,陈北炙的食指和中指压着根笔,身后一片光,亮得耀眼,他懒懒散散的模样,身上那件t的领口略松垮,也看她。 明白了,票是从陈北炙那儿来的。 论坛里一堆人盯着中间几个位置的票要收。 他把这个事做得挺滴水不漏。 球赛在傍晚,逢冬被陈茜拉着过去的时候,球场两边的看台已经快要坐满了,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陈茜从包里拿出个给京大附中校队应援的横幅,是学生会在赛前统一发的。 逢冬往下面看,看到坐在球场一角的陈北炙。 他翘着二郎腿,旁边放着篮球,低着头,大概是在发消息,颈骨略垂,帅得要命。 看台上一大半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角落。 陈茜这时候侧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逢冬聊天,她的状态还算不错,前几天去了两三趟心理咨询室,基本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陈茜问:“你的志愿打算报哪儿?” 逢冬说:“a舞。” “那就还在b市啊,” 陈茜想了想,“挺好,我原来也想报b市的学校,不过现在打算去别的地方待几年了。” 装在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逢冬拿出来,看到两条消息。 第一条,下来。 第二条,德育楼东面。 逢冬往下看,陈北炙已经不在球场了。她跟陈茜说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德育楼东边挺偏,是不良少年翘课抽烟的地方。 像席子强那种好学生估计整个高中三年都不知道这么个地方,陈北炙就不一样,他在第一天就摸得门清。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身上换了球衣,逢冬问:“票是你给的?” 他慢悠悠看她一眼:“你朋友之前就想要那个票,赵黎在队里找了一圈,正好我没家属。” 赵黎就是那个给票的男生。 他斜过头,目光里带着点痞坏劲儿,逢冬点头,左边衣兜沉了一下,她的视线垂下去,看见里边多了一串车钥匙。 陈北炙继续问:“没什么要说的?” 逢冬:“加油。” 陈北炙的舌尖抵着左边脸颊,笑了一下,接着把烟盒往她右边衣兜装。 逢冬的两个衣兜都被他的东西装满了,他按了按脖颈,右手的水瓶滑进她手里,然后两手彻底空了,插进兜里,看上去挺满意。 第33章 逢冬 京大附中跟体校之前结过梁子, 所以这场赛格外带劲。 陈北炙在开场前五分钟的时候才回球场,手里已经空了,烟盒火机所有东西都在逢冬那儿。体校那边的氛围已经起来了,他就插着兜, 球衣松垮, 身姿挺拔, 痞劲和少年感掺在一起,从球场外进来, 一身嚣张轻狂。 校队的几个男生本来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在陈北炙进来的时候奇异地消退了。 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镇得住的劲儿。 陈北炙走了几步,突然回身往看台上看,他的视线投过去时, 看台上一阵小范围的骚动。 第三排中间的座位还空着,于是他的目光有点无聊地收回来, 抬手跟旁边的后卫碰了下拳,往场上走。 戚辰走在他身边,随口问:“刚才你人呢?” “私会。” 戚辰:“?!卧槽跟谁,男的女的, 什么时候的事?” 陈北炙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没搭腔, 因为是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 慢条斯理地戴护腕。 戚辰竖大拇指, 给那姑娘竖的,是真有点牛逼。 他往看台看了好几眼, 琢磨着这姑娘到底是谁, 逢冬的座位还是空的, 人还没回来, 戚辰琢磨来琢磨去想了半天。 他想的时候,陈北炙的目光又往那边滑了一眼。 逢冬在开场五分钟的时候回到座位,那个时候场上已经有点白热化的意思,空气里都擦得出火来。 陈北炙单手持球,对面的体校虎视眈眈,他往那边瞭了一眼,球从他手弹到球场的塑胶地面,又在三秒钟内弹回来,他的左手张开,把球抓回手里,挑衅意味十足,体校那些暗戳戳酝酿搞事的,想扬眉吐气的,全部都愣了几秒。 他在刚开场的时候打得其实不太上心,这个不太上心打得不好,而是注意力有点飘,这件事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 体校这场球打得有点脏,小动作不断,尤其是队长,上次结了梁子,之前被陈北炙搞了一次,这次憋着股劲,要把场子找回来。 开场第五分钟的时候逢冬回了看台,衣兜明显是鼓的,陈茜看了两眼,以为她是去便利店了。 看台上的尖叫震天,这边都在喊京大附中,里面时不时夹杂两句包藏少女心事的某某加油,大概只有在这种场合,才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把心里那个名字喊出来。 十个名字里有七八个都是陈北炙。 逢冬没有跟着人群喊,右手拇指竖起来,在身前摇两下,制服裙摆因为摩擦轻轻晃动。 甚至比那些加油声里的名字更隐晦。 那个时候球正好到陈北炙手里,两个男生拦在他一侧,而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一个漂亮的背后运球,球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纵身。 场外一片欢呼。 他在欢呼声中张开双臂,一身嚣张的痞劲,耀眼轻狂。 注意彻底收回来了,搞事的意味也就出来了。 场外一直沸腾着,陈茜在那儿举着牌子,嗓子喊得有点哑。 中场休息的时候,逢冬收到一条消息,那家纹身店的老板娘发来的。 老板娘叫宋稚,今年京大研二,开纹身店算是兼职,她问逢冬什么时候能开始,能做多久。 逢冬回了高考的后一天,对于能做多久,她犹豫了一下,回了不知道。 宋稚在半分钟后回了消息,说那就先做着。 跟着又问:“你们学校今天有篮球赛?” 逢冬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聊天框上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行字一直显示了三四分钟,最后发过来的消息只有八个字。 “能给我发张照片吗?” 逢冬没有拍照的习惯,点进最新动态里找照片,往下滑的时候发现李冉宁的一条动态。 这条动态是两分钟前发出来的,整个镜头只捕捉了半只手,黑色甲油和雪白皮肤形成鲜明碰撞。 而这条动态下面已经有了零星几条评论。 第一条是,好奇怪。 第二条紧接着,她是不是病了。 第三条,小道消息,听说李冉宁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在看医生。 第四条,我看也是。 从带有点引导意味的第一条,到附和性的第四条,舆论就这样盖棺定论。 李冉宁的头像变成了灰色,提示下线。 逢冬在那个界面停顿了一会儿,皱眉退出,找了几张图给宋稚发过去。 宋稚没有回复,大概是店里忙起来了。 动态一直是爆炸状态,基本都集中在这场球赛,给宋稚发完消息,逢冬看到最新一条动态。 三班的一个女生发的。 “五点二十七分,我低头,看到满眼的光。” 配图是一个球衣背影,上面的号码应该属于她暗恋的那个人。 逢冬盯着那条动态看了一会儿。 五点二十九分的时候,她往看台下看。 看到他和满眼的光。 球赛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茜问逢冬要不要一起走,逢冬看了眼兜里的烟盒,摇头,让她先走。 正好给票的那个男生来了,他刚才一直在场内的长椅上做后勤,脚伤还没好,身上有淡淡的药油味。 逢冬记得陈北炙傍晚的时候提过他的名字,叫赵黎。 赵黎是过来找陈茜的,逢冬没打扰他们,转身往外走,临走时想起来,转头说:“谢谢你的票。” 赵黎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摆了下手,默认把这件事给领了。 估计也是陈北炙提点过的,他这个人得有几百个心眼,要想把事做得周全,就肯定滴水不漏。 逢冬往外走的时候,转头往球场看了一眼。 赢球的是京大附中,陈北炙被校队的男生围在中间,球服领口被汗浸湿,看台上不少人在朝那边挥手,他的食指中指并拢,在额角抵了一下,又朝对面的体校球队吹了个嘘声的哨。 嚣张死了。 冬焰 第40节 喜欢死了。 然后他侧头跟旁边的一个男生说话,看上去一时半会儿走不开,逢冬的脚步转了一下,去了德育楼。 其实陈北炙跟那个男生的对话是关于她的。 那个男生是六班的,叫杜嘉松,平时各方面都挺上道,在京大附中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存在,跟校队这边打得火热,主要原因倒不是别的,是因为陈北炙跟戚辰都在校队。 他一直挺想混进他们那个圈子,所以赛一结束就从看台上下来了,也会来事,搬了一箱水给队里分。 但是目光时不时往看台上飘。 在看逢冬,从那次野营之后,他就觉得这姑娘真挺有意思,挺带劲,一直关注着,那次直播事件还帮忙在论坛压过舆论。 陈北炙对那个账号有点印象,今天把账号和脸对上了。 杜嘉松的视线还在持续地往看台那边飘,他拎着瓶水走过去:“好看吗?” 杜嘉松下意识回:“好看。” 陈北炙慢条斯理地开瓶盖,咔哒一声,他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意味不明,勾着杜嘉松的肩,把人往中间扯了一点。 这个时候球队的人都围过来了,谢他的水。 杜嘉松致力于各种社交,一时不知道是继续关注女神动态还是先完成当下的交际。 后来他被人围着,眼看着逢冬跟着人流一起出了球场。 转头的时候发现陈北炙也没影了。 — 陈北炙过去的时候,逢冬正坐在长椅上抛一枚硬币,光从两个教学楼间的狭窄缝隙斜照下来,她偏着头,黑发松散地顺着制服的肩线垂落。 她一共抛了九次。 在她抛第三次,第五次,第七次的时候,都是反面刚好比正面多一次。 到了第八次,又是四正四反的僵局。 第九次再一次是反面,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34章 逢冬 这里太偏, 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球场那边的微弱灯光。 她没有继续抛第十次,硬币收回掌心,小臂撑在膝上发呆。 陈北炙的手肘抵在栏杆, 打了根烟, 就那么看着她发呆, 似乎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逢冬回神的时候,看见站在远处的陈北炙, 吓了一跳。 他抖了抖烟灰, 左手插回兜里,活动了下肩颈,一身松散痞劲地走到她面前。 远处有几个人影往这边走, 大概是翘掉晚自习的住宿生,陈北炙斜头, 朝那边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这儿已经有人了。 他顶着一身尖子生的光环,对这些不良少年的事也轻车熟路。 那几个人显然也是老手了,立刻就看懂了,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这么一场无声的交流后, 他的目光收到她身上, 看了眼她还攥在一起的右手掌心。 “扔出什么来了?” 逢冬往旁边让了一点儿, 刚好留出一个人的位置:“每次都差了一点儿, 反面比正面多。” 他点了下头, 全然没觉出那句差一点儿里包含着怎样的决定和意味。 “反面是什么?”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两个人挨得很近, 稀薄的月光从头顶照下来, 在长椅上铺了一层。 “恭喜你赢了, 陈北炙。” 他撑着头看她, 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敷衍,原本的肯定不是这个,不过心情不错,伸手帮她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马尾,然后拉了一下,又给弄乱了。 是那种男生只会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表露出来的幼稚。 他以前看戚辰干过,觉得幼稚死了,嘲他嘲了好几天,结果轮到他自己也一个样。 逢冬的眼睫颤了两下:“陈北炙,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欺负我,放学的时候一直跟,后来有一次我故意把人带去了邻居家,那家养了条狗,在一楼小院,脾气暴所以拿绳拴着,我把绳解了。第二天那个人没去上学,听说伤口缝了好几针。” 其实这段话里是有纰漏的,一般那个年纪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去找老师和家长,可是她直接略过了这些。 陈北炙就那么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剔透,因为语调太平太冷静,这段话的故事感并不强,没有那种“我从前如何如何”的兴味。 他听得挺专注,一开始的神色有点不明,听到后面笑了一下,神色里露出点“我老婆挺牛逼”的意味来。 逢冬接着说:“你那天见到的逢志远,他被送进去其实是我报的警,逢志达打我妈的时候我也报过警,但是那次他拿我威胁我妈,逢志达是个疯子,那时候他就站在屋里,拿着刀说要同归于尽,我妈不敢赌,跟警察说是孩子胡闹,后来逢志达骂我是白眼狼,其实他骂得对了一半。” “还有这个。” 她卷起制服袖口,露出小臂三分之二处的纹身。 雪白的小臂,暗色的escape,冲击感极强。 她的目光定在他身上:“陈北炙,你得知道,我跟你圈子里的那些人,跟那些好学生,跟刚才在球场看台上为你尖叫的那些姑娘们完完全全地不一样。” 他的视线从她手臂的纹身移到她的脸上。 她坐的那一半长椅正好是光消失的地方,神色在暗处并不清晰,黑色长发因为刚才挽制服的动作,松散地落在肩头。 “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了吗?”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里面包含着抗拒的尖刺,包含着几分敢不敢的意味,还有她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微弱期冀。 烟在指间慢慢地烧,橘红的火光构成这里唯一的光源,他抖了抖烟灰,舌尖抵在左边脸颊,几秒钟后笑了。 “爷喜欢的样子。” “我们不能在一起,陈北炙。” 他瞭起眼皮看她一眼:“等你想的时候。” 混蛋劲儿十足,笃定会有这么一天。 她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然后探身勾住他的脖颈,把最初的话又说了一遍:“恭喜你赢了今天的比赛,陈北炙。” 他低下头,夹烟的手臂垂在身侧,眼底烧着点混蛋劲儿的笑,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被她勾着一起堕进黑暗里,左边手肘撑在她的身侧,烟无声地坠到地面,空出的手垫在她的脑后,在她呼吸不顺的时候把人反方向拉回来。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没分开,她的眼一直睁得很大,眼睫无意识地颤动,最后两人额头相抵,她在呼气,他的手扶在她的脑后。 逢冬的头因为缺氧有点晕沉,在这个节骨眼想起来篮球赛上坐她前边的女生。 那个女生写了半场篮球赛的小作文,上边出现了好几次陈北炙的名字,后来发到了动态,忘记设私密了,她回完宋稚的消息刷到的,很快地扫过。 主要内容就是少女怀春的心事,最下边那句话有点意思。 大概是说陈北炙这个人浪荡归浪荡,但是有界,不轻易对姑娘做什么混蛋事。 最后那个女生赌他的初吻还在,下边火速出现一溜评论,分成两派,一派有点震惊,另一派有点酸。 逢冬当时没多看。 那个女生的消息明显没有更新,不管之前在不在,现在肯定不在了,她不知道,下边那一溜蹲的也都还不知道。 而今晚的事宣告陈北炙彻底堕下神坛,往后不管是一起坠下去,还是他拉她一把,总归在眼下他们紧紧绑在一起了。 以陈北炙的脑子和消息渠道,只要他想,起码知道一半以上,剩下的一半不用怎么费劲也能猜出七八分。 可是他懒得管,也不怎么在意,一门心思地花在招惹她这件事上。 不知道是真陷进去了,还是被激起了点胜负欲。 他低头看着她小臂上的那个纹身:“陪你纹一个。” 逢冬被激起了好奇心:“你要纹什么?” 他侧头看她一眼,她好奇他反倒不说了,一副酝酿着干点儿大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又说:“冬月的时候去l城的天文台看场日落吧,往南有个小镇,入冬没那么冷,能看到海,海边有大片的仙人掌,剩下几天可以租套车和装备,去附近的沙漠公园露营。” 他说得挺自然,仿佛接下来的人生计划里已经把她包括进去了。 分开的时候,她兜里的烟盒掉到长椅上,烟盒的盖散开了,有一支烟掉出来,陈北炙捞烟盒的时候没看见,逢冬把那根烟捡起来,没还他,捋过耳后,别住。 那截烟以要坠不坠的模样斜绕进她耳边的发里。 又纯又欲。 他的烟,他姑娘。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35章 逢冬 从京大附中出来后, 逢冬去了趟纹身店。 纹身店离京大附中不远,这个时候店里已经没人了,宋稚坐在店里的一张桌上跑数据。 听到玻璃门碰撞的声音,她抬起头, 看见是逢冬, 道了声谢。 谢她那张照片。 虽然在笑, 情绪有点低,拿着色料瓶往一边的架子上放, 衣袖往滑了一点, 右肩上有个很不明显的纹身。 逢冬还没看清楚,她已经放好色料瓶,衣袖重新盖住手臂, 转身看着她。 纹在那个地方的纹身,明显不是给别人看的, 而是独留给自己的纪念。 冬焰 第41节 宋稚把头发捋到耳后,她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人,但是身上的气质很容易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简单碰了个面,把后面的事谈好了, 临走时宋稚问:“球场左边的篮球架还没修好?” 逢冬愣了一下, 宋稚这个纹身店在附近有点名气, 一半是口碑好, 一半是老板娘本人。 “还没好, ”逢冬顿了一下,“你也是京大附中毕业的?” 宋稚的手指按着浮了层雾气的玻璃杯, 点了下头。 “那个篮球架在我上学的时候就是坏的。” 从纹身店回去的时候逢冬才发现那个硬币还在兜里, 她拿出来, 看了一会儿, 丢到墙角的收纳盒里。 那个问题陈北炙没有问,她也就没回答。 如果是正面呢? “如果是正面,我将抛弃一切,违背本能,和你在一起。” —— 第二天早上,那场球赛的各种抓拍已经遍布京大附中的校园论坛。 班里挺热闹,逢冬往里走的时候,往李冉宁的坐位看了一眼。 李冉宁照例在早自习前二十分钟就到了教室,依旧维持着好学生的作风,书包没有拉开,直视着窗外的某一点发呆。 她旁边的小团体对着几张置顶的高清照聊得火热,隐隐显现出把她孤立在外的架势,李冉宁没往那边看,她们孤立她,她也不屑凑上去。 逢冬的视线移开前,李冉宁倏地转过头,目光跟她在半空相碰,神色有点不明,涂了黑色甲油的手指按在桌沿。 逢冬平静回视,李冉宁很快收回目光,桌面上的手机停在论坛界面,还是之前的帖子,那段时间各种高楼盖得沸沸扬扬,大有要把她这个人从头到脚地挑出错来嘲弄的架势,现在热度下来了,一个个盖成高楼的帖子也沉了下去。 只有李冉宁还在看。 一遍又一遍地看。 那些言论对于说出来的人不算什么,只是情绪上头的发泄,可是对于收到的人而言并非如此。 李冉宁从前保持两三天发一次动态的频率,现在半个多月过去,只发了昨天那一条。 而那一条在发出去两小时后,和下面所有评论一起被删除。 错身的时候,李冉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监控照片。” 逢冬的脚步停了一下:“李冉宁,别把自己毁了。” 这句话里并没有半分嘲弄和看热闹的意味,李冉宁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快上课的时候席子强领着几个学生会的人过来送牛奶,快要高考了,京大附中给学生准备了不少慰问品。 班委都被叫去教务处开会了,没人分配这件事,五班的男生本来就比女生少一半,都回去座位上,这会儿看起书来了,谁都不想管这事。 学生会的人还等在门口,后来逢冬站起来,陈茜和旁边的一个女生也跟着站起来。 这个时候陈北炙从外边走进来,看了眼门口的架势,顺手从学生会的人那儿把箱子接过来。 里边几个挂不住面子的男生原本在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陈北炙就这么把活给干了。 他在一些事上挺有点公子哥的脾气,在这种事上完全没有,他觉得这种事不让女生动手是最基本的,是那种骨子里的教养,这也是为什么好多女生的目光都往他那边落的原因。 这样的男生是真挺带劲。 可是带劲归带劲,也都知道不是谁都招架得住的。 逢冬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东西陈北炙领了,她打算回去,被席子强叫住说舞蹈教室交接的事。 舞蹈教室那边要动工换地板,暂时要关闭,逢冬知道这件事,席子强跟她对交接细节,其实那些细节三两句就说得明白,但是席子强说了起码三分钟。 陈北炙拎着箱子慢悠悠转完一圈,席子强还没说完。 他的手里原本挂着串车钥匙,没来得及收起来,跟她擦肩的时候把钥匙装她兜里。 又无声地往席子强那边看了一眼。 逢冬一直在挺认真地听席子强说话,手背被碰了一下,注意力下意识往这边收,已经习惯了,顺手把钥匙上那个照片吊坠放好。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无声无息,除了离得最近的席子强隐约觉察到点什么,其他的人基本没注意到。 都在看陈北炙,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搭过,有点眼熟,又不知道怎么眼熟,不过不管他怎么穿都是那副帅得要死的样。 他发牛奶的时候注意力有点散,最后发到逢冬那桌,少了一盒。 逢冬的同桌就是刚才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的几个男生之一,有点不好意思了,打算说不用给自己了,陈北炙看了一眼,把奶盒放那个男生桌上。 然后他靠在教室后边,叼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啃,低头打字。 半分钟后,逢冬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上边跳出一条消息。 “皮筋松了。” 紧接着第二条。 “放学来爷这儿领牛奶。” 第三条。 “冬。” 她的耳尖骤然红了,下意识盖住屏幕。 陈北炙的苹果这时候吃完了,没有再发了,回了坐,拿了本书翻。 作者有话说: 其实那个苹果原来是给逢冬带的 陈北炙吃的时候就...有点酸 下章是小肥章,更新时间在9号晚23点,会掉落红包,之后就恢复日更啦~揉揉所有在等的姑娘们 揉揉~ 第36章 逢冬 陈北炙的三条消息逢冬没有回, 但是开始期待放学。 这些情绪她没有表露出来,耐着性子读一篇枯燥无聊的长篇阅读时,笔尖在旁边划下个字母——z。 卷子交上去的时候,她把这个字母划掉了。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 这会儿已经入了夏, 天说阴就阴, 云团斜斜压在头顶,开始酝酿一场雨。 京大附中的理念是全面发展, 所以即便在高三下学期, 体育课这些依旧没有取消,只是在最后一个月改成了自由活动,可以留在教室也可以去操场。 一小半的人留在了班里, 空调开得很低,逢冬的膝头被吹得冰凉, 最后拿着单词书去了操场。 出教室的时候,她的目光跟李冉宁碰了个正着,李冉宁仍旧用那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她,里边有点别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里边盛着类似你完了的意味。 逢冬关了门, 教室外的空气闷而沉, 连绵不绝的蝉鸣声让人无端有点躁。 男生那边在打一场球赛, 不少女生在看台上看, 逢冬找了个略偏的位置坐下, 裙摆被风带得微皱。 她前面的一排女生原本坐在另一角,在球赛开场后换到了这角。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陈北炙。 逢冬低着头背单词, 偶尔在欢呼声中往那边看, 其实从欢呼的频率里已经能推测出陈北炙大概进了几次球。 半场, 十五次, 她数了。 快下课的时候前面一个低头翻手机的女生忽然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背,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什么,然后第三个女生又被拍了一下。 半分钟内,这排的所有女生都转头往逢冬的方向看。 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球场上的男生们在勾肩搭背地往外走,逢冬站起来,合书的时候听见前面的一个女生说:“她真跟席子强在一块了?” “尖子生也看脸啊。” “真的假的?” 逢冬的眼睫垂下来,收书的动作定了一会儿,拍了下前面女生的肩。 那个女生原本在扎堆聊八卦,转头看到当事人之一,有一瞬的尴尬窘迫,逢冬捋了下垂落肩前的长发:“借过一下。” 女生侧了下身,然后撞了下前面人的胳膊肘。 一条狭窄的通道让出来,所有的目光都无声的汇聚到她身上,传闻中跟席子强在一起的女主角不言而喻。 逢冬在穿过跑道往外走的时候抽出手机看了一眼。 帖子的名字就足够吸睛——尖班天才坠落神坛。 首页放了几张照片,基本都是舞蹈教室那边的抓拍,她跟席子强并肩走,镜头拉得很远,角度刁钻,两人中间的半臂距离完全看不出来。 最初的评论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而在第三页,舆论风向因为两张新传上来的照片完完全全地转变。 一张是席子强的各种荣誉单,一张是判决书的截图,旁边还附了张倪蓉的手写信,是之前倪蓉在学校闹的时候留下的,内容一半以上是假的,剩下的是编造的。 不过足够把逢冬放在一个白眼狼的位置。 从这儿也看得出来,这件事情的所有反转都是人为把控的,针对对象明显。 不过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人也没舍得把那张监控照片传上来,把陈北炙彻彻底底从神坛上拉下来,而是把没什么关系的席子强扯进来,倒是出人意料。 下面的评论糟乱成一团。 【算是完了。】 【三代不能考公。】 【楼上关注点?】 【好了会长在我这儿彻底塌房,希望另一位别塌。】 【蹲个科普,所以女神算被害人家属还是施害者家属?】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冬焰 第42节 逢冬的指尖在抖,按灭屏幕,拨开龙头,冷水往洗手池里流,垂在肩前的长发在弯腰时被打湿,她关了水,解下手腕的皮筋扎头发。 第一次皮筋在扎到一半时骤然松开,手腕被弹出一道红痕,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勾起皮筋重扎。 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李冉宁从外边走进来,大概没料到会在这儿看到逢冬,愣了几秒,走到洗手台前,龙头的水顺着黑色甲油流下来。 逢冬扎完头发的时候她关上水,把开到一半的门推回去。 整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李冉宁的视线移向一边:“那个帖子不是我发的。” 逢冬点了下头,帖子当然不会是李冉宁发的,否则首页的大概就是那晚营地的监控录像截屏了,李冉宁这个人有点跋扈的脾气,坏也坏得坦荡,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种颇有心计,还回护了一把陈北炙的事,十有八九是季梦然干的。 李冉宁很快说了第二句:“不过说句实话,我也不是没想过。这儿的所有人都有天赋,赵玉楠在高二的时候就拿了g赛的奖,你也拿了,甚至更早,你们的成功都那么容易,我的怎么就这么难,好不容易到了这儿,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了。” 她的呼吸起伏,目光死死盯着逢冬。 身后的龙头在往下滴水,逢冬抬起眼睛:“c舞团选拔的那天,赵玉楠的小腿到膝盖有好几处淤青,她家里有练功房,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练。那年g赛的颁奖典礼我没参加,是因为那天我被亲生父亲锁在屋里,听着我妈在隔壁哭。” 盯着她的那道目光消失了,李冉宁垂下头,目光里有了崩溃的征兆:“那又怎么样,现在季梦然转学了,我没法转,论坛上那些话我一遍遍地看,他们骂得多起劲,好像把我踩进烂泥里,就能彰显出他们有多高尚,我妈逼着我考a大,不然就要送我去m中复读,我的手腕上每天都在添新伤,我的生活已经糟乱成一团了,都满意了吗?” 前段时间论坛上盖的几百层高楼充斥了各种真真假假的言论,每个人都在狂欢式地维护正义,如果让他们说要把人怎么样,又说不出来。 可是每一个字都在把人往绝路上逼。 黑色的指甲掐进肉里,李冉宁又重复了一遍:“都满意了吧。” “李冉宁你这么喜欢泡图书馆有没有读到过一句话,”逢冬这会儿直视着她,“除了没用的□□自杀和精神逃避,第三种自杀的态度是坚持奋斗,对抗人生的荒谬。” 《加缪手记》里的一句话。 这句话她不知道是说给李冉宁的还是说给她自己的。 李冉宁经历过的她几乎都经历过一遍,所以从第一天起就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甚至几次拉了她一把,不是什么圣母情怀,而是一种兔死狐悲。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外面终于开始下雨,这场酝酿已久的雨急且大,快要上课了,外面不少人在往回跑,走廊下的交谈中十句有五六句包含着她的名字,交谈声在她走过的时候短暂停歇,然后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估计后续季梦然又放了新料,逢冬已经不想再看了,中途席子强发了条消息过来,问他那边用不用回应点什么。 季梦然引导舆论时就是算准了这点,即便席子强有心帮她一把,这个风口浪尖上也什么都说不了,只要他说了,两人的关系就是坐实了。 陈北炙也不能明面插手,否则就是一轮新的轩然大波,在这个节骨眼上,季梦然已经无所谓了,她家里打算让她明年复读,可是逢冬还要高考。 这个算盘打得实在是高。 逢冬低头回消息:“不用,这次牵连到你了,不好意思。”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她没等席子强把那句话发出来,继续发了第二条:“我有喜欢的人了。” 正在输入的标识消失,逢冬回消息时分了神,撞到走廊转角,膝盖碰红了一块。 她停住脚步,手机放进衣兜,靠着墙壁蹲下来,突然觉得这儿的一切混蛋死了。 面前弹过一个篮球,触到地面迅速回弹,第二次落下来的时候,陈北炙随着那颗篮球蹲在她面前。 他身上的球衣还没换下来,领口被汗打湿一点,身上痞劲未消,右手上抱着一摞新印的样卷,最外边那张的卷头写着他的名字,而他低着头,以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看着她。 逢冬还能闻到那摞卷子上的油墨味,上课铃在刷刷的雨声里响起来,那些闲言碎语终于暂时沉寂,走廊另一头有两个女生小跑着过来。 “怎么又下雨了?我校服都湿了。” “赶快点儿这节历史课,老张头要查人。” 而她在雨雾中跟他对视,呼吸慢慢起伏起来,胸腔里是烧烫的。 他的视线往下滑,手臂撑在膝上,全心全意地看着她的伤口,然后起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药。 回来的时候除了药,还带了盒苹果糖,哄小孩似的丢她怀里,然后握着她的脚踝,侧头涂药。 她咬着一粒苹果糖,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沾了雨丝,最后擦过他的手背。 她伸了手,想把裙摆抓回来,后来想起什么,手又缩了回去。 半湿的裙摆就碰在他的手背,膝头。 “陈北炙,”她很轻地说,“论坛上求另一个不要塌房,那个另一个是不是你?” 整个京大附中就这么两个众星捧月的尖子生,季梦然那个标题其实也带了点暗戳戳的指向性,只不过有了首页的内容,暂时没有人想到陈北炙这儿。 陈北炙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心神有点晃,她的裙摆还碰在他的手背。 这会儿那条评论已经接近白热化,那些讨论的人还不知道,真正掉下神坛的不是席子强,而是陈北炙。 他的药涂得慢悠悠的,像给什么艺术品上釉似的,中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逢冬想了想:“你那帮兄弟不约球了?” 说到这儿想起来有段时间没看到他跟章子在一块儿了,之前两人经常在放学的时候约球。 陈北炙:“章子在追姑娘。” 逢冬哦了一声,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之前他追的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换了一个。”他侧头看她一眼。 然后充分秉承着兄弟如衣服,迅速把全副心神投入到追姑娘这件事上。 连空档期都没有,逢冬撑着下巴,注意力彻底从论坛的事转移过来,说了句贵圈真乱。 陈北炙慢条斯理地收棉签:“爷这辈子只想吊死在你这颗树上了。” 胸腔因为这句情话骤然滚烫起来,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 但是她没有很把这句话当真。 陈北炙已经站起来,手插回裤兜,这个样子很有点神坛之上的模样,朝教室那边示意了一下:“回吗?” 逢冬摇头,这节是班上的自习课,可以预见回到教室会是怎么样的沸腾场面。 他的手机调到游戏界面,递给她,是最近挺火的一个拆弹游戏,要两个人玩,一个指导一个拆。 陈北炙递给她的是拆弹手册界面。 逢冬之前没玩过,得从头读起,炸弹定时只有三分钟,完成第一步剪线的时候就已经一分半了。 他低着脖颈,手指在屏幕上敲两下,也不催,在时间结束的时候,有点痞劲地“砰”了一声。 逢冬还在紧张地找颜色,吓了一跳,胜负欲也被激起来了,用了三十多分钟过了两关,第三关过不去了。 在她的悉心指导下,陈北炙起码被炸死了五六局。 在新的一局结束的时候,她突然问:“陈北炙,你是来拉我一把的,还是陪我下地狱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显而易见的,他拉不了她,她也不会让他坠下去。 但是他们可以一起走一程。 晚上回家的时候论坛上还沸沸扬扬,舆论已经彻底被带偏,变成了逢冬跟席子强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逢冬发了两条动态,以回应的形式。 第一条:不是。 第二条:喜欢给我带牛奶和苹果的男生。 这两条动态迅速被转到论坛上,很多人都没看懂。 陈北炙那会儿正跟他一帮兄弟组局,在暗红灯光和鼎沸人群里看到了这张截图。 只有两个人看得懂的隔空表白。 撩死了。 —— 第二天的时候,论坛上的言论已经平息了七七八八,背后肯定有人插手,不然不会平息地这么迅速。 逢冬的桌角多了不少苹果和牛奶,一帮男生行动上挺诚实,知道女神单身的时候都想追试试。 逢冬把那些牛奶和苹果整理好,统统放进班级最后的收纳箱里。 回座位的时候正好跟陈北炙擦肩,他撑着头,原本是在思考什么东西,她过来的时候视线移到她身上了。 倒计时板上的数字又减了一个,变成二十。 高考倒计时二十天。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发出前留评发小红包~ 揉揉~ 第37章 逢冬 那天是英语晚自习, 六点的时候课代表抱了一摞模拟卷发下去。 昨天的坏天气已经完全消失,外面铺了一大片火烧云,是那种粉调的颜色,连带着让京大附中的复古式建筑都少了点死气沉沉。 逢冬的桌角又多了两个苹果, 是她晚上去便利店的时候不知道谁放过来的, 她回来的时候自习课的铃声已经响了, 没空放到后面了,就暂且在桌角放着。 这件事的影响并没有因为论坛上热度的下降而完全消失, 半场考试里, 逢冬听着旁边的两个女生从席子强事件一直聊到那张判决书。 对于前半段,逢冬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在两个女生聊到无期徒刑是不是这辈子都得待在里边, 有没有减刑机会的时候,她的试卷停在阅读b的那页, 笔尖迅速在卷面晕开一团墨。 后半场考试她的心绪是浑噩的,在课代表收卷的时候完形填空和作文还是一片空白,她在卷头写了名,把试卷递出去。 自由复习周后整个班上的氛围都有点散, 偏英语老师心血来潮地要交换判卷, 等打好分数的卷子堆回讲台, 她翻了几张, 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 你们在考场上也打算这么考?我算了算均分也就九十,知道你们里边不少参加了艺考, 艺考也得过线吧, 还有那些拼高考的同学, 前途还要不要了?都给我留这儿改, 改不完就别走了。” 于是大半个班都被留堂。 其中自然不包括陈北炙这种光风霁月的优等生,他从逢冬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从她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移到她桌上那张惨不忍睹的试卷,食指贴着裤袋轻敲两下,在她后座的陈茜抬起头来时慢悠悠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然后在德育楼东边等她。 从德育楼正好能看到教室所在的那角,他打了根烟,翘着二郎腿,银质的火机在手里转。 逢冬是教室最后一个走的,空的题太多,心神一直定不下来。她旁边那两个女生也走得很晚,考试时间基本都用来八卦了,卷子写得自然一塌糊涂。 逢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怕黑,打着手电筒往下走,走到二楼的时候看见了在外边等她的陈北炙,有点安心了。 冬焰 第43节 陈北炙的旁边站了个女生,是留堂晚走的几个女生之一,他身上不管是那种众星捧月的尖子生气质,还是痞劲十足的不良少年感,都很能让这个年纪的女生心动。 那个女生是学生会的成员之一,在跟他讨论毕业典礼的安排,京大附中的惯例是把这种活动交给学生自己规划,所以从这儿出来的学生综合能力都挺强,不是那种读死书的。 他在那个女生过去的时候就把烟掐了,手里捞着火机转,注意力有点散,一大半都在教室那边,不过这种散能看出来的得是跟他有点熟的人,那个女生看不出来,因为他在关键点都接得上,给的建议极具参考性。 唯一看出点儿端倪的是中间他侧头笑了一下。 那个女生一开始以为是在笑她,话茬还顿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哪儿有什么不妥,陈北炙的视线很快收回来,按了下脖颈,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他笑是因为那会儿逢冬要从教室出来,她怕黑,先拿着手电筒在楼梯间照了一圈,才折回去关灯,后脊僵直脚步挺快,一边害怕一边又摆出挺镇静的模样。 那个女生自然不会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就觉得他笑完之后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察觉得出来那种,身上那件t的后领被风吹起,勾勒出的骨骼线流畅漂亮,是那副帅得要死的混蛋样。 这个时候策划也聊得差不多了,她问:“要一起回去吗?” 两人的家住在一个方向,之前女生碰到过陈北炙,他家的猫被养得有点野,没事的时候就挠门要出去,有一次阿姨去打扫的时候门没关好,猫跑出去了。 那次陈北炙找了半天,一开始找的都是楼梯间和空调外机这些地方,找了半天没找到影,最后在流浪猫的聚集地找到的猫。 在一堆流浪猫中间,皮毛油光水滑,特社会,陈北炙就在旁边开了局游戏,等他给底下的一帮小弟开完会了,才把猫拎回去。 那次这个女生也在,是去喂流浪猫的,一开始觉得这猫挺带劲,后来陈北炙来了,发现人比猫带劲多了,是那种青春期很容易就心动的男生。 那次之后她经常去那边,不过能碰上陈北炙的次数不多,他的一大半课余时间都在球场或者跟狐朋狗友的局里。 偶尔碰到一两次,都是短暂的擦肩,但是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是他坐在后院,翘着二郎腿拎着本《西西弗神话》在看,他那段时间对加缪的荒诞文学很有点兴趣。后来那个女生泡在图书馆里把加缪的书都看了,然后摘了几个句子发动态,她跟陈北炙的圈子有交集,兜兜转转加到过联系方式,然后第一次收到陈北炙的点赞。 知道他是因为其中的一句话点的赞,他很喜欢那段,但还是开心了好久。 还有一次是去年夏天在小京都外那条酒吧街上,她被一个喝多了酒的醉鬼缠着,正好陈北炙在,揪着那个酒鬼的衣领给了两拳,把人揍清醒了。 那个酒鬼有点后知后觉地怂了,威胁说这件事别声张,要不然毁的是她的名声,她确实听过不少这样的说法,觉得这是个有点戳脊梁骨的事,打算息事宁人了,但是陈北炙揪着衣领又给了人一拳。 “有这种想法的都是跟你一样的败类,没哪个正常人会这么想,别把这些当成护身符。” 后来她决定报警,他在旁边等到警察来,才转身进了小京都。 那个时候觉得他帅死了。 喜欢这种男生不是浪费青春和拉低情绪,是能让人进步的。 唯一的不好就是每一次的交集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无数遍,而他大概还记不住她的名字。 所以这次才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又补充:“顺路,我去嘉泰。” 陈北炙撩起眼皮:“等个人,还得挺久。” 拒绝的意思,距离感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误会也不会让人尴尬。 女生点头,鼓起勇气尝试完了,也不是非要个结果,走的时候凭着第六感觉得他心里估计有人了,要么还没追到要么因为高考的原因没摆到明面上,应该跟之前不太一样。 有点羡慕。 逢冬下来的时候德育楼外只有陈北炙一个人了,挂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在那儿等她。 起码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垂下眼睫:“我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放学的时候发的,那会儿就估计得走挺晚,让他先走。 陈北炙低头看了眼腕表:“跟我算得差不多。” “你怎么算的?” “看过你卷子了。” 他笑得有点痞劲。 逢冬看着他:“交换改卷怎么换到你那儿的?” 一般交换改都是以列为单位,怎么算她的卷子也不会到陈北炙那里,还是三十三个人不偏不倚就到他手。 陈北炙没说话,双手插进裤兜,一副爷就是有办法的模样,然后领着她往外走。 其实两人不顺路,逢冬明天要去舞团,得回去准备一下,搬出来后她把租的房子的客厅改成了练功房,陈北炙那边还有个局,章子他们摆出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拖过去的架势,主要原因是章子最近追姑娘追得卡刷爆了,又月末了,都懂。 所以陈北炙等了这么半天,其实就送她回了趟家。 到楼下的时候逢冬说想喝牛奶。 陈北炙看她一眼,懒洋洋地笑了笑:“都捐了啊。” 连他的也一块给捐了。 逢冬:“包装太像了,没分出来。” 他就转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袋子,里边不是牛奶也不是苹果,是苹果奶昔。 她之前说想喝的那个。 逢冬提着奶昔上去的时候他的车还在,她低头给他发消息。 “blood on my shirt, rose in my hand.” 鲜血满襟手握真心。 刚才车载音乐放的歌。 他原本在回章子的消息,看见她发过来的,瞭起眼皮。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了个正着。 有点天雷动地火的意味了。 ——【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第二天是周末,逢冬去了京南剧院。 剧院十点之后才开门,她出门得早,在附近逛了一会儿,看中了一双舞鞋,没买,打算等高考结束拿到兼职工资时再买。 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货架摆了只陶瓷的猫,孟买,觉得有意思,想买了摆在玄关,在拿到帐台时犹豫了一下,对伸手接的收银员说了句抱歉,又放回去了。 十点十五的时候舞团的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孟莹没来,人已经去伦敦备赛了。 赵玉楠的度假也宣布告一段落,她本来的计划是再去趟西部,但是舞团这次有一个选拔,七月底进行,今年新进舞团的只给两个名额,赵玉楠很看重,得到消息就改签了机票。 她挺会来事,给舞团的每个人都带了东西,给逢冬的是一个特辣的比基尼。 两人在更衣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孟莹的时候,赵玉楠说:“我觉得她还没放下。” 逢冬往柜子里收衣服:“她不是去集训了吗?” “四中的前任中锋知道吧,”说到这儿反应过来逢冬是高三转学过来的,那会儿人已经毕业了,又补充,“就是孟莹前男友,陈北炙来京大附中之前他领着四中的球队完虐京大附中,后来陈北炙过来之后比赛才带劲起来。” 逢冬点头,想起之前孟莹说过只看四中主场的球赛。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玉楠一边扎头发一边说:“现在人在英国,就在伦敦北面。其实这次的选拔机会更好,她去伦敦之前舞团的老师留过,因为演出的内容已经定了,她在那块儿是拔尖的,挺稳。” “不过去就去了,也不差这一两次机会,”赵玉楠绕完最后一折皮筋,转头,“这次选拔你会参加吧,反正到时候高考结束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挺想上舞台吗。” 逢冬关上柜门,发现手机忘了收,又重新打开,中途屏幕亮了一下,上面还停在昨晚那首歌的歌词界面。 《teeth》 她给陈北炙发的那句歌词的后一句是—— fight so dirty, but your love so sweet. talk so pretty, but your heart got teeth. (互相厮杀,你的爱又如此甜蜜 甜言蜜语,你的心却生长出獠牙) 作者有话说: 那首歌是《teeth》~ 第38章 逢冬 从更衣室往外走的时候, 逢冬想起一件事,问赵玉楠:“你之前说陈北炙不会喜欢学舞蹈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赵玉楠啧一声,转头看她, 过了几秒钟才说:“你记得进舞团那天, 那个负责人说c舞团只出过一个天才吗?” 逢冬点了下头, 路过门口时看见陈北炙就在外边,这儿离颐园东路的球场挺近, 他应该是跟兄弟约了球, 知道她在这儿,顺路过来一趟,看老婆。 他在低头发消息, 身上一件简单干净的潮牌t,球鞋, 痞帅的混蛋样特扎眼,不少年轻姑娘都往这边看,也有过去搭讪的,不过不太多, 大多数都是默默脸红, 因为看了就知道不在一个圈子, 不好招惹驾驭不住。 逢冬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天才跟陈北炙有关?” “是他母亲, ”赵玉楠低头研究新做的指甲, 唏嘘着说,“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有段时间b市挺多小报新闻都挺关注这事的, 他父母是协议婚姻, 就门当户对利益交换那种, 婚后的感情不好说,不过陈北炙出生后没几年他母亲就去了奥地利的一个舞团,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了,他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他被姥姥带着生活,后来他姥姥得了阿尔茨海默。” 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 赵玉楠接着说:“他姥姥得病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人也不太认了,就记得女儿丢了,每天到处找,家里几个护工轮流看着,后来还是出事了,得了这种病,很容易出意外,陈北炙也知道,那天他在病房外给他母亲打电话,他母亲在参加一场演出,没接,其实接了也赶不回来了,但是没接到这个电话,所以老人家最后也没听到女儿的声音,带着遗憾走的。那时候陈北炙才上初中,已经混得很开了,校园墙上的风云人物,他姥姥这事对他影响挺大的。”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舞蹈教室外面,把杆旁边已经站了不少人,逢冬往里看,第一眼看到了教室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很轻地皱了下眉。 那个人也在这时候转过头。 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仿若对峙,几秒钟后男生晃了下肩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收回视线,走到了离门最远的把杆。 她跟赵玉楠是最后进来的,几分钟后舞团的老师拍手示意集合,说了几点关于七月底那场选拔的事,每个人都收到过信息了,都高度关注这件事,视线集中在舞团老师身上。 只有刚才的那个男生转过头,从人群里找到她,然后就这么盯着,等她转过头时,又笑了一下,把视线收回去。 舞团老师讲完比赛的事,接着说:“舞团又进了几个新成员,都是各地舞团拔尖上来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沈暮宁,姜然,赵贺知...” 她念到赵贺知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男生走了上去,逢冬没往前面看,赵玉楠的消息一向灵通,低声说:“听说这个男生是从镀城来的,你们之前见过?” 逢冬过了一会儿,才说:“见过。” 彻头彻尾的人渣。 介绍之后抽签分组训练,逢冬抽签的时候避开了其中的一张,手收回来时,赵贺知正好晃过来,看了眼她避开的那张,食指和中指夹出来,翻开看。 上面写的是他名字。 冬焰 第44节 逢冬转头走了,他把那张签滑回去,又重新抽了一张,抽到了另一个女生。 训练的时候,逢冬听到他跟那个女生说话,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这件舞裙挺漂亮。” 女生抬起眼睛看他。 他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如果你再瘦一些会更漂亮。” 跟他一组的女生微胖,舞跳得很好,人也很漂亮,但是一直对身材不太满意,一度有轻微的抑郁症和厌食症,在接受治疗。 那个女生的脸色立刻有点白,低下头,逢冬看到她的指尖颤了一下,慢慢掐在手心。 这半年里,赵贺知非但没有悔改的意思,倒是把这一套玩得愈发炉火纯青不露痕迹了。 逢冬转过头,要往那边走,离得近的赵玉楠先转过头,毫不客气地呛赵贺知:“跟你有关系?有在这儿阴阳怪气下头的功夫,不如研究研究你刚才那个不标准的动作。” 中间休息的时候那个女生跑出去了,逢冬也跟了出去,走到拐角的时候,看到赵贺知在那儿抽烟。 他的背后是个禁止吸烟的标识。 赵贺知伸出手臂拦了一下,逢冬停住脚步,听到他说:“嗨,没想到在b市又碰到你们了。” 他用的词是你们,说明在此之前,他已经找过孟莹了。 不知道孟莹前段时间的反常跟他有没有关系。 逢冬转过身,目光很冷地看着他,一身的刺都竖起来:“你还敢找她?” 当年孟莹出事的第二天,舞团和学校里就传得人尽皆知,而且传得添油加醋,没的传成有的,言语肮脏不堪,里头少不了赵贺知的一份功劳。 “二十万,”赵贺知伸出一根手指,“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二十万,拿到钱我就立刻退出舞团离开b市,这个交易划算吗?” “没有。” “你男朋友也没有?”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隐约传来声音,逢冬没再接他的话,径直往那边走,赵贺知就站在那儿,没有伸手拦的意思,在她走出十步远的时候说:“那我就得用别的途径拿到这钱了。” 逢冬回头:“那张判决书是你给季梦然的?” 她原本奇怪季梦然是怎么拿到的判决书照片,有赵贺知的插手,一切就能解释了。 赵贺知耸肩笑。 默认的意思。 又说:“你舅妈的信我也读过了。” 逢冬一字一顿:“人渣。” 赵贺知抱着胳膊:“没办法,你们断了我在镀城那边的路,我只能来这儿碰碰运气了。” 逢冬没再回,也用不着回了,像赵贺知这样的人,贪得无厌,当年孟莹的母亲心力交瘁,给了他一笔钱想把事平息下去,结果变成了无底洞。 后来孟莹整理了所有汇款记录报了警,连带着查出他在舞团的时候霸凌过不少人。 不是肉口口体上的,是精神上的,可能就几句轻飘飘的话,或者有点带节奏意味的爆料。 似乎什么都没做,可是带来的结果甚至更恶劣,他做得很精,几乎没留下什么证据,如果不是孟莹选择了把这件事说出去,可能他还会继续用这种阴招毁掉更多的人。 这半年里,赵贺知非但没有悔改,反倒多了不少歪脑筋。 逢冬抽了几张纸,等在洗手间外,眼睫下垂落一片影。 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过了十几分钟传来冲水声,接着反锁的门被打开。 那个女生面色苍白地站在洗手池前,打开龙头,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到外边有人,吓了一跳。 逢冬把手里的纸递过去:“刚才那个是个人渣。” 女生接过纸,看她,说话的时候嗓子是哑的:“他说的也没错。” “你觉得他这种人道德败坏吗?” “败坏。” “那这种人的话有什么可在意的?” 女生后来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走的时候,逢冬说:“他说的不对,你挺漂亮的。” 洗手间的门关上,她抱着膝蹲下,发了会儿呆。 赵贺知那点隐晦的威胁是什么,她明白。 出去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了,赵玉楠问她:“待会儿有事吗?” 逢冬摇头。 赵玉楠说:“那陪我去颐园东路的球场怎么样。” 她回国之前就听说章子又在狂热地追姑娘了,想看看让他把卡刷爆的姑娘长什么样。 这件事倒不是主要的,还有件事是去退东西,前段时间她朋友圈里不知道哪儿来了个狂热追求者,在她天南海北地玩的那段时间里每隔两三天就寄个礼物过去,寄件地址写的都是颐园东路的球场,寄件人的姓名那栏写的是郝帅。 赵玉楠这辈子没碰到过这么自恋的人。 逢冬她们过去的时候赛还剩下大半场,都是陈北炙那个圈子里的,一小半见过,剩下的有点脸生。 章子追的那个姑娘就在看台上,其实这场赛就是打给那个姑娘看的,章子忍痛应了下个月的三顿饭。 陈北炙觉得这帮人幼稚死了,球打得有点无聊,时不时给人送个分。 中间有个人往看台那边看了一眼,说了句新来的两姑娘贼正。 赵玉楠基本都认识,经常一块玩,逢冬就有点脸生,只有京大附中那几个认识,然后就有人起哄,说上半场拿分最多的去找人要联系方式。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看台上看。 逢冬穿了件薄绿的t,扎的丸子头,舞蹈生的标配,最简单的黑色皮筋,她也往这边看,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她的手指原本搭在膝盖,很轻地点两下,然后虚握了一下,比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心。 陈北炙手里的球投了个三分。 他旁边那个人的视线都快黏在那角了,还在说:“那姑娘好像在往这边看,卧槽她真看过来了。” 京大附中那几个都看出点端倪了,这个圈里的都是人精,论坛上虚虚实实好几次,加上前两天那个爆料,那个标题暗戳戳指的就两个人。 席子强后来否认了,发的动态权限仅限于圈子里的朋友,在这事上做得挺男人,没让人误会,也没给人嚼她舌根的话柄。 事情又不像是空穴来风,也就是说总得有一个从神坛上掉下去的,那就剩下一个人了。 这两人平时的确八竿子打不着,陈北炙喜欢的也不像那个类型,又在神坛上站得足够高,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可是不管是脑热上头还是真动了凡心,这个就是最可能的那个答案。 几个人都用一种你完了的眼神看着那个男生。 当着陈北炙的面招惹他的妞,还没有招惹了的觉悟。 陈北炙没说话,慢悠悠按了下脖颈,后边的二十多分钟里把人虐得想不起来这回事了。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逢冬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陈北炙也懒洋洋站起来,捞起烟盒跟火机往外走。 刚才那个男生缓过点神来了,说:“炙爷,要到联系方式跟兄弟说一声啊。” 陈北炙的脚步顿住,扭头看他一眼。 那个男生被这一眼看得头皮有点发麻,这回明白过点儿来了,又说了句卧槽。 逢冬是出去给孟莹打电话的,现在正好是那边的白天,她打第二次的时候电话才通,对面有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然后她听到两声指节碰在桌面的声音。 像是无声地叫人起床。 很快一阵轻微的窸窣,手机换到孟莹手上,声音明显还没睡醒。 过了两三分钟才醒透,问:“怎么了,冬冬?” 然后又是一阵轻微的窸窣,中间捂了下听筒,过了一会儿对面有了点风声,应该是在外面了。 逢冬觉得这个电话打得有点儿不是时候,脸颊有点烫,过了会儿才说:“赵贺知最近找过你吗?” 转身看见个人影,才发现陈北炙跟出来了,他单手插兜,用眼神无声地示意她继续,给人留足空间,走到稍远处打了根烟,手肘搭在栏杆上,球衣的一角被风吹起。 视线时不时不自察地往她这边滑。 孟莹沉默了一会儿,逢冬从这份沉默里猜出了答案,果然,半分钟后她说:“他现在人来b市了?” “他进了c舞团,以镀城那边拔尖成员的身份,我今天碰到他了。” 孟莹那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不过这一打火的动作在半途夭折,她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周青青吗?” 逢冬记得,之前镀城那边的舞团年纪最小的一个姑娘,跟得有点吃力,但是一直挺努力,后来从舞团退了,说是不准备走这条路了。 “前段时间不在了,”孟莹说,“她妈妈整理日记的时候才知道她跟赵贺知谈过,被那混蛋给pua了,她妈妈知道我之前报警的事,才来找我,这事我不能不管,现在赵贺知有点狗急跳墙。” 又问她赵贺知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逢冬吸口气,觉出胸腔的起伏,最后没有说今天的事,让孟莹那边也小心点。 放下电话的时候陈北炙还在原地,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往下垂,慢悠悠地烧。 她往那边走,他转过来看她,目光触碰的瞬间她的裙摆碰到他的膝头。 这个时候下半场应该已经开始了,他没回去。 逢冬问:“不打了?” 他说:“不打了。” 章子追的那姑娘视线一直往他这边看,而他兄弟的目光粘她身上了。 没法往下打了。 因为赵贺知产生的糟糕透顶的心情在跟他视线相碰的时候消失了大半,她又走近了一点,两人相距几厘米。 他的视线扫了眼贴在膝上的裙摆,舌尖顶了下左边脸颊,笑了,按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再度缩短,她站得不稳,往前倾了点,就成了额头相抵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说:“帮人要个你的联系方式。” 语调透着点痞坏劲儿。 逢冬轻声说:“行啊,你伸手。” 他真伸手,顺手把一个开盖的记号笔递她。 她拿着那根笔,衣袖摩挲,在他小臂写了一串数字,他的号码。 陈北炙低着头看,目光渐渐烧起兴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逢冬收笔时问:“你在想什么?” 冬焰 第45节 他看她一眼:“想哪天让他们认个嫂子。”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39章 逢冬 后来陈北炙带着她提前从那个场子退了。 这事相当于在他圈里那帮兄弟面前半官宣, 在场的都是人精,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说没点奸情没人相信。 那个要联系方式的男生从京大附中那几个人那儿听说逢冬的身份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给陈北炙发:“炙爷, 嫂子挺漂亮。” 发的时候其实有点酸。 知道中间看的是陈北炙了, 就那个眼神, 他都没招架得住地耳根红了,陈北炙明面没什么反应, 不过后边打得挺猛, 目光偶尔往看台那边飘。 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联想一遍,被喂了一脸狗粮。 从球场出来的时候, 逢冬低头给赵玉楠发消息,说先走了。 退出界面的时候, 看到舞团的群里消息爆炸。 点进去发现里面有个投票,是关于七月底那场选拔谁能成功的。 这个群不是官方群,就是新进舞团的几十个人自己拉的群聊,所以里面的聊天内容也随意。 压谁的都有, 不过大部分集中在赵玉楠, 逢冬和另一个a舞的女生身上。 逢冬往下翻, 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赵贺知。 他也在下边留了言——压最辣那姑娘。 而与之形成参照的是上面的投票内容显示, 他投了逢冬。 下边有人回复他的消息。 【一只花栗鼠:哪儿辣了, 体感人挺冷的,不过舞跳得好, 我也压她。】 【哦哦:之前比赛的时候就见过, 我女神!】 【dsc:据说是京大附中的风云人物, 我有在那儿的同学, 说口碑挺两极,有人爱得要死,有人恨得要死。】 【知之为吱吱:回楼上,爱得要死的算我一个,那回直播事件带劲死了,我之前也碰到过那种事,觉得特羞耻,现在不会了。】 【阿布:是不是跟席子强在一起那个?】 赵贺知把话题成功引到她身上,很聪明地没有继续下去,在讨论度暴涨的时候@了她。 挑衅意味明显。 逢冬把群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手机放回衣兜,扭头看陈北炙。 陈北炙问她:“去哪儿?” “去一趟纹身店吧。” 宋稚前几天给她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帮忙去图书馆还一本书。 宋稚今年研二,书是六年前借的,早就过了归还的期限,该补的费用肯定也在毕业的时候就补过了。 这个时候还,还的肯定不只是书。 请她帮忙的消息是在深夜的时候突然发过来的,在逢冬看到的时候宋稚已经在下面补了一条抱歉撤不回来,深夜打扰了,情绪很低。 逢冬不放心,打了电话过去,约了今天去取。 陈北炙把她送到了街口。 那里面京大附中的人挺多,他没进去,逢冬进去的时候宋稚在忙,说书放在柜台了,她在帘外,看到宋稚拿粗线针勾轮廓。 一个男生坐在等候区,估计也就十八九岁,手里拿着设计图纸,时不时往里看一眼,里边的是他女朋友,两人一起过来纹的。 挺健谈,看到逢冬,问:“你也是来纹身的?” 逢冬摇头。 男生打量她一圈,说:“也是,你看着就挺像那种好学生的。” 逢冬转头看他:“要是晚几天,可能就是我帮你们纹了。” 男生啧了一声,觉得挺有反差:“那你也纹过咯?” “纹过。” “纹的时候疼吗?” 逢冬顺手把一边堆放的设计稿理好:“纹身疼的不止当时,还有之后漫长的恢复期,结痂,脱落,新生,这个过程才是最难受的。” 男生吸了口气,没说话。 逢冬去柜台后面找书,《简爱》,就在最显眼的位置,外面还包了层透明书皮,她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书页上有没擦干净的铅笔批注。 那段话是—— “我知道我必须隐藏我的感情,我必须把希望的火焰扑灭,我必须牢牢记住他不可能十分喜欢我,我必须不断重复我们是永远分离的——然而,只要我还有思想,我就必须会爱他。” 宋稚在下面写了三个字母——hlx. 逢冬把书合上,带出去,一眼就看见等在外面的陈北炙。 他的手机调的通话界面,在打电话。 下半场球赛之后,逢冬的存在迅速在他的那个圈子里传遍了,消息有点炸,一个是因为两人完全不像会搞在一起的样子,就这么暗度陈仓了,还有一个是因为逢冬是舞蹈生。 都知道陈北炙心里那道坎。 也都精,知道要是真在一起了,那十有八九是动真的了。 不过也有一两个不开眼的,譬如刚才有人发了条消息——好绝的妞,等炙爷啥时候腻了把联系方式推给兄弟呗。 他这个话是发在一个大群里的,忘了陈北炙也在。 陈北炙这个电话就是打给这个男生的。 开头先报名:“陈北炙。” 那个男生就是口嗨,估计没想到陈北炙会找过来,有点被震住了。 陈北炙按着火机打烟:“要联系方式是吧?” 男生还沉浸在陈北炙本人找过来这件事,他没有陈北炙的联系方式,平时也不太够得到他们的圈子,虽然一直挺努力想够,知道这事是因为圈子兜兜转转有点交集。 然后下意识嗯了一声,本能反应。 陈北炙:“行,晚上六点小京都,老子当面告诉你。” 逢冬过去的时候电话已经结束了,就这么一件事,现在他圈里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当下他有点栽了的意思。 说不准这姑娘真能让他浪子回头。 不过上边这点仅仅是一个猜想,几乎所有人都持观望态度,因为陈北炙这个人不是浪不浪荡,而是因为他父母的原因,压根不相信感情这个东西。 不知道这一段能维持多久。 —— 再开学的时候倒计时牌变成了十七。 毕业典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在高考的最后一天,典礼上要有毕业生代表发言,一男一女,在论坛上投票选的。 男生里高票的是陈北炙和席子强,席子强拿到的高票的一部分原因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看他跟逢冬同框,逢冬是被票选出来发言的女生代表。 陈北炙跟逢冬的事虽然小范围公开了,不过他圈里那些人的嘴都严,知道什么该传什么不能乱传,所以现在京大附中只有寥寥的几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剩下的人还沉浸在之前热度极高的逢冬和席子强的cp里。 清冷堕落少女跟名副其实积极向上的优等生,看久了似乎还挺好磕。 最后出结果的时候还是一大半人选了陈北炙,尽管有席子强这么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本人也没对这件事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由此也可以看出,相比一身正气那种,陈北炙身上那点不良少年感和不显山露水的痞坏劲明显更受女生们的偏爱。 而在男生群体里边也是,倒不是不良感,而是他跟席子强完全是两种类型,混得很开,大多数同龄人完全没法比,都服。 学生会负责的同学把排练定在了晚上放学,快要高考了,不耽误课堂时间,说是排练,其实就是简单过一遍流程。 逢冬在放学后先去图书馆还了一趟书,管理员是后勤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时间过去得太久,她花了十多分钟才从电脑上调出当年的借阅记录,念了一遍上边的名字:“宋稚。” 逢冬说对。 老师扶了一下眼镜:“宋稚啊,我还有点印象,是不是一个挺瘦的姑娘,个子不算高,我记得不太爱说话,挺安静,也挺有气质的,有时候馆里运新书进来,她会过来跟我搭把手,挺好的孩子。” 逢冬把书递过去:“您还记得?” “记得啊,那会儿她跟另外一个男生都经常来图书馆,那个男生就是那届的年级第一,宋稚的成绩也不错,两人都经常做国旗下讲话,有点可惜,后来高考的时候那个男生发挥失常,考低了三四十分,去了南大,那事当年挺轰动的,这三四十分还都扣在了英语上边,说是发挥失常,又不像是发挥失常,你说怎么就那么巧?” 英语的听力都是提前考的,考场上的确不存在什么发挥失常,能一下低三四十分,尤其还是稳居年级第一的尖子生。 逢冬想起那本书上的铅笔字母:“那个男生姓黄?” “姓韩。” 跟h这个字母对上了。 还完书逢冬去了演播室,里边已经有不少人了,陈北炙也在,食指慢悠悠敲击着桌沿,显然对面前那些人在聊的八卦没有任何兴趣,敲击的动作在逢冬进来的时候停了一下。 然后撩起眼皮,侧头看过来。 逢冬想起来他的打火机昨天落在她这儿了,过去还他,因为旁边几个女生看过来的目光太明显太灼热,她背对着他,在擦肩的时候把打火机放到他的手里。 抽手的时候手指被陈北炙扣住,她没料到他的动作,手指僵了一下,轻微蜷起,颊边染上烫意。 那几个女生还在往这边看,没看出什么端倪,但是陈北炙被她挡住了,所以那几道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逢冬学姐。” 都是负责组织的高二学生会成员,还有两个作为在校生代表发言的高一新生。 烫意一直烧到耳根,她很轻地挣了一下,没挣开,身后一声笑,笑她的,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陈北炙幸灾乐祸的混蛋样。 过了半分钟,他才闲闲散散地松了手,那个打火机又回到她手上,跟一盒苹果糖一起,陈北炙站起来,今天难得规规矩矩穿了制服衬衫,领结略松,黑裤白球鞋,干净且欲。 冬焰 第46节 单手拎着稿子,斜头看她一眼,目光没在她身上多停,右手在后边慢悠悠地捋着她的头发。 她今天把头发散下来了。 逢冬的头皮生出很轻的麻意,但是挺舒服,这回耳尖真的红透了。 陈北炙就那么懒散地靠着,一副大爷样,轮到他的时候脱稿做了一遍模拟演讲,手上的动作不停,演讲也做得流畅,什么都没耽误。 甚至还有个挺崇拜他的学弟在下边对于那份稿做笔记。 后来一个女生眼尖,注意到逢冬的脸有点红,问:“学姐你热吗?” 五月底b市已经正式入夏,气温维持在二十五度以上,所以那个女生才有这么一问,没多想。 陈北炙探身把风扇打开了,开的三挡,她肩头的长发立刻被吹起来,然后缠上他同样被吹动的领口。 他问:“还热吗?” 混蛋死了。 偏偏又是一副尖子生的模样,看着一身正气凛然,那几个女生的目光还时不时往这边飘。 因为就是走个过场对一遍流程,全程结束得特别快,都是没吃晚饭就过来的,学生会负责组织的一个女生提议:“要不一块去吃个饭吧。” 都同意,很快开始热火朝天地商量去吃什么。 高一的那个男生说:“要不去吃串或者火锅这些吧。” 他旁边那个人说:“火锅这会儿吃太热了吧,我知道旁边有家川菜不错。” 逢冬没参与进讨论里,她得控制身材,晚上吃得一直不多,随他们的喜好。 陈北炙也没有,明显相比于接下来吃什么,对她更感兴趣一点儿,只在快要敲定那家川菜的时候翘着二郎腿,随口提了一句:“旁边的茶楼不错。” 逢冬不吃辣。 由于他轻飘飘地随口一提,最终目的地敲定在了那家茶楼,在场的人里起码有一半都无条件觉得他说得挺对,这个混蛋在正经事上展现出的靠谱很有迷惑性。 比如刚才他打开风扇,好几个人都跟着把身后的风扇打开了,完全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开的。 —— 聚餐在晚上八点多才结束,逢冬回去的时候,屏幕上跳出条消息。 李冉宁的。 自从那天的对话后,她已经有几天没来学校了。 李冉宁在陈北炙走了之后才从旁边的楼道里出来,逢冬转身看她。 她比前几天又瘦了一点,不过眼底的黑眼圈没有那么明显了,之前那段时间她眼周的青黑已经到了一种有点恐怖的地步,旁边好几个女生暗戳戳地说有点像贞子。 逢冬问:“有什么事吗?” 她之前拉李冉宁一把,是因为她的错的确不至此,但不代表同情心泛滥。 李冉宁翻出手机,调出一条短信:“你自己看吧。” 是季梦然发过来的,逢冬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所以她兜兜转转找到李冉宁代为转达。 逢冬说:“我跟她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李冉宁说:“那张照片还在她手里,她说如果你想让她留点情面的话,就去一趟。” 逢冬笑了:“我用她留什么情面。” “这件事牵扯的不止你一个,还有陈北炙和席子强。” 这大概就是赵贺知口中的换个方法拿到这笔钱了,他这个人在这些方面一向嗅觉敏锐,迅速搭上了季梦然,两个人各取所需,季梦然不缺钱,他的手里有消息。 彻头彻尾的人渣。 