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第一章 他被打了。一股脑儿的晕眩让自己站不住脚,浑浑噩噩的倒地。 「范夏轩,真看不出你这么禁得起打。」 什么叫禁得起打,是自己已经被他们打到皮厚了。但脑袋没办法跟皮肤一样变得粗厚。脑袋瓜不停的胀痛,像是打鼓一样有节奏的敲打。 忽然,范夏轩觉得人中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一摸,是血。范夏轩胡乱的抹,试图把鼻血擦掉,但根本反效果。一大片血渍糊得自己满脸。 他们没看见自己满脸血,依旧像踢皮球一样一人一脚。直到有人喊着老师来了,带头的才赶紧要他们离开。 「操,哪个白痴打小报告。」 纪冉不忘踢了最后一脚在自己膝盖上,那最后一脚很是用力,范夏轩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喀的一声。却无力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纪冉从自己身上跨过离去。 范夏轩一动也不想动。反正起来也没什么卵用。闭上早已被打肿的双眼,等待老师过来。 他很是享受这种寧静的时光。风轻轻拂过。包含自己,连那颗原先很害怕的心也渐渐被安抚。虫鸣鸟叫以及不远处传来的低语,都成为自己的安眠药。 最后范夏轩睡着了;最后老师仍然没有来。 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保健室了。 不,其实没有。范夏轩还以为自己会被人发现然后扛去保健室。虽然脑子醒来但眼皮依旧沉重的范夏轩,他发觉自己似乎还躺在同样的地方。丝毫没有被人发现。 也对,这里是旧校舍前的小空地。杂草丛生,根本不会有人靠近。附近传来小摊贩的叫卖声。是卖枝仔冰的。大约下午四点推着老旧推车的阿伯,推车上载着用保利龙装的枝仔冰。 以前去买时以为会融化,后来才发现保利龙里还放着一大块冰块用塑胶袋套着。冰就放在大冰块上。一支才10块,对没什么零用钱的小孩来说是最好的消暑圣品。卫不卫生也不太重要。 范夏轩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躺了三节课了。他本来打算躺到放学。但是附近传来脚步声。范夏轩一听便知道是谁,只是他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过来。 平时自己无聊就是趴在桌上补眠。说好听是补眠,难听点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没人找只是在睡觉。 趴着时,范夏轩经常听着身旁的声音。比如他前桌的人,脚步声是拖行的,班长的脚步声是快速而小步的。而纪冉的脚步他印象深刻。纪冉很高,腿也长。脚长的人走路总是两步当一步走。纪冉走路从不拖行,也不快。很游刃有馀的漫步。 而此时往自己方向走来的人就是这种速度。自己也觉得纳闷,怎么就这么肯定是纪冉过来? 「这傢伙……还真的躺在这。」 不用等自己验证,熟悉的嗓音就这么传进耳里。范夏轩不想起来。总觉得起来会给自己添加麻烦。他心想,大概只是来确认自己有没有死而已。不过自己脸上糊了满满的鼻血,就算没死也会被当成死了。 脚步停在自己耳边。能感觉到纪冉蹲在自己身旁。他蹲下时带起的一阵风范夏轩能感受到。 只是纪冉蹲下后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难不成是已经走了? 再这样装死可能自己会真的先死。清醒后脑袋的没有紓缓,反而更加剧烈的阵痛。 范夏轩睁开眼的同时,忽然天旋地转。他没想到自己脑袋撞得这么严重。光睁眼这样就让自己快晕倒,要是站起来不就真死了? 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啊!」 看见纪冉的侧顏还有抚在自己鼻尖上纤细的发丝时,才发现原来刚才的天旋地转正是因为自己正被纪冉背在肩上。 「你醒了?」纪冉难得用着轻柔的嗓音对自己说话。但是一向大嗓门的纪冉忽然降低音量,试图用温柔的语调说话时,一股违和感从心里冒出。 「你……」不行……脑疼得不行。像是里面的脑不停被什么东西撞击,越发疼痛。 我……他为什么要背…… 在范夏轩最后失去意识前,清楚听见有人在呼喊着自己。但是疼痛大过于意识,最后还是败给疼痛。 模糊意识下,能感觉到附近有人在呢喃。但是脑袋的疼痛感在意识恢復后也一併甦醒。 「唉,这孩子让人担心。」是妈妈的声音。总觉得好久没听见。 「嗯……」这一声单音却是些许的陌生。脑内浮出声音的主人,却压根认为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纪冉怎么可能跟着自己出现在医院? 昏倒前,自己记得被纪冉那群拖到旧校舍前被痛打一顿。痛到倒卧在地最后...... 范夏轩突然想起,自己最后被纪冉背走。难道是他把自己背到医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出自于愧疚?这想法马上被自己驳回。纪冉出了名的冷血,连为什么会走来找自己也让人不知所云。 「阿姨先离开一下,同学你帮我照顾一下夏轩吧!」妈妈的声音越是遥远,看来有什么急事。 「好。」从纪冉的声音里听不出端倪,他为什么会留下来照顾自己?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脑海冒出。 范夏轩还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醒来,他怕纪冉。却对纪冉伸手救他的事耿耿于怀。儘管前面纪冉对他暴力相向,但是范夏轩觉得自己好像对纪冉的印象重新洗过。像是一件纯白的衣服被一道又一道的污痕沾染,但只要重新清洗,一样是件纯白的衣服。 忽然眼皮上一阵骚痒,像是有人在玩弄他的睫毛,这前所未有的触碰让范夏轩反射性的睁开双眼。 第一眼见到的是纪冉琥珀色的双眼。明亮而清澈,甚至可以从眼球上看见自己的身影。撇开他对自己的恶言相向,纪冉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你......」 范夏轩有些说不出话,嘴里太乾燥了。嗓子像是被辗过般的突兀。纪冉他靠自己很近,他坐在医院的铁椅上上半身前倾,右手食指正停在自己的眼睛上。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刚刚在干嘛。 「醒了。」纪冉伸回手随后起身俯视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而范夏轩对这莫名的距离感感到一丝丝压迫感。背对光线的纪冉,他看不清容貌。 范夏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盯着纪冉看。此时的自己大概是最勇敢的时候,仗着自己现在躺在床上一副病懨懨的模样,认定纪冉不敢随意出手。最后纪冉只是瞄了眼自己,随后便离开病房。 他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纪冉并不是第一天打他,但自己却是第一天这么晚都没回教室。 以往,他都是躺个一节课左右就回来了,但今天也许是出自于清爽的微风,让他躺了三节课。纪冉八成是感到不对劲,所以特地又跑回来旧校舍。 他这个人会这么担心这种事吗?不太可能。但除此之外范夏轩想破脑子也想不出其他原因。可能用脑过度,范夏轩脑瓜子一阵疼痛袭来,他察觉到自己不能再想这个没答案的问题了。 医生检查出他脑震盪了,除了脑震盪外还有纪冉离开前的那一脚让自己膝盖挫伤。医生吩咐,学校的体育课尽量不要参与,多加休息。还有轻微脑震盪的关係会对记忆力稍微影响到,也有可能会造成突发性的头痛、头晕。 「你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会跑到跌倒。」赖海英捏了捏眉宇间,领着自己往医院柜台走。 「抱歉,妈。还特地让你跑一趟。」范夏轩扶着墙,一拐一拐地走着。膝盖上裹着一块绷带,走路没办法弯曲。 赖海英的到来让他有点吃不消。如果没有纪冉把自己弄到医院,他也只会在学校的保健室擦擦药就走。赖海英并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状况。她太忙了,就今天会来医院看自己,肯定是抽空过来的。 带着自己领完药、吩咐完自己一些注意事项后,赖海英就开车离开了。临走前给自己一点钱,让他想办法回学校去。最后范夏轩搭着计程车又回到学校。 晚上还有晚自习呢!范夏轩不禁想着。 因为膝盖挫伤的缘故,走起路来容易脚软,他一面扶着墙壁走回教室。沿路上他总感谢学校弄了很多墙,要是没有墙他得单脚跳着走。像小丑似的吸引眾人目光。 教室内只有几隻小猫低着头温习。范夏轩四处张望着,好几个座位上都空无一人,桌面上也摆着几张卷子。而纪冉跟其他同伙早已消失。 他一路跳到座位上,抽出卷子开始低头写了起来。但写不到几题,手掌上的伤口隐隐发热,范夏轩一看,伤口又开始流脓。 伤口怎么来的他不知道,有很多的伤口都是在他没有特别注意下出现的。因为那给他带来的疼痛,远不止于纪冉给他带来的痛感。纪冉打人一律都朝着容易受伤的部位攻击,像是鼻子、膝盖。 范夏轩把手往抽屉里伸,好不容易在抽屉一角摸到卫生纸的包装,抽出一看只剩下包装了。 他旁边没有人,同桌不知道哪去了。瞄了眼同桌的抽屉,有满满一包的卫生纸,抽出的一角像对他招招手。范夏轩犹豫了一番却没敢伸手。 没有经人允许范夏轩不敢随便乱动,他叹口气看着手上的脓,想了想就往衣服上抓。衣服是白衬衫,现在到好了,那些脓泡组织液都卡在衬衫上,显得格外噁心。反正他身上都是泥土,应该看不出来。 下课了,他静静地收拾着书包,坐在座位上等下课人群大幅减少后,他才慢悠悠的跳出教室门外。 「快滚!」 范夏轩他才刚踏出门口,旁边忽然窜出人影活生生的往他身上撞下。 「啊!」撞到他的人应该很壮,范夏轩总感觉手臂上被撞得热辣辣。胸口有点快窒息的感觉,闷得慌。 「搞屁哦!痛死了!」后面有人打了一拳在他的背上,他都还没在在刚才的撞击反应回来,这回又往他背部攻击,范夏轩都感觉他的肺快咳出喉咙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讨厌自己,就会开始像骨牌效应全倒了。他记得刚升高一的时候,特别正常。没有什么人讨厌自己,他就是比较静一点,却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直到某一次,他跟平常一样来上课时,有一群人把自己给围在小圈圈里。圈圈里站在他正前面的就是纪冉。他狂盪不羈的表情范夏轩一直都记得。他太害怕了。 就从那次开始,每天都被几个纪冉身边的小跟班半扛半请下,走到旧校舍,开始了他们的游戏。 游戏中多半会伴随着一些粗俗的辱骂,但范夏轩从小就习惯这种话了。只是,那些拳打脚踢可是比小时候还要来得疼。放在口袋的手机也因此坏了好几回。赖海英说过要不我乾脆换个老人机得了,老是被自己摔坏。 他总想逃离这片汪洋大海,无奈的是这片海太多不知名的事物了。脚踝被海草缠绕住,他挣脱不开。越是拚命挣扎,那些海草就缠得越紧。 直至总有一日,那些海草松开了他,伴随着他一起往深海里看过去的阳光,随着光线像上游走。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章 「待会我们要换座位。我就不让你们选了,我自已排好了。」 今天早自习时,班导师没顾虑着同学们的意愿,擅自改位置。这举动当然引起同学的一片哀鸿。 不知道是天註定还是天生带衰,范夏轩隔壁的新同学正是纪冉。教室的桌子是合在一起的,也因此必须跟同桌的距离很近。 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的纪冉正在打瞌睡。原本以为他会干扰到自己上课,但纪冉却出奇地安静。连搬来时都静静的。 莫名被安排到最后排的位置,本来身高就不高的范夏轩只能当着脖子不长的长颈鹿,四处伸头。最后果断放弃。前面的同学太高了,不管是坐直还是打斜的都看不到黑板正中央。 或许是过度的移动脑袋,一阵疼痛感传来,这时才想到下课时只记得搬家,忘了吃药。 由于座位在靠墙的地方,桌子边的掛鉤自己根本勾不到。书包只能掛在椅子后。此时脑袋瓜疼,范夏轩抚着额头一边侧着身躯伸手捞书包了的药袋。 记得最后吃的时候是随手扔在书包,但现在却什么都摸不到。过度的胀痛让自己暂时失去思考能力,范夏轩暴躁的拉了拉书包,他查觉到自己好像撞到什么去,不过却一点都不想在意。 「搞什么啦!」一旁的纪冉原本安静的趴在桌面,忽然一个起身。 范夏轩只觉得本来相当明亮的教室怎么瞬间暗下许多。随后一道重击挥在自己本来就头痛欲裂的脑袋上。 耳边嗡嗡响,过大的衝击力让自己的头又再度撞到旁边的墙壁。两度的撞击让本来就疼得要命的脑袋更是快爆裂开似的胀痛。 一旁的纪冉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范夏轩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自己是失聪了吗?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他想赶紧从书包拿到药来舒缓疼痛,而整隻手却是抖个不停,连打开拉鍊都有困难。 「药......药......」自己必须赶快吃药,范夏轩脑袋只剩这个想法,其他纪冉什么的他一点都不想关心。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鼓不停敲打,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 药呢!药呢!药呢! 「喂!你振作一点!」 不知道是谁好心地把药塞在自己手里,连水都帮自己开好了。范夏轩不管手里的药有五六颗,手心直接往嘴上拍下去,把全部的药都吞了。 像过了几世纪,头痛的情形舒缓许多。视线也渐渐可以聚焦。手也不再颤抖。范夏轩恢復了平静。这时才发现自己周遭相当凌乱。一旁的纪冉也默默地看着自己。 一想到刚才的糗状,恨不得把自己挖个洞埋进去。 惨了,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打到纪冉还是怎么了,纪冉不停地盯着自己。纪冉很高,就一个高一的男生来说算高。他的身高已经挡住自己被光线罩住的机会了。 「你......好多了吗?」一旁传来纪冉刻意压低的嗓音。 他在担心自己吗?范夏轩偷偷移动目光,发觉纪冉那如同杏仁般硕大的眼眸正看着自己。眼里竟是透出一丝丝担心跟......愧疚。 「我......」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原来纪冉除了只会对自己恶狠狠地瞪着之外,还有其他表情。 纪冉没多说什么,转头看着台上老师。但范夏轩知道,他根本不会去听课。该不会在等自己回答吧?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这人......也不是这么会勉强人。」纪冉平时大嚷的嗓子如今却低声细语。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轻微脑震盪,要持续吃药跟休息。」范夏轩唯唯诺诺的看着刚刚被自己弄乱的课本,视线聚焦在皱巴巴的页面。说完,自己都觉得是在跟蚂蚁对话吗?纪冉听得见吗? 「哦......」似乎听见了。 从那之后,纪冉似乎不想既上次那样看见自己像嗑药一样发神经,他很少再对自己拳打脚踢。可能在粗暴的个性上还存活着一丝丝善良。 原本以为自己会安然的活到毕业,至少在纪冉身边是这么想的。 一个礼拜后,自己莫名被纪冉身边那群小跟班再度”约谈”到旧校舍前。 「真是......老大最近是活得太安逸吗?不来点刺激的东西来增加乐趣。」 眾人将自己团团包围,幸好自己的手机没带出来,否则赖海英是不会再相信自己手机从楼梯摔下去的。 范夏轩一点儿反抗的话都懒得吐露,他对这种突发性的情况已经习惯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拳头照打不误。 「这傻逼一点反抗都没有。」 「管他,哑巴才好!哈哈哈!」 啊......天空依旧那么蔚蓝;云朵照样在天空漫游;鸟儿拍翅停留在枝头上;风仍然强势的灌进衣裳吹过肌肤;稍早被雨滋润过的泥土成了柔软的床铺;如猛烈的雨势般往自己身上砸下的拳头以及无数的鞋子。 范夏轩护住头部,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懂。瘦得几乎剩下骨头的手臂怎样也挡不住孔武有力的拳头。护住这个动作很快就失去效用。 意外的,头不怎么疼倒是被纪冉踢到的膝盖隐隐作痛。最后他们哫下几次口水后便哄然散去。留下躺在地面动弹不得的自己。 很庆幸纪冉没参与这次的活动,在范夏轩心里纪冉似乎已经脱离揍他的一群人了,成为一个独立个体。 范夏轩试图移动双脚,惊觉双腿不停颤抖。他试图移动身体其他部位,却只是徒劳而功,浑身抖着。而原本不怎么疼的脑袋剎那间像被铁鎚重击的力道般袭来,发生的瞬间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范夏轩这时才真正的害怕起来。他快看不见了!原本和睦的天空却一片模糊,视线无法聚焦。他慌乱的动了动双手胡乱的朝空气乱扑,在自己眼里原本纤细的双手却糊在一起,连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是。 范夏轩慌了,以前从没被打成这样。谁又会来救他? 脑袋浮现一抹身影,纪冉。 高大的身躯,光是站在他身边就发觉自己的渺小、发觉自己多么微不足道,凭什么还要人家来救他?但,范夏轩在脑海里翻遍所有他认识的人,就只有纪冉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他几乎对纪冉又爱又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附近一点能让他辨别时间的事物都没有。范夏轩一直闭着眼睛,他害怕自己真的失明而逃避事实。 「纪冉......」可悲的事实,范夏轩能想到的人只有他。那个曾把他打到膝盖挫伤以及脑震盪的那个纪冉。只因为纪冉曾帮过自己两次。曾经想过如果没有纪冉,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过往的那种愤恨却因为他帮了自己两次而烟消云散。此时还盼望他来拯救自己。 答答答! 只剩下听力还没受损,范夏轩的听力变得相当犀利。他听见有人跑来。 这个跑步声他没听过,不晓得是谁。反正是来救他的也无所谓。 最后那人停在自己身后,还能听出他不停喘息。可见跑了一段距离。 「你他妈的为什么又躺在这里?」听见熟悉的嗓音,自己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是纪冉...... 「你还醒着吗?」他感觉到纪冉热呼呼的手掌触碰在自己被汗水佔据的脸颊,范夏轩总觉得他可以记住现在的温度。 「我......」纪冉特地来找自己了,不睁开眼也是不行的。 范夏轩鼓起勇气睁开双眸。 又是那杏仁般的双眸,浅褐色的瞳孔像面镜子,映照着自己狼狈的神情。纪冉粗黑的眉毛用力的拧着,眉宇间的纹路很深。淌流在鼻尖的汗水被纪冉无情抹去,红嫩的双唇还微啟着,不停喘气。纪冉长得很帅。不过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 「你......你哭什么!」纪冉讶异地看着自己。 范夏轩伸手摸了摸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了。」或许是看见纪冉,心里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瞬间舒畅很多。泪水有些不受控制的掉落,跟脸颊上的汗水混在一起。 纪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眉间的皱褶一直都在,甚至更加用力了。 「我背你回去吧!」不等自己回应,纪冉又像上次那样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背在肩上,不畏自己身上的污渍跟淤泥。 「谢谢......」下巴靠在纪冉宽阔的肩膀,范夏轩似乎遗忘了方才的恐惧,鼻尖窝在纪冉被发丝覆盖住的脖子,吸取纪冉身上独特的香味。那是一种不是刻意喷香水的香味,也不是洗衣精。而是纪冉身上自然有的体味。不同于别的男生,他那味道有点像是刚晒好的棉被。范夏轩下意识的往舒服的那头鑽呀鑽。 纪冉高挑的身躯跟宽阔的肩膀,都给人很舒适的感觉。范夏轩下意识的抓紧了纪冉的衣服,自私地认为这人是专属于自己的床铺。 他把自己背到了保健室,跟老师打过招呼后走到被帘子遮住的床舖上,坐下。范夏轩轻轻的移动手臂,试图把自己慢慢移动到床上。 正当他手臂施力准备用手爬到床头时,手臂一软整个人上半身趴在床上,脚好像还踢到什么软软的东西。 「操!踢屁啊!」范夏轩惊恐的看着猛然站起的纪冉。他不知到刚刚自己踢到哪了。不过纪冉摀着屁股,他也懂了。 「对不起!我......」他挺害怕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怕着纪冉会对自己爆打一顿,还是害怕着他对纪冉帮了自己三次的印象会烟飞云散。 纪冉宛如有双重人格,方才发现自己的眼神彷彿就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觉,此刻冷着一张脸瞪着自己的才是真正的他。 他嘖了一声,拉过帘子走了出去。保健室老师让他登记下资料,随后纪冉就没再过来看他,转头就走。 范夏轩侧过身子,努力的爬到床头上躺了下来。他头现在有点痛,膝盖上也隐隐发热。他扯过被褥平平的盖在身上。 身体完全放松后,这才发觉有好几处的地方不断跳动发热着,甚至刺激神经传来阵痛。 「同学,还好吧?我等下过去看看你。」保健室老师的身影隔着帘子,在那头晃了晃。 「我没关係,睡一觉就好了。」范夏轩音一落,也没仔细听老师的回答。闭上眼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他没有作梦,在偶尔传来吵闹声的环境下,他的睡眠不深。进来几个受伤的学生他隐约能算出。中途有人停在自己身边,放了什么东西停留下就走了。 范夏轩没睁眼,大概是保健室老师。他没在意这件事,渐渐的关闭感知。直到完全清醒后,才发觉自己真睡着了。 他是被声音吵醒的,帘子外有个学生不停叨叨絮絮着,声音颇大。 范夏轩揉着眼,馀光瞄见一旁的桌上似乎摆着什么,转头一看他不自觉愣在原地。 那是他脑震盪的药还有水瓶。 第三章 自己的伤越来越严重。儘管吃了药,还是不足以减缓头疼。甚至有时候会无法正常思考。范夏轩很是犹豫,一方面不敢再告诉赖海英这件事,却又害怕会有后遗症。 因为膝盖的伤还没康復,走起路时总会突发性的腿软。有时走到一半硬生生的跪倒在地,没人想搀扶自己。 纪冉还是跟平常一样,课堂间睡觉或是发呆。但范夏轩总能感受到纪冉那炙热的视线,像是在观察自己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找不到药。 那一次,他没问纪冉是不是给自己带药过来。那天回教室后,纪冉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啥话也没说。他也那么不好意思多问了,要是是自己自作多情,不就尷尬了? 自己很感谢纪冉,不管他是出自什么原因或是哪种目的,纪冉一而再的拯救自己,他就像是英雄般闯入自己生活。范夏轩又爱又恨。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受伤,但拋开前者,自己三番两次被他及时发现,光是这点就足以洗白纪冉在自己心里的那块污点。 「同学!待会下课把上礼拜的作业交给小老师。没交的准备被当吧!」 上礼拜国文老师出了点作业,除了一般的题目外还附加一个作文。范夏轩记得自己上礼拜的课堂间就偷偷写完作文了,但是旁边的题目一点也没有动。 匆忙的从抽屉拉出被胡乱塞在里面的试题,范夏轩只能捨弃这堂课来补作业。旁边的纪冉似乎正在找什么,范夏轩不敢轻易转头看他,利用馀光瞄了眼。纪冉桌上难得摆了一张纸。诡异的是,他桌上好像没摆着笔。 该不会是没笔可写吧? 一想到纪冉帮了自己那么多,如果这时不给他一支笔似乎太忘恩负义了。 范夏轩轻放下手里的蓝笔,鼓起勇气扭头看了下纪冉。发觉他竟然也盯着自己看,不过是盯着他的试题看。纪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于是目光从卷子上离开,移到自己身上。 无论述说多少遍在心里,范夏轩仍旧那番讚叹。纪冉的眼睛真的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像猫咪眼睛一样色如琥珀,却又如同湖水般水平如镜。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如同螻蚁般渺小脆弱。 「你要笔吗?」 「嗯。」纪冉只回了一个单音。 在纪冉的注视下,自己像快没了电力的机器人似的,僵硬的从笔带里掏出一隻黑笔,再慢慢地轻放在纪冉几乎空无一物的桌上。 「你写完借我抄抄吧!」纪冉提起笔,却无从下手。他题目根本连看都没看,拿着笔只是无趣的转了转,随后却笨拙地掉了出去。纪冉不会转笔。 「他后面有作文。作文我没办法给你抄......抄。」范夏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学纪冉说个叠字。 「嘖......没事出什么作文。」纪冉看起来是个没有语文天分的人,范夏轩假装在看题目,实则却用馀光偷瞄纪冉那过了快十分鐘却一直没下笔的手。 范夏轩的注意力又被纪冉的手吸引。纪冉的肤色比小麦色还要再浅一点,却不会太白。像是偶尔运动偶尔又宅在家打电动的人。手指骨节分明,不会太细。手背上的线条更是衬托出他力气过人。一支笔被他握在手里此时像根羽毛,随时要被折断。手腕与手臂连接的线条让纪冉目不转睛。自己大概没看过这么完美的手。 一想到那种接近完美的手背过自己、抚过自己睫毛,范夏轩不禁起了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感受? 「看什么?」 纪冉的一句话彻底惊醒沉迷在他手的范夏轩。惨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我......看你好像不会写。」情急之下,范夏轩掰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见对方不疑有他的回了一声单音后,又把目光放在空白纸上。 「作文主要由”起承转合"组成。起就是文章的开头,简单扼要地说明事情怎么发生的。承则是衔接着第一段起,开始慢慢述说接下来要表达的事情。转,顾名思义必须要写出这件事的转折点,事情突然发生变化的一个点。最后的合就是经歷过后你的结论。」实在受不了纪冉一直呆坐的模样,范夏轩把自己的试卷翻面便是作文。把试卷稍微移到纪冉眼前,拿着笔一段一段的讲解。 途中看了下纪冉的神色。开始讲解时他就皱起眉头,看起来很认真。至于有没有听进范夏轩不太清楚。起码说个大概才不会让他对作文產生误解。在那之前范夏轩差点觉得纪冉要写篇生活日记在作文上了。 说完时,纪冉的视线一直停在纸上,宇间的眉头没有皱得这么深了。看起来是在消化刚才自己说的。 「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作文还得这么写!」纪冉稍稍提高音量,看着自己就像看着至高无上的神,湖水般透彻的眼眸像有星星居住在里面似的闪闪发亮。 看来自己的那番话让自己在他心中稍微改变了。范夏轩很是高兴,他想要告诉纪冉更多他不懂的事情。 