李冉宁在这个时候按灭了屏幕:“上面是季梦然的原话,现在是我的。” 逢冬抬起头,对于她的后半句有点惊奇。 李冉宁继续说:“季梦然现在的精神状况不稳定,跟镀城的一个人搭上了,现在她家里已经不怎么管她了,她做的事都有点疯。就这些,我说完了。” 逢冬:“我以为你要劝我别去。” 李冉宁把手机放回衣兜:“你过得不好我挺开心的。” 逢冬笑了一下,然后说谢谢。 李冉宁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提交了休学申请,打算这个暑假去h市的机构封闭训练。可能暑假之后回来复读,也可能调整一下状态,做点义工,等明年申请国外的艺术学校。” “之前那件事对不起。” 她说完之后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逢冬低头想那条消息。 赵贺知的确无耻到了一个程度。 她跟李冉宁都不知道,其实赵贺知也给陈北炙发过消息,不过用的不是自己账号,是网上买的。 通过好友验证界面发过去的。 “你不想知道你女朋友之前的事吗?挺野的,肯定跟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样。” 陈北炙回了六字:她我姑娘你谁 标点符号都没敲,一个字懒得多打。 第二天那个账号就被封了,因为是从网上买的,没追到他这儿,尽管如此,赵贺知还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那次赵贺知看见旁边的季梦然盯着那个封号通知看了挺久,眼圈红了。 即使都是同性,也知道为什么季梦然为什么那么执着了。 这样的男生确实挺带劲。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40章 逢冬 逢冬没有立刻上楼, 去了一趟小区外面的便利店。 三十几度的高温,街上的行人寥寥,只在拐角有几个摇蒲扇纳凉的,都是附近老楼里的居民。 便利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店员在柜台后边插着耳机追剧, 听到声响拔了一边耳机看过来。 逢冬去冷柜拿冰豆浆, 店员抬头看她,问:“不要牛奶了?” “牛奶涨价了。” 涨得挺猛, 一夜之间从五块涨到十块。 店员把另外一边耳机也拔了:“盒装的也行咯。” 逢冬最后只拿了冰豆浆, 结完账,从通讯录的黑名单里找出赵贺知这三个字,发了一条消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串座机号码。 吸管戳开塑料膜的时候,赵贺知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慢慢摩挲着透着凉意的塑料包装,在第二通打进来的时候按了接听。 赵贺知直奔主题:“她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刚进过医院,跟这些事都没什么关系。” 松散长发被风吹得贴住脸颊, 逢冬拨了一下:“你也知道亲情, 别人的朋友不是朋友女儿不是女儿?” 赵贺知那边应该不是多干净的地方, 酒杯碰撞跟带着轻浮醉意的言语掺在一起, 他压低声音往外走:“你想要什么?” “别再插手这件事。” “你男朋友不管?” “这事跟他没关系。” “护成这样啊, 你是怕他跟着沾一身泥还是怕他知道那些事?” “这些跟你没关系,”逢冬的脚步顿了一下, 绕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丢过来的沙包, “赵奶奶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早市。” 这个威胁只能用一次, 以赵贺知的精明程度, 很快就会换掉家里电话,哄着他奶奶换个地方住,然后变本加厉。 她把这个仅有的机会用在了这儿,用在了护陈北炙上面。 尽管知道,以他的本事和手段,压根用不着她护,赵贺知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能把他从神坛拉动一丝一毫,两个人都不在一个层面,他看赵贺知的这些缜密谋划跟看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赵贺知挺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父亲又找了个年轻的,嫌家里是拖油瓶,南下之后就断了联系,赵贺知是被他奶奶拉扯大的。 他奶奶是个挺好的人,本本分分,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上班,退休后没过两年清闲日子,儿子没了人影,老人家自个儿把六岁的孙子拉扯到这么大,也挺乐观,家里僻了个小院,里边种的东西熟了就给邻里分。 赵贺知就这么一个亲人,即使在外面坏事做绝,回去的时候永远是孝子贤孙的模样,他奶奶直到现在还以为他是镀城舞团的优良成员,混得好有出息。 多讽刺,这样的人渣也知道亲情。 赵贺知那边有半分钟没有声音,半分钟之后咬牙说了一个字:“行。” 里面包含你等着的意味。 逢冬挂了电话,重新把人拉回黑名单。 半个小时后,李冉宁的消息发过来,是一张和季梦然的聊天截图。 因为赵贺知的中途退出,季梦然的气焰消了一半,赵贺知是真怕她打那个电话,他给季梦然的那些消息收不回来了,但是那张监控截图的原版被做了模糊化处理。 季梦然通过李冉宁给她传了九个字—— “明早七点,学校小操场。” 第二天逢冬去赴了这个约。 她进校门的时候陈北炙也正好进来,跟他几个球友一块,那几个都知道她的存在了,全都往这边看,兴奋死了。 很快又收回来,估计是陈北炙说了什么。 然后他那帮球友往教学楼走了,他单手插兜,朝她的方向走,逢冬在看英语作业,昨天晚上她写不进去。 他在擦肩的时候把牛奶和早餐三明治递过来,侧头看了眼那页练习册。 “abacd” 冬焰 第47节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地走了一段,她的裙摆一直往他那边飘,手腕上原本绕着个皮筋,后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走了一段,人开始多的时候逢冬挣了一下,他松了手,那个皮筋换到他那儿。 两人在教学楼的台阶前分开,他被数学课代表叫去交样卷,她去了小操场。 小操场平时都没什么人,是那种小情侣私会的圣地,陈北炙对这些地方摸得门清,所以那段时间给她补课的时候都把地方选在这儿。 后来因为对面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太多,他把地方换成了图书馆。 季梦然已经等在小操场了,因为退学的原因,身上没穿制服,从她进来的时候就在盯着她看,也看到了刚才她跟陈北炙的互动。 逢冬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裙摆被吹晃:“你要跟我说什么?” 季梦然在她清澈平静的目光里彻底爆发。 “你昨天找过赵贺知?” “对。”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已经被赵贺知模糊处理过了,只看得出女生圈在男生后颈骨的小臂,和男生捋过女生耳后的手。 已经足够看出其中的亲昵了。 季梦然说:“你勾男人倒是挺有本事,你以为你们就能在一起吗?那些事赵贺知都跟我说了,你根本就不是喜欢他,他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跟他在一起又跟席子强纠缠不清...” “我跟席子强的帖子不是你发的吗?”逢冬抬起眼睛,“躲在键盘后面,操控言论,议人是非,有意思吗?” 她身上那些乖都收起来了,有了点气势全开的意思,季梦然触到她的目光,有点被吓到了,气势明显弱了点。 “那你跟陈北炙是真的吧,这不是我造谣的吧,你跟他做这样的事,还要毁了他。” “我不会拉他下地狱,”吸管戳进奶盒,“但他的初吻的确没了,我拿的。” 季梦然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点懵。 “你以为你们能长久?” “我没打算长久。” 她看着季梦然:“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季梦然没说话,死死盯着她。 “没事我回去了,”逢冬直视回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毁不了别人,只会把你自己毁了。” 离开的时候她的视线从季梦然放在一边的手机扫过,手机屏幕有微弱亮光,季梦然下意识收手机,逢冬收回视线,胸腔很轻地起伏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天都乏善可陈,做卷子,对答案,快高考了,那些无聊的八卦终于少了一点,放学的时候卷子和排名一起发下来,逢冬在总分栏找到自己的名字。 571. 如果保持稳定,足够拿到a舞的奖学金。 整理书包的时候收到陈北炙的消息,依旧是他的风格。 “七点二十,图书馆102座。” 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无端透出默契和暧昧。 逢冬提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听到门口的几个女生说:“今天季梦然跟李冉宁都来了。” “都是来办手续的,一个休学一个转学,我正好去办公室送卷子,两人全程没说话,眼神交流都没有。” “真的假的,她俩之前关系不挺好?” 逢冬从两人旁边穿过,到图书馆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了,他挑了个不太扎眼的位置,不过他这个人本身就挺扎眼,阅读桌角不知道被谁摆了包草莓糖,下边还压了个纸条,上边是联系方式。 自从她的存在在他的圈子里小范围曝光之后,他有点有女朋友的感觉了,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她在陈北炙对面坐下,视线忍不住看向那包草莓糖,陈北炙在低头打字,肩颈线流畅漂亮,中途侧头看她一眼,逢冬下意识移开视线,然后听到一声笑。 手机屏幕跳出一条转账提示,他把那包草莓糖跟那张纸条一起推到她面前。 转账金额是那包草莓糖的价钱,他给那个女生转过去,跟他转给逢冬,再由逢冬转过去,完全是两个意思。 后者切断了一切可能,明明白白地表明了有女朋友的意思,比前者的杀伤力大多了。 后来逢冬拿小号加的那个女生,把钱转过去了。 那个女生看到头像是女生的,立刻就明白了,哦,有主了。 但是不知道是谁。 陈北炙打球的时候逢冬也会去看,有时候坐得近有时候坐得远,膝上放着一本单词书,偶尔在场上欢呼的时候跟他视线碰撞。 她的身边坐着不少陈北炙的迷妹,有一次旁边两个高一的女生在写那种以他为原型的小说,逢冬一边背单词一边听。 其实她没想听,但是两个女生聊得有点兴奋,声音有点大,她坐得太近,被波及到了。 女生a:“今天写篮球赛吧,学长在球场的样子帅死了,二十五号球衣,打板投,沾了薄汗的黑发,听上去就欲死了好吗?” 女生b:“打完球在球场外面抽烟,然后偶遇,这个感觉就对了,痞欲感拿捏住了。对了,他抽什么烟?” 然后两人的话题就围绕这件事展开,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讨论,讨论内容是陈北炙抽什么烟最带感。 逢冬在第五分钟的时候没忍住接了一句:“万宝路。” 太吵了,她实在背不下去了。 一个女生转过头:“学姐怎么知道的?” 除了兴奋,还带着点真心实意的好奇。 逢冬:“猜的。” 自然不是猜的,她的兜里放着他的烟。 后来两个女生又开始讨论怎么偶遇,偶遇之后发生点什么,然后又转而讨论陈北炙追姑娘是怎么追的。 逢冬翻了一页单词书,没说话了。 下边球赛结束的时候,她站起来准备走,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z:晚上想吃什么。】 她出去的时候旁边两个学妹的讨论还没有结束,陈北炙在球场外,背靠在铁丝网,背对着光源的位置,身上球衣已经换成了潮t,在看附近的餐厅。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收了手机,斜头望她这边看。 逢冬刚才被旁边的两个学妹强行输出了半个多小时,现在看他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个混蛋样的确挺迷人。 她的心不在焉有点明显,他顺手从她的兜里拿回烟盒,拇指慢悠悠敲两下:“想什么呢?” “想你。” 说完才觉察出这句话有歧义,想再说点什么,他的目光已经吊儿郎当地跟她对上。 “哦,想我啊。” 那两个学妹把陈北炙的人设树立得太光辉,太一身正气了,这也是逢冬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的原因。 看到本人的时候才跟应该有的形象对上。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她一直在看陈北炙,他走在前边一点,打了根烟,手里还拿着她的卷子,一本正经在改,改完还她时顺手在上边签了个名,陈北炙。 这会儿走到小操场外,里边有几对人影,逢冬往那边看,看得有点入神,然后听到陈北炙慢悠悠地说:“教导主任来了。” 她吓了一跳,扭头的时候唇正好从他的下巴擦过,他低头看着她,慢悠悠地笑,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其实是冲动。 陈北炙反应得很快,手里的烟还没有灭,完全是不良少年的模样,低头扣住她的脖颈。 她在渐渐稀薄的氧气里想起前几天在那本书上看到的那句话。 “我知道我必须隐藏我的感情,我必须把希望的火焰扑灭,我必须不断重复我们是永远分离的。” 空气滚沸得快要烧起来,她被托起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起伏的胸腔,那根烟无声地掉在地上,灼烧短暂片刻后逐渐熄灭。 她在交缠的呼吸轻声说:“我喜欢你。” 陈北炙,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那句话和上章的都引自《简爱》 明天要赶一天飞机,请个假,姑娘们别蹲错~ 第41章 逢冬 高考前几天的晚自习取消了, 图书馆开放时间延长,不少人选择去图书馆自习。 逢冬过去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了,在最左边的阅读桌,两个一班的学生拿着本练习册在问题, 他的食指和中指压着一支笔在转, 懒散不经心的模样, 在那两个一般学生频频点头的间隙,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打算整理一下作文素材, 去书架找书, 有一本放得有点高,她伸手去够的时候,那本书被对面的一个人先一步拿到手里。 透过那道狭窄缝隙, 她看见赵贺知的脸。他拿着那本书,翻了两页, 合上,左右对折卷在一起,也往她这边看。 应该是放学的时候趁乱混进来的,身上还穿着京大附中的制服, 第一眼看上去有点奇怪。 赵贺知初中就辍学了, 身上很有点混的气质, 这种混跟陈北炙的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说陈北炙是在正道上混, 赵贺知就是在歪道上混,越走越歪, 一去不复返。 他说:“又见面了啊。” 明显是安顿好他奶奶了, 开始动脑筋给她找不痛快, 要把之前的事报复回来了。 这角远离阅览室, 安静且不起眼,阅览室里的学生们都没注意到这边。 赵贺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说你打算考a舞,我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贴的校榜了,你的成绩考上绰绰有余,恭喜啊。” 逢冬没说话。 赵贺知接着说:“陈北炙应该会上t大吧,那你们到时候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啧啧,精彩啊。” 逢冬抬头:“赵贺知,有这些时间准备个自考,回去的时候也能少骗你奶奶两句。” 赵贺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逢冬转头往回走,他没动,手指在书页上敲,书的封面上有一个明显的折痕,他看了两眼那道折痕,把书放回去,就在旁边的阅读桌坐下,低头发消息。 半分钟后,估计发现又被逢冬放进黑名单里,放下手机,扔了个纸团过来。 那个纸团扔得挺准,在碰到逢冬的手背时停下。 冬焰 第48节 逢冬没理会,第二个很快又砸过来。 这个时候陈北炙给一班的两个男生讲完题了,瞧着二郎腿,撩起眼皮往她这儿看。 赵贺知明显有点怕陈北炙,在他转身的时候就站起来走了,逢冬低头,把那两个纸团拿起来,扔到旁边的废纸篓。 陈北炙撑着头往这边看,图书馆的人特别多,他的视线看着是在往一排哲学书的书架上落,实际上是在看她。 没多久就有个学妹拿着萨特的《存在与虚无》过去了,问他对其中一个观点的看法,明显是一直关注着这边,但是只看到了一半。 两三分钟后人就走了,不知道陈北炙说了什么,然后陈北炙站起来拿书,拿完就在跟她隔一位的空座坐下。 垂在膝上的手在同一时间被他握住,他慢悠悠地拨弄着她手腕上的皮筋,弄得那块一片痒,偏表面上是那种特正人君子的模样。 逢冬往外抽手,他侧头看她一眼,随她抽,在快要分开时又给人拉回来。 第三次的时候,逢冬有点被激起胜负欲了,弯了下手指,勾过他的掌心。 陈北炙明显愣了一下,她的手顺势抽出来了。 他侧头看她一眼,空了的手慢悠悠在膝上点两下,没说话。 快要毕业了,身为校榜第一名,陈北炙挺忙,年级主任让他帮扶几个有希望考上t大,但是又不太稳定的同学。 所以他没待多久就走了,逢冬在九点多的时候整理好了作文素材,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一边废纸篓里的两个纸团,她看了一会儿,把刚才写废的一张纸丢了进去。 纸团彻底被盖住了。 —— 这周的最后一天各班自己组织了毕业仪式。 这算是高考前的一个得以喘息的机会,也是可以屈指可数的最后几次齐聚,班里提前挂了彩色气球,文艺委员拿彩喷往后黑板喷字。 逢冬对这种仪式并不热衷,也可能是这一年里建立的归属感寥寥。 她去了艺体楼外透气。 陈北炙不在,他对这儿摸得门清,但不经常过来,这一年里来得最多的是跟她“私会”,他最近算是大忙人了,除了校内的,还有校外的事,总之就是挺忙。 逢冬过去的时候几个八班的男生女生在墙角那边,今天由于高三年级的毕业仪式,学生会不查人。 她站在另一角,在隐约的烟味里拿出单词书背,对面的闲聊传过来。 “你高考打算去哪儿?” “还b市呗,不过考不考得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妈把去年本科最低分数线都翻出来了,就贴在我家进门的玄关上头,生怕我看不见。” “扬哥呢?你女朋友要在b市咯。” “我们分了。”刚才那个女生打断了这个问题。 “卧槽什么情况?” 对面一个头发染成栗色的男生点了下头:“分了。” 确认了这件事。 这个年纪在一起凭借一腔冲动,分开也说得挺轻易。 然后话题就绕到了八卦上面,一个女生说:“最近没怎么看到逢冬跟席子强同框,所以他俩是真的是假的?” “不好说,不过要是我也得动心,那妞挺野,有意思,昨儿一兄弟借了我个火,好像外校的,还跟我说了点更有意思的。” 不用想,这个借火的外校生是赵贺知。 而那些“有意思”的,估计赵贺知口下没积什么德。 逢冬不知道他最近在密谋干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垂下眼睛,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三点四十分,毕业仪式快要开始了。 往回走的时候手机上收到魏长明的一条短信——“快要高考了,多注意休息,考完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她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敲,“要去兼职,没有时间”几个字敲完的时候,第二条消息又发过来。 “昨天你的一个同学过来吃面,我跟他聊了两句,说你在找一段录音?” 一字一字删除,她重新回:“好。” 外面特别闷,教学楼前那颗老榕树的枝条一直探到教室玻璃,被阻断,扭曲着朝上转向生长。 她推开教室门走进去,里边已经有了狂欢的意味,班长站在讲台上:“都安静一下啊,人齐了没,赵池你别弄那个气球了。” 逢冬回了座位,陈北炙的座还是空的,这大概就是迟迟没开始的原因,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班长又数了一遍人,改了一次黑板上的粉笔字,在陈北炙走进来的时候立刻说:“好了我们开始。” 他明显对这种活动也没什么兴趣,在班长开始冗长发言的时候,食指压着罐冰可乐拆开,在细小的气泡声里低头发消息。 讲台上的发言进行到“团结友爱”,逢冬的手机跳出条消息。 【z:领结落你那儿了。】 逢冬翻了下衣兜,确实在,应该是昨天她怕丢了,放在这,忘给他了。 然后又想起来他刚才是参加一个高考前的采访,市新闻平台的,所以他就那么去了。 她回:“一会儿给你。” 敲完转头看了一眼,正好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陈北炙的手插在裤袋,整个人有点懒散,这个时候班长正好叫到他的名字:“我们掌声欢迎陈北炙同学上台说两句好不好?” 这件事明显是班长自己定的,陈北炙不会在这个时候下人面子,站起来往讲台上走。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搞成了问答环节。 全班都挺兴奋,都关注他的各种动向,里边自然不会少了感情动向。 有人问:“有喜欢过的姑娘吗?” “有。” 下边一阵吸气声,那个人接着问:“现在呢?” “没追到呢。” 不出所料,又是一阵喔,一半是惊奇陈北炙有喜欢的姑娘了,一半是惊奇他还没追到人。 陈北炙在中途的时候去了一班,从这儿也看得出来他的人缘混得着实不错,一班班长半个小时前就过来拉人。 班里的狂欢还在继续,氛围起来了,又有点很淡的伤感。 后来班长搬了个盒子来抽真心话大冒险,逢冬在下面喝一罐汽水,陈茜过来找她说话。 “有舍不得吗?” “有吧。”她说。 然后又确定:“有的。” — 晚上的时候她把领结还给陈北炙,陈北炙送她出学校。 他今天晚上被拉去约局了,都是那些平时一起玩的,一半是跟他一样稳操胜券的,当然胜券上头有点水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是那种没钱就得回去继承家业的,剩下那半是不走高考这条路的。 两人往公交站走,他走在后边点,站在站牌下边打烟,陪着她等。 两个人之间隔出半个公交站的距离。 有好几个低年级的学妹往这边看,车到的时候她上车,他按了下脖颈,往反方向走。 站牌的灯光往下斜,暖黄,他的衬衫被风吹动,领结系上了,挺帅,挺有点天之骄子的模样。 这个时候意识到,她跟陈北炙其实是不在一个圈子的。 她后座的几个女生在小声聊天,其中一个说:“刚才那个是陈北炙吧,最近在咖啡厅那边都不怎么碰得到他了。” “要高考了,高考之后估计就更看不到了。” “也不一定,我朋友说有时候能在艺体楼碰到他。” “啧,艺体楼啊。” “对啊,说不准是陪人呢。” 逢冬拆了一粒苹果糖,听到后边那个女生继续说:“说到高考,高考之后是不是要到他生日了?” 对了,陈北炙的十九岁生日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42章 逢冬 高考之前出乎意料地平顺, 甚至平顺到反常。 李冉宁去了南方的那家机构封闭训练,季梦然被家里送去看心理医生,赵贺知没再来过学校,听孟莹说是鬼混翻了车, 现在人在医院, 论坛上那些八卦高楼也因为高考和期末考的即将来临而变得无人问津。 在最后这几天里, 逢冬终于感受到了正常的高中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上课,下课, 复习, 考试,傍晚的时候和朋友去便利店买关东煮,然后绕到球场看喜欢的男生打球。 挺好, 挺充实。 她挺羡慕这样过完三年的同学们。 最后一天上课的时候她被陈北炙叫出去吃中饭。 艺体楼那边没什么人,逢冬过去的时候, 那儿已经放了打包好的外送。 她最近因为高考的原因,没参加舞团的训练,在午饭的间隙争分夺秒地看发在群里的教学视频。 放到第三个视频的时候,陈北炙别了下头。 是奥地利舞团最著名的一场演出, 主题是背叛与沉沦, 公主和骑士相爱, 彼此盟誓, 骑士为了公主背叛国王, 在血流成河里拿到恶之花,公主拿走恶之花, 背叛了骑士。 这是上半场。 下半场逢冬还没有看。 舞团的领舞在那场演出之后封神, 据说之前在国内舞坛也是坐头把交椅的, 年纪轻轻就被各大媒体追捧, 家世背景也深不可测,可惜后来从顶尖舞团退了,去了奥地利发展。 听说是因为家庭原因。 冬焰 第49节 视频的开头放完,逢冬挑完沙拉里的西蓝花,整整齐齐堆在最远的一角,点了退出,按灭屏幕。 —— 周三的时候高考结束。 走出考场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很多人都是挺平静地走出来的,然后意识到到了期盼过无数次,幻想过无数次,班主任口中“解放”的时刻了,欢呼一声,又有点怅然。 想和朋友通宵彻夜狂欢庆祝,也想回去睡长长的一觉,把三年里的无数次熬夜补回来。 京大附中包车把所有人接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逢冬进演播室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了,那角围着挺多人,他翘着二郎腿,右手拎着罐沾了雾气的罐装汽水,没拿稿,撑着头望一边看,门响的时候跟着众人一起转了下视线。 高三学生会的不少人都过来了,席子强也在,仍旧是尖子生的做派,身上穿着京大附中的制服,在盛夏六月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领结打得整整齐齐,在跟高一的一个学弟一起检查音响设备。 那些视线从逢冬身上扫过,紧接着就落到席子强那边。 都等着看两个人的互动。 席子强在逢冬进来的时候也转头看了,自从论坛上那件事后两人几乎没怎么碰过面,他旁边有个他跟逢冬的cp粉,之前论坛高楼里最活跃的那个,往逢冬那边挤了点,又挤了点,把席子强往逢冬那边推。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转过头,等着看两个人的反应。 她跟席子强这件事已经有点惊世骇俗了,要是这些人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是陈北炙,估计还得更惊世骇俗。 逢冬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席子强一直在往那边看,目光是坦荡的,等着她的反应,见她后退,也往后退了一步。 不少人都看出来这个微小的互动了。 后边有人说:“不会是会长把人给甩了吧。” 另一个人很快附和:“我觉得挺有可能,万一她跟她妈一样,那可就是拿命玩,谁知道人家哪天腻了会干出点什么。” 聊这种八卦的时候都津津有味,毫无负罪感,毕竟事都是真的啊,再加点猜测也无可厚非,反正没人知道这样的猜测会不会成真,也用不着负责。 陈北炙在拆可乐,食指压在拉环上,咔哒一声。 他不介入女生之间的八卦话题,但是他身边原本要加入这场八卦的几个男生都缩回了头,看出他的脾气有点上来了。 不过没想太多,因为即使这件事的主角是任何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陈北炙也会是这个反应。 是因为骨子里的教养,陈北炙这个人邪归邪,混不吝归混不吝,在这些事上的立场挺分明。 之前运动会上有女生生理期,裙子沾了血,自己不知道,后来有男生看见了,在后面起哄,暗戳戳给同伴指,结果碰错了人,碰的是陈北炙的肩。 陈北炙拎着领子把人拽到一边,把制服借了那个女生。 演播室里的两个女生还在说,后来说得有点兴奋,伸手去拉旁边的第三个人加入话题,抬头时对上逢冬的眼睛,发现拉错人了。 气氛一时僵住。 好多话对上当事人说的时候其实是心虚的,这也是为什么论坛上乱七八糟的言论逼日常八卦更难听的原因。 逢冬低头看着被那个女生以亲密的姿势拉住的胳膊,女生有点尴尬地松开手。 她抬起眼睛,问:“有意思吗?” 这四个字像是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意思吗? 在这些人的眼里是有意思的吧。 因为有意思,和她同初中的那个男生在中考前选择了结束生命,孟莹和镀城的一切割断,被母亲带着近乎惶急地逃到b市,李冉宁出现严重的抑郁倾向,满手腕的伤疤。 而这些对于流言蜚语的制造者,又是一个崭新的话题。 没有人愿意探究真相,探究他们口中的主角现在正在经历什么,也容不得辩驳和反抗。 辩驳和反抗只会招致变本加厉,想把白的说成黑的是最容易的事情,哪怕对着一张白纸,只要笃定地说上面有污痕,立刻就会有很多人“看到”污痕。 而澄清一张纸没有污痕远没有那么容易,即便这些所谓污痕根本不存在,因为只要有一个人说纸是脏的,立刻就会埋下质疑的种子。 有意思吗? 凭什么呢? 逢冬跟那个女生目光相接,偏冷的眼里有东西在烧,她继续问:“你是看到我和席子强在一起了,还是看到他把我甩了?” 那个女生往后退了一步。 逢冬往前一步,继续问:“那你看到我杀人放火了?” 那个女生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墙角。 逢冬问了第三句:“有没有?” 她没有声嘶力竭,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来了,今天她要一个答案。 身后传来小范围的吸气声。 最后那个女生撑不下去了,不拿着面子了,小声说:“没有。” 逢冬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没有啊。” 得到答案,绷紧的肩脊松下来,反而有点脱力了。 没有啊。 毕业典礼已经开场了,一个学生会的人跑进来通知上场顺序,气氛在这个时候才略松,逢冬后退一步,拿腕上的皮筋扎头发。 她站的位置就在陈北炙身侧,他慢悠悠地晃着汽水,细小气泡往上翻,站在他后边的那些男生因为他含有些许意味的一眼,都没参与进这场对峙。 她的长发松散地绕过手臂,垂在他的肩上。 因为这一动作,她的脖颈和双耳露出来,有人看到她打了耳骨洞,三个。 三个耳骨洞诶,跟她平时的清冷安静完全不同。 都喔了一声,有点震惊。 又有眼尖的发现,她的t是蓝色的,设计很简单,陈北炙的是黑色的,两件t的标是一样的。 有人认出了那个标,是个挺大众的牌子,没看到陈北炙穿过。 开始有人开始回想起论坛上一个人的留言。 “假的,跟女神在一块的是陈北炙。” “而且!!炙爷追的。” 几乎没有人信,宁可相信逢冬和席子强在一起,也不信她跟陈北炙有什么关系。 这种笃信在这个时候有了片刻动摇。 动摇很快又消失,因为两个人确实看上去不是很熟,逢冬扎完头发去后台准备了,陈北炙看了刚才那几个男生一眼,低头发消息。 他后边那几个男生还有点大气不敢出,后来有个人瞄了一眼他消息界面的备注,发现备注名是冬。 真觉得撞破了点什么,又不敢声张,在心底说了句卧槽。 —— 学生代表讲话在开场半个多小时后才进行,刚才那个女生折进来叫人,叫到逢冬的时候,还有点尴尬。 逢冬没有拿之前准备的那张稿,擦肩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叫她的名字:“逢冬。” 逢冬转头,安静地看着她。 女生的脸涨得有点红,喊完她的名字之后就没再说话了,逢冬对着她点了下头,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继续往前走。 在这个瞬间,女生突然明白了,她其实并不在意她们的看法,也用不着她们的认可。 刚才那个问题不是替她自己问的。 逢冬站在台上,调了一下话筒,下边坐的除了少数的高一高二生代表,都是高三的学生。 有的脸熟悉,有的脸陌生,也许他们的id并不陌生。 无数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这场毕业典礼的主题是经历,我想谈一下我经历过的,还有我身边很多人都经历过的。” 逢冬的胸腔很轻地起伏了一下。 “开学的时候我舅妈来学校闹过一场,那之后论坛上有很多帖子,有的我看过,有的我没看过。” “我母亲不是情杀,她其实是个有点懦弱的人,因为懦弱,默默承受了十几年的家暴。” “她反抗是因为我,我父亲,或者说那个人渣拒绝让我继续学跳舞,想让我和我母亲一样,一辈子困在那座小城,生活在他的阴影里,承受他的所有不满和恶意。我的母亲会反抗,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台下一片哗然。 她以一种自揭伤疤的方式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在所有人面前。 “我不想评判这种反抗方式的是非曲直,因为有法律来评判,在这里说出来,只是想说,事情也许并不是口口相传的那样。” “最后我想引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面的一句话——你永远也不可能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可当你真正走过他走过的路时,你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 她停顿了一下。 “祝那些身在黑暗中的人,能早日得见天光,也祝所有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对这句话感同身受。” “毕业快乐。” 下面一片安静。 然后响起窃窃私语。 有个跟李冉宁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说:“前段时间冉宁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是有不对,可是论坛上说的那些事她都没做过啊。” “所以是谁说的呢?” “不知道,每个人都说了,每个人都没说什么。” “之前陈茜的事情也是,被那些根本就不知道的人说得脏得不行,都变成她跟那个男生约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这样的事太多了。 谁也不知道下一瞬经历这些的会是谁。 之后就是上台领毕业证了,下边的大多数人已经无心于此,有人在讨论待会儿去哪家酒吧,有人在最后一遍地检查一直没有勇气送出去的一张情书的封皮,有人在往教学楼的方向回看。 陈北炙在干什么? 冬焰 第50节 在跟姑娘接吻,干柴烈火。 避着人的,其实他不想避人,她没给他转正。 艺体楼后,橘红的夕阳里。 衣兜里的手机在亮,是告白或者告别的短信,他不想管。 两人的十指扣着,她的背挨着灰色的墙,长发顺着他的颈侧滑落,胸腔起伏,呼吸磨在一起,身上的t被吹得交错。 两边渐渐传来人声,是从小礼堂出来的的高三生,一边走一边跟朋友打闹聊天。 她闭眼,他的手按在她的耳骨洞上。 有人往这边看。 男生的身量很高,完全把女生挡住,隔得太远看不清脸,喔了一声。 有点兴奋。 逢冬问:“你要考t大吗?” 他点头。 以陈北炙的成绩,t大的专业是能随便选的。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她很轻地推了他一下,陈北炙慢悠悠地松开她,身上是透着懒意的痞劲。 脖颈一侧留了道红痕,她刚才抓的。 兜里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他拿出来按了接听。 逢冬折去便利店,他没进去,靠在柜台那儿等,一边听着电话,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一个银质火机。 便利店的店员在临近暑期的时候换成学生兼职,柜台后边是个高二的男生,认识陈北炙,柜台前边没什么人,陈北炙放了电话,男生探过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等人啊?” “等人。” “刚进来那姑娘?炙爷你交女朋友了?” 这么一算,从寒假开始,陈北炙的身边好像就没出现过别的姑娘。 这个时候逢冬回来了,他没答那个问题,拿着手机扫码结账,中间想起什么,从旁边货架拿了盒苹果糖放她衣兜。 逢冬站在便利店后的台阶上,拿着棉签给陈北炙擦药。 那个位置实在有点太起眼,擦完药她又贴了个创可贴。 她在这个方面着实没什么经验,创可贴贴跟不贴其实没什么差别,非得说有差别的话,大概就是多了一层欲盖弥彰的暧昧。 贴完逢冬松了一口气,她满意了,陈北炙当然不会提醒。 出校门的时候他就被那帮兄弟拉去了,逢冬站在人群里,听到一个男生问:“阿炙你脖子怎么了?” 都是男生,都懂,立刻有人起哄式地吹了个口哨。 他侧头打烟:“猫挠的。” 章子凑过来:“猫挺野啊。” 陈北炙慢悠悠地笑,视线往人群里滑了一下:“也不看看谁的猫。” 语气像极了也不看看谁的妞。 作者有话说: 高中之后是大学,别后重逢,这两天捋了一下纲,有点子期待了【狗头】 最近几天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跟姑娘们道个歉,还是下章发出前留评发红包~ 第43章 逢冬 逢冬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去了纹身店做兼职, 交完这月的房租,她卡上的钱已经所剩寥寥。 宋稚最近一段时间在准备期末考,不怎么去店里了,高考之后是兼职的高峰, 店里除了逢冬, 还有另一个女生。 在舞团因为赵贺知那句话去女厕所催吐的那个姑娘, 叫梁婵。 她比之前更瘦了点,头发扎成高马尾, 眼睛挺大, 嘴角有不太明显的腐蚀性伤,有时候会短暂地出神。 因为之前舞团的那件事,梁婵对逢冬保持了些隐晦的亲昵, 说隐晦,是因为她的性子太冷了, 在第一天过去的时候前台的小哥就极力跟她搭话,看得出来眼都有点直,就是男生看到特喜欢的姑娘那种目光。 她避开了那道目光,没什么回应。 店里不忙的时候也不会参与进聊天话题里, 大多数时候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手臂环着膝发呆, 碎发被燥热的风吹得粘在耳后的一小片冷白皮肤。 店里男生们公认的两大清冷挂女神, 一个逢冬, 一个是梁婵。 用平时插科打诨的话,好看得要命, 腰细得要命, 多说一句话都会耳根泛红。 逢冬对梁婵的好感多一层, 是在知道她和孟莹同校之后。 她中午做减脂餐的时候给梁婵多带一份, 牛奶也多带一盒。 因为男生们叫外卖都是特油腻的肉菜或者快餐,这个年纪正好是胃口好长身体的时候。 梁婵语气很轻地道谢,嗓音有很细的哑,她中午基本不跟大家一起吃饭。 第三天的时候男生里传出消息,说她有男朋友,前台的小哥是京师大一的,叫沈京,颇有点失恋意味地颓了一整天。 至此,店里两大女神都宣告有主了。 店里的男生们没见过梁婵的男朋友,但是见过陈北炙,那回他刚从球场过来,穿了件蓝色的潮t,少年感跟痞欲感掺在一起,插着兜在外边等人。 逢冬跟梁婵在里边给一个女生纹身,那个位置男纹身师不方便,他等得耐心,中间打了把游戏,顺手给店里的所有人点了冰饮料。 就两个认知—— 人贼特么帅。 墙角撬不动。 但是俩人到底在没在一起不清楚,因为扫码付账的时候有个男生看到了他的头像,是黑色孟买,跟逢冬不是情侣的。 而且都私底下登过京大附中的论坛看过有关女神的八卦,知道跟她传的是另外一个男生,不过也看得出来肯定不是真的。 第五天的时候梁婵出了事,那天白天店里经大和航大的都请假去期末考了,就剩下逢冬,梁婵和沈京。 正好是工作日,没什么人来纹身,沈京轮换去吃中饭了,梁婵突然昏倒。 逢冬把她送去了医院,检查之后是低血糖,由于营养不良引起的,挺多指标都不达标。 挂了半袋葡萄糖水后梁婵醒了,逢冬问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梁婵说:“我跟家里闹僵了,我爸已经把我的资金来源都断干净了,他们不会过来的。” 她的脸色还有点白,拿出手机:“我把药费转给你。” 说话的时候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逢冬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胸腔起伏了一下,眼眶烫起来。 梁婵解锁回消息:“算是我男朋友,不过还没见过面。” 当然不会见过面,因为那个账号是赵贺知的小号。 逢冬知道,是因为赵贺知发现被拉黑后,拿这个号给她发过一次消息。 赵贺知就在这家医院。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正叼着块饼干,手机放在一边,开到聊天界面,上面是梁婵五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明显看到了,但是没有回的意思。 他抬头看了眼逢冬的脸色,伸手指了下病房门口的肃静俩字给她看。 挺明显,他把梁婵当成了第二个周青青。 正常人永远不会明白人渣的想法。 逢冬拿手机的时候他没拦,拿出第二块饼干吃,整个病房只有饼干咬碎的脆响,和逢冬短促的呼吸声。 那些聊天记录都很高明,一步步循序渐进,直到把人打压得体无完肤。 所以梁婵的消息是回给他的,并且不知道他就是赵贺知。 逢冬已经把聊天记录翻过一遍,可以明明白白总结成两个字——人渣。 她拍聊天记录的时候,赵贺知笑着侧头看她,第三块饼干在掌心转,在她咔哒一声把手机丢回去的时候,抬头问:“吃吗?” 逢冬看着他,胸口的怒意几乎压抑不住,一字一顿:“像你这样的人是会有报应的。” 赵贺知把那块饼干丢回包装袋:“那就看谁的报应先到咯,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小操场季梦然干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逢冬回视着他:“我知道。”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平静,赵贺知倒是有点愣了,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信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了,啧一声:“你居然知道。” 逢冬没有再看他,转身往外走,手机上收到沈京的消息:“梁婵没事吧,我现在去医院。” 然后是赵长明的:“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她先给沈京拨了电话过去,沈京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听说了这件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这还是人吗操。” 他也是那种挺正派的男生,在这方面跟席子强有点儿像。 逢冬问:“你有时间陪一下梁婵吗?我去见个人。” 宋稚今天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听说梁婵的事说考完就过来,估计还得一个小时,逢冬不放心把梁婵单独留在这儿。 等沈京过来她才从医院出去,来苏水味从鼻腔消失,她抬手捋了下被斜阳烤出暖意的长发,小臂上的escape因为换上短袖露出来,跟着人群上了公交。 四周都是冰汽水和薄荷糖的味道,香樟树的枝叶沿着车窗擦过,头顶的冷气开得很足,逢冬低头,看手机上魏长明发的最新一条消息。 魏长明把庆祝她高考结束的地方安排在了自家面馆。 她没回那条消息,手机插回兜里,左耳挂着耳机,另一边的耳机线顺着黑色长发垂下来。 赵贺知的那句话反复回荡。 那就看谁的报应先到咯。 冬焰 第51节 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摘了耳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带有a舞logo背心的男生,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大概是眼前的姑娘太乖太冷,透着点不可亵渎的意味,男生的声音低了一个调:“我喊了你三次,东西掉了。” 逢冬低头,看到掉在脚边的苹果糖,说谢谢。 她今天扎了丸子头,灰色针织背心和黑裤,舞蹈生的标配,所以那个男生又多问了一句:“你是学跳舞的?要考a舞吗?” 逢冬点头,那盒苹果糖挨在她的脚边,这个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上边是陈北炙的名字。 旁边的男生原本对潜在的漂亮学妹有点兴奋,从屏幕上的男生名字里看出点苗头,不死心地问:“跟男朋友吵架了?” 逢冬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没有。 公交车报了站,下一站东城北站。 她站起来,下车前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那盒苹果糖捡起来。 因为刚才的片刻停顿,她没接到陈北炙的电话,边走边发了条消息过去:“刚才在公交上,晚上去见我舅舅一面。” 陈北炙知道她家里的事。 所以半分钟后,他回过来三个字——无聊吗? 她回,有点。 陈北炙发过来的新一条消息是:“不用那么无聊。” 里边包含着“随便闹爷兜着”的搞事意味,挺有他的风格。 面馆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逢冬抬头看了一眼,掀开门帘进去。 桌上摆着三碗红烧牛肉面,红汤,重辣。 魏长明咳了一声,做开场白:“一转眼十八年都过去了,我的印象里还是你妈怀你那会儿,时间过得多快。” 例行公事的抒情,难为他说得顺口,当年魏子蓁怀孕到生产,魏长明跟倪蓉一次都没去看过,据说那会儿面馆生意正忙,不过跟魏子蓁借钱倒是一次没忘。 逢冬低头挑一根面,绕在筷尖,抬头看着魏长明。 魏长明继续说:“舅舅恭喜你毕业,听说你的成绩不错,考上a舞应该没问题吧,以后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你不是一直挺喜欢跳舞吗。” 然后终于切到了今天的正题。 “你妈的事你别管了,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逢冬伸手拿了桌边唯一一罐冰啤酒,魏长明还在酝酿措辞,倪蓉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里透出看吧我就说装什么清高意味来。 逢冬拆开拉环的时候,魏长明终于酝酿完了后面的措辞:“以你妈的身体,判个十几年跟判无期其实没什么区别,你还年轻,多好的前途啊,别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犯糊涂。”逢冬轻声重复了一遍。 “对啊,你还年轻不知道好歹,等以后后悔就晚了,而且赵贺知不是说你跟陈北炙搞在一起了吗,不管什么方式都是一家人嘛…” 啤酒瓶掉在地面上,咚地一声,她垂下来的黑发上溅了点啤酒沫。 魏长明的话猝然地停在那里。 逢冬抽出一张纸,摁在发尖擦了两下,轻声说:“手滑了。” 魏长明还保持着一副错愕神情。 她站起来,走到柜台边上的时候抽出手机扫码,把面钱和啤酒钱一起结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特别难受,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力感包围了。 这就是这个世上唯一跟魏子蓁血脉相连的人了。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她折进去,重新拿了一罐冰啤酒。 出来的时候碰到几个京大附中的毕业生,看她,看她手里的酒,又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都这么晚的天了,她这是买醉吧。” “买醉啊。” 透着点意味的一句重复。 冒着凉气的啤酒罐贴着掌心,逢冬捋了下头发,往纹身店走。 这儿离纹身店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宋稚跟沈京都去医院了,店里只有经大的一个男生看着。 这个时候店已经要关门了,逢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食指压着拉环,拆了两次。 做得不太熟练。 她拆了两次,那个男生就往这边看了两眼。 他是那种家庭困难不得不出来打工的,在学校里还要顾着绩点准备保研,所以店里不忙的时候都在啃书,不怎么参与进男生们的话题里。 但是不参与进去也知道逢冬是漂亮的,那种安静又带着反差感的漂亮,看着乖,其实骨子里劲劲的。 比如现在,她就坐在店门外的台阶上,脊背难得有些松懒,细白的手肘搁在膝上,手腕套着皮筋,黑色长发贴着肩头垂下来,发尾被风吹得晃。 是那种挺纯挺冷的。 偏偏垂在膝间的左手拎着啤酒瓶,轻轻地摇,时不时送到唇边喝一口,脸颊很红,唇上沾了细小的沫。 又特撩。 他晃了两次神,耳后也跟着红了,拿了瓶冰水,有点紧张地推门出去,问:“喝水吗?” 逢冬接过水瓶放在旁边:“谢谢。” 男生继续问:“用送你回去吗?” 逢冬摇头:“他会过来。” 大概猜出她说的是谁了,那个男生其实没记住陈北炙的名字,但是已经对他这个人印象深刻了。 “他找得过来吗?” “找得过来。” 那罐酒喝完了,她的手肘微曲,脸埋在膝间,黑色长发顺着细白的手臂垂下去。 发尾还是半湿的。 男生不放心,折回去拿专业书,想回来陪一下人,结果回来的时候台阶前已经站了个人。 陈北炙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去拿逢冬手里的啤酒瓶,被她拉住,反应很快地弯了点腰,冲店里点了下头,另一只手也从兜里抽出来,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男生的第一个反应是人挺帅,气场有点强。 第二个反应是,那些零碎的八卦其实没错,墙角真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撬得动的。 逢冬的神志其实还不太清醒,但是认得出人,所以他拉她,她就跟着走。 “回哪儿?” “不知道。” “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 他侧头看她一眼,她也看他。 后来陈北炙还是把人送回了家。 她停在单元楼外,说要去趟便利店,拿了盒冰豆浆,结账的时候又绕过柜台,拿了火机。 没干的发尾随着动作晃,灰色背心被打湿了一小片,她拿手随意捋了一下,细细的水珠溅到陈北炙的衣领。 那个火机被她放进自己兜里。 “陈北炙,你之前的打火机坏了。” 他的手插在裤兜,点头,在她凑近的时候扶了下她的肩身。 她借着这个力仰起头,带着不良少女的放纵,勾住他的脖颈。 “那就看谁的报应先到咯。” “买醉啊。” “神坛下面是地狱。” “爷陪你下。” 那些声音在耳边绕。 他的手按着她的额角:“还清醒吗?” “清醒。”她说。 “让我做你男朋友吗?” 她的确清醒了。 因为清醒,所以一直守着那条线。 “不想做你的前女友,陈北炙。” 她的呼吸不顺,后半句变得短促:“太没意思了。” 陈北炙笑了一下:“行,那等二十一岁直接做我老婆。” 她没说话,被他亲得说不出来话了,然后就忘了这茬。 呼吸在黑暗中磨得细碎,额头相抵,她的手臂在他的肩胛。 在这个燥热黏稠的夏夜,碎发被汗黏在后颈,轻颤混在蝉鸣声里。 像相拥取暖的溺水之人。 过十二点的时候压在枕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被托起来,也终于记起了这件事:“陈北炙,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揉揉~ 冬焰 第52节 第44章 逢冬 “跟你谈个事。” “这儿别让别的姑娘碰, 陈北炙,就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第二天逢冬说的第一句话。 陈北炙的右肩有个很深的印,一整晚没有消下去,是她最疼的时候咬上去的。 屋里的空调开到二十一度, 这会儿有点冷了, 她拿遥控关了, 在窗边开窗户,身上套着件oversize的t, 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被风撩至脖颈, 有点痒,她歪了下头,捋着头发扎马尾。 陈北炙没穿上衣, 拇指和食指绕着一个皮筋玩,在她转身的时候抛过去。 她把皮筋在发尾折好, 从枕边拿手机回消息,昨晚消息爆炸,魏长明给她发了三条,内容跟见面说得没什么区别, 沈京给她发了一条, 说梁婵暂时没事了, 但是不肯住院治疗, 又问她到没到家, 最后是班级群里的群公告,高考要出成绩了, 肖柠通知了返校填报志愿时间。 后面因此产生了99+的八卦闲聊, 其中的一条是——昨天六班的朋友爆了个大瓜。 带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最容易激起八卦兴趣, 所以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所谓大瓜在讨论。 逢冬点了退出, 低头回沈京的消息,长发顺着颈侧滑到陈北炙的手肘。 他因此侧了下头,慢悠悠地看着她,问:“那件,一样的还是换个款式?” 逢冬的耳根烧了一下。 她没接话,陈北炙已经点了下单,四件,一件一样的,剩下三件他觉得好看的。 混蛋死了。 又有点帅。 等她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从便利店买回来的牛奶和三明治,客厅的电视投屏没关,在放《化学心脏》,正好到亨利给格蕾丝解读聂鲁达十四行诗的片段。 “i love you as certain dark things are to be loved, in secret, between the shadow and the soul.” “聂鲁达对她的爱,不是源自阳光、玫瑰这些俗套的事情,而是源自她的缺点,她的不完美,就像那些隐晦之处...她可能成为的那个人,而不只是她现在的样子。” 陈北炙完全是正经到不行的样子了,这会儿看上去特靠谱,特有迷惑性。 他在给章子回消息,章子昨天被他爸压着估完分,又被新一轮经济制裁了,从昨晚到现在起码给陈北炙发了十条消息。 章子这回留了心眼,钱转成现金放陈北炙那儿了,这种聪明又坏劲的主意自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陈北炙被他醉酒后哭诉半小时,不想再听第二次,顺口提的。 他给章子发完家门密码,继续敲字:“把猫喂了。” 章子的消息回得挺快。 “你出门之前没喂?” 过了一会儿发了第二条。 “鹿肉罐头没了,你家猫几顿没吃了,都开始吃三分之二比例的牛肉罐头了。” 逢冬过去的时候,看到最新的一条。 两字——卧槽。 陈北炙自喂猫那条之后就没再回,拆一副刀叉,看着挺神清气爽,在逢冬坐到对面的时候瞭起眼皮,拆好的刀叉一并递过去,估计是看到群里的消息了,问:“估分了吗?” 她说:“没估。” 其实是有点紧张,一直没估,但是又有点想估。 挺纠结的。 —— 吃完早饭陈北炙那儿有点正经事,先走了。 逢冬浑身都酸,不太想动,正好纹身店轮休,她窝在沙发上把化学心脏看完了。 片里亨利问格蕾丝:“为什么你那样吻我,像爱着我一样。” 格蕾丝答:“我只会这样接吻。” 亨利夺门而出。 冰箱彻底空了,她换衣服去了趟楼下的便利店,拿了酸奶和肉桂蛋糕,提着购物篮排在队尾结账。 天半阴不晴,在积酿一场雨,闷热的空气从店门往里透。 她一边等一边给梁婵发消息,问现在在哪儿。 梁婵的情况其实应该住院治疗,但是她拒绝了,沈京早上发消息说她已经出院了。 梁婵的消息在一分钟后回过来。 “我没事,在家。” 消息回得一如既往的简短。 购物篮滑到手肘,她腾出两只手打字,队伍往前挪了一点,旁边是一排拖鞋货架,消息打到一半,她拿了一双放进购物篮,继续打剩下的一半消息。 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逢冬抬头,看见肖柠班上的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跟季梦然的关系不错,所以对她一直有点敌意,头扭到一边看手机,而肖柠则维持着热情。 “高考之后就没见到你啦,考得怎么样,听说今年线高呢。”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点,逢冬跟着往前走,肖柠就站她身边,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逢冬把手机收回衣兜:“还行。” 肖柠继续说:“听说今年线高呢,得四百五十多分,你估得准不准啊?” “不是我估的。” “那是谁?” 逢冬没说话,她跟肖柠没有那么熟。 仅有的那点熟大概是在论坛的那些帖子里,肖柠的所有社交平台都是一个昵称,挺好认,在她跟席子强的那个帖子里,肖柠顶着那个昵称回了一条——“可惜哦”。 逢冬前面的人扫完了码,她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拿到那双拖鞋的时候,肖柠的视线移过去:“这个码的拖鞋,男生穿的啊。” 后半句就透着点意味深长了。 逢冬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没什么攻击性,但是肖柠莫名被这一眼看得心虚。 在逢冬转身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拉住逢冬的胳膊,压低声音:“听她们说你昨晚去酒吧买醉诶,那种地方乱得要命,你可要小心一点,听说门口有人等着‘捡尸’呢。” 声音低得恰到好处,一边传递隐秘的意味,一边刚好够旁边的女生听到。 逢冬的指腹磨着酸奶盒的边缘,酸奶是冷柜里的,还在不断冒着凉气。 “没在酒吧,”指腹从酸奶盒移开,她说,“在家买的。” 肖柠明显愣了一下。 那个女生扫过来的目光也透着点一言难尽。 逢冬把右边的耳机也塞上,穿过这两道目光,给梁婵发第二条消息——“一会儿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梁婵从家里搬出来跟人合租了,室友这几天都没回去,家里只有她自己。 冰箱里挺空,除了两盒代餐粉和一兜橙子,什么都没有。 逢冬把带过来的脱脂牛奶放进去,梁婵站在旁边,头发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得金灿灿的,身上的吊带略空荡。 逢冬放完牛奶的时候,梁婵把一盘切好的橙子放在桌上。 “那个号是赵贺知的?” 逢冬说:“是。” 梁婵点了下头,发尾因为这个动作轻晃,发了会儿呆,轻声说:“你也小心点。” 连梁婵都看出了赵贺知的事。 赵贺知最近彻底没什么忌惮了,像是已经捏住了什么胜券在握的把柄,打算跟她比比谁的报应先到了。 从梁婵家出去的时候,学校的论坛轰动起来。 这段时间高热的第一条帖子是押陈北炙高考多少分,第二条是押他会报什么专业。 而下午三点的时候,在第一位挂了三天的帖子被另外一条取代。 主楼的内容是—— 【上午在便利店碰到女神买拖鞋,男式的。】 【1l:哪个女神?】 【回:挺冷挺纯那个,哦,是不是真纯不好说。】 基本算是指名道姓了。 【5l:纯路人,昨天看见人在便利店买冰啤,晚上八点半,挺漂亮的,应该没认错。】 【6l:提一下关键词,晚上八点半,买醉,男式拖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7l:哇哦。】 于是话题走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莫名其妙的脏水泼过来。 逢冬的手指划在屏幕上翻帖子,滑到第六页的时候,出现了一条—— 【389l:卧槽反转了,去看动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快去看!】 作为跟这件事最没有关联,一点泥点都不会沾到的人物,陈北炙更新了一条动态。 小操场,她坐在橘红夕光里,松散的低马尾,小腿碰在一起,制服裙摆被风吹晃。 心跳骤然收紧,加快,旁边那家小摊的橘子汽水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无限扩大。 逢冬低头切回论坛界面。 【390l:小!操!场!!!】 【391l:卧槽,她真把陈北炙泡到手了。】 冬焰 第53节 【392l:楼上别胡说,憋死我了,一个月前就搭上了,你们炙爷追的人,那天正好撞见了,那天有赛,陈北炙打完上半场走的,半场拿的分够京大附中稳赢了,人就给女朋友补习去了,后来还有四中的撬墙角,问陈北炙是谁,猜猜你们炙爷怎么回的?】 【393l:怎么回的?】 【394l:她男人。】 【395l:!!】 【396l:所以拖鞋是给陈北炙买的?!好刺激,蹲个回应。】 【397l:看着挺纯,私底下不好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当事人回应。 傍晚的时候,逢冬的动态更了六个字——已毕业,已成年。 针对这六个字,下面很快出现无数种解读。 点赞数最高的一条是——还能什么意思,与你无关,管好自己,不愧是我女神,带劲死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坚定cp党,在把细节看了个遍后,注意到逢冬那条动态的发送时间。 六点十八分。 六月十八日,陈北炙的生日。 不管在没在一块,事坐实了,人也没遮掩。 好了,小半个学校的男女生集体失恋。 作者有话说: 诗是聂鲁达的,台词节选自电影 揉揉~ 第45章 逢冬 第二天逢冬去了舞团。 她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过去, 舞蹈教室已经挤满了人,都是为了选拔做准备的。 除了在伦敦集训,赶不回来的孟莹,整个舞团最有可能入选的有五个人, 逢冬, 赵玉楠, 梁婵和另外两个女生。 梁婵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还在休息, 按照当下的状况很难说还能不能参加比赛。 另外两个女生里一个跟逢冬和赵玉楠同级, 是那种埋头没声努力的,另外一个是a舞的,叫周艺然, 今年大二,在a舞是风云人物。 说是风云人物, 一个是因为周艺然的舞跳得的确挺好,专业第一考进去的,奖拿到手软,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脾气差风评也差。 听说之前闹出过点事, 另一个女生因为这件事从a舞退学, 但是考虑到周艺然实在是优秀的好苗子, 所以学校对于涉及她的部分做了冷处理, 只记了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 具体什么事不得而知, 总之不会是多光彩的。 逢冬进去的时候,周艺然正在把杆压腿, 听到响动, 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看竞争对手的目光, 并不友善。 门口的两个女生在小声八卦。 “周艺然真的是全身擦粉诶, 刚才我进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碰到她在补妆,她发现了,瞪了一眼过来,特凶。” 另一个女生立刻撞了下她的胳膊肘:“小声点,你惹谁不好惹她。她在a舞就是不好惹的,出了名的笑面虎,也就那几个男生被美色蒙昏了头,每天跟舔狗似的绕着她转,剩下的谁不精?都知道怎么回事。” 逢冬往里走,在赵玉楠旁边停下压腿,赵玉楠直起身,手指在把杆上慢悠悠点两下,转头说:“周艺然把我们都当成竞争对手了,她这个人胜负欲太强,你小心点。” 赵玉楠的消息一向灵通,她这么说,就不是空穴来风。 逢冬的手指越过脚尖,碰到窗边的一小片光。 “我没打算跟她争。” “一共只有三个名额,周艺然是今年新进舞团的,我们和她之间势必是竞争关系。” 逢冬的上身贴着腿面,基本功很扎实很漂亮,她觉察得出赵玉楠对周艺然的防备,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不远处那道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 可是赵玉楠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没打算争。”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傍晚的时候她去纹身店替沈京。 夕阳快要没入云层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女生,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身上还穿着初中的校服,进来之后说要纹身。 不像大多数客人一样反复确认设计稿,她直接在纸上画出了要纹的图案和三个字母。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自然不能给纹。 逢冬问:“为什么想纹身?” “因为我喜欢的男生。” “纹身是一个很疼的过程,而且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想要洗掉,会留下永久性的痕迹。” “可是整个学校只有他喜欢我,”女生抬起头,“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只有他喜欢我,对我好,还会看我跳舞。” 逢冬短暂出神。 橘红的夕光斜打在门口的台阶上,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是赵贺知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到的这么多新号。 “我就是看到你们学校的论坛,有点好奇你跟陈北炙现在的关系。” 在逢冬很轻的呼吸声里,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普通同学?” “男女朋友?” “炮口口友?” 在逢冬低头挂电话前,他诶了一声。 她的动作暂时停住,赵贺知笑得奸猾。 “就是通知你一声,我出院了。” 逢冬继续按了挂断,把这个号码也拉进黑名单。 —— 在论坛上轰动的第三天,学校组织了一场返校志愿填报指导。 前一天下过雨,那天有点凉快,一大半的人还沉浸在两天前那场八卦里,论坛上传什么的都有,诸如“陈北炙挺早就开始追人了”,“毕业典礼的时候勾搭上的”,“女神看着纯其实挺会勾人”此类。 还有更大胆点的,说其实是玩得花,走肾不走心那种。 最后一个获得的支持还挺高。 两人分开来的学校。 陈北炙刚跟打完球,身上还穿着球衣短裤,护腕没摘,在跟旁边一个一班的男生聊天。 逢冬穿了件碎花吊带,低腰裤,两人穿的不是情侣款,看上去也没有哪儿一样,女生们看完之后开始扎堆八卦,八卦内容自然离不开论坛上的高热事件。 而男生们大多数看直了眼。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撩死了,这个时候有点信是陈北炙追的人了,要是还有机会,谁特么不想试试。 论坛上除了那栋曝光楼,还有一个主贴是“陈北炙和逢冬今天分手了吗”的打卡楼。 里边在一天内列出不下一百条两人不会在一起的理由。 而此时最新回帖在热火朝天地研究两个人今天的互动,得出的结论是压根没有互动,要么已分要么在分的路上了。 是一种挺普遍的心理,不愿意接受的,就要从各方面找理由证明的确没什么。 陈北炙在和他那帮一班的同学们聊天,他在社交方面一向是那种很广的,尽管真正能挤进他那个圈子的人不多。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手机在掌心慢悠悠地转,偶尔低头发消息,有一次发消息的时间格外长,以至于在旁边聊得起兴的一个男生没往忍住那边多看了几眼。 备注名是一个字,冬。 陈北炙在这个时候撩起眼皮。 以男生的视角看男生总归比女生的视角准确一点,在短暂的几秒对视里,那个男生清晰地看出里面烧起来的兴趣,还有那种面对有点喜欢的姑娘才会有的反应。 他在心里念了句卧槽。 而确认这一点是在去拍集体毕业照的时候。 一路上男生们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一场电竞赛的押注里,女生们还在继续聊刚才的八卦话题,挨挨挤挤的人群里,他看见陈北炙比了个手势。 就特小那么一个动作。 然后逢冬的脚步慢下来,而他斜靠在人群之外,衣领被风吹晃。 两人就这么默契十足地从人群退出来,然后一前一后地往旁边的校园墙后走。 以这种熟练程度,说没点奸情,除了骗鬼,也就骗骗那些心甘情愿蒙在鼓里的小姑娘。 有点牛逼。 两人“鬼混”在一起时,他们后面的人群还在浑然不觉地议论。 “所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重要,反正早晚得分,也就图个新鲜劲,半个月都超不过去。” “也是,而且说不定真是论坛上说的那种关系呢。” “哪种啊?” “就那种。” 说的同时使了个眼色,对面立刻了然,然后发出长长的哦声。 带着点兴奋和不屑。 而一墙之隔,在她们的身后,逢冬在看校园墙。 正中间贴的是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校榜,陈北炙的名字依旧稳居第一位,他的照片被贴在校园墙的正中间,下面的荣誉项是删减过的,最近一年的,不然那个方框写不下。 冬焰 第54节 后边的八卦正好说到:“这俩人就不在一个圈子啊,陈北炙的圈子是什么样的啊,贺张拼命想够都后不到,而且不说那些,就说前途,两人不在一个起跑线啊。” 他们口中的贺张是一班的学习委员,圈子是那种高不成低不就,陈北炙觉得这个人的道德有点败坏,所以不怎么搭理他的屡次示好。 尽管他这个人的道德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是败坏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地方,跟贺张完全不一样。 在那两个女生说完起跑线三个字的时候,逢冬的手抚上校榜第一的名字,而陈北炙的手圈过她的腰,把人转了个个儿。 就在这边校园墙无声地亲吻,后面是噪沸的人群,她的背挨着那张校榜,黑色长发贴着他的名字,眼睫在阴影里轻颤,呼吸辗转不顺。 一开始他低头迁就着她,后来她攀着他的领结,踮脚凑上去,修长雪白的脖颈微仰。 这里是校领导最常路过的地方。 他的胆子挺大。 分开的时候陈北炙的领结被拉得有点松垮。 自然不能以这副样子去拍毕业照,她给他系领结,男女生的领结系法不一样,她试了几次,手背挨着他的衣领蹭过。 莫名燥热。 系领结这种事就是这个样子,越着急反而越慢,在第三次的时候她打成了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细微声响。 逢冬下意识想转头,手臂被拉了一下。 陈北炙说:“有人在拍。” 要是任凭那个人这么拍下去,明天这个照片就会登上论坛首页。 逢冬想扭头阻止,陈北炙拉着她的手没松,而是拉着人换了个角度。 “这么拍显瘦。” 他对新给她找的角度挺满意。 七八分钟后两人才从校园墙后面出来,外边的八卦声已经停止了,刚才偷拍的那个人也早没了影,大概是拍到想拍的了,跑得飞快。 到小礼堂的时候陈北炙已经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模样,听着上边的专家说话,事实上他用不着听这个,来这儿也就是陪人。 食指在裤袋外慢悠悠地敲,完全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模样,仿佛刚才的那点儿激烈全然没存在过。 只有他跟逢冬的视线对上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聊天框里两人的最新对话是— 【冬:下回自己解。】 【z:喝苹果汁吗?】 这混蛋完全忽略掉了她上边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46章 逢冬 小礼堂外边乱糟糟的, 年级主任在扯着嗓子组织纪律,大概是终于把这届不怎么好带的学生送走了的缘故,他的精神状态挺不错,肚子又丰满了点, 连带着永远沉着随时准备教训人的脸都带了点笑。 这点笑在看到“三好学生”陈北炙的时候明显扩大了不少, 陈北炙挺有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聊天界面还停在有点儿混蛋的一句回复,逢冬问他她的头发扎好没有。 她本来扎好了, 从校园墙出来的时候又乱得不行, 没时间找镜子了,凭感觉扎的。 她扎头发的时候其实特好看,特撩, 黑色长发松松垮垮缠在细瘦手腕,头略低, 漆黑的眼睫沉在一小片阴影里。 旁边好几个男生的目光都转过去了,陈北炙原本在帮忙机位,负责照相的人刚才有点事临时离开了,也侧头往这边看。 看完手机就跳出那条消息, 他低头回, 顺手把三脚架往左挪了点, 席子强原本在检查下面一个松动的螺丝, 目光彻底被挡住了。 陈北炙慢悠悠敲出来的字是—— 【礼尚往来】 【过来爷给你扎】 她当然不会过去, 低头的时候脸侧有点红。 而陈北炙本人表现出来的品学兼优样也毫不含糊,以至于年级主任高频率往这边看了好几回, 完全看不出他在跟姑娘调情, 只觉得挺靠得住, 是全面发展的那种, 捣鼓这些东西都挺熟练。 成许在旁边看了全程,没忍住竖了个大拇指。 靠。 