「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吧!」自己难得有一面是胜过纪冉的,自信心也相对提高。 纪冉相较之前,今天安分许多。他有时低头振笔疾书,有时又抬头望着黑板像在思考如何构文。他会不时转来问字怎么写、这段情境该如何用成语阐述。最后纪冉竟写了一篇比自己多快两段的作文。 自从上次教了他之后,两人的关係确实有改善。纪冉语文方面似乎不小心被自己打开后,他时不时会来问一下国文的问题。莫名其妙的纪冉变得常常跟自己行动。 「喂!去食堂吃饭了!」儘管自认跟纪冉的关係改善,但他依旧不改爱打人的个性。纪冉站在旁边,用力地朝他背部拍下。一声沉闷的掌声在教室回响。 坐在满是人海的食堂内,纪冉一边嚷嚷着要吃鸡排饭一边从口袋掏出钞票。他说他会帮忙占位置,要他赶紧去排队不然过会就大排长龙了。 纪冉爱吃的鸡排饭那个窗口老是排队。东西非但没有特别好吃,价格也特别不亲人。就是里面师傅的手脚不够快,才会老这样排队。指不定这是师傅的障眼法。 排了莫约十几分,终于等到鸡排饭。食堂音量一向吵杂,过多的人群让范夏轩脑袋有些缺氧,喘不过气。连原本都飢肠轆轆的肚子也瞬间不饿了。 这事发生的很快。拥塞的人群忽然窜出一抹身影衝到自己面前,早就被弄得晕头转向的范夏轩还来不及剎车,眼花撩乱的撞上那个突然衝出的人。 「搞什么鬼!」 「抱歉......」眼前的人自己太熟悉了,正是刘飞。那群人中下手也是很暴力的一个。 「哈,原来是你哦......」他看见是自己后硬是裂嘴一笑,看得出来眼神很不善,甚至有企图。 「......」 「别紧张嘛!怕我打你啊?」刘飞一手勾住自己的肩膀,头离自己很近。连他身上的汗臭味都鑽进鼻子。范夏轩皱了眉。被他抓住的肩膀使不出力。那人抓得太用力了,像是捏爆自己骨头似的无法出力。 他根本没办法推开对方,对方那手劲在他眼里自己像蚂蚁一样,一捏就死。原本就很苍白的范夏轩脸色更是白得像隻来讨债的鬼。 「啊!鸡排饭!是专程买给我的吗?谢啦!」 事情又很突然的发生,范夏轩没想到对方的注意力很快地被自己手上的鸡排饭引走,再顺势拿走。等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 「......」 「......」 他跟纪冉对视许久,一直认为纪冉的眼睛很漂亮,但如今那双琥珀却死盯着自己,往死里瞧。 「饭呢?」纪冉像是饿过头的老虎,正拷问着眼前一头瘦弱的绵羊他晚餐的去向。 绵羊很胆怯的低着头,两手交触不停地玩弄手指。 「没买到。」 「放屁!我看你排队排假的啊?钱呢?」 绵羊颤抖的从口袋掏出几张钞票。他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只能把找开过的零钱抖着抖着的递给老虎。 「这还叫没买到?」老虎瞄了眼绵羊手上的零钱。那摆明就是被找开过的。 「抱歉,我会还你钱的。」绵羊纵然很害怕,却死命地等待主人把钱领走。 老虎对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走到他面前。虽然知道是羊入虎口,但羊知道不入虎口会招来更可怕的下场。 「你老实说,是不是被抢走?」眼下坐着的纪冉,难得抬着头仰望自己。那双熟悉的琥珀双眼变得像以前一样淡着一丝丝温柔。 「......」自己下意识地瞧了眼坐在不远处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那人。虽然注视的时间不长,却好像被纪冉发现了。 纪冉站了起来,把自己强压在他刚才做的位置上,椅子还热着。 范夏轩看着纪冉又变回那时兇猛的眼神时,突然后悔自己那么一个暗示。 果不其然,纪冉慢步走到刘飞的旁边。他态度正常得让人误以为纪冉要来跟他併桌。 「老大!一起吃吗?」刘飞嘴角还沾着一颗饭粒,这如此蠢的模样似乎不知道即将大难临头,让范夏轩有点对他感到抱歉。 「好吃吗?」背对自己的纪冉,他实在看不出纪冉此刻的表情,但是看刘飞还没察觉的神情来看,纪冉应该是跟平常一样。 「好吃!老大要不来一口?」说完他拿着刚才才被他放嘴里舔过的汤勺再挖了一口饭。纯白饭,没有其他的配菜......不晓得刘飞是太抠门还是这么刚好只挖到白饭。 纪冉低头不语,看着被那人吃到剩一半的鸡排饭。再怎么傻的都知道不对劲。 「这么好吃我让你吃个够。」 不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明明纪冉说的不大声,但是隔了他几个桌子远的范夏轩却一字不差的听到这句。 纪冉二话不说拿走那碗饭,啪的一声倒扣在刘飞头上。一块他似乎想留到最后吃的大块鸡排就掉在他鼻子上,不偏不倚。被白饭洗头的刘飞还没反应回来。傻楞楞的看着纪冉,嘴里还舔了下遍布在他脸上的各种饭粒跟菜汁。 纪冉把碗随手一扔,啥也没说就再次迈开步伐离去。 这举动当然吓坏他附近桌的人,也引起不少讥笑声。最后刘飞似乎察觉到纪冉的举动是出自什么原因,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瞪着自己。只是再兇狠的眼神,任何人都会因为他头上的饭而出戏。 第四章 下午的班会时间,导师姍姍来迟。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同学多半都是闹哄哄的。 直到导师打开大门踏进来时,眾人像约好般的顿时安静下来。 「抱歉,各位同学。刚刚临时开会耽误到时间。」导师抱着一叠资料慢慢地走上台。 这难得的班会时间﹐范夏轩都会利用时间来看书。而此时的纪冉正趴着补眠,左手伸得老长都伸到前面同学的肩膀那去了。头压在左手手臂上而右手则弯曲着压在脸颊处。这睡姿只有纪冉才敢,也只有因为是纪冉,前面的人才默不吭声。 「同学,期末考完会有作文比赛。赢的人记一支小功外加奖金3000。有哪位同学自愿吗?」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基本上自己待了这么久,发觉班上大多数都是不太关心其他事情的。包括选干部之类的,都是被导师强迫才当上。 导师早就知道会变成这种情况,于是从大把的资料里抽出一份卷子。看起来像早上国文课时偷写的卷子。 「早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所以我请国文老师拿出他早上刚收到的作业里,作文最高分的同学来参加。」 导师似乎还没是先看满分的名字,只知道当他看了前面的选择题型跟分数时,吓了一跳。导师瞪着眼研究老半天,最后撇了眼自己这边。 「纪冉。」 导师糊糊的喊了声纪冉,眾人皆以为导师是在叫纪冉起床。范夏轩当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又直觉不对。 「作文最高分的是纪冉,谁把他叫醒一下!」导师暗示了自己,迫不得已范夏轩轻拍了下纪冉宽厚的肩膀。 没动静。 范夏轩头皮发麻,他想起食堂时他倒扣了一碗饭在人家头上的事。虽然现在没有饭可以让他倒。 大家都在看着这里,除了自己大概没人想碰他。 范夏轩稍微用点力,伸手摇了摇他。范夏轩太乖了不是很敢太大力他几乎把力量克制在身上,以至于他身躯也跟着自己的手跟着晃动几下,但不见他醒来的跡象。 「纪冉.....你作文是全班最高的。」不知为何,范夏轩直觉性的脱口而出,他本来又打算继续晃着他的身躯。只是说完没多久,纪冉抽搐了一下,终于抬起头了。 「什么?」 纪冉可见刚才是真的睡着,凌乱的瀏海跟沉重的眼皮,看起来很狼狈。不太像平常的模样,眼里带点迷茫。 「你作文是全班最高分的。」范夏轩又强调了一次。 纪冉看起来没怎么听进去,甚至表情呆滞。这状态维持不久,他甩下头让头发回归原位,又伸手抚平头顶乱翘的发丝。 「纪冉,你作文是全班最高的。不过为什么你背面选择题全错?」导师有点讶异的看着纪冉,摊开试卷很疑惑的看着纪冉。 选择题很惨不忍赌的全被划叉,角落上国文老师大大的写上42分,看起来很瀟洒。 「......我不会。」纪冉连看根本就没看一眼他的试卷,倒是打了个哈欠,很有礼貌的摀着嘴。 导师很半信半疑的大略看了下纪冉的作文,最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儘管纪冉压根没回答,但反正班上根本没人想参加比赛,导师只好硬着头皮让选择题完全不会的纪冉上场。 班会开到一半,纪冉忽然转过头,用那已经清醒的杏仁眼盯着自己。 「喂,参加比赛是怎样?」 「什么怎样?」范夏轩原本视线就偷偷瞄着纪冉,他忽然的转头让人有些作贼心虚。要是被发现自己会遭殃吧?跟中午的鸡排饭一样。 「比赛那个要怎么做?」纪冉的眼睛睁得老大,看起来格外无害,还有点天真。或许他在这方面是真的天真。 「就......也不用特别做什么。等老师找你,会把可能考出来的题目先告诉你,大概往那个方向拟稿。」范夏轩以前也被推去比赛作文,只是那时的他对这方面没这么熟悉,结果落选了。 「......不用准备一下吗?就是稍微练习之类的?」纪冉像个小孩似的,小心翼翼的问着。跟平常那种大气的模样大相逕庭。 范夏轩此时有些羞愧。他大概是对纪冉中午时的行径感到不可思议甚至畏惧。纪冉只要一旦生气,他做出一些让人不知所云的动作一点也不奇怪,反倒是没有做出那些动作才会让人疑惑。 纪冉明明就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怎么自己却先害怕他了呢?纪冉不再像以前那样视自己为螻蚁,而是把自己的身分抬高,肯来问他学术上的问题。 此时范夏轩肚子咕嚕的叫了几下。他中午没吃,被吓饱了。如今他一个释怀,肚子又开始饿了。 「你傻啦?恍神?」纪冉轻推他肩膀一把。自从上次脑震盪,纪冉就不再推自己的头了。 与此同时,范夏轩闻到一股口臭。这大概是没吃东西又刚睡醒的气味。他把这味道套在纪冉嘴里。这时范夏轩才恍然大悟,纪冉中午也没吃。 「饿了吗?」范夏轩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问句。嘴里飘出的气味,似乎跟纪冉那时一样。 「......是饿了。」纪冉也放弃继续询问的样子,摸了把肚子随后又趴在桌上。那眼眸眨呀眨,没有一丝想睡的神情。 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心态,他跑到福利社打算买个东西来填肚。只是看到福利社的人群时,范夏轩连试都不想试直喊没望了。 满是人群的狭小空间,里面挤得水洩不通。不知道这学校的学生是饿死鬼上身还是学习用脑过度,中午的食堂跟下午的福利社人群都有得比。 范夏轩脚都还没踏到福利社门口,就果断放弃。 福利社在一楼,而地下则有台自动贩卖机。只是里面的饮料经常不补货,大多数人都懒得再过来看看补货没。自己想去那边试下运气,说不定还有什么汽水能别让肚子这么饿。 果然,换个地方人群大幅减少。没几隻小猫走在贩卖机这条走廊。一旁杂物堆积,几个破箱子里还跑出蟑螂。 范夏轩吞了几次口水,迈开步伐往贩卖机走去。 红豆牛奶汤圆、黑豆水......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上头的字很潦草。印上的图片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范夏轩很犹豫。纪冉到底会喝什么?红豆牛奶汤圆似乎太孩子气了点,像是国小在喝的。然后黑豆水......没看过哪个男生会喝黑豆水。再看下最后一罐奇妙的饮料。思考几秒后,范夏轩只能选择比较正常的前两个。 投完之后,范夏轩正往回走没几步,掛在墙边的喇叭传来一阵阵怪异的铃声。像是扭曲的上课铃,却不太像。范夏轩没怎么在意,就当成是太老旧的喇叭造成的。 快接近上一楼的楼梯时,一抹身影从前面的廊道晃过。楼梯就在他的左侧,而前面的走廊也不晓得是通到哪边。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一直在阴森的地下室响起那扭曲的铃声。范夏轩不自觉颤抖着。 他没敢再往前走看看那身影是谁,一个踏步转向左侧的楼梯。踏上阶梯前,馀光又瞄到那人影似乎就准备靠近楼梯。范夏轩真是慌了,三步当一步走。他压根没这么快的走动过,手里的罐子也顺势被捏得有些凹陷。 范夏轩慌忙地跑上楼梯。地下的贩卖机什么的,他下次不会再去了,像闹鬼一样。 卖力从地下跑上一楼,这才发觉原来天空这么亮。心情瞬间好起。在地下待太久,没见到阳光肯定会有忧鬱症,太闷了。还有那股潮湿的气味,让人觉得鼻子都要发霉了。 刚踏上一楼的地面时,上课铃响起。范夏轩愣住,现在才上课,那刚才在地下听见的铃声是什么?他不禁回头一看,阶梯一半被太阳包围,而另一半则是黑暗垄罩,从那块黑暗里好像还有什么在蠕动。范夏轩忍住恐惧马上回过头,直接往二楼奔去。 到教室时,早就上课了。所幸老师也跟着迟到。范夏轩偷偷从后门溜进去。 慢慢走到位置上,纪冉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滑手机。只有自己坐上位置后他似乎瞄了一眼。恰巧老师在他进门没多久也跟着进来。 「跑哪去啊?臭死了。」纪冉摀着鼻子,一脸嫌弃样瞧着自己。 纪冉话一出,自己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饮料拿给他。这异味大概是跑步时大量的汗水浸湿衣裳。都这么嫌弃自己了。但是想想自己喝不完两罐,又再想想在地下室的经歷...... 「你选一个。」范夏轩把罐子放在他跟纪冉桌子的连接处。只是放上的同时,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然还在抖着。再认真一看,罐子早就被自己捏得不成原型。 「......」纪冉默不吭声的看着眼前那两罐像是在地上捡的东西。 想也知道谁会喝这种看起来很扭曲的饮料......上面还沾着自己的手汗。 「嗯......你不想喝的话我就......」话还没说完,纪冉就打断自己。 「谁说我不喝的?」纪冉拿起两罐饮料,瞪直了双眼。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黑豆......水。红豆牛奶......汤圆。」纪冉低声念出连自己都害羞的名字。 范夏轩抓着裤子,试图把手汗吸乾。刚才跑上来时太卖力了,平时又不运动的他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来。脑袋还凸凸的跳动着。他从书包摸出药来,很快的把药吞了。 「喂......我还真没看过哪个男的买黑豆水喝。」纪冉嫌弃的把黑豆水摆回自己桌上。看来红豆牛奶汤圆在他眼里比较正常点。 纪冉似乎饿过头了,偷偷伸到桌底下打开拉环,啵一声。这声音蛮响亮的,一旁的同学好奇的往纪冉看去,只见纪冉狠狠的瞪着那位同学,要他别盯着自己。后者只能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台上老师,他椅子似乎还往旁边挪了挪,深怕纪冉哪根筋不对突然打他。 纪冉低着头呼嚕呼嚕的吃了起来。期间还不停点头。 「喂,这你哪买的?我还没在福利社看过有卖这个。」纪冉一下就喝光了,随兴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而空罐就摆在桌子的桌脚边。 「我在贩卖机买的。」自己正默默打开黑豆水,瞧了几下里头黑色的液体,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三楼的贩卖机吗?」 「不是,是地下室的。」黑豆水味道很妙。不愧标榜着黑豆水,喝起来像水一般,却带着一股豆子味。 「地下室?地下哪来的贩卖机?看到鬼哦?」纪冉很是疑惑,又拿起刚刚才放下的空罐,在上头仔细看了看却没看出所以然。 说到关键字,范夏轩又想起在地下室的事情。脑袋忽然想起那扭曲的铃声;在昏暗的走廊上莫名的人影;黑暗里扭曲的物体。 想起这些,范夏轩只觉得一股冷风袭来。脑海全被那些事物占据,浑身甚至有些发抖。 「别说了。」说话声本来就不大的范夏轩,短短几个字却带着颤慄。 想起那时,范夏轩还真佩服自己的勇气。他很害怕看鬼片,甚至有人扯到那个字他就会浑身发抖。更何况这次是自己亲身经歷。 「搞屁啊你!你在发抖?该不会真的遇到吧?」纪冉如同湖水的眼眸此时正看着自己的蠢样。甚至还能在他眼球里看见自己落魄的模样。 那时就他妈的太紧张了,导致现在自己一直没注意外表仪容。过长的发丝盖住自己脸部的上半部分,旁边全部翘起来,看起来格外的更蠢了。他甚至没发现纪冉问起时,自己又抖了起来。 「你会怕鬼吗?」 第五章 「我听你妈放屁。」 纪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不相信那些事。 「我妈又不在这。」自己可能被吓着了,面对眼前凶狠的纪冉,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怕还回呛他。 「你他妈的还会回嘴啊?」纪冉讶异的推了我一把,力道不大。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抱歉。」就连范夏轩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像被鬼附身似的。 空气像是凝结般,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看着台上口沫横飞的老师,却惊觉自己连一句话也听不进去。难道耳朵被鬼遮住了? 偷瞄了眼纪冉,他也跟自己一样看着前方发楞。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难道......? 「你确定你那时候没在作梦?」纪冉稍微把身躯倾斜到自己这边,转过头对自己耳语。纪冉的鼻息全吐在耳边,很痒却很舒服。 「还是你要去一次看看?」范夏轩转过头面对着纪冉。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正脸正大光明的看着纪冉。面对那琥珀色的眼眸,又差点迷失自我。 又一次被推,纪冉似乎有些生气,这次推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大力,自己都险些不稳差点跌出椅子。 「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啊!欠抽是不是?」纪冉真是有些生气了,但他面对应该要害怕的人,内心却莫名的平静。 自己没有正面回应纪冉,他又扭头继续看着黑板。双手正握着拳,大概是对于有人用着挑衅的语气质疑他而不开心吧?范夏轩真觉得自己要成为纪冉肚里的蛔虫了。 下课铃声刚响,纪冉突然一把抓着自己拖行。范夏轩试着出力抵抗惊觉这只是徒劳而功,只能被比自己还要大的力气拖着。一旁雾里看花的同学也只是摆着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八成以为自己要被拖去揍。也有可能真要被拖去狠狠揍一顿。 「你他妈的不信我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怕那些东西?」纪冉一边拖着一边往后吼,口水都喷在自己脸上。 范夏轩伸出空馀的手用手背抹去刚刚往自己脸上喷的口水。 「我没有这么想......」自己胆怯的声音不晓得有没有传到纪冉耳里,反正他不管自己有没有回答,还是把硬拖着自己走。目的是哪里他心里也有数,只是要再去一次那边心里还是有点抗拒。 再一次闯入地下室,还是跟那时一样阴暗潮湿。只是身旁多了一个纪冉。他放开自己的手,独自一人环绕四周。 这时范夏轩才真正观察地下室的情况。前方是宽广的空间,还有一部电梯座落在空间的中央。只是电梯被贴上故障。电梯旁有两个走廊不晓得通往哪里。空间内除了电梯也只有四根梁柱陪伴。 地下室右边是通往贩卖机的地方,左边则是那时自己隐约看见人影的地方。这时想起都还毛毛的。 「喂!贩卖机在哪?」纪冉跟平常一样大声嚷嚷着,四周都是墙壁围绕着,纪冉的声音也跟着在这空间内回盪。 「往右直走再右转。」此时就算自己声音再小,也能因为地下室狭小的空间以及过分的寧静,显得自己声音也挺大的。 纪冉走在前头,步伐跟以往一样。不过仔细一听脚步有些缓慢,似乎对于这地方隐约感到不适。 走廊上只有一颗悬掛在天花板的小灯泡,看起来对照明上没什么作用,甚至不停晃动,根本替这里的氛围加分不少。 其实范夏轩有点不懂他想验证什么,或是证明什么。证明这里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恐怖?证明他自己一点也不怕这种怪谭?还是他只是想喝那罐红豆牛奶汤圆? 想到后者,范夏轩情不自禁的窃笑,还不小心笑出声来。 「笑什么?」纪冉一个回眸,正好撇见自己摀嘴窃笑的场面。 见他满脸的不耐烦的情绪里参杂了一丝丝疑惑。自己越是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以及从咽喉里蹦出的讥笑声。 「噗嗤!」 「......」 范夏轩察觉有些不对劲,就平常的自己根本不敢当眾嘲笑纪冉。自从来到地下室,他的情绪就有点亢奋,激动到有点问题。 「喂!你没事吧?」 一双手拍再自己两肩,纪冉发现到自己的异常,别于以往他有些温柔地按压着自己的肩膀。是不是想让自己放松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倒是吓到自己,导致于嘴角弧度渐渐正常。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总算恢復正常。刚才的亢奋也被纪冉压了下去。 自己真还不知道方才情绪的问题,兴许是纪冉带给他不同的模样让自己感到新鲜。看着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的他也会跟一般人一样害怕,让他萌芽出一个念头。如果在这里,纪冉也许根本不可怕,这样解释起来那时的胆大妄为也是合理的。 纪冉又开始往前走,只是他会不时回头看着自己,带着一抹警戒的神情。大概又怕自己突然发神经吧? 自己默默跟着纪冉的脚步走,看着一旁微弱的灯光照射下,不断拉长晃动的影子,范夏轩察觉到哪里不对。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很正常的事,但是会发生在这个空间里是很不正常的。 「纪冉......等一下......」 「干嘛?」 纪冉停下脚步,而影子却不停晃动。 范夏轩发现那个奇怪的点了。抬头一看,掛在天花板的灯泡不停摇晃,不是自然的晃动,而是被微风轻拂过的晃动。这就能解释为何影子会一直随着灯光摆动。 纪冉也跟着自己抬头看,不过他却没注意到这点。 「你到底在看什么?」纪冉开始不耐烦了,综合前后,纪冉能没对自己动手动脚就不错了。 「灯泡。为什么灯泡会一直晃动。」这不是个问题,只能说这点根本没有解答。 「嗯......会不会是附近有什么冷气?还是出风口?这里总该要有个通风的孔吧?」纪冉似乎也察觉到不对,瞇了下双眸。 纪冉说的没错,从刚才就一直没看见窗户或是有什么通风的口。 一想到这点,心跳不自觉加速。这地下室太诡异了。 「我们赶快买完然后出去吧!」 这让人过于压抑的空间此时更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待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自己什么都没想就一把抓住纪冉的手臂往贩卖机移动。 奔跑的中途,自己有些后悔这举动会不会让自己踩到纪冉的地雷。但随着时间,发现这个点似乎不是他的地雷。纪冉竟然乖巧的被自己拉着跑,没有多馀的反应。 最后他俩停在贩卖机前。在意会到这空间的怪事后,更让人无法忽视 贩卖机映照出的诡譎光芒,不时发出一阵阵机械运转的声音。 「这真的只有汤圆跟黑豆水啊!」纪冉不可置信地看着。贩卖机上有各种饮料,此时却只剩下汤圆跟黑豆水是亮着绿灯的。 贩卖机上只有两颗绿灯亮着,其他都是亮着售完的红灯。范夏轩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时独自来买的时候,好像在犹豫着什么。如果是只有这两个自己还不会这么犹豫。 「应该还有一个。」 「啥?」 想起来了。除了汤圆跟黑豆水,他记得还有一款不知所云的饮料。不太记得瓶身的图案了,依稀记得瓶身的名字太潦草让人无法分辨内容。最后他才选择前两款。 范夏轩瞪大眼睛仔细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扫到最后一罐时,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你他妈的快点说清楚!」纪冉似乎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不顾脑震盪的自己又往自己头上拍了下去,所幸力道不大。 「就是......除了这两款以外还有一款饮料。可是现在不见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随便买买然后走人吧!」纪冉好像不想再理会自己的神经质,难得的从口袋掏出钱。他迅速的投币、按下按钮、拿了饮料后便抓着自己的手臂往回走。 当往回走没几步时,掛在天花板角落的喇叭发出刺耳的铃声。范夏轩硬生生的止住脚步。细听这铃声跟那时候听见的一模一样...... 同样的旋律、不协调的音调也是一模一样。 「你听见没......」 纪冉啥也没说,又再次拉着自己的手迈步。只是这手劲比刚刚来的大,也能清楚感觉到他出手汗了。 范夏轩天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 他们从原先很优间地走着,到最后纪冉加快了脚步,快到让人几乎跟不上,到中途甚至是被他拉着跑。至于原因范夏轩也略知一二。从走到中途时,他隐约察觉到背后有股寒意,甚至多了脚步声。不属于他们俩的脚步。像是跟屁虫般地紧跟着我们。不管是先前的走到最后的跑,脚步声一直都跟我们是相同的距离似的,甩都甩不掉。 「操......」纪染不经大脑的胡骂衬托出自己内心的平静。范夏轩不懂,这种时候自己应该也要跟纪冉一样,但是纪冉越是害怕,自己内心越是无起伏动盪,甚至把注意力放在纪冉的手,那副抓着自己青筋暴露的手。 他们终于看见位在前方左侧通往一楼的楼梯了。范夏轩想起那时一抹身影出现在前端走廊的情景。这时他又犯贱,偷偷往那方看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空气,范夏轩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像杀猪的叫声是从自己喉咙蹦出来的。 「你干嘛!?」纪冉想当然尔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他扭头看着自己,那琥珀色的眼珠吐露出严重的不安。不再像以往那样从容。 「前面......前面有人。」 他跟纪冉一同往前方看去。又是那个位置。跟那时候一样在柱子后方出现人影。人影慢慢地往这边走来。脚步声很有规律,这声音不停在空间回盪。 那人还没走来到灯光下,后方却也出现一样的脚步声。这时才想起后方那人的事。从贩卖机时就一直跟在他们背后的人。 纪冉肯定也回过神了,他大概听见我们被前后包夹,又再次抓紧自己的手,直接跑向楼梯。 坐在座位上,内心还没完全平復。像跑了好几趟马拉松似的气喘如牛。 但除此之外还有件事让范夏轩无法安抚情绪。那就是那隻手仍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不肯放开。 进门时自己没注意到班上同学有没有看见。回来时教室闹哄哄。奇怪的是他们在地下待这么久居然都还没上课? 不知道是这么凑巧还是被纪冉的表情吓跑,班上同学没人靠近我们,也没人来找纪冉。我俩就这么坐到上课鐘响。铃声响起时能感受到纪冉紧抓自己的手又施加一些力气,可能想到那时候的诡异铃声吧? 他还是放手了。在上课过后没几分鐘。