挺绝。 她扎完头发就站进女生的队伍里了,拍照那边出了点问题,耗时格外久,陈北炙捣鼓完相机就懒散站在旁边。 逢冬那边在聊一些女生话题,诸如口红色号,这个包挺好看,是牛油果酸奶还是代餐粉瘦身效果比较好这些。 她偶尔接一两句话,一半的注意力还在头发到底扎没扎好上边。 女生都挺在意这些,即便她对拍毕业照这件事本身没有多大的兴趣。 挺忙,一次都没往陈北炙那边看。 陈北炙闲闲散散站在那儿,单手插兜,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也不是看人的模样。 短短五六分钟里,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人已经完成了十几次目光碰撞,含义包括但不限于— 陈北炙站这儿是看人还是什么? 这俩完全没互动。 刚才陈北炙抬头了。 哦他在跟三班的李成江说话。 女神一眼都没往这边看。 他俩是不是已经完了。 … 十分钟后照相的人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往中间走,逢冬前边的那个女生转身往那边走,她也要走,被陈北炙从后边拉过去。 他拽人拽得挺熟练,逢冬前边的那个女生还在往前边走,一边走一边问哪个牌子的脱脂奶粉口感比较好。 转头看不见人了。 逢冬被拉过去的时候还在执着地整理头发,有点儿不愿意被拉,陈北炙第一次发现女生能这么执着。 他伸手把皮筋拆了,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已经在外边开始数人数了。 逢冬有点紧张,催他快点,陈北炙慢悠悠地弄,一开始是逗她,后来发现女生的头发是真挺难扎的。 年级主任已经中气十足地在外边找人:“五班,五班是不是人没齐,班长呢。” 肖柠说:“被叫走了,很快就回来。” 跟着在班级群里@陈北炙。 她一向挺维护陈北炙,对他身上的尖子生光环特执着,陈北炙的手机跟逢冬的手机一起跳出班级群的消息。 肖柠在两分钟后才发现还差了个人,又@逢冬。 这两个名字一上一下地出现,有嗅觉灵敏的就发现点不对劲了。 逢冬在两分钟后回去的,散着头发,皮筋不在了,明显有点脾气。 她很少有什么脾气,所以旁边好几个男生都转头看。 暗戳戳想哄。 这时候陈北炙插着兜过来了,心情看上去不错,走过来的时候侧头往第一排看了一眼。 逢冬很轻地扭了下头。 旁边一个蠢蠢欲动的男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陈北炙一眼,陈北炙撩起眼皮回看。 那个男生的蠢蠢欲动刚冒出头就半途夭折,讷讷低下头。 毕业照拍完,陈北炙领着人在图书馆和小操场转了一圈。 他挺有点仪式感,觉得这两个地儿是两人开始的地方。 这是陈北炙的看法,是十分美化的说法,在他看来两个人特正派。 论坛上显然就不这么看了,这件事要是用那儿的话说,就是奸情冒头的地方。 现在论坛上说不出是盼着两个人分的风声大还是真情实感磕cp的风声大,社交平台就是这个样子,观点随时可能被舆论风向带跑。 到小操场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钟了,里边有挺多情侣的,不过大多数不是因为什么仪式感,是毕业了,介于光明正大和暗戳戳之间,还没转换过来。 毕业这件事对于感情来说是一种彻底转变,是一种解放,也是一道坎。 在之前只需要考虑会不会被教导主任抓到的感情,在离开校园后会渐渐变得没有那么纯粹。 逢冬进去的时候看到先前校园墙那边偷拍的女生,是三班的,叫李晨静,成绩不好不坏,精力一半分在学习上,另一半分在校外以及各种八卦上。 比如现在,她在跟校外男友在操场的一角你侬我侬。 逢冬跟陈北炙进去的时候,两人正亲到难舍难分,李晨静靠在男生的肩上,余光看到两人,视线短暂地滑过来,没持续多久,被她的校外男友拉得偏过头,继续亲得难舍难分。 陈北炙在低头弄一个东西,压根没往那边看,逢冬跟李晨静短暂对视了三秒钟。 李晨静在年级算是知名人物,基本都知道她一直在换男友,玩得挺花,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跟一个人打擂台。 而李晨静打擂台的对象就是陈北炙。 是她单方面打擂,陈北炙不知道这件事,只听说过妞玩挺野,有段时间她的名字经常跟陈北炙的并在一块被提及。 有次有个一班的男生提到这儿,跟陈北炙调侃说两人挺般配。 陈北炙问李晨静谁。 极具杀伤性的一句话。 不少人觉得他是把人给婉拒了,其实陈北炙是真对不上这个名。 他的社交圈里不乏跟李晨静一个想法,做得比李晨静更高明的。 冬焰 第55节 那之后李晨静的动态里就没有什么关于陈北炙的痕迹了,但是仍旧乐此不疲地单方面打擂,而且玩得越来越开。 所以之前拍的照片李晨静还没发出去,也许是不想曝光这件事,也许是想让事情以一种更有杀伤力的方式曝光。 逢冬转开视线。 她还因为合照的事有点不开心,女生生气的点跟男生生气的点不太一样,高中最后一张合照她的头发没扎好,怎么想怎么有点难受。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陈北炙也在这张合照里,人挺帅,领结系得挺好,她给系的。 她生了会儿气,才发现好像只有在有关陈北炙的事上才会有这种情绪。 陈北炙自然理解不了这个点。 他拿逢冬的手机给她打游戏,在两个多月后,这个游戏终于被打到了倒数第三关。 通关的时候陈北炙衣兜里的电话响了,教导主任找他去办公室写一个优秀毕业生的自评。 他的指尖夹着烟,膝上坐着妞,整个操场没任何一个男生跟他这样无法无天,典型的不良少年模样,偏偏拿标准的尖子生语气:“知道了主任。” 电话那头又说了点什么,陈北炙一边人模人样地应,一边游刃有余地把手头的游戏打到通关。 逢冬不出声地看着,对于陈北炙的手机高中三年都没被收过也挺惊奇。 最后主任问他什么时候能过去。 陈北炙斜头看了逢冬一眼:“在跟一个同学聊未来规划,待会儿过去行吗?” 神特么未来规划。 可是他的话听上去特可靠,对于帮助同学这种好事,主任自然没什么意见,陈北炙在这种事上是老手了,坏事做绝还能落下个挺不错的名声。 挂断电话后,陈北炙把倒数第二关也打通了。 在他准备继续过最后一关时,逢冬按了下他的手背。 “你不去办公室了?” 陈北炙往她那儿看一眼,反问:“还生气吗?” 从头到脚的祖宗样,不过态度挺良好。 逢冬不想让他帮忙过最后一关,莫名地不想,最后一关像是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过了就断了。 她直起点身子要去拿手机,他顺势把手机举高了点,她半天没拿回手机,叫他的名字:“陈北炙。” 幼稚死了。 陈北炙撩起眼皮看她,这个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举高的手臂总算放下。 手机回到她手里,陈北炙站起来往小操场外边走,走到台阶下的时候转头问她:“晚上去小京都吗?” 小京都基本算陈北炙的场子,他跟那帮狐朋狗友基本都去那儿,逢冬之前就在他的圈子里半官宣了,两人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 也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当着陈北炙的面说过两句不三不四的话,被收拾一顿后学会老老实实喊嫂子了。 他有这么一问,是想带她进他的圈子。 —— 陈北炙走后,逢冬也没多待,小操场在这一天俨然成了明面上的私会圣地,一对对黏黏糊糊的,这个时候还不太需要考虑未来,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和喜欢缠绵深吻。 逢冬去了趟旁边的洗手间,在洗手池碰见李晨静,她的校外男友已经没了人影,她甩着手上的水珠,撩着头发检查了一下脖颈一侧的吻痕,又对着镜子补口红。 李晨静的书包没拉紧,露出模拟志愿填报单的一角,上边的意向专业写的一水都是新闻学。 她特坚定地想要做记者,为此一直挺努力,只不过努力的方向不是什么正路,基本都在各种八卦上面,三年里论坛热帖上的照片不说全部,起码三分之二是她贡献的。 如果之后真入了行,倒是做娱记的好苗子。 尤其是关于陈北炙的那点内容,自从陈北炙问过那句里李晨静谁后,李晨静就对这些东西有点执着。 逢冬环着手臂站在门口,等她补完妆,轻声问:“多少钱卖?” 手机划到收付款界面,她抬起眼睛,挺认真地看了李晨静一眼。 李晨静立刻听明白了,啧一声,往她那边看了一眼:“行啊,我手头有十张,十万买断。” 就是明明白白的两个字—不给。 这些照片她要拿去做什么逢冬不清楚,陈北炙可能知道,但是他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这种事完全不会对他构成任何不利,所以还挺有闲心地给她找了个显瘦的角度。 在他那儿这些照片完全没有威胁性,他们两个迟早会这样,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实在恶意弄出点什么事他也完全摆得平。 李晨静这点手段和算计跟他一比,完全是小学生水平。 李晨静也知道这点,所以小操场的时候错开了视线,也没到两人面前讨不痛快。 而现在,她晃了两下手机,下边的吊坠也被甩得一晃一晃。 “这些照片梦然也想要咯,她那儿出了个更高的价格,我可给你打了对折。” 这话挺有可能,毕竟季梦然最不缺的就是钱。 但是李晨静肯定不会把照片给季梦然,她跟季梦然也是暗戳戳的敌视态度,用她的话说,不太看得惯季梦然的装腔作势。 她说完这段话继续补口红,手机放在洗手台,带着点挑衅意味。 逢冬看了一会儿,拿起来点删除,删完之后划进已删除界面,彻底删干净。 李晨静大概没猜到她会这么干,口红涂歪了一点,转身:“诶,不是说你跟陈北炙谈了,醉也买过了拖鞋都准备了,怕什么曝光?” 逢冬把手机放回去,没说话。 李晨静哦了一声:“怕以后分得不好看?” 逢冬没说话。 李晨静在这方面是老手了,直接把没回应当默认,笑了一声,然后低头回校外男友刚发过来的调情短信。 她回得都挺短,有时候稍隔一段时间才会回,这个间隙她就往逢冬那边看。 看了几次之后摸出块泡泡糖,腮动了几下,舌尖顶着吹出鼓泡。 “难怪啊。” 至于难怪什么,她没说出来。 —— 晚上的时候,逢冬收到了赵玉楠发过来的一张截图。 是大群里在转的一张截图,赵贺知和周艺然的官宣动态。 下边一片卧槽。 不过这种显而易见地更倾向于玩玩,明眼人都知道长久不了,可是这俩个人能玩到一起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赵玉楠评了俩字—绝配。 又发:“你知道周艺然的事吗?” 她有a舞的朋友,里边的内情已经摸了十之八九,有点控制不住分享欲。 “就那件事,听说是周艺然跟同宿舍的一个女生有点矛盾,具体不知道但是矛盾来得挺久了,然后那个女生就被孤立了,周艺然挺长袖善舞的,跟周围女生的表面关系都维持得还行,后来听说她还用了点手段,反正最后那个女生退学了,说是被家里人接走的,状态特别差,人差点就没了。” 所以在赵玉楠眼里,赵贺知跟周艺然就是一丘之貉天生一对。 “也挺好,最好直接锁死,省着祸害其他人去。”她顿了一下,又问,“你在哪儿呢?” 逢冬在小京都外面。 晚上从小京都出来后几个男生在外边抽烟,话题从要不要去趟球场,一直到把兄弟的底裤都快扒出来了。 陈北炙慢悠悠打烟,火舌蹿动,他的左手插兜,右手中指弹了下烟灰:“我有女朋友了,我女朋友是我初恋。” 旁边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 这混蛋把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 章子说:“你那会儿不是挺会…” 陈北炙侧头看他一眼:“你的jerry呢?” 章子追之前那个姑娘的时候穷追猛打,被戚辰他们调侃为tom和jerry。 章子的女朋友在,费劲吧啦这回总算追到了,听完这句话立刻闭了嘴,往陈北炙那边看了好几眼。 陈北炙懒散咬着烟,不说话,偶尔目光往逢冬那边看一眼。 真有点儿二十四孝男友的模样了。 关于他跟逢冬的事,这段时间京大附中的论坛一直处于一种要分,还没分,好像被撒了把狗粮,要分这次肯定要分的循环里。 猜什么的都有,各猜各的。 这段时间正流行一个塔牌游戏,有人过去试了,回来跟帖凑热闹—— 【算过了,这俩命里犯冲,必分】 作者有话说: 为了炙爷的仪式感,分手也在小操场 揉揉~ 第47章 逢冬 高考出分是在六月二十三号。 临近出分的几天, 大半京大附中的高三生都在经历最后的狂欢。 逢冬这几天都在舞团训练,她对于选拔这件事并没表现出太大的关注度,几乎没留什么时间在上面,赵玉楠察觉到了, 周艺然也察觉到了。 有一次训练结束, 赵玉楠问:“你是不准备参加选拔了?” 逢冬点头。 赵玉楠深深看她一眼, 没说什么,她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子, 而且从小长大的圈子是那种什么都不缺的, 所以该争取的争取,也没什么非得执着的。 比如这次选拔,她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立刻改机票从国外回来,挺拼, 不过如果最后没有选上,也不会多失落。 冬焰 第56节 所以对于逢冬放弃选拔,她也没表现出过度的惊讶和惋惜。 只是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挺想再上一次舞台的吗, 是不是有什么事?” 逢冬的眼睫很轻地垂了一下:“没有, 有事我会跟你说。” 而少了个竞争对手对于周艺然来说是件好事, 确认了逢冬没什么意向, 她这两天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毕竟这样就从五选二变成了四选二, 如果梁婵不回来的话,那这个名额基本算是到手了。 在朋友圈跟赵贺知官宣后, 周艺然的状态倒是没什么变化, 平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赵贺知这段时间刚出院, 还在修养期, 不参加训练,只偶尔在外边等周艺然。 脸上完全没写着人渣两个字,看着挺有那么点男朋友的意思。 周艺然对这件事也没多认真,她玩得比赵贺知还开,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利用里掺点需求,不过表面上的恩爱倒是做足了。 逢冬一般走得或早或晚,不跟两个人产生交集。 出分前一天下午,训练结束的更衣室,周艺然一边锁柜门一边按着语音键回消息。 “行,我一会儿出去,晚上朋友生日,包了ktv,一起去吧老公。” 显然是给赵贺知发的。 逢冬把东西收好,没急着走,在一边的长椅等周艺然先走。 她不想碰到等在外面的赵贺知。 周艺然在对着镜子补口红,补完左右看一圈,又从包里找粉饼。 等的时间太久,逢冬有点无聊地看了会儿手机,一班一个男生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动态,是一张赛车场的照片,她对这个男生有印象,两个人加上好友是因为舞蹈教室的交接,他也在陈北炙那个圈子。 照片里有陈北炙,自带气场,红色赛车服,侧对镜头,对面的一个人在挑衅,他竖中指,慢悠悠地晃,嚣张劲十足。 这副样子真是帅死。 她点进去,想存图,误点成了转发。 逢冬的一半心神没在这儿,过了半分钟才发现手误点错了,已经可以预见论坛上新一轮的热度话题,删除现在来不及了,除了多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之外没有任何实质作用,她索性收了手机。 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一张嘴。 很快有人凑热闹式地在逢冬那条动态下@陈北炙,五分钟后陈北炙没有回复,那天动态和下边一堆@孤零零地待在那儿。 看上去逢冬在他心里也没多特别,没人能在他心里特别起来。 这是论坛关于这件事的最终评判。 有人看热闹的一颗心得到满足,有人开始暗戳戳地蠢蠢欲动。 这五分钟里逢冬在回陈北炙的消息。 他的消息在收到那条评论的半分钟内发进来。 “晚上有空?” 有点嚣张有点暧昧有点混蛋。 她回:“去哪儿。” 陈北炙的回复这回正经了点:“晚上跟人约了球,你过来可以一起去旁边吃个宵夜。” 知道她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第二条消息很快发进来。 “有家新开的寿喜锅,挺正宗。” 舞蹈生要控制身材,但是逢冬对麻辣烫和寿喜锅这两样没什么抵抗力。 她的回复是一条定位。 陈北炙花两分钟重新约了一家更近的球场,把位置发给她和晚上约球的那帮兄弟,退出的时候看到那条动态,扫了眼下边各方暗流涌动的评论,顺手给那条动态点了个赞。 下边很快清一色的卧槽。 那个“逢冬和陈北炙今天分手了吗”的打卡贴也在接下来的半天里保持了短暂沉寂。 傍晚的时候逢冬去了球场。 她去得有点晚,已经打到了下半场,成许跟章子的女朋友在上边坐着,朝她招了下手。 成许的女朋友叫许清,是a大艺术系的,人看着有点冷,但是挺会照顾人。 女生在一块有女生话题,许清咬着一块芒果干,侧头朝逢冬招招手:“听说过你。” 估计是从论坛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里,学艺术的圈子不算大,兜兜转转,传来传去就都知道了。 逢冬:“论坛上传我勾了多少男生?” 许清撑着下巴笑:“我觉得你人挺好的,跟陈北炙也挺配,成许跟我说你是他见过独一个能让陈北炙栽了的姑娘。” 她说得挺大大方方,一点也没遮掩,是挺爽直的姑娘。 “不过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说的这句话挺艺术,说完又解释:“我是说你跟陈北炙,看着挺好,有点不真实。不过也就是感觉,你当我随口一说好了。” 逢冬愣了一下。 许清凭直觉把这件事看出来了。 场上一片欢呼,陈北炙他们赢了。 陈北炙往场外走,颈后沾着薄汗,球衣被风吹晃,一边走一边侧头往她的方向看,然后勾了下手。 篮球场外的灯亮了,逢冬站起来往他那边走,在铁丝网外,他压着她,旁若无人地接吻。 心跳渐渐急促,她的脑海里还是许清的那句话,胳膊挂在他的脖颈,用不上什么劲儿,头顶的灯光斜斜照下来。 身后他那帮兄弟起哄地“喔”了一声,全都在起着哄喊“嫂子牛逼”,几个打算走过来要微信的女生停住脚步。 —— 出成绩的那天,全体高三生回学校进行志愿填报。 进校门的时候,逢冬收到周艺然的消息,确切地说,是赵贺知发过来的。 一份录音文件。 下边跟了条文字:“也给你男朋友送了哦。” 逢冬的脚步停住,呼吸也跟着停顿了片刻,身侧的人群还在往教学楼的方向涌动,细碎的交谈声里偶尔出现一两声她的名字。 她的胸口起伏片刻,大概猜测出了里面的内容,半晌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蹲下来,前额深埋在手肘间,过了很久才点了播放键。 “你以为你们能长久?” “我没打算长久。”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是那天小操场她跟季梦然的对峙。 赵贺知的消息还在一条接着一条地发,季梦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脑子,录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他从旁指点的。 谋划了这么久,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看她笑话的机会。 叮当的提示音振得耳膜生疼,逢冬点了消息屏蔽。 终于清静下来。 从她身侧走过的两个女生没有注意到她,在聊她跟陈北炙的八卦。 “我昨天在社交平台看到陈北炙的照片了,几天不见帅死了,昨天我妈问我理想型,我说189,年级第一,球打得好,痞气收在尖子生光环下,人特帅特撩特靠谱。” “靠啊,你直接说陈北炙得了。” “人不是有主了。说到这个,不是我酸,真觉得这俩人能在一块挺离奇的,女神多冷,压根不是干柴烈火那个类型,陈北炙以前可没喜欢过冷的。” “喜欢这种事不就是这样,论坛上买醉那件事之前我一直以为女神就是冷,结果人家私底下劲劲的,玩挺野,陈北炙路子更野,这俩人在一块就是干柴烈火,或者说,陈北炙只在她那儿磨得出火来。” “说到这个,我刚去拿打印好的排名单还碰见陈北炙了,好像是往艺体楼那边走的,我看了半天,都没敢打招呼...” 逢冬突然站起来,两个人正聊到兴头上,突然看见八卦内容的正主之一,被吓了一跳,立刻收了声,捂着胸口看她往艺体楼的方向走。 陈北炙的确在艺体楼。 逢冬挨着他坐下,两人的膝盖碰在一起,他因此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侧脸陷在艺体楼前的阴影里,左手夹着根烧到一半的烟,身侧放着个银质录音笔。 季梦然发给他的跟给她的是一样的,逢冬知道里边的内容是什么。 艺体楼后边就是学校的一条主干路,还依稀听得见外面的人声,十句里总有一两句是关于她的,或者陈北炙的。 她的脚边堆着好几个烟头,应该是放假前高一高二的那帮不良少年抽的,学校负责打扫卫生的人员也开始休假了,所以它们就堆在了这儿。 她把烟头往一边踢了点:“陈北炙。” 他自始至终没提身侧的东西,把对于这段关系的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陈北炙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模样,他以一种完全被动的姿势和最大程度的妥协,骄傲的脊梁骨都弯了。 剩下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从他手里把烟抽出来,两个人的手指因此短暂交错,她咬着烟,吸了一口,在呛咳之前贴住他的唇。 陈北炙没有动,像是在沉思,沉思这段关系,沉思她。 烟气不断地从两个人相贴的唇逸出来。 她的耳骨洞穿了耳钉,银色的,三颗。 斜下来的光折在上面,晃了一下他的眼。 他终于动了。 这个吻没有缠绵,像是比谁够狠,她的手臂勾着他的颈后,他的右手扣在她的脑后。 唇被磨得生疼,烟雾还在往外飘,从相贴的唇间,从他的指间,她在晕眩中看着他,知道做下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从此彻底完了。 陈北炙身上其实挺有公子哥的脾气,狠的时候真挺狠的。 她的黑色长发贴在他的t上,分开时被风撩起,他们在这个地方干过挺多事的。 冬焰 第57节 调过情,接过吻,他在这儿说陪她下地狱,把她放到未来和前程里头。 她的胸腔还因为刚才的激吻轻微起伏,伸手到衣兜里,从里面拿出半盒烟,一只打火机,一个没拆封的苹果糖。 全部放在他身侧,跟那个录音笔放在一起。 “陈北炙,我们就到这儿吧。” 他们本来就是一起走一程,他没法把她从地狱里拉上来,她也没打算把他一起拉下地狱。 这一程就走到这儿了。 他没说话,她继续说:“咱们的事算是你情我愿,你没亏什么,我也没亏什么。” 陈北炙转身就又是轻狂耀眼的尖子生,京大附中的优秀毕业生代表,所有人口中的前途无量。 而她在乎的东西快要实现了,剩下的,一步步往前走,能走到哪儿算哪。 如果只按这么来算,确实没什么亏损。 “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她继续说。 他侧头看着她,目光有点红,有点狠。 只问了一个事:“是开始就那么打算,还是后来变的?” “开始。”她答。 知道这个问题是他最后妥协,而这两个字的答案正好碰在他的那条线上。 他长久地没说话,逢冬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录音笔上的按键。 那段录音再一次响起来。 “你以为你们能长久?” “我没打算长久。”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在这三句话循环三遍之后,陈北炙捻灭手中烟,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 逢冬被看得浑身发冷,眼眶是热的,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蜷起。 而他站起身,从她身边擦过,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那就分吧。” 逢冬在长椅坐了挺久,脸埋在手臂间,整个人的力气都耗光了。 她等陈北炙差不多进班的时候才往教室走。 学习委员在发志愿填报的确认单,转头看见她,把手里的一张递过来:“你男朋友的。” 旁边一阵细细的低笑,也有三两嘘声。 班里的人还不知道两个人分了这件事。 学习委员已经去了教室的另外一角,逢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志愿单。 t大。 她往最后一排走。 陈北炙在和旁边的一个男生聊一场赛,逢冬过去的时候那个男生看见了,很有眼色地走了。 这次两个人是真的零互动,旁边有人看出端倪来了,不是那种暗流涌动,而是彻底断了那种。 于是中午的时候论坛再次炸开。 有知情人发帖。 【绝对分了,我去那边抽烟看见的,谁提的不好说,之前俩人挺干柴烈火的,我之前那会儿过去的时候经常碰见,陈北炙真挺会的,什么道都混挺好,有次我过去的时候他在那儿等人,看得出来是等喜欢的姑娘,都是男生都懂,所以两人也确实在一块过,那天他还给了我包烟,万宝路】 【1l:抽万宝路的男人的确挺带感】 【2l:楼上偏题了,卧槽就是说俩人那会儿是真的,那分手这事呢,之前空穴来风挺多次了】 【3l:我觉得准,这俩其实不像是一路人,我之前就说早晚得分,不是还有人算过吗,必分诶】 【4l:这事还用算?】 【5l:所以到底谁甩的谁,卧槽有点刺激了】 【6l:+1,分了之后觉得这对带劲,有点上头了】 【7l:总结一下,现在女神跟炙爷都单身可追】 这个昵称是之前暗恋逢冬的一个男生,挺狂热,有点死缠烂打的意思,但凡出现逢冬名字的贴子都有他的留言。 【8l:回七楼,还轮不到你】 【9l:听说分得不太好看】 作者有话说: 白天去炙爷的求婚地点逛了一圈,以至于晚上开始疯狂卡文tat 揉揉~ 第48章 逢冬 ch.48逢冬 从学校出来, 逢冬去便利店买酸奶。 她习惯性地拿了两盒,站在帐台前才意识到拿多了,又放回去,换成一罐冰啤酒。 出来的时候碰到几个京大附中的毕业生, 不断地往她那边看。 “就是她?” “对啊。” “说实话, 人真挺好看的, 是个男生都免不了俗,不过她跟陈北炙分得挺难看的吧?” “我有五班的同学, 说俩人确实零互动了, 看反应肯定不是和平分的。” “所以她这是又来买醉吗。” “听说她上次买醉转天就有人在超市看到她买男式拖鞋,你猜这次会不会再买一双?” “啧。” 错身的时候,交谈声短暂地小了一些, 变成暗戳戳看过来的目光。 情绪很低很躁。 逢冬低头拆拉环,砰的一声, 在雪白的沫涌出来前转身从柜台抽纸垫了一下。 挺熟练。 几个女生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她仰头喝了一口,雪白修长的脖颈落了一小片光,碎发轻微浮动。 然后径直往外走,没理会那些窃窃私语, 停在便利店前的路灯下, 拿出手机, 拨了一个号码。 备注是陈栋, 陈北炙的父亲。 她把这件事放在了高考之后, 没让陈北炙受到过多的影响,虽然以他的本事, 也受不了什么影响。 对面在半分钟后接通, 问了一句谁。 “逢冬, 魏子蓁的女儿。” 陈栋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小冬啊,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 逢冬没有说话。 陈栋和魏子蓁是大学时候的恋人,就是一个挺俗套的故事,毕业的时候两个人被拆开了,陈家给陈栋安排好了门当户对的姑娘。 没有私奔,没有反抗,陈栋挺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事情一定会变成这样。而魏家拿到一笔钱后,在同一年把女儿嫁到了镀城。 陈栋跟陈北炙的母亲在陈北炙出生后就分居了,陈栋立刻动了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去镀城找过魏子蓁好几次。 录像就是有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放的针孔摄像仪,魏子蓁在毕业的时候就看清了陈栋的面目,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人渣身上回头,后来知道了针孔摄像仪的事,跟陈栋见了一面,没说别的,只说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就去找陈北炙的母亲谈一谈。 即使各方都心知肚明,事情也不能被摆到明面上,否则所有的粉饰太平和虚与委蛇就统统白费。 陈栋知道这个道理,有点怕了,从此没去过镀城。 而那盘录像带他还留着。 “小冬,你得知道一件事,”陈栋说,“现在对家盯得挺紧,这盘录像带一旦送出去,里面的内容必定会被曝光。我挺对不起你妈妈的,这些是我该得的,但是你想没想过,你会面临什么?” 逢冬的指腹摩挲着罐身的水汽,点头。 怎么没想过?她已经付出一些代价了。 而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一切,远没有魏子蓁重要。 十天后,那张录像带被作为证据递交上去。 与此同时,里面的内容曝光,在各大媒体轰动一时,诸如“私生女”,“小婊砸”这些字眼一起扣到逢冬身上。 前者是媒体放的,后者是赵贺知放的。 这个舆论风口是浑水摸鱼的绝佳时机,赵贺知自然不会错过,他把那些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东西放上去,很快在网络上发酵。 也有京大附中的人站出来替逢冬说话,说她人其实挺好的,只是家里不太好,但完全不是网上说的那么回事。 但这些声音很快被淹没。 众口铄金的讨伐容不得另一种声音的出现。 还是那个道理,证明一张白纸是白的,实在太难了。 那些脏水迎面泼下来的时候,逢冬在纹身店整理色料瓶。 她退出了舞团七月底的选拔,即便参加,在这种舆论风口的浪尖,这个名额也决不会落到她身上。 冬焰 第58节 她挺早就想到这里,所有的后果都想明白了。 纹身店这边她也跟宋稚提了辞职。 宋稚把人留下了。 用宋稚的话说,为了别人的口舌,失去一个朋友,并不是件多么划算的事。 店里面有一对a大的小情侣在纹身,女孩攥着男生的手臂,紧张写在脸上,反复问宋稚会不会很疼。 逢冬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的纹身。 她一个人去纹的,那次魏子蓁跟逢志达刚吵过架,魏子蓁无声地啜泣着,抚着她的头,她能清楚地看见魏子蓁小臂上的淤青。 “小冬,你得离开这里。” 魏子蓁重复:“离开这里,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空气中是酒精,阴雨和霉腐的味道。 那天她在打烊的前一刻进了纹身店,透明长伞上的雨珠拧成缕往下坠,她捋了下沾了水汽的长发,对准备找铁钩拉卷帘门的老板娘说:“我想纹一行字。” 纹身疼的不止当时,还有之后漫长的恢复期。 真疼啊。 —— 在事情发酵之前,逢冬在探视日回过一次镀城。 魏子蓁还不知道她去找陈栋要录像带的事,隔着玻璃抚她的脸:“高考结束了吧,考得怎么样?” “还好,不出意外的话能拿到a舞的奖学金了。” 魏子蓁点了下头,继续问:“快上大学了,交男朋友没?” 逢冬因为这个问题愣了片刻。 魏子蓁还在继续说:“十八岁了,可以交个男朋友了,找个靠谱的男生,保护好自己,别弄一身伤。” 逢冬垂下眼睛,出了会儿神。 —— 七月初的时候,陈北炙被他那帮兄弟们叫出去打了场球。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赵贺知带来了这个场子。 陈北炙在开场前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那帮兄弟第一次发现,陈北炙打球也分人。 陈北炙混的圈子广,什么阴招都见过,都懂,但是一般不会用。不会用的对象不包括赵贺知这样的人渣。 整场赛陈北炙就在弄赵贺知,一点道德和情面都不讲的那种。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上半场赛结束,赵贺知反而先凑上来,他看出自己压根混不进陈北炙的圈子这件事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因为你前女友?她的事你知道得也不全吧,想不想...” 后边的话被打断,陈北炙提着他的衣领,视线慢悠悠从他脸上扫过,两秒钟后一拳砸过去。 赵贺知被打懵了。 陈北炙:“爷的妞,轮不到你指点。” 这个语气,旁边的人都听出他脾气上来了,都不怎么敢劝,也没人留意到开头的口误。 赵贺知想说点什么,其实这个时候他有点怕了,知道陈北炙的本事,但是在外边混惯了,又觉得自己有点行。 陈北炙懒得管他服不服,行不行。 他就在这儿把人揍了一顿,揍到爽,临走之前撂了一句:“下回再听到这种话,听一次收拾你一次。” 赵贺知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蠢蠢欲动的人群噤了声。 场下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目光传递。 【卧槽什么情况,这是给前女友出头?】 【俩人不会复合了吧,看上去像是有点戏。】 【先嗑为敬。】 这些传言止于周三下午。 一个同样考进t大的女生po出一张照片,是t大的交换项目选拔面试。 陈北炙坐在等候室的长椅上,穿得挺清爽,挺潮,他身边的人都紧张地或看打印出来的准备材料或小声练习开场的自我介绍,只有他侧对着镜头,翘着二郎腿,懒散又游刃有余的模样。 三天后选拔成绩公布在t大官网,陈北炙的名字在第一位,笔面试双第一。 他打算出国了。 所以跟逢冬是真断了,两个人已经不在一条路上了,三天前的事就是日行一善。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可能会更一个第三人视角的甜番,下卷别后重逢,主大学校园~ 揉揉~ 第49章 番外(上) 【绝对分了, 我去那边抽烟的时候看到了,谁提的不好说,之前俩人挺干柴烈火的,我那会儿过去的时候经常碰见, 陈北炙挺会的, 什么道都混挺好, 有次我过去的时候他在那儿等人,看得出来是等喜欢的姑娘, 都是男生都懂, 所以两人也确实在一起过,那天他还给了我包烟,万宝路】 这个帖子我发的。 京大附中是典型的鱼龙混杂的学校, 这点从我入校的第一天就知道。 鱼龙混杂的意思是,有鱼, 也有龙。 陈北炙就是那个龙。 我在入校第一天就在女生们的八卦里知道了他的名字,这三个字自带闪闪发光的气场,尖子生,初中部第一, 球打得贼好, 有本事, 又帅又带感, 总之所有好的形容词都被放在他身上了。 他选这个学校的理由也挺简单, 因为学校旁边有家法餐不错,每天门口排长队等位, 从这儿过去挺方便。 见到本人是在一个多月后了。 原因挺简单, 陈北炙入学就在一班, 在第一个月的时候上了校园墙, 是站在神坛最上边的那一批,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学校,但是层次和圈子完全不同,基本没什么交集。 我在中考之前头悬梁锥刺股小半年考上的京大附中,交了笔择校费,在八班吊车尾。 这个年纪这种班级最容易形成不良少年团体,在入校半个月后,我成功加入。 那天一帮兄弟在艺体楼抽烟,抽到一半,力子一拍脑门:“对了,今儿咱跟四中有场赛,狗哥也上场,看去不?” 小黑直接爆粗口:“看屁,看我们怎么被四中虐吗?” 那阵四中球队有个特厉害的中锋,是那种一个人完虐一个队的存在,我们校队基本没赢过。 我抽了口烟,也这么觉得,就没发表意见。 然后听到力子说:“不是有陈北炙吗?” 陈北炙。 对了,陈北炙。 陈北炙在入校第二天的时候接任了校队队长,前队长有点输麻了,这个头衔就像个烫手山芋,着急甩出去,但是没人敢接。 陈北炙接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名字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无数次地出现在女生们的社交平台上,以各种暗戳戳,充满少女心事的形式。 我同桌每天跟她那些小姐妹扎堆聊天的时候,这个名字时不时就会出现。 诸如陈北炙今天穿了什么,陈北炙的样卷什么时候发下来,陈北炙参加了场摩托越野的赛,在一堆专业选手里拿了银牌。 我承认我喜欢我同桌,虽然还没勇气追。 所以是有点不服的。 我们几个到球场的时候,两边的看台上已经挤满人了,四中的女生是看她们中锋,我们学校的是来看陈北炙。 张二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傻啊,没看到一个个牌子上写的都是附中加油,cbz必胜。 大多数用的是缩写,暗戳戳又公然而示的情愫。 那会儿赛还没开始,陈北炙翘着二郎腿坐在球场一角,球衣领口被风吹晃,后颈略垂,在慢悠悠地敲着屏幕回消息。 两边这会儿已经开始有尖叫声了,他头都没抬,大概早就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 女生们的视线都黏在那角了。 哨声响起的时候他站起来了,懒散按了下后颈,旁边的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他的手上,就这一个起势,我旁边几个男生也吸了口气。 是真有点东西的。 他往球场中间走,边走边和几个迎面过来的队友碰拳,游刃有余又轻狂嚣张。 我旁边的一个男生说,说不定这场比赛能赢。 到场上的时候陈北炙侧头跟四中的一个男生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来俩人挺熟,都是各自队里最扎眼的,看台上四中的女生也开始鼓掌尖叫。 那个男生说了句什么,陈北炙竖了下中指,慢悠悠地晃两下,那个男生笑骂,都是一身嚣张劲。 力子说那个四中的男生就是带着四中校队完虐京大附中两年的中锋,又往对面看台扬了下下巴,神神秘秘:“我女神也来了,其实我这趟是看女神来的。” 丫的。 我问他女神是谁。 他说是隔壁舞校的校花,叫孟莹。 这个名儿一度出现在男生的话题里,我有点印象。 然后回过味来:“人家来也不是看你,你丫激动什么。” 力子说这你就不懂了,女神这种咱也追不到,从远处看一眼就知足了。 我被说得有点好奇,问他是哪个。 冬焰 第59节 他往看台一角指了一下:“就那儿,最漂亮那个。” 很快就找到了,挺扎眼,人是真漂亮,在人群中发光那种,她旁边的女生基本都是高中生标配的马尾,她不一样,灰蓝长发一直垂到膝头,细白的手臂抵在半边脸颊,看得出上边有一片黑色纹身,跟旁边那些明媚的姑娘不太一样,她的身上是那种张扬又颓靡的气质。 她也在看场下,那个方向应该是在看四中的中锋,我看得眼有点直了,力子说他女神其实对赛没什么兴趣,没想到今儿竟然来球场了,他还是听几个兄弟说才知道的。 说的特么一脸兴奋,完全没有人家可能是专程来看别人的觉悟。 我旁敲侧击地点了一句:“四中那个八号球衣的你认识吗?” “这你都不认识,四中的风云人物啊,就我跟你说的那个中锋,跟咱们不在一个圈子,不过听说跟陈北炙挺熟,俩人私交不错,你听听四中那边女生的欢呼,都是给他的。” 说得挺兴奋。 没救了。 这场赛的比分咬得很紧,第二场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四中中锋的脚扭伤了,换了人,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陈北炙投了一个漂亮的后仰投。 我后边的一个女生兴奋死了,一直在跟她朋友,也就是我同桌讨论这个球。 我同桌平时一场赛都不看,对体育完全没有兴趣,竟然能准确地说出后仰投,还说陈北炙最擅长还有单手持球和打板投。 最后这场比赛京大附中赢了,因为陈北炙最后的那个球,领先了两分。 场上都沸腾了。 赛后陈北炙请了整个球队吃饭,我被力子叫去跟狗哥蹭饭,怎么说呢,陈北炙身上完全没有那种架子和脾气,但是自带气场是真的。 这场赛和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完全让陈北炙成了封神的存在,女生群体服,男生群体也服。 但我还是不太服。 真正让我服气的是高一下学期的一件事。 那阵学校外面来了几个混混,专门欺负落单女生那种,我同桌碰到过一次,跑回教室的时候脸都吓白了,所以那段时间我放学的时候就去那边晃。 然后真碰见了。 是二班的一个女生,被混混跟了,两个人,流里流气,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混的,我那会儿有点害怕,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那个女生的衣领被揪住,已经开始哭了,我的手心也出汗,往前边走了一步,又犹豫着停下。 这时候陈北炙正好路过,原本要往另外一条路上拐,听到声音,侧头看了一眼,倒退回来,往那两个混混的方向走。 其中一个混混看见他,说了句黑话:“今晚有货哦。” 意思就是再过来就不客气了。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然后看见陈北炙的手插进裤袋,也慢悠悠回了句黑话:“送你货。” 拽死。 然后就动手了。 那两个人二打一愣没打过陈北炙,被他一手一个提着衣领,都挂了彩。 陈北炙问:“还干这种事吗?” 其中一个想起陈北炙的名头了,蔫了,没忍住嘀咕一句:“是你们学校女生的制服裙短...” 就是网络上经常说的,受害者有罪论的那一套,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陈北炙又把人揍了一顿。 揍完往下看了一眼:“那玩意管不住可以不要。” 操。 帅死。 知道我同桌为什么喜欢他了,也知道追在他后边那些姑娘为什么喜欢他了。 后来他因为这件事被校报采访了,校报记者问:“你上去的时候怎么想的?” 陈北炙:“五讲四美三热爱。” 他说得一本正经,一身嚣张坏劲。 我同桌拿着那个采访的版面逐字观摩,我想了一会儿,还是以男生的视角给了个建议——陈北炙不缺人追,玩得挺开,从不动真的,喜欢他这样的,肯定得伤根筋掉层皮。 我同桌白了我一眼:“那叫伤筋动骨。” 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高三下半年的时候,学校来了个转校生,叫逢冬。 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论坛上的校花票选,上边有张抓拍的照片,学校走廊,她拿着本书在背,大半个身子都在阴影里,身上那种舞蹈生的气质挺明显,制服衬衫收在裙子里,腰特别细。 第一眼特乖特冷,不好接近那种,身上挺有故事,而且是不太好的故事。 我投票了。 投完票看到票数显示,骂了句操,一共234个人参与投票,178个人都投了她,那些没投票的里边有一半是有女朋友的,当然得投给女朋友,二十四孝,都懂。 那阵我们抽烟的时候聊有的没的,都打赌这么冷的妞谁能追到。 猜谁的都有,后来我脑子不知道怎么一转,提了陈北炙的名。 力子立马说:“不可能,这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我问:“怎么就不是一路人?” 立马就得到了一堆分析,从各方面分析两人为什么不可能在一块,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比如性格不搭,背景天差地别,从各种角度进行了论证,比特么平时考试写议论文还有逻辑。 可是喜欢这件事是不讲逻辑的。 开学两个多月,两个人明面上没什么互动,就普通同学,要非说有点什么,大概就是都挺喜欢一个牌子的牛奶。 窥破点端倪是在两个月后,那天期中考出成绩,校榜底下挤了一圈人,都在看成绩,挤在下边的都是好学生,基本不包括像我们这种吊车尾的。 我去艺体楼抽烟的时候碰见她的,一个人,坐在长椅出神,像是等人,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 里边除了平时的冷,还有点其他的情绪,是等喜欢的人才会有的。 明知道不是看我的,这样的目光我都招架不住,估计她真正在等的那个人也招架不住。 招架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心底燥,我都不敢多往那边走一步,从兜里摸烟,抽出一根发现没有火,把全身上下翻了一遍,想起来应该是落教室了。 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她看出来了,轻“诶”了一声,从衣兜里拿出个打火机。 dunhill。 操,陈北炙的。 当时挺激动,大概就是我同桌常说的cp站对了,我问:“你去看分了吗?” 她摇头,话挺少的。 我抱着跟女神多说两句的态度继续问:“现在挺挤的,最好还是待会儿再去,对了,你英语考得怎么样?” 这次考试英语题特别难。 她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低头,片刻后说:“132。” 声音特好听,有点清,有点冷。 “132啊,那挺高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还没去看成绩,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陈北炙也在校榜底下,好多女生都往那边看。 他特么什么时候看过成绩。 是真嗑到了。 后来就是闹得挺大的直播事件。 说实话,我是看热闹的那批人,我旁边的很多人都看了热闹,一直到听到门外的争吵声,然后看见逢冬进去,把录像按灭。 第一次发现,女神不光是冷,还劲劲儿的,挺有反差。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冷漠围观和讨论其实是做了半个帮凶,出了一身冷汗。 我同桌的表情也是这样的,我看到的时候就明白了,都在后怕,真的是情绪失控,如果逢冬没过去,这件事可能闹得更大,或许陈茜的人生就毁了。 不止因为那个男生,因为季梦然,还因为我们的冷漠。 意识到这点,我出了教室,想问问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然后碰到了从医务室出来的陈北炙,王沉声称重伤,他听完去了一趟,把人变成了真重伤。 后来这事都落在他身上,他还写了个检讨。 他交检讨的时候我也交检讨去了,不过是因为成绩考了年级倒三,出来的时候没忍住问:“炙爷,你怎么淌了这趟浑水?” 以陈北炙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地把这事做周全,结果差点记处分,跟我们这种差生一块写检讨来了。 我以为他还会说五讲四美三热爱。 结果他撩起眼皮,说了九个字—— 他把老子姑娘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备忘录里记了特别多的甜梗,剩下的可能在最后的番外或者wb上放出来ovo 揉揉~ 第50章 番外(下) 那段时间两个人应该是在暧昧期, 所以互动没有那么多。 至少我周围没一个看出来的,甚至在艺体楼那边抽烟的时候,有个人吐露出了想追逢冬的意向。 那个人就是个十成十的混混,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 他那天一边抽烟一边说:“也就脸好看点, 指不定跟她妈似的...” 妈的。 那段时间学校里确实有不少传言, 传言这个东西最典型的特点就是用不着眼见为实, 第一个人随便说点什么,第二个人补充点, 第三个人证实一下, 这件事就盖棺定论了。 冬焰 第60节 那段时间的两个热议人物,一个是她,还有一个是李冉宁。 李冉宁跟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看就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可能没那么优秀, 但是确实是好学生的做派。 我同桌也是舞蹈生,所以我对学期初选拔那件事有点耳闻,当时只觉得女神挺带劲的,全校那么多人都不敢讨个公道, 她敢。 后来李冉宁出事, 她是最有资格落井下石的那个, 可是她没有, 不仅没有, 还护住了李冉宁的尊严。 而论坛上那些事,听我同桌说, 里边少不了李冉宁的塑料姐妹花季梦然的掺和,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都是季梦然暗戳戳放出去的, 只是李冉宁不知道。 如果论坛上再票选一次校花, 我还投逢冬,以前是因为看脸,现在不是了,她身上那股劲是真绝。 我是挺服。 后来论坛上相继爆出她跟席子强和陈北炙的事,下边评论一水的男神也看脸,我反正不这么觉得。 席子强不是看脸的那种。 陈北炙更不是。 看穿两个人的暧昧是一回事,你要问我信陈北炙跟逢冬能走到一起吗,我也不信。 两人也就是玩玩。 陈北炙在神坛上站得太高了,他跟逢冬在一起,用我同桌那些小姐妹的话来说,就是掉下神坛。 这话我不赞同。 但是出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也好,跟风随大流也罢,这事在大多数人眼里确实是这样。 自从期中考后,两个人的牵扯就越来越深了。 期中考后第三天,大课间跑操的时候,我看见女神的脸色有点白,之前听我同桌说过,这种好像是女生的那几天。 新来的年级主任特别严,大课间记出勤,不管是不是正当理由请假,只要缺人就扣分。这里边也有点之前查的太松,以至于一个班能开出十几张请假条的原因,但是严成这样就太不近人情了。 那段时间年级里挺怨声载道的。 也不是没有人请假,可是请假就扣班级的分,所以她没请。 她一开始就是脸有点白,后来明显是疼了,右手从身侧转到小腹上。 她旁边几个男生看出来了,丫的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挺骚的,都嘘寒问暖,还有一个从兜里拿了块巧克力塞过去。 巧克力有屁用。 陈北炙也看出来了。 在转过学生会的下一个岗的时候,他直接把人拉走了。 胆子真大,挺老手。 而且这还是因为两人的事没摆到明面,所以他干得挺低调。 反正我是不敢,她旁边那几个嘘寒问暖送巧克力的也不敢。 我看得太出神,以至于没发现鞋带开了,被自己绊倒了,右脚扭伤。 太特么丢脸了。 班主任指了我同桌陪我去医务室的时候我拒绝了,自个儿扶着墙过去的,没想到在医务室又碰上了逢冬。 她自己坐在医务室外间的长椅上,估计是难受劲还没过,两条细白的手臂叠在膝头,黑色长发顺着肩头垂下来,我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很轻地点了下头打招呼,眼睫长而卷,皮肤特别白。 眼有点直。 而在同一时间,我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换过了,下边是体育课穿的运动长裤,上边是一件t,黑色的,挺宽松,oversize,她本来就白,穿这件就更显白了,有点男友风的感觉,莫名撩。 然后我看见了领口的金标。 陈北炙经常穿的那个牌子。 操。 明白了。 之前运动会上有女生生理期,陈北炙也借过衣服帮过忙,可是那回借的是制服外套。 这特么不是那种帮啊。 激动死了,以至于校医问我感觉怎么样的时候,我回挺好的,您呢? 校医拿关怀傻子的目光看着我。 整个医务室里看眼直的不止我一个人,她旁边还坐着个男生,一班的尖子生,考试挺厉害,常年稳居第一考场,也过去搭讪。 搭讪方式拙劣得我都忍不住想吐槽。 他跟人聊期中考试的卷子,聊最后一道数学题,问整理出思路来了吗。 这个时候陈北炙从外边进来了,手里拿着便利店的塑封杯,里边是黑乎乎的玩意。 红糖姜茶,我同桌买过。 原来陈北炙是买这个去了。 他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就明白了里边的局面,那个一班的男生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时候两个人还没到明面上,他就坐在旁边,一边慢悠悠地拆吸管,一边听她跟那个男生聊那道数学题。 逢冬是真肚子疼说不出话,所以全程基本都是那个男生在说。 先说这场考试一开始卷子有破损,换卷花了十几分钟,不然他就有时间把那道题的前两问做对,能考到140分。 接着又一通分析,说前两问其实挺基础的,几乎没什么难度,有手就做得出来。 最后问逢冬第二问是用哪种方法做的。 特执着。 逢冬说她没做出来。 那个男生小声说怎么这么笨,是那种下意识的优越感。 陈北炙这个时候拆完吸管了,听见了,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别过头,往两人这边看。 然后叫了一声那个男生的名字。 那个男生还没从那个劲儿缓过来,陈北炙说:“你那个方法用难了。” 这个时候红糖姜茶已经从他手上到逢冬手上了,他就给那个男生讲了十分钟的题,顺便把第三问也讲了。 我没听懂具体讲的什么,但是感受到一种全方位的碾压。 后来那个男生讷讷走了。 这件事的后续是,第二天学生会就联名要求修改跑操扣分制度,年级里好多人都问是哪路神仙干的好事。 还能是哪路神仙? 陈北炙是真挺牛逼的。 活该他有老婆,真的。 再后来我就经常碰见他们俩了,那段时间听说逢冬放弃了a舞的保送名额,要自己考,我觉得挺可惜的。 那阵我同桌因为直播事件彻底成了逢冬的迷妹,喊女神喊得比我勤快。 听完这话扭头说:“你知道个鬼,人家的眼界不在这,前途光明着呢。” 是这个道理,从她身上我学到了一件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比如c舞团的选拔,比如考a舞。 她就是有那种底气,也有股倔劲。 我也听我同桌说过,她挺想站上舞台的,在功课最紧的时候都在抽时间看教学视频,有时候课间一边压腿一边背单词。 挺拼的。 所以人家能成功也不是什么运气使然。 那段时间陈北炙在给她补课,两人经常去小操场那边,她也会去看陈北炙打球。 不算张扬,看陈北炙打球的女生太多了,高三年级这会儿的课业有点紧了,但是还有一堆学妹,都挺虎的。 她一般就坐在不扎眼的角落,不扎眼,但是看他的角度很好。 有一次我看见陈北炙进球后往看台上看,目光就落在那一角,她放在膝上的手比了个心,晃两下。 是真有点什么了。 用男生的视角看这件事,我觉得陈北炙是动真的了,这种事同性之间看得比异性明白。 就好像我有天玩笑式地问我同桌的小姐妹,我跟我同桌有没有戏,要是告白的话选什么时机比较好,那姑娘看了我一眼,直接蹦出俩字—没有。 然后我不信邪的告白就真失败了。 有一次去艺体楼的时候碰到了两个人,离挺远的,就看见两个人影,感谢这段时间由于嗑cp的高频率观察,我认出了陈北炙的那件t。 陈北炙朝这边比了个手势,示意有人了。 比得特熟练。 知道他路子野,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不良少年的一面。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去那边抽烟吹牛逼,陈北炙拿了几包烟给兄弟几个。 他说:“我老婆脸皮薄。” 哦,懂。 所以那段时间我们都换地抽烟了,有次抽到一半力子冒出来一句:“特么有点想找个对象了。” 这话我挺赞成的。 我还撞见过两人一次,那次想起来之前学生会查纪律的时候把打火机跟烟盒藏在艺体楼那边了,去拿了一趟。 过去的时候看到逢冬在那儿。 立马知道了是在等人,挺有眼力见地避开了。 然后就看见陈北炙插着兜过去,两人说了几句话,就那种腻腻歪歪的小情侣,都不能免俗。 后来就接了吻。 那时候是傍晚了,天边的云像卷起的细浪,是粉红的,橘红的夕光穿过粉红的云层打下来,落在他们贴在一起的唇,交缠的衣领。 冬焰 第61节 逢冬挺熟练地把头发撩到右边颈侧。 看得整个人都燥。 这个时候也看出点儿苗头来了,陈北炙从来没遮掩这件事。 高考前那段时间他的手腕上一直套着个皮筋,最简单的黑色的,我嫂子也让我哥这么干过,我哥觉得这样特娘。 我之前也这么觉得。 可是陈北炙就这么干了。 什么意思?有主了。 一点都不娘,特man。 帅死。 还有他那段时间的鞋,明显感觉得到是搭过的,但是都不怎么看得出来。 后来我看出点门道。 暗戳戳的情侣款。 一个牌子不同系列一个色系。 看出来的时候又感觉嗑到了,那会儿是真有点动摇了,说不定这两个人最后真能走到一起。 高考之后我找了一家餐厅打工,挺巧,就在逢冬租的那个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对面。 有一天晚上值班收拾东西。 那段时间论坛上都在传逢冬跟席子强,后来又传别的,反正传得没什么好的。 我就想起毕业典礼的时候逢冬说的。 想证明一张纸是白的,没有污点,太难了。 有时候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走在路上就非得指着一张白纸说上边有东西,说白了,关你屁事。 有时候又有点明白。 比如那次直播事件,事后也后怕,可当时就是情绪上头,完全控制不住,也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可怕的事。 她应该没少被人指点过。 这个年纪,年轻,冲动,骄躁,她母亲那件事就是天然的引线。 面对这种事一般有两个结果,一种是自暴自弃,一种是活得比所有人口舌中的漂亮一百倍。 她选择了后者。 也没有就此对这个世界失望。 所以她闯进实验楼帮了陈茜,所以她护住了李冉宁的尊严。 但是谁都不是铁打的,都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那天我看到陈北炙送她回来,她靠在他怀里,脚步有点浮,他以一种回护的姿势把人抱在怀里。 后来进了便利店,她左手勾着火机,在柜台边吻他。 一个放纵中掺杂着绝望的吻。 空气燥热黏腻,我似乎也闻到了酒精的味道,有点醉人。 两人就这么进去了,后来陈北炙折回来,又去了趟便利店买套。 我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眼size。 卧槽。 第二天拖鞋事件在论坛爆发。 陈北炙更新了动态。 当时论坛几乎炸开了,我在店里摸鱼刷论坛的时候,窗口有人说:“要一份虾滑肥牛饭。” 我抬头,看见逢冬。 论坛上说成那样,她穿得挺清爽,手里提着一个蛋糕,像是要给人过生日。 在我愣神的间隙,她继续说:“打包,少放辣,不要蘑菇和葱蒜。” 是经常一块吃才能知道的口味。 给谁带的不言而喻。 所以我发了那个帖子。 但是这个事挺玄学的,没在一起多久俩人就分了,听说分得不太好看。 后来陈北炙要出国了,一帮人给他送行,篮球队的都在,狗哥也把我叫过去了。 吃完饭去的ktv。 陈北炙还是帅得要死的模样,这点在女生群体里没话说,在男生群体里也没话说。 他那天情绪有点低,章子他们调侃说他这是情伤未愈,陈北炙的虎口卡着酒杯,慢悠悠地晃,踹了脚章子的高脚凳。 后来不知道谁点了《attention》。 这首歌我有点印象,是查理给赛琳娜写的,里头的故事挺有意思。 放在这个场合就更有意思了。 “you got me thinking about when you were mine (你总让我不断想起那些你属于我的时候) and now i am all up on ya, what you expect (而现在我亦是悉听尊便随你所愿) but you are not coming home with me tonight (反正今晚你不愿意跟我回家) ” 我问狗哥陈北炙要去哪儿,狗哥说l城,坐飞机不转机也要十几个小时。 在这个交通便捷的年代,我对此没什么概念。 狗哥继续说,十六个小时时差,这边白天是那边晚上,什么概念呢,你看到的太阳l城得过十六个小时才能看到,你白天发消息过去,那边是深夜,等睡醒了回消息,你又收不到了。 那是真挺远的。 扭头的时候看见陈北炙打了根烟。 昨天力子问我陈北炙跟逢冬还有没有戏,我说我也不知道。 大概知道点陈北炙家里的事,他爸妈的事对他影响挺大的。 逢冬是让他相信爱情的那个人。 陈北炙只在她那儿磨得出火来。 两个人要是真断了,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相信爱情这玩意了。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到了大海,彩虹和日月同辉,分分好运,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冬冬喊炙爷给大家发新年红包,下章发出前留评都有哦 揉揉~ 第51章 炙焰 来b市的第二个冬天。 逢冬最后一个从舞蹈教室出来, 教室里的暖气开得足,她只穿了件短袖的t,细白的手臂环在胸前,教室和更衣室隔一条走廊, 出来时被冷风一打, 手指瞬间泛起一片细细的红。 更衣室里还有几个没走的女生, 在扎堆聊八卦,从某某交了新男友, 到昨天听到有人在六楼女厕催吐, 再到今早在宿舍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两道杠的验孕棒。 逢冬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热议的话题短暂停止,她从来不参与进这些话题, 三秒钟后,一个女生转过头, 叫她的名字。 “逢冬,你上周干什么去了,期末缺考了两门。” 逢冬回:“有点事。” 那个女生喔一声,以听不出好坏的语气:“牛的咯。” 整个a舞关于逢冬的评论基本围绕以下几个关键词——漂亮, 专业第一, 冷, 名声不好。 从开学第一周开始, 她永远是第一个去上早课, 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整个b市不算大, 学跳舞的圈子就更小了, 七月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a舞里基本传遍了。 所以开学典礼上, 所有人都盯着逢冬这个名字,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后来念到名字的时候人上去了,又都吸了口气。 外边飘着雨,她出来得急没带伞,薄绿棉t的领口湿了一小片,领东西的时候纹身露出来,黑色纹身和雪白手臂形成鲜明反差。 她对旁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充耳不闻,签完名字接了东西,轻声说了句谢谢,就这么穿过开始滚沸的人群,往相背的方向走。 那段时间表白墙上几乎被这个名字占满。 而逢冬的所有空余时间基本就在舞蹈教室,所以在学期末的时候又多了个特难泡的名号。 更衣室里的几个女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话题,逢冬把舞鞋放进柜里,短袖外套上白棉袄,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束起的长发散下来。 皮筋松垮套回手腕,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忘了带门禁卡,寝室门锁着,剩下三个人都不在。 她翻出手机,在消息界面快速划过,划过512寝室群的时候没有停顿,继续往下。 这个寝室大群除了充值电费的时候发一次转账金额截图,基本没人说话,逢冬点开和卢妤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问方不方便找她借一下门禁卡。 卢妤回得挺快:“我在四宿楼下等你。” 四宿是男寝,跟女生宿舍隔了一个人工湖,逢冬过去的时候,卢妤已经等在四宿楼下,大概是有点无聊,从兜里摸出一根很细的女士烟,又找火。 冬焰 第62节 逢冬从兜里拿出个打火机递过去。 卢妤接了火机,熟练地打完火,低头看了一眼,说了句卧槽。 dunhill的最新款。 “你交男朋友了?” 逢冬说:“没有。” 卢妤啧一声:“那随身带火?” 逢冬的眼睫低了低:“习惯了。” 卢妤大概理解错了意思,又抽出一根烟,跟打火机一块还回去:“正好不知道给我男朋友送什么新年礼物,刚才一想送打火机挺不错的。” 逢冬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和火机,过了一会儿,把烟咬进嘴里,侧头打火。 卢妤侧头看逢冬,她穿的白棉袄,米色围巾,那种很干净的漂亮,加上这根烟,反差立刻就出来了。 半个学期了,卢妤觉得自己还没真正认识这姑娘。 卢妤接着说:“你真不打算找个男朋友?最近乔煜不是追你追得挺火热,我倒觉得他人还不错,是真挺上心,比那些上来约夜场电影的靠谱多了,还是t大今年拿特奖的,特奖诶,就十个名额,听着都厉害了。” 她最头疼的就是学习,天生对学习成绩好的带着点滤镜加持。 逢冬在听到t大的时候愣了一下。 烟已经点燃了,她吸了一口,烈而呛的味道充斥鼻腔,她在呛出第一口的时候把烟灭了,打火机收回兜里。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卢妤的反应挺快,往左走了几步,从灌木丛里揪出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生。 那个男生出来就孬了,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卢妤翻着他的相机,最后的几张都是对着逢冬拍的,角度找得挺好,拍出了点儿不良少女的感觉。 卢妤挨张删除,一边删一边说:“总比咱们学校这些孬种好。” 逢冬:“…” 七月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其实挺大的,到现在为止她在c舞团还是半雪藏的状态,而那些道听途说的揣度乌七八糟地传,什么脏水都泼过来。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魏子蓁的二审判决结果出来了,递交的那段视频成了一个关键证据,这个案件被重新定性。 值了。 那个男生拿回了相机,卢妤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少干点这种缺德事。” 在他匆匆忙忙要跑的时候,逢冬突然问了一句:“你认识周艺然吗?” 那个男生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不言而喻。 周艺然在a舞挺出名,除了舞跳得好这个好名声,剩下的都不怎么样,混得倒是挺开,升大三后还以高票当上了院里的学生会长。 卢妤这会儿抽完烟了,捋了下头发:“你怎么把周艺然得罪了?” 在她的印象里,逢冬的空余时间基本不是在舞蹈教室就是去校外的纹身店兼职,跟周艺然那帮人没什么交集。 逢冬垂了下眼:“我前男友把她前男友揍了。” 卢妤瞠目结舌,半天憋出一句:“靠,绝。” 这都什么曲折离奇的恩恩怨怨。 过了会儿,不放心地提醒:“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周艺然之前那件事闹挺大的,我军训的时候听高两级的学长提过一次,她路子挺野,什么都敢做。” 逢冬点头,然后话题又不知道怎么转回男朋友这儿。 卢妤说:“你真不考虑考虑乔煜,t大两大风云人物之一诶,可惜另外一个大一就交换去了,也是从小牛逼到大,我那会儿老在区榜第一看见他的名,京大附中的,对了,你也是京大附中毕业的,应该见过吧?叫陈北炙,名就挺帅挺带感。” 陈北炙。 时隔半年,逢冬第一次从别人那儿听到关于他的描述。 两个人分得的确不太好看,以至于这半年里,所有的共同朋友都很有默契地在她面前避开了这个名字。 卢妤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估摸着是男朋友发过来的,她低头回消息,逢冬说:“那我先回寝室了。” 卢妤冲她摆摆手。 —— 逢冬回寝的时候寝室剩下两个女生也回去了。 这两个女生在她和卢妤的对床,一个叫冯小青,一个叫段婷婷。 一开始入校的时候大家相处还算可以,毕竟都是一个专业,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管私下怎么想,表面上维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点头之交,偶尔一起聚个餐。 后来冯小青和段婷婷加了学生会,估计周艺然没少说小话,所以整个学生会的人也开始说各种小话。 有一次冯小青和段婷婷在寝室聊逢冬妈妈的事,冯小青说,这样的杀人犯有什么可救的,就该遭报应哦。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逢冬正好推门进来。 那次之后寝室关系彻底陷入僵局,那些岌岌可危的表面功夫也彻底做不下去了。 逢冬进去的时候冯小青正在跟人视频,听到门响,跟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她的耳机没电了,所以下一秒对面的声音从扬声器响起来。 “哦,就你们寝那个女的啊,你不是说她风评…” 冯小青在第三句的时候反应过来,及时掐断了,脸色有些青白。 逢冬神色不变地走过去,拉开桌前的椅子。 冯小青站起来,拿着手机往外走,段婷婷意味深长往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没理会身后的目光,打开手机,太阳穴自卢妤提到陈北炙的名字之后还有些发烫。 她在屏幕上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停在天气界面。 l城,13-20摄氏度。 b市已经进了凛冬,那里还在不紧不慢地过着秋。 班级群里突然响起消息提示。 接连三条。 第一条— “卧槽。” 第二条— “论坛。” 第三条— “帅疯了。” 点退出之前,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逆光,像素有点低,看得出来是抓拍。 下边的消息瞬间跳到99+。 “这谁,赌十包辣条不是我们学校的。” “迈!凯!伦!p1!” “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谢谢大家祝福。” “回楼上,打一架吧,也是我对象。” “期末考完回趟家,我错过了什么!!” 胸腔骤然收紧,眼前的光影变成细细的浪,耳边短暂轰鸣。 点开那张照片,放大。 陈北炙。 他侧对着镜头,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额前的发被风吹动,依旧是走之前又帅又带感的模样,大概时差还没倒过来,周身透着点懒意,烟在两指间慢悠悠地烧。 旁边几个扎丸子头的女生都在往那边看,其中一个穿着帽衫的朝他挥手,他头也没侧,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完全不为所动。 照片还在接二连三上传。 第二张是他在便利店门口,右手提着一个袋子,里边放着两罐咖啡两瓶橙汁,还有一瓶苹果汁。 第三张照片是篮球场的,他换了球服,旁边是成许和另外一个姑娘,那个姑娘逢冬见过,是古典舞系大一的,之前成许来找过。 全部照片的地点都在a舞。 最后一张的上传时间是十点二十三分三十四秒,逢冬回寝室的几分钟后。 七宿正对着篮球场,逢冬扭头往窗外看,这天a舞和经大有一场赛,a舞出了名的男女比失调,校队也挺弱。 升到a舞后,除了有一次被卢妤拉去看她当时还在暧昧期的男朋友打球,逢冬没看过赛。 她其实对看赛没什么兴趣。 这是第二次。 陈北炙在京大附中的时候都穿二十三球衣,今天不是,大概是临时被拉上场的,一开始的状态调整得不太好,看得出来还有点累。 但是已经足够让场下的姑娘尖叫。 下半场的时候他的状态上来了,身上那股嚣张又游刃有余的劲儿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点逢冬说不出来的东西。 陈北炙从前打球的时候养成了个习惯,进球的时候会往看台上看,只看一角,逢冬也只坐在那一角。 后来他跟逢冬的事在论坛曝光,有人扒各种暗糖,扒到这里,下边一溜“甜死”刷屏。 半年的时间,这个习惯已经完全抹去了,他整场比赛都专注在球上,经大上半场领先的十几分在下半场结束前十分钟被追平。 论坛上已经彻底炸开。 有人认出了陈北炙。 【卧槽,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就是今年我们市的状元吧,京大附中蝉联三年的校榜第一,就一次失手,还是因为点风流债故意控分。】 【记起来了,我室友是b市的,在京大附中看过他的赛,特帅特带感。】 【在b市读高中的各位,谁没感受过你炙爷的全方位碾压。而且人家不是死读书的,路子野着呢,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跟戚家的那位做风投了,圈子都镶金边,真真正正地诠释了什么叫在一个学校读书不代表就是一路人。】 【朋友们,最新消息,我刚才问他朋友了,单!身!可!追!】 冬焰 第63节 逢冬退出了论坛界面。 场上的赛已经结束了,比分刚才已经被人在论坛上po出来。 49:45。 她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一件事。 陈北炙是真的走回神坛了。 自从雨雾里那个颤栗缠绵的吻后,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从神坛上走下来了。 那时候他的手腕总是套着她的皮筋,意思是,她的陈北炙。 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护着她,跟她一起满身污泥。 现在他的手腕上没有那根皮筋了。 逢冬垂下眼睛,看到屏幕上班长私发过来的消息。 “辅导员让你过去一趟,聊聊缺考的事。” 她是以专业第一入的校,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抽测也都是第一名,却在期末的时候缺了两门考试。 连授课老师都确认了两遍名单才相信这件事。 