纪冉什么话也没说就果断地趴在桌上,天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时的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怕,结果这反应根本出卖了他自己。 纪冉不听课不代表自己也要跟着趴下。自己手还有些颤抖,从抽屉乱抽出一本课本随意地翻开。应付老师还是要的。 看着书上的英文字母,思绪有些飘开。一旁的窗户没开,范夏轩坐在最靠墙的地方总觉得有点闷热。扇了扇手掌企图不让自己这么热,不过没用。汗水从眉宇间滴落在课本上渐渐吸入。 这窗户有点老旧,窗沟都生锈了。如果大力打开一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甚至老师就会注意到这边,间接看到趴下的纪冉。 范夏轩有妙计可以一举的打开窗户。双手压着窗户的玻璃用力往上提,在往后推。这样窗户的底部不会跟窗沟摩擦的很严重,能降低不少音量。 被窗户挡住的微风轻拂在脸上,甚至恣意的穿过身体里。很舒服。轻闭上眼能感受到微风吹过眼睫毛,像在搔痒般。 在自己还没享受到一分鐘时,一旁的大掌忽然拍在桌面上,又指了指窗户。虽然他没开金口,范夏轩也略知一二。 刚开没多久的窗户又只能再度关上。他瞥了眼一直没伸回手的纪冉,又把目光移到把自己桌面几乎快覆盖住一半的手。手指的关节很明显凸起,看起来很有力。 不知道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纪冉伸回了手。他依然趴在桌上没动静,但光是一阵风就能让他醒来,代表他根本没睡。 「你......还好吗?」他能感觉到纪冉的异常,别于以往的安静。 看到纪冉的异常,范夏轩说是不自责是没有的。这事多半是自己的错,如果没有挑衅他,纪冉大概也不会拖着自己要证明什么。 他像是手麻了,终于一个起身。纪冉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转头看着自己。没有杀气的眼神就只是像隻刚起床慵懒的猫。用猫来形容好像有点不对,但范夏轩脑海浮起的就是猫。 咕嚕! 台上老师正费尽唇舌讲解考试范围,一旁有些同学在细细私语,外头的操场不时传来打球的吆喝声。明明周遭是这么的吵,范夏轩却清楚听见那明明可以忽略掉的声音,还有那可以不注视的炙热双眸。 第六章 下课铃声响起,范夏轩双手伸直伸了个懒腰。一直坐在椅子上让他浑身僵硬。他瞄了眼纪冉,后者只是低着头看手机,手指飞快的在萤幕按动。 「老大!要不要来刘飞家打电动!他居然买了ps4!马的还偷瞒着我们不说,还不就是刚好看到他手机的照片......」廖子翔一个箭步衝到纪冉桌面,人一来就拚命地说个不停,没给人插嘴的机会。 不过纪冉不用插嘴。廖子翔正说得正开心,纪冉单举右手廖子翔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嘴巴都不用张开廖子翔便悻悻然离去。 廖子翔是他们那群里面唯一一个不参与打人的,但听说他有别于个性的自来熟,脾气也蛮火的。 「走吧!」纪冉抬起空晃晃的书包,把他像是外套一样披在肩上。 范夏轩拾起跟纪冉大不相同的书包,比平常更花了点力气。下午时他脑袋基本上是放空,回去他要好好补课回来。 他默默跟在纪冉身后再加上又提了这么一个重的书包,旁人看来都像是纪冉的跑腿小弟。 「你书包是怎样?没事干嘛把书都带回家?」纪冉像是察觉到自己渐渐跟不上的脚步,他停在走廊中央回头看着自己像个跳樑小丑演着书包很重的戏码。 「快......考试了。」范夏轩深知自己体力非常不行,拖着这书包他费了全身力气,导致气息不足讲话起来像断气似的。 范夏轩几乎把抽屉的书都塞在书包,他也讶异书包的背带没有断掉。但是书包被他这样放在地面拖行,底部大概会先磨破吧! 范夏轩担心底部破掉,只能使劲双手抱着书包在胸前。刚把书包乔好位置,一股强劲的力气把自己的书包轻松抽走。 「等你走出学校都晚上了吧!没本事就别一次带这么多。」纪冉语气没有字面上的恶毒,很平的语气。他只用一隻手提着自己的书包,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这举动,而纪冉没让他有多馀的时间思考,直接走掉。自己只好看着那看起来颇男友力背影奔去。 他们最后停在一间烧烤摊。烧烤摊位在偏僻的小巷子里,整个油烟漫天很呛。 「你说要请我吃饭......吃这个?」纪冉盯着眼前像是快倒闭的烧烤摊冷不防的当着老闆的面说了出来。 幸亏老闆阿伯有点重听,没注意到他们在讲什么,专注的烤着那些明明没有人要买的那些肉串。烤肉架上满满的都是肉串跟蔬菜,而一旁放置着一堆已经烤好的串,堆得像小山一样。明明都没有人光顾,老闆却始终低头烤着那些串,让人有些鼻酸。 「阿伯!那边全部都给我吧!」范夏轩指了指一旁烤好的肉串,儘管有些已经冷掉了。 「喂!我可没有要帮你出钱!买这么多确定钱够吗?」纪冉嘴上是这么说,但馀光可以瞄到纪冉偷偷伸出空间的左手摸了下口袋。 「没事的。」看到纪冉的反应感到好笑,却又因为他的小动作感到开心。意识到时嘴角已经是上扬的状态了。 「啊!小子你来了!我已经弄好你的份了。咦?这你同学啊?」阿伯终于抬起头,转身从后面拿出一袋已经烤好的肉串。年迈的象徵佈满阿伯的脸上,眼白有些混浊。阿伯瞇了眼看着纪冉,看起来视力不太好。 「你好。」纪冉不像平常那样大声嚷嚷,面对长者他改掉高傲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对阿伯点头。 「既然你朋友也在那我就多几个给你!」阿伯看起来很高兴,嘴上边碎念着一边把还放在烤肉架上的肉串丢了好几把进去。 「阿伯!不用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还可以卖!」 「臭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摊的情况。我多几个给你也不浪费!不要这么多废话!」 最后半推半送下,范夏轩多拿了几张钞票塞给阿伯,阿伯也因为多的几张钞票又是硬塞好几串在袋子里。直到范夏轩一把抢走才结束。 离开那之后,纪冉一直默默地跟着自己,特别安静。瞄了眼他,却只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看着前方走路。 范夏轩带着他走进超商的位置坐着。纪冉也把书包一并扔在地上,很不犹豫。范夏轩的书包太重,放下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你要喝什么?」范夏轩弯下腰从书包拿出一个黑色皮夹。本来口袋还有一些钞票要拿来买饮料的,却因刚才的肉串而全部花掉了。打开皮夹里面剩一张红色纸钞,手踮了踮皮夹,零钱似乎也没几个。 纪冉好像把自己的行为全看在眼里。他默不作声,从口袋拿出钞票一把塞在自己手上。 「别弄得好像我欺负你。」语毕,纪冉从纸袋随便拿出一根串开始吃了。 纪冉终究没说明他要喝什么。晃了半天最后随便拿了罐红茶跟奶茶。 范夏轩把两罐饮料摆在纪冉面前,示意让他自己选。纪冉毫不犹豫地选了奶茶,开了瓶咕嚕咕嚕地喝掉半罐。吃饱喝足了,纪冉打了一个饱嗝。很满足的模样。 「我以为你又买红豆汤圆。」纪冉看了还摆在他眼前的红茶。似乎对红色的东西有些阴影。 他们最后在地下买的两罐汤圆谁也没动,最后还是自己帮他直接扔掉。 「这肉串真好吃。」纪冉吃的速度很快,兴许是饿到了。旁边的竹籤也越来越多。 「我常常去那边买。」范夏轩也是很随意的拿了肉串就啃,根本没看拿的是什么。 「明明很好吃,为什么没人光顾?」纪冉满是疑问的看着自己,看来他挺喜欢那间烧烤摊的。而那琥珀色眼眸似乎正期待着自己说出的故事。 那位阿伯,是自己从国中时就注意到了。他家离刚才的烤肉摊不远,隔了几条巷子。阿伯的儿女早早离开他搬去其他地方住,为了求生计才用补助的钱买了烤肉摊车。但是刚开始并不是在离他家近的地方卖。而是在他国中附近的街道上卖。 阿伯的生意很好,或许是他为人的举动让附近居民都很喜欢他。就像那时他拚命塞一堆烤肉串进来。他只要看见跟自己一样的学生都会像照顾孩子般的亲切,烤肉串像是不用钱的塞。所以大家都很捧场,多半人也是因为阿伯的家境关係。 但是生意好当然会招人眼红。大概在几个月后,阿伯的摊车被人检举。除了一般的违规摆摊,还有被检举用过期肉品。虽然没有真的找到过期肉品,但因为一而再三而再的被检举,儘管真的找不出什么,人心总会慌慌的。以讹传讹也把事情说的很糟糕。弄得阿伯生意做不下去。好一段时间阿伯都没出现了。直到最近,自己才发现阿伯又出来了。 但是开在偏僻的地方,加上害怕又被人胡乱检举,所以阿伯只是想尽可能低调点。 「当时我又过去,没想到阿伯居然还记得我。」范夏轩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群眾,嘴巴莫名的闭起。脑海不停浮出当时的状况。 他只不过是认为自己只是阿伯其中一个顾客而已,没想到靠近时阿伯还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大概没办法忘记当时的情况。 「哎呀!这不是范同学吗?」 阿伯别于以前风采的模样,如今已是满脸皱纹,饱经风霜。甚至也略有驼背的跡象。但是阿伯的声音依旧宏亮,两者相差甚远。范夏轩不知道阿伯到底经歷了什么苦难,然而他最终还是冒着风险来摆摊。 「阿伯,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我没办法保证每个人都记得。但只有你我是认得的。」阿伯低着头烤肉,嘴角越是上扬。 范夏轩左思右想不觉得自己哪里特别到会被记得。 「你以前老是等其他人走了之后才来,我都看到了。躲在前面的电线杆后面。那时候啊......我就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生涩害羞。呵呵呵!」 没错,那时候的自己都是等别人离开才会上前去买。 「同学你现在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好像更糟糕了。」阿伯抬起头,瞇着视力早已退化的双眼盯着自己看。 以前自己的脸上经常带伤,甚至衣服裤子身上的穿戴的东西不是破掉就是脏掉。特别狼狈不堪。 「阿伯你也是,看起来更糟糕了。」不知道什么心态,自己要说出这么伤人的东西,也许是想让阿伯知道在自己眼里他也是那么落魄不堪。 「哈哈哈!这我当然知道。」阿伯仰头大笑,脸上的汗珠也顺着头大幅地摆动而挥洒下来。伸出带着粗手套的右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却也顺势把沾在手套上的焦碳擦在脸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摆摊?」自己从口袋掏出所剩不多的面纸,递给阿伯。但他没接下。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看着面纸。 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阿伯,自己只好抽出面纸替阿伯擦拭被黑炭跟汗水佔据的额头。 当初检举阿伯的是他儿子。他儿子在附近也开了间烧烤店,生意一直不错,直到阿伯他在学校前开了烤肉摊,抢走自己的生意才出此下策检举自己父亲的摊车。儿子看不惯父亲像是做善事般的生意,也不甘心自己的烧烤生意被抢,才频繁检举。 「为什么人要活得这么累?」他记得当时的自己这么问道。国中大家心智不成熟,只要有一个人讨厌自己,全班都会害怕被牵连,连带跟着讨厌。儘管他可能说不出讨厌你的一个理由。 「人活着不一定也全是苦难,等你熬过了会发现原来那些事只是自己人生中一块让自己绊倒的石头,再次爬起后你又能继续走了。走到有人迎接你的时候再回看那颗石头,已经变得渺小了,不足以绊倒你了。」 「.......」 「范同学,你总有一天不会再因为那些琐碎的事搞得遍体麟伤。因为你不会就单那么一块石头就让你永远停在原地。未来肯定会有个了解你,懂你的人。」 忽然一个撞击声惊醒范夏轩,扭头一看是客人进来时撞到玻璃门了。 「然后呢?为什么讲到一半就不讲了?」纪冉扭头看着自己,他嘴边还有一小块肉屑。 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只讲到一半而已,他一个不小心陷入过往的回忆。 「嗯......没什么。」手里还拿着吃到一半的肉串,细看肉串上有一丁点的焦黑,稍微翻面后那点焦黑也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被欺凌自己总是不知道原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以当纪冉开始霸凌自己时,他不多揣测。只是更让他不解的是,纪冉的改变。 「嘖,你不想讲我也不会强迫你。」 纪冉他好像有时候会用这种方式说话,会强调他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强迫自己,比如地下那时。但是面对这种像小孩一样的话自己也只能苦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强迫我说话,可是你会强行把我拉走。」 「你说......啥!」纪冉嘴里还咬着一片青椒,说起话来含糊还有点快噎住的感觉。明明词汇有些粗暴,但是咬着青椒的嘴说起话来还真一点都没杀伤力。 「没事。」有点憋不住笑意,范夏轩只能转过头看着一旁忙着结帐的店员傻笑。 「怎样......是不是喜翻人掐?」忽然纪冉的声音靠在自己的耳边,温热的吐息全撒在耳朵里,虽然这话说得很含糊其词,过了几秒范夏轩才察觉这话的意思。 「不是!你......你能不能吃完再讲话?」 「嘖,像老妈子一样囉嗦,难怪没朋友。」纪冉把奶茶一口乾完,啪一声用力把罐子放在范夏轩面前。 「你也没朋友,还敢说我。」肉串肯定加了熊心豹子胆的香料。 「你又来了!干嘛?看我好欺负啊?对你好一点就爬到头上来是不是?」 纪冉果真生气了,一股强劲的手力推了自己的肩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脚步站不稳,一个踉蹌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脚顺势踢倒椅子,碰的一声感觉整间超商都还有回音。 眾人被不小的动静吓到,纷纷转头看是什么情况。而自己则四脚朝天脑袋也躺在地上,连天花板纤细的蜘蛛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眾人的炙热目光催使下,纪冉摆着一张臭脸起身拉着自己起来。刚站稳脚步纪冉又拖着自己往门口走。自己连忙喊道书包没拿,纪冉才又调回头一举两人的书包,拉着自己的手匆忙离开店里。 「垃圾......」走没半道,范夏轩想起一件事。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次!」纪冉火爆的脾气又炸开,这次甚至把两人的书包一个奋力往前甩了出去。力道之大,飞了要一公尺远。匡噹巨响撞破人家的盆栽,而自己的书也因为书包承受不了如此重击,全都飞了出来散落四处。 「......我们垃圾没丢。」 「......」 第七章 「臭小子!你以为赔钱就能了事吗?」 「那你说你想怎样?也不看看谁把马路当家。谁像你把盆栽摆在路边?」 「行了,别吵了!」 「闭嘴!都是你!话也不讲清楚点!」纪冉一个挥拳直接砸在自己的胸口。 刚离开超商没多久,纪冉就因为范夏轩的一句"垃圾"累积的情绪全爆发出来,把他两的书包全扔在前面那户人家的大盆栽上,盆栽应声而碎。满地都是碎片水渍还有无辜被打落的植物,当然自己散乱的书也在其中,整片狼狈。 主人被这声响吓得衝出来,接着就是眼前的景象了。 「你俩还吵!我都没吵完你们就先吵了!」那盆栽主人大概看我们先吵起来觉得莫名。他还穿着一身睡衣,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四处乱翘。就是一个中年凸肚大叔。 「老子我赔钱给你还不要,那你说说到底想怎样!」纪冉不顾街上人们的眼光,像个大街泼妇跟大叔隔空喊话。只是他口气一直很糟。 「你们弄坏别人的盆栽还敢这样大小声?连要帮忙收拾的意思都没有,瞧不起人是不是!」大叔太过气愤,居然抬脚踩了踩地面的书。 「你脚他妈的再踩一次!我就叫你赔书钱,再检举你佔据公有土地乱放私物!」纪冉难得出了个妙计。 「小子!你.......」大叔像是气到说不出话来了,大概是没碰过像纪冉那样无赖的人,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 「告诉你,我只赔盆栽钱!其他的一概不管!」纪冉大声指责他,说完从口袋掏出几把钞票走到大叔面前塞进他手里。随后快速拾起周遭的书后走人。 走了一小段路,纪冉像是察觉到什么,把全部的书跟书包塞进自己怀里,什么也没说就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不欢而散。而范夏轩再也不敢靠近那条街半步。 那件事过后,纪冉没对他说什么。就好像我俩之间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偷瞄着此时正趴在桌上睡觉的纪冉,内心难以言喻。 他生气了吗?因为自己害他赔钱。那事发生的隔天自己就拿着钱给纪冉,却被他推掉。不过或许他不理会自己才是正常的。会拉着他去食堂吃饭、去地下以及最后一次吃烤肉串,会发生这些事都是不对的。 一个是高高在上受眾人崇拜的校园老大;一个是被校园老大殴打的无名者。两人根本不该会有什么交集。 时间过得飞快,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却也是期末考的第一天。范夏轩起了一个大早,趁着教室没人坐在座位上复习。翻着有些破烂的课本,又想起那天的情况。至今大约过了要一个礼拜,纪冉也没跟他有任何交集。 眼前这本国文被摔到掉了封面,内页也参差不齐东缺一页西缺一页。其他书也是这种情况。不是书页破损不然就是沾到泥巴。当时太匆忙离开,所以只捡了比较完整个课本,其他纸张碰到水糊了也就没捡了。范夏轩也不晓得要跟谁借书,就只能继续这么看着连句子都串不起来的课本。 陆陆续续有人进教室,大概因为是考试的关係格外安分。除了纪冉跟廖子翔他们姍姍来迟。 第一节开始考试了,一个上午就先考国文跟歷史两个文科。考试开始几分鐘了,身旁的人一直都还是空着位置的。导师站在讲台上一脸凝重不停地打着电话。最后不晓得打了几十通都没人接,只能先连络其他老师打家里电话。 范夏轩刚好抬头看了眼时鐘,发现过了快二十分了自己一道题都没看,连名字班级都没动。范夏轩赶紧拋开那些思绪开始准备动笔。 碰! 教室门被用力撞开,甚至撞到墙上反弹几下被某人用手停住。 抬眼看,是纪冉。后面跟着的是廖子翔跟刘飞还有两个平时打他的人。眾人最先是被撞击声吓到,再来就是把目光移到纪冉身上,再度被双重惊吓。 纪冉身上沾满血渍,脸颊也是被血挥洒过,一点点斑点的痕跡,怵目惊心。 「纪冉!你们怎么回事!跟人打架吗?受伤了?」导师最先反应回来,他抓着纪冉的肩膀左看右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毕竟衣服全是血看不见伤口。 「老师,我还能考吗?」 是自己的错觉吗?范夏轩像是看到纪冉看了眼自己,但是停留时间不久,范夏轩当作是看错了。 「当然可以,但是你先去保健室吧!就算没受伤也换件衣服。后面那几个没受伤的话赶快入座!」后面那几个看起来颇为正常,校服上只有像是没烫过的皱褶而已。脸上也没有血渍,不过全部的人脸上全很难看,集体便祕似的。 「我没受伤,我就直接考吧!」纪冉不顾导师的劝阻,一把推开直往自己走来。 因为要考试所以座位会稍微分开出一个人的空间。顺着馀光看纪冉坐在位置上反覆地翻着考卷,却没拿出笔来。 自己靠着记忆,纪冉从一进门就压根没带任何东西,空着手进来的。 难道...... 「呼!」上午的考试终于结束。早上的国文太过于惊险了。自己在倒数几秒鐘才写完题目,最后要收考卷时才惊觉班级名字都没写到。差点就零分了。 中午时间,大家纷纷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自己当然肚子也饿了,只是还有比肚子饿更重要的事情。 不得不说最近一直都在想纪冉的事,上课时不停恍神。回过神来已经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了。自己总只能回家时趁机衝刺,早上又得早起先去教室读书。就这种模式过了一个礼拜,进度才勉强跟上。 下午要考数学,范夏轩起身走到讲台前挖着自己的书包抽出数学练习卷。期末考的缘故,书包都必须集体放在讲台前,以免有人作弊。 忽然有人轻推了自己一把,是纪冉。 转过头,纪冉还是早上那副吓人模样,再配上他阴沉的脸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是他伸出右手,上面放着一支笔。 「先不用还我没关係,下午还有考试。」自己明白他的来意,但是这傢伙忘记下午还有考试吗?难不成他下午有事要离开? 「数学......算了吧!早上有不会的还能猜,数学我要直接空白。」纪冉轻摇头,对数学一窍不通。而且数学一定要写算式才给分,纪冉完全放弃了。 不过他忘记除了数学还有一科吗? 「除了数学还有作文啊!这次作文是分开考的。」 「......」 看纪冉的表情他百分百忘了。难得他这次要参加作文比赛,也可以把这次考试的作文当作一个练习。 看纪冉没再多说,自己绕过纪冉坐回座位上想继续写着练习卷。 「你不吃饭是不是?」 「不吃。」 纪冉跟着自己坐回座位。自己能感受到有一抹热情的眼神不停盯着自己看,灼热的视线让人有些无法集中精神,本想予以抵抗到底,到半途只能转头看着视线的主人。 教室里没半隻小猫,只有眼前的老虎用那看似有点无辜的杏眸盯着自己。而且这隻老虎身上还满是血,就连脸上的血都还在。不过已经有点氧化了,呈现棕色。 「你不处理下吗?」范夏轩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纪冉回神过来,低着头看着那应不属于他的血渍。他有些无所谓的摆摆手,好像觉得这事不太重要,对他来说大概是家常便饭。 纪冉,他今天好像特别安分乖巧。其实自己一直隐约察觉到不对,也没怎么说话。 「走,去处理一下。」范夏轩起身,把纪冉拉起来。自己毫不犹豫地去拉他纯粹只是因为在地下那时,纪冉很乖的被自己拉着跑。所以现在去拉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会跟着自己走。 人都还没拉起来自己却被一股力量往回拉,脚步一个不稳匡噹的倒在地面。屁股肉直接撞在地上,一阵一阵的痠麻感从屁股传上来。 「我还要你命令?谁准你拉我了?」纪冉坐在椅子上,儘管没有站起来也能遮住天花板的光线。 他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自己,没有被光线照到的脸庞再加上已经凝固在他脸上的血渍,宛如从地底出现的怪物。范夏轩甚至还发觉到,不只衣服跟脸,连他的头发也是被血液佔据。几块凝固的血液沾在他头发上。只是太细小没人注意到,远看还以为只是被吹乱的造型。 范夏轩这时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人家跟着自己玩几天就当成朋友了。仰着头看着纪冉,脑海又浮起当时的光景。倒在泥土上,纪冉邪魅得笑着,彷彿很享受揍人的乐趣。那一直不变的眼眸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却变了调。什么宛如镜面的琥珀色,那只是一双既冷血又冰凉的眼睛。 他起身,又坐回椅子上。连屁股上的灰尘都没拍。 而他也起身,迈开长腿,逕自往门口走去。 「血不处理怕会有细菌孳生,会生病的。」 讲完最后一字,恰巧纪冉也踏出门外。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不过也无所谓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生不生病大概也与自己无关,因为他俩本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距离差可远了。 下午考试前几分鐘纪冉回来了。跟上午大不相同。他洗去脸上的血;头发也湿漉漉的连擦都没擦还滴着水;衣服也换了套新的,只是看起来尺寸不对,小了几号。 最后这一整天的试都结束了。为了早点回去复习明天的科目,随兴地收拾书包后早早离开教室。纪冉什么的自己也克制住没看他。笔就当作送他的最后礼物吧! 考试成绩出来了。每堂课的老师都喜欢按照分数高低来发卷子。分数高的越早拿到,分数低的则相反。 看了看手上的考卷,还算可以。起码自己临时抱佛脚还算成功,佛脚愿意给自己抱着。 最后一堂是导师的课。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上课铃响了后没几分鐘才来。 「各位,大家都知道成绩了吧?老实说这次的成绩不只只是期末考这个意义,他还会是你升上二年级的一个分班标准之一。」 语毕,还有人不懂导师的意思,纷纷转头询问。毕竟以往没有这种制度,通常都是原本的班上升二年级而已。 「我的意思是,期中考加上期末考以及平时的成绩加总起来会成为你升上二年级分班的标准。而期末考是综合期中跟期末的课程,所以佔的比分最重。是40%。」 如此清楚明白的说明总算让大家都懂了。综合导师的话就是,期中加期末再加平时的一些表现成绩会变成分在二年级哪一班的重要指标。成绩好的在前段班,成绩差的在后段班。以往没有这种制度,再加上等考完试了才说有这种事情,想当然尔引起大多数人不满。 但是谁也只能认命这个规则,就如同你要求重考大概也是落得一样下场。 接下来是暑假了,同学们很快就遗忘这件事。把思绪都放在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上。 班上没什么朋友的自己下课了只能收收书包走人。 想想也奇怪,这神奇的高一下学期有如作梦般难以相信。因为作文跟纪冉慢慢接触认识,原本以为会继续跟纪冉有学术交谈的机会,但是后来从旁得知,纪冉的作文比赛被取消资格了。期末考完隔天就是作文比赛,但是纪冉被校方抓到期末考当天与校外人士有衝突,甚至把人打到送医院。只能取消掉资格了。最后找了那次试卷第二高的人去考。 纪冉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没显得特别沮丧。自己也不敢问他,也不知道要以什么资格来问他。 暑假期间,自己找了份咖啡厅的工作。工作上的同事年纪大约都大学生。自己是年纪算小的了。 「夏夏!帮这桌客人点单一下!」一道宏亮的嗓音划过这间咖啡厅,自己还不是很习惯这音量以及这绰号。听名字人家还以为是女服务生来点单。 「你好,需要......」穿着这衬衫制服显得有些拘束,当然看到眼前的这桌客人更是直接石化了。 「哈哈哈!靠!还真是你啊!范夏轩!」 「操,夏夏是什么鬼!我以为是什么可爱的女服务生,结果给我来一个弱鸡服务生!」 是廖子翔跟刘飞,当然还有旁边默不作声的纪冉。他只是斜眼鄙视着自己,大概觉得这称呼很噁心。 自己还特别挑了家离学校一段距离的咖啡厅工作,却想不到还是碰到认识的,最不想碰到的也是出现在自己面前。 「喂!这服务员什么态度?不会点餐哦!我客诉你欸!」刘飞拿着大本菜单不停往自己头上拍。 「哎呀,别欺负人家嘛!人家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说不定就是不想遇到我们啊!是不是?」廖子翔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连自己的想法都被摸透,心里很不是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纪冉的态度。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低头看着桌上的桌贴海报,若有所思。 「你们,要点什么?」毕竟自己还在上班,来者是客;以客为尊。低声下气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欸,我们没带钱耶!能不能赊帐啊?还是你可以先帮我们垫吗?」 对于他们来说,看见别人不敢反抗他们可能是最大的乐趣。纪冉,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自己垂着头,看着桌脚上的号码发愣。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哈囉!同学不好意思,本店没有在赊帐的哦!你们可以先回去拿钱再来也没关係。位置我们可以先保留十分鐘。」一旁忽然有人搂着自己的肩膀,抬头望去,是店长。 店长高过自己一颗头,染着一头金发,特别耀眼。远看就像颗太阳。他八成是看到自己的难处主动过来解围。一旁勾着自己的肩膀的手也顺势轻拍几下,应该是要自己别难过。 「什么啊?我们开玩笑而已!他是我同学,我们来捧场一下很正常吧!还是可以让他跟我们一起吃点心啊?哈哈哈!」 「当然欢迎捧场呀!可是人家夏夏同学还在上班哦!没办法陪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话越扯越久。廖子翔在打什么主意旁人都很清楚。包括店长也是。搂着肩膀的手越捏越用力。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总觉得特别狰狞。感觉肩膀会被店长留个印子。 「唉!店长,请人不能这样严苛,总有休息时间吧!这种破店人手应该不用太多啊?」 「......呵呵,破店。我们儘管是破店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客人都要啊。像您就是。」 「哈......这真是......老子可是客人,有人像你这......」刘飞似乎忍耐到极限了,摇着头准备站起来。 忽然一个大掌往刘飞的肩膀拍去。是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纪冉。搭在他肩上的手出了点力,手背上的青筋暴出。而刘飞的脸也瞬间僵住,动作也停在原地。 「走吧。」 他们最后走了,纪冉从眼前走过。 范夏轩不敢看着他,他似乎也没看向自己,像是个陌生人般逕自走去。而那股熟悉的棉被味依然不变,变的只是人心。 第八章 暑假大概过了几个礼拜,范夏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饱满。早上上班到下午,下午回家读书写写作业。他给自己订了规范,每天一定要写一两页的作业,他怕自己怠惰快开学才衝刺。 这天他刚下班,手机收到一封简讯。 “夏轩,晚上我会回来。还有家里的一些盥洗用具跟垃圾袋快没了,下班去买回来。钱我有放你皮夹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自己当然发现皮夹无故多了两千块,他以为是自己糊涂忘了。赖海英很少回家,通常都是在半夜才回来,凌晨又出去。除非半夜起来上厕所,否则根本看不到她人。 今天难得要回来,不说也知道她的用意。 跟同事道别后,骑着脚踏车往跟家里反方向的超市前进。骑到半路,范夏轩总觉得哪里不对。 后面一台机车从刚才就慢慢地跟着自己一段时间了。如果说是因为挡住去路,那也不是。一开始范夏轩就以为自己挡住了人家的去路,马上往右偏移了点,但对方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就脚踏车那时速不到二十的速度,一台机车要这样慢慢跟着他得花多大工夫?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虽然最后是平安到达超市,但那机车居然也跟着自己到超市。只是那人停的位置机车位,而自己则是很随便的停在超市门口。范夏轩迅速锁好车鍊,也不管那人低着头跑进超市。 推着小推车,手里看着自己在咖啡厅里稍微列出要买的东西。赖海英她爱吃牛肉,不如来煮个青椒炒牛肉也不错。恰巧范海馨喜欢吃青椒,一举两得。再炒个几样菜跟汤就好了。太久没下厨的自己感觉手都开始痒了。 肉类要最后买;蔬菜怕压所以范夏轩先推车到日用品处。面对洗发乳的挑选,范夏轩果断的拿了家里常用的牌子,放在推车同时看见一个没看过的牌子的洗发乳,被放在跟推车同高度的架子上。很容易被人忽略。 那洗发乳前面掛着"买一送一"的字眼,老实说自己会被那四个字给吸引。于是刚放进推车的那罐又被自己拿了回去。范夏轩弯腰去拿买一送一的洗发乳时,由于推车挡住,范夏轩稍稍把推车往旁边推,刚碰到那罐洗发乳时前方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着声音。挺严重的样子。 果然...... 自己的推车去撞到人家放在前方的促销商品架,撞的力道蛮大的,上面的东西应声倒下,剩下几隻小猫还独留在上头。 太尷尬了,范夏轩赶紧蹲下捡拾那些散落满地的沐浴乳跟洗发乳。心想着要是弄破了还得全包下来,边捡边检查有没有漏出。果然,一罐洗发乳从开口那边流液出来。 「惨了......」 周遭本来没人的,范夏轩喃喃自语完前方出现一抹身影。那身影也顺势蹲下替自己捡拾。范夏轩礼貌性地抬头想跟对方道谢,但是一抬头那熟悉的脸庞却又让人欲言又止。 「你......」 「看啥,你那都流出来了。」纪冉穿着一身休间服,蹲在地上手里全是那些瓶瓶罐罐,模样挺蠢的。 「这......」满手黏呼呼的,全是洗发乳的香味,却多到太刺鼻让人想打喷嚏。 「天啊!怎么弄成这样?」 店员姍姍来迟,他迅速的把东西放回架子上,唯独自己手上破掉的洗发乳。 「先生不好意思,那罐可能没办法继续卖了。」店员用不是太婉转的方式告诉自己必须买了下来。反正自己也早就做好要花钱买的准备了。正当自己开口时,纪冉却比自己早一步。 「欸,你们架子为什么会摆在那边?放在那边就是要给人撞的啊!」纪冉双手抱胸,斜着眼用下巴往架子的方向顶了顶。 「什......先生,我们架子摆在那边一段时间了,就没有人撞过。」这店员不甘示弱的反驳,他似乎对这种情况有备而来,甚至可能经常应付。一开始或许他惊讶到,却花了一秒的时间流利回答眼前冷着一张脸的纪冉。 「不懂我的意思啊?摆在那边总有一天会被撞的。他现在就撞到啦!这是你们的问题。」纪冉维持一样的姿势跟口吻。不禁想起上次的盆栽,纪冉也是这样全把错推给对方。 范夏轩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但是内心总有股愧疚感。正当自己想开口劝阻时,话却卡在喉咙出不来。他想起盆栽那时的状况。索性又闭嘴了。 「先生!我们摆这么久了就只有那位先生撞过,所以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你们架子放在走道上就会有被撞的风险。现在撞到了怎么会是消费者要赔?你们当初不要放在走道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懂了吗?」 「你......先生!你太无理取闹了!话不能这么说!」 「那我说得不对吗?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范夏轩实在受不了双方的对峙,这次的店员不是像大叔那样好说话。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简单的一件事情也会被纪冉搞的复杂。 范夏轩一个箭步衝到纪冉面前。 「纪冉,我可以买下来,我钱是够的。」这次学乖了。自己靠着纪冉的耳边轻语,用着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告诉纪冉。因为要控制声音,却让范夏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憋。 「......」 手捧着一直流出来的洗发乳,而纪冉则推着推车跟在自己旁边。 「你说我怎么就要帮你推推车呢?」纪冉嘟着嘴碎念,但他还是帮着自己推。 「不好意思......」除了这句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仔细看着纪冉的打扮,这无疑就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机车骑士。不知道为什么纪冉非得跟着自己?为什么纪冉对他的态度一而再的改变?那时的无视到现在的帮忙。 「你来超市要做什么?」怕又惹到纪冉,范夏轩低声下气地询问,怕一不注意又惹他生气。 「来超市当然是买东西啊!问什么蠢问题?」纪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重点是他们已经在结帐处排队了,纪冉看起来一点东西都没有要买的意思。 「这......我当然知道超市是要买东西。但是你......」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安静排队吧!」纪冉一言不和直接往自己肩膀拍下。力道不大却在范夏轩内心响起巨大回响。 这久违的举动让内心掀起一股涟漪,久不平復。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拍肩。 当结帐完已经晚上六点了。范夏轩提着两大袋重物,让他看起来有点驼背。他俩慢步到门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道别。毕竟这是有阴谋的相遇。 「那我先走了......」范夏轩果断的先提出告别。往回走没几步时肩膀被一隻大掌拍下拦住。身后传来纪冉有些迟疑的声音。 「你......我载你回家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僵持多久,直到纪冉伸手一把抢走手上的袋子这才回神。纪冉会这么说代表他自己也承认是跟着自己来的?毕竟他那时肯定发现到自己已经注意到他了。 为什么纪冉要这么对自己?那时在教室又为什么不让自己碰?他俩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在咖啡厅时要无视自己?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意纪冉对自己的态度? 太多的为什么在脑海一一浮现,范夏轩只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到了没啊?」纪冉稍微侧过头。他戴着全罩式安全帽,黑色的挡风镜片从外面看不见他的脸。 「停在前面的邮筒就好了。」前方不远处有个红绿邮筒在转角处。 纪冉乖乖地停在邮筒那。邮筒那边有间已经关门的早餐店。纪冉打开挡风镜片露出那双褐色眼眸认真地瞧了瞧。 「这是你家?」 范夏轩下了车解开纪冉多带的一顶安全帽。纪冉宣称这是他放在车厢内以备不时之需的一顶安全帽,绝对不是特地带来的。 「嗯?不是啊。我家在前面一点。」范夏轩把脱下的安全帽递在纪冉眼前,等他准备伸手拿走。 「那你干嘛叫我停在这?」纪冉瞄了眼一直停在他眼前的安全帽,一点要拿的意思都没有。 「我自己再走回家就好,特地让你骑过去很不好意思。」手有些酸,纪冉却不肯伸手拿走。范夏轩只能先单手提起掛在脚踏垫的两大袋再打算把安全帽掛在上面。只是纪冉不肯。 纪冉看出自己的举动,唰的压住准备把袋子提走的手,不让范夏轩动作。 覆盖在手背上的温度太突然,压得自己脑袋转不过来。明明之前也有过几次肢体接触,哪次不在意这次偏偏要在意。 自己呆呆的看着戴着全罩安全帽的纪冉。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可以从纪冉那浑圆饱满的眼珠中看见自己的身影。纪冉也在看着自己。 「上车。」 纪冉忽然弯起手指,那弯度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手抓入他掌心。然而在混乱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察觉到那想法后,范夏轩像触电似的甩开纪冉的手。 不晓得现在自己的表情是如何,肯定没好看到哪里。因为纪冉正皱着眉头看着被范夏轩狠甩开的手。 「我......」这个举动太伤人了。何况纪冉还载着自己回家。他大概寧愿纪冉伤害自己,也不希望自己伤害到纪冉。他太好了,只是却也太难以捉摸了。 纪冉没有生气,垂着手看着自己。冷冷地说了句上车。 范夏轩刚刚那股劲早就被纪冉的那句上车给压下。只能再戴起安全帽乖乖的坐在后面给纪冉指路。 纪冉突兀的引擎声在小巷子里格外明显,彷彿大家都知道哪户人家来了客人。纪冉照着自己的安排把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一人一袋的提着东西走回家。在月色的照耀下,纪冉那曾今染过色的头发显得金黄。发丝跟着步伐摇晃。纪冉走路步伐大却走的慢。大概是不让自己走太快的习惯。 走到门口纪冉似乎不打算久留,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转头准备离开。 「那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纪冉脚都踏出门一步了,他顿时停在原地一脚还抬着。被月光照射的影子也一样拉出奇怪的姿势。他硬生生把原本要踏出去的脚拉到身体侧边,绕了一圈面对着自己。 「......」 刚进门,范海馨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包了个浴巾肩膀是露出来的。头上包了条毛巾,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 「哥你回来了。妈说会晚点......」 范海馨本来话说的好好的,直到扭头看向门口瞬间安静,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那双被雾气沾湿的睫毛眨了又眨,大概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 「海馨,你......我马上去厨房煮饭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吧!」范夏轩赶紧拉着纪冉走到厨房,迅速关上门。紧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太大意了,忘记这时间是海馨在洗澡的时间,自己胡乱把男生带回家又让纪冉看到海馨那模样......太可怕了,范夏轩摇摇头,不敢再想了。 「哈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在狭小的厨房回盪,范夏轩讶异的看着发出笑声的主人。那主人这才摀着嘴瞇着那一直很闪烁的眼眸。 纪冉在憋笑。 「你在笑什么?」范夏轩从来没看过纪冉这么放开怀的大笑。 「因为很有趣啊!」纪冉察觉徒劳无功,果断放下手看着自己。纪冉的嘴唇呈现奇怪的弧度,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 范夏轩实在不懂笑点在哪里?看到别人的妹妹围着浴巾好笑?再不然就是...... 「你......不能对着别人的妹妹有什么妄想!」范夏轩颇为紧张的凝视着纪冉。说出来肉麻,但可以心里想。海馨是自己的宝贝妹妹,从小就很疼她。赖海英不在家,而自己就担任了代理母亲的职责。更何况海馨她...... 纪冉哑然失笑,大概笑得太不好意思他转过身背对自己。半晌,纪冉调整好心态又转了回来,正要开口说话时,肚子的声音不用他开口就率先表达出他的意思。 「我先煮吧!」绕开纪冉,从塑胶袋里挖出在超市买的生鲜食材。熟练的清洗、切割。范夏轩打算先做青椒肉丝。 挖开青椒内的籽再切成细长的丝,在执行的过程中纪冉很安分地站在旁边看着。就像在看着表演秀似的,双手插腰事不关己。 范夏轩醃渍牛肉时,脑袋冒出一个问题。顿时也停下手上的工作,肉丝还掛在手指上。 「纪冉,你应该吃牛吧?」范夏轩抬起头看着一直在旁边观摩的纪冉。纪冉原本的视线停在自己手上,听闻这问题后把视线移到范夏轩脸上。看了半会儿。 「不吃。」 听见这回答说要不慌大概是没办法了。纪冉会来是出自一时的衝动,没准备其他肉也是自己的疏忽。范夏轩把肉放在一旁把手洗了。快步往冰箱走去。 范夏轩在冰箱翻找许久终于在冷藏室找到一块之前用剩的猪肉。有了猪肉也能加酱油一起炒,配白饭特别好吃。 「太好了还有猪肉。猪肉总吃吧?」范夏轩一把提起猪肉,看着纪冉。 「不吃。」 范夏轩眨了眨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纪冉无动于衷的模样,片刻才惊觉自己耳朵没问题。是纪冉的口味出了点问题。 自己又默默的把猪肉放回原位。开始在冰箱寻宝。 老天还是朝向自己的。又在角落发现一块鸡胸肉,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看起来是没问题。 「有鸡胸肉!」单煎鸡胸肉也是特别美味,撒上颗粒状的黑胡椒特别够味! 「不吃。」不待范夏轩询问,跟方才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范夏轩的手又停住。 不吃?牛不能吃、猪也不能吃,就连鸡肉也没办法?范夏轩脑海浮出鱼肉。但是家里不太吃鱼,再怎么荒谬也不可能找出鱼。 「你该不会吃素吧?」 「瞧不起吃素的?」 范夏轩大力摇头否认。不知道怎么会被误会成这样。只是范夏轩觉得哪里不对劲。 牛......猪......鸡......没错,就是鸡。 「鸡......你不吃鸡?」范夏轩小心翼翼地询问。 「怀疑吗?你要问几次?」纪冉开始不耐烦了。范夏轩也大略摸清纪冉的个性了。只要是对他不利或是怀疑他时,他就会有点恼羞成怒。 「那上次食堂的鸡排饭是怎么回事?」不吃鸡却点鸡排饭? 「......」 他俩对视好一会,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空气中除了醃牛肉的气味外,瀰漫着尷尬的氛围。 待三菜一汤完成时已经七点多了。多亏纪冉的原因硬是把可以三十分鐘完成的菜拖到一个多小时。 「妈还没回来吗?」范夏轩端着三盘菜,而背后跟着纪冉,手上也戴着厚手套端着一大锅的汤。 范海馨此时正乖巧地坐在餐桌上看着电视,只是那电视播的是新闻,范海馨根本不看新闻。更加不同的是平常洗完澡的她一般都只穿着短衣跟短裤,头发会很随兴的扎起一把低马尾。而今天的她却穿着一件长袖衣服跟棉裤,长发披肩,连一块皮肤都没露出。她转头看过来时发丝也随之起舞。 「啊......回来了,刚去洗澡了。」 范夏轩有些头大,怎么这么刚好都在纪冉来的时候她们都在洗澡。 他们三个先开动了。青椒炒牛肉、酱炒高丽菜、乾煎鸡胸肉、海带豆腐汤。这些都只是很普通的菜餚,但家里只有自己会做菜。范海馨根本一窍不通,而赖海英长年忙于工作很少待在家,所以下厨这重担就被自己一肩扛起。 纪冉坐在自己旁边,他或许有些不自在吃的不多。而自己对面的范海馨也差不多。吃饭莫名变得缓慢,本来都拿着汤匙大口挖的她今天却拿着不太熟练的筷子夹着一小口的饭粒入口,夹菜也只夹高丽菜吃。而她喜欢吃的青椒也没有夹。范夏轩瞄了眼菜餚的位置,秒懂她妹妹这反常的行为。 青椒被摆在纪冉面前,而范海馨面前正是高丽菜。怪不得她一直没敢伸手去动青椒。范夏轩叹了口气,伸手夹了好几次青椒到自己碗里,稍稍起身把碗靠在范海馨面前把青椒全夹去她碗里。 这举动引起两人的注意,范夏轩没仔细看清楚他们的表情,只觉得范海馨大概有些僵硬。接下来吃饭也是维持这莫名的气氛,让人食不下嚥。 「哎呀?」门口传来一阵惊呼。范夏轩不顾嘴里还咬着一块鸡胸肉马上转头看向门口。是刚洗完澡的赖海英。所幸她不像范海馨那样只围个浴巾就出来,身上穿着一套轻松的服装,只是头上包着一坨毛巾,露出皎洁的脖子。 赖海英面露愉快地看着桌上的菜餚,像孩子般蹦跳的坐在范海馨旁边。 面对多出来的一人赖海英只是瞥了眼没说什么,脸上仍是那副开心的表情。只是她低头扒饭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刷的抬头看着对面的纪冉若有所思。 「妈,你别这样盯着别人看。」范夏轩自己都替纪冉尷尬,赖海英嘴角还黏了颗饭粒,就这样赤裸裸的盯着纪冉不发一语。 「阿姨好。」纪冉本来就没什么在吃,此时看见赖海英炙热的目光也不甘示弱地瞧回去。只是纪冉的表情似乎有所不同,一派轻松。感觉他们俩个早就见过面的眼神。 「啊!原来是你!纪同学!」赖海英顿时豁然开朗,那副表情像是终于想起眼前这个明明看过却忘记是谁的反应。 「是我。」 范夏轩被搞迷糊了。明明他们应该是要第一次见面才对啊?眼看这两人像是早就认识的模样让范夏轩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油然而生。 记忆像是被翻云覆雨般的大肆翻过,终于范夏轩想起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脑震盪跟膝盖挫伤,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旁边。当时躺在医院的景象都一一摊开在脑子里。包括纪冉那时在医院的举动。 第九章 这事得回想到几个月前,当时自己还在纪冉脚下被踢着洩愤,如今那个揍人于不屑的校园老大却在自己家吃着自己煮的饭菜,还跟自己妈妈相认起来。 他们没多说话,可能彼此还不够熟悉,话也就停在相认的那刻。 这饭吃的有些尷尬,谁也不说话。此时范夏轩正弯腰洗碗,水槽就自己身高来说有点低,一直维持一样的姿势让腰部不太舒服。 「要帮忙吗?」范夏轩没抬头也能知道是谁。 「没关係,我自己洗就好。」语毕后一片寧静,只有水龙头的水声花花作响,以及碗盘清脆的碰撞声。也不知道纪冉走了没。 当一切都洗完了,范夏轩捧着碗盘准备放到厨房门口的烘碗机。转身一看纪冉居然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默不作声。被吓到的范夏轩脚步不稳踉蹌地往旁边倒过去,眼前原本站着发楞的纪冉看见自己手上的碗盘准备摔出去时,一个箭步抓住自己的手腕往回一拉,就莫名地让自己靠在纪冉怀里。 纪冉在男生里面很高,而自己的身高不算矮小,站在纪冉面前却还得抬起头。如今在拉回的作用力下,范夏轩手里抱着碗盘,身子就靠在纪冉那热呼呼像暖炉的怀里。 自己不知道闻过几次纪冉身上的味道,但他清楚知道这是第二次被纪冉身上味道包围。他身上特有像是棉被晒过的味道一股脑儿鑽进鼻腔里佔据所有的位置。 在范夏轩还没回神之际,一股力量把自己推开。好不容易适应的温度跟味道离自己远去。范夏轩看着纪冉,而后者瞄了眼自己随后踏离这狭小的空间。从推开到离去这时间不长,但范夏轩却把他离去时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捧着碗盘的手用力捏紧了几分,修剪过的指缘在手掌留下一抹痕跡,难以消去。 开学时天气有些变化。出门时天空微亮,早晨的微风吹得自己有些冷。 范夏轩慢跑到几个巷子远的早餐店,买完已经六点半了。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匆忙的跑去楼上呼喊睡过头的范海馨。 六点四十自己骑着脚踏车往学校骑去。 刚开学,很多人都还没进入状况。多半的学生都垂头丧气或是顶着一张睡脸走进校门。 已经升二年级了,班级要重新分配。从导师那时说的来看班级分配是综合期中期末考再加上平时表现而分配的。在进去教学大楼前有个长廊,长廊内有个布告栏。上头贴着大大的字眼"二年级班级分配"很多人都聚在前面讨论,也有一些是一年级同班的人。 范夏轩在人群外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人群散开的那刻挤进去。他从开头开始找,果然马上就在2-a看见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想去找那人的名字,却想起那只是徒劳无功。索性直接转头走人。 走进2-a,班里偌大的空间只有零星几隻小猫坐在座位上。范夏轩抬头看了黑板,导师又擅作主张安排好座位了。自己又被分配在教室最尾端靠窗处。他旁边的同学是个没听过的名字。只希望是个好相处的。 上课铃声响起,几乎还有一大半的人没进门。再怎么松懈也不能松成这样,毕竟面对新的导师建筑良好的印象从此刻开始。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导师很准时的进来,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她环视一圈后叹了口气,大概知道刚开学的情况会是这么冷清。 导师对着班里的同学碎念,要大家先自习等人来多点了在宣布事情。上课时间是八点十分,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依然没有半个人在出现。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教室忽然被打开,是一个看起来特别可爱的男生。宏亮的声音在教室回盪。导师也被他的声音吓到,过了半晌导师才要他自己看黑板的座位表找位置。 那男生看完后嘴角勾着很可爱的笑容,一蹦一跳的往后方走来。时不时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最后他停在自己旁边,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 「夏轩......夏轩......」 范夏轩讶异地看着那男生从走过来到最后的坐在自己身旁。而他的声音也渐渐大声起来。原来他嘴里一直嘟囔的是自己的名字?范夏轩能感觉到鸡皮疙瘩从手臂蔓延下来。 「夏轩,你好!以后多多指教囉!」他对着自己伸出手,示意要握手。看着那停在半空中的小手范夏轩像中毒般缓慢的握了上去。他的手很小,却又白皙。手骨很突出,这代表他太瘦了。且皮肤像是生了病的苍白。 范夏轩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在看座位表时有稍微瞄到却没有刻意记起。 「我叫赵宇安,想怎么叫我都ok!」 赵宇安是自己看过最爱笑的一个男生。从进门就开始笑,加上他个头不高皮肤偏白,大概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生。 下课后,赵宇安就巴着自己不放,拚命的找自己聊天。他说自己是从外校转来的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幸亏坐在他旁边的不是凶神恶煞的人。 「没事的,学校里的人都很好。」为了给赵宇安一点安全感,自己扯了个谎。学校里人好不好范夏轩最有感触。 「夏轩你人也很好!我很喜欢你!」赵宇安似乎就是口直心快的人,说话不经大脑。这种让人窘迫害羞的话他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口,有几个听见的人好奇地看向这边,范夏轩有些无语。 「说这种话你小声点......」 赵宇安秒懂自己的意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夏轩你有什么绰号吗?」赵宇安那圆溜溜的双眸直视着自己,他的睫毛也特别长,眨眼时睫毛就不停刷呀刷,看了让人想摸一把。 「绰号啊......这......」范夏轩想起在咖啡店时店长给他取的绰号。他实在说不出口这绰号。 「有人叫你夏夏吗?」 「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叫我?」范夏轩很是无奈,抚了额。看来他是脱离不了夏夏这个绰号。 