而年级里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有说她没什么本事怕了的,还有更离奇的,说在产科看到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生。 外面的欢呼声震天,逢冬把窗户留的一道透气的缝隙关上,窗户碰到框沿,有点闷的一声。 正在刷手机的段婷婷往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收拾桌上东西的时候,段婷婷突然问:“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陈北炙。 段婷婷是b市七中的,当时两个人的事闹得挺大,她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没说话,把桌角的水杯也装进书包,拉拉链的时候,段婷婷继续问:“你被甩的?” 段婷婷这话问得幸灾乐祸意味十足,逢冬站起来往外走。 确切地说,这段关系里,其实是她把陈北炙给玩了。 分手是她先提的,陈北炙的联系方式也是她单方面拉黑的。 她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段婷婷也站起来,手按在门把,大有今天她不说出点什么,就不准备让开的意味。 心里燥成一团,逢冬停止脚步,抬起眼睛看她,目光平静剔透:“非得知道个答案?” 段婷婷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过了几秒才说:“对,你跟陈北炙是什么关系?” 逢冬摘了挂在左耳的耳机,直视着她,片刻后说了两个字。 “睡过。”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2章 炙焰 系里的辅导员姓郑, 叫郑意。 到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周艺然也在,正在跟郑意核对学生会上半年的活动经费,听到敲门声,两人一起转头。 逢冬叫了一声郑老师。 郑意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 跟逢冬介绍:“这个是系里大三的学姐, 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吧, 也特别优秀。” 然后又跟周艺然说:“这个是大一的学妹,专业第一考进来的, 挺有潜力。” 周艺然笑了一下:“是啊, 我跟学妹挺熟的,进a舞前就在舞团一起训练了。” 她咬重了挺熟两个字,笑成一朵嫣然的花, 完全是热心学姐的模样。 逢冬跟卢妤说的“她前男友把周艺然前男友揍了”只是两人最直接的矛盾,其实里面的纠葛远比这个要复杂。 周艺然跟赵贺知的关系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 当时周艺然要舞团的选拔名额,赵贺知要从她跟孟莹那儿报复回来,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 后来赵贺知被陈北炙收拾了一次,短时间内没敢有什么动作了, 倒不是他不想, 而是陈北炙在出国前撂了话, 要是他再做点什么, 就不用在b市混了。 还发了个地址。 他奶奶新搬的养老院。 赵贺知花了不少心思选的, 连在镀城的时候每天跟他奶奶打麻将喊他过去吃饭的邻居都不知道的地址,就这么被陈北炙放到明面上。 在蛇打七寸上陈北炙一向老手, 而且这次真动了脾气, 事办得干脆利落, 赵贺知那段手段在他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出国了, 他那帮兄弟还在这儿。 赵贺知是真有点怕了。 这导致他跟周艺然分道扬镳,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要说周艺然对赵贺知的感情,不能说完全没有,因为从某种程度,赵贺知虽然不干人事,但是长了张还行的脸,而且在哄人上有一套,里边怎么样姑且不论,表面也充得了二十四孝好男友,这也是周艺然跟他一拍即合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点感情远比不上两人之间的利益联系。 逢冬算是周艺然从小到大碰到的为数不多几个竞争对手,从c舞团的各种名额,到a舞的资源。 面对竞争对手一般有两个态度,一个是共同进步,一个是把对方视为眼中钉。 周艺然显然不是前者。 所以陈北炙干的这事比单纯把她前男友揍了还让她难受。 郑意站起来找东西的时候,周艺然的目光转到这边,压低语调:“听说你这学期末缺考了一门通识课和一门专业课,是打算下学期补考咯,是什么天大的事,不会真是私底下和谁鬼混出事了吧。” 逢冬说:“私事。” 周艺然把这两个字咀嚼两遍,啧一声:“天大的私事咯。” 逢冬没再回答。 郑意回来的时候周艺然打了个招呼,往外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身侧的手拇指朝下,挑衅的动作,拿口型说:“别是l城那位的吧?” 周艺然的消息一向灵,也不知道陈北炙回来的事。 看来陈北炙这次回来是计划外的,也难怪他以风尘仆仆的形象出现在这儿,不然以他那身公子哥的脾气,肯定是一切都安排得有条有理。 那个交换项目还没结束,那边放圣诞假,假期和国内不重合,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开学了,他还得回去。 逢冬收回视线,没再往周艺然那边看。 郑意苦口婆心说了十几分钟,逢冬是那种优良生的存在,专业好,人也踏实,在这届里是被寄予厚望的,结果偏偏在学期末的时候出了岔子,缺考两门,连假条都没交上来。 郑意知道点儿她家里的情况,一开始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逢冬摇头。 “那生病了?” “没有。” 郑意说:“按照a舞的规定,没假条直接按挂科处理,即使补考通过,也只记六十分,这些是学期初的大会上就讲过的,如果有正当理由可以开请假条,你能补开出来吗?” 逢冬垂下眼睛,摇头:“我会认真准备补考。” 她拿不出假条。 郑意倒是不担心逢冬能不能通过补考,就是单纯对好学生的惋惜,也怕人真走了什么岔路,毕竟什么正经事能开不出假条来。 这几天关于这件事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郑意多少也听说了两句,信倒是不太信,但是逢冬交不上假条也是真的。 没有假条就意味着无法从官方途径反驳那些传闻,很多事都是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 郑意又旁敲侧击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只能叹口气放人。 走廊里光线昏暗,逢冬边走边垂头看地面被拉长的影子,心神有点飘,路过走廊尽头那间教室的时候,看见一角黑色冲锋衣。 她抬起头,看见了陈北炙。 不是隔着屏幕,而是活生生在她面前的陈北炙。 胸腔骤然地起伏了一下。 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问题,跟前男友互删后再次见面是什么体验。 下边的一个回答是,看他混得怎么样。 显然陈北炙是混得挺好的那批。 陈北炙这三个字在半个小时内遍布了表白墙,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管走到那儿,都能立刻成为最耀眼的那个存在。 论坛上已经有人扒出他的履历,是切切实实镶金边的那种,b市高考状元,t大经院,瑞尔顿商学院。 下边当然少不了八卦新闻,其中一条是——三个关键词,京大附中,女神,男式拖鞋。 不得不说,这些人在正经事上的效率不好评定,但是在八卦上边个个都是佼佼者。 而陈北炙本人浑然未觉,翘着二郎腿坐在教室角落,低头回消息。外头的光在他的身侧分成两半,他坐在有光的一边,衣领和肩头都打着光。 那间教室是团委的活动教室,空闲的时候会被团委的人征用做自习室,里面不止他一个人,篮球场边的那个女生也在,古典舞系大一的,叫沈念笙,逢冬记起来了,是成许的女朋友。 成许是那种典型的浪荡公子哥做派,上大学以来光女朋友就换了三四个,这个倒是谈得最长的一个,从两个月前开始追人到现在,还是一派干柴烈火的架势。 逢冬看过去的时候陈北炙正好回视,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撞到一起。 空气凝滞住,胸腔中的氧气渐渐往外挤压。 事实上这个对视很短暂,沈念笙走过去跟他说话,他的视线收回来,食指在烧剩半截的烟上弹了一下。 挺痞。 挺帅。 但是除了一个前男友的名号,他这个人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 沈念笙刚收到成许的消息,说事情办完了,一会儿过来。 冬焰 第64节 她问陈北炙:“成许说一会儿就到,问晚上要不要聚个餐。” 陈北炙正给他一个上高一的表妹辅导功课,手机屏幕停在聊天界面。 这就是陈北炙厉害的地方了,跟他父母僵掉的关系完全没断掉他跟家里其他人的联系,人脉资源一样不差地拿,再收归己用。 他发得不太专心,中间停了一会儿,心神有点儿飘,但是很快继续下去,思路特别顺,都拆成容易理解的那种。 说起来这点还是他给逢冬补课的时候练出来的,高中的时候没少有人问他题,他基本都是解出来,直接丢给人揣度去。 至于那些不能理解的,就是不在一个层面的,他一般直接建议做简单的。 也有个原因是那会儿经常有数学考几十分的拿着压轴题问他,觉得看着他讲题的样子特帅。 沈念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你没少给人讲过题吧?” 陈北炙这会儿回完消息了,按了下脖颈,应一声。 他这次回来的确在计划外,这个交换项目其实是大二才能申请的,大一一般都是预选拔,只有个别优秀的才能提前过去,因为大一去的人太少,所以手续出了点问题。 他在前一天定的机票,成许一大早才得到消息,去机场接人,接完赶着过来给女朋友办件事,两人还在热恋期,正是干柴烈火黏黏糊糊的时候。 成许原本是准备先送陈北炙回去。 结果陈北炙的手里转着烟盒,侧头看他一眼:“不是赶时间吗?” 他特么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成许觉得留学这半年把陈北炙身上的公子哥脾气都磨去了点。 成许的女朋友高中不在b市,不知道陈北炙跟逢冬之间的事,看到逢冬走过去了,顺口找了个话题:“门口那姑娘是我们系的名人,专业第一考进来的,刚开学的时候被传成妖魔鬼怪了,结果人一露面,那些男生立马眼直了。” 陈北炙弹了弹烟灰,整个人有点懒,嗯一声算回应。 沈念笙知道他时差没倒过来,成许赶着过来帮她忙,他跟着过来了,后来她抱怨学校校队没赢过赛,这场赛是她们那儿赞助的,成许就说找陈北炙啊。 结果陈北炙还真卖了他一个面子。 所以沈念笙对陈北炙有点好感,接着往下说:“不过她本人倒是跟外表有点反差,她们宿舍关系不是闹得有点僵吗,有一次听说宿舍内打起来了,她们宿舍的冯小青跟段婷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那会儿都说完了,她估计得吃好大亏,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一起叫到辅导员办公室训话的时候,冯小青跟段婷婷哭挺狠,冯小青的头发都散了。” 这姑娘说到这儿的时候还有点激动,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的性格也是那种直的,一直不太看得惯学生会以周艺然为首的那一套。 陈北炙撩起眼皮,外边的操场上还有不少兴奋未散的人声,从窗里透进来的光斜在他头顶,他就那么往楼梯口看了一眼。 逢冬正好走到楼梯口,身上还穿着那件白棉袄,袖口翻起一点,露出手腕上一圈黑色细皮筋,在捋着头发扎头发。 她扎得很熟练,皮筋在折几折,长发就扎成了略松垮的丸子头。 沈念笙也在往那边看,收回视线的时候说:“她也挺有意思,从入学开始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练舞学习,不过之前那件事对她影响挺大的,好像她在舞团那边这半年基本没拿到什么好的机会,在学校也多多少少受点影响,一个学期下来,倒是落了个出了名难泡的名声,你说得什么样的男生能把人泡到手?” 她最后一句话类似感慨,陈北炙在这个话题上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沈念笙也看出来了。 期间回了成许的一条消息,成许那边有点堵车,还得十几分种才能回来,沈念笙回语音:“我待会儿有个动保的社团活动,学期末的最后一次了,不太好缺席,在三教的活动室,我去刷个脸就出来。” 她的语音发送出去,陈北炙在这时候问了一句:“跟t大联合办的那个?” 沈念笙说:“你知道啊。” 这个社团办得不算久,名气也不算大,去年底才开始,所以也还没组织出多大的活动,里边一半人是真心热爱动物,剩下一半是冲着乔煜去的。 乔煜是这个社团的负责人。 这个社团在去年一度排在百团名单的最后,即便有乔煜这个社长充门面,加上乔煜确实想做出点东西,去年组织了不少小型活动,今年还跟y市那边的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联系上了,这才升了十多名。 升了十多名还是吊车尾,别说在别的地,在a舞和t大本校的名声都不算大,纳新的时候就角落里一个小桌,愿者上钩。 陈北炙:“之前听说过。” 沈念笙感慨:“一共十几个人的小社团,不过等我们毕业的时候就能做起来了。” 她是那种认准就拼命的,对这件事信心十足。 “刚路过那姑娘也是我们社团的,对了,你知道她名儿吗,叫逢冬,京大附中升上来的,跟成许一个学校。” 她放在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成许发过来的消息,说到楼下了,送她过去。 沈念笙拿包的时候,陈北炙朝旁边示意了一下:“那个你带回去吧。” 是之前剩下的,后来打完球陈北炙又请整个队喝饮料,买多了。 沈念笙有点不好意思拿,陈北炙按灭了烟:“不是有社团活动吗?” 沈念笙也是会来事的,这个人情不做白不做,大大方方拿了,提着袋子下去。 成许已经等在下边了,他开陈北炙的车开得挺爽,不少姑娘都在往这边看。 沈念笙过去的时候,他朝楼上示意了一眼:“那俩没碰上吧?” 沈念笙一边系安全带一遍问:“哪俩?” “陈北炙跟逢冬,就你们那儿芭蕾舞系的那姑娘,刚我看她从这儿出来了。” “问人家干嘛?” 成许脚下给油:“关怀兄弟,陈北炙是她前男友。” 沈念笙没控制住,脱口说了句我靠。 她听说过逢冬是有个前男友的,学校论坛有段时间扒这件事,后来扒到一半又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手笔挺大的。 她问:“什么时候分的?” “暑假。” “因为陈北炙出国?” “陈北炙是因为这个出的国。” “情伤啊,没少喝闷酒?” 成许笑得幸灾乐祸:“那边买酒的法定年龄是二十一。” 沈念笙:“…” “不过他跟逢冬分得确实挺难看的,你能想,陈北炙是被玩的那个,我现在都觉得那姑娘挺牛逼的。我摸不准陈北炙是什么态度,但是以他那身公子哥的脾气,这俩人碰到八成得出点事。”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3章 炙焰 动保组织的最后一次社团活动是在t大办的。 t大里都是全国各地的尖子生, 藏龙卧虎那种,用卢妤的话说,进校门就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种会其实没什么内容,下边干什么的都有, 逢冬前边那个男生已经打开电脑写了小半页的论文, 这个速度估计是due快赶不完了。 沈念笙在会开场前两分钟踩着点进来的, 手里拎着一兜饮料,她进来半分钟后另一个t大的男生也进来了, 提着份校门口的奶茶外卖, 上边的预订人写着乔煜。 两个袋子往桌子上一堆,倒是有点像打擂台。 逢冬拿的是沈念笙带过来的,她最近在避着乔煜, 乔煜是那种挺认真的好学生,这点上跟陈北炙完全不一样, 要是说陈北炙是那种正邪两道通吃哪路都混得挺开的,乔煜就是象牙塔里挺干净的白纸。 所以追人也追得挺认真,挺直,比如这次, 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逢冬喜欢热可可, 全订的热巧, 一半半糖。 挺上心。 逢冬不想让他误会什么。 晚上的时候社团进行学期的最后一次聚餐, 逢冬原本没想去, 卢妤说没人陪,把她拉过去了。 聚餐之后还没完尽兴, 一群人又去了小京都。 这是逢冬第一次进到小京都。 红蓝光线交错, 里面的气氛正high, 时近元旦, 里边的场子都被订出去了。 一行人准备走的时候,沈念笙突然到前台说了句什么,前台打了个电话,然后说:“行,那边说一会儿有人出来接。” 逢冬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三分钟后,陈北炙从里边出来。 舞池的音乐正到高潮,喧嚣,躁动,而他穿了一件清清爽爽的t,单手插在裤兜里。 就这么一站,在半分钟内成了人群的焦点,舞池中不少视线都往这边投。 他完全不为所动,周身透着点懒意,从兜里摸出个火机,慢悠悠转两下,打着,咬在嘴里的烟贴近火光,呲地燃起来,他的头颈微垂,颈骨凸起,轮廓清晰流畅。 逢冬低头看着被他压在掌心转着玩的打火机。 dunhill的最新款,跟她衣兜里的一样。 他的视线落到沈念笙那边,斜头示意了个方向,报了个房间号:“1123。” 是陈北炙的场子。 沈念笙转头跟社团众人说:“我男朋友兄弟订的场子,他们人不多,也有t大的,说不介意的话可以认识认识。” 陈北炙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明显游刃有余,单手插兜站在旁边,视线从为首的乔煜那儿扫过,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相比而言,乔煜就有点局促了,一行人往陈北炙报的那个房间号走,逢冬在最后,想不动声色地走。 陈北炙就靠在那儿抽烟,视线没往这边落,地上的影子拉长,在她转身的时候,慢悠悠说了一句:“不进去吗,好学生?” 因为他的这句话,前边的人齐齐回过头,卢妤走过来拉她:“走吧。” 在场除了沈念笙,没人知道她跟陈北炙的关系,陈北炙说完那一句就没继续了,但是显然他说的那一句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逢冬被拉着进了那个包间。 里边确实如沈念笙说的,人不多,都是陈北炙那个圈子里玩得好的,包间挺大,是给三四十人的团体准备的,他们进去之后依旧绰绰有余。 时隔半年,陈北炙圈子里那些人还记得逢冬,当然两个人的事闹得这么大,想不记得都难。 气氛一时有点僵。 陈北炙抽完那根烟才进来,氛围里那点僵硬瞬间被冲散了,他插着兜往里走,顺手带上门。 冬焰 第65节 在他抽烟的时候,沈念笙已经把两拨人介绍完了,看得出来混得不是一个圈子,尤其是t大的,还是好学生居多。 陈北炙那帮兄弟都是人精,视线都在他跟逢冬身上转。 什么都没看出来。 自进来以后,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互动,眼神对视都没有,完全没有任何死灰复燃的意思,也没有清算情债的迹象。 冰块倒进扎壶,摇晃地哐啷作响,陈北炙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的卡座,食指点着桌上的蛊骰:“玩点什么?” 完全没提别的事。 人群自动划分成两拨,一拨是陈北炙那个圈子的,另一拨是动保协会的。 一拨以陈北炙为首,一拨以乔煜为首。 动保协会的都知道乔煜在追逢冬这件事,抱着撮合的心,把两个人的位置留在了一起。 成许低低说了句我靠。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 乔煜这种涉世未深的好学生哪儿玩得过陈北炙这样的,动保协会第一轮就输了,陈北炙慢悠悠地拿着扎壶往前边的一排酒杯倒酒。 混的,但是劲儿不小。 逢冬拿面前的酒杯时被乔煜截住,他一个人喝了两杯。 周围的人同时喔了一声。 他明显没怎么来过这种场合,一口闷式的喝法,也完全不知道躲酒这些,结结实实在半分钟内喝完两杯酒,整张脸立马红了。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纯的。 乔煜过了两轮就醉得不省人事了,第三轮的时候逢冬端了酒,她的酒量没多好。 陈北炙完全没什么留情面的意思,那个骰子在他那儿摇出花来了,他圈子里那帮人都看出点端倪来了,说了句卧槽。 第四轮的时候逢冬有点撑不住了,把酒往旁边的水杯倒了一半,陈北炙斜了下头,他在这上边是老手了,她几乎可以确定他看出来了。 他的视线就这么停了十几秒,慢悠悠地别回头,敲了下戚辰面前的桌子。 戚辰也是老手了,他跟陈北炙是那种互坑的,刚才正准备把酒往陈北炙的杯子里倒,被逮了个正着。 第五轮结束的时候中场休息,动保协会这边已经喝倒了好几个,逢冬揉了揉太阳穴,她算是里边喝得最少的,也勉强算比较清醒的,起来往外边走,打算去对面便利店买点解酒的东西回来。 她拿了几瓶蜂蜜茶,结账的时候后面排几个芭蕾舞系的女生,都是学生会的,经常跟冯小青她们一起玩。 收银员扫码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说:“这么喝酒,肚子里的受得了吗?” 另一个比了个嘘声,不过嘘声比得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有京大附中的朋友,当年她找男人买醉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还有这事?” “对啊,就她前男友,神坛上的,特难泡,就栽在她这儿了。” “我也想学学她勾人的本事。” “私生女,家族遗传。” 微信付款叮地一声,逢冬转过身:“这些事都是从那儿听来的?我都不知道。” 刚才压抑住的酒意开始上头,心口燥,她揉着额角,跟几个人对视。 打头的那个女生避开了她的目光:“那说说你前男友咯,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便利店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陈北炙就站在门口,往里边扫视一圈,食指曲起,慢悠悠在玻璃门上敲两下。 “想听什么?” 他浑身一副懒散劲,气场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以至于那几个女生有点怕了,飞快地结了账,出了便利店。 逢冬跟他擦着肩往外走。 她这会儿看什么都是晃的,出去的时候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一点,浑身上下好像有点舒服,干脆就在便利店外边蹲了一会儿。 陈北炙出来的时候她从兜里翻出火机,在找烟,他把兜里的烟给她,她抽了一根,习惯性地把剩下的放回兜里。 他没有制止的意思,就那么看着,是那种看有趣事物的模样。 在她熟练打着火的时候,斜头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学会的?” 问完她就呛了一下,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必要问下去了,没学会,就学会了打火。 她身上的反差感永远出人意料地有趣,就是这份有趣,让他栽得彻头彻尾。 呛的这一下勾起了点以往的回忆,那点回忆在这时候完全变成条件反射的本能,她要站起来,站到一半又往下蹲,陈北炙伸手扶了一下,她顺势贴住他的唇。 也还记得把头发捋到右边,但是因为喝得头有点晕,动作特别慢,袖口擦着陈北炙的颈侧。 陈北炙在低头叫车,在视线被挡住的时候输完了最后一位支付密码。 他输的是a舞的地址,逢冬看到他输入,报了另一串地址。 她租的那间房。 陈北炙的食指在屏幕上方停了一下。 那间房环境并不好,但是因为离京大附中不远,算是学区房,所以特别贵,她完全可以换个地,或者这四年都在宿舍。 但是她还租着那间房子。 重新换地址,叫车。 后来的本能行为就有点多,在这里发生过的重新发生了一遍。 但是陈北炙一直到最后也没脱那件t,她抓着他的肩膀,问:“你不难受吗?” 他看她一眼,没说话。 只在最后一刻说:“你行情有点弱。” 说的是乔煜。 嚣张死了。 她闭着眼,根本说不出话反驳他。 混蛋。 逢冬在第二天的时候想起了半年前说的话。 “跟你商量个事,陈北炙,这儿别让别的姑娘碰。” 所以陈北炙还真就没让别的姑娘碰。 其中也包括她,由此可见在他那儿半年前的逢冬算是彻底死了。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陈北炙正在给他的猫喂罐头,他刚把猫从戚辰家接回来的,那只猫昨天又饿了一个晚上,现在有点不爽,但是罐头在陈北炙那儿,它挺聪明,认得清形势。 陈北炙先说的话:“我们的关系不会耽误你找行情。” 逢冬垂了下眼:“你们那儿都流行这个吗?” 他回了两个字:“跟你。” 身上那股混蛋劲儿又出来了。 而陈北炙也确实如说的这句话,吃完早饭就走了。 逢冬捧着热牛奶,对着他的猫发了会儿愣。 两个人的确如成许所料地出了事,不过是另一种层面的出事。 —— 这天上午还有个年级会,逢冬收拾完回了a舞。 卢妤昨天是被男朋友接走的,也没回宿舍,剩下社团的人成许他们在附近酒店给找了房间。 年级会的时候卢妤坐在逢冬旁边:“昨天你怎么走得那么早,那帮人根本带不动,好在后边沈念笙男朋友说女生都喝果汁,他们那些人其实还都不错,但是看得出来不在一个圈子。” 逢冬点了下头,还在出神想昨天的事。 会快结束的时候,沈念笙发了条消息过来—陈北炙说你有东西落他那儿了,让你待会儿去趟小操场。 会已经没什么内容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讲假期安全,她收好东西,从教室后门往外走。 到小操场的时候陈北炙已经在了,手插在裤袋里,黑色冲锋衣,完全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了。 逢冬问:“沈念笙说我有东西落在你那儿了。” 他从兜里拿出个耳骨钉。 还真是她的,昨天她忘了卸,不知道什么时间落在陈北炙那儿了。 她伸手要接,他没给,移到指尖,给她戴的架势,斜着头,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只用一只手动作受限,他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穿。 耳根磨得痒,呼吸打在彼此的衣领。 她再一次意识到,陈北炙这趟回来确实不一样了。 “陈北炙,咱们不能这样。” 她是说这段关系。 耳骨钉斜了一点,陈北炙低头调整,耐心得像是打磨什么艺术品:“你没男朋友,我没女朋友。” 逢冬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乔煜?那你眼光不怎么样。” 陈北炙这话说得道德感全无,说完抚了下她的耳根。 作者有话说: 全身上下嘴最硬的炙爷 揉揉~ 第54章 炙焰 大学里的小操场跟高中完全不一样, 不是那种非体育课时间默认给小情侣私会的,这个时候太阳快落山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夜跑,对面的羽毛球场也去了不少人。 冬焰 第66节 陈北炙在哪儿都是扎眼的, 遑论一天前刚在论坛出过一次名, 下边已经把他的学校背景都扒出来了, 然后就更出名了,现在那个帖子还在论坛首页飘着。 陆陆续续有人往这边看, 逢冬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冯小青和段婷婷在操场门口刷卡。 脚步就这么停住。 陈北炙显然也看见了, 所以她刚才要走的时候,他就慢悠悠地靠在那儿,看着她的三枚耳骨钉, 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 在她停住脚步的时候,不疾不徐地问了一句:“碰见熟人了?” 逢冬的眼睫垂了一下, 犹豫了三秒钟,退了回来。 要是冯小青和段婷婷看见了,接下来的风言风语又少不了,她不怕这些, 可是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 她不想把有限的情绪都消耗在这上面。 陈北炙的确对他昨天说的那句“我们的关系不会耽误你找行情”负责了。 他从高中的时候就没少干这种事, 在这上边是老手了, 在冯小青和段婷婷进来的时候, 侧身挡在了她前面。 一半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操场的角落升着干冷雾气, 微弱的橘红光穿过看台, 照在两人头顶。 逢冬的背贴着铁丝网, 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罩住, 感受得到远处的女生对于这角的议论声,还有打在颈侧的呼吸。 侧脸轻微烧烫,她别过头,避开陈北炙的目光。 而陈北炙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确切地说,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谈话,昨天晚上也有,不过基本都是一两个字。 诸如慢点,出去。 说是谈话,其实更像谈判。 陈北炙抚着她的耳根,抛出第一个极具诱惑性的条件。 “媒体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陈栋其实能澄清,但是他这个人更爱他自己,澄清了这件事可以洗掉一部分你和你母亲身上的那些脏水,同时也意味着舆论压力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他是个生意人,利害算得精明,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甚至其中不乏他的默许和推手。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澄清这件事。” 不愧是商学院的高材生。 逢冬轻声说:“你挺孝顺。” 陈北炙笑了一下,斜头看她一眼,把这句话当夸奖,继续抛第二个条件。 “周艺然当年那件事,是有人欺上瞒下地要保她,她干的事远不止传出来的那些,a舞的调查组也被瞒住了,觉得情节不严重,加上另一个女生同意和解,所以才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给了个处分。但是那份同意和解的文件根本不是那个女生签的。” 后背一阵冷汗,逢冬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把她侧脸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一副爷就是知道的模样。 能把这些事都摸清很需要点精力,所以他在国外这半年也没闲着。 她出神的时候,陈北炙又开了口,不过这回不是抛条件了,而是问题:“爽吗?” 她边出神边点了下头,半分钟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没忍住说了句“混蛋”。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习惯了陈北炙不在的这件事,高中时候的陈北炙是真的一门心思栽在她身上了,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说神坛上面没意思,爷陪你下地狱。 完全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现在不太一样了,他受情伤的这半年里,估计长进都在商业头脑上了。 一回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她平复下来的所有情绪搅得天翻地覆。 头顶的天彻底暗下来,操场黑一片,四周亮起来的灯没什么用,隔十米外压根认不出谁是谁。 陈北炙的右手插回兜里,倒退着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点,临走的时候把那盒烟从她兜里提出来。 她又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等陈北炙彻底走远,那些暗戳戳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四散开来时,才往操场外走。 边走边给卢妤发了条消息,问用不用帮她带一份晚饭。 点发送的时候,发现打了个错别字,她揉了揉额角,明显还没从刚才的谈话里回过神来。 卢妤的消息回得很快,说她今天跟男朋友出去了。 也就是宿舍只有冯小青和段婷婷。 逢冬的脚步停了一下,换个方向往图书馆走,图书馆还开最后三天,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买了份关东煮。 躲清静只是一时的,晚上逢冬回去的时候,宿舍的灯亮着,冯小青和段婷婷都还没睡。 她打开电脑剪一段视频,是一段舞蹈的录像,剪完贴到邮箱,点了发送。 这半年她在舞团一直是被雪藏的状态,几乎没怎么上过舞台,所以机会就得自己争取,她这半年整理出的各种比赛报名邮箱占了八九页备忘录,再挨个发报名表过去。 七月的那件事闹得太大,陈栋的对家插了手,上过一次热搜,行里基本都知道点儿,尤其是b市的。 所以她大多数时候在海选就被淘汰,有一次遇到评委是以前的老师,在赛后私下跟她说,其实她被淘汰跟能力无关,不管她跳成什么样都不可能通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 一直都知道。 女老师叹了口气,问她要不要试着走走别的路。 委婉地劝她放弃这件事。 她摇头。 凭什么呢? 点完发送,逢冬合上电脑,冯小青正好端着水盆从浴室回来,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我今天看到你前男友了,你猜猜他人在哪儿?” 逢冬没有接她的话的意思,拿出一根笔填学期末的思想总结。 “小,操,场,哦。” 冯小青一字一顿地说完,有点幸灾乐祸:“那角挺黑的,谁知道是不是就他一个人,你就不关心关心?” 笔尖停顿一下,逢冬说:“他是我前男友,又不是我现男友,我要关心什么?” 冯小青被软刀子怼了回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过今晚打定主意在她面前提陈北炙了,过了两三分钟,又说:“你也没他微信了吧,我就是有点好奇,他个签的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逢冬愣了一下。 陈北炙以前的个签是一个点,因为他懒得写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上去。 冯小青看出她不知道了,打开手机读出来:“三一四一五九二。” 这个时候卢妤正好从外边回来,一边把包往桌上丢,一边往冯小青那边看了一眼:“数学挺有进步,都会背圆周率了。” 冯小青:“…” 逢冬看了眼时间,收书去浴室,路过卢妤身边时,卢妤吸口气,啧一声。 出寝室门的时候她收到卢妤的消息:“一股男人味。” 估计是烟味,逢冬去了洗衣房,脱外套的时候摸到了兜里的打火机,发了会儿呆。 以陈北炙身上公子哥的脾气,被她玩成那样,估计一时气顺不过来。 他出国这半年里,身上的帅劲儿保持住了,商业头脑又长进了,泡妞的本事也长进了。 挺好。 现在他在她这儿完全是一个挺帅的渣男形象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北炙没来找过她,他这趟回国其实挺忙的,除了办学校那边的手续,还要跟戚仁那边碰几面,再跟他那帮兄弟约个球进趟夜店,基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安排出去了。 逢冬也有事要做,给最后一个组委会的邮箱发完视频,她开始准备那两个缺考科目的补考。 今年的补考提前了,在寒假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也就是这周末。 时间挺紧张。 这几天里辅导员又旁敲侧击问过她几次缺考的事,看得出来是真怕她走什么歪路,真正关心她。 逢冬没法说,只能拿话岔开。 辅导员没办法了,后来就只嘱咐她认真准备。 又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她。 纹身店那边最近也忙,年关将至,去纹身的,洗纹身的数量都比平时翻了倍。 逢冬跟陈北炙的联系方式至今处于拉黑状态,看不到彼此的动态。 但是她没少听到陈北炙的消息,他迅速成为t大和a舞的话题人物,大的事诸如他做了什么项目什么时候回l城,小的事诸如他经常去什么场子打球,都能成为论坛上的热议话题。 关键还是陈北炙这个人,他现在比高中那会儿更会了,而且多了单身和痴情两个标签,逢冬在这四五天里起码在朋友圈看到三个女生转发过关于他的照片。 第一个女生:这帅哥谁!?想泡。 第二个女生:斜阳,球场,少年。 第三个女生:z。 由此可见陈北炙在女生群体里的杀伤力。 周五的时候,逢冬在纹身店轮班,宋稚跟着导师去开学术会议了,经大和航大的男生都不是本地人,期末考完回家了,所以这段时间店里只剩了她,梁婵和沈京。 梁婵最近的状态好了不少,在准备春天的升本考试,目标也是a舞。 所以逢冬跟沈京揽下了大半的活,让她专心复习。 看得出来,沈京是真挺喜欢梁婵的,每次往那边多看一眼耳根都是红的。 不过两人成不成得看缘分,梁婵还没从赵贺知那件事里彻底走出来,而且两个人的背景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梁婵家里也挺复杂,她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在发达之后另娶了,她跟继母处得不好搬出来的,骨子里叛逆带刺。 沈京的家里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父母都是平常职业,家庭氛围挺好,自己也肯努力,没有什么叛逆期。 两个人的经历跟背景天差地别。 最近沈京中午都不怎么去外边吃,一直自己带便当,想攒钱给梁婵买个新年礼物。 但是感情这个东西,努力跟结果没什么必然关系。 晚上的时候梁婵要去见一个朋友,沈京送她去了,店里就剩了逢冬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店里有个小年轻因为不想给钱闹了出事,色料瓶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工具都弄坏了一些,后来是沈京拿出手机说要报警才偃旗息鼓的。 逢冬擦了会儿撒在地上的颜料,快到打烊的时候才收拾得差不多,准备关门的时候,店里进来一个姑娘,拿着朵香槟色的玫瑰:“你男朋友让我把这个给你。” 又没忍住问:“你们这是吵架了?” 冬焰 第67节 逢冬往店门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陈北炙,他就站在路灯底下,垂在身侧的右手夹着根烟,烟尾灼红,在她看过来时抬起食指晃两下,依旧是帅得要死的混蛋样,又透着痞劲坏劲。 今天朋友圈里关于陈北炙的最新消息是,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找乔煜约了场球。 搞事意味明晃晃,也就乔煜这种有点单纯的好学生不往别的地儿想。 结果用不着看朋友圈的实时转播也猜得出来。 逢冬拉上卷帘门,跟他并排走,半分钟后先开口:“我不会跟乔煜在一起的。” 陈北炙慢悠悠看她一眼,看出她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弹了弹烟灰,等着她的后半句。 后半句是:“我现在身上背的事够多了,不想把他拉下水。” 乔煜是那种光风霁月的好学生,看得出来是蜜罐里泡大的,家庭关系和睦,从小就是父母的骄傲,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试没考好,当然这些对于t大的学生来说八成也不存在。 其实她挺羡慕乔煜的。 小时候也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她有个正常的父亲,父母之间没有争吵,魏子蓁不会每天满身伤痕地抱着她哭,她能光明坦荡地学舞蹈,生活会是什么样。 长大之后就很少再想这些了。 明白这些如果不会存在。 陈北炙:“爷不怕你祸害。” 逢冬垂着头,看着地面两个拉长的影子,没说话。 两人正好路过一家便利店,陈北炙说有东西要买,拐了进去,逢冬也跟进去。 陈北炙去了里边的货架,逢冬没什么要买的,在门口等,等的时候看见旁边的一排套,拿了一个。 戴套是对女孩子的保护,她挺看重这个,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 陈北炙过去的时候听到她问:“有大一号的吗?” 他原本拧着一瓶水喝,就呛了一口。 店员的目光滴溜溜在两个人之间转,半天憋出一句:“有。” 然后真从没来得及摆上去的存货里翻出来一个。 陈北炙拿的是奶和烟,把店员递过来的盒放在一起,特自然地扫码结账。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5章 炙焰 第二天是第一门补考, 思修。 考后还有计平时分的论文要交,所以这晚两个人之间没发生什么,共处一室,各做各的。 逢冬在书桌前翻书, 这种课基本是临时抱佛脚的速成, 她翻着之前勾的重点, 黑发垂过肩颈,耳骨钉露出两颗, 第三颗若隐若现地别在发间。 补考的名单和地点安排出来后, 又在论坛上引发了一次讨论,在有关陈北炙的帖子在首页飘了三四天后,她跟陈北炙的前男女友关系也正式被po出来。 她那时候一直不想做他的前女友, 最后还是挂上了这么一个名头。 当年京大附中的那个分手打卡楼也成了最早夭的一个打卡楼,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宣布了封楼, 连楼主本人都有点心理准备不足。 那个楼主也考上了b市的大学,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傍晚的时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测中间,沉重地感慨了一句——就tm是一种宿命感。 那个帖子现在还活跃着, 估计里边的人要是知道现在两个人就在这么一间小屋子里, 相隔距离不超过一米, 得大跌眼镜。 陈北炙在做一张投资分析表, 间隙在购物界面买了个床垫, 地址填的是这儿。 填完地址的最后一个字,有消息从屏幕上跳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 侧过头, 视线从逢冬那边扫过:“说句话。” 逢冬下意识抬了下头:“怎么了?” 陈北炙已经松开语音键, 三秒钟的短语音发送出去。 聊天框的左边是个女生头像, 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在这条语音发出去后久久没有动静。 逢冬看了三四秒钟,陈北炙已经收了手机,看一眼她面前的课本,和电脑上只有一个标题的文档界面:“不睡?” “有一章没复习完,还得把论文的框架写完。” 陈北炙的手撑在右边脸颊,语调慢悠悠的:“你们期末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逢冬转过头,视线在这个时候扫过他身后还亮着的订单提交界面。 “你买那个干什么?” “太硬,”他的身上有点儿倦懒的意思,已经看完了她电脑界面上的题目,一字一字往自己的电脑上敲,间隙补了一句,“影响睡眠质量。” 逢冬垂了垂眼,轻声说:“陈北炙,你是在我身上栽了跟头,心里不爽,但是这段关系是耗着你,也是耗着我。” 他的心神已经放到了那个题目上边,研究了一会儿,又回看她,两个人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对视,彼此的呼吸打在衣领,磨得很痒。 她侧了下头,他抚着她右耳上的耳骨钉,逐一地摘下来,指腹磨过耳垂,她的耳垂烧烫,胸腔也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陈北炙摘完最后一个耳骨钉,没什么道德感可言地回了她刚才的那句话:“那就耗着。” 晚上睡觉前,他已经把写好的论文拷进u盘。 不愧是校榜第一的尖子生,尽管他压根没上过这门课,论文写得条理清晰论述充分,里边展现出了良好的道德修养。 —— 第二天的补考名单上除了她,还有卢妤。 逢冬是缺考,卢妤是对一切需要背的东西都头大,整张试卷的主观题就答了两道,捞都没能捞上及格线。 补考教室在三教,这个时候三教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廊一角有两三个女生,是学生会的。 逢冬过去的时候几道视线一起投过来,然后快速完成目光交流,同时看向一个方向。 周艺然在那个方向,她是思修课的助教,这也是为什么那几个学生会的女生会聚在这儿的原因。 卢妤已经在教室里边坐好了,而周艺然挡在门口,跟逢冬对视。 走廊里的光被挡在这狭小的一角之外,周艺然慢悠悠地捋头发,长发顺着指尖一寸寸往下坠。 “听说你给那几个组委会都发邮件了?” 那几个比赛她也都报名了,是a舞的内推名额。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周艺然长袖善舞,各种消息渠道不少,知道也不奇怪。不过她能知道,说明那些邮件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对她形成了威胁。 “论坛上最近关于学妹的帖子都少了不少。” 她抛出这么一句毫不掩饰的威胁,面上保持住了一团和气的笑,完全看不出什么。 逢冬回视着她的目光:“你的对手不止我一个,现在是,以后更是,提高自己远比把精力耗在这上面有用。” 周艺然答得很快:“可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只有你一个咯,今年的b市联赛每个舞蹈学校只有一个获奖名额。” 擦肩的时候,周艺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几个你都过不了的,学妹。” 她能说出来这句话,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论坛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背后是谁的推手不言而喻,诸如私生女,杀人犯的女儿这些帽子牢牢扣在她头上。 周三下午的时候,逢冬收到最后一个组委会的拒信。 收邮件的时候她在洗手台前扎头发,这封可以预料的拒信就这么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可以预料是一回事,真正收到又是一回事。 最后一封拒信宣告她整整半年的努力彻底成为无用功,这就是残酷的地方,不努力一定没有回报,但努力不一定有回报。 走廊逼仄,她在地上蹲了会儿,头埋在手臂间,呼吸起伏,心口泛着热意。 冬至这段时间是b市最冷的时候,呼气成烟,头顶的天阴沉沉的,这会儿开始酝酿一场雪。 不远处响起机匣摩擦的细响,她抬头,看见几天没见的陈北炙。 陈北炙这段时间依旧挺忙,两个人基本都是在晚上才碰面,他每次都带朵玫瑰,各种颜色都带了个遍,又是一套仪式感。 白天的时候交集寥寥,但是偶尔也能碰见一两面,陈北炙在这上边做得挺老手,连他那帮兄弟都没看出来。 比如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在球场,那个场地进去要预定,他多订了一个人,所以成许的女朋友把她叫上了。 如他所言,没耽误她的行情。 也没耽误他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在这么下去,可以预料的是两个人的人纠缠又会越来越深,一直到像高考之后那样,陷入死局。 他也蹲下,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背后传来轻细的对话声。 “刚才那个就是t大的陈北炙吧,我天,光看一个背影就被撩到了。” “他人呢?一直在咱们前边来着。” 逢冬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两个人从教学楼间隙穿过去,而陈北炙已经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火机,一身游刃有余的坏劲。 她拿口型:“你在我们学校挺出名。”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打开,在掌心磕了一下,看着她,答非所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狼狈。 不用她说,他把人看了一圈,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抽完半根烟后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他抛出三个字:“档案室。” 几天前小操场那场谈判,陈北炙抛出的第二个条件是,给她有关周艺然那件事的消息。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其实一点都不容易,人脉、精力和脑子缺一不可。 他还真没夸口。 陈北炙带她去了档案室,他挺神通广大,这个地方都有办法进去。 冬焰 第68节 不过这件事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所以即便如陈北炙,也只是把事情抽丝剥茧露出了一角。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6章 炙焰 档案室在行政楼旁边, 快要放假了,周围都挺冷清。 陈北炙把这儿摸得比她清,轻车熟路地在前边带路,走廊里的电闸没拉, 昏暗成一片, 走了一段,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点。 陈北炙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调,两个人的距离就这么拉近了, 她的一缕发勾在他的拉链, 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站在档案室门口。 里边只有一个男生在,应该是高年级团委那边的,有点脸生。 逢冬低着头, 把那缕头发拉出来,缠得有点紧, 她拉得急,末端断了一截,她吸了口气,头皮生出细小的麻意和疼意, 陈北炙也因此侧了下头。 里边那个男生听到这边动静了, 第一眼没认出逢冬, 先看的陈北炙, 明显两个人之间认识。 陈北炙也真有点本事, 回国没几天就搞出这么件挺厉害的事。 男生拿了个牛皮纸袋出来,里边是备份的复印件, 出来的时候又往逢冬那边看了几眼, 还是有点眼熟的, 毕竟学期初的时候她的照片在论坛上挂挺久, 是男生宿舍的重点讨论对象。 “这是你朋友?” 陈北炙拆着档案袋,嗯一声,不怎么走心地应了这个问题。 逢冬朝他点了下头,叫了声学长。 那个男生在半分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脱口而出了一句卧槽,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两圈。 回档案室的时候没忍住拿出手机,给兄弟发了个消息。 “猜猜我今天碰到谁跟谁搞在一起了?” “大一那个挺难泡的学妹,跟...” 打到“跟”字的时候,面前的桌子被敲两声。 他抬头,看到陈北炙闲闲散散靠在那儿,下巴朝光标还在跳动的对话框点了一下,气场挺足。 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内心还因为看到这个有点刺激又禁忌的关系狂跳。 陈北炙进档案室的时候,逢冬在外面翻了那份复印的档案。 这种半公开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机密,里边大多数是那个女生的入学资料,剩下的几页也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记录。 不过陈北炙既然费心力把这个东西搞到手,就说明这份资料在他眼里有点价值。 她先看的入学资料。 女生叫朱言,户籍地不在b市,父母在五年前过来b市务工,她在老家的高中读完三年考来的a舞,跟周艺然同系,分在一个寝室。 在第二页的时候窥见了一些端倪,朱言还有个弟弟,在她出事的同一个学期,她弟弟转学到了b市,学籍这些都办妥当了,入读的是一所中等水平的私高,算算时间,今年应该已经再读高二了。 这所学校逢冬有点印象,陈北炙有个在赛车场认识的朋友在那儿读的高中,他带着她去过,还干了点混账事。 那次他压着她在小操场接吻,后来被那儿的教导主任当本校的学生追。 陈北炙的路子挺野,对于这种事完全轻车熟路,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制服外套扔到角落,转了个弯,再度碰见那个教导主任的时候甚至还迎面问了声好。 他在整个b市的高中都是被当正面教材的,所以那个教导主任在三秒钟后认出他,只是认出他这个人,没认出来刚才见过:“是京大附中的陈北炙吧,一看就是尖子生,前途无量啊。” 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教导主任又看她:“这是?” 陈北炙气定神闲:“同学。” 教导主任还急着抓人,聊了两句就要走,临走时还问:“你们看没看见两个人从操场出来,一男一女。” 两人的手还在身后扣着,逢冬的手心都是汗,他慢悠悠地磨着她的指骨,混蛋死了。 她那次出校门的时候耳根还是红的。 那所学校的学费不少,基本不收转校生,以朱言的家庭条件,也负担不起那儿的学费。 所以她弟弟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转学到那所学校,最大的可能是,背后有人资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而这个资助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周艺然这边的人。 逢冬出神的时候陈北炙插着兜从档案室走出来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资料,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他抛出的条件是把资料找给她,就只负责找资料,对于剩下的事没有插手的意思。 不过她问的问题陈北炙都答了。 “朱言的父母还在b市吗?” “在。” “还在那家午托机构打工?” “不在了。” “那在哪儿?” “北城区的一家心理康复中心。” 胸腔起伏了一下,片刻后,她说:“混蛋。” 这件事至此已经能连出一个轮廓来了,那张和解书不是朱言本人签的,那只能是由她父母代签,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平息下去。 真正心疼孩子的父母,就算拼了命也得讨个公道。 朱言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出着神,呼吸轻微急促,短时间内没有说话。 陈北炙知道她这是想起了逢志达,也没接话,打了一根烟。 她听到火机摩擦的声响,转过头:“能给我一根吗?” 因为这个动作,她的袖口擦过他的手背,很痒,而他的视线则放在冲锋衣的三分之二拉链处,那里还勾着一小撮头发,刚才断在里面的。 “抽烟不是个好习惯。” “你不是也在抽吗?” 他看她一眼,拿烟的手垂到身侧。 额头碰着额头,烟气从相贴的唇间逸出来,他的手肘撑在她的颈侧,压住了她的一缕头发,她因此偏了下头,目光直勾勾地撞着,后来烟气太重,她眨了下眼,轻微的水汽浮起又压下。 分开时呼吸不顺,额角被尼古丁浓烈的气味弄得发胀,刚才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也因此想起了刚才的事:“你刚才怎么跟学长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周艺然一直死死地盯着她这儿的动向,恨不得把所有可传的风言风语都夸张三四倍地传出去,估计只有把她的名声彻底搞垮,让她永远没法翻身才会罢休。 其实周艺然一直挺害怕的,她在a舞被捧得太高了,所以不容许以任何一种方式被超过。 而且这件事真被曝出去,陈北炙那儿也多少得受点影响,估计他下学年几乎稳拿到手的特奖会彻底泡汤。 评奖规则里包括品德这一栏,他在这件事上展现出的美好品德,能拿零分就不错了。 陈北炙回:“朋友。” “什么朋友?” “知道你家床垫软硬的...”他慢悠悠看她一眼,“普通朋友。”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岔开她的注意力,逢冬听出来了,论了解她,也确实只有陈北炙,甚至他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 “他信我们只是朋友了?” “没信。” 他很快继续说:“不过这件事不会传出去。” 陈北炙说不会说就是不会说,这点逢冬是信的。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朱言这件事上,朱言从a舞退学后就彻底没了音信,要找到事情的突破口,得先把她本人找到。 —— 从档案室回来的后一天,逢冬回了趟宿舍。 周五是最后一场补考,专业课,她在专业课上一向不用准备,这趟回去是收拾东西搬回家。 段婷婷和卢妤在这两天里相继回家了,冯小青也在收拾东西,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一眼。 纹身店离a舞不远,逢冬平时一般都住宿舍,这次将近一周没回来了。 这件事她只跟卢妤提了一声,具体的没说,卢妤也不是刨根问底地性子,在第二天给她寄了一盒套过去。 卢妤看出来的冯小青自然也看出来点什么,论坛上传的她夜不归宿少不了冯小青的手笔。 不过从七月底那件事以来,她的名声已经彻底狼藉,所以多几条没什么关系,周艺然孜孜不倦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其实纯粹是给她自己找安全感。 下午的时候,动保协会的一个女生发消息过来,问她要不要打羽毛球。 逢冬跟这个女生的交集不算太多,不过都是一个系的,又在一个社团,聚过几次餐,一起做过两三个策划案,算脸熟,多少能聊上几句。 陈北炙从上午送她出门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当然有音信才奇怪,他这几天连轴转,快新年了,戚仁那边有一笔资金等着往外投,各种同辈长辈狐朋狗友之间的聚会挺多,今年格外多,因为他在搞他爸那边的事。 还有本事耗点精力在她这儿,忙不死他。 她不想就这么跟冯小青耗完剩下的一天,回了个“好”。 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周艺然也在,不光周艺然,还有不少学生会没回家的人。 逢冬抬起眼睛,看了那个叫她来的女生一眼。 那个女生心虚地别开目光。 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今天这事就是周艺然设下的鸿门宴。 她的目光在场里转了一圈,很清透,和场中的人逐一对视,有的人避开了她的目光。 坐在最前边的是周艺然新交的男朋友,是外校的,估计平时没少从周艺然那儿听说她,短暂对视的时候,他的目光从轻视到有点直。 逢冬收回了视线。 周艺然说:“人还没来齐,但是没关系,你这学期的体育不是选了羽毛球吗,我下学期也打算选,咱们可以先切磋。” 冬焰 第69节 逢冬说:“行。” 那个女生已经拿着球拍过来,因为要打球,她的棉服里面套的是帽衫,袖口折三折,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长发在脑后高束成马尾。 她接拍的时候看了那个女生一眼,女生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看得出来,她怕周艺然。 逢冬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手里接了拍,然后倒退着往后两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那个女生就明白了,回了看台,又往她这儿看了一眼。 周艺然在校外接受过羽毛球的专业训练,球打得挺脏,完全不在乎输赢。 场上几乎白热化,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两个人。 而开场十多分钟的时候,大多数目光突然转了个方向。 逢冬转了下头,看到往里走的成许和陈北炙。 陈北炙的精神头不是很足,明显还没太睡够,跟她对上视线时也有点懵,又往场上看了一圈,看到周艺然跟她男朋友的时候,大概把这件事捋明白了。 这事是周艺然的男朋友攒的局,他跟成许的一个兄弟都是经大羽毛球队的,所以认识成许,又通过成许约了陈北炙。 两个人的事还没官宣,成许不知道,陈北炙也不知道。 周艺然是故意叫的陈北炙。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7章 炙焰 这场比赛的观众规模不大, 在场的除了周艺然那边的,就是陈北炙圈里的。 周艺然那边的都知道内情,成许他们不完全知道,不过都是脑子快的, 来这儿看到场上的情形, 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场上到了周艺然发球, 她的心神因为陈北炙过来分了一下,逢冬扣了漂亮的一记, 球正好停在场线边缘。 场上“喔”了一声。 周艺然转过头。 逢冬的呼吸轻微起伏着, 无声地跟她对视。 场上的不少视线都在逢冬和陈北炙之间来回徘徊,两个人在目光上没什么接触。 因为刚才那记漂亮的扣球,全场的视线都在往逢冬身上落, 陈北炙的视线也转了一下。 旁边一个学生会的男生立刻很有眼力见地起哄:“单打没什么意思,跟上体育课似的, 要不双打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陈北炙,顺势递了个球拍过去。 自以为这件事办得周全,明晃晃地递了暗示。 陈北炙只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个男生那点激将法落在他这儿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他身上的懒意还没消透, 翘着二郎腿, 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那个男生被晾在那儿, 半边脸渐渐涨红。 把逢冬叫过来的那个动保组织的女生坐在他后边, 把这些都看得轻轻楚楚。 场上的比赛白热化,旁边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他就懒懒散散地坐在那角, 是真挺困的, 身上那股嚣张的痞劲因此不太看得出来, 完全是t大一身光环的天才少年形象。 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 这种无形的气场更撩人,以至于后排女生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在他这儿,压低的讨论里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他的名字,会刻意提高一点儿,语调也放软,期冀着被注意到。 他应该对夹杂在里边的所有少女心事心知肚明,可是不回头,汽水罐卡在虎口,慢悠悠地晃,罐身上的冰气和上涌的细小气泡将空气搅得轻微涌动。 在冬天喝冰汽水。 心中痒了一下。 然后看见了他领口的一处细细褶皱,和勾在冲锋衣拉链的那撮碎发。 这个时候周围突然一片嘘声,他的动作因此短暂停了一下,往场下看。 所有人都在往下看。 旁边的记分牌显示16:9,16是周艺然。 周艺然的家里原本不太想让她学跳舞,所以她被送去学过挺长一段时间羽毛球,拿了二级运动员证,后来这个证的高考加分取消,她才没继续学下去。 所以这个比分已经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但是嘘声不是因为这个。 周艺然的最后一个球直接朝着逢冬的脸砸的。 要是说她之前的那些举动都是暗戳戳地使绊子,现在就是把挑衅两个字摆在明面上。 逢冬的回应是,把球拍砸在了她面前。 场上的空气因为这场对峙急剧收紧,场上的人都在吸气,都被逢冬的反应震住了。 她平时跟她们这个圈子最大的交集在周艺然的口舌里,不过也都知道,她性子挺冷的,有那么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在刚入学最饱受争议的那段时间,课间的走廊里几乎每张嘴都在说着她的名字,她就那么插着耳机,从沸沸扬扬的人群里穿过。 都以为她没有脾气。 周艺然也懵了一下,她问:“有意思吗?” “你指的什么?” 逢冬没说话,看着她。 周艺然快递往看台上瞥了一眼,看的是陈北炙的方向。 陈北炙的视线已经收回来,顺手拿了旁边的一瓶没开盖水拧,那个位置上放着逢冬的耳机线。 大概是拿错了。 身后那个动保组织的女生想要提醒,他已经把拧开盖的水放了回去,手肘重新搁回膝上,往场中瞥了第二眼。 场中的对峙还在继续,周艺然又恢复了好学生的作派:“你是说那些比赛跟演出?是你自己身上的那些名声不好,你找陈栋要录像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了。” “那论坛上那些话呢?从私生女到小婊口口子,周艺然,这有区别。” “但是结果是一样的,只是名声烂和更烂的区别,那些组委会不会给你机会,他们也不想自己以这样的方式登上头条新闻。听说你的老师劝过你,趁早放弃上舞台这条路,转行做做编舞,或者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当个舞蹈老师,这才叫聪明。” 逢冬给出的回应是,当着她的面,解锁手机,点进邮箱界面。 里面一排今天早上重新发送的邮件,她昨天熬夜新剪出的视频。 “我不是私生女,是受害者,凭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人要成为阴沟里的老鼠?我不会躲,周艺然,我的字典里没有躲这个字。” 胸腔轻微起伏,她在说完这段话后捡起那个一角凹陷的球拍,往场外走。 那个动保组织的女生站起来,把她的耳机和那瓶水拿起来,在她走过来的时候递上去。 逢冬接了水,说了句谢谢,也只客客气气说了这句谢。 目光收回来时,跟陈北炙短暂相碰。 他在这个时候站起来。 逢冬已经走到出口了,他侧头看着,然后收回视线,拿起刚才那才那个拍。 前排几个男生还在聊这件事,都是周艺然男朋友约过来的,基本都是经大的,话聊起来有点没边。 “那个跟你女朋友刚起来的妞是谁啊?看着挺辣,a舞的?” “是a舞的,不过名声挺不好的,艺然之前提过,高中的时候就…” 话说到这里,肩被人按了一下。 陈北炙往旁边围观的那几个男生那边撂了一眼,这一眼里的无形气场让几个男生都闭了嘴,而他转头看着周艺然的男朋友:“比一场。” 陈北炙的名头都听过,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挺正派,但是都知道不好惹。 他打了根烟,把球拍扔过去,径直往场上走。 那几个刚才被压得大气不敢出的男生这才松了口气。 “卧槽,这是给前女友出头?” “不一定,两人都没什么互动。” “他有脾气也说得通,周艺然这么干是把他给玩了,之前成许也跟我们组过几次局,今天压根没接这边的话。” 周艺然的男朋友硬着头皮站起来,这场球打得有意思,9:16。 最后陈北炙扣了一记球,去势凌厉,擦着他的右耳过去。 周艺然的脸色白了又青。 陈北炙是真的一点面子没给。 —— 逢冬回寝室的时候,冯小青已经出去了。 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那些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把之前朱言的资料找出来,拨了上边的两个联系方式,都提示空号。 意料之中。 她放下手机,脸埋在手臂间,吸了口气。 如果之前插手这件事是因为周艺然,这个态度在看到那份资料后已经变了。 她是真有点想帮朱言。 周艺然最后说的那段话还在耳边绕,太阳穴一阵阵地涨,她揉了几下,重新拿起手机,这回拨的是那家心理咨询机构的电话。 二十秒的振铃后,电话被接通。 对面完成了播报后,她问:“我最近情绪一直不好,失眠,可以预约面诊吗?” 对面很快完成登记,预约了下周的面诊。 冬焰 第70节 放了电话,她又把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陈北炙是真挺厉害,短短几天就把这些事都摸得门清了,顺着他的思路捋,挺多事都串成了线。 看完天已经快黑了,手机跳出了两条收件提醒,她换好衣服,去宿舍下边的快递室取。 这个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快递室里打着暖黄的灯光,她的快递在最里面的五号柜。 扫码的时候,快递室的门被推开,几个女生聊着天走进来,在外边那排停下。 其中一个人说:“听说今天我们学校的两个女神打起来了。” “谁说不是,事情好像闹得还挺大,周艺然也挺厉害的,把人前男友都给叫过去了,这不摆明了搞事?” “前男友,谁啊?” “就陈北炙啊,t大那位。” “卧槽。” 陈北炙不止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也同时把t大和a舞搅得天翻地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外间的话题就围绕陈北炙展开。 “我舍友之前在行政楼碰到过他一次,回来之后就成了他迷妹,天天在宿舍提,人特帅,路子也挺野,就是那种看第一眼就会陷的男生。” “对对,我有个同学也在l城交换,跟他选同一节课,不经常碰面,反正就是带光环的那种,校内校外都混得很开,不缺朋友,各种局组得飞起,期末考还能拿全a。” “不缺人追吧?” “偷偷喜欢的不少,可是说追,一眼就看得出来不在一个圈子,真敢追的还真不多。” “也是,女神不是照样被甩了。” “不是,我怎么听说是女神甩的人,而且女神现在好像有男朋友了,我看群里发那张照片了,脖子上有块红。” 快递柜哒地一声,对话因此中止。 逢冬抱着两个盒子从最里面那排快递柜走出来,刚才八卦的几个女生的脸一红,视线下意识往她身上落。 她的双耳挂着耳机,不知道听没听到刚才的那些话,神色很静,穿过周围欲言又止的八卦目光,往快递室外走。 因为那个女生刚才的话,所有的目光都往她颈侧落。 她的长发松松垮垮挽成丸子头,脖颈露出来,很细很白,锁骨轮廓漂亮,上边还真有一块红。 最后说话的那个女生吸了口气,小声说:“我刚才胡说的。”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8章 炙焰 走廊里光线幽暗, 外边的人声跟这儿是隔开的,拐角宿管阿姨的休息室亮着灯。 进楼之前,逢冬碰到了上次偷拍被抓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看到她,还记着上次被卢妤抓的事, 第一反应是有点心虚地在胸前按了一下, 没摸到相机, 松了口气,摊手朝她示意。 逢冬安安静静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校区的位置偏, 靠近郊区,冬天的时候妖风特别大,她的围巾被吹得擦着耳根往后飘, 散下来的几缕长发也因此缠进去,右边脸颊被吹得微红。 那个男生因此吸了口气, 脸颊也跟着红,红完诶了一声:“你怎么得罪周艺然了,她在学生会那边没少说乱七八糟的,你那张照片她出了半个月的伙食费。” 说完立马叹了口气:“那个事吧, 哥们是钱都扔游戏里了, 月末没钱了才接了这么个活, 结果接完就开始流年不利了, 我妈说得还挺对的, 亏心事不能干。” 逢冬嗯了一声,看他没有让开的意思, 抬头问:“你在这儿等人?” 与此同时看到他手里拿着几张纸, 风太大, 角被吹得哗哗作响, 第一张正中间三个大字:“检讨书”。 下边跟着一行字——老子错了,以后不打架了,保证不打,再打我是狗。 这个检讨水平,充满凑字数的嫌疑,不过挺情真意切。 男生露出了点一言难尽的表情:“昨天走路上被人揍了,碰上辅导员了,后边还跟着一帮校队的兄弟,那会儿就剩我一个,我能说是被揍了吗?这不就被罚了三千字检讨,交检讨来了。” 这么个事干得多少有点缺德,又特聪明,要是用一个字总结,就是损。 太特么损了。 逢冬想了想,问:“看清脸了吗?” 那个男生看了她一眼。 明白了,没看清。 于是说了第二句:“你妈说得对。” 她的声音是那种偏冷的,有点脆,特别好听,所以那个男生下意识点了下头。 五迷三道地点完才回过神,扭头,逢冬的心神已经有点散了,靠在墙壁出神,半边脸都没在漆黑的夜色里,背挺得很直,明显是舞蹈生从小到大练出来的体态。 男生看了几眼,没忍住,问:“周艺然说的那些不全是真的吧?” 她偏了下头:“你觉得呢?” 操。 有点撩。 “不是。”这次说得笃定。 把好好一姑娘说成那样,挺缺德的,但是也知道这里边周艺然只是推波助澜,最大的导火索还是之前媒体那波报道,一夜之间所有版面都是这件事,都没挑明,但是为了聚焦热度,每个字里都是暗示。 