赵宇安又笑了,他说自己长得很适合这个绰号。范夏轩不懂他们的审美观,不管怎么看自己的脸就不适合这种女性化的绰号,太难以驾驭了。 虽然夏夏这个绰号又死灰復燃,不过范夏轩认真觉得赵宇安非常可爱,就像个弟弟一样。这也让范夏轩开始期待二年级的生活。 中午时间,食堂依旧满是人海一点缝隙都挤不进去。一旁没见识过世面的赵宇安瞠目结舌,直接待在原地。 「你准备好衝进去了吗?不行就拉着我吧!」范夏轩伸出一条手臂,让赵宇安好抓着自己。过了半会,手臂才感觉到另外一股温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用着极轻的力道抓着自己。范夏轩心想感觉一个不注意他就会被人潮捲走。 范夏轩不是非常有经验,被撞了好几次差点跌倒。以前来食堂总有一个人替自己开道。那人不用挤的方式,大家看到他纷纷让路。自己跟在后面就像个小跟班。 他们总算走到没什么人的窗边。一旁的赵宇安气喘吁吁地看着这片满是人海的食堂,似乎还嚥了几口口水。面对这些人群,范夏轩只觉得手臂上那原本小小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大力了。 「你想吃什么?」范夏轩把头歪向赵宇安,朝他说话。 「那间好多人啊!」赵宇安指着那间专卖鸡排饭的窗口,一看果然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窗口里的人半刻没停过手边的工作。 「那间不好吃又贵。」范夏轩想起以前老帮纪冉买那间的鸡排饭。范夏轩眨了眨眼,一股难受的情绪正堵着,心情莫名变得糟糕。 最后赵宇安随意的指了间比较没人的炒饭店。 范夏轩叮嘱他在食堂要分工合作。碍于赵宇安第一次来所以将找位置这简单的工作交给他,他也一掌拍在他胸膛,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找到的。 范夏轩点完后,环顾四週寻找赵宇安的身影。他有些糊涂,忘了跟赵宇安要联络方式,导致现在要在满是人的地方找他很是困难。范夏轩推测下,从门口进来就已经没位置了,所以靠近门口处的座位应该是不用找了。于是搜索范围就剩下后半段而已。 果不其然,在食堂最尾端的椅子上看见赵宇安。他白皙的肌肤非常好认得出来。只是在赵宇安身边有两个人,看见那两人的面貌,范夏轩皱了眉头。一靠近他们也能听见争吵声。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赵宇安本来嗓子就大,这为了让气势更十足硬把声音加大几分,但是赵宇安长得本来就不太有威胁性,儘管他的声音给他满分,看到长相气势上直接打零分。 「臭小子,这位置我很早就看来了!他妈的抢位置还这么大声啊?」刘飞声音虽没赵宇安大,但光是长相就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来的时候就没人!哪里有证据是你们的位置?」 见赵宇安不像外表那样,刘飞更是不爽了。往赵宇安那骂骂咧咧的口水感觉都能拿去洗脸了。一旁的廖子翔更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又紧张的看了下手錶。 「同学,你行行好把位置给我们吧!我们总共三个人要来。你就一个人而已,再找个位置很好找的。」廖子翔见硬的不行,只能好声好气的拜託赵宇安。 「等一下我朋友也要来,所以......啊!夏夏!这边这边!」赵宇安很是为难的模样,整个清秀的眉宇都皱成川字型。看见自己走来他松开一直紧皱的表情,舒缓开来。他大概以为自己的来临是救星。 「夏夏?噗哈哈哈!怎么又是你啊!范夏轩!」 「靠,死娘炮怎么又看到你!」 刘飞跟廖子翔扭头一看见自己,率先大笑。感觉整个食堂都是他们的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能反驳。 范夏轩看了眼赵宇安却又移开视线,连他脸上的表情都没看清楚。心想在赵宇安心里自己只是个没用的人,亏自己还把话说得这么满。什么学校的人都很好,这现在不就打脸自己吗? 「这个小白脸是你朋友啊?你俩死小白脸真是相配!两个死gay配在一起刚刚好。」 死gay......刘飞充满讽刺的话就像针一根一根插在自己身上。范夏轩皱了眉头,他寧愿他们欺负自己、侮辱自己,也不要去牵涉到他旁边的人。 「你不......」范夏轩话还没说完,一旁本来默不出声的赵宇安突然一把推开自己,挡在自己面前。明明他比自己还矮一颗头,却还是一副母鸡带小鸡的样子保护自己,看起来多滑稽。 「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这样说人!是gay碍到你吗?」赵宇安本来就很大的嗓门因为过于激动弄得整间食堂都是赵宇安的吼声。 刘飞跟廖子翔本来就是大家公认的混混,他们在吵架基本上没人会去理会,也没人敢跟他们对骂。但是赵宇安是个生面孔还有胆量反驳他们,眾人纷纷转过头看到底什么情况。 「哇操,这真是......不给你顏色瞧瞧真把我当病猫啊!靠!」 刘飞一个箭步往赵宇安衝去,后者似乎没料到对方会真的动手,刘飞都快碰到他了,赵宇安还愣愣地待在原地。 只有一剎那,范夏轩眼尾瞄到有一隻手正从自己侧边挥了过去,抵住刘飞飞到一半的拳头。那是一隻比小麦色再白一点的手。那手青筋暴露,看起来孔武有力不是一般人的手。 范夏轩明明没看到人,光看手就知道主人是谁。 「纪冉?」范夏轩喃喃自语地喊着名字。 那股熟悉的棉被味缓缓遮住嗅觉,而纪冉慢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老大?」刘飞慢慢收回手,纪冉也顺势收回。只是他一脸不悦的盯着赵宇安,虽然只有几秒。 「叫你们找个位置找成这样。快滚!丢人现眼。」纪冉一把推开自己跟赵宇安,大喇喇的坐在刚刚争执许久的座位上。 刘飞跟廖子翔相互看了眼,只能低头走人。走前还不忘瞪自己一眼,嘴里还振振有词的。 此时此刻十二点二十。距离午餐结束还有三十分鐘。而眼前摆着两碗炒饭跟一碗蛋花汤。眼看汤都快冷了却丝毫没人敢动。坐在自己身旁的纪冉什么也不说,低头滑着手机。 坐在他对面的赵宇安也对这景象感到压抑。毕竟纪冉给人的压迫感太强,校园老大气场太强,原本旁边还吃着饭的人却默默地端着饭离开。周遭空无一人。罪魁祸首还事不关己的滑手机,不时窃笑几番。 范夏轩跟赵宇安对上视线,后者又开始皱起眉头,张着嘴无声的询问着"他是谁"。范夏轩摇摇头,指了指眼前的饭示意赶紧吃。这时赵宇安才拾起筷子低头扒饭。不时还抬头瞄了眼纪冉。 正当范夏轩也拿起汤匙准备吃饭时,旁边的纪冉坐直身躯伸手跨过范夏轩,把放在他炒饭前面的蛋花汤拿走。眼看纪冉准备从以碗就口时,他连忙把手伸到碗的边缘轻拉回。 一股阻力不让自己喝汤,纪冉果然狠瞪着自己。从眼神来判断大概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小气,连口汤都不给喝。 「这汤是赵宇安的,不是我的。」范夏轩连忙解释道,纪冉这才松了力气把碗放下。范夏轩赶紧把汤移回赵宇安面前。 纪冉大概是打算让刘飞他们给自己佔位去买饭,但是人都被他赶走了,他也懒得去排队。 范夏轩把汤匙摆在碗上,轻移到纪冉面前。 「我的你吃吧!」 纪冉瞄了眼碗里的炒饭。与酱油一起混匀的米粒看起来很饱满;被米粒藏住的金黄色蛋黄满是油光,感觉可以一口吞下。撒在上头的葱花以及胡椒粒,更是替炒饭多加一份口感。想到这里范夏轩不禁吞了口水,他饿了。 纪冉丝毫不犹豫的直接拿起汤匙吃了起来。对面的赵宇安把吃到一半的炒饭推到自己面前,但范夏轩又把碗推回去,对着赵宇安用唇语表示自己不饿,赵宇安面露狐疑,半信半疑下却还是把饭给吃完。 下午第一节课过后,范夏轩趴在桌上补眠。而肚子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福利社肯定也是人潮满堂,别说贩卖机了,最近自己连看到易开罐的东西都会怕。 现在身边难得清静。赵宇安被导师叫走,似乎有什么资料漏交。在半睡半醒下,范夏轩觉得有人靠近自己的座位,他以为是赵宇安回来了,并没有特别在意。于是进入了浅眠状态。 等到上课鐘响把他给吓醒,抬头一看桌上被放了个三明治,用土司夹住的那种三明治,里头还夹着火腿片跟蔬菜。范夏轩一摸还是热的,一丝丝热气透出塑胶袋,袋子上沾满水气。 范夏轩看了下同桌的,跟他离开前是一样的状态。很显然赵宇安一直没回来过。那么眼前这三明治是谁放的? 纪冉...... 这想法马上在脑海里挥去,除非天下红雨,否则纪冉哪可能给自己送三明治......范夏轩虽然逼迫自己这么想,脑子却一而再地出现中午纪冉那抹身影,无法抹灭。 第十章 那天过后,范夏轩再也没有遇到过纪冉了。不管是食堂还是学校任何一处都没有,彷彿世界上不存在纪冉这个人。他没能去打听纪冉的班级,也没有人能问。 今天特别晚下课。园游会定在十二月。这个班级的大家与一年级的班级别有不同,大家都很积极参与话题。最后决定要弄一间反串咖啡厅。男女的服装要互换,等于男生穿女僕装、女生穿西装打领带。当然男生一片哀鸿遍野,而女生则幸灾乐祸。范夏轩当然也逃不过一劫。 「穿女僕装啊!我蛮期待的耶!」跟着自己下课的赵宇安别于一般男生,似乎对女僕装跃跃欲试。 范夏轩瞄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赵宇安,特意想像下女僕装套在赵宇安身上的模样,忍俊不禁。赵宇安身形瘦弱、皮肤也白,腿上的脚毛也不多,就像是特别为穿女装而生的一个人。 「我觉得你特别适合穿女装。」 「认真呀?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夏夏也特别适合穿女装。」赵宇安转过身面对自己倒着走路,脸上满满都被笑容给佔据,眼睛瞇成月牙状。 「是是。」范夏轩大概听太多这种话了,只是笑笑带过。走到赵宇安身旁时顺势摸了一把他的头,很柔顺。果真像女孩子。 待会他要去咖啡厅上班,而走学校靠近旧校舍那边有道小门。放学没人会靠近那边,是上班时的近路。 只是走到旧校舍时,一阵范夏轩自己太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因为这片过于安静,所以一个风吹草动都很明显。包括远方传来的殴打沉闷声也是。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这么一说好像......有。」 明明都要上班了范夏轩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那片旧校舍草地。那块地方对自己来说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的地方。那是自己被欺凌的场所,却也是自己跟纪冉第一次正式接触到的地方。纪冉的事情早就覆盖掉自己内心害怕那块地方的恐惧,只要说到旧校舍范夏轩第一时间只会想起纪冉。 「不要这样!拜託啊!」不远处传来苦苦哀求的喊叫声,这声音乍听之下很耳熟。 他跟赵宇安面面相覷,最后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赵宇安那本来就很洁白的脸色因为这不间断的惨叫声显得更苍白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干点什么事?」 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自己,赵宇安也跟自己一样呆愣在原地。完全没看过这么大阵仗的人群围在一棵大树下,在这么多人群下,那棵儘管壮硕的大树在此时此刻却如此渺小。 「我下次不会了!真的!」那人撕破嗓子高声吶喊着,似乎想让那群人相信自己。 忽然自己的外套袖口被轻轻拉着,好似不注意就会忽略掉。范夏轩转头看着早已冒着冷汗的赵宇安,他嘴里振振有词。 「是班长......那是班长啊!」赵宇安忽然转过头仰着看起自己,鼻头的冷汗从鼻翼滑下。 班长? 范夏轩稍稍偏过头从人群的缝隙看过。一个男生被两人架在大树上。而那个被架住的男生正是现在这个班的班长。看到熟人被殴打,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浮上心头。 班长前面有个男生,双手插口袋。看着背影很是熟悉。 那男生什么话也没说一个抬脚往班长的肚子踹下,又是一声闷响。力道大得架住班长的人也随之后退几步。而班长背后根本没地方可以让他后退,背后正是那棵大树。眼前看的不算什么,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地板上那一摊水。 虽然被泥土给吸收,还是很明显可以看出那边曾经被水给浸湿过的痕跡。而细看,班长的裤襠下有着很明显的两道湿漉漉的线条从裤档延到脚下。不用细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范夏轩从没想过会看见这种场面,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你们两个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怒吼,范夏轩急忙回头。眼前这人应该是把风的,只是刚刚过来时并没看到。 「怎么办啊......」赵宇安从刚才一直抓着不放的手指更是施了几分力气,都快把自己的衣服拽下了。 「该死的!给我马上滚!」把风男子一个箭步衝上前抓着他跟赵宇安的领子往前拉。这力道太过于凶狠,脚步都还没站稳就被一股怪力拉着跑,脚步凌乱。好几次都快跌倒但却又被怪力拉回来。 「慢着。」 此话一出,那怪力马上消失。把风男子看着自己身后,慢慢的退去旁边。 就一瞬间,自己的肩从后面被人搂起。当那股味道从后方将自己包围时,不用看见人就能知道搂着自己的是谁。 「纪冉......」 扭头一看,纪冉跟以往一样,制服衬衫上面两颗老是不扣,外套也穿的歪七扭八,露出一边的肩膀。一副放荡不羈的模样,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怎么在这里?」纪冉头靠着自己很近,而他的谈吐的鼻息全洒在耳朵上,很痒却又舒服。 「老大!他三人都同一班啊!哈哈!要不要来玩个好玩的?」刘飞学着纪冉,一把搂住原本站在范夏轩身旁的赵宇安。赵宇安本来就瘦小,被刘飞那种壮得像熊一样的人搂着,随时都会被折断似的。赵宇安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听了刘飞那句话能感觉到他浑身颤抖。 范夏轩紧握双拳,心想绝对不能把赵宇安拖进来。转头看着一直靠在自己身边的纪冉。他一直维持着搂着肩的姿势,低头不语。眼看着纪冉不晓得在思考什么,范夏轩真感到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揍了,也太久没看到那个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纪冉,更是害怕早以洗白对纪冉的印象,却又混上那摊泥水,彻底洗不掉了。但是比起让无辜的人拖累,被纪冉再次鄙夷不屑似乎也没什么。 「纪冉......让赵宇安走吧!不关他的事。」范夏轩不自觉地也低头,用蚊子般的音量乞求纪冉。 纪冉没有回应,而他却能感受到捏在自己肩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还不打算松手的样子。忽然,那股气味离开了自己。气味的主人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没摆什么表情,就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般。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眼前那人单边嘴角上扬露出几颗牙齿。看到这抹微笑,范夏轩心头一紧。 「好啊!」纪冉笑着说声好。当范夏轩下意识以为纪冉答应了自己,回神过来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只是很稀疏平常的一个声音,就像之前还在跟自己说话那样平淡的语气,此时却如同地狱来的死神般,降临这个世界。死神的一个命令,周遭的鬼怪像是发现食物,一窝蜂的衝了过去。恶狠狠地把自己撞开,最后重心不稳恰巧跪地在纪冉面前。 那群人把赵宇安全包围住,这是自己跪地前最后看见的。儘管看不见,但是赵宇安的吶喊声、求饶声盖过那群人兴奋的吼叫,一点也不剩的跑进耳膜。范夏轩发现自己早就在发抖了,跪在纪冉面前看着他一尘不染的鞋子。 儘管没抬头,范夏轩感觉到纪冉弯下身蹲着,像那时一样蹲下带起的一阵风让鼻子闻到少许的棉被味。那味道仍然一样,但是在以往会让自己感到安心的气味却在此时让人不寒而慄。 在纪冉蹲下的瞬间,范夏轩感觉到头顶传来那不属于自己的温暖轻抚了几下便收回手。 「告诉我你想怎么做?」纪冉不同于过往,他用气音说话。这过大的反差让范夏轩以为眼前的是别人。 「.......」 「你只要告诉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前提是你要说出来,好吗?」眼前出现一隻手抵在下巴,强迫范夏轩抬起看着他。奇怪的是自己视线模糊,眼睛难道沾到什么东西吗?甚至还有水从脸颊滑下。下雨了吗? 「哭什么哭?弄得我好像欺负你了。」又是这句话。但是纪冉的确没说错,他没有欺负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知道纪冉想要看见什么。 范夏轩开口了,这时才注意到嗓子卡着了,他轻咳一声。才懵懂的察觉到自己原来哭了。 「让......赵宇安走吧!以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要牵涉到别人。可以吗?」这声音轻到以为自己没发出声音。 纪冉温热的指腹轻抹过被泪水佔据的双眼,很轻很柔。像是被羽毛扫过般的搔痒。 干扰自己视线的泪水被抹去后,这时便看清眼前的那人。他低着头对着自己傻笑,因为低头俯视的关係让他本来就有点过长的瀏海稍稍盖住那一直不变的清澈双眸,范夏轩又看见那双眸里倒映着如此狼狈的自己。 「好,你说的都好。」纪冉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像在抚摸小动物那样顺着毛发的生长线顺着摸了下来。坦白说很舒服。 「好了好了,收工。」纪冉站起身,双手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那头的嬉笑声肯定会盖过拍手声,但那群人却意外的停止声响。随后可以听出他们离开的步伐。 事情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像场闹剧般。但是微微发抖的四肢真实地告诉自己,这不是闹着玩的。 范夏轩抖着四肢缓缓站起,却因为长时间跪着加上过往的旧伤,膝盖一软重心不稳又往旁边的泥地倒去。变成侧躺的范夏轩看见站在大树下的赵宇安,心跳少了一拍。 嘴里想说些什么,却惊觉自己无话可说。道歉吗?问他还好吗?范夏轩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眼前那娇小的人得承担多少耻辱。赵宇安从头到尾都不该出现在这边,更不该变成这副模样。他只是个在这场闹剧中很无辜的牺牲品。而自己却完好如初。 赵宇安倚靠着背后的大树。一直都很柔顺的发丝却变得如此杂乱无章,盖住他的双眼。白皙的肌肤更是出现好几道明显的划口,在几近苍白的脸颊上特别醒目,却又惨不忍睹。他身上的校服被扯得零散,衬衫上的釦子好几颗都不见了,只剩下空有缝线的衣服罢了。衬衫上半部因为没了釦子的支撑而露出原本包覆的紧紧的胸膛,更露出一大块肩膀。随着风的吹拂,被划破好几道口子的胸膛随着那人的情绪不稳而大力起伏。 赵宇安为何会这副德性以及刚才那群人对他的企图全部一股脑儿衝进脑袋里。想起自己要是再晚一步,赵宇安会被他们做出什么事。一想到这嘴里忽然泛起一股酸味,胃里正大肆翻腾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衝到咽喉。他想吐。 他还没来得及去看赵宇安的状况时,有人把自己强行带走。而自己明明可以藉机更清楚的看赵宇安的情况,却始终抬不起那视线。 纪冉拉着范夏轩走出校园。自己像隻小狗乖巧的跟着主人走,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他们经过几个人群较多的大街;走过万籟俱寂的偏僻小巷。他们漫无目的地走,谁也不打算先打破寧静。而从校园握到现在的手一直没放开过,手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汗。面对旁人偶尔看来的视线,范夏轩一律无视,更是没有心思去在意。 走到半道范夏轩看见一间速食餐厅,看着里头的服务人员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要上班。 范夏轩停下脚步,而纪冉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出现一抹力气不让自己行走而转过头。范夏轩这才注意到纪冉的表情。跟平时......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有些兴奋。 「怎么了?」 「我还要上班。已经迟到了。」 「......」 到店里时已经迟到一小时了。虽然范夏轩中途有先打电话过来,到场时仍感到愧疚。 「夏夏你来了!」站在咖啡机前泡咖啡的店长一听到门铃声马上抬头。 「抱歉,我迟到了。」范夏轩小跑步过去,毕竟让店里的伙伴还要连自己的工作一起包办,当然良心不安。 「没事。那是你朋友吗?」店长看了眼从门口慢慢走进来的纪冉。 「呃......嗯。」朋友吗? 「夏夏,你好脏。去洗脸一下吧!」店长皱起眉头,一脸厌恶的看着自己。往后倒退几步,掛在单耳上的银色耳环也随之摆动几下。 范夏轩反射性地摸了脸颊,指腹上满是灰尘还有些许泥土。在低头看看自己,制服衬衫全是被泥巴佔据的痕跡,东一块西一块在洁白的制服上特别显眼,像头乳牛。 待范夏轩全部处理好后,出来发现纪冉就坐在一个靠窗的小位置上,很不起眼。他桌上空空如也,就一双手臂横躺在桌上,他正看着窗外发呆。难不成要等到他下班? 「夏夏,那个人不是上次其中的一个吗?你被他欺负吗?」店长眼明手快,趁着自己还没上岗位时把自己拉去一旁咬耳朵。 「啊......不是的。他没有......」他没有欺负我。这句话始终卡在喉咙出不来,像是什么魔咒般。儘管范夏轩一直说服这满是漏洞的想法。 店长思忖后便放走自己,儘管他看起来很疑惑,却不打算多问的样子。 此时近晚餐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多半都是等晚餐过后陆陆续续进来。范夏轩走到纪冉那桌,低头看着他。眼皮底下的纪冉正趴在桌上,从头顶上看着顺着发漩生长的发丝,总觉得有点神游。 纪冉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仰望着自己。纪冉愣愣地看着自己,平时霸气的模样瞬间消失,琥珀色的双眼直盯着自己,看起来像小猫一样可爱单纯。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范夏轩把菜单摊开在桌上,纪冉顺着手把视线转移到菜单上。 打开第一页是主打的蛋糕专区。琳瑯满目更是五顏六色。对一个男生来说蛋糕有点女孩子气,但毕竟是咖啡厅蛋糕是无可避免的。范夏轩顺着纪冉的目光移动,从左边数来的草莓蛋糕快速的瀏览,最后停在右侧菜单上的红豆麻糬蛋糕。虽然停的秒数不多,但却比其他蛋糕停留的要久。范夏轩偷偷记在手上的小本子。 纪冉没点,又翻了几页停在饮料上。范夏轩重复刚才的事。顺着纪冉的目光偷偷的帮他点东西。他知道纪冉的个性,太女孩子气的东西他不会正大光明说喜欢。 「感觉没什么好吃的。」纪冉索性闔上菜单,直勾勾的瞧着自己。那轻浮的眼神跟往常一样。 「要不我推荐一下吧!」范夏轩早就知道纪冉的回答。偷偷的把笔记藏在围裙的口袋里,又翻开那本快被翻烂的菜单。 「红豆麻糬蛋糕,这款销量不错。不会太甜男生也会点来吃的。」 「那就这个。」纪冉不疑有他的点点头。 「那饮料的话,红豆牛奶。热的好吗?」 「......」纪冉不语,抬头看了眼自己没说话,又把目光转回菜单上。不晓得是看着自己指着菜单上的手指还是看着菜单上的图片。 大概是自己的点法太直接,全都戳中想吃的。纪冉看起来很疑惑,低头看着菜单似乎在思虑着什么。随后纪冉像是喃喃自语般吐出几个词汇,声音就像跟风结合似的一吹就过,任谁也追不回。这倒是让自己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不想让纪冉发现自己一直在观察他,像个变态。 「饮料好喝吗?」纪冉思忖完毕,抬头看着自己。 「好喝。」 「会不会太甜?」 「啊......不想太甜我可以少加一杓红豆。」店里的红豆牛奶是用热牛奶冲泡红豆泥,特别好喝。自己偶尔会偷偷加一杓的红豆。红豆颗粒配上温顺的热牛奶,特别的温暖。 「不用,你就照常泡吧!」纪冉朝自己挥了挥手掌示意自己可以走了。 纪冉的表情不太对,像是什么祕密被发现般皱着眉头。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此一举? 东西上完之后就没有再多加理会纪冉了。八点半过后人群涌进,他连纪冉都没办法瞧一眼了,如果走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在打烊时范夏轩才惊觉想起纪冉这事,往那小角落一看心跳又瞬间掉了几拍。 早已吃完的纪冉正趴在桌上睡觉,似乎已经睡了一段时间了。范夏轩悄悄走了过去。红豆牛奶早已见底,底部还有些许沉淀的红豆沙,杯缘上印着乾裂掉的奶渍。仔细看了看,纪冉的睡姿跟以前上课时很像。左手伸长头就躺在左手手臂上,而右手则垫在脸颊上。瘦长的身躯微微侧弯了一边,底下的长腿很委屈的抵在桌脚处。整体睡姿看起来不是这么好睡的,但纪冉被压红的脸颊是他熟睡的最好证明。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在做着噩梦似的。 「纪冉!」范夏轩低头看着在桌上熟睡的纪冉喊了一声。此时的他很安静,连一点呼嚕声都没有,身体一起一伏。 因为要关店的关係,店里只剩下一盏灯光维持照明。微弱的灯光哪能照耀咖啡厅的全部。纪冉唯一能被照明的角度被范夏轩给挡住,垄罩在黑暗之下。似乎没了灯光的照射,纪冉渐渐松开一直紧皱的眉头。很平和,跟醒着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左脸用右手压着,一团肉挤着他的微啟的双唇。唇齿间流出一道透明的液体,顺着手背流在桌上,形成一摊小水。 范夏轩抽了张放在桌上的面纸,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流淌在桌上的口水。最后手指停在纪冉的脸颊上,正犹豫着下一步。微啟的红唇还带着一丝丝透明的液体,随着呼吸嘴唇也跟着开闔,掛在唇边的液体则更加满溢,沾染整片嘴唇。 「夏夏!我要锁门了!」店长的一个吆喝,让范夏轩着实的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 「啊?我......我喊他起来一下。」范夏轩像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急忙把早已吸满的卫生纸扔在桌角。 面对着熟睡的纪冉跟在一旁等着自己的店长,范夏轩犹豫了几秒。 「纪冉!纪冉!店里要关门了!」范夏轩曲着膝盖微蹲,这姿势坦白说很累,却也是最靠近纪冉耳朵的姿势。 「夏夏,叫不醒就用摇的。没叫过人吗?就你那声音他还以为是蚊子呢!」 店长说的自己当然都知道,只是他没办法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范夏轩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再随意触碰纪冉身上任何地方。纪冉当时的表情自己都刻在心里。但是一旁的店长还得锁门,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下去吧! 范夏轩伸手准备靠近纪冉的肩膀,却忽然卡在空中不动。他突然害怕当时的情况发生。纪冉好不容易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要是再不理他...... 一旁传来挺大的叹气声,接着一个叮噹响外套口袋被塞进东西。范夏轩扭头看着店长,他把店里钥匙塞在自己口袋,钥匙尖端还露在自己外套口上。 「我说,门给你关吧!再等下去我就要睡在店里了。」店长一脸疲态,头上的金发也有些凌乱。语毕,店长转身就走。 「啊?那明天怎么开门?」 店长停在门口,一隻脚都踏出店外了,另外一隻还停在店内。「放心,我有两把钥匙。你那把明天上班再给我吧!掰啦,早点回去啊!」店长扭过身躯,跟着自己说话。说完也不等自己的回答,果断的离去。 留下那被拋弃在自己口袋的钥匙。范夏轩摸了把钥匙,还有点温热。 眼下,只剩下自己跟纪冉两人。灯光不足的空间下,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又流出的透明液体以及被液体染上湿润感的双唇,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的炫目,替这空间添加了一股气氛。 第十一章 尚不知过了多久,范夏轩静静的坐在纪冉前面座位的椅子,看着那熟睡的他。剎那间觉得可以为此坐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他的一举一动包括睫毛的颤动都将收入眼底。每次呼吸而吹动掛在他鼻尖上的发丝,一吸一吐格外有趣。 范夏轩就呆呆看着他,浑然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垃圾车响起,纪冉才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眸,看起来还很疲倦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发现到了什么,骤然起身。看见坐在他面前的自己,才又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暗?」纪冉起身后呆愣看着自己,浑身都没有下午时那样的邪气。更像隻刚出生的小猫样,迷迷糊糊的不晓得世界为何物。 「已经打烊了。人都走光了。」范夏轩收回紧盯的视线,把目光放在仅剩一盏的灯管。 「哦。」纪冉像查觉到异状,起初先是看着桌上的那摊水渍,随后摸着自己的脸颊发现到一件事。纪冉率先看着自己,用手抹了抹嘴唇上的唾液。 接收到讯息的自己当然明白纪冉的言下之意,当然还有那隐藏在眼神之中的暗示。 范夏轩抽了张面纸递给他。纪冉先是擦了脸上的唾液,再擦向桌面已经有点乾涸的水痕。 范夏轩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了。咖啡厅锁完后检查下门窗,便与纪冉肩并肩的离去。 他想起纪冉似乎不住在这附近。现在这时间也没什么公车了。纪冉也不是骑车来的。那他该怎么回去? 「现在没有公车了。」范夏轩先提起这件事。他打算让纪冉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 「那你要......」 纪冉忽然停下脚步,不懂他意思的范夏轩也只能跟着停下脚步。发现纪冉一直在盯着自己。黑暗中那双琥珀色双眸却意外的亮眼,但那双眸却带着不善的视线。 「什么叫我要?是你要吧!你说你除了带我回你家外,还有什么选项吗?」 范夏轩听闻后,当场傻愣在原地,嘴里还张着目瞪口呆。纪冉会提出这个想法自己根本跌破眼镜。他原以为纪冉寧愿自己搭车费很贵的计程车,也不愿意来自己家里。 「你要来我家睡?」 「是要问几次?不能吗?你妹这时间又不洗澡。」 洗......洗澡!范夏轩讶异地看着纪冉,他大概连自己脸上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你......你不能对别人......」 范夏轩话还没说完,纪冉一掌压在他的嘴唇上不让他继续。 「我不会对别人妹妹有那种想法!我对你妹没兴趣!」 范夏轩被纪冉摀住的嘴只能发出呜呜来抗议。那大掌甚至连自己的鼻子都一起罩住,呼吸有些困难。但纪冉手掌心的气味却一丝不毫的被自己吸入。掌心透出的温度让自己不敢正常呼吸,他一想到自己的鼻息全吐在纪冉手上,很是不自在。 最后他只能妥协,把纪冉带回家。回家时,走廊客厅全是暗的,唯有浴室的灯还亮着,里头传来洒水声。 范夏轩心想不自于这么刚好吧?范海馨都这个点了肯定睡着了,会在里面的只有...... 果然,大门刚关上纪冉刚踏入走廊时,浴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雾气腾腾,从雾气里慢慢走出一抹身影。是赖海英。 「嗯?夏轩跟......纪同学?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 幸亏赖海英早就在浴室穿好衣服,出来时跟上次一模一样。她讶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范夏轩跟纪冉。 「有点事耽误到下班了。」范夏轩大致说明下原因,便领着纪冉走到自己房间里,关门。 领到房间后范夏轩松了口气,他就是担心赖海英会东问西问。他瞥了眼纪冉,发现后者很好奇地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自己书桌上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相当精简。整体是用木头做的,外盒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点缀。儘管如此简单却吸引人目光。 「那是什么?」纪冉指着书桌上的盒子,扭头问自己。目光透彻出一股好奇。 范夏轩不语,把书包放在靠墙边的地板。走了过去把盒子轻拿在手上。纪冉见状走近想一探究竟。范夏轩打开了盒子,里头是把非常普通的手术刀。但怪异之处就在于刀子还用一个透明袋子装着。撇过袋子,一般手术刀需要到这样用盒子装着在旁人眼里或许真的奇怪。但这刀子其实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点。 纪冉皱着眉头,大概眼尖发现那个点了。那把手术刀刃上有着一丝一丝的褐色纹路。纪冉先是认真的看了刀刃,随后瞇起双眼看着自己一言不语。 这把手术刀上有血。 「这把是我爸爸送我的。他是个在手术房度过馀生的一个医生。」 「上面怎么有血?」血对于纪冉来说肯定不是什么会让他害怕的一个存在。 范夏轩不禁当着纪冉的面回想起过往。盯着手里那歷经许久的手术刀,当时爸爸在他耳边的叨唸他似乎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像是会勉强你的人吗?」纪冉頷首往自己脸上靠近。那双瞪得老大的杏仁眼眸直盯着自己。 范夏轩忍俊不禁,明明一直强迫他的就是纪冉。但是对于纪冉的强迫他大多数都欣然接受,除了那次外。但面对眼前的他,范夏轩知道自己能够忘记今天的事。他不晓得原因,每每看见纪冉,对他应该要有的怨恨都拋之除外,只留下好的。 「那你愿意听我说吗?」范夏轩鼓起勇气回视纪冉,纪冉只轻点了头。没什么太大的表现。 范夏轩收回视线,看着那把染血手术刀,那些埋在心里的话全数一股涌了上来,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他爸爸范琛是个医生,做了多年手术的他几乎所有手术都圆满成功,很多名人也会开高价就是为了给范琛动手术。但基本上一律都被拒绝了。而这一切都看似很正常的生活却被活生生打断。 范夏轩其实不是最大的,他家里还有个哥哥。他跟哥哥相差四岁,他对这个哥哥几乎没印象。以至于赖海英提起他时一点思念的想法都没有萌芽出。 他这个传说中的哥哥有着先天性的心脏病,刚出生时血液氧气浓度很低,必须一直做手术来改进血液浓度。虽然一般正常生活是没问题,但随着成长身体体型越来越大,心脏会慢慢负荷不了。于是决定要动大手术来保全他未来的生活,在他哥哥十岁那年。 一直以来的手术都是范琛亲自下刀,但到了最终临头他却开始怯缩。他几乎做过任何手术,当然也包含心脏。但是面对眼前要开刀的人是自己的亲人,范琛脑海始终挥之不去手术假设失败的想像。如果失败了,他将会是杀死他儿子的兇手。 故事说到这边这结局显而易见。范夏轩看了眼坐在他床上的纪冉,他低头不语。直到像是察觉到自己没有再继续说时才抬头。脸上显露的是以往没出现过的凝重,却多了一丝哀伤,但很快就不见了。 他哥哥去世后,范琛一蹶不振。成天窝在房间足不出户。范夏轩六岁那年他始终记得范琛对他说过的话。因为那话对自己来说打击太大,由此可见范琛对自己说了多么浅显易懂的话,能让只有六岁的自己把话一直放到现在。 「你知道哥哥死掉了吗?你知道是爸爸杀死哥哥吗?你觉得哥哥会原谅爸爸吗?肯定不会吧!」范琛双手压着范夏轩的肩膀死命的握着。 「你知道吗?杀人要赔命的。所以爸爸要把命赔给哥哥,让他下辈子用我的命继续活着!这也是最好的办法!」范琛把额头抵在范夏轩的额头上,死命地往前撞倒是范夏轩的头只能一直往后仰,直到撞上墙壁。 范琛把一个木盒轻轻递给他,抚着自己的小手主导把盒子开啟。里面就是当时给纪冉看的样子。用透明袋子装住的一把手术刀,上面还沾着血液。他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了,却始终都记得范琛说的话。 「以后别忘了你哥哥!看到这把刀子你就要想起是你爸爸亲手杀死他的!听清楚没!」他记得范琛最终还是像发了疯般不停摇晃自己。 「夏轩,以后你要长大成为好的大人,别跟你爸一样杀人了,绝对不要轻易去残害任何人。懂吗?」范琛最后离去的那句话,对比前面几句,是个正常父亲才会说的。只是自己再也没办法让他看见成为好的大人那时候了。 范琛最后自杀了。 叩叩! 房间门突然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像是不想打扰到他们谈话似的。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纪冉率先起身开了门。是赖海英。 她早已吹乾头发,看着自己一眼又转向手上的木盒,思忖后把掛在手上的一条浴巾递给纪冉。 「我帮你准备一条浴巾了,全新的。你们赶快洗澡睡觉吧!很晚了。」赖海英别有用意的看了眼范夏轩,而后者也知道赖海英的意思。把木盒盖上盖子放回原处。 赖海英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她却没有把东西没收,反而是继续放在自己这边保管。她甚至没打算要拿来看是什么。对赖海英来说,她或许比范琛更希望自己不要忘了他还有个爸爸跟哥哥。相较于哥哥,他几乎没印象,有记忆以来他们口中的哥哥就已经去世了。 范夏轩从衣柜掏出一件宽松的休间服以及全新的内裤。他把东西拿给纪冉,示意要他先洗。但后者没接过东西,倒是楞着看着自己。 那眼神很复杂,但范夏轩看得出来那是在关心他。范夏轩露出笑靨。 「我没事的。这都很久的事情了,瞧我也活得好好的。」范夏轩大概知道纪冉想问什么。这不是特地安慰他而掰出来的,范夏轩现在的确过得好好的,没有特别的阴影。 纪冉移开视线哼哼的笑了几声,难得安静的取走自己手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范夏轩又瞄了眼木盒。他知道范琛想要我们一家人都要记得他跟哥哥曾经存在过,他那么费劲的把开过哥哥的手术刀偷藏起来,最后还把他封存交给自己,无非为了要让自己知道他哥哥的死去就是范琛亲自下的手,那把杀人凶器还残存的血液也确实证明有哥哥这个人的存在。多亏范琛的这个举动,自己在心里的确为了他们两个保留些空间。 那些话虽然小时候打击过自己,丧父之痛却也在照顾范海馨中渐渐淡去。因为赖海英把所有的责任往肩上扛,她开始昼夜不分的往外工作,范夏轩只能被逼迫长大去照顾范海馨。日月如梭,待他又想起范琛的事时,他已经能淡看这件事了。 范琛在他心里永远不是杀人兇手,而是一个为爱而寻死的笨蛋父亲。 自己就这么呆坐在床上,直到门口出了声才察觉到自己发愣了将近三十分鐘。 纪冉还湿漉的发丝沿着脖颈滴了下来被衣服渗透。他头上披了条天蓝色的毛巾却也没动手擦拭,任由水珠在他身上流淌。 「怎么不擦头?」 「我懒。」纪冉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转头看着自己,脸上还是那副表情。难不成那件事让他打击过大? 「那我先去洗,你头发赶快擦一下,吹风机在那边。」范夏轩指了指掛在书桌旁边的吹风机。随后准备起身。 忽然一股力量拉着自己的衬衫后摆,又把自己拉回床上了。范夏轩看着那隻拉着自己衣服手的主人,一脸不解。 「我说我懒,你不懂吗?」纪冉那双琥珀色的瞳铃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范夏轩顿了会,脑袋一亮才了解纪冉的意思。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那眼珠格外的闪烁,像面镜子般。导致范夏轩想拒绝这无厘头的要求都有些困难。 范夏轩跪在床上,看着比现在比他矮一颗头的纪冉,手里正不停的来回擦拭。纪冉的头发就是褪过色的模样,仔细看还能从发旋中看见已经稍微长出黑色的发丝了。纪冉的头发以男生来说算柔顺了,些许是天生的细发丝,让纪冉给人有时候会有点乖顺的错觉。 床的对面是衣柜,衣柜旁边藏了个落地镜,一个人高度的那种。范夏轩偷瞄了眼纪冉,发现后者竟已经闭上双眼似乎很享受这一切。纪冉平和的脸部,跟在咖啡厅时一模一样。此时看似更为乖戾。范夏轩看着越是着迷,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忽然镜中的纪冉睁开双眼,先是慢慢回神再环顾四周,发现了衣柜旁边藏了个镜子。范夏轩和他在镜子里交会过眼神后马上躲开视线。随后一个跳跃衝到书桌旁拿起吹风机。 正当自己准备打开开关时,纪冉一把抢过吹风机,让自己赶快去洗澡。像被抓包的羞愧感涌上心头,范夏轩匆忙的抓了套衣服就赶往浴室避难。 洗完澡后,纪冉早已把头发吹完。但他却没躺在床上,只是坐在床的最里面靠着墙滑着手机。 「怎么还不睡?」 纪冉抬头看着自己,莫约几秒后又把视线放回手机上。范夏轩假装收拾衣物,而内心却无法平復。在寧静的空间,没有多馀的声音,只有自己摺叠衣服时不时传来的沙沙声,以及在体内不停快速跳动的心跳声。明明知道纪冉听不见那过快的心跳,范夏轩却还是像做贼一样不停的瞄着宛如一座雕像的纪冉。 在东西都弄完后范夏轩便起身关了电灯,看了眼被月光照耀的时鐘,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再不睡明天肯定睡过头的。 「我睡外面好吗?」他单脚跪在床上,膝盖陷了进去。 纪冉頷首,抓过棉被躺了下去,床重重的晃了下。见状自己也赶紧抓着仅有的一条棉被轻轻地躺了下来。 纪冉背对着自己,应该是要被黑暗垄罩的房间此时却从窗户外透出一抹暖色月光,替自己照亮纪冉的背后。月光的辅助下,纪冉被压扁的发丝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自己给纪冉穿的休间服是买错的,尺寸大了几号。当时想说纪冉的身形明显比自己高,所以就把那买错的休间服给他穿。只是纪冉穿起来竟也是驾驭不住。宽松的后领把纪冉的后背露了大半截。还能清楚的看见连接脖子到后背上明显凸起的颈椎,一节一节的。在头发的遮盖下若隐若现的后颈格外动人。 忽然纪冉一个大翻身,原本面对自己的是那被月光照射下显得白皙的后背,却突然变成琥珀色的双眼。那眼睛睁的老大。原本就很透彻的眼眸在此刻却变得相当接近透明。 砰咚。砰咚。 像是做贼心虚,原本平静的心跳却在对视的那瞬间加快。纪冉转过身看着自己,却没说半点话。就好像只是在发呆。面对着他的注视,范夏轩捨不得移开眼。侧躺的纪冉,散落在脸庞上的碎发让他看起来没了往常的小霸王风范,倒像是一隻乖巧的小猫趴在一旁看着你,等你抚摸他的背脊。 范夏轩现在就想照一下镜子,他想看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他甚至想知道为何每次看见纪冉,目光都会跟随着他。为何自己总能原谅纪冉对他的所作所为,儘管是如此过分的事情,他都能一一谅解。 而此刻的心跳加速又代表着什么? 「睡不着吗?」范夏轩打破沉默,他自认作为待客者要询问一下客人是不是认床。 纪冉摇摇头。到了夜晚的纪冉似乎格外安静,被下了魔咒似的。 「那把手术刀,对你来说意义很大吗?」纪冉终于开口,但提出的问题让范夏轩感到意外。他居然还在意着那时的话。 那把手术刀对自己来说是范琛给他的最后遗物,也是证明他哥哥的唯一存在。但就其他方面来说也是这个家的唯一疙瘩。生前以高超的医疗技术闻名的范琛,却也是为了这技术而死。 「对我来说可能是可有可无的,但我知道对这个家而言是必须的。」范夏轩露出苦笑,范琛自顾自地把这东西留给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被这个家抹灭,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记得那个很厉害的范琛以及那个间接被他杀害的儿子都曾经活在这个世界。 纪冉没再出声,自己也早已经挪开视线。他心想该睡了。 闔眼的瞬间眼皮的酸涩感袭来,但别于眼睛的疲劳,还有一个东西在他闭眼的瞬间凑了过来。 范夏轩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一个软呼呼又温热的东西轻触,很快就离开。他讶异的睁开眼,眼前被那双褐色眼眸给佔据。范夏轩察觉纪冉靠自己靠得很近,彼此的鼻息相互吐在对方脸上。热得自己感觉脸颊要烧了起来。 刚才那是...... 心绪还没整理过来,他亲眼看见纪冉又再度扬起脸颊轻嘟着润红的双唇在自己的眉宇间如蜻蜓点水般点过,那软绵绵的触感降临的瞬间,范夏轩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如同被点火似的快速在身体上蔓延开来,如同漫天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范夏轩真慌了,窝在被子里的手掌一下握紧一下放松来回几次。纪冉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单扬起一边嘴角一边退回床上。虽然这笑容很邪魅,但是那眼眸一直都很热烈。 「你......」范夏轩总想说点什么,却又毫不留情地吞了回去。 「睡觉吧!」纪冉又躺回当初背对自己的模样,只是那宽松的后领被他拉得紧紧的,一丝丝肌肤也没露出来,只有隐藏在发丝下的颈脖如同捉迷藏般忽隐忽现。 范夏轩觉得时间像是停留在这一刻似的。纪冉安稳地躺在床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刚才的行为就像是自己精神不足而幻想出来的幻象,只有眉宇间以及嘴唇上那依稀残存的馀温告诉自己,刚才的不是幻觉。 触碰的那一剎那,心里那股悸动感像是快承接不住般从身体里满溢出来。 范夏轩察觉到一件事。 第十二章 范夏轩迟到了。他醒来时都已经九点多了。他一个翻身衝出房门,看见被扔在墙角的书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看着床上,只剩下一颗被压扁的枕头以及被自己乱扔的棉被,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他把目光看向墙角的书包,只剩下一个。 范夏轩头也没梳直接衝下楼,空荡荡的客厅除了餐桌上有一袋东西外,什么人也没有。范夏轩走进餐桌,是一袋早餐。一摸,已经冷掉了。 他又踏回房间,眼前只有冰冷的家具。昨天那人的来访就像是自己在作梦般,如此梦幻美好。 范夏轩开始整理书包,却发现手机居然被他丢在书包底下。已经没电了。充上电源一点打开手机,上面全是未接来电以及讯息。 未接来电:赵宇安5通。 “夏夏,你还好吗?”21:15 “你怎么还没来?老师说家里电话是空号,你手机也关机。”07:50 “你昨天有平安到家吗?那之后你被欺负吗?”07:55 “我看到昨天把你强拉走的那个人了。我去问他你在哪里,他说不关我的事......我好担心你啊!”08:10 “我对于昨天的事不感到生气,那一点也不关你的事。请你来上课好吗?”08:30 上面四封是赵宇安的,范夏轩退出后发现范海馨也给他传了讯息。 “哥,你昨天那个朋友让我别叫醒你。所以别怪我没叫你哦!然后早餐我帮你买好了,在桌上。”07:00 范夏轩不理会电充满了没,逕自拔开充电线,书包塞一塞早餐随口吞了下去便衝了出去。他本来打算在路上先传讯息让赵宇安别误会,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赶紧到校比较要紧。 到学校时已经快十点了,正好是第三节的下课时间。范夏轩狼狈的打开教室门。踏入的瞬间所有人都看着他,范夏轩低着头随手整理下发丝。坐上座位后,一旁的赵宇安迫不及待的衝到自己旁边。 「夏夏......你别不理我啊!」范夏轩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脸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的赵宇安。他满脸不安,本来一直乾乾净净的他如今却一头乱发,看起来像头小狮子。 范夏轩又一次忍俊不禁,赵宇安站在自己面前,却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等待自己原谅。无从的小手不停抓着裤子。 「你傻啊!我没有不理你啊!我只是睡过头手机又没电而以。」范夏轩看着赵宇安伸手覆盖在他头上,张开手掌由上往下把手指当作梳子顺了顺头发。赵宇安很安分的任由范夏轩处置。 「传讯息你都不回我,打电话都不接。连老师打去家里号码都是空号。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怕那个人对你做什么事!」赵宇安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那本来就泪眼婆娑的眼眶感觉随时能跑出眼泪来。 范夏轩听到后半段,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情。他感觉脸上热呼呼的。把原本在赵宇安头上的手伸了回来抚了抚脸颊,果真脸颊是热的。他不晓得是刚才的运动让自己脸颊热了起来,还是某种原因。 「他真的对你做什么事了?」 「不是的!没有的事!」范夏轩急忙摇头撇清。心想赵宇安指的是那之后的事,跟在他家里的事是两回事。这样也不算骗人吧? 赵宇安满脸疑惑,本打算张口再询问什么,却因为鐘响而被迫中断。范夏轩松了一口气。 这堂课范夏轩也没听多少进去,满脑子都是昨天那事儿,挥之不去。就这样安然度过第四节课。 「夏夏,你早上没来,导师有宣佈一些园游会的事。」赵宇安捧了一叠资料过来。 范夏轩匆忙收拾课本,起身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他觉得外头有些冷。 正当他跨出第一步时,脚边被某种金属的东西划过,掉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鏗鏘。范夏轩低头查看,是一把钥匙。钥匙上还掛着一个小牌子。 「这什么啊?」赵宇安快自己一步率先捡起钥匙。范夏轩也顺势凑了过去看。 这钥匙有好几串,其中一串特别大根像是金库钥匙。赵宇安把牌子翻开来看,上头写着"g&m"正是范夏轩打工的那间咖啡厅名字。 范夏轩突然忆起,昨天因为纪冉睡在咖啡厅又叫不醒,所以店长把钥匙给他让他今天再带过去给他。他居然忘的一乾二净!他又接二连三想起在咖啡厅干的事,羞耻感涌上心头。 范夏轩一把抢走钥匙,放在外套口袋一脸乾笑的看着很是无辜的赵宇安。后者瞪大眼珠很是莫名地看着他。 「我们先去食堂你再一一告诉我吧!」范夏轩良心不安,人家好心要来告诉你事情,还一把抢走人家手上的东西。眼看赵宇安又开始皱眉嘟嘴,范夏轩一把揽过赵宇安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便往食堂走去。 二年级的走廊上特别壅挤,也许是大家都走这条路去食堂。范夏轩也就果断不放开搂着赵宇安肩膀的手了。在他们抵达食堂门口后,范夏轩手都还没松开就突然有股强而有劲的力气一把搂着自己跟赵宇安相依的肩膀,把自己往旁边拉开。 范夏轩当下以为是人群过多被撞上的,于是搂着赵宇安的手没松开,一併连同把赵宇安也往旁边拉了过来。剎那,眼前伸出一隻右手从他眼前揽住他靠近赵宇安的肩膀,非常大力的把自己转向他面前,一个踉蹌把下巴嗑在那人肩膀上。一股脑儿的棉被味非常霸道的往自己鼻子窜去,此时他才恍然大悟眼前的人是谁。而他搂着赵宇安的手早就松开了。 但这怀抱还没让自己彻底反应过来时,又一股力量把自己从怀里拉出来,左肩被一条手臂搭上。逕自被推到食堂里面。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范夏轩完全没反应过来,当下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纪冉的步伐。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坐在里面了,纪冉似乎也以经点好菜送来了。 「吃吧!鸡排饭。」纪冉端着两碗鸡排饭坐在自己对面。范夏轩很是惊讶的看着他。纪冉亲自给他点饭吃?这还是当时那个要人跑腿买饭的他吗? 讶异之馀范夏轩还是被眼前的鸡排饭吸引走目光。热腾腾的白饭上覆盖着一块已经被切成三等份的鸡排。鸡排炸得金黄酥脆。上头淋上酸甜的糖醋酱。肉排稍稍渗透出的肉汁与糖醋酱融为一体。 「是不是换厨师了?看起来好好吃。」范夏轩吞了口口水。早上他狼吞虎嚥的啃完早餐,连是什么滋味都想不起来。 「嗯,是换了。」纪冉已经满口都是食物了,嘴角还黏着一颗饭粒。 范夏轩咬了一口鸡排,肉汁在嘴里炸裂。满腔被肉味给佔据,很是满足。 「好吃!」 范夏轩对着纪冉一个傻笑。自己万万没想到纪冉会买东西给自己,受宠若惊。但是对于纪冉的行为坦白说是有点小紧张,却又有说不出的开心。 吃着吃着瞥见坐在隔壁桌的同学桌上放着一逻一逻的卷子,范夏轩脑袋一个闪过,想起那个很无辜被放生的赵宇安。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赵宇安传讯息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夏!」是赵宇安,他还是捧着那一叠的纸,左手多出了一碗饭。 赵宇安衝到自己旁边的空位,二话不说直接坐了下来。大概是跑得太急促,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片嫣红。 「跑这么急做什么?」范夏轩见赵宇安一时空不出手,只好先把他那一叠纸先拿走,本想放在桌上但看见这餐桌也没想像中的大,只能把纸放在自己腿上。 一看,赵宇安买了碗炒饭。但炒饭却搅和了满满的汤,上头还漂浮着两颗贡丸。看来是把汤浇在饭上,吃起来比较不乾。 「好不容易找到你啊!要不然我这纸白带了。」赵宇安又惯性的嘟了嘟嘴,是个嫩粉色的唇色。 「我们可以回教室再讲。」范夏轩可以说是下意识这个动作了。他抬手轻抚着赵宇安那有点像狮子鬃毛的发丝,摸起来很软又澎澎的。触感很好。 在他收手的瞬间,对面传来一声重击。