那个私生女的名号只是为了针对陈栋手下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剩下的诸多言论则是为了足够刺激,至于当事人的以后,显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逢冬准备走的时候,男生突然说了一句:“听说你被c舞团那边雪藏了,所有演出和比赛都停了,荆楚剧院知道吗?”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 荆楚剧院是近几年的后起之秀,名头不算大,但是势头挺足。 “我有朋友在那边,说最近要排新舞剧,在招募团队,现在位置基本都满了,不过还有个第三顺位的替补人选没定。” 第三顺位替补,什么概念呢,训练强度不会比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低,但是可能一个上舞台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个,导致这个位置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到现在也没定下来人选。 那个男生就是随口一提,毕竟怎么说呢,要是没有那件事,以逢冬的履历,绝对是镶金边的程度,得耀眼得一塌糊涂,他们都得仰视。 否则周艺然也不会把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生怕她的名声不够烂。 那个位置a舞最吊车尾的学生都不愿意去,更别说逢冬这样的。 三秒钟后,逢冬问:“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几乎没有犹豫。 男生的目光经历了“肯定脑子糊涂了”“到不了这个地步吧”“卧槽真惨成这样了”三重情绪变化,才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有邮箱,扫你微信发过去?” “你读,我记。” 男生啧了一声,的确挺难泡的,连微信都这么难要。 —— 逢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正好是洗漱时间,宿舍外稀稀落落地过着人,水汽从最右端的浴室往外扩散。 宿舍里冯小青在大声外放电视剧,在她进去的时候往那边瞥了一眼,完全没有调小的打算。 逢冬放了快递,转身出宿舍。 她在等一个电话,手机就搁在掌心,这个电话不一定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心底有点燥。 往便利店走的时候,看见了消失小半天的陈北炙。 便利店外就是操场,学期末的荧光夜跑活动还没结束,跑道上有不少人,音响放着周杰伦的歌。 他插着兜,站在便利店外,大冷的天身上就穿了件t,两指间有根燃到半截的烟,烟气不断往上溢,混进干冷的空气里。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侧头看她一眼,她的胸腔因此轻微起伏了一下,而他慢悠悠地伸手,把她被吹偏的围巾拨拢回来。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两秒钟后收回手,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继续闲闲散散地抽剩下的半根烟。 那么多双眼睛都在往这边看,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 逢冬拿完酸奶,在柜台排队结账的时候,余光看见陈北炙被人要了微信。 他身上的懒意和疲意有点明显,丝毫没影响他的帅,只是心神有点散,指间的烟慢悠悠地烧,视线被面前的女生挡住,他侧了下头,视线往便利店的柜台旁瞟一眼。 那个女生也跟着他看,看到他在看旁边那排东西,目光就有点意味深长。 他懒得解释,也没给微信。 那个女生凭第六感觉得他应该是有人了,好奇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时候逢冬行便利店往外走,边走边拧酸奶的瓶盖,那个瓶盖不好拧,她中途轻轻甩了一下手,第二次才咔哒一声拧开。 “涂黑甲油的。”陈北炙说。 听得出来有点敷衍,也觉察出他的心神不在这儿了,女生还要说点什么,他的视线已经收回来,食指在烟上弹两下。 逢冬就跟两个人擦着肩过,在听电话,手机贴着肩膀,空出手来拢着头发扎。 对面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动作因此停顿了一下。 她等的电话终于到了。 “朱言学姐?”她问。 朱言沉默着,像是在思考。 逢冬继续说:“我留的信息学姐应该看到了,我是a舞今年大一的新生,叫逢冬,学姐不用紧张,我跟周艺然没什么关系。” 朱言终于说了话:“你的登记信息,上面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我打这个电话过来?” 逢冬留的名字是朱言档案资料里的高中好友,算是朱言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在朱言出事前半年因为车祸离世了。 所以如果朱言看得到,就一定会想办法打过来。 朱言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逢冬没催促,过了两三分钟,朱言才说:“她们说我有病,说我是疯子。” 冬焰 第71节 酸奶盖在掌心压了一下:“他们是谁?包括你的父母吗?” “包括,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监视我,怕我做出点什么,说出点什么,所以我得是个疯子。” 朱言的嗓音发抖,说得很快,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进行什么周旋试探,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比眼前更糟糕了。 逢冬的呼吸轻轻起伏一下。 “周艺然当时都做了什么?” “那段时间我被她带头孤立,有一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们两个,她说你这么糟糕,怎么不去死呢?那段时间她经常这么说,当时我在吃抗抑郁的药物,被反复刺激,后来从宿舍跳下去了,宿舍是二楼,所以只是被送了医院,原本我爸妈说要起诉,可是后来接了个电话,突然态度就变了,后来听说我弟转学到b市了,我那时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朱言的语气带着彷徨,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他们都说只要我做个疯子,我弟就会有个好前程,到时候家里就都好起来了。可是凭什么呢,我也是她们的女儿,也是活生生的人,我的人生呢?我不想做一辈子疯子,现在我要怎么办?” 逢冬的手在抖,嗓音很轻:“ 现在很晚了,该睡觉了,学姐。” 朱言愣了两秒:“好。” “把通话记录删掉。”她再说,“如果下周四前你能出来,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如果不能,等我过去再想办法。” 朱言捂着嘴,无声点头。 电话挂断。 逢冬坐在冷风口吹着风,黑色长发被吹得跟围巾一起飘起来,她拉了下围巾,微垂着头,像是情绪上涌,像是思考。 操场上荧光夜跑的人群越来越壮观,鼎沸的人声和音乐声里,特别热闹,热闹得跟刚才的电话里是两个世界。 她埋头坐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力气。 陈北炙还没走。 他现在待在a舞的时间俨然快比待在t大的还长了,论坛上有人猜他在追a舞的姑娘,不过又很快被否认。 逢冬的手机震了一下,之前约的美甲师临时有事,问她明天能不能早点过去。 她回了好。 美甲师又问她想要做什么样颜色。 她说:“乳白。” 陈北炙斜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姑娘们,这两天刚刚开学事情太多,为了保证质量都写到半夜,过两天争取多更点呜呜~ 揉揉~ 第59章 炙焰 第二天上午, 最后一门补考结束。 宿舍里冯小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各种沾了灰的包装盒被从角落里扯出来,堆了一地。 寝室里边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逢冬站在寝室门口, 跟美甲店那边确认时间, 光标跳到第二行的时候, 屏幕上边突然跳出消息。 陌生号码。 第一条:“别回。” 按键的手指停了一下,眼睫垂了垂, 肩脊僵硬起来。 第二条:“周艺然有两个账号, 小号学校里跟她熟的女生都不知道,里边不少私密动态,我有次看到过。” 是朱言的消息。 第三条隔的时间有点久, 七八分钟后才发过来。 “下周四别来了。” 逢冬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明白了这些话里的意味和暗示, 三条消息里有四五个错别字,朱言发的时候应该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宿舍门哐当一声,冯小青提着一袋垃圾从里边出来,逢冬退出了消息界面, 登上了微博。 周艺然的大号是公开的, 身为a舞和隔壁几所理工学校宅男的公认女神, 她的微博有大几千的粉, 里边很干净, 发的基本都是日常,练功室的, 跟朋友开趴的, 风景图, 偶尔一两条诸如“晚安”的短文字微博。 特别岁月静好。 关注列表也干净, 除了学生会的同学,要好的姐妹跟几个舞蹈专业领域的博主,其余一概没有。 看得出来是用心经营的。 翻到最下边一条的时候,美甲店那边回了消息,说现在过去就行。 逢冬收了手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外边回来的冯小青,错身的时候,她突然侧了下头。 “冯小青,你关注周艺然的微博账号了吗?” 冯小青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关注了啊。” “哪个?” 冯小青明显愣了一下,愣完扭头看她一眼。 逢冬没再说话,冯小青课余时间基本都在学生会,跟周艺然的关系好不好不好确定,但是肯定算得上是跟她走得最近的那批人。 依照这个反应,连她也不知道周艺然的小号。 逢冬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走,走了两步,冯小青突然从后边喊了她一声。 “周艺然挺疯的。” 就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接着寝室门砰地一声撞上。 这几天都是有点阴的小雪天,出学校门的时候,逢冬的鞋带松了,弯腰系,围巾从脖颈滑落,捋围巾的时候,看见后边跟着的一个人影。 那个人她见过,学生会的,叫云宁,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周艺然的跟班,周艺然说一她不说二。 她在逢冬看过来的时候往旁边退了一步,逢冬的视线没在那儿停。 美甲店就在前边,云宁的脚步停了一下,看了眼垂在角落里的半只手。 四指懒懒散散地曲起,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截烟,烟味垂向地面,暗红的火光夹在灼烧的烟气里。 就这么半只手,甚至不用看到本人,就猜得到是那种很干净的男生,而且这种干净里掺着痞劲,撩得心动。 逢冬继续往那边走,脚步没停,在转角侧了下头,似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推开店门进去了。 云宁过了半分钟才跟着往那边走,一路往美甲店看,路过那个角落的时候转了下头,刚才的男生已经不在了。 再往前走几步,看到逢冬。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单排牛角扣的大衣,干干净净,人也静,一双眼睛沾着冬天的冷雾。 云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后退了一步。 逢冬跟她迎着面走,在她旁边弯了下腰,捡起掉在雪里的一串钥匙。 云宁一直盯着她的动作,逢冬在抬头时问:“你也来做美甲?” 云宁说是。 逢冬的指尖冻得泛红,跟那串沾了雪的钥匙一起插回兜里,往拐角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来:“那进来吧。” 美甲店里人特别少,这么冷的天气没什么人想出门,除了坐在紫外线灯后边的美甲师,就只有逢冬和云宁。 美甲师跟逢冬挺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做乳白的话做成渐变比较好看。” 逢冬轻轻点头,补了一句:“不要延长甲。” 舞蹈生平时训练经常有地板动作,延长甲不方便。 云宁一直盯着这边看,目光太明显,逢冬回了下头:“怎么了?” 她跟云宁明面上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云宁私底下跟周艺然怎么好,明面上没传过她什么话。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气氛还是僵。 云宁又盯了两秒钟,才问:“你故意的?” 陈北炙说喜欢涂黑色甲油的女生这事昨晚已经在论坛上传开了,结果今天他前女友就换了乳白的甲油。 这事要是放到论坛上,又能在放假无聊的学子里头形成个八卦热题。 “什么?” “陈北炙不是喜欢涂黑色甲油的女生吗?” 这事她真不知道,一边挑亮片一边说:“这样啊。” 云宁其实还想问她看没看清刚才站在那儿的男生是谁,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摆在那儿,往那边看了几眼,没说话了。 逢冬其实有话要跟云宁说。 朱言说的那三句话她没完全琢磨明白,但是也猜得出朱言现在的处境不好,很可能被监视了,而且监视她的也许就是她父母。 这种情况是最难办的,现在她很可能被强行认定为精神有问题,就凭这一点就能把事态变得极其严重,周艺然在这上边手段很高。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但凡被冠上了这个名号,无论是真是假,都很难摆脱。 朱言发消息用的手机可能都是偷偷藏起来的,所以这件事得尽快找到证据报警。 这个证据很可能就在朱言说的那个小号里面。 如果那个小号真的存在,那么云宁这儿可能会是个突破口。 毕竟她跟周艺然的交集太多了,即便周艺然没有和她说过什么,也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但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美甲师先跟她闲聊起来:“大学怎么样?” “挺好的。” “同学都还好吧?” 云宁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逢冬低着头,眼睫垂着看亮片:“挺好。” 云宁其实还想问她看没看清刚才站在那儿的男生是谁,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摆在那儿,往那边看了几眼,没说话了。 她原本也不是来做美甲的,中途出去了,逢冬做完美甲出去的时候,她还在外边,视线还在往那角看。 冬焰 第72节 一边看一边摸了一根烟,然后从兜里翻打火机,翻了半天,逢冬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递过去,云宁接了,深深看了她一眼。 逢冬接打火机的时候云宁问:“你那个甲油真不是因为你前男友?” 她收打火机:“我上一个做的是裸色。” 云宁吐了口烟,露出点你俩牛逼的意味来。 逢冬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问:“你是入学就跟周艺然认识了吗?” “我们在一个寝室。” 多的不肯说了,她是站在周艺然那边的,答这个问题是因为刚才逢冬借她的火。 逢冬也没继续问下去,又在冷风里站了会儿,才继续说:“那朱言呢?” 云宁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抬起眼睫跟云宁对视。 “朱言没那么无辜,入学的时候本来艺然能进团委,后来位置被她抢了,她挺爱当小偷的,私生活也乱。” 逢冬问:“她偷什么了?” “进团委的名额,专业第一,对了,之前艺然的戒指丢了,估计也是她拿的。” “你们亲眼看到的?” “没有。”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那么这个名头不是你们给她安的吗?” 云宁沉默两三秒:“她那段时间晚上不怎么回寝室,听说是去找校外男友,可惜那个男生是个孬种,那段时间她的名声一坏,立马就分了。” 她把剩下的半根烟掐了,再一次地往刚才那个角看,想起那只慢悠悠弹烟灰的手。 这种男生肯定不是孬的。 从半只手就看得出来。 她心神往那边晃,听见逢冬问:“朱言的前男友是哪所学校的?” “b理,就a舞旁边那所,好像是材料学的。” 她把烟头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往回学校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扭头。 “我说这些,是因为朱言跟我其实没什么大矛盾。刚开学的时候她带了一大包巧克力,不过都是杂牌子的,后来她分的时候艺然说从来不吃那些牌子的,把b家限定的巧克力给大家分,那次她挺难受的,看得出来,但是我因为虚荣心没要她的。” 云宁低头捋着腕上的细圈手链:“就这么一个事,我欠她的。你要查那件事,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告诉艺然,但是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小心点。” —— 云宁说的那句小心点在当晚得到了应验。 a舞的论坛上曝出一张照片,就是这天下午在美甲店门口的,角度巧妙,拍到了她兜里的打火机,和云宁从烟盒抽烟的手。 标题—你们女神在这上边是老手了。 发布时间17:53,定位地点颐园东路那边的篮球场。 三分钟后,周艺然点了个赞。 周艺然应该隐约觉察到点什么了,彻底慌了手脚,开始玩舆论这一套。 逢冬在傍晚的时候去了球场,这天太冷,入夜后要下雪,看台上的人稀稀落落,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里不少都是附近的学生,有听到舆论的,都往她这儿看。 带着点暗戳戳的兴奋。 她刚从舞蹈教室出来,黑发松松垮垮地挽着,耳后的皮肤很白,散下来的两三缕碎发贴着耳根,弧度漂亮。 她不找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角,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食指推动,咔哒一声响。 不轻不重。 下边一阵低低的卧槽。 然后看见她新做的指甲,又是一阵细小骚动,都是看八卦的眼神。 篮球架下边的男生群体也在往这儿看,一个后卫传球的时候吹了个哨:“看台上那个妞贼正。” 一队人都跟着他看,有吹口哨的,也有嘘声的。 除了一开始按动火机那个动作,逢冬没再对那件事做任何回应,里边还是舞蹈教室穿的短袖的t,外面一件宽大棉服,低头拆一份酸奶碗外卖。 旁边诸多无声的眼神交流或有声的低语,她拆得仔细,塑料袋在旁边铺开,盒盖和塑料勺的包装叠起来放在里边,腕骨上一根细链因此晃来晃去。 那些等着议论的人群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笑话不是她,是他们自己的口舌。 逢冬在分酸奶碗里的冷冻莓果,这家外卖的分量特别大,作为舞蹈生,她还要保持身材,一个人吃不完,一般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陈北炙。 陈北炙在七点多的时候来的。 这个时候球场两边的灯光已经亮了,他插着兜进来,径直略过人群往里边走,不是打球来的,是找人来的。 周身的气场挺强,看得出带脾气,朝看台上的一个男生指了一下,那个男生原本在暗戳戳往这边看,立马收回了目光,三秒钟后又看过去,讷讷站起来,脸色有点青白。 陈北炙就插着兜,在第四排看台的位置不动了,等着他过来。 逢冬坐在第五排的另一头,分完那盒酸奶碗才想起来陈北炙没在,只能自己吃,结果他突然来了,她把拨回来的莓果又往对面拨了三颗。 她拨完那个男生终于挪过去了。 陈北炙没提别的,看他一眼:“你大一开学逃军训,找校医院开的假假条,症状那栏写的是慢性阑尾炎。” “你妈为了赚学费,打两份工,每天连轴转,你每月一千五的生活费,对别人可能不算多,但是对你母亲而言已经不少了,你把一千都用在游戏上边,然后找你母亲说学校的活动费涨了。” “你在大三那年拿了奖学金,这个奖学金原本轮不到你,但是有个稳拿的学生莫名其妙在体育考核前崴了脚,体育成绩记不合格,然后名额就到了你这儿。” 说到这儿,陈北炙不说了,但是明显手上还有不少筹码,把那个男生从里到外都摸清了,所有烂事和怕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的坏劲也在这儿,这样反倒让那个男生更提心吊胆,脸色随着他的话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生怕他下一秒再说出更多的,或者声音再大一点,足够旁边的人听清楚。 在陈北炙进来的时候那个男生就猜到是为什么事了,此时小声说:“我删,现在就删。” 一边说一边翻手机,是真戳到命门了。 逢冬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全场现在都被陈北炙震住了,他只找了那个男生,但是知情的都知道是为的那件事。 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拿到明面上也理亏,可是匿名的时候,就开始肆无忌惮。 陈北炙也有理由因为这事不爽,周艺然每次都要把他带上,譬如这次,发贴那个男生特意在首楼发了一句,所以女神分手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不指名不道姓,就这么为了热度把他扯进脏水里。 四周八卦的目光在他跟逢冬身上转两圈,又冷却下来,两人全程没什么互动,陈北炙那边大概是跟那个男生放了句狠话,那个男生的脸都白了。 逢冬低着头,又无聊地从一边拨了个莓果回来吃。 这事对他来说确实挺晦气。 那个帖子在两分钟后就显示被删除了,特别有效率,可见陈北炙知道的都是那个男生的痛点。 他把事办得特别漂亮,估计也是真被惹急了,从五点四十三分到七点,不到一个半小时,他不光揪出了那个人是谁,还特有效率地把人调研了一遍,有用的都摸了个门清。 如果说逢冬的态度让那些匿名账号自觉无趣,陈北炙的就是让躲在后边的人人人自危起来,终于有点意识到匿名不是保护伞了。 陈北炙要传的也就是这么个态度。 直到他插着兜走出去,整个篮球场还是鸦雀无声的。 逢冬比他早一点出去,此时手肘搭在公交站边栏杆上发呆,脖颈冻得有点红,半边侧脸被路灯打亮,黑色长发全捋到右边,顺着右肩往下滑,发尾浮着淡淡的一层光。 陈北炙慢悠悠地抬头看她。 银质火机在指间转,偶尔发出一两声咔哒的轻响。 中途人开始陆陆续续从篮球场出来了,不少人过来等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没靠近,于是被人潮自然拉远,陈北炙兜里的电话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走到一边去接。 公交来的时候陈北炙的电话还没打完,人潮都往车门挤,离得太远,她松了绑在发根的皮筋,往他那边扔了一下。 正好砸在他的左手,他反应很快地接住,紧接着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上了车。 车窗外开始下雪,玻璃覆上一层雾气,她擦掉那层水雾,额抵着车窗往外看,鼻间的热气打在车窗上,又凝成一层薄薄的雾。 路过一家艺术中心的时候,看到好多晚课结束的小孩子从里边出来,被家人牵着手,小裙子外套着厚厚的棉袄,特温馨。 她看得出神,陈北炙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扔回兜里。 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右手慢悠悠地从座位底下跟她十指交滑。 众目睽睽之下的奸情。 掌心被磨得起了痒意,跟额头的湿凉形成鲜明冲击,整个人都有点燥,她无声地抽了一下手,他侧头看她一眼。 除了做到不耽误她的行情,剩下的便宜没少占。 是真的渣,也是真不做人。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60章 炙焰 陈北炙陪她坐到门口的公交站, 折进便利店拿了一盒奶,一盒烟。 奶还是热的,他已经在她楼下那家便利店刷到脸熟了,店里晚上换班轮值的那几个姑娘都认识他了。 一个是因为他在同龄的男生里是真打眼的, 倒不止表面掺着痞气的帅劲, 人特聪明, 行事是那种特别让人舒服的,是那种他把人给坑了, 对方可能还反过来点钱。 另一个就是那次的换size事件, 那个姑娘跟逢冬挺熟,后来就老说你男朋友,逢冬说了一次, 他不是她男朋友。 那次陈北炙也在,打着根烟, 侧头看她一眼,他没参与进那段对话里去,没承认,没否认, 在吸完一口烟时又往她那儿看了一眼, 然后扫码把账结了。 那个姑娘就吸了口气, 她一开始觉得这个男生是真挺帅, 也专一, 有点受冲击,发现果然帅的都有点渣, 问那是crush? 逢冬接过袋子, 回, 前男友。 那姑娘又吸了口气。 对于这件事那姑娘到底怎么看的不好说, 总之这半个多月陈北炙经常去便利店,大多数时间是陪逢冬,逢冬会挑点冷冻鸡胸肉跟平时用的小玩意,偶尔也添点儿他的东西,比如毛巾和发胶。 陈北炙陪她的时候一般只拿奶跟烟,奶逢冬自己拿都拿冰的,他给她拿温的,偶尔自己折回来,基本就是买柜台旁边那玩意。 逢冬不陪他买。 冬焰 第73节 逢冬去的时候那姑娘会给折扣,陈北炙单独去的时候就不会,在她那儿陈北炙已经被划入坏人行列了。 从便利店出来,逢冬回了小区,陈北炙叫了车,他今天晚上还有个场子要赶,是件正经事,不是跟他那帮狐朋狗友,是跟他表舅一家。 他给辅导功课的那个表妹就是那个表舅家的女儿,他跟戚仁最近打算投的那家公司就是他表舅在做的行业。 明天t大校报的年末采访还找了他,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逢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了。 陈北炙正经起来其实挺靠谱,不做人的时候也是真不做人。 分开的时候,她把那盒奶递到他那儿,又把烟盒从他兜里抽出来,放进自己兜里。 他侧头看着她,她说:“牛奶解酒。” 那个烟盒在她的兜里隐约压出长方形的轮廓,她外边的棉袄厚实,拉链拉到锁骨,里边的黑色t是贴身的,锁骨冻出一片细细的红,抬着头,剔透的眼睛往他这儿看。 来b市快一年了还没适应这边的冷。 他别了下头,在路灯下压上她的唇,她的鼻尖冻得没什么温度,那个路灯的杆太细,她站得不稳,伸手勾他的脖颈,两人的身高差了二十公分,她的脚尖因此踮起来,他扶了下她的腰,摩挲着那个烟盒的轮廓,涂了乳白甲油的指甲按在他的后颈,留下四个月牙状的凹印。 她的发尾缠在他领口的拉链上,分开时花了三四分钟才解开,他叫的车在那会儿到了,他上了车,她在冷风里又站了会儿,耳机里随机播放到《戒烟》。 “戒了烟我不习惯 没有你我怎么办 三年零一个礼拜 才学会怎么忍耐”【1】 那段时间这首歌特别风靡,同样风靡的还有一段话。 “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吸过烟吗? 忘记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戒过烟吗?”【2】 逢冬侧头摘耳机,手机屏幕划到论坛界面,傍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基本都删了,只剩了零星一两个帖子讨球场的这件事。 【1l:2g网了,刚才从我舍友那儿听全这俩人的恩怨纠葛,就两字——精彩】 【2l:这不会是给前女友出头吧?】 【3l:这俩死灰复燃了!?】 【4l:那乔煜怎么说?不是说他这段时间在追女神吗?前些天还看见俩人走在一起呢。】 【5l:回楼上,昨天我朋友喝点小酒,壮着胆跟女神微信告白,酒醒看见女神回的消息——单身,不打算找男朋友】 讨论里少了不少情绪化的揣度,陈北炙傍晚在篮球场扣人那事已经传开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摆明白了。 他脾气上来的时候要弄谁是真弄,那个男生删帖删得太过于麻溜,以至于这件事一传开,所有相关帖子都在二十分钟之内消失了。 不管是因为陈北炙莫名其妙被扯进脏水里,还是为前女友出头,总之现在各方言论都收敛了不少。 逢冬从论坛界面退出来,等身上的燥意消了才进楼道。 手机里又跳出来一条消息,她之前托卢妤帮忙的事有了消息。 卢妤发过来了b理校历和考试安排,她有朋友在b理。 b理的考试周比a舞晚,考试排得也紧,一周之内考完,到这周末正式开始寒假。 这个时间点各个专业基本都还有考试,还没回家。所以要找人的话,这个时候是个好机会。 朱言前男友的消息卢妤的朋友也打听到了,材料学大三,叫储长书,这个专业的一节年级大课在明天上午有考试,储长书肯定会参加。 逢冬切到短信界面,又反复看了几遍朱言发过来的消息。 “周艺然有两个账号,小号学校里跟她熟的女生都不知道,里边不少私密动态,我有次看到过。” “下周四别来了。” 她的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半分钟后给卢妤发消息:“我明天想去趟b理,你朋友方便带我进去吗?” 卢妤的消息回得很快:“跟他说了,一会儿把他微信推给你,你到时候联系她就行。” 过了会儿,又发了条消息:“你寒假回家吗?” 这条消息在发出去半分钟内撤回,应该是想起了逢冬家里的状况。 逢冬原本打了几个字,又删除,点进她推过来的微信,选了添加。 —— 卢妤找的朋友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叫周城,今年大四了,没什么课,实习结束回学校拿趟东西,待几天就走,正好赶上这件事,卢妤一说就应下来了。 人挺热心,逢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儿了。 周城给门口的保卫科看了校牌,领她往材料学院那边走,b理是典型的理工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正好跟a舞反过来。 材料学那门的专业课考试十一点才结束,这门考试挺难,几乎没什么提前交卷的,过了十一点人才从教室里往外涌。 储长书是最后几个出来的,人长的确实还可以,穿了件灰色派克服,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什么人渣形象,是那种有点小帅的男生。 逢冬把人拦住,储长书看她两眼,不认识,喊了声妹妹,在她提到朱言的名字时,那点轻佻收起一点。 “朱言啊,早就过去了,我俩在她退学的时候就分了,都一年多之前的事了,这一年多完全没联系过,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逢冬问:“你们为什么分的手?” “没意思呗,而且她出了那事,名声都成那样了,听说精神还出了点问题,我又不是圣人。”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她夜不归宿是跟你在一起。” “这事你可冤枉我了,”储长书说,“她是宿舍关系紧张去校外租的房,我俩那会儿一周也就见一两次面,我课紧,她要打工,都挺忙,那个工她从高考毕业就开始打了,存了不少钱,但是钱都被她妈从卡上转走了,给她弟弟当学费去了,她那个弟弟没什么出息,中考成绩不够,择校上的高中,学费贵,她爸妈就吸她的血。”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胸口发闷,过了一会儿才问:“那她跟你提过学校里的事吗?” “她那帮舍友?好像挺不是东西的,不过她不怎么说别人的小话,我也不太清楚。怎么说呢,其实那点子烂事她都知道,找过老师,但是吧她一个舍友,就你们那儿被封女神那个,在年级是那种拔尖的,而且剩下的舍友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所以老师不太信她。” 储长书在这儿停了一下,又补了句:“她爸她妈那边就更没什么可说了,就拿她当摇钱树呢,说实话妹妹,那事儿出来我真没法往上凑。”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他。 储长书叹口气:“那次她崩溃要跳楼,下边都报警了,警车消防车都过来了,她们辅导员给她爸妈打电话,你猜俩人过来说的第一句是什么?” 逢冬闭了下眼,已经预料到答案了。 对于朱言的父母而言,她就是个摇钱树,她父母在这时候只会衡量是她跳下去拿到的赔款更划算,还是不跳能吸血吸得更长久。 她说了两字:“畜生。” 储长书看她一眼,估计没想到这俩字从她嘴里蹦出来。 收视线的时候点了下头,挺赞同这话,然后又继续说:“其实那两年我也挺累的,她爸妈也闹过几次,说实话,她人挺好,漂亮,也努力,但是这段关系累啊,我生活费都耗一半在她爸妈那儿了,她更累,反抗她父母就撒泼,学校里还一堆糟心事。” 逢冬深深吸口气:“所以后来你跟她没联系过?” “没有。” “她跟你提过什么微博小号吗?” “没有。” “不过她有个旧手机在我这儿,出事之后没拿走,”储长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要是不急可以等会儿,我去宿舍找找。” 下午的时候他还真把手机给找到了,是个老款,已经没电了。 把手机给逢冬的时候他说:“得了,不用还了妹妹,我女朋友都交了两三任了,这玩意让现女友看见也不好,我跟她那会儿也是你情我愿,事都过去了。” 逢冬看了储长书一眼,对他的全部印象又回到了最初的两个字—人渣。 储长书下午还有考试,把手机给她就走了。 解锁密码储长书也留给她了,屏幕划开,朱言的背景是她自己的一张舞台照,纯白舞裙,黑色长发松松挽在颈侧,上边一顶很小的水晶王冠。 她拍这张照的时候刚从舞台下来,镁光灯追在她身上,她的胸口轻微起伏,侧脸微红。 多美好的姑娘。 要不是遇到那样一对畜生父母,没有那么一段糟糕的宿舍关系,朱言现在已经快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手机里的软件挺杂,女孩子用的购物,p图一类的app都很全,逢冬切到微博,看到她的访问记录。 其中有一个灰色头像的账号,没有什么粉丝,但是发的博文很多。 最上边一条—这个世界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发表时间三天前。 正数第二条—好讨厌她好讨厌他们,活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第三条—太钝了有点疼,下次换个位置。 第四条—今天考试的时候有个女生的鞋带破了,我在一边看着她摔倒了,狼狈死了,真好。 整个主页和头像一样,像是大片铺展开的灰色,窒息感扑面而来。 定位地点都是a舞。 是周艺然的小号。 跟大号的女神人设完全不同,这个小号展现出来的是从根里烂透的模样,阴暗,触目惊心。 公开的一共只有十几条动态,周艺然设置了半年可见。 逢冬看得胸口发闷,退出来的时候又看到背景板上朱言的照片,干净美好,眼里身上都有光。 她按着额角,余光看到陈北炙往这边走,两人的联系方式至今没加回来,她昨天出便利店的时候跟他说过要来这儿找趟人。 他插着兜往这边走,那股又痞又帅的劲儿引了旁边路过的好几个女生的目光,而他从人群中穿过,在她面前停下。 逢冬的头埋在手臂间,他也没说话,打了根烟,拿手机研究附近的餐厅。 快到晚饭的点了。 呼吸打在手臂间,逢冬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朱言的那张照片跟周艺然小号的灰白头像在脑海中反复交错。 过了会儿,她说:“有人在淋雨,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 你看,都在同一个世界,有人头顶的天是阴的,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 冬焰 第74节 陈北炙低头看她。 她的视线也转到他身上,有点疲。 刚才的事触发了她之前的一些记忆,她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魏子蓁和逢志达的关系接近白热化。 因为那段时间她决定要走舞蹈这条路,逢志达自然是激烈反对,但是魏子蓁在这件事上分外执拗。 那段时间可以用暗无天日形容,她有时候会被魏子蓁匆忙地从家里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没地方可去,有时候就在学校后街等。 那个地方最鱼龙混杂,也是她初中待得最长的地方,她能在一群躲墙角抽烟的小太妹旁边安静地看书,也能一个人在网吧待上半宿。 当时学校里有个不同班的男生,常年在附近那片混,是那种老师家长眼里典型的不良少年,但是在那个最青涩懵懂的年纪,那个男生拉过她一把。 在她在网吧困得不行但不敢睡的时候给她递过奶茶,也为她跟学校外的那帮混混打过几架。 那个年纪青涩又单纯,在黑暗里碰到这么一道光,说没心动是假的。 但是后来学校开始传各种风言风语,逢志达的那些话被添油加醋地传起来,那个男生就吓跑了。 现在那个男生的脸跟储长书的重合在一起。 这样的反应才是常态。 她的胳膊被握丽嘉了一下,那个力道把她带起来,陈北炙大概是研究明白晚上吃什么了,往她这儿看。 “爷这儿有伞。” 说得特嚣张,又有点混蛋。 她那会儿特感动,但是没多久这点感动就消失了。 他的伞没撑在正经地方。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淋浴的花洒坏了,她身上黏,拧开龙头,一手捋着头发,只穿了件薄t,弯腰在水池前洗。 调的是温水,衣袖挽高,清瘦漂亮的肩胛轮廓凸起来,颈后和手肘都被打湿,手腕那根细链随着动作轻晃,飘着点热气的水顺着发根往下流,湿透的发贴着白皙的耳根,发尖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陈北炙插着兜从她旁边走过,挺神清气爽,她憋了点脾气,头发尖的水珠往他的t上洒了两滴。 他斜头看她一眼:“你不能因为几个人渣,觉得这个世界上都是人渣。” “你不是?” “爷是。” 他这话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的负罪感,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家餐厅的外送点了,期间问她:“浇头要海鲜还是牛肉的。” 她没答,继续绞头发,他笑了一声,明显是笑她,然后两样都点了。 作者有话说: 【1】歌曲是李荣浩的《戒烟》 【2】引自网络 揉揉~ 第61章 炙焰 是真折腾得有点饿了, 陈北炙在吃上又挺有研究,点的那家面挺清爽,浇头入味,当宵夜吃的。 逢冬一般不吃宵夜这个东西, 破例吃了一次, 吃完又怕胖, 进了练功房。 练功房是拿衣帽间改的,装了一面镜子, 空间不算大, 她开了音响,拉完筋过了几遍准备荆楚剧院面试的选段,关音乐的时候屏幕跳出辅导员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来趟学校吗?有事找你谈谈。】 第二天逢冬去了才知道是为的那天羽毛球场的事, 那次在现场的基本都是学生会的人,不知道谁拍了几张照片, 是她最后跟周艺然对峙的。 这些照片被投稿到校报新媒体部门,不知道那边怎么审的稿,就这么发出去了,底下一晚评论过千, 热度涨得太快, 这件事被传成了两个校花打架斗殴, 影响有点大, 所以郑意才把人叫来了解情况。 周艺然也在, 她家就在b市,所以放寒假不着急回去, 还在留校做学生工作。 她是从舞蹈教室过来的, 大衣里套短袖t, 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表面还是一身耀眼,皮囊底下透着不太明显的颓。 逢冬进去的时候她往门口看了一眼,目光很淡,很快收视线,低头拨弄着右手的指甲。 只这样看,不太像写下“这个世界都去死”的状态,但是显然也没多好。 郑意已经从她那边了解完情况了,对于这件事,周艺然压根没解释,就说了一句,出了点矛盾,看人不爽。 默认了打架斗殴这件事。 彻彻底底地毁掉了塑造三年的好学生形象。 学生会那帮人发的时候针对的是逢冬,好几张抓拍都把地面上那个摔坏的羽毛球拍拍得特别清楚,相比而言周艺然看起来像是偏弱势的一方。 所以这件事上周艺然占着点优势,她解释没有打架斗殴这回事或者什么都不说,都对她自己有利。 可是她偏偏说了那么一句。 这句把她从占优势的那方拉下来,而她说完这句话,转过头,目光跟逢冬的在半空相碰。 郑意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本来两个优秀学生打架斗殴这件事就足够离奇了,其中一方还大大方方认了。 郑意转头问逢冬:“是这么回事吗?” 逢冬答:“有点矛盾,但不是打架斗殴。” 周艺然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跟周艺然的视线撞在一起,轻轻补了一句:“不过我看学姐也挺不爽的。” 郑意:“...” 这件事多少还是给系里带来点影响,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两个人各写五百字的检讨,之后就说只是小摩擦,尽快把新闻压下去。 周艺然先出去的,逢冬被郑意叫住。 郑意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想转做幕后,其实可以考虑转系,不过也得加把劲了,转专业考试就在明年四月,理论知识得抓上去。” “我不转,老师。” 对于这个答案,郑意明显有点愕然,逢冬上不了舞台已经成了件默认的事。 所以她现在这么执拗,在郑意眼里更偏向于钻牛角尖,干傻事,自毁前程。 郑意苦口婆心:“你还年轻,身上有傲气是好的,也不能空有傲气。你的资质是好的,这点所有你专业课的老师都承认,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一直坚持,就是…” 后半句没说出来。 郑意是个挺好的辅导员,关心学生,不差别对待,所以即便知道逢冬入学以来身上那些风言风语,也没因此有什么差别对待。 此刻她看着逢冬,跟看叛逆少女似的。 逢冬又摇了下头:“我没有转系的打算。” 郑意叹了口气。 推门出去的时候周艺然还没走,就站在对面的一扇窗边,窗半打着,外边对着一片橄榄球场,里边应该是在进行什么训练,有不少人,热热闹闹,从这儿都能听到人群里的说笑声 周艺然抱着手臂,侧头往外看,听到门响的时候冷不丁说:“你在找她?” 这个她指的应该是朱言。 她这段时间应该也觉察到点这件事了,只是不太确定,现在问出来,估计已经有了七八成的猜想。 逢冬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跟周艺然擦肩的时候,周艺然突然往前俯身。 “你是要把我给毁了。” 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逢冬停住脚步,转头:“周艺然,只有你自己能毁掉自己。” 周艺然不说话了,从兜里翻出一根烟,打火的动作熟练。 她在人前永远是女神形象,抽烟这种事自然不会做。 没人知道她还会抽烟这件事,而且明显是老手了。 而她吐了口烟气,说:“有本事你就让我毁掉,我也挺想看看自己毁掉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食指在烟身上一下一下地点,一边点一边出神。 “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周艺然,上有公道有法律,人得为自己做出来的事承担代价。” 周艺然在缭绕的烟气里转头,哦了一声。 态度上完全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就那么往后靠着,一缕长发顺着窗沿往外滑。 又说:“那最好快点。” 包含着诸多意味的一句话,说完周艺然就转过头,继续抽烟,烟气顺着半开的窗往外飘,橄榄球场上有人往这边看,这里跟橄榄球场的距离足以让那个男生看见她的脸。 那个男生很快撞了下同伴的胳膊肘,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句“卧槽快看那儿”,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 下边隐隐约约出现一片嘘声,有人从兜里拿手机,镜头遮遮掩掩往这边对焦。 周艺然自始至终没动,也没跟那些男生产生眼神对视,手肘撑在栏杆上,夹着烟的指尖下垂,弹了两下烟灰。 “这个世界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好讨厌她好讨厌他们,活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她在这一刹传递出来的意思,跟小号的最新几条动态完全吻合了,那些阴暗面终于被毫不遮掩地摆到明面上来。 逢冬往回走的时候校内论坛已经有了关于这件事的新帖,标题是“大瓜!另一个女神也塌了”。 内容不用看也能知道大概,在所有唇舌沸沸扬扬的时候,周艺然删掉了大号上的一大半日常动态。 十分钟后小号更新。 【那就一起毁了吧@所有人】 三分钟后这条没有点赞浏览量寥寥的动态设置了权限。 —— 逢冬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看见陈北炙。 他在柜台前结账,柜台后边是那个把他划分进坏人行列的姑娘。 冬焰 第75节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柜台,在给成许打电话,电话通后就说了俩字:“喂猫。” 这半个月里他起码有八九天早上都打了这么个电话,内容从花半分钟报一遍各种猫粮的比例,一直精简到现在的两个字—喂猫。 逢冬进去的时候听到成许在对面吸了口气:“你在外边有别的猫了?” 成许的分贝太大,连柜台后边的姑娘都听见了,以一种看到奸情的隐晦目光看了两个人一眼。 陈北炙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拿了盒牛奶,成许跟他住对楼,估计已经晃荡过去了,在电话那边说:“你家猫现在跟我都比跟你亲了,干脆认我当哥跟我姓得了,也不耽误你出去给他找个嫂子,你自己听听。” 一阵窸窣声,然后对面传来声猫叫。 特娇。 成许把听筒挪回来,替猫配音:“哥哥你是不是在外边有猫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不在小鱼干都不香了。” 贱兮兮的。 陈北炙一边扫码一边回:“有了。” 成许说了句卧槽,他已经掐了电话,烟盒收回兜里,奶盒推到她那边。 逢冬没忍住问:“你家猫是公的还是母的?” 他答:“公的。” 逢冬:“...” 因为这个插曲,她想起件事,又折回去拿了包猫粮。小区最近多了几只流浪猫,其中还有只怀孕的母猫,都挤在外边的几根废弃管道里。 出去的时候她先去了那边喂猫,那几只猫跟她亲,一边吃一边咕咕噜噜,她一边从袋子里拿猫粮,一边出神地想着早晨的事。 太出神了,手收回来时差点碰在管道壁上,陈北炙攥着她的手腕拉开,往那几只吃得正欢的流浪猫那儿看了一眼:“明天我拿罐头过来。” 逢冬站起来:“你弟的?” 他插着兜,嗯一声。 逢冬说:“算了吧,那你弟就真以为你外边有猫了。” 他斜头看她一眼,被逗笑了,笑完问她:“早上那事怎么样?” “五百字检讨。” “碰见周艺然了?” “嗯。”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今天是十二月三十号,跨年夜的前一天,小区和街上都有了点新年的氛围,陈北炙今天难得闲下来,陪着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逢冬还因为早上周艺然的反应不安,内心隐约生出些直觉,周艺然最近的各种反应明显都不对劲,心理防线崩塌的时候最容易陷入极端。 卢妤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刚看到论坛,周艺然疯了?之前我一小姐妹撞见她抽烟,还被她给威胁了,一句话不敢多说,结果她现在就这么在教学楼里干了,还让人给拍了?】 论坛上这个时候已经沸沸扬扬了,学生会的不少人都站出来给周艺然说话,完全跟之前说逢冬小太妹的时候两套说辞了,而周艺然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再加上她的社交媒体突然删除了一批动态,立刻引发了各种揣度。 逢冬回卢妤消息的半分钟里,那个帖子又多了七八条回帖,已经分成了两派。 站周艺然的那派人不少,都在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传照片的男生要求删除。 剩下的一派说站周艺然的双标,然后又补了句,你们女神瓜多着呢,之前大一那件事可没都还记得呢,人朱言的路就让你们女神给毁了。 发这句话的人在半分钟后意识到了什么,点了删除,可是朱言的名字就这么重新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 低年级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大三大四的基本都知道,下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隐晦讨论。 逢冬想了想,转头问陈北炙:“能帮我和朱言见一面吗?” “我们的条件里没有这个。”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完完全全是商业谈判的模样了。 “能加个条件吗?” “太亏。”他回,“这么亏的生意,爷只跟家属做。” 她抿了抿唇:“真羡慕你家属。” 他不说话,慢悠悠地抄着兜,把她往旁边拉了点,避开一辆车路过时溅起的雪泥。 逢冬买的小玩意比较多,新的年历,放在沙发上当抱枕的玩偶,还拿了双绒拖鞋,拿完把旁边那双灰色大码的也一起放进购物筐。 陈北炙提着购物筐看着她买,他要买的东西挺少,基本都是她在添,逛完半个超市的时候篮子就快添满了。 她看着那个快装满的购物筐,想着剩下的不逛了,要说的时候,陈北炙已经换成了购物车。 于是把剩下的一半也逛了,是真有挺多东西要买的,逛到坐垫那块的时候她拿着其中一个蓝色的绒垫,那个垫子特别暖,也软和,她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陈北炙:“你家猫喜欢这种吗?” 陈北炙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新年礼物。”她说。 毕竟他哥难得回来这十几天里,基本都在她这儿,估计他还没记起他哥长什么样,就被无情抛弃了。 陈北炙看了眼那个绒垫:“你挑的他都喜欢。” 她就把绒垫放进购物车,继续挑别的东西,逛到家电区的时候还添了一盏小灯,放陈北炙那张桌子上。 陈北炙只在出口旁边的货架拿了个塑料包装的圣诞树。 回去的时候,逢冬在那儿写检讨,陈北炙就在弄这棵树。 他捣鼓这种东西特别在行,雪团真让他给弄出来了,彩色的,挺均匀,摆在窗边特别漂亮。 那个时候她的检讨还没写完,放了笔去看那颗树,陈北炙翘着二郎腿,那颗被弄得跟艺术品似的圣诞树就在他手边,他正用细剪把修一个有点不匀称的雪团,侧头看她一眼,露出点爷牛不牛逼的意味来。 她看了一会儿,是真好看,也是真喜欢。 “小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也给过我这个,雪团都歪了,一拿就往下掉,后来他问我怎么样,我都没敢给他拍照。” 他斜头看她一眼:“谁?” “顾家轩。”她说,“我在镀城上的小学,你肯定不认识。” 她还记得这个男生的名字,是因为那会儿小男生们都给喜欢的姑娘送糖,但是他是个学霸,就给喜欢的姑娘辅导作业。 当时两个人被分在一个学习小组,他天天放学拉着她写作业算数学,为了多跟她待一会儿还当场给她判分讲错题,头疼死了,躲都躲不了。 陈北炙这会儿捣鼓完那颗树了,慢悠悠看她一眼:“名记得这么清楚?” 这显然不是个问题,她听出来了,没说话,继续写检讨。 写的时候想起来了:“不过那会儿他给我写过一份检讨。” 陈北炙:“你小学的时候还写检讨?” 她答:“写过两三次,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他就不说话了,手指关节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逢冬写检讨的时候特别无聊,忍不住摸鱼,写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没写过检讨,陈北炙。” 他这个人坏得表里不一,坏得特别聪明,再加上身上那点尖子生光环,估计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里的优良学生,栋梁之才。 陈北炙转着火机,细微的咔哒一声,别过头,拿一种忘性怎么这么大的目光看着她。 逢冬垂了垂眼睛,想起来他高中那会儿写检讨那件事了。 这个时候陈北炙的手机里进了不少消息,他低头打字,过了两分钟逢冬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二百字的检讨结尾。 他这时候才开始回复那些消息,边回边问她:“明天打算怎么过?” 明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跨年夜。 陈北炙的行程早就排满了,一帮狐朋狗友找他组局,他还打算抽空去问候他爸一声。 这个问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父慈子孝。 逢冬还没想好,先问他:“你都去哪儿?” “上午去一趟华睿,下午去戚家,晚上跟戚辰章子他们去小京都,然后回家睡觉。” “你呢?” 她想了想:“睡觉。” 这件事是重叠的。 所以陈北炙出门前说:“行,爷来陪你睡觉。”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62章 炙焰 说新年那天准备睡觉, 是因为她在b市的朋友大多都回了家,加上这段时间有点心力交瘁,是真挺累的。 但是第二天下午逢冬还是出了门。 她之前给荆楚剧院提交的邮件出了点问题,截止日期快到了, 那边的负责人在早上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问她方不方便这两天去一趟。 新年这天公交上的人特别稀少, 荆楚剧院位置偏,还有两三站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了逢冬一个人, 她插着耳机, 黑色长发松松垮垮垂在肩头,在公交刹停等红灯的时候轻晃几下。 外边的街道上聚着不少人群,新年的欢庆已经开始了, 过分热闹,连司机都在停车的间隙频频朝外看。 转过第二个路口时公交到站, 车上的暖气开得太足,一下车就被外边的冷气吹透了,前门没人上车,司机无聊地敲两下方向盘, 转头问:“新年一个人哦?” 逢冬嗯一声。 司机往后边多看了两眼, 她把棉袄的拉链拉到头, 围巾被刮得飘飞, 脸颊微红, 鼻尖也红。 荆楚剧院里边有一场新年演出,聚光灯打在舞台上, 下面是鼎沸人潮。 被工作人员领着往里走的时候, 逢冬的脚步停了一下, 侧头往下看。 那个工作人员走了几步, 发现人没跟上来,转身的时候发现是在看着舞台发呆,于是说:“听说你是a舞的,你们学校的演出机会特别多吧,是不是现在看见舞台都头疼。” 冬焰 第76节 荆楚剧院这边挑大梁的基本都是从a舞毕业的,所以她对于a舞的学生带着点滤镜,语气有点兴奋。 逢冬说:“没有。” 那个工作人员也是年轻的姑娘,挺健谈:“啊,那可能是因为你们刚入学,还太早了,后边的机会肯定很多,等到进了舞团也会有很多机会。” 逢冬的视线已经收回来了,台上那段表演刚好结束,最后边的追光灯往台上打,有一道从她的侧脸划过。 她的眼睫因此颤了一下,继续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 这边需要确认的东西不多,之前出问题是因为收到的各种邮件太多了,人手少,处理过程中出了纰漏,逢冬报了邮箱号和报名编号,当场完成了确认。 那个舞剧的独舞也在,逢冬作为第三顺位,替的就是她的位置。 独舞也是a舞毕业的,叫海零,刚毕业一两年,但是在圈里已经很有些名气了,人特漂亮,灰帽衫,马丁靴,锁骨发用皮筋松松绑成低马尾,靠着椅背往这边看。 a舞论坛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多少也听说过一点,视线很快收回来,一边按着手机发消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右手上的电子烟。 负责登记的姑娘跟她们都熟,往那边看了一眼:“人前注意点形象管理。” 回应她的是:“这个味的我不喜欢。” 登记那姑娘就不说话了,懒得说话了,敲了一串字后哒地按了下回车,跟逢冬说:“好了。” 逢冬道了谢往外走,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对面的一个熟人。 赵贺知也往这边看,目光定在她身上,隔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慢悠悠地朝她挥了下手。 逢冬扭头往左走,这个时候红灯突然转绿,半分钟后,赵贺知拦在她面前。 他身上还沾着点儿烟酒味,明显前一晚没去什么正经场子,此时拦住她的路,他也不着急了,从兜里摸出个烟盒,往外磕烟,第一根往她这边递。 逢冬退后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他盯着她,笑了一下,把那根烟咬进嘴里:“不是会抽吗,怎么,还分人?” 自从陈北炙出国前撂下话后,赵贺知就没主动出现在她这儿,也是真有点混不下去了,镀城那边那家人要起诉他,陈北炙在这件事上插了一手,把律师给那边找了,所以他官司打得心力交瘁。 现在那边还在搜集证据,赵贺知犯的不光是这一件事,现在陈北炙把钱跟资源提供过去了,那家人不像之前那样手忙脚乱,听说已经联系上了剩下几个受害者家属。 赵贺知现在还能出现在这儿而不是法庭,是因为他那些事做得挺隐蔽,那些言语上的套路玩得炉火纯青,又很聪明地避开了除言语外的东西,时间过去得太久,证据零散,不太好整理。 但是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会有痕迹。 一旦证据足了,十有八九能把他再送进去。 所以赵贺知现在有那么一点走投无路的赌口口徒心态。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他,目光清淡,赵贺知吐烟圈:“放心,你前男友撂了那么个话,我哪儿敢有什么动作。” 赵贺知这么说着,没流露出什么不敢的模样,但是看得出来是怵陈北炙的,不然也不可能在他人在国外的时候还老老实实了半年。 这次也是真的偶然碰上。 逢冬说:“我要错过这班公交了。”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赵贺知没有让路的意思:“那赶下一班咯,这片的公交十分钟一趟,我们又聊不了多久。” 话里话外对附近的环境挺熟悉。 这个时候旁边过来个人,就是刚才领着逢冬进去的姑娘。 那个姑娘往这边看了一眼:“小赵,今天你来轮班?” 赵贺知反应很快,退开一步,转头答:“对,李广南今天有事请假了,我去替他。” 那个姑娘哦一声,看完他又看逢冬:“你们认识啊?” 问得不太确定,因为刚才从远处看像是认识,但是现在两个人零互动,连目光交集都没有,又不像认识的模样。 “不认识,”逢冬转身,问,“他是荆楚剧院的?” 她在刚才就有了这么个猜测,赵贺知对这个附近挺熟悉,八月份那会儿陈北炙给他撂话的事她也听说了点,从那之后就没见过赵贺知了。 那个姑娘说:“对啊,保卫科科草。” 逢冬:“...” 这半年赵贺知混得确实不怎么样。 赵贺知应该在荆楚剧院待了一段时间了,他的外表太有迷惑性,很快就跟那儿的人都熟成一片,那姑娘又跟他聊了两句,还给他介绍:“你旁边那姑娘是a舞的,投了我们这儿第三替补的位置,那个位置最合适的就是她了,说不准你们以后常见。” 赵贺知说:“是吗?” 他戏演得挺好,这话问得特别自然,一点也看不出两个人认识这件事,又转头跟逢冬说:“期待常见。” 等那个姑娘走了,他才抱着胳膊,一身懒垮劲儿:“我们聊聊。” 逢冬转身,换了个方向走:“没什么可聊的。” 赵贺知这个人从头到脚写着恶劣和算计,跟他打交道无异与虎谋皮。 他三两步绕到她面前:“聊点你感兴趣的咯,这件事你肯定想听。” 逢冬没接他的话,依旧往前走,他倒退着,快速说:“听说你在查周艺然,我这儿有不少她的料,你想要的证据我也有,要不要做个交易,我给你消息,你帮我带句话。”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逢冬的衣领,逢冬避他的手,拉链在拉扯的过程中往下滑了一点,她站稳,说:“我用不着从你这儿听周艺然的消息。” 而赵贺知的注意力已经转换了,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你跟陈北炙不会还在一起吧?” 逢冬没有回答。 赵贺知很快笃定了这件事:“你身上这件t是他的吧?” 赵贺知的眼光确实挺毒,她里边那件t确实是陈北炙的。 昨天她的最后一件开衫被他弄皱了,洗完还没干,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件陈北炙的。 赵贺知啧啧两声,她跟陈北炙分手的内幕他都知道,连那个录音笔都是他给季梦然出的主意,两人分得多不好看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刚才看到那件t的时候不自觉地表露出诧异来,这个诧异很快被他收起来,变成了思考的模样,是又开始算计了。 逢冬把拉链拉到头,对面的红绿灯再一次变绿,她往对面走,赵贺知这一次没拦,只抱着胳膊,朝她喊了一句:“那交易就做不成咯?给你前男友捎句话的事。” 他咬中了前男友三个字,逢冬说:“不做。” 赵贺知又啧了一声,呼了口烟气:“反正你俩也是相互耽误,陈北炙也不是什么好人,捎一句话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逢冬的脚步在他说到相互耽误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走到对面时红灯亮起,呼啸的车流把两人隔开。 她转过头,看了赵贺知一眼。 目光剔透,冷淡。 赵贺知一身恶劣地靠在红绿灯杆下,回看着她,啧一声,举起手机敲两下。 逢冬上车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两条消息。 “买卖不成仁义在。” “周艺然平时没少去你们五教后边,那儿三五天没一个人去,你猜她是去干什么了?” 他深谙心理战术,发了这两条消息就没有继续了,在她上公交刷码的时候遥遥挥了下手。 逢冬点进通讯录,把他的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她插着耳机,赵贺知说的那些话跟随机播放的歌曲一起徘徊在耳边,回程的公交上依旧没什么人,除了她,还有一个a舞寒假留校的女生。 那个女生在a舞南门站拉了绳,车在那站停下,逢冬也站起来,下了车。 期末周已经结束了将近一周,现在在a舞的基本都是准备留校的了,学校只留了几个集中住宿和自习的宿舍教学楼,剩下的楼栋陆陆续续锁了门。 赵贺知提到的五教也在锁门的行列,寒假里没什么学习任务,整个教学区除了早晚两批去出早晚功的,其余时段几乎没什么人。 逢冬过去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到树梢,跨年夜也没什么人去练晚功了,整个五教安安静静,后边是一片施工到一半的工地,学校的经费跟不上,工程到一半就停下了。 她在那边慢慢地走,走到一面裸露的水泥墙前边时,看见上边有很多被尖锐石块划上的痕迹。 里边夹杂有字。 她皱着眉分辨。 “优秀...第一...恨...我爸。” “我的东西...” 朱言的名字出现在靠上的一行,后边能辨认出来的几个词语是,“烂人”,“活该”,“羡慕”。 整面墙壁基本都被划满了,有的已经磨损得快看不出来了,起码两年以上。 用词从一开始的隐晦到后面几乎不遮掩的尖锐病态,尤其是最新的几行字,也是最清楚的几行字。 “这个世界都去死。” “那就优秀好了,现在够优秀了吗?你们还要怎么样,优秀一辈子,是不是你们才会满意?” “不满意就去死吧。” 和周艺然的微博小号内容基本重叠。 看得不寒而栗,很难想象她是以怎样的状态写下的这些东西。 所以赵贺知也知道这件事。而且知道的显然更多,他把这个无条件地透露给她,自然不是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而是放出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饵。 意思也很明白,他那儿还有更多的信息,他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 逢冬出了会儿神。 旁边那条路上有几个骑车路过的女生,边骑边说笑。 “今天晚上出去跨年吗?” “去啊,带家属带家属,看今天谁第一个倒。” “你还说,每次你灌完别人,自己手里的酒都给你男朋友了,你倒是没倒过。” “你也带个男朋友啊。” “...” “对了,听说今年b市郊区要放烟花呢,离咱们学校特别近。” “真的假的,那晚上早点回来啊。” 等她们过去之后逢冬往外走,不太想回家,就那么漫无边际地走了会儿,走到小操场那边的时候人开始多起来。 冬焰 第77节 风特别大,往衣领里灌,呼呼作响。 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第一条,“在哪儿”。 第二条,“爷去找你”。 这么嚣张的语气也就一个人,陈北炙的号码还在她的黑名单里,他是用别人的号发过来的。 她从黑名单里找到陈北炙的号码,移除,发了地址过去。 打字的时候想起赵贺知的话。 “你俩不会还在一起吧?” 不得不说,赵贺知确实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 陈北炙是在晚上九点多来的,他来的时候逢冬正在看t大最新一期的电子版校报。 这份校报是今天下午出的,本来是t大内部的,可是一出就被火速转到a舞的论坛。 自然不是因为校与校之间的友好关系,而是因为这期校报结尾的访谈找的是陈北炙。 访谈占的版面不大,作为校媒出品的东西,问题也都挺正经,基本都围绕在他的学习经历和对未来的规划上边。 陈北炙懒得答这些套话,这点从他的回答上也看得出来。 论坛上关于这份校报的讨论大多都围绕在最上边的那张照片,跟陈北炙本人身上。 那张照片是近期的,就在b市街头,他穿着黑色冲锋衣,里边一件潮t,身上的帅劲跟痞劲恰到好处。 构图跟光影都架构得特别好,下边一溜刷屏— 帅死。 还有人求跟拍联系方式,想在同一个地方也拍一张。 翻过三四页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当然找不到。 这张是逢冬顺手给他拍的。 下边的讨论很快从照片上偏开。 【今天不是跨年吗,我朋友碰到陈北炙了,跟他那帮兄弟一起,在小京都那边,他那个圈子的男生都贼正】 【楼上,你朋友没要个联系方式?!】 【没敢要,我朋友说看了半天,等人进去才发现手都冻僵了】 【对,陈北炙最近是不是经常来我们学校?找人吗?】 【不是说他一个兄弟的女朋友是a舞的?】 【这个频率找兄弟女朋友?!别太荒谬】 【不好说,感觉帅的都有点渣,听说他兄弟的女朋友一个学期已经换了三四次了,不过这次是棋逢对手了,那姑娘也挺海】 【要是真追人可就精彩了,他前女友不也在a舞吗?】 【谁?】 【楼上2g网了吧,就我们学校两大女神之一啊】 【我觉得是在追人,你们看校报最后边】 校报最后是一个问题—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陈北炙的回答是— 新年快乐d 没有标点符号,所以被大多数人认为是排版的时候不严谨,打错了字。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所在的学院缩写里有个d,所以这个d是指他的学院。 还有人说是没打全的表情符号。 猜什么的都有。 逢冬低头看,看到一半的时候,后边一声金属摩擦的轻响。 她侧头,陈北炙单手插着兜,火机卡在右手虎口,在黑暗里窜出一簇火光,他低了下脖颈,烟尾很快烧起一簇橘红,烟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往上涌。 有点风尘仆仆的模样,他今天白天的都是正经事,挺耗精力跟脑子,晚上的场子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估计是中途翘了过来的。 “怎么出来了?” “下午去荆楚送了趟材料。” “没回家?” “不太想回。” “在这儿待了多久?” “天黑以后一直在。” 旁边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都来这边参加跨年活动,她坐的这张长椅偏,周围又没有灯,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儿。 但她还是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陈北炙正侧头看她:“你有点没良心,冬。” “我们谈谈”这四个字因此咽了下去。 他来的时候从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和热牛奶,这会儿还没冷掉,她拆开吃,手机放在一边,还停在论坛界面,那个帖子在不断刷新。 论坛后边已经变成了对这个d的讨论,都在等陈北炙发的动态,看看到底是打错了还是真有那么点别的意思。 他的视线慢悠悠地从那个界面扫过,又移开,看着她吃那份关东煮。 “爷不在,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扎了个墨鱼丸,问他:“吃吗?” 这个时候逢冬吃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她的胃口本来就小,又控制身材,所以吃的也少。 他没回答她的话,反过来问了一个问题:“吃饱了吗?” 她点头。 于是他把烟掐了,把人从座椅上提起来。 她在外边坐了大半个晚上,手都是冰的,因为吃东西,黑色长发在身后扎成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身上的棉袄也是冷的。 脖颈有点痒,她伸手把马尾散了。 陈北炙在寒风里捋她的发,但是风太大了,长发立刻被吹乱,不仅没别到耳后,反而吹到了他那儿,勾住他的拉链和领口。 他松开手,低头贴她的唇,她的棉袄被捂暖了一点,背抵着他的车,新擦的后视镜倒映出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影。 呼吸乱掉的那刻,他把她的头往上抬了一点。 晚上十点钟。 头顶红绿灯的灯光闪烁,变化,焰火在漆黑夜幕绽落。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陈北炙没发新年快乐。 逢冬也没发。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在晚九点~ 照片还是在wb,但是是圣诞的照片,跨年夜雨太大了,烟花都没放起来 揉揉~ 第63章 炙焰 整个b市高校的寒假统一在二月初结束。 因为t大交流部那边的工作疏忽, 陈北炙的签证问题还没解决,交换推迟到了下个学期。 所以他整个春节就舒舒服服地在b市享受他的双份假期。 这个格外长的假结束后,逢冬收拾行李准备搬回宿舍。 下学期课程紧,a舞的位置偏, 到她租的这个地方要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 开车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时间, 早高峰的时候可能四十分钟都到不了。 逢冬一般早晨七点前就去舞蹈教室训练了,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坚持了一个学期。 所以半个小时实在太不方便。 她收衣服的时候陈北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 衣柜里两个人的衣服都混在一起了, 她每往箱子里装三四件,就能挑出件陈北炙的t。 “我们谈谈”这四个字憋了快要一个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蹲身关箱子的时候, 兜里的火机掉到地上,金属和地板碰撞, 清脆的一声。 陈北炙低头看了一眼,摸了下他自己的兜,然后又慢悠悠地看过来。 之前跟卢妤解释的“习惯了”显然忽悠不了他。 于是逢冬没说话,把火机往兜里放, 弯腰的时候黑色长发顺着颈侧滑落, 发尾正好勾在细白的手腕。 她不说, 陈北炙也没问, 收回视线, 继续拿着她的手机通游戏的倒数第二关。 他出国的半年时间里,她又掉了七八关。 逢冬的账号头像是个舞台上的背影照, 打到一半的时候, 有人主动过来组队。 头像是蜘蛛侠, 昵称钢铁战士, 等级高了两三级。 上来就喊妹,妹妹长妹妹短,特别油腻。 陈北炙盯着那个账号看了三四秒,点了同意邀请。 冬焰 第78节 钢铁战士表现得特别主动,特别积极,开局的时候发来条消息——“妹别慌,哥保护你。” 陈北炙的手指原本按在屏幕上,此刻撤开了。 让钢铁战士在前边冲锋陷阵。 钢铁战士在不到三分钟的时候就挂了,他的手指这个时候才移回屏幕,花了两分钟通关。 陈北炙这个人坏就坏在这儿。 钢铁战士沉默了十秒钟,泡妞的心战胜了一切:“妹你刚才那个技能怎么用的,教教哥呗。” “不教。” 陈北炙懒得打字,顺手开了麦。 “你太菜。” 杀伤力极强。 对面的头像在三秒钟内迅速变灰。 而陈北炙撑着头,一边单手操纵着游戏界面的小人,一边分点儿心神把她丢过来的衬衫放到一边。 —— 逢冬在第二天傍晚回的学校,她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荆楚剧院的邀请邮件,没什么犹豫地点了接受。 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没人说得出来。 也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许是空耗精力和时间。 她想起新年给郑意发祝福的时候,郑意回过来的一串苦口婆心的教导。 后来大概觉得她没救了,在她春节发的时候就只回了一句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她在这件事上的坚持近乎执拗。 逢冬提着箱子回宿舍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人都已经回去了,卢妤跟男朋友出去了,冯小青往这边看了一眼。 没多友善,但是难得地没阴阳怪气,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天有晚课,逢冬收拾东西的时候冯小青和段婷婷已经去了舞蹈教室,卢妤发了条消息,说还在外边,估计赶不回来了,让她帮忙点个到。 整个a舞的校园因为开学这件事热闹起来,傍晚飘了雪,整个路面都盖上一层白,气温重新回到零下。 逢冬过去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更衣室亮着灯,里边几个换好衣服的女生在里边扎堆聊八卦。 一个寒假过去,八卦内容广泛,从谁交了新的男女朋友,到学生会里的谁跟谁最近关系闹僵,再到学校乐队最近进了个特别帅的学长。 左边的一枚耳骨钉有点松了,逢冬抬手整理,里面的话题在这个时候转到她身上。 “听说咱们女神上学期期末经常往宿舍外跑诶,不会真是学生会那边传的那样,是去勾男人了吧?” “她不是挺早就在校外租房了?” “对啊,这就是奇怪的地儿了,一边打着工,一边把钱花在租房上边,也不知道钱是哪儿来的。” “说不定有别的路子挣呢。” “啧,我昨天回学校的时候碰到冯小青了,听说她过了荆楚的面试。” “荆楚?什么面试,有点牛咯。” “第三顺位替补。”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a舞的专业第一,去做第三顺位替补?咱们专业的倒一都不会去争那个位置吧。”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名声不好,不过说实话,我跟她一起排过舞蹈,其实人处着不坏,那次我时间太赶,还给我带了午饭。” “那怎么样,还不是杀人犯的女儿,谁说得准哪天也干出点什么?” 说话的时候女生看了眼时间,招呼人往外走,转头的时候看见逢冬站在外边。 气氛一时有点僵。 逢冬低着头,拍去围巾上的雪,安安静静回看她一眼,错身往里边的柜子走。 其中一个女生低低咳了两声,出更衣间的时候才压低声音:“别说,女神还是女神,落魄都落魄得挺漂亮,之前不是有个t大动保组织那边的男生加我吗,半天就为了打听女神的事,烦了我一寒假。” 提到t大,另一个在话题热榜的人物就是陈北炙。 之前占据a舞话题热榜的是乔煜,陈北炙一回国,这个位置立马就易了主。 原因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是乔煜现在默认名草有主了,他追逢冬这件事都知道,即使逢冬拒绝了,他暂时也没有喜欢别人的意向。 第二个是陈北炙身上的痞劲跟嚣张劲,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是扎在骨子里的,这个轻狂劲还不是虚有其表,还有一身与之相配的本事,就特别撩。 确定目前是单身,不过有没有在追的姑娘不好说,毕竟跨年夜那期校报上的采访存着点疑。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盯着陈北炙的动态,可是一直到春节之后,他的社交平台都没怎么更新。 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发了条动态。 还是t大的校报找的他,作为上一年登校报的访谈人物之一,请他在年度集锦里写一份新春祝福。 上边附的那张照片没露脸,是贴了新春装饰的咖啡店的一角,外边还残留着前一晚的爆竹碎片,嵌在雪里,白的雪,红的屑,特别喜庆。 柜台一角放着两杯做好的拿铁,徐徐往外飘着热气。 当时底下一片猜测,具体集中在新年一大早买拿铁这件事和买的数量上边。 但是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 a舞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凑,从这天的晚课考试,基本每天都有两三节课,剩下的时间泡练功房,一天基本没剩下什么时间。 第二天上午有节体育课,逢冬请了假,痛经。 点完到之后她在一边休息,一起请假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是大三年级的,之前有一学期没选体育,所以这学期来跟大一新生一起上。 那个女生听说过逢冬的名字,也显然听过那些风言风语,不过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低头翻看一本书,没有八卦或评判的意思。 逢冬也听说过她的名字。 她是朱言在a舞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在朱言这件事上,陈北炙虽然没什么插手的意思,但是他知道的消息都给到逢冬这儿了。 逢冬侧头看着那个女生,女生察觉到她的注视,视线从书本移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在一起,逢冬先开口:“余凝学姐。” 余凝手里的书本合上了,手捂着小腹,脸上没什么血色,目光很清,里边透着隐约的戒备。 戒备在听到朱言的名字时扩大。 逢冬先开口:“我联系到过朱言,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之前我原本想找机会去那家心理咨询机构跟她见一面,但是去之前收到她的消息,让我别过去。” 余凝的神色发生细微变化:“你跟她联系过?” 逢冬从短信界面找到聊天记录,余凝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逢冬看着余凝:“周艺然经常去五教后面这件事你知道吗?” 余凝的手指抓在卫衣上,明显是在犹疑,在教室后面那个挂钟的秒针走过一圈时开口:“周艺然写的那些东西你都看到了?” 逢冬点头。 余凝说:“她就是个疯子。其实入学军训的时候,她们宿舍关系还算不错,我跟朱言的关系好,也跟她们宿舍一起玩过。后来突然有一天,周艺然就开始针对朱言,好像那段时间她们专业有一个比赛,朱言表现得还不错,从那个时候起周艺然就开始不对劲,不过那时候还没摆到明面上。” “那是什么时候摆到明面上的?” “十一假期后吧,”余凝想了一会儿,“周艺然是本地人,十一回了趟家,回来之后她们宿舍关系就明显变了,后来我劝朱言搬出去住,把攒下来的生活费都借给她,凑齐了校外的房租。” 逢冬皱眉。 余凝继续说:“周艺然的确极端,不过她家里也没好到哪儿去,当时出事的时候闹得那么大,她家人连面都没出,从头到尾都是周艺然一个人解决的,她家里只负责出钱。” 逢冬问:“那出事之后,你跟朱言还有联系吗?” 她看着余凝的眼睛问的这句话,余凝沉默的时间明显有点长,开口的时候目光避开她的:“有,不过很少。” 明显对她还有戒备,话说一半留一半。 和朱言一样。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周艺然的手段太高,余凝和朱言在她那儿收的伤害一时半会儿很难治愈,戒心重很正常。 信任这个东西没有办法强求,逢冬看着余凝疼得发白的脸色,和捂在小腹上的手,从兜里找药。 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件衣服,忘记把药放进来了。 她问:“要去医务室吗,学姐?” 余凝看着她,点了下头。 两人往医务室的方向走,中间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陈北炙的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她回,陪人去趟医务室。 他没再发消息过来了,估计是去上课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一串陌生号码,只有三个字—恭喜咯。 这个时间,这个语气,发件人只能是赵贺知。 号码明显不是他的,赵贺知记着她的手机号,拉黑也没什么用了,他总能找到新号码。 很快下一条短信又发进来:“那天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听说周艺然最近要有动静,最好抓点紧,不然这个大好机会可就错过了。” 赵贺知在哄骗人上面是一把好手,这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逢冬不知道他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绝不会是传句话这么简单,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 这个明明白白的套,谁进去谁傻。 她打算无视,退出界面的前一秒,短信界面又接连跳出了两条新消息。 第一条:“我是海零。” 冬焰 第79节 第二条:“手机拿回来了,人揍完了。” 逢冬想起跨年夜在荆楚见到的那个绑着马尾,懒洋洋叠着腿抽电子烟的姑娘。 准备回消息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个人。 陈北炙。 她以为他刚才是去上课了,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她痛经这件事陈北炙知道,日子他也知道,当然知道,没来学校那几天她就已经有点难受了。 陈北炙这趟来是送红糖姜茶来的,那杯红糖姜茶就在他身侧放着,透明盖上覆着层热气腾腾的水汽。 他在做出起身的动作前看到了逢冬旁边的余凝,又重新坐回去,露出点思考的模样。 侧身而过的时候,她发间的香味往他那儿飘,陈北炙插着兜,在原地往她那儿看。 她也回看着他。 他的手拎着火机,慢悠悠在膝上点两下,紧接着火机按动,咔哒一声。 余凝往这边看的时候陈北炙已经走了,她就看见个背影,黑色冲锋衣,远远看着就挺帅。 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陈北炙在七八分钟后折返回来,手里的黑糖姜茶变成了二十杯,挺满的两大袋。 他也没进门,就站在门口,跟那个学生志愿者说了几句话,然后目光往里边滑了一下。 两大袋黑糖姜茶从他那儿换到志愿者手上。 里边好多人都往这边看,陈北炙最近在a舞是真挺出名。 帅得出名。 耀眼得出名。 痞劲和浪荡劲儿也出名。 他的右手慢悠悠地转着火机,独独往逢冬这边看了一眼。 逢冬自始至终没抬头。 他就笑了一下,走的时候给她留了条消息。 “没良心。” 他走后门口的志愿者提着两大袋子姜茶进来分,人手一杯,一边分一边嘀咕:“还以为t大的都挺傲,没想到还挺友好的。” 逢冬低头喝着姜茶,呛了一下。 这个姜茶陈北炙是以t大志愿者协会的名义送过去的,这个好人好事很快传回t大,周三的时候,t大志愿者协会收到了一封感谢信。 这个组织的负责人是成许,看完感谢信人还是懵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谢信后边特意提了陈北炙的名。 他拿着这封信跟陈北炙确认的时候,陈北炙说:“有这么回事。” 成许说了句卧槽:“你的好人好事都做到a舞去了?” 陈北炙斜头看他一眼。 “用的不是你们那儿的经费,而且好人好事的名儿在志协头上。” 的确是这么回事。 成许想了半天,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做亏本生意了?”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64章 炙焰 这天之后, 两人起码一周没见面。 开学第三周的时候a舞跟t大组织了场交流演出,是两校的志愿者协会联合办的,t大出场地,a舞出节目, 筹集到的钱捐到一个女性权益公益组织。 这件事还是上学期末两校谈的, t大那边负责的是成许, 当时快考试周了,时间这些都没敲定, 就搁置了。 这次是a舞主动谈的。 听说是因为上周t大志协的好人好事。 这场演出是自愿报名, 因为跟一节专业课撞了,所以报名的人数不太多。 逢冬请假参加了。 她参加这事陈北炙当天才知道,不是她说的, 他的手机号从她的黑名单被拉出来后,发的消息寥寥。 只在见面的时候才有那么点干柴烈火的意思。 那天气温回升, 下了一场冷雨,陈北炙从c教上课回来,后边跟着他宿舍的一个舍友。 他的这个舍友算是混进t大的,整天不学无术, 从开学第一天起就跟着他, 挺精, 发现陈北炙在的地方妞特别多。 陈北炙插着兜往图书馆走, 步伐闲闲散散, 他舍友在后边跟着,他眼皮不掀, 低头回了两条消息, 按着火机打烟。 他舍友显然不去图书馆, 到了半路没看到什么妞, 下雨天没什么人出来,准备开溜。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问:“炙爷你买水吗?” 一边问一边往旁边的便利店示意,刻意得有点明显。 这么殷勤,一看就是碰着妞了。 而且肯定是特别难泡的那种。 陈北炙不接他这茬,去路被挡住,斜额看他一眼,在一道灼灼期冀的目光下,下巴往前点了一记。 他舍友悻悻往旁边退两步,退到第二步时,旁边的便利店传来一阵低低的口哨声,是那种男生们见到漂亮姑娘才会有的情绪。 他舍友的目光立马转过去。 陈北炙继续往前走,走两步,余光看到个挺熟悉的人。 他侧头的时候逢冬正好跟卢妤从便利店出来,阴雨天,这会儿的雨细细密密,不算大,她没带伞,黑色长发沾了湿漉漉的水汽,几缕被风吹得贴在颈侧,沾了水汽的一双眼特别清。 里边还穿着很薄的舞裙,估计是更衣室太挤,还没来得及换,外边披件浅黄棉袄,膝盖冻得微红。 男生们的口哨就是朝那个方向。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那天发的“没良心”三个字上。 是真没良心。 指间的烟慢悠悠地烧,他按灭手机,路过他舍友身边的时候,伸手在人肩上按了一记:“你早上的数据跑得不对。” 他舍友一激灵,目光条件反射地收回来了:“哪个数据,我设定的增长率没问题啊,净现金流也都对上了...” 陈北炙往他那边看了一眼,给了他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继续朝图书馆的方向走。 —— 那场演出是傍晚的时候,逢冬她们提前过来是熟悉场地。 t大有自己的小剧场,不是特意做表演场地的,时间匆忙,布置得也有点简陋。 但是灯光打下来的时候,逢冬的呼吸还是滞了一下。 久违的感觉在追光灯下一点点生出来,下边掌声如潮,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她的呼吸轻微急促,眼睛很亮。 她的节目拍得靠前,到后台换完衣服,负责带队的男生说:“逢冬,你帮忙去志协那边领张表吧。” 领表的地方在学生中心,逢冬对t大不熟,那个男生往一边指:“最边上那栋楼就是。” 卢妤这时候正好从更衣室出来,陪她一起去了。 两人把那栋楼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志协的标牌,后来卢妤抓了个路过的男生:“你们的学生活动中心在哪儿?” 那个男生往相反的方向指:“最那边呢,走错方向了吧。” 卢妤道了谢,退回来的时候哼了一声。 又是学生会那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周艺然最近心力交瘁,她下边那帮人倒是闲得很。 两人转身往外走,寒假里的那些事卢妤不清楚,一边走一边问:“周艺然最近怎么回事,人没什么精神,倒是挺能作,现在学生会那帮人都快把你当阶级敌人了。” 逢冬说:“我在查一件事。” 卢妤一联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压低声音说了句卧槽。 “周艺然当年那件事?我之前听学长说的时候还以为你去泡帅哥了。那件事不是说捂得挺严,听那些风言风语说,好好一姑娘,前途就这么毁了。” “我之前联系上她了,但是她不太信任我,所以我还在等。”逢冬垂了下眼。 卢妤的手抄着兜:“你还真敢查,其实这事也不是没人知道,但是都怕给自己惹一身腥,所以都离得远远的,这事能压下去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逢冬回:“周艺然给我泼的脏水还少吗?” 她这话说得挺在理,卢妤点头:“小可怜。”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楼道转角,转过去是一排教室,其中一间挂着校学生会的牌,亮着灯。 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几个女生往这边走,其中一个侧了下头,视线收回来的时候语气变得兴奋。 “陈北炙诶。” 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 自从校医务室后,她跟陈北炙有快一周没见了。 没见,没聊天,习惯了,毕竟前一个月两个人就保持着这种状态。 那会儿他还在她的黑名单躺着。 陈北炙这一周四平八稳,没主动联系她。 估计学校这边也忙,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原封不动地传到a舞论坛上,听说他在开学第一周竞选了学生会副会长,顺便报了一场国际辩论赛。 他正经起来的时候学霸天赋就显露出来了,甩他高中那些同学们几条街,即便在全部都是拔尖进的t大,也是塔尖上的那个。 冬焰 第80节 逢冬侧了下头,往那边看。 那几个女生也都看过去了,其中一个说:“这么帅,不知道有女朋友没?” 第二个说:“不好说,看着像是蛮渣的那种。” 为数不多看出点陈北炙人渣本质的。 第三个立刻反驳:“谁说的,就是人帅脑子聪明,听说他那个院里好多姑娘追他,他要是真渣的话这会儿早脚踏好几条船。” 逢冬很轻地眨了下眼。 人帅脑子聪明是真的。 人渣也是真的。 只是他渣得不知不觉,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逢冬跟那几个女生擦肩的时候错了下身,目光因此转到陈北炙那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了,整个教室里有七八个人,应该都是学生会的,他以众星捧月的姿态,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 他旁边那个男生还在说这些什么,嘴唇快速一张一合,而他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别着头,目光跟她在半空撞了一下。 烧烫。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卡在虎口转着玩的手机翻了一面,他低头切界面,打字。 半分钟后,她的手机屏幕跳出来两个字——等着。 细品起来暧昧横生。 她回:“卢妤在。” 回的时候心神有点散,回完才觉得里边多了那么点不明不白的意味,眼睫颤了颤,想删,余光看见他的手机已经又在掌心转过两圈。 已读。 快要点上撤回键的手指停住,避免了这一带着点欲盖弥彰意味的举动。 教室里应该是在开什么会,那个男生说完另一个女生很快接了话,陈北炙除了开始时看过来的那一眼,此时又恢复成了八风不动地坐着,食指摆烂无聊地在膝上敲,很慢速的一下一下。 抽空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依旧是短句式。 “来做什么?” 她回:“找志协拿表。” 半分钟后陈北炙后边那个男生就出来了,往两人这边走。 刚才逢冬跟陈北炙的互动卢妤完全不知道,那个男生走过来,问:“你们来找人?” 明显是被陈北炙打发出来的,卢妤点头,他说去志协对吧,我带你去。 卢妤就这么被不动声色地支走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陈北炙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斜头。 他在学校什么德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人挺厉害,有点帅,有点混蛋。 难怪现在t大论坛上也盖了一栋关于他的表白楼。 里边那个会很快散了,那几个学生会的男女生陆陆续续往外走,他的手抵着半边脸,继续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走廊里的人彻底走干净的时候,他才占了点她的便宜。 外边的雨往玻璃窗上打,她的背抵着墙壁,两人的膝盖触碰着,衣袖摩擦。 头顶的灯很暗,特别像高中小情侣特别喜欢去的那个实验楼,不过他们没去过,陈北炙觉得那个地方光线太暗了,亲她的时候看不清她的眼睛。 他特别喜欢在她呼吸不顺的时候抚她的眼角。 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那块都快成一个打卡地了,偶尔还牵扯点儿小生命的事,他就觉得这个地不怎么样,有点吵闹,还有点俗。 所以两个人去得最多的还是小操场和艺体楼。 逢冬说:“你那些同学…” 他看她一眼,目光里透出点就我们这么见不得人的意味来,很快回:“走了。” 那口气松下来,有点僵硬的后脊也放松了。 他显然觉察到了,看她一眼:“你道德感太强了,冬。” 她想,谁都像他那么缺德。 唇还被他压着,没说出来。 两个人也就在这个时候有点干柴烈火。 “来这儿干什么?” “有个公益演出。”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什么时候回?” “八点半的大巴车。” 现在七点五十五分。 作者有话说: 推推愉愉的《我不知道你也暗恋我》~ ★恋爱脑混球狐狸系拽哥x兔兔系抓马假淡定 ★双顶流/双向暗恋/双向奔赴/保甜! 出道几年,苏意梨靠纯熟演技成为一线演员,且生了副神颜,稳坐流量宝座 缺点就是干什么都藏不住,私生活几近透明 晚上点外卖被发现叫大壮;小号除了吃就是睡,就连以前去上课摔个狗吃屎都被翻了出来 但无人知晓的是,苏意梨瞒着所有人,偷偷写了四年小说 小说盛满她暗恋的秘密。而男主的原型,是岑野 * 岑野被誉为音乐鬼才,刚出道便横扫各榜单,那首《钟意你》缠绵悱恻,更是断层第一 歌坛如此火爆的岑野私下却总是神隐状态,且我行我素拽的要死,却在某天,接了档综艺 节目录制众人闲聊,大家都好奇他这性子是怎么写出《钟意你》的,便八卦有没有原型,又或者是不是给人写的 彼时岑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视线略过扎高马尾,俨然学生模样的苏意梨,眼底墨色深深 他想起他曾箍着她的腰,她的高马尾挠过他的喉结。 岑野隐隐含笑,喉头发痒,他说:“是。” 揉揉~ 第65章 炙焰 逢冬在八点三十七分的时候回去的。 负责带队的那个男生正在点人, 队伍里不断冒出细碎的说话声,她往卢妤的方向走,嘴里咬着皮筋,两手抽着头发往下放。 沾了水汽的黑色长发垂坠着散下来, 她拨一下, 几缕顺着左边颈侧滑落, 正好遮住那半边脖颈。 人群里有细小的焦灼,原本应该在二十五就到的大巴车到现在还没来, t大那边的负责人说是调度出了点问题。 逢冬站在队伍最右边, 她旁边的女生往她那儿看了一眼,两秒钟后又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冻伤还没好?” 那个女生跟她一节选修课, 两个人是通过卢妤认识的,有两三个共同朋友, 所以知道点彼此的事。 女生指的是她的耳根。 逢冬的耳根是红的,一直烧到最上边那枚耳骨钉往上,胸腔因为刚才的疾走轻微起伏。 因为这句话,旁边几个人也都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不过这个话题快速夭折, 因为大巴车到了。 不多不少, 晚了十三分钟。 逢冬从那边过来原本要十三分钟。 但是她担心赶不上车, 走得很快, 把十三分钟缩短成了七分钟, 以至于那口气到现在还有点没顺匀。 而她出来的时候,陈北炙打着一根烟, 懒懒散散地看着。 他在她那儿把便宜占透了, 此时一副餍足模样, 在她因为着急忘记推门前刷卡的时候, 别头笑了一记。 混蛋死了。 上车的时候,逢冬后边的几个女生还在谈论他的事。 “今天好遗憾诶,都没碰到陈北炙,我还特意托朋友要了份课表,愣是没堵到人。” “不是说他也不经常在学校,说不准今天压根没在。” “在吧,开学那会儿他一舍友还专门整了份他日程表,以此撩妞,不过后来陈北炙知道了,把人收拾一顿,老实了,但是那个表我存了,今天他学生会有活动。” “诶,这么说,他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像他这样的,不缺妞追,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另外一个女生唏嘘了下。 逢冬低着头,呼吸很轻地滞了一下。 那几个女生的话题还在继续,卢妤知道点她跟陈北炙的事,撞了下她的胳膊肘:“我那个学长,周城,就b理那个,昨天还旁敲侧击问我你现在能不能追。” 周城其实已经旁敲侧击了一个多月。 冬焰 第81节 逢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她跟周城的交集,只停留在新年的时候客气互发的那句干巴巴的新年快乐,跟刚才她转发了这次活动的宣传动态,朋友圈里多出来的一个点赞。 可能她习惯了陈北炙那种干柴烈火的混蛋劲儿,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下次学长再问,你帮我说一声,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卢妤其实早看出来两人走不到一块了,提这个只是为了岔开话题,说了句行,倒是对她最后一句话分外关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是指现在?” 逢冬的眼睫垂了一下:“不知道。” 这次的联合义演很成功,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成许那边把汇总的表格发过来,一共筹集了一万多块钱。 群里发了通知,晚上在小京都办个庆功宴。 收消息的时候逢冬正在教室上课,一百多人的思政大课,各院的人都有。 坐在她前边的一个男生捡了第三次东西,手从旁边女生的背后擦过,女生往前坐了点,肩脊都紧绷起来。 三四分钟后,男生的笔再一次掉下去。 女生的后脊轻微颤栗一下。 男生看她一眼,再一次俯身的时候,后背被滚落的水杯砸中。 很闷的一声,他隔了三四秒才闷哼,外套滚湿,周围的视线立刻小幅度转移过来。 男生转过头,瞪视着逢冬,逢冬回视他。 目光清清冷冷。 这个男生在年级里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只是仗着没人反抗,所以这些事做得渐渐明目张胆。 此时有了第一个牵头的人,旁边的女生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片嘘声,有人举手:“老师。” 男生自知理亏,拿了包就走。 他旁边的女生回过头,是余凝。 她今天没扎头发,外衣的风格跟平时不太一样,逢冬没认出来。 余凝这学期的公选课几乎和大一年级是重叠的。 大一下学期。 朱言出事的那个学期。 这样就对上了,那学期朱言出事,余凝也受到挺大影响,听说在期中的时候申请了学期课程重修,后面半个学期都没来学校。 听说是为了陪朱言。 所以逢冬不太相信那天朱言说的两个人联系不多。 半分钟后,余凝发过来一条消息。 只有两个字—谢谢。 逢冬回:“没事。” 想了想,又发了第二条:“这样的事越躲避,对方越变本加厉。”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这一字样在三分中后消失,余凝放了手机出神。 下课铃响,逢冬收笔和书,余凝转头看着她。 不说话,就那么看了一会儿,在逢冬低头捡水杯的时候,轻声说:“我反抗过。” 逢冬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她在这时候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像是某种情绪得以宣泄:“我反抗过。”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朱言有点像。你甚至比她还要有天赋,在天赋上我比不上你们。” 逢冬轻轻揽着她的肩,她低下头:“但是在这上边我比你们幸运点,起码周艺然觉得没必要把我毁了。你知道吗,朱言出事之前,原本参加了一个比赛,她已经进决赛了,那个比赛她连续参加了三年,在那年终于进了决赛,要是拿了奖,她就能得到一笔奖金,这笔钱能让她彻底从她爸妈那儿脱离出来。” 走廊里遍布下课的人群,嘈杂吵闹,外边的天开始暗下来。 有教室自习的人订了豆糕当晚饭,油甜的豆香在走廊里飘散。 余凝低着头,在长久的沉默后,第一道心防与戒备终于崩塌。 “她和你联系的号码,应该是用的心理咨询机构的座机,或者其他人的号码。” “她有自己的号码。” —— 晚上的场子是t大那边订的,或者说是陈北炙订的。 逢冬她们过去的时候t大的人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个成许的朋友,都是陈北炙那个圈子里的,逢冬以前见过。 不过没怎么接触,只在她在球场等陈北炙的时候打过两三个照面。 陈北炙没来,听说是跟几个同学去京郊滑雪了,估计得七八点才回。 话题聊到这儿,有个人问:“带嫂子了没?” 这个人叫周驰,平时跟陈北炙玩得挺好,看着就是不显山不露水,少年感挺强的公子哥,但是整个北通集团以后都要交到他手上。 成许说:“你哪儿来的嫂子,我都特么没听说。” “就那天打完球啊,我俩不是一块回的吗,我给他找卡包的时候找到了那玩意。” 成许在那儿听完,没憋住:“放车上?” 男生群体里爆发出意味深长的哦声。 成许说完想起来对面是a舞的,而且逢冬也在,他们之前还喊过人嫂子,抬手按了下周驰的肩:“有女生呢。” 他们这圈里的个个都是人精,周驰的高中不是国内上的,那段时间没回国,不知道这茬,但是听出点意思了,截了话茬。 不过好几个a舞的女生注意力都转过来了,毕竟陈北炙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点金光。 倒是t大一个志协的男生不明就里:“说不好,上周末不是跟财大有场英文辩论吗,我同学看见陈北炙一大早在后台写思想汇报,一直写到快上场,写了三四页,我们学校这学期没开那门课啊。” 周驰露出点你看吧的目光,一帮人转头在群里疯狂@陈北炙。 逢冬出着神,过了十来分钟,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往外跳消息。 又是陌生号码,联系这么多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点进去设置免打扰的时候,看到赵贺知发过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三分钟后,小京都外的便利店。 街边的路灯刚亮,赵贺知吊儿郎当地站着,身上一股劣质香烟味,保安服还没换下来。 他穿这身衣服挺违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就不像一个好人,穿上这身带着点正义凛然的制服,怎么看怎么奇怪。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正看手里的一叠照片,赵贺知最近连续不断给她发的就是这些照片,都是抓拍,挺巧妙,她联系过律师,光凭这些照片不太好指证跟踪。 赵贺知的嘴里叼了根烟,眼睛看她:“借个火?” 逢冬没说话。 他啧一声,目光朝她兜里指:“你不是随身带着打火机吗,总不能就是怀念你前男友吧。” 逢冬盯着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赵贺知摊了下手:“连周艺然的名字都没法约你出来谈两句,他的就能,当然有关系咯。” 无耻死了。 见她没有借火的意思,赵贺知自己折进便利店买了一个,拿钱的时候基本都是十块二十的。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用微信支付了,是做着随时跑的打算。 但是又不甘心,想舒舒服服地活着。 “诶,”他一边打火一边说,“你知道我想让你带的那句话是什么,只要你们不帮着镀城那边,我也没有为难你们的必要,都相安无事的不好吗?” “凭什么呢?”逢冬伸手捋了下被吹到额前的发,一字一顿,“凭什么呢,赵贺知,你间接害死了她们,却要自己过得快活。” 赵贺知完全没有被这段话激到,吐了口烟气:“那就没得谈咯,不过现在陈北炙那边也不太容易吧,听说他在跟他爸博弈,他爸那个人也是个老狐狸,他有本事归有本事,可是在这上边,你可比你母亲有本事啊。” 逢冬的呼吸起伏:“赵贺知。” 赵贺知低头翻着那些照片,他现在是真有点本事,里边甚至有张t大的图。 有点糊,是从楼外拍的,她去赶大巴车,陈北炙懒懒散散靠在走廊里,斜头笑她。 这张照片是赵贺知刚才给她传的最后一张。 不过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在走廊,所以赵贺知应该没注意到那儿有人在。 前面还有张她的单人照。 是在a舞操场,橘红夕光往下斜,把她的黑色长发镀上淡金色,她撑着下巴出神,落在地上的影子轮廓线漂亮。 这张照片聚焦的点是她的脚踝。 上边多了一个纹身。 ardoris 在脚踝跟部,连陈北炙都不太清楚,只在某一次看到过,但是当时两人都在状态里,屋里光线太暗,所以他大概是没看到。 这个纹身是她自己纹的。 赵贺知是第二个看到的人。 以他的脑子,估计琢磨出点东西来了,但是不太确定,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她这儿试探。 他盯着她,啧啧两声,再一次问:“怎么样,这话带不带?” 逢冬的回应是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报警电话。 赵贺知说了句卧槽,倒是不纠缠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再留下点案底,不然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毕竟他要的是不用东躲西藏,有正常的生活,所以不会鱼死网破。 但是凭什么呢? 想要正常生活的不止他赵贺知,那些被他祸害的女孩和家庭,哪个不想要正常的生活? 所以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冬焰 第82节 逢冬伸手拦人:“照片。” 这些照片在赵贺知那儿肯定有备份,所以要与不要没有什么意义。 她就是单纯觉得这些照片在赵贺知手里恶心。 赵贺知深深看了她一眼,照片往地上撒,被风吹得飘飞,匆匆撂下句:“等着。” 她蹲在地上捡照片,捡了十几张,动作渐渐停住,手肘抵着膝盖,前额伏在手背上。 赵贺知拍的那些照片里,甚至还有那张思想汇报的。 不过是陈北炙写完发给她之后的事了,陈北炙一大早写那张思想汇报,是因为提交截止日期在那天中午,逢冬是准备头一天晚上写的,但是时间都被他给占了。 他说他写。 她那会儿没什么力气了,掐着他的肩,他上半身穿着t,所以是隔着层布料。 她问:“你还有精力吗?” 那个时候没什么精力分到这上边了,凭着本能问的。 他回:“爷有。” 但是最后也没写成。 所以第二天他才在那儿赶稿,还真在上午九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给她发过去了,逻辑特别清晰。 在这上边陈北炙确实挺厉害的。 因为她那天早上花了半个多小时到学校,一直到上午的课结束都还困得不行。 作者有话说: 姑娘们新春快乐~下章发出前留评发小红包哦 揉揉~ 第66章 炙焰 赵贺知那些照片拍的基本都是她, 都是a舞校内的,应该不是他本人拍的。 这事也跟周艺然脱不了干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蛇鼠一窝,现在依旧是蛇鼠一窝, 各自的利益关系在他们那儿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可靠。 赵贺知的手暂时还没伸到校外, 更没伸到陈北炙那儿。 一个是他还没完全弄清楚逢冬跟陈北炙现在的关系, 几次三番来她这儿试探也是为的这个,还有就是他对陈北炙多少存着忌惮。 所以逢冬也没把这事告诉陈北炙。 现在他已经挺心力交瘁了, 跟他爸的博弈不是件容易事, 他这学期留在国内,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儿。 今天的滑雪,明面上是跟他辩论队的那帮同学, 实则是因为京大辩论队的一个辩手。 那个辩手的叔叔跟陈栋在生意上有来往,陈栋那边的不少资金都是他提供的, 陈栋那边想要在上市前完成新产品的三轮测试,正谈新注资。 逢冬不想再让这件事烧到他那儿。 她收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一张纸巾从后边递过来。 她回头,看见周城的脸。 周城身上明显有点理工科男生的气质, 鼻梁架着金属眼镜, 蹲在她面前, 面对面地看着她。 逢冬拿着拿张纸巾, 道了谢, 没用,就那么拿着, 也跟着卢妤叫一声学长:“我之前拜托卢妤帮我跟学长说了。” 卢妤确实把话转到了, 周城也是因为这个回来的, 他原本还在外地实习, 看完消息一冲动,就买了票。 想当面说清楚。 逢冬的外套放在小京都了,身上就一件灰色线衣,颈侧和脸颊因此冻得微红,顺着脊背滑落的长发在夜风里轻颤。 周城手里的第二张纸巾就收回去了,过了会儿问:“你是不想谈恋爱,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逻辑里也透着理科生的缜密,从一句话里推理出了新的信息点。 逢冬抬起眼睛,没说话,周城意识到这句话里直白的冒犯,于是很快换了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189,44码,校队队长,爱穿清爽的t,兜里装d家的银色火机,一身光环,骨子里那股表里不一的痞劲比谁都足。” 指向性很明确,虽然周城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可以确定有这么一个人。 算是间接回答了周城的前一个问题。 周城很快捋出第二点:“但是你们没谈。” 逢冬把照片往兜里放,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轻声抛了个问题过去:“学长,你喜欢我什么呢?” 周城这会儿抽出第二张纸巾:“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我听过,但我也看到过卢妤的朋友圈,知道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逢冬没接周城递过去的第二张纸巾,那张纸巾又被他按回掌心。 大概是第一次跟姑娘告白,周城的语气明显紧张,也不像老手一样给这段关系留后路,就好比前边几个问题,他来之前也不是那么准备的,但是一紧张就完全偏离了轨道。 是那种成熟稳重内敛的男生。 所以逢冬问:“那在学长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周城这次回得很快:“坚强,努力,善良,漂亮,是个好女孩,虽然遇到的事不太好,但是没关系,一切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如果你需要,我愿意陪你走出来。” 显然这些话是提前准备过的,或者说是在心里憋很久,反复练习但是从没说出来过的真心话。 都是褒义词,可见在周城心里已经给她定义了一个很正面的角色。 逢冬抬起眼睛:“学长对好女孩的定义,包括抽烟纹身吗?” 周城愣了一下。 她继续问:“包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周城这次沉默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往下移了点,看到她兜里的火机,又愣了一下。 逢冬站起来,轻轻朝他笑了一下:“买着玩的。” 周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而她剔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安静地看着他这些下意识反应。 所以说周城跟她不是一路人。 他对她的喜欢和兴趣是出于他自己的认知,而不是她这个人。 所以当她跟他的认知不同的时候,他就捯不过来这些感情了。 归根结底喜欢的不是她这个完整的人。 高中时候她提到这些的时候,陈北炙是怎么答的? 他那会儿手里夹着烟,烟尾朝她的反方向,撩起眼皮看着她,先敷衍地夸了她句挺厉害,又烧起点兴趣,说陪她纹一个。 她的这点儿叛逆在陈北炙那儿就是小儿科,他干的事比她离经叛道多了,就是那些痞劲儿被他身上套的光环盖住了,所以好多人看他第一眼都被蒙蔽了,觉得他就是个夺目耀眼的好少年。 周城从她的注视里看懂了没说出来的意思,脸涨得微红,朝她点了下头,伸手拦了辆路边的出租车。 逢冬又在外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一街红红绿绿的灯光,毛线衣的衣角被风卷起来,她低头压了下,连带心底连续不断涌出的情绪一起压下去,给卢妤发消息。 “有点累,我先宿舍了。” 后边几天她一直在学校和荆楚之间跑,荆楚那边对她的要求其实不高,一周五小时的训练时间。 毕竟第三顺位替补,短时间内轮不到她上舞台,时间还挺多,没有什么着急的必要。 但是她在第一周的时候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部分顺下来了,以至于周五训练的时候,海零一直撑着下巴看她。 海零在舞蹈上边特专业,训练方面一丝不苟,但是下了舞台那点痞劲就收不住了,也是私下玩得特别开的。 那天她盯着逢冬看了半天,在擦身的时候笑吟吟地在她耳边说四个字:“你真有趣。” 逢冬说:“海老师…” 海零别了下头:“我也a舞毕业的。” 于是她改口:“学姐。” 海零一身懒意地靠着把杆,身上还是灰帽衫,换了件,不过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 她平时训练的时候基本就雷打不动地这么穿,但是从荆楚出去就不是了,夜店里比谁都辣。 海零在b市的舞蹈圈算是有名气的了,社交平台也有批粉,黑粉跟死忠粉对半开,黑粉每天揪着她的各种黑料,死忠粉就特爱她这种反差感,评论区一水我海姐。 此时她嘴里含着电子烟,明显对第二个称呼满意了,一边吐烟气一边问:“你怎么惹上周艺然的?” 海零大四的时候周艺然大一,那会儿海零已经签了荆楚,发展的势头大好。 周艺然是会来事的,当时学姐长学姐短,没少往她那儿献殷勤。 海零特烦周艺然,她混的路子可太野了,段位跟周艺然不在一个高度,一眼就看出周艺然盘算的那点小九九,大多数时间不怎么理她,偶尔烦了怼两句。 所以开学半个学期后周艺然就不往她这儿凑了。 周艺然的背景不错,但是海零混的圈子比她高多了,她之前跟陈北炙他们还有过交集,正常社交。 逢冬的那些事她之前就有过耳闻,但不全,所以才在那天逢冬过来确认信息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逢冬说:“不是我招惹她,是她招惹的我。” 海零听完摇头,啧一声:“小可怜。” —— 周六那天学校没课,也不用去荆楚。 卢妤问她要不要去看运动会。 这个运动会也是t大志协跟a舞联合举办的,门票十元一张,全部用于慈善。 活动是成许琢磨出来的,他最近琢磨了不少跟a舞的联合活动,主要原因是他女朋友在a舞志协,为了过来见女朋友。 按照预计,这种有点烂的活动应该没几个人参加,但凡搞个晨跑记里程都比这个靠谱。 据说成许没用后者,是因为他自个儿早上起不来。 但是逢冬跟卢妤过去的时候,看台出乎意料坐得挺满。 最满的是前边的一角,她往那边看,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陈北炙。 冬焰 第83节 两个人又有小一周没见面了,他明显是被成许拉来救场的,估计成许那点有限的宣传经费都花在这儿了,看台上不光a舞跟t大的,还有不少隔壁兄弟学校的。 陈北炙从兜里捞打火机跟烟,打烟的时候看到她,别头笑了一记。 精神头不错,人挺清爽。 旁边一个姑娘的目光都粘在他身上了。 成许久在一边乐呵呵地收门票,中间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被他虚踹一脚,笑骂。 心里痒了一下。 逢冬跟着卢妤坐在另外一边,旁边是几个别的院的女生,运动会开始没几分钟,其中一个女生皱了下眉,撞了下旁边同伴的胳膊肘,说了句什么。 她的同伴很快摇了头,又去问第三个人。 很快问到逢冬这儿:“同学,你带那个了吗?” 逢冬反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卫生巾。 “带了。”她说。 一边说一边低头从包里找,那个女生探头往这边看,在看到一个蓝色盒子的时候,目光变成了“居然有这种东西”的诧异。 逢冬顿了一下,手指把那个盒子拨到一边,从角落里把卫生巾翻出来,递给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伸手接,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来。 逢冬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高中那个晚上的一场人性测试。 这时候陈北炙的消息也跳进来,自从他从黑名单出来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都寥寥。 但是每条都压着点干柴烈火的暧昧。 比如他刚才发过来的是个链接,n家的鞋子,同一系列的两款。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67章 炙焰 陈北炙就发了那么一条消息, 场上这个时候开始跑三千了,发令枪响后他的视线就在操场上了。 旁边好几个女生都是听了陈北炙的名头来的,几道灼灼的视线往他那儿落,而他就以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两边手肘抵在膝盖, 上身微倾, 完全认真看赛的模样,只偶尔低头, 看一眼放在膝上的手机。 刚才接卫生巾的那个女生叫卫薇, 说了句谢谢,快速地把卫生巾塞进兜里。 逢冬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 点进那条链接翻了三四秒,速度很快, 在最后停了一下,打字,收手机,视线也转到操场上, 看跑道上正在进行的比赛。 卫薇的视线一直在往后飘。 中间卢妤收到男朋友的消息出去了, 逢冬自己坐在那排, 那排有点偏, 整排只剩了她一个人, 后边几个理大的男生在用八卦的语气评述前排的女生。 “那几个妞都贼正。” “舞校的女生是不是好泡,听说还有好多在校外做兼职的。” “你前边那个, ”目光指的逢冬这边, “可是出了名的, 清冷女神, 但是私底下特别乱,吊着t大的,还有我们一学长。” “诶刚才她们递的是什么?” 卫薇条件反射地捂了下兜,而逢冬在这个时候站起来,就跟那两个男生擦着肩往外走。 那两个男生的八卦刹停,她在他们面前停下,转头。 目光很剔透。 那两个男生的脸色很快因为尴尬涨成猪肝色,言论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样子,私下里和键盘后说的永远比当面起劲。 明明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在没人看到的阴暗角落,总忍不住想要发泄,把所有糟糕情绪转移到另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还要以正义为名。 多可笑。 逢冬没说话,跟他们对视了三四秒后继续往外走,卫薇在这个时候转过头,视线往她刚才坐的地方看。 她在走到操场门口的时候侧了下头,卫薇的胳膊肘被旁边的女生戳了一下,抬头的时候发现她的视线在往这边落。 很清很淡。 她的手插在上衣兜里,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舞蹈生的标配丸子头,露在外边的一小截细白手腕被冻得微红。 视线很快收回来,继续往外走,刚才那一眼像是在往卫薇那边看,又仿佛只是被场上的欢呼声惊动,所以看了一眼。 卫薇无端心虚,手心起了层细汗。 后边那几个男生已经闭了嘴,涨红着脸看赛,卫薇旁边的一个女生催了声:“她都走了,看不见了,快点啊。” 逢冬已经走到了操场口,再往前就是宿舍区了,距离这边已经很远了。 卫薇往那边看,胳膊肘又被旁边的女生撞了一下,这回带着点不耐烦了。 她垂了下眼,拿出手机,解锁,咔哒一声,眼睫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轻颤了一下。 逢冬的包留在看台上了,拉链拉一半,剩下的半包卫生巾就放在最外侧,里侧的角落放着卫薇刚才看到的那个蓝色盒子。 她看着那半包卫生巾发愣。 有点愧疚,因为逢冬刚才才借了她,帮她解了不少尴尬。 还有就是羡慕,羡慕她的大方坦荡。小时候她被母亲潜移默化灌输过一些观点,导致即便现在知道月经羞耻这个东西不应该存在了,仍旧忍不住避讳。 旁边一个女生还在说:“快点啊,一会儿学生会还有会,艺然姐等着呢。” 卫薇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手心还磨着汗,探身的时候,她看见逢冬包里的那些东西。 都是女孩子随身会带的,唇膏散粉,数据线,一根黑色皮筋,卫薇的目光停在里边的一个领夹上。 明显是男生的东西。 那个领夹就在一角放着,估计逢冬自己也忘了,卫薇看了会儿才把之前的蓝盒子拿出来,手心还是湿滑的,明知道这个位置偏,而且场上的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不会有人往这边看,还是无端心虚。 这种心虚并不因为紧张,而是出于一种愧疚感。 拿完迅速转回头,视线不敢再往后边看。 她旁边的两个女生都在往陈北炙那边看,其中一个人转头看她一眼:“拿完了?” 卫薇点头。 那个女生嘟囔了一句磨蹭死了,继续扭头往陈北炙那边看。 卫薇的视线也跟着转过去。 陈北炙还在看赛,虎口卡着罐冰汽水,铝箔包装上浮一层冷雾,他慢悠悠晃两下,食指压在拉环上,刺啦一声,汽水沫往外涌。 卫薇在出神两三秒后收回目光,压了下兜里那片卫生巾,站起来往外走,走到操场口的时候,脚步突然被截停。 她吓一跳,抬起头,看到原本应该在看台上看赛的陈北炙。 他单手抄着兜,就那么站在她面前,离得距离很近,卫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薄荷烟草的味道。 很清爽。 卫薇从前只在宿舍的讨论里听到过陈北炙的名字,每次女生们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空气都变得稠热一点,那些夹杂其中的隐晦心动介于心领神会和羞涩暧昧之间。 今天卫薇第一次看到他本人。 真的是她舍友口中那种一身光环的公子哥,冲锋衣兜里凸起火机和烟盒的轮廓,少年感和痞劲掺在一起,此时的目光有点锋利,看上去有点脾气,但是没露。 陈北炙弹了弹烟灰,伸手:“从她那儿拿的东西。” 卫薇的表情愕然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觉察和注意到这边动作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专注看赛。 卫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盒避孕套拿出来。 拿完之后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又开始另一个层面的忐忑不安。 陈北炙没说什么,拿着东西往回走,卫薇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知道,没回头。 卫薇咬唇,觉得脸颊涨得通红,就这么走回去,看到他从逢冬那排穿过去。 逢冬还没回来,座位上是空的。 陈北炙经过她座位的时候伸出手,那个蓝色纸盒滑落下去,正好落在原先的位置。 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卫薇身边那个女生抬头看见她回来了,还问:“东西拿给艺然学姐了吗?你也是蠢,直接拍张照不得了,拿出去不光打眼,要是她咬死不认,也没什么用。” 这话走到台阶位置的陈北炙听到了。 那个女生还浑然未觉,卫薇有点紧张地朝那边看。 陈北炙的脚步停了片刻,片刻后继续往前走,转到掌心的火机被按动,擦地一声,橘红的火光顺着他的虎口蹿出来。 似提醒,似警告。 卫薇旁边的那个女生吓了一跳,话茬立刻停下了,局促不安地转头往那边看。 逢冬在十几分钟后才回来。 她的手里提着杯黑糖姜茶,装在塑料袋里,杯壁烙着层热腾腾的水汽,应该是刚去便利店买的。 卫薇条件反射地往后看。 逢冬走到座位边上,先低头看了一眼包。 然后视线转过来,依旧剔透清淡,把那杯姜茶递给她。 卫薇接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逢冬看出来了,赵贺知找到周艺然,周艺然又让她们时刻在校内跟拍她动态这件事,她都知道。 所以她们刚才的那些心思她也知道。 只是没点破,做了一个人性测试。 卫薇低着头:“谢谢你的姜茶。” 逢冬看着她,轻声说:“不用。” 冬焰 第84节 卫薇下意识又朝陈北炙的方向看,他已经继续在看赛了,间或侧头跟旁边的成许说两句。 逢冬原本在看着卫薇的目光,此时也顺着往那边转了一下。 陈北炙觉察到她的注视了,视线慢悠悠往这边落了一下,又是不做人的混蛋模样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黏连片刻。 而在这片刻之中,卫薇终于看出了其中的暧昧,也琢磨出来了为什么陈北炙要把避孕套的盒子原封不动地放回逢冬包里,而不是自己给她,或者让她还回去。 是因为逢冬。 逢冬十八年来仅做的几次人性测试都失败了。 只在今天“成功”了一次。 陈北炙这么做,是为了让她不对这个操口口蛋的世界彻底失望。 女生群体里夸赞的陈北炙身上的痞劲跟成熟劲,卫薇在这一刻突然get到了。 是真的撩。 但是与此同时,也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出了点东西。 陈北炙站得太高了。 逢冬现在因为暑假里那件事,一直在谷底,而他还在神坛上,他愿意为她下地狱是一回事,可是逢冬要的不是把他拉下来。 这段时间论坛上也有不少明里暗里关于两个人的讨论,都是基于两个人前男女友关系的讨论,八卦成分居多,没几个人觉得两个人还能走到一起。 起码现阶段没有。 逢冬看到的也是这个视角,而且从她那儿看,陈北炙还经常不做人。 卫薇叹口气。 逢冬这会儿在收包里的东西,场上进行到三级跳,这场运动会办得仓促,参加的人也不算多,大半天就已经快要结束了。 成许的心神已经完全在跟沈念笙卿卿我我上了,陈北炙慢悠悠地晃着汽水,片刻后站起来,往外走。 半分钟后,逢冬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条消息。 她低头看了一眼,站起来往外走。 卫薇看了全程,她旁边那几个女生在逢冬出去的时候推了她一下:“赶紧跟上去拍啊。” 卫薇其实并不想做这件事。 她是学生会面试卡在最后一名进的,周艺然面试招的都是能一起玩的,到了卫薇这儿她已经不想招人了,但是人数又不够,所以才拉她进来凑人头。 学生会里的人都玩得好,但是不怎么带卫薇,基本都是指派她做这做那,心情好的时候跟她说两句话,不好的时候完全把她当成透明人。 从第一天满怀兴奋地加入,到之后渐渐冷淡,再到开始厌恶这里的一些事,卫薇也不想融入这个群体了。 她不是没想过退出。 但是又想要活动加分,她以后想要读研,转行做编舞,这个加分在保研的时候有用,在激烈的竞争里,这个加分虽然不多,但是挺重要。 所以才在学生会留了下来,所以才不断地在这些事中被迫扮演帮凶的角色。 她知道不对。 但没有勇气道歉。 卫薇被那几个女生推出去,刚出操场口就看见逢冬和陈北炙。 就在操场外边,头顶的太阳特别暖,照得操场周围的铁丝网都暖意融融。 这边算是个少人的角落,卫薇能一下就找到,是因为她刚才看到逢冬站起来时往这边看了一眼。 陈北炙问:“无不无聊?” 逢冬说:“无聊。” 有挺多无聊的,比如这场运动会,比如学生会那些无聊的人,比如这一连串无聊又无谓的事。 无聊透了。 陈北炙别头笑了一下:“那做点儿有聊的。” 然后他就压上了逢冬的唇,逢冬一开始在推他,外边人来人往太多了,说不定就被谁看到了,就像刚才的那盒套。 没推动。 一周多没见,他打定了占便宜的主意,一边亲她,一边顺手把那个蓝色盒子从她包里拿到他自己那儿了,她的呼吸不顺,红着眼睛看到了,骂了一句混蛋。 东西是他落的。 陈北炙斜头看她,提她的腰,她仰了点头,呼吸磨在一起。 两个人贴得很近,投在地上的影子缠成难舍难分的一道。 过了半天,他问:“这回有意思了吗?” 便宜占完了,又恢复尖子生的模样了,身上得到坏劲不太看得出来,慢悠悠地咬一支烟,没打。 逢冬的脸颊和耳根都是红的,他这个问题有点混蛋,她没回答,问:“你今天回t大吗?” 他说:“不回了。” 她点了下头:“我今天晚上有课,八点结束。” 这段对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卫薇的心跳加快,这个时候陈北炙掀起眼皮,往这边撩了一眼。 卫薇下意识低头,收手机。 她看了全程,手心滑着汗,最后也没解锁手机照相。 —— 傍晚的时候,卫薇跟逢冬在一食堂碰到了。 a舞的食堂不少,但好吃的就一两个,所以这些食堂的人最多,到了饭点大排长龙。 一食堂里有现做的鳗鱼饭,所以永远是最火爆的,下课都爱来这儿。 卫薇进去的时候逢冬已经在刷卡了,陈北炙不在,她一个人打了两份饭,跟窗口的阿姨说打包。 其中一份没要葱蒜,不加辣,多加酱汁。 逢冬提着两个打包袋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卫薇。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卫薇。 卫薇拦在她面前:“我决定退出学生会了,申请表今天傍晚提交的,” 然后又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68章 炙焰 傍晚的时候下过雨, 楼道的地砖上浸着湿漉漉的水痕,空气也是湿冷的,逢冬进更衣室的时候,陈北炙发来条消息。 【几点下课, 爷去接你。】 她去上课陈北炙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没在a舞待, 他在食堂门口等人那会儿论坛上就要炸开了。 逢冬低头回消息,脖颈上一小块皮肉被创可贴牵得疼。 旁边几个同班的女生换好衣服, 临走的时候喊她:“快点, 快要上课了。” 其中一个眼尖,问:“你那儿怎么了?” 这个位置,剩下几个人都顺着这句话看过来, 心照不宣地“哦”一声。 大概是一周多没见的原因,陈北炙今天特别浪荡, 倒是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a舞的空教室,小操场,监控死角快被他研究透了。 他这一下午就耗在调口口戏她上边, 三点到四点的时候沈念笙上课去了, 成许连发十几条消息找他人。 那会儿两个人在一间空教室, 她被他抱到桌上, 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逢冬的手挂在他的脖颈上,他按着手机调静音的时候, 她的呼吸彻底乱掉, 指甲往下陷了一下, 在他脖颈一侧留了道印痕。 陈北炙在五点多才回成许的消息。 男生无聊的时候可以特别无聊, 成许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哥哥,人家在这儿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不会鬼混去了吧。” 贱兮兮的。 女朋友不在给他闲的。 陈北炙回了俩字——在忙。 成许很快回了个字母——c。 接着又发来两个字——人渣。 明显理解成了另一个层面的意思,按着之前那点苗头,以为他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又在a舞碰着了新行情。 陈北炙懒得再回。 现在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成许是孤家寡人闲得无聊想起兄弟,他挺忙。 逢冬去便利店买创可贴了。 半年多过去了,还是这么个习惯,她在这方面是真的特别纯,陈北炙的坏劲上来,也不跟她讲,任她贴,还并排贴了两个,等贴完反问她要不要也贴一个。 逢冬的脖颈也有一片红,陈北炙的在后面,她的在锁骨。 被细细的锁骨链一晃,特别打眼。 她想了想,点头。 他已经斜头在拆创可贴,拆到一半发现她这回买的创可贴不是完全透明的,上边印着卡通图案。 等贴完创可贴,她已经快迟到了。 陈北炙的手机也开始接二连三地收消息,戚仁那边的,他那帮兄弟约局的,还有他之前那个舍友,经过上次不敢找他聊妞了,小心翼翼问他借一份课后作业。 陈北炙的忙是有目共睹,但是他校内校外都不耽误,还能时不时抽个时间来她这儿耍个流口口氓这事他那帮兄弟都不知道。 冬焰 第85节 两个人就这么各忙各的去了。 逢冬的课在八点半的时候才结束,期末作业要排一支舞,她在的小组约了课后讨论,到挺晚,她在快结束的时候给陈北炙发消息。 陈北炙回得挺快,他在路上了,问她想吃什么宵夜。 逢冬在教室里等他,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角落里站着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逢冬有点印象,刚开学那阵她收到好多封匿名情书,又不知道给谁退,后来卢妤去教室拿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个男生在往她的柜子里塞东西,柜门开着,不知道他从哪儿拿到的钥匙。 后来逢冬把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他才短暂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是她公开的社交平台上收到过莫名其妙的评论,语气用词有点像这个男生,带着点骚扰意味,在前一段时间特别频繁,后来可能是没得到回应,倒是没那么多了,保持着三五天一条的频率。 因为下雨的原因,没什么人留在教室练习,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她和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一直在往她这边看,目光从隐晦渐渐不掩饰,逢冬觉察到他的目光,拿了外套往外走,他很快关了灯,跟着她往外。 小组讨论结束得太晚,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个点大多数灯也关了,只剩下每层拐角的应急灯,略急的脚步声紧紧咬在她身后,逢冬的呼吸收紧,走到拐角的时候撞到个人。 陈北炙插着兜站在那儿,空出的手里提着便利店的袋子,里边装了盒热牛奶,低头看了一眼,反应挺快地扶了下她的腰。 他打了球,冲过澡,挺清爽,没打发胶,所以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 逢冬多看了两眼,还是挺潮,挺帅,所以说这个也分人。 那个男生很快就跟上来了,陈北炙的垂在身侧的手指懒懒散散夹着根烟,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他脑子转得快,很快就看明白局面了,手指弹了弹烟灰,盯着那个男生看了两眼。 那个男生也是个楞的,还往这边走,完全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直奔着两个人的方向。 一边走,视线一边牢牢粘在逢冬那儿。 陈北炙问了一句:“你谁?” 慢悠悠的两个字,其实他这句问得挺真诚,是真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 他收拾人之前习惯问个名。 那个男生立马就把这两个字理解成别的了,心理戏特别多,过了半天才说:“我跟她是一届的,一个学院,同班同学,去年期末考试专业考了专业第十八...” 陈北炙打断他:“你们专业多少人?” 那个男生憋了会儿,说:“三十个人。” 三十个人考十八名,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说完他底气就开始轻微不足了,视线往对面溜。 陈北炙嗯了一声,他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学期末的时候他回来,逢冬补考了两科,a舞补考统一计六十分,这个情况下她还考了专业十五名,说明剩下几门成绩都挺高的。 她一直没提过那两门为什么补考。 他这个态度让那个男生觉得自己彻底被无视了,给自己找存在感:“我上学期就开始给她送情书了,全部都是手写的,送了特别久。” 每提东西被退回去的事。 是在暗戳戳跟陈北炙聊先来后到。 但是显然有点高估陈北炙的道德感了,陈北炙一般只在他先来的时候有先来后到这么个意识。 不过这事赶巧了,陈北炙还真是先来的那个。 男生说这个陈北炙就有点印象了,之前逢冬提过一次,有人在网上翻她的社交平台。 他这个时候有点正经样了,扶在逢冬腰间的手紧了点,把人往后边一推,就这么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了。 然后斜头看那个男生一眼:“你就是那个至死玫瑰?” 至死玫瑰是那个男生在各个平台的网名,当时逢冬念的时候他还嘲过,现在终于把人跟脸对上了。 被这么念出来,男生的气势先矮了一截。 也看清陈北炙的脸了,认出这位是t大的名人了,想起他那些事,气势又矮一截。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一句:“那你谁啊?” 陈北炙:“她前男友。” 那个男生立马回:“这特么...” 这特么是前男友... 说完前三个字,被陈北炙看过来的一眼杀了气焰,剩下的又憋回去了。 陈北炙拎着领口把人提过来:“几个账号?” 那个男生一开始还拧着股劲,后来发现他脾气上来了,说三个。 三个里边两个关注逢冬的各种动态,小号是防被拉黑的,还有一个关注的他们年级的另外一个女生,分得挺清楚,几个账号互不相干。 渣都渣得明明白白。 陈北炙回头跟逢冬确认,逢冬点了下头,他就继续扭过头,下巴往那个男生的手上点了一记:“手机。” 男生这会儿有点被震住了,看了眼陈北炙,又看逢冬,讷讷解了锁,手机递过去。 他在学校是那种不怎么说话的,社交平台上就精彩了,各种低俗和恶意的调情和揣度,陈北炙把手机扔回去,盯着他删。 男生一边删一边往两人这边看,陈北炙手里的烟烧到头了,他掐了烟,逢冬在旁边捋头发,他就侧头看了会儿,估计是有点无聊,食指绕着她垂在肩头的一缕松散长发。 男生在心里说了句卧槽。 后来在陈北炙把热牛奶递过去的时候,又说了句卧槽。 他把那些删完又被拎着手写了份检讨,估计挺久没写过检讨了,写了半天,最后一句写——对不起,哥... 这时候陈北炙往那边看了一眼。 手一抖,在后边加了个嫂子。 陈北炙查那份检讨的时候又看了那个男生一眼,查完又把人从里到外教育了一遍。 其实他今天没想耗太久,因为觉得没打发胶有点不man,但是那个男生真把他脾气勾起来了,所以他怼人怼挺狠。 最后拎着人的领口:“回去跟那个姑娘也把歉道了。” 那个男生经过这套流程是真怂了,一边点头一边说知道了哥,目光盯着陈北炙的头顶。 倒不是故意的,因为说实话人长得帅是那种怎么都帅。 陈北炙又看了他一眼。 他在这上边再一次会错了意思,路过逢冬身边的时候又道了一遍歉:“对不起,嫂子。” 逢冬的耳根烫了一下。 出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再提这茬,上了车逢冬才发现陈北炙导的不是她租的小区。 车窗外这会儿又开始飘雨,玻璃蒙了一层雾气,外边是来来往往下晚自习的学生,都匆匆忙忙往宿舍走,偶尔有一两个往这边看的。 陈北炙开了雨刷器,在调歌单。 逢冬看了眼导航显示的那个公寓名,是附近新建的公寓,她问:“我们去那儿干什么?”【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回家,”陈北炙调完歌单,“爷在那儿租了房。”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 他说完,又慢悠悠补了一句:“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店太差。” “你去过?” “成许都去过。” 成许在他的圈子里出了名的渣,用他那帮兄弟的话说,他谈女朋友的时长跟对女朋友学校附近酒店的了解程度直接挂钩,谈得越长了解得越清楚。 这次是棋逢对手,他女朋友直接筛了一半,所以剩下那一半他摸得很快。 逢冬:“…” 陈北炙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发胶和烟,上车的时候逢冬正好转头看他,把发胶跟烟都接过去了。 他斜头看她一眼,突然说了一句:“你要是没碰上什么行情,就将就在爷这儿吧。” 说得透着点混蛋劲儿,一如高中的时候,他在艺体楼后的长椅边上,跟她说:“等你想的时候。” 这种下雨的夜晚特别容易头脑昏沉,车窗玻璃还蒙着雾,便利店的灯光若隐若现地打在上边,她的背抵着座椅,座椅下边开了加热,周围的空气都被灼得烧烫,他伸手把加热的按键关上了。 抚了下她的眼角。 “要是有行情赶紧找,爷的道德感没那么强。” 她没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欲口口望与放纵交杂。 她的眼尾泛着细细红意,手臂往下滑,滑到他颈侧贴着创可贴的那块,终于因为稍冷的触感清醒一点。 于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开口,声音很轻。 “陈北炙,栽在我这儿有意思吗?” 他用了记力,逢冬抖了一下,他在这时候斜过头:“不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时候他又不怎么做人了,两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湿潮的水汽遍布这方狭小空间。 最后陈北炙问:“明天有课吗?” 她就咬得出混蛋两个字。 他笑了一记,继续问:“有要赶的作业吗?” 她说不出话,他就停了一下,挺认真地回忆了一遍她的课表。 没课。 挺好。 晚上两点多的时候雨停了,他出来买了盒牛奶,热的。 在柜台边等的间隙,低头发消息。 给逢冬发的。 【还要创可贴吗?】 便利店的收银员一边打奶一边往他那儿看,他的冲锋衣沾了点湿意,身姿挺拔地靠在那儿,周身挂着点懒意。 冬焰 第86节 他专注地看着屏幕,过了会儿折身回去,又拿了两盒创可贴。 结完账,出门的时候打了根烟。 又发了条消息。 三个字。 【爷错了。】 ——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余凝发过来一条消息。 