范夏轩吓得扭头看着他。纪冉早已站起身,双手压在桌面上。看起来刚刚的声音是纪冉拍桌造成的。范夏轩不用转头也知道周遭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被眾人凝视的氛围让他不是很好受,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大家都等着他们自相残杀。 面对纪冉的脾气范夏轩多少都体会过了,只是他旁边的赵宇安却还愣在那。 「纪冉?」范夏轩轻呼一声。他有点不太懂纪冉这脾气来得如此突然。 纪冉抬头看着自己,他不用说自己透过那双眼睛都能感觉到一股怒火在燃烧。他快速走到自己旁边,抓着自己的手臂。范夏轩能感受到一股怪力把自己往旁边一带。脚步一个踉蹌本来叠在自己腿上的纸哗啦散落一地。该滑多远就滑多远。 「等等!纪冉!」范夏轩手无缚鸡之力,他试图挣脱开那有点爆筋的手掌,惊觉只是徒劳无功。转过头看了看赵宇安,后者也只能跟那时一样目瞪口呆的神情看着自己被拖走。 走过满是人群的走廊,最后纪冉停在靠近校长室的走廊。因为接近校长室,基本上是除了导师外很少人会经过。 纪冉松开那巨爪,自己的手臂上印着五指的痕跡,一时半刻可能也消不掉。 纪冉似乎没了当时的气愤。脸上缓和不少,只是看起来略像脾气不好的小猫。 「你离他远点。」似乎久违的出声,纪冉的声音有些沙哑。 范夏轩这天冒出的情绪被纪冉这么一搅和,全是疑惑。 「为什么......?」范夏轩低声问道。虽然满脑的疑问他却依然好声好气。他了解他的脾气,而他的脾气一如往常难以捉摸。 「......你忘了你跟我说什么了吗?」纪冉皱了眉头,扭头一个狠瞪。像是不开心范夏轩他本人也不太清楚的承诺。 范夏轩这脑袋还没开始运转就碰上恶意扰乱他运作的细胞,自己跟纪冉说过很多话,纪冉这么一摊,范夏轩根本状况外。 纪冉改抓着自己的肩膀,儘管脸上的表情没这么骇人,但肩上传来一股力气强压着自己往下蹲。范夏轩发觉纪冉这举动已经超出自己的范围了,他硬是跟纪冉对抗,双腿死命站直,用尽力气却抵挡不住,双腿不停颤抖。 力气上范夏轩完全输给纪冉。范夏轩稍稍皱起眉宇,仰头看着一直俯视自己的纪冉。他什么话也没说,表情很淡然。他看起来没有在生气,却强压着自己似乎想表达什么。范夏轩脑袋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一样的仰视、一样地颤抖、一样的被纪冉看着。范夏轩起鸡皮疙瘩,此时的光景跟当时一模一样。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还哽着嗓子恳求纪冉放过赵宇安。 「我......」 他要自己远离赵宇安,但是却一点理由都无法搪塞自己。 「你答应过我的。」纪冉松开强压住自己的双手,却低着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低语着。 纪冉深不可测的低沉嗓音在耳际回盪,一丝不毫的闯入耳里再鑽进大脑,不停扇动着自己那敏感的神经。不得不说,范夏轩心里有股小火苗因为纪冉而渐渐转大,一发不可收拾。 对,自己答应过他。照理说应该要毫无保留的答应。但是范夏轩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好歹也要知道个理由,但是纪冉却连理由的一点边都沾不到。 「我能答应你,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纪冉把头伸了回去,范夏轩这时才好看着他。纪冉脸色不太好看,那琥珀色眼眸盯着自己,看起来却比平常黯淡,甚至带点失落感。 「我给你的答案还不够明显吗?嗯?」 答案?纪冉何时给了自己答案? 最后他走了,只丢下那模稜两可的回答。途中校长还出现在走廊,只对着他们两投来疑惑的眼神。 回到教室恰巧打鐘。看了眼已经坐在座位上的赵宇安,不晓得何以面对。赵宇安埋头写着作业,看见自己回来并没有多做回应。 到了园游会那天,范夏轩早早起来。因为还要弄场地布置跟服装打扮要花点时间,班上讨论好六点半准时出现。范夏轩早饭也没吃随意打扮便出门了。今天礼拜六,范海馨也不上课。他写了张纸条要她自己早餐自理。 六点二十范夏轩抵达教室。还没靠近教室都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嬉笑声。开门瞬间更是让范夏轩当场呆愣在原地。 站在门口的是赵宇安,他戴着一顶即肩长假发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一身女僕装。只是胸口那边很是奇怪,凝视几秒范夏轩大概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的假胸歪了。更尷尬的是右边已经垂下去的假胸瞬间滑落,从赵宇安的裙底下滚出一颗盐水假胸。 「......」 「唔......他一直掉下来。」赵宇安惯性的嘟嘟嘴,只是被抹上鲜红的嘴唇看起来跟他的气质有些抵触。语毕他蹲下身捡起那颗盐水假胸右转过身自己塞了进去。 「范夏轩!」一旁有人喊着自己,头还没回过就被拉去旁边丢上一袋衣服。 「去试穿吧!穿好我们再来化妆!」副班长手里还拿着口红不停对空气挥着,看来颇为兴奋。那支口红感觉就是赵宇安涂上的那支。 早就认命的范夏轩从着装到化妆都非常快速,他甚至没来得及看自己的打扮就被拉去背待会营业要说的台词了。 九点半,走廊外已经聚满眾多的人群,比在食堂还要来的多数十倍。范夏轩低头走路,被风吹来吹去的长假发让人心慌,假发都要打结了。原来女生留长发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反串咖啡厅开始营业了。顾客进门时要喊着让人尷尬的台词,先是在门口让顾客选择服务他的服务生再进一步点餐。有着比旁人要多服务经验的范夏轩很快就进入状况,包含要喊那些奇怪的欢迎用语。 儘管顾客几乎女性居多,但还是有零星的男性客人。赵宇安接的就是。只是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招牌的反串两个字。 「喂!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等一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逛?」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赵宇安天生的嗓子就偏中性,虽然有做为男性的喉结象徵,此时却被女僕装的蝴蝶结装饰给挡住。 「别害羞嘛!要不待会我把你整个人包下来一起陪我们逛!」眼前外校的顾客越是夸张,见赵宇安困扰的模样似乎提高兴致,开始对他毛手毛脚。手直接巴在赵宇安本来就白皙的大腿上。 「请你住手!」赵宇安反射的退后一步,碍于他们还是顾客的身分,原本能够高喊的嗓子只提高一点音量,但却也让四周的其他人把目光聚焦在那。 范夏轩看一旁的同学都没注意到,只能先丢下自己这桌的顾客,走到赵宇安那边。果然自己的靠近让骚扰赵宇安的顾客抬起视线看着自己走来。 「不好意思,本店禁止顾客对店员有店外的邀约。」 「啥啊?关你屁事?」那人一个不悦果断地站了起来。 「这是本店的规定,请谅解。」范夏轩面对着凶神恶煞的人多半还是会紧张。他想起纪冉那面不改色的胡扯,心里由衷的佩服。 「哈!你这傢伙仔细看也不错嘛!声音倒有点像男生。老子不介意!要不我们一人包一个吧!」 范夏轩早上本来就没吃了,现在看见眼前那两坨肥猪客人的痴汉样,本来就不舒服的胃更是紧缩,一股噁心感衝上咽喉。 「呕!」范夏轩忍不住发出声音,头下意识转去一旁。他稍稍看见赵宇安对他投来关心的眼神。 「操,你这什么态度?想吐是吧?以为你是女的我们不敢动手是不是?」范夏轩馀光看见肥猪a凑了过来,但还没反应过来时被大力推了一把,手都碰到他用盐水袋装的假胸了。假胸哪能承受这种力气,在自己跌坐地面的同时,假胸也跟赵宇安那时一样,从裙底滚了出来,顺势滚到肥猪a的面前。 气氛一度尷尬,有要一分鐘的时间没人说话。直到一抹橘色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扑过才反应过来。一道清凉的液体在自己脸上放肆流窜,随着下巴流进衣服里。柳橙,范夏轩吸进的满是柳橙的味道。他想起自己提议唯一的一种饮料便是柳橙汁。 他睁不开眼,想伸手抹去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手就停在半空中。 「你们在干嘛!」他听见赵宇安在一旁的怒吼。 「操!死娘炮穿什么女僕装!噁心死了!」 「哈囉!不好意思,我们是反串咖啡厅!门口都有写!」 范夏轩暂时失去视力,嗅觉也被柳橙汁占满整个空气。仅剩的听力在此时变得相当犀利。他听出是副班长的声音,也能听得出副班长在紧张。 「我管你什么反不反串!只有死gay才会穿成这样!」 忽然间心跳声变得无比巨大,甚至掩盖过那些人的争吵声。 砰咚砰咚! 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范夏轩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他们把自己扔在寒冷的地方,独自离去。只剩下自己坐在原地,而肥猪的话还在脑内盘旋。就像他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呆坐在原地很久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起身。眼前的争执不断,赵宇安的音量也越来越激昂,而范夏轩选择坐在原地。他现在只想等风波过去再起来洗把脸,脸上那黏呼呼的液体停留在皮肤太久,他已经觉得痒了。 忽然一隻手抓着自己的一直悬空的手臂,把自己往上一抬往某个方向走去。因为视觉上的缺失让范夏轩很害怕。 他以前曾经玩过一个游戏。让朋友把你的眼睛遮住,并且要朋友扶着你、口头引导你走一圈路,正是所谓的信任游戏。因为看不见眼前的路是如何,眼前拉着自己的人也不晓得是谁,他也无法闻出任何柳橙汁以外的味道。范夏轩有些抵抗,几乎是被拖着行走。 他能感觉到路上有许多人,人群过多,范夏轩能感受到很多人靠着自己很近,那种闭着眼也能察觉到的阴影感,但是他却发现一路走来却没碰到任何人。 最后他们停在一个似乎人烟稀少的地方。范夏轩听见扭开水龙头的金属摩擦声,一会儿水也哗啦哗啦的作响。 「闭气。」 旁边的人终于说话了,但是那声音几乎微弱到快被水声盖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头被人往下压低,一股清凉的冷水泼洒在被柳橙汁佔据的脸颊,期间那人的手也不停碰到自己的脸。 他很粗鲁,从一开始就不让自己先心理准备,再来是洗脸,要人先闭气就强压自己的头直接泼水。泼水的速度不间断,范夏轩想喘口气,但那水不停地往脸上泼,他怕被呛到只能勉强停止呼吸。等洗完脸时他想自己大概脸都胀红了吧! 等头顶上的力气松开来,范夏轩早就痠痛的脖子赶紧抬了起来,脸上的水珠也顺着下巴、脖子流到衣服里。他想用手直接抹去脸上的水,但有人制止了他。 「头低下来一点。」 怎么又是这种语气? 果然,那人又擅自把自己的头压低,虽然没有洗脸时的低,但脖子弯曲的角度让人很不舒服,范夏轩又挣扎了一下。一块应该是布的东西正以非常暴力的方式擦乾自己的脸,好几次手指都插到自己鼻孔去了。 由于柳橙汁已经被洗掉了,范夏轩终于能正常的呼吸到一般空气。在擦脸的同时他也顺势闻到一股味道,非常让人熟悉的气味又擅自鑽进鼻腔徘徊。 啊......怎么是你? 一股浓烈的棉被味正任由自己汲取,直到自己满腔都是那味道后,他才放开自己。 「纪冉?」终于重见光明,一抹刺眼的光线让人一时无法看清楚前面的人,范夏轩稍稍瞇起双眼试图看清。 「你搞得还真狼狈。」 纪冉被太阳照耀下的发丝特别闪耀,就像是第二颗太阳。脸上虽然摆着那抹恶趣味的眼神却是可以看出琥珀瞳透出一丝温柔。他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裤子是有点窄管的运动裤,配上一双纯白运动鞋,看起来就是走爽朗运动风。 「你怎么在这里?」范夏轩很尷尬,他穿成这样不是特别想走到人群里被大家注目,他也不想被纪冉看见这打扮。 「怎么?你们店还能挑选顾客吗?」 「哎!不是这样的!」范夏轩奋力摇摇头。 他只是不想让纪冉看见自己的糗样,但想想好像都被看过了。纪冉甚至就是从他的糗样开始看起。 「走吧!去逛一下。」 范夏轩心跳漏了一拍。纪冉邀请自己逛园游会?他以为自己和他闹僵了,自从上次在校长室附近分开后他们也没有任何交集,他甚至连纪冉读哪班都不知道。而他两却又如巧合般一而再的相聚。 「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吧!」范夏轩扭头往反方向走去,走没几步又被纪冉一把拉了回来,逕自拖着自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别换了,先把午餐买齐再去换吧!我那有衣服。」 纪冉又拉着自己的手臂往前走,光是今天不晓得就被纪冉拉过几次手臂了。指尖上的温热从手臂上缓缓上升传递到胸口,坦白说就这么被纪冉牵着很不可思议。明明去年自己还被纪冉爆打,但一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演变成拉着自己到处走的情况。甚至还把自己带到人烟稀少的操场后面的洗手台洗去脸上的柳橙汁。 坦白说纪冉早就被他洗去掉霸凌的那块污渍,留下的只是美好的气味。范夏轩不太理解纪冉的转变,脑震盪的那次就是纪冉抱着自己送去医院。在自己昏迷的三堂课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纪冉的心态大幅转变? 他不敢过问,他怕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梦里的他跟纪冉变成好朋友一起度过每一天。而现实中的他或许因为那次的欺凌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纪冉跟他终究只是因暴力而结的缘分。始终不会看他一眼。 但是眼前的美好让范夏轩认为,就算只是梦也让自己做得久一点吧! 纪冉随着身体移动而摆动的发丝,如一缕缕金丝般透耀着自己的视觉享受,宽阔的背脊明显能看出衣服里的肌肉如何摆动,那握着自己的五指节骨头很明显,青筋暴露。 「你想吃什么?」 低沉的嗓音就像在听音乐般,让人无时无刻想放大音量仔细去细尝,攀过脑袋里的神经聚留在自己脑袋最深处。此时此刻的美景就如同那天亲吻自己的时候,偷偷被自己用名为心意的笔刻划在脑袋里,无法復原的一道伤口。让人不会感到疼痛的伤口,儘管在淌着血。 第十三章 在操场上摆摊的是一年级,他们搭上棚子在烈日高温曝晒下,儘管有棚子的遮掩,但还是让人汗如雨下。范夏轩这身女僕装显得下半身清凉,上半身有些闷热。 他嚥了口口水,在出汗的同时又因为服装的压迫使得他口乾舌燥。另一方面是因为被纪冉牵着不放的手,有些害羞。范夏轩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发一语,连纪冉问他什么都不予以回应。 幸好自己还戴着假发,低着头不至于会看到脸。但是长发垂掛在一旁,一点风也吹不进来,范夏轩满脸都是汗水流淌,顺着鼻尖滴落在地面。 「吃这个吧!」范夏轩感觉到纪冉停在一个摊子上。 「好......」他连是卖什么的都没看,直接说了句好。 「抬头啊!你没看怎么知道你吃的是什么?」纪冉像是察觉到自己根本没抬头,一个粗暴的举动一把抓起假发往上一带,强迫自己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一旁的纪冉,他停在一间综合炸鸡的摊贩。摊贩的同学正拿着菜单准备跟他们介绍。 「啊?我都吃。」伸手抹去满脸的汗水,发现有几缕假发被汗水沾黏在脸颊上,范夏轩不太耐烦的把假发全往后拨,看似颇有几分女生气质。 「嗨!我们这是套餐形式卖的。套餐内有两块炸鸡、一份薯条、一杯可乐。这样一份是99元哦!挺划算的!参考下唄!」 纪冉扭头看着自己,虽然没说话但范夏轩大概懂他的意思。 「就这个一份。」范夏轩看着纪冉回復,但馀光可以瞄到那同学正用着一抹有趣的眼神看着自己。果然穿成这样出来就是个错误,他都能感受到除了那同学外还有很多人看着自己。 「那两份套餐。」 「啊!其实有个方案你们可以参考下。情侣套餐第二份加十元就好了!更划算吧!」 「十元?」范夏轩不禁惊呼,十元也太便宜。但是他不懂所谓的情侣套餐要如何定义。 「是的!但前提是两位必须要亲吻对方才算数哦!」同学摆着一副看戏的模样盯着自己瞧,范夏轩马上移开目光。 他心想就算价格再便宜,纪冉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更何况他跟纪冉都是男生,哪能是什么情侣?该不会,他自己这身打扮真让周围的人都觉得是女生? 范夏轩瞄了眼纪冉,发觉他正看着自己。难不成...... 「觉得怎样?一吻换一餐。」纪冉身子往自己方向靠了过来,低头对着自己窃窃私语。 纪冉的鼻息全吐在耳朵上,听起来有些兴奋的嗓音全跑进耳膜里,范夏轩正思考着那些窜进耳朵里的问题。一吻换一餐,听起来是很值得,更何况纪冉似乎不排斥这项举动。 「这......亲脸颊能吗?」范夏轩挠了挠发痒的耳朵,头微低但睁大双眼看了眼前的同学询问。害怕被人发现真实身分,所以刻意提高了点声音,但是听起来有些憋屈。 「当然不能啊!多划算的方案当然得亲嘴!」同学一掌把自己给拍落谷底。 眼看这办法行不通,只能眼睁睁看着纪冉的选择。他心里大多认为纪冉会选择拒绝,就以前的他来看他肯定寧愿花钱也不会去委曲求全。 「干嘛?亲嘴换一餐不是很好吗?考虑这么多做什么?」 自己的想法瞬间破灭,纪冉一点也没有一丝丝要拒绝的意思,甚至有点想说服自己的意味浓厚。 「啊?真的要这么做吗?」 「废话!我让你省89块,你还不满意什么?」纪冉开始不耐烦了,就好像只有自己在意那身体上的触碰。 「但是你没关係吗?」 纪冉凝视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又彷彿回到当时在校长室走廊上的模样。他想要让自己了解什么事。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想太多了。纪冉从一开始就只询问自己的意见,这不也代表他默认这种亲密的行为可以跟自己发生吗? 范夏轩迟疑了一会,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的头还是维持着低着的状态,眼角馀光瞄到纪冉似乎慢慢往自己靠近。他身上那股棉被气味又将自己环绕,充斥漫天的空气,心跳加速。 细长的手指把自己的下巴抬高,范夏轩不得已抬起头来,他能看见纪冉板着一张平静的脸慢慢凑到自己眼前。彼此的鼻息相互吐在脸上。范夏轩不安的抓了裙摆用力紧握,他都能感受到指尖透过布料刺进手掌里的肉,紧张到不感觉到疼痛。 周围安静到像是只有他们两个而已,范夏轩的视线也停留在纪冉一直靠过来的嘴唇,那准备亲上自己的唇。白里透一丝丝红润,好像很软...... 嘴角传来一股软呼呼的触感,触碰的那一霎那,原本不打算闭上的双眼却反射性闭上。关闭视觉,触觉上更显得敏锐。嘴角上的温热正一点一点扩散开。这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亲吻,但纪冉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似乎比方才更为凌乱。他大概很尷尬吧! 范夏轩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正纳闷纪冉为何还不离开。他们也没规定要亲多久。正当范夏轩想偷偷睁开眼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触碰到自己一直紧抓裙摆的手腕上,他顺着弧度慢慢摸了下来,轻掰开自己原先握紧的手指,就好像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那双手一把蜷住自己的手,慢慢引导着自己往前伸。范夏轩能感受到纪冉正用指腹摩娑着自己的手掌。这举动让他觉得眼前的人真是纪冉吗?但是范夏轩撇开性别,他很享受这种温柔的触碰,不激烈不狂野。范夏轩正开始放松心情趁机享受一下时,一股轻风缓吹而来,吹过他两的脸颊以及一直握住的双手指缝。这轻风儘管来的如此柔,却让眼前的人像是终于睡醒般离开,包括那双握到已经出手汗的手。 睁眼的瞬间,范夏轩足足呆了快一分鐘才惊醒。他发现原来自己周遭已经被围成一圈了,甚至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很是尷尬。他迅速低头,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他害怕自己的性别会被拆穿。不只自己也包括纪冉会被贴上同性恋这个标籤。 但眼前的纪冉很是淡定,不知何时付完了钱手里正捧着两份套餐。 「你们如果想要照片可以找我们要哦!需要吗?我马上传过去!」摊贩同学手里正拿着手机,萤幕朝向自己。范夏轩瞄了一眼马上移开视线。本来平静的心跳却又突然復甦。萤幕上的是他跟纪冉亲吻的画面,那姿势该说多亲密就多亲密,他都不知道两人快贴在一起了。 「走吧!」纪冉两手捧着套餐,示意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但是照片!」范夏轩他很害怕,他怕照片被流传出去纪冉所谓的校园老大称呼就垮掉,他怕纪冉会因为这事对他有隔阂。 「你是被亲蠢了吗?就算我们把那个人的照片删了,旁边一堆人你要怎么删?」纪冉低头对着自己咬耳朵,他的一句当头棒喝,彻底敲醒自己。 「你们不要照片吗?」同学见我们没回应,怕是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不用。」纪冉头也不回地往教室方向走去,看起来颇瀟洒。 「没关係,我们代替保留一个月,需要再来1-a找我们拿!」同学弃而不捨的对着已经离开的我们大喊,似乎保证我们会来找他拿。 范夏轩低着头默默跟在纪冉身后,他紧盯着纪冉那双某个名牌的白鞋深怕走丢。直到那鞋停在某个地方后,范夏轩才稍稍头起头,见没人了才大胆地环顾四周。 「这里......」这里是一间宿舍,狭小的空间被摆了两张上下舖的床,四个床铺上都堆满衣服跟杂物,该说有多臭就有多臭。书桌上叠满一些零食包装垃圾。他一点都不知道纪冉是住宿舍的。 「这是我朋友的宿舍。」纪冉用手肘把某个靠在墙角的书桌上杂物推了出去,东西哗啦的撒在地面上,无情的被纪冉踩了一脚他也浑然不知。 「这样好吗?那些东西。」看着从地板滚来的一支原子笔,笔头都开了弹簧也顺势滚到床底下。估计尸骨无全。 「没事,反正这人也不回来了。而且我暂住这里,他的床已经被我睡了。也不差这桌子吧!」纪冉毫不留情的把食物往桌上摆。但这房间本来就拥挤了,这书桌理所当然的只有大概国小的桌子那样大。纪冉见空间不够似乎打算乔出位置,但桌面上仅剩书架纪冉要推掉也不好推。只见纪冉又把隔壁的桌子用跟刚才一样的手法,推开桌面上的杂物,把剩下的食物摆在空出来的位置。 另外一桌被纪冉挥下的物品,范夏轩眼尖在杂物堆中发现一个翻倒的相框。不知为何范夏轩下意识的捡起相框。放在里头的照片是一个笑得特别灿烂的男孩跟一个妇人。妇人面善慈祥。这应该是母子合照。只是被纪冉这么一推,相框面已经裂开一痕了。 「纪冉!这裂开了。」范夏轩吓到了,走去纪冉身边,把手里的相框伸去纪冉眼前。 「那个早裂了,还是他本人自己弄的。」纪冉夺去范夏轩手里的相框,走去某个床铺扔了过去,相框在柔软的床舖上弹跳几下,最后还是倒着的模样。 「你怎么用丢的......」 纪冉嗤之以鼻,冷笑着说了句他都不珍惜他妈了,我这么一丢正好替他出气。 范夏轩没多说啥,大概知道这同学可能跟纪冉处不好。 这房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从纪冉的嘴里发现住在这间宿舍的人多半都不会回来了,甚至很少回来。所以纪冉才能安然的住在这边。甚至还有钥匙。 纪冉先抓了几根薯条往嘴里塞,随后打开衣柜随手抓了几件衣服扔给范夏轩,嘴里还嚼着薯条含糊的说了几句话,但范夏轩一句也没听明白,不过大概要自己换上这套衣服。 范夏轩把衣服先掛在床的栏杆上,把手伸到背后正准备把拉鍊拉下。但这衣服当时本来就靠别人穿上的,这时要自己脱下有些难度。光是背后的拉鍊范夏轩感觉自己都快摸索了几分鐘都还碰不到拉鍊。 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帮他把手引到拉鍊那边,再顺势把拉鍊一起拉了下来,但是拉的速度太快假胸都还没先拿下来就硬生生掉了出去,滚到脚边。 「噗!」 「你!不要笑!」范夏轩觉得这场景特别熟悉,他尷尬的弯下腰捡起两颗假胸,但他忘记衣服拉鍊已经被拉开了。在范夏轩起身时衣服没了拉鍊的支撑,就顺势的从肩膀滑落唰得掉了下去,恰巧卡在范夏轩微蜷起的膝盖上。 当时怕热,范夏轩果断里面没穿,只穿了件内裤。起初范夏轩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突然觉得怎么浑身凉颼颼的,这低头一看不得了,衣服早已滑在自己的膝盖上了,他赶紧扔掉手上的假胸,又拉起卡在膝盖上的衣服试图掩盖住赤裸的身子。 范夏轩朝纪冉看去,只见纪冉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似乎是自己转身的缘故他才猛然回神。 「你......能不能转过去?」范夏轩唯唯诺诺的细语着,他本来就很尷尬了,看见纪冉又死盯着自己不放,更是想窝进被子里躲起来。 「有事吗?都男的还害羞什么劲?脱了!东西都要凉了!」纪冉竟然一个暴力扯去范夏轩手里紧抓的衣服,又再度对纪冉坦诚相见,范夏轩根本连争执都懒得争执了,转身抓起掛在上面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穿好时感觉又一身疲倦。 总算折腾好一阵子后,范夏轩终于能吃到炸鸡了,只是都凉了皮也软了。范夏轩看着炸鸡一边滑着手机,看了下讯息大概只有赵宇安问自己还好吗之类的关心,以及副班长问自己跑去哪了。范夏轩暂且不打算回应,他想先好好休息下。 他又点开学校论坛,有些担心当时的事会被公布在上面,滑了大概两三页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就安心了。大部分文章都是园游会的趣事以及表演影片。但是在第三页的最后面他看见一个标题写着:买炸鸡遇到的事。这标题下得很不吸引人,点阅率大概才十几个,回復的也零散几个,范夏轩有些疑虑,打算点开看时纪冉身手挡住自己的萤幕。 「你就这么在意?」纪冉伸出的手还沾着薯条上的油渍,油呼呼的充满光泽。 「我......」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范夏轩手足无措。他的确是非常在意,一平静下来就开始担心要是被传到网路上,又加上性别被拆穿,不光是自己纪冉肯定也会遭殃的。 「我不懂你干嘛这么在意?旁边人看起来就像是我在亲一个穿女僕装的女生罢了。」 「但是!要是被拆穿你就会......就会......」范夏轩欲言又止,那三个字他吐不出。 范夏轩看着纪冉,虽然嘴角上泛着油光但那双眼睛跟眉宇间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有点生气。 「同性恋吗?你觉得当同性恋很丢脸?」 范夏轩哑口无言,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发现那些心里想好的话卡在喉咙,半刻不能出声。 中午的艷阳透过窗外照射进来,应该要很热的,但范夏轩此时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度。