逢冬在中午的时候才看到,陈北炙已经走了,桌上放着牛奶和肉桂卷,估计知道她起不来,牛奶买的盒装。 在陈北炙这儿,忙跟耍流口口氓这两件事完全不冲突,想象得到他现在已经坐在t大教室了,估计正翘着二郎腿,特别靠谱地做出一串漂亮的估值计算。 他还记得给她留了件t,他的,穿在她身上偏大,她把下摆扎了一下,变成了件oversize。 余凝发过来的消息是一串电话号码,后边跟了一行字。 “朱言的,你可以发短信过去。” 她把吸管戳进牛奶盒里,没热,只有陈北炙每次都坚持给她弄热牛奶,剩下的时候她习惯喝冷的了。 光标闪烁跳动,她先划出去,切到跟陈北炙的聊天框。 三分钟后有有点燥地切回来,复制了号码,给朱言发了条消息过去。 朱言在两个多小时后回了消息,发的是一个地址。 约她六点十五的时候见面。 逢冬算了下时间,回了好。 朱言晚了十多分钟才到,身上裹了件厚棉袄,这个时候的天已经有点开春的意思了,她的这身穿着显得与人群有点格格不入。 逢冬站起来的时候她在往这边走,人挺漂亮,但是精神头明显不足,已经快要枯瘦成一道竿。 朱言坐下的时候,逢冬把单子推到她那儿:“要什么吗?” 她摇头,逢冬这时候才看清,朱言那件棉袄下边是件病号服。 “傍晚的时候里边的护工去吃晚饭,今天我弟生日,我爸妈早早回去给他过生日了。” 朱言这段话说得没什么情绪起伏,扎高的马尾随着低头的动作晃两下,扫过脖颈。 逢冬问:“你信我吗?” “我只能信你。” “那你今天跟我走,后续的证据我会找到。” 朱言摇了下头:“不是不信你能帮我安顿,可是我不想东躲西藏地活着,我爸妈为了我弟,让我成为一个一辈子不能从病房出来的疯子,我没疯啊,我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因为这些东躲西藏呢?” 她说凭什么三个字的时候逢冬抬起头,握了下她的手。 朱言的手在抖,一开始很轻,后来情绪压抑不住,颤抖也压抑不住,细细的指骨反握住逢冬的手,冰凉。 “我之前有一个旧手机,里边有证据,但是那个手机被我爸妈拿走了,我一直在找,昨天的时候终于有了点眉目。” 朱言别了下头。 “我想让所有作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想脱离这一切,小时候我爸给我起的名叫朱盼弟,连女字旁都没有,我弟弟出生之后我满十八之后才自己改了。我不想一辈子活在这样的阴影下边。” 回去的时候天上有开始飘雨,这两天开始入春,天始终都是阴的。 她没带伞,雨不算大,就这么往公交站走,走到一半,碰见陈北炙跟他舍友。 陈北炙那个舍友看到逢冬,有点激动地朝她招手,招到一半看了眼旁边的陈北炙,又讷讷往回缩了一下。 陈北炙这个时候看过来了。 他今天估计有什么活动,上身穿着印t大logo的帽衫,他舍友也穿的这件,但是两人穿出来的感觉天差地别。 陈北炙单手插着兜,侧头往这边看,目光跟她对上,又往下边挪了点,盯着那件被她扎住下摆的t,慢悠悠笑了一下。 他今天特别清爽,特别神清气爽,早晨出门打了发胶,身上那股t大之光的气场跟骨子深处的痞劲因此更强了一点。 逢冬的视线滑过他的颈侧,那儿还贴着之前的创可贴,并排的两个。 他转身去了趟旁边的便利店,他舍友立刻走过来了:“嗨,我们之前见过,你是不是来过t大?” 逢冬那天没见过他,不过从陈北炙那儿听说过点他的事,回得很简短:“去过。” “是吧,那天在便利店外边看到你了,但是人太多了,我还说…” 这时候陈北炙已经从便利店走出来,空着手,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叫一声他舍友的名字:“李哲。” 李哲还恋恋不舍,陈北炙继续说:“你的那篇报告有问题。” 这句话彻底把李哲的命门捏住了,陈北炙就不理他了,低头在屏幕上打字。 半分钟后,在那条爷错了下边,又多了一条消息。 【z:便利店,伞】 作者有话说: 探头说一下,我给这篇文定义的第一个标签是救赎,所以不会在开头就给主角套完美人设,炙爷是这样,冬冬也是这样,他们是在遇到彼此,在激烈碰撞中成长起来的,也是因为遇到彼此,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他们。你们永远可以相信,炙爷只为逢冬一个人下地狱,逢冬也在一直向着炙爷走。其实目前还有伏笔没有揭开,冬冬才是最开始心动的,她向炙爷走的绝不比炙爷的少,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她敏感,这种敏感不是自卑一类的感情,而是对世俗的敏感。所以她是挣扎的,她无法克制心动,她自己不怕世俗,但是她怕陈北炙那样耀眼的一个人,陷入世俗的污水中。她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她要的不是两个人一起坠落,她要他们一起往前走。 正文大概三十万字左右,所有问题会在最近几章解决,到了l城部分就都是甜了,超甜,不甜你们打我(真诚) 这章让姑娘们久等啦,最近在调作息,之后尽量晚九点更,晚九点没有就是中午十二点~揉揉追更的姑娘们,下章发出前留评发小红包~ 揉揉~ 第69章 炙焰 便利店里, 柜台后的姑娘把最后一把透明伞递到逢冬手里。 逢冬接过伞,在这两三分钟的时间里,陈北炙跟他那个舍友已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他的舍友还在频频回头,在她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 又兴奋而隐晦地招了一记手。 招完往前边指了指。 逢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看到经大的校门。 这个时间校门里外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陈北炙插着兜,懒懒散散往里走, 冲锋衣上沾了水汽, 进校门的时候大概发觉他舍友有落在后边的趋势了,斜头说了句什么。 他那个舍友立刻小跑两步跟上去。 便利店的店员是经大学生兼职的,也探头往外看:“那个好像是t大的风云人物诶, 帅爆了!” 逢冬解开伞带上的塑料扣,轻轻嗯一声。 想起件事, 又问:“你们学校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辩论赛啊,跟t大的,我舍友还喊我去,座都快爆满了, 都是冲着那位。” 目光往陈北炙的方向指。 “几点开始?” “七点半, 在小礼堂那边, 不过你得早点儿去, 前排的座位估计挺早就满了。” 现在是六点三十七。 时间不算晚, 逢冬又拿了个塑纸包装的松饼,撑着伞往外走, 她身后, 便利店那姑娘还在意犹未尽跟她朋友语音。 陈北炙的精神头是真挺足。 经大附近是一片学校区, 汇集了全区一半左右的小初高, 经过一所小学的时候,她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逢冬扭头,魏晓铭在朝她挤眉弄眼地做表情,做了两三次后,回头说:“老师,我家长来了,她是我姐姐。” 半年多的时间没碰面,魏晓铭蹿了个,横向也蹿了不少,身上那件校服油乎乎的。 他身后站着三年十班的班主任,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刚才还在怒发冲冠地盯着魏晓铭,在听到他的介绍后,目光移到她这儿,审视地看着她。 这是被叫家长了,又不敢找倪蓉,刚好看见她,把她当救命稻草了。 逢冬要抽手,魏晓铭又攥紧了点:“姐,我知道个事。” 她没理魏晓铭的话,抬起头:“他爸爸妈妈的电话我这儿存了,如果需要的话...” 魏晓铭的手心都湿了,用气音:“姐夫。” 逢冬看了他一眼。 他特别上道,用口型又比划了一遍:“姐夫的事。” 在这个上边,魏晓铭比倪蓉和魏长明聪明多了。 于是逢冬在那儿听了十几分钟的训,从做家长的怎么能没有时间教育孩子到已经三年级了两位数加减法还能错一半。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魏晓铭松了手。 逢冬问:“你爸呢?” “还在跑出租。” “怎么回去?” “坐公交。” 魏长明前段时间腿骨折了,最近才开始重新跑公交,本来还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可是面馆那边最近的生意特别不好,他没什么办法了。 总之过得不太好。 逢冬看了魏晓铭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你刚才说陈北炙怎么了?” 魏晓铭低着头,估计是怕她把刚才的事跟魏长明他们说,所以格外乖觉:“姐夫来过家里。”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那天我们刚放寒假。” 冬焰 第87节 全b市小学用的是统一的校历,也就是他回国的第一天。 这事陈北炙没提过,不过他去找倪蓉跟魏长明,也只有为了暑假那会儿她跟魏子蓁被泼的那些脏水。 魏晓铭又说:“对了,他把你落的那个兔子也拿走了。” 魏晓铭说的是一个兔子玩偶,还是逢冬从镀城带过来的,后来落在了倪蓉那儿。她不想再见倪蓉了,所以没回去拿。 难怪昨天晚上在陈北炙租的那个房子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 那会儿她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耳根还在烧,特别红,看见那个兔子,说:“这个跟我之前的那个挺像,我总抱着那只兔子睡。” 因为那个时候逢志达跟魏子蓁半夜也会吵,砸东西,动手,然后就是门板被拍动的声音,和女人哽咽压抑的啜泣声。 陈北炙一开始张了下口,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听完后半句后慢悠悠回了三个字:“那挺巧。” 又问:“不抱着爷睡?” 骚话说得特别顺畅,他在这个时候从来不掩饰欲望跟混蛋劲。 因为这个插曲,逢冬进经大小礼堂的时候,辩论赛已经进行到一半。 前排的座位果然都挤满了,台上面对面两列席位。 t大是反方,陈北炙坐在反方的二辩席上,聚光灯从他的头顶往下打,他在这个时候很有点正经模样,那些痞劲跟坏劲都压下去了,十足的镶金边好少年。 礼堂里透着外边的湿潮水汽,逢冬收了伞,坐在最后边的几个空位置上。 这时候卢妤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一张a舞论坛的截图。 a舞的论坛正掀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不知道谁开了一个帖子,首楼发的是昨天舞蹈教室的一张抓拍。 是逢冬的。 镜头的焦点在她锁骨的创可贴上。 【1l:这个位置,所以女神真的非单身了!!】 【2l:上学期缺考那两门课不会是真去医院了吧】 【3l:卧槽】 【4l:对八卦不感兴趣,就上来说一声,姐姐锁骨杀我啊啊啊】 【5l:所以是乔煜吗?之前乔煜不是有追人的苗头吗,我还听动保里边的人说过,但是这俩气场不搭,说实话,那可是t大神坛上的人物诶】 【6l:t大神坛不是还有一位吗,说实话,那位路子可比乔学长野多了,女神前!男!友!】 【7l:说实话,要是女神身上没那点事,谁不想追?但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啧】 那张照片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赵贺知没有完全相信周艺然,周艺然现在已经有点自顾不暇了,之前偷拍的女生在退出学生会的时候写了一封万字长信,控诉学生会内部的各种乱象。 周艺然这段时间一直在被学校约谈。 学生会内部人心也有点散了,之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正义的那一方,现在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 但是赵贺知在a舞那边还找了其他人,所以消息渠道依旧在。 能爆出这张照片,说明他已经知道现在她跟陈北炙还没断了,决意在这上边做出点文章来。 屏幕上方又连续跳出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朱言的,说最多两个月之内,她能把所有证据拿齐。 也就是说最多两个月,无论是周艺然还是赵贺知,都会接受法律的审判。 好事。 第二条和第三条是赵贺知的。 “陈北炙的护照有问题,不是因为他们学校交流部的差错,是他少交了一份材料。” “他办过多少次签证,怎么会就这么一次有这样的疏忽。本来他要跟瑞尔顿那边的教授做一个项目,他跟戚辰想吃那边的市场,所以这个项目对他挺关键的。” 她快要捏住赵贺知命门的时候,赵贺知也捏住了她的软肋。 台上的灯光特别耀眼,陈北炙全然置身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之外,对方二辩进行发言后,他略倾了下身,系得规整的领结贴在衬衫领口。 “i want to use a quote on the cover of the stranger.” (我想引用《局外人》封页上的一句话) “i know there’s no place for me in this world, but who are you to judge my soul.”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下边无数应援牌无声地挥舞,特别狂热,一小部分是因为这段话,剩下的全因为说这句话的是陈北炙。 逢冬在这场盛大的欢呼中看着他。 她的外衣搭在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件单排扣的薄针织衫,外边湿潮的冷意顺着半掩的后门穿进来,她因此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目光依然在陈北炙身上。 而他在此时别了下头。 也看到了她。 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悠悠点两下,眼里那些坏劲显露出些端倪来了,也没耽误他后边一串流畅论述,他用的是很纯正的伦敦腔,对面的三辩听到一半,神色明显开始紧绷,做出手指扣桌面的动作。 辩论赛结束的时候,场内终于不用保持肃静。 两边队员还在场上等最终结果,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正方的三辩紧张了好几次,最后的逻辑明显乱了。 陈北炙立刻抓住其中的一个漏洞,直到最后那个三辩也没能自圆其说。 女生们在台下喊他的名字。 赛结束了,他身上那点没正形的劲儿又上来了,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的一辩在跟他说话。 他一边点头,一边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分钟后,一条消息发到她那儿。 【待会儿一块回家】 一块回家这四个字充满暧昧,逢冬低头划屏幕的时候,他又补了两个字。 【睡觉】 调戏她这件事没影响他继续进行社交,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场下的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负责组织的几个学生干部在疏通人群,逢冬跟着人群往外走,旁边的好几个女生还在谈着陈北炙的名。 在她想着去哪儿等陈北炙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了一把。 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已经抵在门板上,陈北炙跟她相隔几厘米的距离,他辩论队的队友还在外边喊:“炙爷,晚上去哪儿庆个功?” 过了半分钟发现人不见了,开始消息轰炸。 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三声后被调成静音,两人的呼吸在这方狭小空间起伏着。 外边的人声在这会儿终于弱下来了。 他松了手,低头打烟,顺便把门给反锁了。 事实证明他在这上边挺老手,因为他辩论队那些同学们在挨间敲门找人,敲到这间的时候,他把烟跟火机都收回兜里了,抬头看她。 过了两三分钟敲门声才停下来,他在这时候低头回了个消息。 【有事先走了,今晚算我的。】 下边一片谢炙爷,他懒懒散散地把手机扔回兜里。 两人之间还是几厘米的距离,她转头往外看的时候,马尾擦过他的领口。 于是抬手把头发散了。 他一直看着她的动作,闷笑一声,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 她身上还穿着针织衫,外衣落在小礼堂了,被冷气一激,偏头咳了一声。 他脱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里,她问:“陈北炙,你那些同学知道你现在在这儿跟人鬼混吗?” “冬,我不是个好人,用不着道貌岸然。” 这话说得有点混蛋,但是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他本人还真没刻意干过什么,但是那些耀眼的光环就这么叠在他身上了。 所以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她问:“陈北炙,你相信宿命这个东西吗?” 他答得很快:“不信。” “那我们玩个游戏?” 他偏了下头,大概是回忆起之前她在艺体楼抛硬币的事了:“又赌输赢?” 他这么问着,没有丝毫紧张感,眼底反倒烧着兴味,顺手把她蹭乱的碎发别过耳后。 “对。”她说。 “赢了什么奖励?” “怎么不问输了什么惩罚?” 他顺着她问:“输了什么惩罚?” 她其实也没想好。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帮她换了个话题:“什么游戏?” 她伸出右手,握成拳,再打开,最后食指和中指拢成剪刀的形状。 最简单的一个游戏,没有任何技巧,输赢全凭运气。 “敢玩吗?” 他笑。 第一局他出的剪刀,她出拳。 第二局他出拳,她出剪刀。 冬焰 第88节 是个平局。 第三局,她说:“出拳,陈北炙。”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真出了拳,她出了剪刀。 食指和中指缠住他的拳,微痒,陈北炙低头看,她在这时勾住他的脖颈,唇贴上他的。 他的另一只手从裤兜抽出来,扶了她一把。 这个时候经大的晚间广播开始了,是关于这场辩论赛的报道,开头挨个介绍参赛的辩手。 广播里很快传出陈北炙的名。 他的优秀事迹实在太多了,精简过,但时长还是明显比其他人长了不少。 【瑞尔顿商学院交换生,t大学生会副会长,辩论队队长,品学兼优…】 他衬衫领口的第一粒纽扣被扯松,表面上是她主动,实际上是他扣着她的后颈,她借不到力,只能牢牢勾住他的脖颈,他低着头给她勾,偏这会儿不肯扶她了。 肩上的那件冲锋衣滑落到地面,金属拉链跟瓷砖碰撞,清脆的一声。 外边的人声未绝,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和交谈上里,偶尔听得到一两句他的名字,带着点少女怀春的心事,轻轻柔柔地念出来。 窗外那盏路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了。 广播还在继续。 【t大年度校园十佳人物,b市最佳辩手…】 她的头发滑进他的领口,他没管,手扣得更紧,她的背脊紧紧贴着门板,门轴闷响了一声,她的呼吸不顺,渐渐仰起头,他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勾在他脖颈的手腕绕着刚才解下来的皮筋,她偏过头,咬住那根皮筋,从手腕上褪下来,低头,发尾扫过他的手腕,那根皮筋擦着他的衬衫袖口推进去。 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她细细地喘息,看着他的眼睛。 “陈北炙,要是有一天你觉得腻了,或者信宿命这个东西了,就把它丢了。”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70章 炙焰 那天出去的时候特别晚, 外边的雨下起来了,那把伞落在小礼堂,这个点小礼堂已经锁门了。 陈北炙打算给他那帮兄弟发消息找把伞,他的社交圈挺广, 走到哪儿都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 消息发到一半, 想起点现在的情况, 侧头往逢冬那儿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收了。 两个人到地库的时候已经湿透了, 陈北炙的身上完全湿了, 他外套在逢冬那儿,所以逢冬好一点。 弄得跟偷|情的野鸳鸯似的。 进地库之前还有人朝这边吹口哨,后来陈北炙调暖风的时候, 车窗被人敲了一下。 外边站了个男生,就是经大那个三辩, 手里拿了把伞。 陈北炙把车窗降下来了,两边。 他自己懒懒散散靠在座椅上,低头打烟,火机擦一声, 他别头, 看了那个三辩一眼。 那一眼里有点不爽。 三辩那把伞就收回去了, 眼底明晃晃写俩字, 卧槽。 不知道这俩怎么搞到一起的。 反正不管怎么搞到一起的, 绝对不是正当前男女友关系。 他愣神那两三秒的功夫里,陈北炙已经把车窗升上去了, 继续把暖气温度调高三四度, 这会儿车里特别暖和。 逢冬又看了眼a舞的论坛, 翻的时候手下意识在侧边挡了点。 意料之中, 一晚上的时间,刚开学时的那些帖子又被顶上来了,还有好事者把之前她跟陈北炙的那个分手打卡楼也转过来了。 收手机的时候那个三辩还在外边,有点呆愣愣的,身上有点失恋跟无法置信相结合的气场。 后者明显多于前者。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摁了声喇叭。 那个三辩这才往后退了两步。 逢冬说:“他可能是觉得我们干的事有点混蛋。” 陈北炙显然理解不到这个层面。 在他的认知里他没女朋友,她没男朋友,这件事就特别道德了。 而且按先来后到也是这个道理,他是那个先。 论坛上那些事在第二天的时候逐渐平息了,赵贺知没放什么实料,他发那张图无非就是告诉她,他也盘算着把陈北炙拖下这趟脏水。 虽然赵贺知的那点把戏在陈北炙那儿跟小儿科似的,但是如果赵贺知拿她那些事拖住他,给他添点绊子,是完全有可能的。 赵贺知那边的动作逢冬没跟陈北炙说。 周末那天她去染了趟头发。 染的暗藏蓝,带着点叛逆的意味。她皮肤白,染完这个色一点都没崩,冷意明显了点,又特别撩。 陈北炙打完球接人的时候,连续往她这边看了好几眼。 她之前没跟他说过要染什么颜色。 那天晚上的时候就有点收不住。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边,被压断了三四根,后来她腾出手往右肩捋,冲击感特别强烈。 结束后他打了根烟,从冰箱里拿牛奶热,间隙问她:“以前染过吗?” 她摇头。 其实她骨子里的叛逆劲不少,但是表现出来的有限,就像刺猬身上的刺平时不会竖起来一样。 现在她把叛逆劲儿都露出来了。 他估计是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特别有意思,牛奶没热完,两个人又有了第二次。 陈北炙握着她的肩,被长发勾得手背痒,又压断了好几根,她轻轻吸口气,有点心疼。 陈北炙的手腕上套着那个皮筋,从她发间穿过,磨在她的肩胛。 论坛上那些帖子的热度下去了,但是零零碎碎的言语还有不少,比如她最近夜不归宿。 赵贺知还在牢牢盯着她的动向。 像他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找到了这么个突破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且现在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已经开始渐渐由想全身而退,到生出报复念头来了,估计猜到全身而退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下一周的周一,逢冬还是回了宿舍,一个是防止那些闲言碎语愈演愈烈,还有就是她最近的学业跟荆楚那边的事一起忙起来了。 论坛上那些八卦的角度都挺卖力的,恨不得把她什么时候在学校什么时候在校外全都总结一遍,但是没卖力到点上。 这半周跟陈北炙一块,她明显有点睡眠不足,眼底还有点淡青。 要是论坛上那些闲得无聊的人往这上边想,那证据可太好抓了。 陈北炙的精神头就比她足,但是多少也有点疲,路上她补眠的时候,他买了两杯双倍美式,给她的那杯加了双份奶。 醒过来的时候快到学校了。 车载音乐播到《sleepyhead》。 她捋头发,松松散散扎了个低马尾,有点精神了,还是困。 没出声地听完了这首歌。 “the stranger came from the foreign land (有一个陌生人从遥远的国度来) asking for the maiden’s hand (来到此地向少女求婚) her father said no go away (她父亲不同意叫他离开) … the stranger he came back again (陌生人他回去了) riding with ten thousand men (带着千军万马卷土重来) ” 她觉得这个有点暗黑口口童话的腔调。 陈北炙就不这么觉得,他特别欣赏那个王子。 其实他那点叛道离经的劲儿从各个方面都透得出来,偏偏面上就是那种特别纯正的好少年,迷惑性特别足。 初春的早晨还透着冷意,稀薄的晨雾升腾着,风从还没抽枝生芽的树梢间擦过。 陈北炙把逢冬送到学校门口,逢冬下车的时候他也下来了,逢冬往里走,他慢悠悠打了根烟。 学生会那边昨天晚上有小范围团建,这会儿也纷纷回来上课,那几个女生也看到逢冬了,其中几个别过视线,剩下的还深受周艺然的影响,不怎么友善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两三秒很有点孤立无援的意味,不过她习惯了,所以神色不变地继续朝前走。 走了两三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z:落东西了】 她的脚步顿了下,转头。 陈北炙的手臂垂在身侧,夹着半截烟,手机搁在另一边掌心转。 冬焰 第89节 她回去的时候就被他握着胳膊,拉到车的另一边,占了会儿便宜。 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校门口没有那么多人,尤其是早八之前,几乎没什么人。 但她还是心慌,一直提心吊胆,他坏劲地抚着她的眼角,大概挺喜欢这种隐秘的刺激感。 过了两三分钟逢冬才想起来,问:“落的是什么?” 答案看着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根本没落东西。 她轻声说:“骗子。” 他别头看着她,笑了一记。 这回往里走的时候,她那些学生会的同学已经进去了,倒是挺清静,没有尴尬和阴阳怪气了。 —— 中午的时候,周艺然先按捺不住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走廊最里边的更衣室,周艺然关了门,背抵着门板,跟她对视:“你到底要什么?你要道歉我可以给你,学校要评十佳青年了,在这个节骨眼你没必要针对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在意的还是十佳青年这个头衔。 逢冬也看着她,两个人无声对峙着,过了一会儿,逢冬轻声说:“周艺然,你做的那些事,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吗?” 周艺然回得很快:“敢。” 这个字说到后面有点虚,明显底气不足,但周艺然维持住了一贯的嘴硬。 逢冬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目光回避躲闪的时候,轻声说:“好。” 周艺然的情绪被这个字彻底挑起来了:“论坛上那些事哪件不是真的?你勾男人不是挺有本事?陈北炙,席子强,乔煜…” 逢冬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学姐,表述和夸大是两回事,客观描述和主观推断也是两回事。” 周艺然咬唇:“好,你这么说,我懒得计较,可以给你道歉,但是你也得…” 逢冬打断她:“那朱言呢?你怎么跟她道歉?” 周艺然的神色明显僵硬了片刻:“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她非得抢那些东西,我什么都没做啊,是她自己搞不好宿舍关系,跟同学闹僵,崩溃要闹自口口杀,休学也是她自己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逢冬的呼吸起伏了一下:“学姐可真清白啊。” 周艺然突然冷笑了一声:“我清不清白,反正你的名声已经烂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声音陡然停下。 走廊里传出这句话的回音,夹杂着广播站的电流声。 周艺然的脸色泛白,死死瞪着她:“你干了什么?” 逢冬看了她一眼,伸手拉门。 周艺然按她的手,咬着牙,声音压低:“你非得跟我争有意思吗?” 逢冬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周艺然,没人非得和你争,是你自己把所有人都看成了假想敌。” 周艺然捏着把手,捏到关节泛白,指尖发颤,没说话。 那段广播是全校范围的,很快引起轩然大波。朱言这个名字,大一大二的新生可能不知道,但大三大四都有耳闻。 朱言的性格其实挺好的,在宿舍范围内遭到排挤是因为周艺然,在年级的人缘还不错,只是不少人都因为周艺然的原因,不敢公然站出来发声。 这会儿周艺然的女神形象彻底崩塌,终于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在论坛上盖了两个高楼之后,学校终于被惊动,宣布成立调查组,重启对当年事件的调查。 傍晚回宿舍的时候,逢冬碰到了在楼下抽烟的卢妤。 卢妤的视线原本盯着手机的游戏界面,听到脚步声,移到她那儿。 中午的事卢妤显然已经听说了,露出点牛逼的神色来,然后视线落在她扎在脑后的长发上边,多看了两眼。 “什么时候染的?” “昨天。” 卢妤常年在折扣时囤各种颜色的染发膏,头发的颜色平均一个半月变一次,这件事在她这儿不算稀奇,但是发生在逢冬那儿,挺稀奇。 大一刚开学,宿舍关系还没那么僵那会儿,卢妤拉着全宿舍去染发,到了大学终于没人管了,都想用各种方式庆祝这个自由。 冯小青她们都染了,就逢冬没染,坐在一遍安静地等她们,一个托尼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跟她推介了十几分钟,最后叹口气,说其实她黑发就挺好看。 现在换成蓝色也好看,不过是另外一种风格了。 卢妤低头打烟,逢冬轻声说:“能给我一支吗?” 卢妤又从盒里戳了根烟出来,往她那儿递:“什么时候学会借烟消愁的?” “没消。” 逢冬勾着那根烟,转了两下,那根细烟在她细白的手指间,反差感极强,那点不良叛逆的劲儿一下就出来了。 她勾着烟别过耳后,那截烟若隐若现地绕在蓝发里。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卢妤扑哧笑了,笑完吐了口烟圈:“你现在的样子特叛逆,不会是因为哪个男生吧。” 她出校住的事卢妤都知道,说完刚才那句,立马接了句卧槽。 估计觉得这个猜想越想越靠谱。 宿舍门口人来人往,迎面走过来的几个女生的对话里提到了陈北炙的名。 这个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都透着暧昧劲儿,伴随着女生放轻的嗓音,周围的空气都烧烫几分。 逢冬松了马尾,长发被夜风吹着,不断拍打在那截烟上,最后彻底绕在一起。 她低头,给陈北炙发了条消息。 “早点睡,少抽点烟。”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galen crew的《sleepyhead》 揉揉~ 第71章 炙焰 那段广播站的外放, 把周艺然推到风口浪尖,也把她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除了陈北炙那段她按了暂停,剩下的都一字不差地传到大众的耳朵里,只不过论坛上的高楼都集中在周艺然跟朱言的事上, 所以关于逢冬的那些帖子偶尔被顶起来, 又迅速沉下去。 但是她依旧受了影响。 暑假里那件事原本平息了不少, 起码a舞大多数跟她有交集,一块上过课的同学都觉得那些名号太荒谬了, 几乎是恶意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的, 所以舆论里有隐约动摇的趋势。 现在这些名号又牢牢扣到她头上。 很多时候,那些跟风发泄的群体,用不着真相, 用不着判断力,只需要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而周艺然的那些话无疑把他们送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用卢妤的话说, 这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连她染头发这件事都被嚼了舌根,跟夜不归宿一起,成了个绘声绘色的故事。 逢冬在课间的走廊里听到了这个故事。 两个男生扎堆在一起说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拖长得有点恶心的哦声。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她曲起食指, 敲了两下门板。 “何梁。” 是其中一个男生的名字。 她没有以兴师问罪的语调念出来, 一如既往地淡。 那两个男生刚才聊得太兴奋,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个叫何梁的男生转过头, 看样子是已经在刚才短短的两三秒里决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嘴硬到底绝不松口。 他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气势也有点足了,刚要说话,逢冬先开口:“开学军训的时候,学生会的人从你的宿舍搜出来一打碟片。” 这句话里的隐晦含义都懂,这件事在那几天闹得挺大的,一跃成为整个学院的笑谈,何梁因此被起了好几个外号,整整叫了半个多学期才消停下来。 而何梁在这场风波结束后,迅速以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施害者,整个年级里各种闲言碎语传的最勤快的就是他。 所以他对这件事特别敏感,脸唰地涨红了,下意识辩解:“那些不是我的,是朋友存在我这儿的,我是...” 逢冬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关我屁事。” 她说这句话,就是要让何梁知道刚才她的感受,至于他争不争辩,有什么理由,关她屁事。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有点不文雅的话。 语调清清冷冷,干脆,没什么起伏。 周围一片低低的我靠。 何梁低着头,不吭声了。 她抬手捋头发,长发顺着指间滑落,细白的手指,蓝色的发,那股劲儿一下子就出来了。 留下一个特别漂亮的背影。 这是逢冬唯一一次针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照常上课,练舞,对于所有隐晦的目光视若无睹。 因为几天前的走廊时间,当面嚼舌根的人倒是不多了,私底下依旧不少,之前媒体那波似是而非的引导,加上周艺然的不断努力,确实如周艺然所说,她的名声快烂透了。 周五的时候,她跟朱言见了第二面。 现在舆论上边已经铺垫好了,学校的调查工作也重新展开了,周艺然还不肯认,这件事过去得太久,调查需要时间。 而这些时间就给各方运作留了空间,周艺然的母亲已经以慈善的名义跑过几次那家心理咨询机构了,说是慈善,实际上是来找朱言父母谈判的。 谈判内容还是老一套,威逼利诱,不过前者几乎用不上,利这个东西就够了,甚至都不用大利,她抛出来的蝇头小利,在朱言的父母那儿就当成了宝。 冬焰 第90节 而周艺然的母亲谈判的内容也有意思。 她就一个要求,她女儿的名声不能毁,那个优秀的壳子得继续下去,至于剩下的,譬如周艺然的处境跟心理状态,她母亲只字不提。 周艺然母亲第一次来的时候,朱言的父母一天笑容没断,晚上她母亲去她病房的时候,神采奕奕地说这回能好好敲上一笔了,说不准她弟以后的婚房都出来一半。 朱言讲这些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 “我有时候挺恨我妈的,可是跟我爸比,又觉得她有点可悲。” “小时候他们总骂我,夸我弟,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糟糕,每天放学回来就抢着做家务活,因为这样我妈才会夸我,才会把给我弟买的糖分我一块。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用不着他们的认同,更用不着接受他们的道德绑架,他们的夸奖什么都代表不了,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买一整包糖吃。” 逢冬看着她,朱言挺冷静地说:“所以我得从这儿出去,我不能被他们困一辈子。” —— 第二周的时候b市高校一大波流感。 卢妤已经倒下了,咳嗽鼻塞一样没落,请了假恹恹在宿舍。 逢冬参加动保组织活动的时候,人几乎骤减到了一半。 身为会长的乔煜倒是生龙活虎,衬衫的纽扣扣到倒数第二粒,特别规矩的好学生。像他这样的尖子生其实自带点八卦隔绝体质,但是a舞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知道了。 估计是因为带着逢冬的名,所以他才对于这些平时压根不会点进去的八卦有那么点上心。 发言的时候目光往逢冬的方向飘了好几次,逢冬低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跟他目光对视。 这学期期末动保组织想在y省那边展开一个公益项目,是之前就筹划过的,上学期跟y省当地组织有了合作,乔煜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把这事提上了日程。 动保组织前段时间一直在拉赞助,但是因为是学生项目,即便有t大的光环在,也很少有人问津,所以预算特别有限。 最近几天突然就来了个菩萨,而且出手特别阔绰,直接把他们最头疼的经费问题解决掉了。 乔煜今天还带了个锦旗过来,据说就是感谢他的。 散会的时候乔煜本来要往这边走,被旁边的副会长拉了一把,那个副会长也是t大的女生,跟他同级。 乔煜的脚步因此停下,目光还落在逢冬那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但是没有推托眼前的交谈。 逢冬很轻地朝他点了下头,在他的注视下拉开门往外走。 走廊里有几道视线隐晦地朝她那边落,这几天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松散的长发不断被风吹晃。 路过拐角走廊的时候,胳膊肘受了一记拉力。 她转过头,陈北炙咬着烟,懒懒散散看她一眼,目光里透着点笑,然后视线收回来,继续低头打火。 橘红的火光蹿出来,他低了记头,她问:“你怎么来a舞了?” “接你们乔学长锦旗来了。”他轻甩一记手里的火机。 所以那个出手大方的好心人就是陈北炙。 陈北炙当然不是一时脑热做的这件事,他跟戚仁那边需要企业形象,这种公益活动就是特别好的宣传,所以这件事对他跟动保组织来说算是双赢。 不过要说这件事里夹没夹杂私心,多半夹杂了,不然他不会乐于助人到找了这么一个半吊子项目。 逢冬轻声说:“有钱挺好。” 是一句轻微调侃。 他回得挺快:“爷的钱就是你的钱。” 陈北炙的侧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抬头看了她那么一眼。 他等在这儿,就是先跟她见一面,乔煜还在里边真情实感地等着颁锦旗呢,他倒不冲这个锦旗,是戚仁觉得这个东西挂着挺红火,所以他来拿了那么一趟。 拿之前还笑了戚仁,戚仁说你特么不是也想去拿吗,他就不说话了。 擦身的时候逢冬的发擦着他的领口,带起一阵细痒,他侧头,她也看着他。 目光特纯,特剔透,也特别撩。 他的火机交到她手上,她的目光落在那根烟上,他就想起那个晚上她发的,少抽点烟。 这四个字杀伤力挺大。 于是他把烟灭了,但也恶劣地呼了口烟气,那点烟气到她那边时已经接近透明了,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而他折身进了教室。 不知道他跟乔煜是怎么谈的,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出来,俨然成了这个项目的金主模样。 又跟动保组织的男生们打了场球。 打球这件事算是男生们的快速社交方式之一,就在a舞的球场,外边迅速聚了不少人,逢冬过去的时候人群已经把篮球场的外围围住了。 人群里时不时爆出一两声欢呼,大多数目光都落在陈北炙那边。 他换了球衣,在一众男生里是最耀眼的那个,球游刃有余地从右手换到左手,避开了旁边人的进攻,纵身扣篮,球从篮筐穿过,砸在地上,回弹三两次。 陈北炙的后颈沾了层薄汗,场下一阵阵地欢呼,他对这边的欢呼浑然不觉,所以直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才看到她。 那会儿他跟队里的一个人去买水,那个男生还不太知道他跟逢冬还有乔煜那点略复杂的关系,所以回来的路上提了一句:“那边那个妞,在追我们乔会长。” 视线点的是逢冬那边。 陈北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反问句,那个男生理解成了陈述句,所以他拆一罐冰可乐的时候,那个男生热心讲解:“就听说她特别会勾人,之前前男友就那么被玩了,现在又在勾乔学长。” 陈北炙的脚步在这会儿彻底停下了。 那个男生当自己讲了个有趣的玩笑话,陈北炙侧过头。 “你说有没有意思,被她玩的那个前男友是我。” 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说出来的,但是里边的火气已经很明显了。 那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说是吗? 他没答这个问题,反问:“她怎么勾的,你看见了?” “听说了啊,就…” 到就字的时候说不下去了。 陈北炙提着他的领口,直接给了人一拳,这会儿终于看明白他的火气了,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陈北炙继续问:“为了口舌之快捏造是非污蔑女生,挺有意思?” 场内场外还有一大堆知情人,倒吸着气,说了句卧槽。 陈北炙压根没理。 他看着那个男生,以一种行你继续说的目光。 那个男生哪儿还敢说,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他前一句里边的意思了,跟着人群后知后觉地倒吸了口气。 下半场打到一半的时候男生就溜了,被弄怕了,场上所有男生连带着场外的那些人都在这件事上闭了嘴。 那场球打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夕阳顺着球场边的栏杆往下坠,人群因为刚才那件事,有轻微悻悻,里边时不时有一两声轻微的咳嗽,倒是没人再八卦了。 逢冬等在外边。 她站的位置不打眼,是球场边的一处栏杆,她原本面朝着栏杆,在回一条消息,听到脚步声回过神,背靠着太阳坠落的方向,橘红的光打在她的肩颈。 陈北炙问:“回宿舍吗?” 她想了想,摇头:“突然不太想待在这儿,陈北炙。” 他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没回他们租的房子。 最后车开到了京大附中。 在京大附中门口的时候,他让她等会儿,折身去便利店买鲜榨的苹果汁。 这个苹果汁高中的时候他经常买给她,店里的人手不够,苹果放久了氧化,要现削皮,花的时间长,所以那儿总是排特别长的队。 而这个队伍在陈北炙时不时去买一趟之后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长。 那会儿他中午休息的时候排得特别耐心,没人看出来他是给人带的,所以当时流传的是他挺喜欢苹果汁。 当然后来他就不排了,他那股聪明劲儿跟商业头脑又展现出来了,在便利店兼职的是一个高二学弟。 他那段时间在给她补课,那些资料也顺手给那个学弟印一份,过去的时候那个学弟就把苹果汁留好了,冰镇的,拿到教室的时候冰块不化。 陈北炙回来的时候依旧拿了一杯苹果汁,一盒关东煮。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像回到高中的时候。 她想起了之前听说的那些关于陈北炙以前的事迹,那会儿京大附中关于他的传闻特别多,女生们的社交平台上,课间的八卦里,和他那帮损友兄弟那儿,几乎处处都听得到。 那会儿两个人还没好上,她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到他的消息都会停一下。 所以她在那半年里听过特别多。 其实像陈北炙这样的男生是真的特别容易引人心动的那种,对一切懒懒散散的劲儿,办事上特别靠谱,家境好,人又带劲,赛车冲浪滑雪这些都玩,还能玩出名堂来,喜欢诡谲里带着点特立独行的风格的歌,他专门有这么一个歌单。 逢冬想起之前传的陈北炙为什么选京大附中,突然有点好奇,问:“你选这所学校真的是因为那家法餐吗?” 他懒懒嗯一声,又没什么正经德行了:“还有妞好看。” 两个人就站在便利店外的角落里,天已经快黑透了,入春后的晚上不冷了,她低头吸着冰冰凉凉的苹果汁,女孩子身上的香在这个角落里特别明显。 他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抬头。 他在这时候瞥了眼她眼下的淡青,说了第二句:“这几天精神头不应该养足了吗?”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逢冬的呼吸起伏了一下,第二句说得就有点混蛋了。 她说:“卢妤昨晚半夜烧起来,去给她买药了。” 陈北炙的手插回兜里,脖颈略低,透着点痞劲儿地笑了一下,前边那个问题似乎只是为后面那句小荤话做的铺垫。 作者有话说: 揉揉~ 冬焰 第91节 第72章 炙焰 傍晚的风特别舒服, 她那杯苹果汁喝到一半的时候,陈北炙才别过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腕上那根皮筋转,一边再度开口:“除了照顾你舍友, 这几天在学校还干什么了?” 逢冬想了想:“跟人吵了一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没什么起伏, 喉间被冰苹果汁激得微痒。 “跟何梁?” 陈北炙知道这事不奇怪, 当时有人拍了视频,发到论坛上去了, 不过那件事平息得挺快, 因为当天晚上何梁就在那个帖子下边道歉了。 “嗯。” 又问:“不问我吵输还是吵赢?” 他抬手按了下脖颈:“你不是吵赢了?” 哦,这个他也知道。 她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看这事?” 那天白天整个学校都在传这件事,好多觉得她女神形象颠覆的,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好多男生骨子里的审美其实还是白幼弱这种带着点裹小脚性质的。 所以主观意识里觉得这件事里她得保持住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至于这个公道怎么讨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这些人一般只负责在背后做道德要求。 陈北炙斜头看她一眼:“那个视频我看了十多遍。” “嗯?” “看你。” 耳根红了一下,她又低头喝了口苹果汁。 然后转话题:“这几天都没看到何梁,那天的架我其实还没吵明白,我之前都没跟人吵过架。” 他就笑了一记。 这么多天都没发现何梁在躲着她走。 逢冬站在那儿, 后背抵着栏杆,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毛衣, 长发高扎成马尾, 脖颈浮着很淡的夕光, 侧头的时候马尾在身后轻晃。 耳根还觉得出烫意,她说:“陈北炙。” 陈北炙应一声, 她才继续:“那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应该都听到了, 言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 三人成虎, 什么事说着说着就真了。” “你才跟爷有关,他们说的跟爷有什么关系?” 他回得很快。 两个人在这时候终于产生了目光对视,傍晚的空气被烤得有点滚烫,身后便利店的灯开了,明亮的光穿过最后一缕沉沉暮色,打在两人的衣领。 五点五十三分,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食堂出来,脚步悠然地往教学楼走,偶尔也有匆匆忙忙赶来这边买饮料的。 他们站的地方在便利店的侧门,这个地方算是闹中取静,高中的时候她在这儿等过陈北炙一两次,基本都是他打完球,被他那帮兄弟拉着过来买水。 那会儿他就懒懒散散靠在柜台,在他那帮兄弟进去挑东西的时候,别头往她那儿看。 一边看目光一边烧起点兴味来,就是开始盘算怎么在她那儿不做人了。 所以毕业半年多后,逢冬在外边等他还会下意识站在那角。 在最后一个学生抱着个纸袋从便利店跑出去的时候,她伸手去勾他的脖颈,晚风酥酥痒痒,从衣袖和领口穿过。因为倒春寒的缘故,太阳落山后还是有点冷,而她的手腕烧烫,他的颈侧也烧烫。 嘴唇快要相贴时,她突然别过头,咳了一声。 最终还是没躲过这场流感。 她说:“陈北炙,我好像感冒了。” 与此同时,勾在他脖颈的手臂松了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腰身突然被他一提。 他就这么压上她的唇,辗转,把她所有呼吸的余地都吞没,胸腔很快有了小幅度起伏,她张了张口:“会传染。” 他没答这句话,但是之后的反应明明白白传递出四个字——爷懒得管。 不出所料,第二天的时候陈北炙也感冒了。 上午他学生会那边有个会,挺重要的,他到一半才露面,黑裤,限量版外套,挺潮,但是多少有点没精神。 进去之后揉了揉额,活动教室里的目光齐刷刷地往他那儿落,他开始讲事。 说四五句,别头咳一声。 t大的流感在b市的高校里算是轻的,基本没几个人得,他旁边那个女生就一直在看他。 他讲完自己要讲的,就靠在椅背,看得出来睡眠有点不足,人也有点懒,旁边那个外联部部长说话的时候他偶尔分神看时间。 那个女生好奇,也看,以为他是在赶什么时间。 然后就看到十一点多快散会的时候,他发了条消息。 【该吃第二遍药了】 就七个字,没看清备注,但是凭女生的直觉,立刻嗅到藏匿在其中的暧昧。 他发完之后按了下脖颈,继续听着对面那个男生的发言。 过了五六分钟,手机屏幕一直没有亮起来,他起身出去了。 估计是打电话去了,擦肩的时候,那个女生看到他领口边的一块红。 不太打眼,那个位置,但是看得出是女孩子留的,再结合他睡眠不足的懒散劲,跟无缘无故得的这场感冒,那个女生已经快脑补出一出大戏。 不知道得有多少女生心事破碎。 后来他重新进去的时候,坐他斜对面的那个宣传部部长就问:“昨天去哪儿了,打球都没找到你人。” 这个宣传部部长在陈北炙面前老是带着点自来熟,经常往上贴,想进他的圈子,陈北炙跟他显然就没那么熟了。 所以就回了一句:“没在学校。” “最近这边高校都闹流感,可得小心着点,咱们学校还好,我一个兄弟泡妞去了,结果回来在宿舍烧三天了。” 陈北炙别过头,又咳了一声。 —— 逢冬回了宿舍。 两人早上谁都没起来,陈北炙昨天晚上算了算她的课表,发现她这两天的课不多,所以流口口氓耍得挺自然。 十点多的时候他才把她送回学校,路上买了热牛奶和早餐三明治。 有点困。 有感冒吃药的原因,有睡太晚的原因。 卢妤倒是生龙活虎了,她进寝室的时候卢妤在练帕梅拉,扭头看她,啧一声:“你昨晚去哪儿了?” 就是随口调侃,倒没有要她真答的意思。 她别头咳了几声。 比卢妤之前还重点。 “小可怜,”卢妤说,“我去买饭,给你打包带一份。” 她走之后冯小青正好下课回来,逢冬想补会觉儿,门咣当一声,她就没动,从桌上拿了本书看。 冯小青这回阴阳怪气,站在原地看了她半分钟,自己先凑过来:“周艺然那件事是真的?”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 突然想起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冯小青说的那句周艺然挺疯的。 她的目光重新放回那本书上:“学校调查组在调查了。” “在调查,”冯小青低喃这三个字,“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我撞见她跟一个男生,就是隔壁学院成绩挺好那个,有女朋友,那个男生本来要参加学生会的留任竞选,以他的能力应该是稳在周艺然之上的,后来就放弃了,所以周艺然才那么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冯小青刚入学生会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周艺然的小迷妹,所以她跟段婷婷才在宿舍里搞针对搞了一学期,那会儿她压根听不了周艺然的半个不字。 “沈子洲?” “对。” 逢冬回忆了一下,这个男生确实有个本院的女朋友,平时也没看到他跟周艺然有什么交集。 所以两人的事是背着他女朋友的。 周艺然跟她男朋友也还没分,社交平台时不时更新几条秀恩爱的动态。 到这个程度了,就为了一个学生会会长的头衔,确实挺疯魔。 冯小青说了开头,后边就有点不吐不快,这个时候倒是忘了两个人之间不尴不尬的关系:“还有婷婷,她不是选修了拉丁,有一次期末考的时候,鞋跟莫名就断了,后来调监控,上课之前那个更衣室除了周艺然没人去过,周艺然跟她是一节课的。” “为什么?” “因为她被老师夸了有潜力,周艺然听到了,那个老师要求挺严,难得夸人。” 逢冬垂了下眼,周艺然在名誉上边已经是接近疯魔的状态了,不能容许任何人比她好,成为她的潜在对手。 “她说的你那些…” 刚才冯小青跟她说那些,并不是什么示好,只是在周艺然的事上自觉现在跟她站了一边,没法跟别人说,所以才来找她。 “什么?” “她说的那些,你抽烟买醉,是真的?” 逢冬不出声地看着她。 “还有跟校外男友鬼混,夜不归宿。” “你不是都知道吗?”逢冬回。 又补了一句:“后半句是真的。” 冯小青死死盯着她。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她低头看,从柜子里拿了袋冲剂。 “冯小青,一个人的好坏不是用耳朵看的。” “那你是个好人?” 冬焰 第92节 “我不是。” 她用一种清清冷冷的语调回的这句。 冯小青不说话了。 这样糟糕成一团的宿舍关系已经没办法修复了,冯小青永远不会消除对她那些偏见,她对于这个也没那么在意了。 起码在这次谈话后,剩下三年应该能维持相安无事了。 下午的时候动保组织有一份活动策划案要写,跟她同组的那个女生临时有事,她一个人写了整个下午。 因为感冒的原因一直在犯困,动保组织在晚上有会,内容就是讨论这个策划案,地点定在了t大,赶过去还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这个车算是动保组织自己租的,毕竟两个学校隔得远,跑来跑去不方便。 她戴着口罩坐后排,前边笑闹成一团,她插着耳机补觉。 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由亮变暗,太阳没过云层,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快速坠落。 前排的几个人还在精力充沛地八卦。 “所以你是在b市上的高中咯,那那事是真是假啊?” “什么事?” “就她跟陈北炙啊。” 一边说,视线一边往后点了一记。 逢冬的眼皮还沉,所以那几个女生往这边看的时候,都觉得她还在睡。 刚才被点名问的那个女生说:“跟我们不是一个学校,不过有一次市三好的领奖活动,我陪我朋友去的,看见陈北炙了,人比论坛上那些照片帅,你知道吧,那些照片基本都是暗恋他的姑娘抓拍的,紧张啊,角度都没调好,像素也糊。接着说,然后那次就碰到他一个人在外边接电话,估计是叫的跑腿,他报了个唇膏的牌子,挺小众的,没女朋友的男生估计都没听过,还说送过去的时候不用敲门,估计人还睡着呢。” “卧槽,真假?跟逢冬?”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算时间差不多吧,虽然都是同一级的,但是他的圈子也不是谁都够得到的,我朋友还暗恋过他,那次颁奖就站他边上,耳根都红透了,那次台上人特别挤嘛,她被挤得往后趔趄,胳膊肘从陈北炙的制服擦过去,陈北炙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按了下后边还在往上挤的那个男生的肩,我朋友当时心动死了,但是一直到结束都没敢跟他说句谢谢。” “不是那他跟逢冬怎么在一块的,这俩圈子不同,气场也不搭啊?” “谁知道,不是都说咱们女神明面上清清冷冷,私下里…” 逢冬咳了一声。 那两个女生的话题立刻停下来了,最后说话的那个在半分钟后暗戳戳转了下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她在收耳机,外边路灯的光打在脖颈,收得不紧不慢,然后安安静静往这边看了一眼。 快看到t大的校门了,她低头给陈北炙发了条消息:“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车停下了,乔煜在外边等。 前面的一个男生问学长怎么没进去,乔煜说刚从食堂过来。 他也穿得很干净,不过跟陈北炙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陈北炙穿各种潮牌比较多,特别搭他骨子里那点懒懒散散的痞劲,乔煜基本都是衬衫,各种衬衫,底下搭黑裤。 a舞的人往里走,逢冬最后才从车上下来,那时候前边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乔煜还在外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走过去的时候被乔煜叫住。 逢冬叫了声学长,才发现乔煜的裤袋里鼓起一个长方形的轮廓,应该是烟盒,他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拿了根烟出来,但是打火的动作特别笨拙,第一遍没打着。 他要打第二遍的时候,逢冬看着他:“别抽,学长。” 乔煜在这四个字里放下了那根烟。 或者说不止那根烟,还有他二十年里唯一的一次离经叛道的劲。 “我下学期要去l城那边交换了。”他说。 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祝学长前途无量。” 乔煜点了下头。 她停了一会儿,问:“陈北炙在名单上吗?” “没看到他的名字,可能是延期了吧。其实还挺可惜的,听说他上学期在跟那边的教授做一个项目,如果做完回来的话应该能进一个a类人才名单了,那个名单我大一蛮拼地想进去的,最后也没进成,挺难得的,他就这么给放了。” 言语里多少透着点惋惜。 逢冬又点了下头。 乔煜进去的时候,她说:“学长,那盒烟扔了吧,你的好学生名声可不能坏在这儿。” 她这句话似乎带着点轻微调侃,但是又认真。 乔煜回头看了她一眼,手放进裤袋里,三四秒后又空着拿出来。 “算了。”他说。 但是把手里那根没打的烟放回去了。 乔煜进去后逢冬又在外边站了会儿,喉间被夜风激得痒,她转头咳了两声,手机屏幕这个时候亮起来。 陈北炙的消息。 【在上课】 间隔十来秒,第二条消息发过来。 【想你】 第一声轻,第二声重地读完最后两个字。 甚至想象得出他在课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打出这两个字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73章 炙焰 动保组织的会开到一半的时候, 陈北炙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正对着门口的乔煜抬头打了声招呼,坐在门边的几个女生就扭头看,其中一两个又暗暗戳了下旁边同学的胳膊肘, 用眼神示意——陈北炙诶。 从高中到大学, 女生们看到心动男生的反应出奇统一, 陈北炙的帅样确实挺招女生喜欢,高中的时候更偏少年感, 现在则是懒散痞劲里掺三分欲。 逢冬没回头。 陈北炙现在算是他们这个项目的半个“金主”了, 他倒是挺低调,一副爷样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身上一件清清爽爽的t, 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在聊天界面敲字。 敲了一会儿, 别头咳一声。 他的感冒得得比逢冬晚一天,所以症状重一点,整个教室就他们两个人感了冒,而且都戴了口罩, 都是黑色的。 有个女生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俩叠在一起实在有点太巧了, 但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挺快消失。 毕竟这场流感是整个b市高校的, t大虽然情况还好, 但高校跟高校之间交集挺多,也陆陆续续有人得了。 口罩这个东西也不是什么限量版, 也有女生单纯觉得好看去买黑色, 倒是不稀奇。 逢冬还在看策划案的时候, 陈北炙的消息发过来。 【z:晚上一起睡个觉?】 她这次终于转过头。 陈北炙这会儿撑着头靠在椅背, 黑了屏的手机被他搁在掌心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 走廊上吹着初春的穿堂风,他的领口被吹起一角,那阵风勾挠着他的脖领,又把她垂在肩前的长发吹得浮动。 陈北炙目光跟他这个人一样透着懒意,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过了三四秒,她别头咳了几声,他继续慢悠悠地翻动手里那本新印的策划案。 逢冬旁边的那个女生在跟同伴小声耳语。 “好带劲,想泡。” “谁不想呢?不过也就想想,估计都排不上队。” 没有主语,但是心照不宣地知道指的是在场哪位,更透暧昧。 又凭借女生的直觉。 “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不好说,不过有女朋友才正常吧。” 陈北炙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刚才的那句就是顺手发调戏她的,他今天晚上学生会还有事,那事挺重要的,他就是顺路过来一趟。 过了二十多分钟逢冬又收到陈北炙的消息,这次倒是简洁正经了,两个字——门把。 门把上挂了两大兜枇杷雪梨水,上边贴着外送的信息条,还是温的。 靠门口的一个男生先看到了,把两大兜拿进来,边走边看外送信息条,发现预定人那栏是个字母d,嘴里嘟囔:“我靠,哪儿来的菩萨。” 说这句话的时候往教室里看,没人回他,都在彼此环顾,找那个订枇杷雪梨的。 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在座的人。 最后也没人认,倒是逢冬旁边的那个女生,又盯着她的口罩看了几眼。 而那个男生口中那个菩萨此时已经在学生会的活动教室了,有两个t大的女生知道这件事,正在研究那个教室在哪儿,逢冬撑着头,周围一阵此起彼伏的吸管戳破塑料薄膜的响动。 逢冬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四十二分。 八点二十三的时候她去了趟球场,陈北炙这几天感冒,约球都推了,所以不可能来这儿,她过去是见另外一个人。 约的是八点,赵贺知被晾了二十多分钟,倒是一点不急,手里的热狗吃到一半,在她过去的时候抬了下头,像问候老熟人:“嗨,新发色挺不错,你最近改走叛逆少女风了?” 他选这个地方算是挑衅里透着点怂,挑衅在于来了t大,怂在于选了球场这么个地方,以他那些不入流的消息渠道当然知道陈北炙感冒了这事,所以才敢来这儿。 到底还是怵陈北炙。 知道陈北炙之前多少还是手下留了点情,那会儿他在国外,收拾赵贺知不难,但是也保持了个微妙的平衡,没把赵贺知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 现在他回来了,再知道赵贺知作妖,就未必放他一马了。 逢冬没理他的上一个问题:“找我干什么?” 赵贺知笑嘻嘻,又补了一句:“啧啧,脾气也长了,小心以后找不着对象。” 她转身往外走,他这会儿才切入正题,从后边说:“给你透几件事咯,第一个,你们那儿的调查结果应该下周三就出来了。” 周艺然最近被停课了,赵贺知这么说,倒像是有几分把握,那个结果翻不出什么风浪。 冬焰 第93节 她的脚步不停,他说了句我靠,紧接着又说第二句。 这次没有之前那么慢悠悠了:“第二件,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第二天的时候逢冬收到朱言的消息,说手机找到了,但是出了些故障,打不开机,需要送去维修。 退出短信界面的时候,她看到社交平台弹出来的一条最新消息,海零关注了她的账号。 海零在圈里算是特立独行的,她那个账号的关注人数量不多,一共二十七个,其中七个是前男友,十个官方账号,一个她大学时候的专业课老师兼她在圈里唯一崇拜的前辈,剩下九个是圈里圈外的朋友。 她的朋友特别多,关注这几个都是半夜两三点能一个电话打过去约夜场的。 海零就加了个关注,什么都没发,不过应该不是把她列进她一众前男友那个分类里的。 这天下午的时候,赵贺知口中的“礼物”也如期而至。 赵贺知确实给她准备了份大礼,不过他的那些手段,来回来去也就那么几样,无非是躲在后边煽动。 学生会最新发的一期推送内容被调换,虽然在二十分钟后被调换,但是这二十分钟已经足够各种截图飘满论坛首页。 a舞的校园广播在晚上六点开始。 轻微的电流声后,熟悉的开头乐没有开始,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响起来。 “大家好,我是芭蕾舞系一年级的逢冬。” 四方的人群瞬间爆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 逢冬独自坐在播音室,背后的门反锁着,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十分钟前的最新消息,是郑意发过来的,说学院要找她谈话。 她忽略了这条消息,划开屏幕,清脆的解锁声后跳转到论坛界面。 点进那栋高楼,一层一层地读。 【课代表在此:华睿背后最大股东私生女,母亲因出轨情杀丈夫,高中起校外男友不断,靠排挤同学拿a舞保送名额,进了a舞之后没少混各种夜场,上学期末肚子闹出过人命。】 【对吧,我就说她看着纯,私底下不知道多会玩】 【听说她最近一直往t大跑,不会是被甩了之后又找备胎吧】 【不要脸咯】 【我这儿还有女神早年的料,可太多了,女神可是我们那儿高中时候的核心话题人物,想要的私】 【求】 她一条一条读,敲在键盘上跟亲耳听到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外边的人群从窃窃私语到诡异的安静。 那个高楼在广播开始的时候还在迅速往下盖,现在开始放缓,数字最终停在了435。 开始有一两个人挑头说:“她疯了?” “女神不是人淡如菊那挂的吗?” “卧槽。” 而广播还在继续,435楼,7889字,她就这么读了下去。 手机屏幕这个时候开始狂跳消息。 【辅导员:逢冬,你先别冲动,赶紧出来把钥匙给广播站的学生】 【匿名:啧】 【班长:谁有广播站的钥匙@所有人】 她从头到尾读完了这435楼,逐条念,逐条驳。 这个操蛋的世界。 她不打算忍了。 外边那些跟过风的人群脸色青白,倒不是出于愧疚,而是这件事闹大了,他们说不定也要被记处分。 怕的是这个处分。 这天的广播一直到晚上八点出头才结束。 期间三五批人来拍过门,其中包括班长,广播站负责人,郑意和一名院领导。 那名院领导在外边顺着气:“这是低俗可笑,扰乱秩序,怎么能让这种低俗的东西扰乱秩序。” 他旁边的几个人都没说话。 对,低俗可笑。 但低俗可笑的不是把它们读出来的那个人,而是这些话本身。 逢冬从广播站出来的时候只有班长等在外边了,她原本在一边等一边打游戏,听到门响收了手机,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逢冬。 逢冬低头锁门,锁完把钥匙挂在上边,班长这个时候说:“教导主任叫你明天去一趟。” “知道了。” 班长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没有起伏的答案,讷讷又看了她几眼。 逢冬跟她错身往外走,又咳嗽几声,抬手把头发往脑后捋,扎成个松松垮垮的低丸子头。 然后去了校内便利店。 现在校内的八卦主题俨然已经变成了这件事,她去便利店的时候门口排队的几个女生正说到兴头上,其中一个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漏了一条诶。” “就356楼那个…” 话说到一半,被旁边的同伴戳了下胳膊肘,抬头看见逢冬,才陡然止住话茬。 逢冬在她们对面的那个货架前边,货架上摆了成排的酒,她拿了两罐啤酒,转身结账的时候,听到刚才的那个女生压低声音:“那个她跟校外男友出去鬼混的。” “卧槽,单纯漏了吧。” “不一定,那楼还挺打眼的。” 逢冬把两罐酒放到柜台上,铝箔包装冰久了特别冷,她的手指立刻起了一层细细的红。 出便利店的时候,手机屏幕也亮了。 陈北炙的。 这件事牵扯到周艺然的事,而且影响面不太好,消息在a舞的论坛被封锁了,学生们也收了通知,所以几乎没什么风声传到外校。 陈北炙现在本来应该在参加辩论队的集训,这个时候发消息过来,说明他已经知道这事了。 是真挺有本事的,说不好他是a舞学生之外第一个知道的。 发的内容一如既往的风格。 “爷在外边等着你呢。” “冬。” 她转头,就看见离便利店不远的那排路灯下边,他插着兜,斜头看着她。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莫名地笑了一下。 她这个时候已经喝了半罐多的啤酒,喝得急,开始上脸,颊边烫着,刚走过去就被他揽住腰。 他斜头看着她:“就一天没见,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便利店里几道目光刷地转过来,都在心里念了句卧槽,隔得远看不清脸,不知道这位是哪路神仙。 赵贺知连高中那张监控照片都po上去了,还有最近抓拍的,他这个人挺精,照片都做了模糊化处理,所以就看得出一男一女。 足够编出那么点故事来的了,多了反倒不够劲爆。 陈北炙觉察到那几道视线了,旁边有个空的操作间,逢冬想把他往那儿领。 他不动,慢悠悠地磕出一根烟,低着头打火。 打完没抽,懒懒散散夹在指间,低头给她捋额前的碎发。 捋完唇就压上去,她的酒意上来了,对那点酥酥麻麻的触碰特别敏感,后来又想起便利店那边有人,就不配合了。 “陈北炙,有人。” 她说。 似乎为了应验这话,后边一个忘记调静音的手机响起咔嗒一声快门声。 “陈北炙,有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头发被压了一下,疼得轻皱眉。 “爷帮你辟谣呢。”这会儿他懒懒散散地回。 她就伸手去挡镜头,挡他的脸,唇还被他压着,他原本要去握她的手,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手就放下了。 然后踢开操作间的门,揽着人进去,她的背抵着墙壁,细细地喘气,脸颊特别红,烧烧烫烫,刚有点凉意,又被他压住。 他今天穿了件衬衫,估计是因为辩论队的活动,现在上边已经被压出细细褶皱,她攥着他的领口,另一条手臂去揽他的脖子。 “陈北炙。” 这晚第三次叫他的名字,看得出是真有点醉了。 “回哪儿?” 她不说话。 这个样子也没法回宿舍了,他把人带了出去,她在校门口那家便利店停下。 “怎么了?” 她折进去。 他跟着折进去,就看见她站在最外边的那排货架前,特认真在挑。 他这个人坏劲上来,也不说什么,就打了根烟看她,带着点爷倒要看看你还能干出点什么的意思。 她终于选了一个,别头跟他说:“之前的那个这儿没有。” 陈北炙就呛了一下。 “你把爷当什么了?” 他这句是反问句,可她喝多了没听出来,就说:“陈北炙,我不爽。” 作者有话说: 冬焰 第94节 揉揉~ 第74章 炙焰 最后买的东西倒是都用上了。 窗开了小半扇, 春夜里的风顺着缝隙往里灌,对面一户人家在开趴,晚上十点多还隐约有人声,红蓝黄三色灯光交替闪烁, 一派纸醉金迷。 陈北炙租的这个公寓区本身就挺纸醉金迷的, 月租五位数往上, 逢冬往那边看,他压了下她的肩, 那么一下, 她的注意力又被迫转回来了。 快结束的时候她问:“陈北炙,你信我吗?” 额碰着他的,长发缠着他的肩头, 脖颈。 他拨开她汗湿的额发,吊儿郎当, 轻狂公子哥的模样。 “冬,论好坏爷才是那个坏的,论道德感爷比你差远了。”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燥意降了一点, 他打了根烟, 她伸手去拿剩下的那罐啤酒, 那罐酒是她从冷柜里拿的, 现在铝箔罐已经跟春夜的空气一个温度了。 逢冬拉拉环的时候陈北炙别了下头, 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以买醉的姿态喝这瓶酒,眼睛微红, 分不清是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出来, 还是因为下午到晚上那些糟烂事。 喝第四口的时候, 啤酒罐从她掌心滑到陈北炙那儿, 他没说什么别喝了之类的套话,视线跟她撞一瞬,低头喝了口酒,然后压上她的唇。 细小气泡在唇间迸溅,又酥又痒,耳根因此烧烫,烧到一半的烟无声垂落,挨着已经变回常温的啤酒,烟气慢悠悠打在铝箔罐上。 去洗澡之前他问:“爽了?” 她说:“混蛋。” 几乎每次都是以这两个字作结,多少有点乏善可陈,他倒是有点爽到了的模样,笑看她一眼。 第二天早晨陈北炙去了趟便利店。 清早的便利店没什么人,他要了两杯拿铁,一杯冰的一杯热的,等着结账的间隙懒懒散散回着昨晚漏掉的消息。 间隙抬了下头,视线往对面的货架看,又拿了包创可贴。 逗逢冬玩的。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对上公寓大门口的两道视线,那两道视线一直在往里边看,应该是在找什么人,跟他的目光对上,先怔了一下,然后露出类似卧槽的表情,最后又有点虚地往回收。 这两个是跟逢冬同一级的,都是知名的八卦好事分子,各种论坛和群聊的活跃成员,昨天晚上论坛上倒是没人敢再传了,但是私下里难免多了不少揣度。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有人在小群里po出张照片,说做兼职的时候看见女神进这儿了。 这个公寓在这一片的寸土寸金是出了名的,所以后边立刻跟了几个意味不明似是而非的感叹号。 什么意思都懂,那两个男生就过来蹲人了,本来想蹲到点小新闻作为之后八卦的谈资,结果蹲来蹲去,好像蹲到了更大的。 陈北炙对这两个男生有点印象,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在两个人的推搡和眼神交换里,脚下换了个方向,往公寓大门口走。 那俩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更虚了点,他们在八卦上边挺有造诣,学习不怎么样,倒是把一堆复杂的关系摸得门清,知道陈北炙跟逢冬兜兜转转的关系,当然不是现在的,是高中那会儿的。 陈北炙单手插着裤袋,看着两人。 这俩倒是还算机灵,其中一个往他另一只手里的早餐袋里看了一眼,立马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两份。 卧槽。 又想起来陈北炙不住这儿,他家是在三环内的一个平层,当时他们也不是没蹲过,但是那边的安保比这儿好多了,所以他们鬼鬼祟祟溜达了两圈就被赶出去了。 陈北炙的视线朝其中一人点了一记:“等她?” 他今天穿了件卫衣,整个人少年感挺足,又绕着点懒洋洋的爷劲儿。 被他点到的那个男生又露出了点吃惊表情。 “她”这个称呼不指名不道姓,但是里边那点暧昧和奸情一听就听得出来了。 “回去吧。”撂了这么三个字,走两步,又别头看刚才那个男生,“那个公众号有点没劲了。” 他就留了这么两句话,那个男生虚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另一个问:“什么公众号?” 那个男生的脸涨得有点红,半天说:“我私下开的一个。” 里边有一期女神合辑,都是a舞的,里边有不少逢冬的照片,倒都是日常照,有一两张舞蹈教室的。 但是这个号的噱头显然不是什么分享日常,那个男生原本还想再做大点,结果前两天那个号被黑了。 直接冻结,他试了半天没找回来。 今天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 逢冬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陈北炙在握着手柄打游戏,主卧的门半敞着,听到动静,他别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顺手拿了件他的t,下摆太长,低头捋的时候觉出他的视线有点烫了,屏幕上显示了kill,伴随砰的一声,他的心神才收回去。 窗边的桌上还放着昨晚的那个啤酒罐,倒了,一半滚在桌沿以外,好在里边没剩什么了,空气中浮着不太明显的精酿啤的气味。 洗漱完额头还疼,哪儿都酸,她拆一盒肉桂卷,塑料盒咯吱咯吱地响,她在这阵响动里开了口:“陈北炙。” 叫完他的名就别过头去咳嗽两声,比昨天厉害点,有了些要反复的架势。 他又往这边看了第二眼,这回带着点笑意了,笑她,屏幕上又显示出暗红色的warning,这回他反应挺快,挺灵活地避开了对面的攻击,反手把对方的几个主力团灭了。 逢冬感冒加重是因为昨晚叫了二十一声他的名字。 不加重才怪。 她继续刚才那个问题:“陈北炙,你l城交换的那半年还去吗?” “去。”他答。 答得挺快,说明这件事是在他计划里的。 “嗯。” 她应完这声没再说话。 具体什么时间陈北炙没说,她也就没问。 陈北炙在这上边还是拎得挺明白的。 他这时候突然提了个名:“井诚是你们级的吧?” 就是早上的时候被他吓到虚的那个男生,但是这事逢冬不知道。 她点头:“人特别爱八卦,之前还传过一两张照片,有女生找过他理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想了想,又说: “其实他这样的人我从初中的时候就碰到过了,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放学不能回家,可能特别晚都回不了,因为我妈也不知道逢志达什么时候会一身酒气地回去,我得等她的消息才能回去。那段时间我经常在学校后边的网吧外边待着,因为那儿之前是家冷饮店,转让的时候前边的桌椅没来得及撤走。那里的不良少年特别多,所以当时年级里就传,说我是个小太妹,过去找校外男友,贴了照片,有鼻子有眼的。” 陈北炙侧头看她。 她继续说:“那时候第一反应是告老师,当时是个男班主任,听我说完就说,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解释和澄清都没用,后来听说是张照带着他那些兄弟跟那几个传得最凶的约了个架,那几个人没敢过去,后来才渐渐平息。” 他一直专心听她讲,听到最后两句的时候,食指摩了下桌面,心神分了片刻。 张照。 这个名第一次听她说。 逢冬的头渐渐埋在手臂间。 “陈北炙,我谁都没惹。” “他们凭什么啊。” —— 一个上午,逢冬的手机里收了四五十条条消息,平时跟她有交集的不少发来消息,一半安慰她,另一半是凑热闹想吃第一手瓜的。 班长连发了四五条,催她赶紧去系里谈话。 郑意也发了消息,问她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嘱咐她把事情该讲清楚讲清楚,态度好点。 下午有课,逢冬中午的时候回去了。 先回的宿舍,整个宿舍只有冯小青在,卢妤中午有社团活动。 冯小青抬头看她一眼,显然已经对她的夜不归宿见怪不怪。 她从柜子里收东西,冯小青转头看了几眼,最后倒是开了口:“又跟你那校外男友出去?” “去教室上课。” 冯小青挑了下大拇指:“你倒挺淡定。” 现在广播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被压在了a舞的范围之内,但是a舞的每一个学生也都切切实实地听到了。 听到了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有多么低俗和无聊,但是与此同时,也把她的事又听了一遍。 逢冬垂了下眼睛:“自始至终,都是别人在找我的麻烦。” 她没找过任何人的麻烦,可是那些糟心事一件件落到她身上,压根躲不掉。 冯小青听到这儿就不说话了,这个找麻烦的群体之前也包括她。 过了三四分钟,才又说了一句:“诶,你以后怎么打算?真准备在荆楚待下去?” “可能吧。”逢冬说。 从宿舍出去的时候,她顺着走廊的窗往下看了一眼。 陈北炙还在楼下,指间夹着根快烧到头的烟,领口被风吹动,他因此侧了下头。 走廊里女生们的聊天声很清晰,有说看帅哥的,有聊昨天她那点事的。 逢冬停在二楼拐角,听了会儿。 陈北炙抽完那根烟就没再逗留,隔着一扇窗户,逢冬听到关车门的响动。 因为动保组织那件事,陈北炙现在跑a舞挺有正当理由,甚至有人暗戳戳在算动保组织的各项活动频率,以此预测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当然算不出来。 冬焰 第95节 因为他过来十有八九都不是为了她们认为的“正经事”。 估计要是她们知道他是来找谁鬼混的,还得再震惊一次。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75章 炙焰 各种流言沸沸扬扬地传了三天。 这三天里各种言论充斥在a舞校园, 看她热闹的,为她说话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各个描述得如同感同身受亲眼所见。 而在这三天里, 逢冬拿到了她的第一个机会。 或者说算不上机会, 因为是件八字没一撇的事, 荆楚又要排舞剧,原定的独舞因为腰伤暂时退圈了, 暂时没有合适的新独舞替上去。 这个舞剧是荆楚自己排编的第一个舞剧, 处于一种不尴不尬的位置,随时可能因为经费不足或者反响不好被叫停,成为弃子。 没人预料得到结果是什么样。 海零跟编导推荐了她。 这个舞剧挺有意思, 主题是救赎,女主角是是一个落魄的少女, 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被杀害,她自此活在世俗的唇舌之中。 而这个人设的张力在于,故事的最后,这个乖巧隐忍的少女, 被发现是杀死公爵的真凶。 她的母亲死于这个公爵的一句笑谈, 她用十年的时间, 在同样的地方, 杀死了这个公爵。 公爵之死一度成为悬案。 因为穿透公爵心脏的那把刀干脆利落, 没人想到持刀的会是这样一个少女。 编导给女主角的定位是隐忍不屈。 活在世俗与黑暗里,有光就疯长。 海零推荐她的时候, 是所有流言在a舞发酵得最盛的时候。 当天去试的一共有三个人。 逢冬排在最后一个, 舞蹈室里打着暗色的灯光, 编导在搜索栏里打出她的名字。 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标题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是世俗喜欢的那种。 编导往下刷了几条,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目光就定在了那儿。 因为舞蹈还没有排编出来,所以要求的是随意发挥。 逢冬这天穿的是白舞裙,最干净漂亮的颜色,裙摆焚着暗红灯光,在大片的暗色里,单足旋转了三十二圈。 目光从独属于少女的清澈,到复仇时期的炽烈焚烧,再到火刑架上的凉薄厌世。 结果不是当场出。 或者说本该当场出,但是编导一时做不出决断。 他答应给这个机会是因为跟海零合作过,冲着海零的面儿,但其实在逢冬进去之前,他已经有了起码三四个不用她的理由。 直到看见她本人。 结束之后,编导在私下里跟海零说过一次,在逢冬转到第二十圈的时候,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安塞尔的影子。 十岁时独自将母亲埋葬的安赛尔;十二岁时在漏雨的裁缝铺,弯身捡拾被打落满地的珍珠配饰的安塞尔;十四岁时抱膝坐在没有烧火木的屋子里,听着门外继妹冷嘲热讽的安塞尔,十六岁时在宫廷晚宴被公爵一见倾心的安塞尔;十八岁时目光平静地将刀插进公爵心脏,用手帕擦拭掌心血迹的安塞尔;二十岁的时候被绑在火刑架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慢慢笑出来的安塞尔。 以艺术的直觉,他觉得逢冬就是安塞尔。 她的能力也挑得起这个独舞。 但是排这个舞剧本身就是一次冒险,再加上一个饱受争议的独舞,很难预料结果是好是坏。 编导在这上边下了不少心血,人之常情,也不想让心血被毁,可是也知道,如果过了世俗这一关,她跟这个舞剧会相互成就。 所以这个决断没法轻易下。 —— 经过三天的流言蜚语,a舞调查组在周三发出了调查结果。 果真如赵贺知说的,这个结果相对周艺然的所作所为,称得上不痛不痒。 与宿舍同学关系不和,存在欺凌行为,但鉴于行为较轻,且事后认识到错误,积极弥补,获得同学及家人的谅解,因此予以通报批评,记警告处分。 后面附的是一封朱言父母签字的谅解书。 日期落款是调查结果出来的前一天。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周艺然的母亲在短短七天之内跑了三趟心理康复中心,朱言的父母第一次还有点懵,完完全全沉浸在天上掉饼的喜悦里边,第二次商量完决定端端架子讲价,尽可能利益最大化,第三次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签了谅解书,生怕等到调查组的结果出来就拿不到这笔钱了。 意料之外的是,调查结果公开的十分钟后,周艺然发了条微博。 这次是在大号上发的,那个号的上一条动态是庆祝二十岁生日,一张高清写真,一张堆满各种奢侈品logo的礼物图,还有两张和家人朋友的合照。 一派岁月静好。 而她刚刚发的那条动态是——多虚伪,这个世界都去死吧。@小号 这条动态在发出去的五分钟内转发过百,迅速从周艺然的友圈传到整个a舞,她经营了整整三年的女神形象在这一刻彻底撕碎。 而第一个动手的人,是她自己。 与此同时,逢冬陪朱言去了警局。 朱言的身上还穿着康复机构的病号服,对接待的女警说:“我要揭发a舞芭蕾舞系大三年级周艺然校园欺凌,以及我父母非法拘禁。” “身为受害者,我不原谅。” 凭什么原谅呢? 高中的三年里,她拼了命地练舞和学习,就为了摆脱那样的原生家庭。艺考前那段时间她的小腿因为长时间的练习遍布淤青,每天睡两三个小时,周末还要偷偷跑出舞校去做兼职,因为家里那时候已经不给她生活费了,不仅不给,还时不时让她弟弟打电话过来要钱,电话不打给她,而是打给她的朋友跟同学,只要她不给钱就持续骚扰。 后来她撑下来了,考上了a舞,第一次进校门的时候,她以为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无论是之于学业,还是之于人生。 她原本应该是a舞连续三年的奖学金得主,能代表a舞参加那年的比赛,光芒万丈地站在舞台上。 而不是一个被关在病房里的“疯子”。 后续事项都是a舞和警局在处理。 逢冬在第二周周五的时候看到新闻报道,周艺然对所有欺凌行为供认不讳,将会面临起诉,朱言的父母也在接受调查,a舞在协助朱言办理复学手续。 朱言旧手机的那段录音内容也被曝光。 在争吵和栏杆被撞击大的声响后,录音安静了半分钟,然后再一次传出周艺然的声音。 伴随着楼下一阵阵的惊呼声。 “妈,我这次又能拿第一了,你们满意了吗?” “这个世界怎么不去死呢?我怎么不去死呢?” 录音戛然而止。 —— 两周后的晚上,逢冬从舞蹈教室出来的时候,收到海零的消息。 她被定为《安塞尔》的主舞了。 收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三教前的贩卖机扫码买水,心很快地跳了一下,出物口砰地一声响,挂在左耳的耳机线也随之晃了两下。 退出界面的时候碰到一个链接,跳转到了校论坛界面。 周艺然事件后,a舞的论坛被全面整改,学校紧急组织了一场全体讲座,主题是言语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 这个讲座的反响挺大,在这场讲座之前,很多人缺乏相关认知,只觉得自己是随意说了几句话,情绪宣泄完了,转头就忘记了。 至于看到这些言论的人经受了什么,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论坛上那些空穴来风的帖子都被删了一遍,一些零星的冷门贴倒是被顶上去了。 比如逢冬从播音室出来那晚的照片。 她无意点进去的就是那个帖子,两只手都占着拧瓶盖,没法退出,所以低头看了一眼。 那张照片抓得不太清晰,画质略糊,只能看清一只夹烟的手,和她左耳的三枚耳骨钉。 对了,还有陈北炙衬衫上被抓出的几道褶皱。 光看就欲死了。 掌心磨得滚烫,她换了只手拧,还没怎么用劲,瓶身搭了只手。 她半天没拧开的瓶盖,在陈北炙那儿一秒就开了,他把瓶身递她那儿,瓶盖压在掌心转着玩,等她喝完水,把瓶身也一并接过来,拧上盖提在左手。 他应该是刚跟人打完球,身上的球衣还没换,还是他惯常的二十五号,她垂在肩前的长发碰着他的手臂,他因此侧头看了一眼。 关于她的校外男友到底是谁,论坛上到现在都没猜出来。 起初因为那件衬衫,好多都猜乔煜,但是乔煜是典型的优良生,没那样离经叛道的劲儿。 逢冬的胃被刚才的冰水激得发冷,缓了三四秒,转身问他:“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两点半。” 她点了下头,手指触着屏幕,将那张照片长按点了保存,在他的视线懒洋洋滑过来的时候退出了界面。 这儿的事了了,陈北炙要继续去交换了。他赶在网站关闭前发了申请,护照那点问题解决得也特别快。 所以之前一直没能解决,是因为他压根没打算解决。 他这回去l城,那边应该调回了夏令时,时差由十六个小时变成了十五个小时。 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他早上醒得足够早,还能给她发句晚安。 其实没什么区别。 依旧很远。 这晚回的是她租的房子,那儿离机场近,进小区前他折去了趟便利店,两人有段时间没回这儿了,但是便利店那个姑娘立刻认出他来了,自觉露出看渣男的表情。 冬焰 第96节 陈北炙拿了三十盒牛奶。 够她喝一个月的了,也不能买更多了,牛奶这个东西保质期没那么长。 另一样倒是就买了一盒。 她靠在柜台边上看他,想起他回来的第二个傍晚,a舞小操场的那场谈判。 那个时候觉得他人挺混蛋,也挺有商业头脑。 现在回想,可能两个人也就走到这儿了。 所以两个人这天晚上特别久,她不知道陈北炙是怎么看的,但是在她看这挺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出着汗,她的长发松松散散落在枕边,后来他用力的时候,她红着眼睛叫了声他的名字。 陈北炙。 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是她的唇就贴着他的耳根,所以他应该听见了。 她也终于看见了他的右肩。 那儿纹了个东西,是什么她没看清。 呼吸起起伏伏,她又叫了遍他的名字。 那个纹身是什么她没问,两人的未来是什么样她也没问。 能确定的东西不需要问,不能确定的东西也不需要问。 他用最后那记力的时候她伏在他的左肩,在几乎同样的位置又留了个印。 第二天逢冬没送陈北炙。 他跟他那些同学们一块走,还有一帮兄弟,从一周前就聚了无数场,各个都要去送他。 陈北炙走得特别早。 国际航班一般提前三小时到就行,从这儿到机场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他早上八点的时候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把带不上飞机的打火机留在这儿了。 逢冬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这个打火机跟一个空盒并排放着。 倒是没浪费。 盒扔了,打火机放进另一边衣兜,她坐公交去了荆楚剧院。 《安塞尔》预计在五月开始巡演,十个城市六十场,当然只是预计,荆楚拨过去的经费太有限了,目前票只预售了十场的,如果反响不好,或者上座率不高,后续随时可能取消。 所以她也不能停下来。 从练功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她算了下时间,陈北炙应该已经过边检了。 打算给他发条消息,但是点进去的时候先看到了一条动态。 陈北炙十五分钟前发的。 人在候机室,入镜的是一只右手,手腕上是一个新的纹身。 所以陈北炙走得这么早,就是做这个去了。 纹身是一串数字,圆周率3141592,跟他用了一年多的微信签名一样。 圆周率,无限不循环,是无穷。 而另一个意思她挺久之后才想起来。 高中那会儿有一次两人在小操场,陈北炙给她批一张新发下来的周考卷,戚辰他们打电话约局,那会儿章子被他爸经济制裁,几个人等着从他那儿混吃呢,所以电话打得一个接一个,特别积极。 陈北炙的手机一直在振。 后来他接了,右手慢悠悠地压着根红笔转,撂了四个字:“陪老婆呢。” 挂电话的时候笔尖正好点在圆周率的希腊字母。 那是他第一次喊老婆。 那个纹身远看也有点儿意思,像那天她给他的那根皮筋。 那次她说,要是有一天他觉得腻了,或者信宿命这个东西了,就把它丢了。 现在他把这根皮筋纹在手腕上了。 这条动态只有这么一张图,没有任何的配文。 逢冬看了挺久,看得眼睛又红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下章重逢,有点长所以分两章更啦,今天双更,下章在晚九点~ 对啦,虽然好像都有一点点偏差,但是在那条wb下边留言猜过的姑娘们记得评论区留个炙爷同款纹身数字,有小红包~ 揉揉~ 第76章 炙焰 五月底, 《安塞尔》巡演到l城。 巡演地点在加河体育场,附近是downtown,治安有点乱,剧组包下了稍远的一片民宿。 舞团在下午的时候到的l城, 第一场演出在三天后, 前三天被预留出来倒时差和熟悉场地。 l城昼夜温差大, 午后特别热,屋里的中央冷气坏了, 燥且热。 逢冬穿了条吊带裙, 在屋里看书。六月回国就要参加期末考了,她这几天的空余时间都在准备通识课的考试。 翻两三页书,脖颈已经起了细汗, 她拨着长发在脑后扎成丸子头,找皮筋的时候, 门被敲了两声。 薇薇安走进来,脱吊带外边的镂空针织衫扔沙发上,转头说:“她们买了三桶冰激凌在外边分,你去吗?” 逢冬摇头:“你们分吧。” “控体重咯, ”薇薇安继续把吊带也脱了, 换了件简单的t, “我也控呢, 上次上称超重了一斤半, 一礼拜没敢吃甜的了。” 她是上舞的,跟逢冬一样的年纪, 性子也是挺直的那种。 换完t薇薇安又挑了条牛仔裤, 她平时都是特别辣的路子, 陡然换了这么一身, 完完全全是刚进校园的女大学生了。 虽然确实是刚进校园的女大学生。 她拿包的时候,逢冬问:“你要出去?” “约了个朋友,”她的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对着镜子看两眼,把假睫毛也卸了,这回彻底清爽了,她看上去也终于满意了,“我高中后桌,叫沈彦,大学霸,申了l大。” 听到l大的时候,心口的跳动忽快一下。 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一下,逢冬拿着杯子去接冰,好在这儿的冰箱还算好用,制冰挺快,冰块漂在水面上,在轻微的晃动里哗啦啦轻撞着杯壁。 “你朋友是哪个学院的?” “lmc,l大这边最牛逼的是瑞尔顿商学院,他没申上,申了个有点水的项目。” 冰块又轻微地撞了下杯壁,掌心的燥热已经降下来。 薇薇安已经在门口挑鞋了,好不容易翻了双运动鞋出来,往地板上一丢:“要不要一起去?他们学校有冷气。” 逢冬收了笔:“好。” 薇薇安跟逢冬关系不错,而且对这片不太熟,l城乱,有人陪着也安心。 她一边翻打车软件一边等逢冬,翻着翻着就切到了朋友圈,然后啧一声:“昨天晚上又去打台球咯,卧槽怎么输这么惨,哦陈北炙在,那没事了。” 陈北炙。 逢冬系扣的手顿了一下:“都是留学圈的那些同学?” 薇薇安摇头:“这边留学生可多了,沈彦跟冯平他们玩得多,陈北炙跟他们不在一个圈子,他那个圈子牛逼多了,沈彦就见过他两次,这是第二次,都是球局上见的,朋友的朋友。” 三秒钟后薇薇安的照片就传过来,配了四个字的点评:“帅哥不少。” 逢冬低头看那张照片。 第一眼就看见了陈北炙,他翘腿坐着,虎口卡了杯加冰的啤酒,旁边放着记分牌,七比二十九。 他是那个二十九。 薇薇安看她出神,问:“真挺帅吧,跟你那个校外男友比怎么样?” 她们那儿都知道她有个校外男友这事了,不知道也难,毕竟在周艺然事件后,a舞论坛上没留什么八卦了,那张照片算一个。 但是没人见过到底是谁。 那之后逢冬就荆楚跟学校两头跑了,除了偶尔训练晚,都会回宿舍。 所以这个校外男友存不存在有待商榷,分没分也有待商榷。 —— 两人在lmc学院旁边下了车。 薇薇安那个后桌还在上课,她发了条消息,转头跟逢冬说:“他让我帮忙捎个东西,我先去一趟那边的超市。” 那个超市就在对面,不算远,逢冬点头,没跟她一起。 她低头划屏幕,翻了翻之前跟陈北炙的聊天记录。 他给她发过他们的课表,现在他是没课的。 手指停在聊天框,又在四五秒后收回来。 来l城这件事她没告诉陈北炙,所以两个人的对话还在六小时前他给她发的晚安上边。 那会儿她正在机场排队出关。 她打算直接人到他面前。 于是又研究他的瑞尔顿商学院在哪儿,背后打着楼里的冷气,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点,过了会儿,挪到兜里,摸了根烟出来。 也是万宝路,跟陈北炙的一样。 不过她不抽,只是咬在嘴里,拇指扣在火机的机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 幽蓝的火焰蹿出来,被风吹得轻微晃动。 冬焰 第97节 这个时候对面突然有镜头晃了一下。 是狗仔。 舞团的编导挺懂得利用舆论,签她做主舞之后就动用他在新闻圈里的那些资源,买了点通稿,把她身陷世俗隐忍挣扎少女的人设立住了。 这件事有好有坏。 好的是那些闲言碎语少了不少,她能安安心心地练舞跟演出了,真的如编导预料的那样,她跟这出舞剧彼此成就,这个舞剧成了荆楚今年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坏的是曝光度上去了,各方抓拍的狗仔也就多了。 这次来l城,荆楚剧院也请了名娱记全程跟踪报道。前边那些演出的反响特别好,所以的投入都翻着倍地收回来了,荆楚也就舍得在这上边烧经费了,大有要把《安塞尔》作为主打舞剧推出去的架势。 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狗仔肯定不是荆楚请的,荆楚请的那位当然不会抓拍这些带着点负面的东西。 第一个反应是把烟拿下来,她刚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余光看到一个人。 陈北炙。 他穿了件清清爽爽的t,插着兜往这边走,旁边跟着几个他的同学,有留学生,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他们原本应该是要往左边拐的,过路口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地往她那边瞥了一眼。 那一眼懒洋洋的,落到她身上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脚步收住,愣了两三秒,在这两三秒里有往她这边走的趋势。 两三秒后他就分析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侧头跟他那些同学说了一句,那几个人点了下头,继续朝前走了。 而他往这边拐过来,那个角度正好挡住了那个狗仔的镜头,那个狗仔在重新调角度,他跟她擦着肩走。 没有目光对视,袖口碰在一起,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往他那儿飘,发尾轻打在他的那件t上。 手指被握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根烟已经从她那儿换到陈北炙那儿了。 陈北炙继续往前走,在彻底错身之前还跟她十指交叉相扣了片刻。 她的呼吸略急促,掌心烧着烫意。 她紧张,他倒是一点不担心被拍到点儿什么,身上那股懒洋洋的公子哥气场和无形的坏劲在这个时候特别明显。 而那个狗仔在两人错身后终于调好了角度。 那会儿她的手里已经没烟了,狗仔咔嚓咔嚓连拍三四张后才意识到这件事,露出点wtf的表情来。 拍女神在l大校园不是稀奇事,拍女神在l大校园抽烟才是稀奇事。 而逢冬的视线一直落在陈北炙那儿。 他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才顿住脚步,回身往这边看,右手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火机掀动,咔哒一声,那根烟打着了,烟气往外逸。 薇薇安在这时候从对面超市出来了,边按灯边朝她挥手:“冬冬,他下课了,我们一会儿直接过去。” 狗仔悻悻地收了镜头。 陈北炙笑了一记,那根烟已经烧到一半了,他抖了抖烟灰,把烟灭了,朝他那几个同学刚才离开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77章 炙焰 薇薇安过来的时候, 陈北炙已经拐到另一边去了。所以她就看见个背影,倒是看见那个狗仔了,扬了扬手里的零度汽水:“来一瓶?” 那个狗仔以为她是这儿的学生,估摸着也没什么好拍到的了, 挺快就没影了。 薇薇安穿了马路, 往那边侧头看一眼:“吓跑了?” 一边说一边把刚那瓶汽水递逢冬那儿。 逢冬道了声谢:“你现在不是清纯女大学生?” 薇薇安跟她挨着肩坐, 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当下立的人设,拧着瓶盖, 砰地一声, 细小的气泡爆出来。 “对了,才想起来。” 逢冬把汽水放掌心冰着,垂到手腕的一截长发随着这一动作轻晃。 “现在去找你朋友吗?” “不用, 他一会儿过来。” 薇薇安的这个高中后桌兼朋友,整个舞团也没几个人知道, 后来有一次聚会,她喝多了,半夜十二点在ktv外边吐,逢冬不放心出去看, 第一次看见她红着眼睛:“沈彦你个王八蛋。” 哭完吐, 吐完接着哭, 一个晚上骂了起码十几遍的王八蛋。 最后蹲在路边, 头斜埋在手臂间:“老娘特么喜欢你。” 大概就是那晚之后, 薇薇安跟她越走越近的,毕竟她是第一个听见沈彦这个名字的, 女生之间就是这样, 有时候因为一个共同的秘密, 就可以特别亲近。 薇薇安倒腾了会儿那罐可乐, 戳了下她的胳膊肘。 “你高中那会儿是不是特讨老师喜欢那种学生?” “没有,当时我身上的风言风语可多了。” 薇薇安扭头:“诶,坏学生可不是这么界定的,我问你,逃过课吗,打过架吗?” “逃过,打过。” 薇薇安把她上上下下看一遍:“深藏不露啊,难怪黑化那段能把那股劲儿跳出来。” 接着又说:“我那会儿就是特典型的问题学生,沈彦吧就是优良生,我们学校不分好坏班,但分竞赛生和普通生,他是竞赛生,每周五不用上课,去参加集训,下午三点多就结束了,他跟他那帮兄弟去打球,我就翘课去看。” 她这么说,逢冬突然就记起了高中那会儿看陈北炙的无数场球赛。 那个时候她的兜里放着他的火机,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他打完球,她的作业也写完了,收书包出去的时候他就等在外边了。 有时候给她讲几道不会的题,有时候压着她在那儿占会儿便宜。反正高中两人最常去的就是那么几个地儿。 她低头想的时候,薇薇安的屏幕跳出条消息,她看了一眼,站起来,对着远处的一个人招手:“这儿呢。” 逢冬跟着她往那边看,一个男生从那边过来了,穿得挺干净,跟薇薇安的形容差不多。 薇薇安介绍完,沈彦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逢冬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薇薇安问:“你们在做什么项目,忙成这样?” “一个行业评估,跟瑞尔顿一起做的,也就忙这么一阵。” 逢冬问了一句:“瑞尔顿学院在这附近?” “在学校最北边呢,”沈彦给她指,“这边车场满了,正好我把车停那边了,取车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逢冬其实就碰个运气。 刚才陈北炙是跟他几个同学一块,有可能是去学院。 结果到那边的时候,真看见了陈北炙。学院外边有家咖啡厅,他在外边的卡座上,领口被风吹着,闲闲散散地往搁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敲字。 这片算是学习区,周围坐了不少l大的学生,沈彦这会儿在听一个电话,应了几句后转头跟她们说:“今天周五,原本订的场子满了。” 陈北炙这时候撑着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彦喊了句炙爷,又转头跟她们介绍:“这个是陈北炙,t大过来的交换生,瑞尔顿这边的项目是他带的。” 话里话外明显带上点崇拜。 逢冬往他那边看,陈北炙笑,手指在回车键敲了一记,一声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来,他才站起来,朝这边打招呼。 而逢冬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到陈北炙新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包含l城周边的各种交通出行的图册。 另一条就有意思了,是她这学期形势政策课每周要交的思想汇报。 她最近忙着巡演,都在周日的时候才开始赶,今天正好是国内的周末,他知道这么个事。 他高中那会儿没少帮她做过作业,大学就不一样了,都是先付后做,或者先做后付。 特别混蛋。 逢冬低头打字:“我自己写。” 他在侧头跟沈彦说话,过了小半分钟消息才回过来。 “以防万一。” 脸颊热了一下,就这么被他给调戏了。过了会儿,她才回:“李诚老师找的那几个狗仔全天候在外边待命呢。” 李诚就是《安塞尔》的编导。 李诚找的算是自己人,倒是不会爆出什么不该爆的,可是别的就不一定了,她这段时间突然就站上了舞台,有了点小有名气的意思,与曝光度一起上去的就是各种半真半假的料。 比如她的校外男友。 这条消息他没立刻回。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敲两下,一副想事的模样。 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喊他的英文名,是刚才跟他一块走的一个同学。 他跟沈彦也聊得差不多了,朝她们这边点了下头,往学院走。 而沈彦回过身:“陈北炙刚才说他那儿能借我们用。” 陈北炙把房子借给她们了,但是人没来,他刚去学院是忙项目去了,之后还有个小局。 薇薇安把舞团的男女生都叫过来了,沈彦那边也来了几个同学,一开始还怕地儿不够,后来开了门,说了句卧槽。 陈北炙租的是个带院子的独栋,他把整个一楼跟院子都借他们了,开三四十人的趴都没什么问题。 房子里各种东西都挺齐全,甚至还有个改出来的游戏室,有个男生去找酒,找完回来说冷柜里边挺空,基本只有酒跟饮料,挺典型的男生的冰箱。 还有半边放牛奶,上边都贴着low fat的标签,那个男生说:“炙爷这是健身呢?” 沈彦他们都附和。 逢冬往那边看了一眼。陈北炙自己买都买全脂,但是她喝低脂,他跟着她喝了半年多,倒是喝出习惯了。 冬焰 第98节 沈彦那几个同学都是会来事的,这个趴挺快酒开起来了,灯光调成红蓝暗色,音响开着,里边的音乐动感十足。 薇薇安坐在她旁边,难得没喝酒,拿着杯橙汁。 是因为沈彦。 逢冬想了想,跟她说:“你高中跟他不是前后桌吗?那他应该都知道啊。” 薇薇安撑着头:“那会儿都穿校服,我也就改个裤腿,抽烟什么的都背着他,吹完风再回来。” 逢冬:“…” “你那个校外男友呢?好学生坏学生?” “年级第一。”逢冬想了想,“算是好学生,外人眼里。” 在她这儿他本性就暴露了,时不时就不做人。 薇薇安喝了口橙汁:“挺好,我跟沈彦,好像一直是我追着他,高中那会儿就是,他其实挺好的,也跟我表过白,我没答应。” 她这句话前后矛盾,逢冬转过头,没说什么,拉住她的手腕。 薇薇安捋了下头发:“是不是特别奇怪,他说喜欢我那天,是毕业聚会的时候,那次我穿了身白裙子,那个裙子是前一天特地买的,我的衣柜里除了学校的制服,没一件那个风格的,他跟我说的是,喜欢我穿白裙子的样子,可是我不是那个样子啊。” “又不甘心。”她继续说。 七点多的时候陈北炙叫的外送到了,跟着一块到的还有他的一条消息。 两个字。 “外边。” 逢冬侧头朝外边看,还真看见他了。 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里的一把折叠椅上,领口和肩身打着暗色的光,头颈微垂,玩着掌心的一个银质火机,幽蓝的光时不时窜出来,周围的空气被烧得细微涌动,有那么点少年气,但是那股痞劲跟这样犬马声色的场合丝毫不违和。 心口痒了一下。 逢冬站起来,说去外边的便利店买点冰块跟饮料,她旁边一个l大的女生不明就里,说跟着一起去。 推门的时候陈北炙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看见跟在后边的那个女生,不正经的痞劲就收了点,掐了烟:“去哪儿?” 那个女生跟他选过同一堂课,认识他,就说:“去买饮料跟冰块。” 便利店隔了两条街,他站起来,手插在兜里,给两人领道。 这会儿天凉快起来了,厚重的云层后边一两颗星,l城的晚上没有那么热闹,尤其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方,灯也黑着。 靠近downtown的位置多少有点乱,陈北炙走在两个女生后边,打了根烟,她的长发被风扬着,卷到他那儿,在淡淡的烟气里划过他的领口。 一路上基本都是那个女生在跟他说话,聊那个项目。 “之前不是弄完了吗?” “换了个方法。” “之前的不行?” “有几个数据没对上,信息披露应该有问题,所以我们换了个办法重做了。” “都这会儿了做得完吗?” “做得完。” 陈北炙说的话有股定心的劲儿,那个女生就不再问了,又跟他讨论了会儿方法。 他答得挺专业,但是心神明显有点散了,那个女生以为他是不怎么感兴趣,就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喜欢看舞剧吗,这次趴上来的好多都是荆楚的,过两天有巡演,我旁边这个是主舞呢。” 陈北炙侧头,她也正好往他那边看,五月的l城,粘稠燥热的空气,更燥了点。 逢冬问:“你喜欢舞剧?” 他高中那会儿连舞蹈教室都不进,总不能是心理创伤一夜治愈。 倒是那个女生先答的:“听我朋友提过,说他之前去看n城的舞剧,一个特有名的舞团,前前后后去了十几趟。后来那个编导都认识他了。” 陈北炙确实是这样,喜欢什么总能做出点东西来,比如他高中那阵突然喜欢上的天体物理,比如他的赛车滑雪等等各项运动。 陈北炙打了根烟,没参与进女生话题里。 在到便利店的时候,斜了下头,懒懒散散地给逢冬指了个方位:“苹果汁在那边。” 那个女生问他冰在哪儿。 这话倒像是有点把他问住了,视线往里边扫了一圈,才朝左边指。 他本人倒是没有进去的意思,在门口慢悠悠地打烟,那个女生还调侃了一句,说他买苹果汁比买冰多。 这段逢冬没听到,她挺快找到了陈北炙指的苹果汁,但是那个苹果汁放的货架挺高,她琢磨着怎么弄下去的时候,手腕被人握住,紧接着受力转了个个儿,背压在货架,一声闷响,但是没磕着。 撞货架上的是陈北炙的手肘,他给她垫了一下,这会儿正慢悠悠地笑着,看她。 两人就在这么一个角,她的吊带裙摆贴着他的膝,一遍手臂被他握着,彼此的呼吸声特别清晰。 她说:“刚那个女生还跟我问你来着。” “问什么?” “你在国内的事。” “怎么说的?” “说你长得还行,学习不错,脑子聪明,但人特别渣。” “爷渣不渣你不知道?” 头顶的灯光打得挺亮,这排货架背后不断响起脚步声,和塑料包装拿起又放下的声音。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像是燥热初夏的耳语,视线相交,空气热意横生。 那个女生拿完冰没找到人,在便利店门口等了会儿,喊陈北炙的名。 他没应,手还扣着她的,指根慢慢地磨。 那个女生喊了几句,大概觉得奇怪了,又转而喊逢冬的名,她应了一声,话出口的时候掌心被他按了一下,气息差点不稳,应完扭头瞪他一眼。 他估计是觉得她这样特别有意思,又看了两眼,才松了手,把她身后货架上的苹果汁拿下来了,放她手里。 她的掌心陡然被冰了一下,轻声吸了口气。 他抱着手臂,无声笑她。 逢冬出去的时候那个女生刚好要往里边走了,看见她问:“那个苹果汁是不是不太好拿?” “拿到了,”她说,“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女生摇头。 陈北炙在半分钟后才从另一个区转出来,提着几瓶清酒,一并放柜台上,拿卡跟证件结账。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从她这儿占到便宜了,人挺神清气爽,以至于那个女生往他那边看了好几眼,后来又问他是不是昨天赌球赢了。 他斜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今天赢的。”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78章 炙焰 回去的时候薇薇安喝多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的酒,反正喝了不少。 逢冬去给她倒解酒果汁的时候,她吐了好几次,逢冬把外套给她了, 从陈北炙那儿穿走了一件t。 陈北炙去他晚上那个场子了, 估计是跟他那帮同学, 所以刚才就是赶场中间,过来这儿占她点便宜。 逢冬往旁边看了一圈, 沈彦没在他的座位上。 她问薇薇安:“沈彦呢?” 薇薇安埋头:“接他一个同学去了。” 过了会儿补充:“女的。” 听完后边这句逢冬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所以沈彦已经重新心有所属了,对薇薇安确实就剩下点同学情谊了,最多比普通同学近一点, 前后桌情谊。 不会更近了。 但薇薇安对沈彦显然不是这样。 她轻拍着薇薇安的肩给她顺气,过了会儿问:“要回去吗?” “回去吧, ”薇薇安说,“我听说过他那同学,也是l大的,高中就在这边留学了, 挺漂亮的女孩子, 学艺术的, 好像跟他在一个活动上认识的,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什么?” 这个时候叫的车到了,不知道外边有没有狗仔蹲守, 她带着薇薇安快速穿到路对面。 薇薇安这时候才哽咽一声:“重要的是, 他那个同学根本就不是那种乖的, 不穿白t, 就喜欢穿带特别细特别辣的吊带裙。”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他跟那些兄弟说过喜欢那种特别安静的姑娘,这句话薇薇安记了好久,以至于这次见他都穿了干干净净的白t跟牛仔。 但是他喜欢的好像变了。 她平时根本就不穿t和牛仔裤,喜欢穿特别辣的吊带裙,是他现在喜欢的类型。 可是她不知道,是他喜欢的变了,还是因为他的那个同学,他喜欢的变了。 逢冬跟司机确认了地址,薇薇安靠着她的肩,闷声开口:“有烟吗?” 她出门的时候兜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 逢冬从包里翻,翻了一阵才发现烟盒跟打火机都没了,估计是便利店的时候被陈北炙拿走了。 他高中的时候都把这些东西往她这儿放,这会儿调了个个儿。 倒是给她留了几块糖。 苹果味的。 所以最后她只能拿了块糖给薇薇安。 冬焰 第99节 薇薇安蜷在后座的阴影里,不出声的含着那块糖,身上的颓意和醉意都很重。 过了好一会儿,喃喃:“我刚才加了几个他在这边的同学,看见他们朋友圈的照片了,她也看他打篮球,就坐在第一排,裙摆被风吹晃,特别好看,特别撩,那张抓拍里他扣着球,侧头往她那儿看,特别明显。我也喜欢坐第一排,但是那时候不敢啊,一般都坐在最后排的角落,装作只是吹风写作业,怕他知道我对他什么感觉,所以可能到毕业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我每周都去看他打球。” 她也不知道要是高中的时候迈出那步会怎么样。 但是显然,现在已经没有迈出这步的机会了。 —— 第二天舞团去场馆彩排,一切都挺顺利。 结束的时候逢冬在更衣室换衣服,黑色舞裙顺着背脊滑落,背后脊沟漂亮。 薇薇安在一边撑着脸看,她这会儿的状态又回来了,跟昨晚一边哭一边吐的失恋样判若两人。 视线扫过逢冬的脚踝时,薇薇安看见上边那个纹身。 ardoris 她的脚踝很白,所以这个纹身特别打眼。 薇薇安好奇:“纹的是什么?” “拉丁语,炙焰。” “什么时候纹的?” “高中毕业。” “叛逆期?”薇薇安问。 “那会儿早过叛逆期了,”逢冬把手臂上的那个给她看,“这个才是叛逆期纹的。” 陈北炙的生日,六月十八日,六点十八分。 那天论坛上沸腾成一片,陈北炙更新了动态,他之前说陪她下地狱,真就陪她下了。 “i love you as certain dark things are to be loved, in secret, between the shadow and the soul.” 这是他的回应。 而这个经历疼痛和漫长恢复期的纹身,是她的回应。 他不能后退,她也不能停下来,但是她会一直向着他走。 逢冬会一直向着陈北炙走。 从场馆出来就收到陈北炙的消息,他的消息像是卡着点发过来的,看上去把昨天晚上她发过去的行程研究得挺明白。 她在体育场外上了他的车,他在那儿低头调歌单,一身懒懒散散的公子哥气,抬头的时候挺明显地愣了一下。 逢冬穿着昨天从他那儿顺手拿的t,这件t穿在她身上挺有点oversize的感觉,她这会儿散了头发,蓝色长发顺着耳侧松松散散垂落肩头。 特别撩。 她问:“你上午干什么了,陈北炙?” “上课,写思想汇报。” “你们也写思想汇报?” 他不答她这个问题,别头看她一眼,笑,坏劲在这会儿特别明显。 在她露出“哦,明白了”的表情后,才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这学期的都快写好了。” 逢冬的耳根刷地红了。 混蛋死了。 陈北炙说写,还真写了,而且还写多了两篇。他难得在今天上午这节课分神,他旁边那个同组的女生一直在往那边看,想看看他在写什么要紧的东西。 结果就看见一溜打开的文档,是国内学校的思想汇报,陈北炙这学期没选那些课,当然不用写,所以就是给别人写的。 再往上看,姓名跟学号都写好了。 芭蕾舞系 1610305 逢冬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写了,特熟练。 她的耳根烧烫着,过了会儿想起件事:“所以你真喜欢上看舞剧了?” “只看你的。”他答。 “那你往n城跑那么多趟?” “n城有个挺著名的舞团。” 陈北炙这么一说,她立刻接:“nyd?” 这个舞团在国内外都特别出名,虽然商业化了,但是主要决定权还握在创始人手里,那个创始人是老一辈的艺术家了,叫洛琳,从法国来的,也经商,头脑特别聪明,艺术造诣也高。 “你去看nyd的演出了?” “去见人。”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去见lorraine了?” “嗯。” “见到了?” “见到了。” “她老人家可没那么好见。” 是真挺不好见的,逢冬记得在c舞团的时候,一个挺有名的老艺术家来给她们上过几堂课,这个老艺术家的声誉特别高,接近泰斗级人物了,但论辈分上也算洛琳的晚辈。 就是这么一位泰斗级人物,之前的演出还跟nyd有那么点联系,之前去n城的时候拜访过洛琳数次,一次都没成功。 舞蹈圈里想见洛琳的多了去了,她老人家是出了名的八风不动,尤其近两年身体状况不太好,已经在半退隐的状态,除了nyd的事基本不出面。 “lorraine确实不好见,所以我跟着教授做了一学期nyd的capstone,lorraine是传统艺术家,一直在找艺术和商业化的平衡,我做出了这么一份企划书。” “用坚持打动了她老人家?” “她老人家也没那么容易被坚持打动,”他这会儿打方向盘,车停在小操场边,“第十四次去的时候下了暴雪,全场就我一个观众,lorraine有她自己的艺术追求,所以那天的演出照常,也是因为这,我在谢幕的时候有了三分钟见到她老人家的机会。” “正好就赶上下雪?” “爷看天气预报了。” 逢冬想了想,那个时候正好是大一上半期,她当时被泼了一身脏水,被c舞团雪藏,给无数组委会发简历被拒。 所以那个时候他做的项目是这个。 在两人的前途几乎没有的时候,他还一声不吭地给她留了这么一条路,这次也是。 如果《安塞尔》失败了,或者她没从那些口舌中站出来,还能去n城试一试。 “你跟lorraine聊了什么?” “我花了两分半钟跟她阐述了这个企划书,她很感兴趣,问我要什么,我说要百分之一的股份,这百分之一的股份不算什么,但是如果lorraine要保持决策权,这百分之一的股份对她就很重要了,我承诺她会把股份卖回去,条件是以后能给我老婆走个后门。” 特别聪明。 她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是不是有点亏了?” “亏不了,都赚回来了。” 对了,他还特别有商业头脑。 “如果你还想见lorraine的话,她应该也很愿意见你。” 陈北炙压下车窗,打了根烟,别头看她:“往前走,冬,别的不用管,你有爷呢。” 挺霸道,但是特别撩。 她解了安全带,伸手去勾他的脖颈,倾身的时候车窗外边镜头一晃。 她觉察到了,立刻松了手,他望车窗外看一眼,露出点wtf的表情来。 于是这趟行程彻底毁了,把她送回民宿,天气燥热,民宿里的冷气还没修好,所以舞团的人基本都各自去找地儿纳凉了,里边没什么人。 陈北炙握着手机打了个维修电话,打完回过身,两人对视了两三秒,她的手肘被他一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压上她的。 一边压着她亲,一边近乎耳语地问:“李诚给你立的什么人设?” 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身陷世俗,隐忍挣扎,有点清高超世。” 想了想,又补了一个:“单身。” 最后这个是为了淡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切等公众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的舞蹈本身上再说。 毕竟她高中那会儿跟陈北炙的那点感情纠葛就有点意思,两人就这么到了大学,李诚特怕再折腾出点什么,或者撕起来,再或者太甜了被激起兴趣,真去扒点什么。 拍板之前李诚问逢冬,她跟陈北炙那点事禁得起扒吗,逢冬想了想,可能不太禁得起。 有点混蛋和背德,要是真扒出来,可真就有意思了。 他又压着她亲了一会儿,她的嘴唇都被磨得滚烫了,他才侧了下头:“那还在街头抽烟?” 她的眼睫痒得颤两下:“我叛逆。” 又有点愁:“不过还好没拍到,李诚太精明了,合同上明码标着违约金,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我得赔光家底流落街头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现在亲你挺贵。” 再说:“爷有钱。” 作者有话说: 注:文中引用的两句是聂鲁达的诗~ 探头说一声,不出意外的话正文应该在这周周五前后就完结啦~ 揉揉~ 第79章 炙焰 冬焰 第100节 薇薇安她们回来的时候, 屋子里的冷气已经修好了。 不光修好了,还开到了六十八度,隔着一道门,外头的燥热一下散了。 薇薇安跟逢冬住一间, 她进去的时候, 逢冬在浴室吹头发, 浴室里湿热的水汽袅袅往外散,混着沐浴乳的香, 跟外边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洗澡的流程特别多, 逢冬放了吹风机,精油在掌心化开,往半湿的长发涂, 她来l城的时候忘带睡衣了,过来之后一直没来得及买, 借的薇薇安的,今天没有,穿了件oversize的t。 是这边的一个潮牌,肩身打湿一片, 清瘦漂亮的肩线若隐若现。 空气中有很淡的烟味, 薇薇安也抽烟, 所以挺敏感, 又看那件t, 有点像男款。 但是这个牌子主打的风格就是男女同款,所以薇薇安也说不准。 逢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点半。” 现在不到六点。 薇薇安看了眼挂钟:“哦, 那来不及。” 逢冬收陈北炙落下的打火机:“来得及也不会在这儿。” 薇薇安说了句卧槽。 她一开始跟逢冬亲近是因为酒后那个秘密, 后边就不是了, 觉得这姑娘看着不声不响的,但是特有意思,特带劲,反正她带进那帮在荆楚外边蹲逢冬的那些男生的视角,觉得是她她也招架不住。 没忍住问:“你那校外男友?人在l城?” 逢冬嗯一声,算是认了。 她之前没怎么提过这个校外男友的话题,所以这事连跟她关系不错的薇薇安也不太清楚,就有一次在休息间听到她连视频。 应该是耳机没电了,所以声音外放,听见对面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男生的声音,有点懒,少年感足,背景是嘈杂电音和人声,片刻后有机匣按动的声音,金属摩擦,冷质的。 十几秒后逢冬找到耳机,收了声,回了一句:“少抽点烟。” 薇薇安就听了这么一段。 那个时候她们正要彩排,所以逢冬去边上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彩排结束的时候保安室打电话过来,说有外送。 给整个舞团的,时间卡得特别好,还是热的,上边写着逢冬的名。 那是薇薇安对她那个传说中的校外男友唯一的印象。 声挺帅,人带劲,挺会来事。 薇薇安撑着下巴:“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逢冬说:“高中。” “藏挺深啊,所以你俩是一个学校的?那么早就在一起了?” “也不算正经在一起,中间分开过,”逢冬想了想,“那会儿喜欢他,但是没想过跟他有前途。后来就分了,第二个纹身刚纹几天的时候,疼了特别长一段时间。” 薇薇安想起昨天看到的她脚踝上的纹身,脚踝那里纹起来特别疼,她以前也想纹,最后换成了手臂。 忍不住好奇。 “那现在什么情况?” “想跟他过一辈子。” 薇薇安说:“牛逼,你俩都挺带劲。” 薇薇安这会儿还情伤在身,所以逢冬出了两三秒的神,没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一个:“你下午去哪儿了?” “去了趟l大,算是跟沈彦彻底断了,不过这事是我单方面,他不知道,”薇薇安叹口气,“他高中毕业跟我表白那会儿,我没答应,但是送了他个毕业礼物,那会儿他要出国了,所以我就送了个护照夹,跟他收到的那些贵重礼物比不算什么,在我送出去的那些礼物里也不算特别的。”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但是是不一样的,对吧?” “当然不一样,我在里边放了张纸条,是薇薇安喜欢沈彦,叠得特别小,塞在一个特别不打眼的角落里头,想着说不定哪天他就看见了。结果一年了他也没看见,我刚才去找他的时候,问他要了那个护照夹,把那张纸条拿出来扔了。” 顿了会儿:“算了,男人这么多,现在想想沈彦也没好成那样,不喜欢他了。” 逢冬安安静静地听她讲,没接话,因为知道放下这件事没这么容易。 尤其是年少时遇到惊艳的人。 特俗。 但是特真实。 薇薇安努力表现得轻松:“对了,我找他的时候还碰见昨天那个男生了。” 逢冬顺着她的话题问:“谁?” “就昨天借场子那个,在这边留学圈挺出名,人挺野,听说好几个姑娘追,追不着。” 逢冬的心中痒了一下,指腹慢慢磨着他留下的那个火机:“是吗?” 突然挺想知道他在l城的这半年多是什么样,他这个人朋友多,圈子大,头脑聪明,在这边肯定也风生水起。 “是啊,说实话,就昨天打那么个照面,就觉得出来人挺厉害,”薇薇安对陈北炙的印象特别良好,“一般这种厉害又痞的男生,清心寡欲成这样,要么是私下玩得特别开,要么就是让更厉害的姑娘给弄得收心了。” 这话听得逢冬有点心虚,耳根又烫起来。 —— 晚上十点的时候,陈北炙的视频打进来。 薇薇安喝了酒,睡了,她把电脑拿到外边:“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撑着头看她:“学习呢。” 稀奇。 又补:“这个项目收完尾,就能回国了。” 她这会儿才看见他桌上的平板,上边是篇英文文献界面,她看了两行,看得头疼,转而继续看他。 陈北炙身上的那件t跟她身上这件是同一系列的,他买了两件,昨天被她顺走一件,今天他就穿了另一件。 这么一来就成情侣款了。 当然这个是陈北炙自己的仪式感,他特别喜欢把什么都弄成一个系列的,跟她在一块的时候经常发链接过去,问她怎么样。 有时候发男款,有时候发女款。 下单的时候就下单两件,在l城的时候也保持了这么个习惯,只是都放他这儿了。 所以薇薇安还真是看错了,那件t其实就是女款,尺码发大了,陈北炙那段时间回国了,就没换。 她拆了个苹果糖:“你打火机落这儿了。” 陈北炙换了个姿势,二郎腿翘起来了,他今天穿得特别清爽,旁边的窗开着,吹进来的风打着领口。 “你没丢什么?” 逢冬因为他的这句话往周围看一圈,没发觉少什么,重新看镜头:“什么?”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去找卡包,他在那边笑,边笑边写了行公式。 她找到卡包看了一眼,挂在下边那个小照片没了。 那张照片还是高中的时候拍的,在艺体楼后边,拍的打在艺体楼的最后一缕斜阳。 是那次他打球赛,她等他的那个傍晚。 那天她在那儿抛了九次硬币,抛的结果不好,但是陈北炙赢了。 高中毕业整理相册的时候她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了,一直带着。 陈北炙问:“晚上干什么了?” “跟薇薇安聊了会儿高中时候的事,跟校外男友。” “那会儿是校内。” “但不是男友。”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一根笔:“对了,好学生不能早恋。” “你是好学生?” 想了想:“也是,现在校园墙上还挂着你的介绍呢,京大附中的传奇人物,下几届学弟学妹的学习楷模。” 这么想想,陈北炙真是从小厉害到大,光她认识他之后听到的那些事迹就特别多了,肯定还有她没听过的。 “聊什么了?”他问。 “聊可多了,突然就想起来有一次我在球场外边等你的时候,碰到教导主任了,你记得吧?” “记得,你心虚的时候耳根特别红,那天我看了一路。” “是因为那天冷,冻伤。”她说。 他回:“嗯。” 没拆穿她。 “结果主任问我俩为什么在一块,你说给我讲题,他老人家就真信了,觉得你有精力还特别乐于助人,那段时间还给你安排了个助教的活,全班的数学题都归你辅导了。” 但是他也特别聪明,敲了年级主任一个特别舒服的小教室,她中午的时候能在那儿睡个午觉,免去了趴桌子上睡得不安稳。 她发现陈北炙真是挺有商业头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亏本的事,除了在她身上栽的那一次。 陈北炙那边进了个电话,估计挺重要的,他拿着手机接。 这会儿班长给她发来了期末考试的安排,逢冬点进去看。 除了考试安排,班长还给她转了点班里同学的问候。 在张诚的数篇通稿之后,她的风评立刻变了不少,同样的一件事,之前一水的负面评论,这会儿就变成了她隐忍不屈。 舆论这个东西,在刻意引导之下,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她实在有点厌烦这些东西了。 她翻到底,给班长回了条感谢。回完陈北炙的电话还没打完,她有点无聊,登了t大的论坛。 到底是汇聚了全国各地尖子生的学校,首页内容跟她们学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们那儿整改之后首页剩着的大多是吃喝玩乐,和无伤大雅的八卦闲聊,t大的第一个帖子是校园十佳人物评选,第二个带着个特别晦涩的专业名词,应该是生物学那块的,是他们那儿最新的科研成果。 往下倒是都差不多了,八卦这个东西哪儿都有,t大的尖子生们也免不了俗。 冬焰 第101节 她在搜索栏里输了陈北炙的名。 跳出来的结果还不少。 前边几个都是各种奖项跟活动的名单,后边有图楼,里边有几张他的抓拍,基本都是各种活动上的,挺正经,挺帅,再往下还有个匿名表白楼,里边有个女生写的长告白。 她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心动。 知道徒劳,仍旧压抑不住,就像明知道漫长疼痛的恢复期,依旧纹上的那个纹身。 那时候她一直在向着他走,也一直在做着失去他的准备。 陈北炙接完电话回来了,看到她低着头,问:“在看什么?” 逢冬收视线:“你们学校论坛,上边还有女生跟你告白。” 她撑着下巴:“陈北炙,从小到大是不是特别多女生跟你告白啊。” 他的脑子转得特别快,挺快反客为主:“张照跟你表白的时候怎么说的?” “那都初中的事了。” “那聊聊高中跟大学?” 他带着点痞劲地笑。 可让他找到话题了,逢冬瞪他一眼,又刷了两页论坛,感叹:“你在我们学校的名声可比我在你们学校响多了,陈北炙。” 想了想,说:“陈北炙,你是不是没看过我跳舞,明天你来看我的舞剧吧。”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80章 炙焰 洛杉矶时间晚六点, 加河体育场。 《安塞尔》十个城市巡演的最后一站。 场下坐满了观众,荧光棒和灯牌的光在台下晃,灯光和音响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独舞有单独的休息间。 休息间里的静跟外边的沸腾如同两个世界,逢冬已经换完舞裙上好妆。 黑色舞裙, 发间编一串细细的珍珠发带, 她特别白, 只上了一层薄薄的底妆,化妆师是外国人, 夸她看上去像童话里头的公主。 逢冬说谢谢。 化妆师继续说, 这么美好的姑娘,肯定是在善意跟美好里头长大的吧。 她笑,轻摇了下头。 化妆师理解成了她没听太明白, 又夸了一遍她漂亮,没继续这个话题。 六点半的时候演出正式开始。 炽亮的灯光往台上打, 打在她的裙摆,打在她盘起的发,打在她发间的珍珠。 体育场外贴着她的大幅海报,体育场内人声滚沸, 国内a站直播观看人数在十五分钟内突破五位。 舞剧过半, 到了宫廷晚宴, 男独舞退到旁边, 她独自在舞台中心进行三十二圈的单足旋转。 从狼狈不堪中走出来的少女。 活在世俗的黑暗里, 有光就疯长。 场下再一次沸腾。 她在这片沸腾中低头,看到人潮中的陈北炙。 他坐在第一排, 翘着二郎腿, 依旧一股爷劲儿,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在一起的时候, 她正好转弯第三十二圈,胸腔轻轻起伏了一下。 这里是安塞尔少女时代的结束。 那个安静隐忍而有自己的野心的少女,在这一天,弯身和母亲的墓碑告别,离开了漏雨的裁缝铺,在继妹的冷嘲热讽里,在指指点点的唇舌里,光芒万丈地站在了这儿。 结束后已经十点多了,舞团去了l城最出名的一个夜场庆功。 逢冬这天喝了酒。 她身上的舞裙已经换下来了,就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t,珍珠发带没拆,在交错的红□□光里折着莹莹的光。 薇薇安在七八九的游戏里输了,连喝了好几杯酒,靠在她肩头,一边哭一边说男人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男独舞在跟舞团里的另一个姑娘调情。 舞团的领队端着两杯混的过来,问她要喝哪杯。 陈北炙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在这种场合特别游刃有余,按了下那个领队的肩,特自然地接了酒,喝完一杯换纯的,三分钟内把那个领队灌倒了。 又拨了个电话,对面是薇薇安在这边的一个朋友,逢冬在前天的趴上见过一面,挺靠谱,说正好在附近,这就过来。 然后她被陈北炙领走了。 一开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后来他就直接把人抱起来,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头还有点晕,他的脖颈也有点烧烫。 两人就在酒吧后边的一条安静街道拥吻,她细细的手臂勾在他的脖颈,他低头,扶她的腰,把人带得更近。 身后是l城子夜漆黑混乱的街道,酒吧里打出来的红□□光,沸腾的人群和成排的酒杯。 后来她被他托起来,膝碰着他的腰,伏在他耳畔:“陈北炙,我喜欢你。” 这句话她在京大附中的小操场外也说过一次。 那次他打完球,两人往回走,他拿着她的卷改,顺手在上边签了个家属的名,两人路过小操场,里边几对小情侣,最青稚羞涩的年纪。 她说喜欢他。 但是这句话吞没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里,陈北炙没听见,她没让他听见。 时隔一年,在初夏夜晚,l城街头,他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氧气稀薄,酒精灼烧,她穿着跟他同款的t,长发半散,垂在他的领口,肩头。 又说了一遍:“想跟你一辈子。” 这句话他没招架得住。 于是吻得更深,她头上那串珍珠发带也掉了,她没管,他也没管。 直到陈北炙叫的车来了,停在外边,打双闪。 他给她开车门,等她进去后也坐进去,跟司机确认地址。 确认完扭过头看她。 这会儿她已经因为演出和酒意有点困了,但看着他的时候又撑着精神头,两人的手一直没松,指根磨得滚烫。 他说:“睡一觉。” 她摇头,外边灯牌的光穿过车窗,打在她的侧脸上。 “爷这辈子交在你这儿了,冬。” 又问她:“明天有演出吗?” 她摇头。 他就跟司机说,不用去第一个地址了。 l城的雨季在一月份,但是这天难得掉了雨。 司机一边回打方向盘,一边说明天应该会凉快点,阳光也会很好,l城一年四季都被阳光晒着。 她听完,转头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说的?我们明天去天文台看日出吧。” 他说:“行。” 这天晚上两人没怎么睡,外边的雨停了,空气还湿潮着,混着淡淡的酒精味,和沐浴乳的香气。 她握着他的手臂,额头挂着细汗,叫他的名:“陈北炙。” 也终于看清那个一直没看清楚的纹身了,是一个英文单词。 harbor 港湾 后来叫不出他的名了,但是勾在他脖颈的手一直没松,他碰着她的额,问她明天起不起得来看日出,起不来去看日落也行。 她说看过日落了,想跟他看日出。 呼吸缠得特别紧,心神都在当下这件事上,所以他没问她什么时候看的日落。 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时候,两人开车上了天文台。 山路上了半截就没什么信号了,她还有点困,中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顶的车场。 从这儿已经能看到天文台和天边的霞光了,她下车,等他刷卡缴费,中间想起来件趣事: “天文台下边不是有两个望远镜吗,负责调木星那个的是个白人大叔,中文说得特别棒,还和我聊了会儿木星的运行轨迹。” 陈北炙这时候想起来了,问:“你来过这儿?” “来过。”她答。 “什么时候?” “去年冬至。” “期末周那几天?” “嗯,不过那件事从学期初就开始计划了,那个时候为了攒够机票钱,还多打了份工。” 两人站在天文台的最高处,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天文台的圆顶了,她探身去看,他揽着她的腰,打了根烟。 “日出好看还是日落好看?” “日出吧,”她说,“那天看日落的时候,也是在这儿,找了挺久你学校的位置,没找到,有点想你。” 冬焰 第102节 她的发梢被风打到他的领口,他夹烟的手垂到身侧,食指在烟身上磨两下,弹了弹烟灰:“就缺考了两门?” “我那点坏事好像都是因为你干的,陈北炙。” 他侧头,笑:“挺巧。” 逢冬想了想,是了。 从天文台下来,他带着她吃了一家特别地道的中式早茶,然后沿着一号公路,一路往北开。 公路一边靠山,一边靠海,顶窗开着,湿潮的海风往车里打。 她这会儿不困了,看了会儿学校的论坛,昨天那场巡演成了讨论度最高的话题,在首页飘了一整天,下边一堆喊女神的。 一切似乎终于开始朝好的方向。 她侧头看了会儿海,又看他:“陈北炙,你肩上的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车正好转过一道弯,他打方向盘,加速:“不是说陪你纹一个?爷不赖账。” 心口燥了一下。 车上的歌单这会儿放到了《attention》。 查理给赛琳娜写的那首。 她侧头看陈北炙,陈北炙也慢悠悠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个想法,在心中徘徊了两三秒就敲定下来,她问:“陈北炙,你真有钱?” “爷有。” 她点头,半分钟后,国内凌晨十二点二十二分,她的公开社交平台更新了一条动态。 一张照片。 她的小臂勾在男生的脖颈,两个纹身磨在一起,暧昧横生。 escape 逃离 harbor 港湾 这会儿她的名字还和《安塞尔》并排挂在热搜上。 二十分钟后另一个词条被顶上热搜。 #女神纹身 这个词条一下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李诚第一个杀过来,发了合同的截图,后边跟了个“我靠,不会是你那校外男友吧”。 透着点立刻交代清楚不然让她赔到倾家荡产的意味。 私信的红点不断叠加,电话被打爆,她调了静音,把手机滑到旁边的置物槽。 陈北炙在半个小时后才知道这事。 那会儿车停在路边,车载音乐放到之前那首《sleepyhead》,车门敞着,两人并肩在海滩上走。 她的发梢不断被风打到他的衬衫领口,海浪往沙滩上拍,公路上一辆敞篷越野车驶过,油门给得足,带得她的裙摆扬起来。 陈北炙打了根烟,在烟快烧到头的时候,问她:“喜欢吗?” 她说:“喜欢。” 他笑,点了下头,掐了烟,从兜里拿出个盒子。 她那会儿在看手机上的消息,京大附中的论坛彻底炸开,好多旧帖被顶上来,都是她跟陈北炙的。 【lld: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俩人了,我是下一届的,那次好像是下雨,学姐衣服湿了,被学长领着去换,我銥嬅在外边被喂了一嘴狗粮】 【小黄不吃毛豆:这俩特别带劲,毕业典礼的时候跟学姐有过交集,一看就知道当时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是真的,但也看得出来,不是那种乖的,当时我在后边,看到俩人互动,甜疯了,学长的目光全程没离学姐那儿,那次才知道其实男生的喜欢还挺好看出来的,看不出来就是真没那个意思】 【好好:嗑到了!】 她刷到底,一抬头,看见陈北炙手里的戒指。 他看着她的反应,笑得有点混蛋。 “还记得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说的吗?” 记起来了。 六月,燥热黏腻的夏夜,她跟魏长明彻底撕破粉饰的太平,也做下了那个决定。 那天她在纹身店外喝完一整罐啤酒,他来接她,两个人在便利店外接了吻。 放纵中掺杂绝望的吻。 后来一切就顺理成章,进去的那一刻,他问要不要他做男朋友。 她那个时候终于清醒过来,说不要。 做他前女友没意思。 他说,行,那等二十一岁直接做他老婆。 他这会问:“想起来了?” “嗯。” 他特别有点嚣张轻狂的痞劲,领口被海风打着,身上的少年气和成熟掺杂在一起。 她突然就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两人在艺体楼,干尽坏学生那些勾当。 陈北炙发现她不是那种乖的之后,特别乐得带着她干点坏事,看她叛逆的模样。 但是他不知道,她做的最叛逆的一件事,是喜欢他。 明知道没有未来的喜欢。 海风这会儿弱下来,远处几个小孩在追一只海鸥。 “冬,”他叫她的名,这会儿神色有点正经了,特别靠谱,“我以前不太信爱情这个玩意,也不信婚姻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分的时候还不会多好看,特俗,特无聊。”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喜欢上了这件俗事。” “那天在艺体楼说的话是深思熟虑的,第一次亲你的时候爷就栽你身上了,那天我半夜没睡着,去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盒奶,坐在外边打了根烟,吹着风思考人生。那根烟烧到头的时候,突然觉得如果剩下的七八十年是跟你在一起,那也不错。那晚之后,我的所有未来计划都改了一遍,里边有你了。” “你愿意做我未来计划的女主角吗,冬?” “我还没到二十一呢。” “爷把现在到你二十一岁的思想汇报都写出来了。” 混蛋死了。 她的脚踝被海风吹得痒:“陈北炙,我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了,有点疼,但是我特别喜欢。” “我想跟你一辈子。” 三校的论坛在持续沸腾。 陈北炙随手点了个热帖,滑到最下边,论坛最新的一条是她一个学长加狂热粉发的。 【蹲辟谣,学妹单身可追】 半分钟后,那个男生等到了回应。 【z:别想了,那老子姑娘】 ——正文完 枯木逢春,冬雪消融,炙爷和他姑娘平安顺遂,永远炽烈。 2023.2.10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这本文写到后边压力特别大,因为感觉冬冬,炙爷,还有里边的所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会很真切地为他们开心和难过。 明天晚上开始更番外,目前定的会补充一些文里没有讲到的内容,比如他们分开的那半年,还有一些甜梗。然后可能会写个平行世界,平行世界的内容暂时还没完全确定,可能会是大学校园,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发在评论区呀~ 最后,下章发出前留评有小红包~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