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宿舍一隅,范夏轩内心不停告诉自己不能什么都不解释。他不想被纪冉误会。 「我只是不想让人膈应你......」范夏轩手捧着炸鸡,但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又不自觉的低了头,看着被自己仅咬一口的鸡肉纹路。 低头的范夏轩透过阳光照射下,看见一抹影子伸长到自己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有个东西摸了摸自己的头。 「傻啊!你以为我是多受欢迎的人?就算事情没发生,还是一堆膈应我。」 「但......我不觉得你跟我会是一样的人。纪冉你明明很讨厌我不是吗?为什么你要......」校园老大跟区区一个被欺负的无名小卒处在一起,他自认根本没资格站在纪冉身边。 范夏轩他忘不掉过去,伸手抚了抚当时挫伤的膝盖。他一直能记得纪冉当时踹下的表情,跟现在相差甚远。他就不懂为什么纪冉要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这个问题一直存在范夏轩心里一直不敢讲,如今在这氛围的状况下他一股脑的全盘问出。 纪冉伸出另外一隻没有油渍的手,覆盖在自己摸着膝盖的那双手背上,在晒到太阳的状况下又更加凸显纪冉手上的温度。 「呼......那你觉得我人怎样?」纪冉大力的叹了口气。儘管他不打算回答自己,但手依然没有离开半毫。 纪冉人怎样吗? 「脾气很飘浮不定、又很暴躁,然后话也都不说清楚就生气了。」范夏轩趁机在这时多说一些纪冉的坏话。 「还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吗?」纪冉果真如范夏轩所想得那样,没有生气反倒是勾起嘴角看起来无奈的笑着。 优点啊...... 他知道他有时候很温柔,就像现在也不时轻抚着自己摸着膝盖上的手背;他知道他有时候会替自己伸张正义不让自己受别人委屈。只是方法太粗暴了点,但不得不说范夏轩还是觉得他很帅的。 「当然是.....」看着纪冉满心期待自己夸他的优点时,顿时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脑袋空白。 「是什么?嗯?」纪冉稍稍皱了眉头。 「我不说!嘿嘿!我自己知道就好。」 范夏轩刻意不讲,他就是纯粹想闹闹纪冉。看他满脸期待自己会说出什么优点的小表情,让范夏轩起了玩心。 「你这傢伙!哪时候变这么皮了?」纪冉又一个暴怒,把满是油渍的手一把抹在自己脸颊上,整个油腻腻的。 纪冉似乎还想再抹上另外一边的脸颊,范夏轩躲得快一个后退躲过攻击。纪冉不甘示弱,一个箭步拉住范夏轩的衣襬往他的方向一拉,范夏轩整个人往纪冉身上跌去。最后倒在纪冉怀里。 这熟悉的地方却还是让范夏轩原本平静的心跳又加快,无从放的双手只能悬空,满腔棉被味让他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 「不管我以前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要相信一件事。」 范夏轩看不见纪冉,但他能感受到纪冉充满魅惑的嗓音在头顶盘旋,一字不差的落进耳里。 「我现在只想对你好,包括以后也是。我就只那么对你,不对别人。懂吗?」 纪冉似乎对着自己的右耳说话,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让范夏轩深深地被迷惑住,他好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纪冉狠狠地抱着自己时,范夏轩才想到自己好像没给他回应,他会不会担心自己不接受? 「你干嘛都不说话?傻了?」纪冉安抚着自己的头顶,虽然老是爱骂自己傻,但范夏轩了解他只不过刀子口豆腐心。 「没事,我就是有点缓不过来。」 纪冉松开自己,一看到自己的脸就皱了眉头却是笑着。 「你就这么高兴?」 高兴?自己高兴吗?范夏轩摸了摸嘴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笑着。在自己一点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笑着。也许,跟纪冉的关係有了一大前进,范夏轩真是意想不到。这天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到一个极致,就连外头的烈日高照他一点也不觉得热。 纪冉一直看着自己,跟以往不同的表情跟语气,对范夏轩来说感到非常惊奇。他再也不用对着纪冉遥遥无期;他再也不用在心里幻想纪冉的任何表情。一想到这里,内心一股悸动感就像中毒似的蔓延扩散到身体四处,麻痺了神经。 「嗯!我很高兴。」范夏轩发自内心的对着纪冉一笑。而纪冉露出像是吓一跳的表情,随后也跟着自己笑了起来。 下午一点,他们离开了宿舍。范夏轩要把那件女僕装还回去班上。看着纪冉锁起那间宿舍时,锁门时的背影微驼。范夏轩待在宿舍时,经常往门口一看,想说会不会有人回来宿舍,但始终都没人出现,那扇大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范夏轩不禁想着,纪冉一个人待在那孤零零的地方会感到寂寞吗?因为无聊所以才会这样欺辱别人?不晓得。他想了解纪冉任何状况,包括他以前那么对自己的原因。只是纪冉似乎不愿解释。既然要自己相信他,那也无访。何尝不去试着相信呢? 回到班上,发现门口聚集一群人,乍看之下以为是生意好到排出门外了,但是范夏轩眼尖察觉到班上几个还穿着女僕装的男生都待在外面,其中也包含赵宇安,他们的共通点都是往教室里面看去。 「赵宇安!」 赵宇安听见范夏轩的呼喊,唰的回过头,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脸上的口红早就淡去。 「夏夏!」 范夏轩挤进人群想与赵宇安碰面,但人群壅塞让范夏轩差点被人流捲走,好几次都是纪冉一把拉回自己,才能顺利抵达赵宇安身边。 「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出大事了!就当时那两个人被赶走之后,居然又带一群人进来要把我们摊给砸了!现在副班长在里面跟他们谈!」赵宇安吸足一口气毫不喘息的说明完一大串。 「副班长?就她一人?」范夏轩直觉的看了眼跟着他过来的纪冉,后者像是知道自己的目的,轻点了头。 「我不太确定,因为副班长不肯离开啊!哎!夏夏你去哪?」 范夏轩不等赵宇安说完,一头栽进人群里。一到门口就看到大概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外校生围着副班长。范夏轩看不到副班长如何了,只隐约看到蹲在地上的瘦小身躯。 「还不道歉啊!以为我们不敢动女生啊?」 「我说了!外面招牌很清楚说是反串咖啡了!」 「还嘴硬?非要揍下去你才知道痛是不是?」 「副班长!」范夏轩没敢闯进那圈圈里,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看着他跟身后的纪冉。纪冉像是跟着自己来壮胆的小伙伴而已。 「靠!就是他!穿女装那个!」泼自己果汁的男子像是发现新目标似的指着自己。 其他人在自己脸上打量,忽然没看过的那人衝了过来,曲起手臂准备朝自己打过来。都这种时候了范夏轩佩服自己还能想到当时纪冉揍自己时的场景。也是这么一个姿势,但看下去眼前这人的拳头是比纪冉的还要弱。 离自己只有一个手臂距离近时,范夏轩还是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准备挨揍,忽然听见重重啪的一声。像是打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范夏轩睁开双眼,是一身灰色的休间服映入视网膜。是纪冉替他挡下这攻击。纪冉站在自己面前,伸出左手掌硬生生挡下那人的拳头,才会有那种声音出现。 见自己攻击被挡住,那人收回拳头对纪冉不怀好意地从头打量到尾。 「这弱鸡还真有勇气啊!」 「......」纪冉没说话,收回手臂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范夏轩不经意看见在左手的手心上隐约有个明显的五指红印。这想当然是刚才防御时烙上的痕跡。范夏轩心头一紧,情不自禁的轻触纪冉的手指,后者稍微躲避一下,察觉到是自己时,一把握住范夏轩的指节,随后又松开。 纪冉似乎是要自己别担心。但下一秒却一个反手大力推开范夏轩,后者哪能反应过来直接撞上后头的桌子。正当范夏轩感到莫名时,他看见一杯柳橙汁以一个完美的拋物线飞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橙汁洒落在地面流出蜘蛛状的型态。纸杯也滚到自己脚边。 要不是纪冉反应快,他又差点要用柳橙汁洗脸了。一想到那黏呼呼的触觉范夏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拋出柳橙汁的那人似乎很不爽被自己躲过,吼了一声往纪冉的方向衝来,他一旁的同伙也顺势衝向前。 范夏轩光站在纪冉后面就被吓住了,但纪冉反应比他快速。用手臂撩起搁置在桌面上的大铁桶,用力的往前挥了过去。纪冉露出皎洁的手臂,出力的肌肉线条也在衣袖里若隐若现。 铁桶直往泼自己柳橙汁的人撞了上去,那人压根没反应纪冉会这么有经验,连躲都来不及躲直接撞上铁桶,匡一声巨响一人一桶纷纷倒卧在地。无辜的铁桶也硬生生被撞出一个大凹洞,下面的龙头早就松开,哗啦的流出橙色液体,又是柳橙汁。 没被撞到的人有点犹豫的顿了顿脚步,却还是下意识的往纪冉衝去只是步伐没像当时那样快。甚至有点分神,往纪冉挥出的拳头看起来也软呼呼的很慢。纪冉似乎察觉到这点,头部稍稍侧闪再蹲低,手掌握拳毫不犹豫的往肚子揍了下去。那人四脚朝天的倒了下去,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范夏轩以为纪冉解决完就会离开了,但是越往前走的纪冉最后蹲在被他揍趴的人身边,双腿一跨正坐在他的肚子上。 没人看懂纪冉的动作有何意义? 纪冉把那人的双手往头上放,单手压制住他的双臂另外一隻手臂高高抬起,手臂呈现九十度,身子有些微侧。范夏轩一看到纪冉的手势,就知道他要干嘛了。那是对自己太过于熟悉的一个动作,一想到这里范夏轩心跳不自觉加快。 啪!啪!啪! 这富有节奏性的沉闷声不是什么乐器,而是纪冉往那人脸上揍下的节奏。沉闷的声响一听就知道这拳头力度很结实。纪冉挥下的速度不快,每次挥下时都要等个几秒才出下一拳。范夏轩听人说过,这是纪冉独有的方式。若是过快的揍人不仅会让对方感到快而麻痺,且角度不对会造成反差效果,不仅是揍不到对方的要害,还会白浪费自身的力气。纪冉是为了调整好力道跟寻找好角度才会这么有节奏的挥拳。 还没衝过来的另外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纪冉板着一张冷漠的脸揍人,没人敢上前一步。外头似乎也鸦雀无声,空间里只剩下纪冉的挥拳声跟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 第十四章 范夏轩直觉纪冉的状况不对,他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他眼前那个早就被揍到昏迷的人。那人被血佔据整个面孔,血渍糊了满脸包括头发跟纪冉不打算停歇的手上。原本只有沉重的挥拳声,不知在何时挥拳声里参杂着不明显的液体声。范夏轩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纪冉......」范夏轩轻呼一声,但不知道是纪冉过于投入或是真的音量盖不过那声音,纪冉丝毫没动半米。 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范夏轩缓慢的走到纪冉身边,此时更近距离看到那人的脸,胃一紧缩他能感觉到中午吃的那些炸鸡准备衝上喉咙。范夏轩摀着嘴转过头看向旁边被柳橙汁砸昏的人。他缓了缓情绪,又把头转过去。他尽量控制自己不看那人,范夏轩看着纪冉却发觉,纪冉的脸上被飞溅的血划过好几道痕跡。但他却丝毫没察觉到。 脑袋想起期末考那天,纪冉也是沾染着满身的血。当时他也是这样吗? 「纪冉,已经够了。」 啪!啪!啪! 「纪冉!我们走吧!好吗?」 纪冉像是揍到一个境界,外面的声音完全阻隔似的,不论自己如何呼喊纪冉就成耳聋般一丝丝动静都没有,如同一个机器人一直重复同样的动作、力气。 「纪冉......你别这样,我怕。」范夏轩几近自言自语的音量却让纪冉停下动作。他转头看着自己,那表情就像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无辜。 范夏轩伸手抹去纪冉脸颊上的血渍,却又刻意用大拇指抚着纪冉的脸颊。他很担心纪冉,一方面又害怕纪冉出事。纪冉揍人的表情自己多半都是看过的,一直都是那副享受的模样。只是这次却揍到没有表情,范夏轩不禁疑惑道,纪冉真的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吗?如果是过往时的表情,范夏轩大概不会这么害怕。 「我们走吧!」范夏轩扶起纪冉,后者就像五六岁的孩子,紧跟在自己背后。直到他俩在洗手槽上洗脸时,纪冉才慢慢回神。 洗完脸的纪冉满脸水珠,就连脖子也湿了一大块。纪冉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眼眸就跟以往一样清澈,彷彿没发生过任何事。 「你怕我啊?」纪冉别于以往霸道的语气,他像是在害怕什么,就连声音也像隻小猫一样弱小悲鸣。 范夏轩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是这个,迅速的摇摇头。 「那你说你在怕什么?」 范夏轩欲言又止。他大概懂纪冉此时的心情了。纪冉变成这样八成是给自己报仇。被他打到血肉模糊的人早在衝向纪冉前范夏轩都看清楚了。就是最一开始泼自己柳橙汁的那人。当时纪冉八成在场目睹全程,他会变得跟以前揍人的状态不同,大概在于过往都是以享受的方式,而刚才是以报仇的心情揍下去。 范夏轩哪会怕他呢?他深知纪冉在帮自己。 「不是的。我担心你出事。我怕......我怕出事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语毕完,范夏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怀里。他能感觉到纪冉被水泼湿的衣服正被自己的衣服吸收。 那还是一样温暖且熟悉的气味让范夏轩也闭上双眼双手环绕住纪冉结实的身躯,只是气味里多了一丝铁銹味。范夏轩不自觉出了力。 时间不早了,范夏轩不打算回教室拿东西了。他拜託了赵宇安帮他保管下书包,他想直接去咖啡厅上班。 步出校园,他发现距离上班的六点还有段时间。范夏轩正准备问纪冉想去哪里时,他听见有人肚子饿的咕嚕声。他转过头看着纪冉,后者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也回望着范夏轩。 穿过了几条巷子,范夏轩带着纪冉熟门熟路的走到烧烤摊。摊位上的阿伯生意仍是门可罗雀。只有烤肉的香味蔓延整个天际。 「阿伯!」 「哎!小子你好久没来了!来来来!这刚烤好的!」范夏轩得坦承他好一阵子没来烧烤摊了。自从他寒假开始在咖啡厅打工后就几乎没时间光顾了。咖啡厅下班都十点了。 「阿伯!我今天没把钱包带出来,下次我再还你好吗?」 「傻小子!没带钱就没带钱,不用还啦!要吃什么儘管说!」 范夏轩哪敢接受这种土豪式吃法,随意点了几个烤串就离开了。离前还很霸气的说下次肯定带钱。 他跟纪冉一人三串。这也够止饿了。走在路上,范夏轩不时能听见某人的笑声。他是有点莫名。每次转头过去纪冉就装没事,不停低头啃着肉串。要不了多久他手里三串全没了,自己手上还有两串呢! 没东西吃的纪冉,只好乾巴巴的啃着竹籤偷笑。没了食物的遮挡,范夏轩很明显的能看到偷笑的纪冉。虽然觉得纳闷但范夏轩心里莫名的开心。开心着只有自己能看见这么不同面的纪冉。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把烤肉吃完的范夏轩终于忍不住问道。 纪冉把玩着手上的竹籤,范夏轩眼看纪冉差点刺到手掌一个眼明手快一把抢走竹籤,快步的走进超商里把竹籤扔到垃圾桶,再快步地走出去。纪冉一直乖乖地待在原地等他,出来时纪冉一个抬头,就像是很乖的小狗在等主人归来。 「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傻?」纪冉终于开口,却是八竿子打不着。 范夏轩狐疑的看着他,纪冉又裂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上头还卡着点肉渣。大概看自己没反应,纪冉又开口。 「怎么所有人都叫你傻子?」 范夏轩顿时停下脚步,把纪冉的这句话从头思考到尾。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涵义时,范夏轩大概觉得自己脸颊都红了。太丢人了! 「才......才不是呢!我哪里傻!」范夏轩有些气急败坏,他知道纪冉一直喊他傻,没想到刚才阿伯的一个随兴居然让纪冉以为自己是真傻。 「傻子又顶嘴啊!不傻的话干嘛大家都叫你傻子?」 「唔!」范夏轩居然哑口无言,想不出可以反驳的好理由。 六点鐘,范夏轩准时出现在咖啡厅。只是眼前的模样有些愣住。这段时间人不会太多,但是眼前高朋满座的咖啡厅让范夏轩以为自己走错了。但看到从头忙到尾的店长他打消走错这个想法。 店长一看到他,急忙的招手要自己赶快来。 「纪冉你先找个位置坐吧!我先忙了。」 范夏轩换好制服就开始忙了起来。跟当时一样没时间去看纪冉。七点多了,人群稍稍减缓一些。只剩下零散的几桌客人还在慢用。没了新客人上门,范夏轩靠在墙上喘息。 他忽然想起纪冉,发现纪冉坐在跟上次一样的位置上。桌上空空如也。他趁着空间之际拿着菜单走去纪冉身边。 「你想吃什么?」范夏轩把菜单摊开在桌上,示意纪冉自己看。范夏轩这次学乖了,他不打算擅自帮纪冉点。 纪冉瞄了眼菜单悻悻然地又看着自己。 「你不是都知道我想吃什么?干嘛又花时间给我看菜单?」 范夏轩心跳瞬间掉了一拍。果然当时的伎俩全被他看破。 「......你怎么知道啊?」 纪冉一个仰头大笑随后笑脸迎人的看着范夏轩。 「你觉得有这么刚好的事吗?都这么刚好点我想吃的。」因为笑的关係纪冉的眼睛如同月牙般圆弧,敞开嘴而露出上下排的牙齿。 范夏轩害羞的低下头。他还天真的以为这种小伎俩不会被发觉。没想到当事人早就发现了,还没打算当场揭露他。 「那你到底要不要再点?不要我就收走了。」范夏轩大概觉得自己是恼羞成怒了,一把抢走放在桌上的菜单,转身走人。 连一步都还没跨出去,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制服的下襬又把范夏轩拉回原位。范夏轩懒得扭头看他。 「我要一样的。」纪冉说完就松开手指,范夏轩赶紧跑开回柜檯内去了。 范夏轩从甜点柜拿出红豆麻糬蛋糕,又拿了马克杯开始做红豆牛奶。馀光瞥见刚歇息完的店长晃着那颗金色发丝往自己走来。 「今天真是累死了。你同学来啦?就上次那个嘛!」店长前面那句几乎是用自言自语的音量抱怨,大概不是要给自己听的。 「嗯!对了,今天光光怎么没来?」一般店里外场要两个一个是内场製作蛋糕的师傅。店长则是两边跑。但今天他只看到店长一个人撑外场。另外一个要上班的光光却不见踪影,怪不得本该要八点才开始忙的时间却因为人力不足导致人流缓慢。 「唉!别说了,光光那傢伙居然临时请假!我根本生不出人手来嘛!待会八点会更多人,晚餐会没时间吃了。」店长靠在墙上,一整身懒得像没骨头。掛在单边的耳环不时晃了几下。 八点就是个人潮涌进的时段,基本上他们晚上会轮流进去休息。但光看外场就只剩自己一个,有时候店长还要进去内场帮忙。范夏轩抱着晚餐不用吃的心态泡着手上这杯红豆牛奶,他已经搅到红豆都快变成泥了才赶紧停手。 「要不我来顶替那个人吧!」 范夏轩还在恍神,忽然有人这么插进来他跟店长之间的谈话,他抬头一看。是纪冉。他双手手肘靠在柜檯上,上半身前倾用那杏仁圆眼盯着自己瞧。 「嗯?你说你要帮忙?」店长似乎也吓到了,他半疑惑的看着纪冉。上下打量番。 老实说纪冉穿着这身休间服,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个子高高的看起来有那么一些可靠。但店长或许是老马识途他瞇起双眼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会打架吧!」 范夏轩吓了一跳。明明店长不应该会知道这件事的,却一语道破纪冉的来歷。纪冉看着也像是有些惊讶,却马上恢復平时那副模样轻点了头。 「没问题,我答应你来帮忙。但前提是,不准在店里打架,有任何纠纷马上找我。」 纪冉很仔细的听着也随着店长的指令点点头。他认真的那副模样让范夏轩想起高一时自己讲解作文时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珠盯着某个地方不动;微蹙起的眉头跟稍稍抿起的双唇,给人莫名的成熟像是很可靠般。 事情莫名的变成这样。此时的纪冉正穿着咖啡厅的制服站在自己旁边。现在还差十分鐘就八点了。范夏轩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来教会简单的点餐跟带位。 「总之就是看到人进来喊欢迎光临。问他们总共几位再带位过去。然后拿菜单嘛!就开始点餐,最后再復颂一次。对吧?」 「对,基本就这样。那如果客人问一些餐点的事情你不懂你就先来问我。」 纪冉点了点头,就这么刚好此时近来两位客人。一男一女看着举动应该是情侣。范夏轩用手指了指客人示意纪冉过去试试。 纪冉毫不怕生的走了过去,带位、给菜单。 「哇!好多呀!」女方一个撒娇躺在男方的胳膊上。 「你想吃什么?儘管点!」男方也摸了摸女方的头。 「嗯......你们店有什么卖得特别好吗?」女方扭头看了纪冉,似乎吓了一跳。渐渐松开挽住男方手臂上用指甲油涂得亮丽的手。 「特别好?红豆麻糬蛋糕吧!特别好吃。」 范夏轩差点昏倒。明明千交代万交代如果有餐点上的问题要让纪冉来问自己。结果他居然把他只吃过唯一一次的东西就胡乱掰成是卖最好的。 「那我要来一份!」女方不知为何不再窝去男方的怀里了,手臂撑在桌上直愣愣的看着站在桌边的纪冉。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那个男方也早就察觉到了。死皱着眉头盯着菜单。 「喂!这个蓝莓千层派成分有什么?」男方指着照片上的蓝莓千层派。 女方似乎有些讶异,转头看着他。而纪冉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稍稍看了菜单一眼。 范夏轩一听到男方这么问他大概懂了对方的来意。他想刁难纪冉。毕竟每个蛋糕的成分跟卡路里都标示在菜单上,哪有人还会刻意问这个? 「有蓝莓。」纪冉不慌不忙的回答了对方,音调也很稀疏平常。就好像是问你吃饭没你回答没吃那样的语气。 「靠!你耍人啊?我当然知道有蓝莓!我是问你其他东西!」 「麵粉、糖、奶油......」 「你当我傻逼不知道啊?我是问除了蓝莓外还有什么水果!」男方起先是愣住了,随后拍桌大怒。 「你干嘛呀!发什么神经?」女方当然吓到了,一把拉住男方的手臂要他克制点。 「都叫蓝莓千层派了里面是还能包什么?」纪冉看起来火大了,却只握住拳头看起来在忍住。 范夏轩一听到纪冉的回应,这才想起来要过去阻止。他直觉认为纪冉随时会爆发。他脾气又不太好,要是出了意外可赔不起......这里可不是校内。 「叫你老闆出来!看他是怎么教工读生的!客人问个问题回这什么弱智答案!」 「弱智客人我当然得回弱智答案了。没看到菜单上写着成分吗?」纪冉果不其然暴怒了,他抽起桌上的菜单指着菜单上註记的成分。纪冉用食指圈了圈菜单上的成分,最后还用力的点了点。 「操!你他妈在讲一次!」男方推开女方直接往纪冉扑了过去,但纪冉八成知道对方的动作,侧过身往旁边一退。 「纪冉!」范夏轩箭步衝了过去一把拉开他跟客人的距离。 「你是老闆吧!能不能教育好你们工读生!回这什么破答案!」 男方一看到范夏轩衝来,也不看年龄劈头就问是不是老闆。范夏轩个头比纪冉矮小,看见眼前这人比纪冉好欺负男方的气势又增长起来。 「不好意思!他第一天来所以一些东西还不是这么熟悉。」 「然后呢?他这样回答客人跟第不第一天有关係吗?」像是抓到把柄,男方开始咬着这点不放。 这过大的呼喊声从一开始就让周遭的人往这边看戏,这样可不乐观。范夏轩只能连忙鞠躬道歉。但对方根本不领情,劈头大骂连祖宗十八代都一起拿出来骂人。女方只能口头上的制止。 这动静果然把店长引来,他走到范夏轩跟纪冉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范夏轩的视线,从背后看来店长颇有男子气概的。 「不好意思,我才是店长。有什么事好好说吧?」店长富有磁性的嗓音阻止了一切的吵杂。掛在右耳上的单边银耳环在日光灯照耀下格外亮眼。 「哈?搞屁啊!你是店长?那刚刚那个臭矮子是谁?」男方非常不礼貌的用手指了指被藏在背后的范夏轩。 「他?他是谁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客人你们需要了解什么?」 「店长是吧!正好!我问你们工读生问题,他回了个没用的答案还骂顾客是弱智!瞧瞧这是怎么教出来的?」 范夏轩瞄了眼纪冉,看起来不是那么在意眼前的人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他。只是男方恶意把他自己的恶行说出来,只挑纪冉的错误。这让范夏轩替纪冉打抱不平,心里有股怨气想发洩出来。 范夏轩伸手拽住店长的衣袖,后者却只是摆摆手要他松开。虽然范夏轩非常了解自己的店长,他不会责怪纪冉的。但是对于只有纪冉单方面被指责,范夏轩仍是感到不悦。 「这位客人,我懂你要讲什么。但我能问问你当时问的什么问题吗?」 「我问什么有这么重要吗?我让你管好你家工读生跟我问什么有关连?」男方皱了眉头。 「这当然重要。我听你说了这么久,却没听到你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店长大概知道这客人是恶意刁难。只是他一直没听到问题是什么,没听到问题店长大概不好下结论。 只是男方一直苦着脸不想回答问题,女方也频频拉着男方的手想赶快走人。气氛就僵在原地,谁都不想开口。纪冉也只是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问那个服务生蓝莓千层派有包什么水果!他就回答蓝莓,这个人就不开心了啊!服务生说的也对啊!都叫蓝莓千层派了还能包啥水果?」坐在他们后桌的客人像是看不下去了,起身替纪冉指罪。 这下真相大白了。店长火速赶走那对情侣,男方早就没了当时的气焰,气呼呼的拉着女方走人。而女方临走前还死盯着纪冉不放。 外头一片漆黑,时鐘的时针刚指到十点纪冉这才慢悠悠的从休息室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纸袋。他猜测那大概是今天没卖完的蛋糕跟点心。纪冉另一隻手还拿着马克杯在喝着,大概是当时自己给他泡的红豆变成沙的牛奶。 跟店长告别后,范夏轩领着纪冉走出咖啡厅。他想起当时也是这个时间他跟纪冉从咖啡厅出来,还带去自己家里。范夏轩脑袋一个激闪,难不成现在他还要带纪冉回家? 纪冉住学校宿舍这时间点了根本没办法回去。 「你要来我家睡吗?」 纪冉正从纸袋拿出一个用塑胶袋装着的曲奇饼乾,他正张嘴打算吃下,听见范夏轩的提问,思考了下便点点头。 这时间范夏轩又怕遇上赖海英在洗澡,他不知道该加快脚步还是放慢脚步才不会又碰上那尷尬的时间。正当范夏轩还在犹豫时,嘴边被一个满是香气的东西碰上,是块曲奇还是被咬过的。 「不好吃吗?」范夏轩伸手打算接住,却发现那人不松开手。范夏轩以为他没注意到又施了几分力气拉了过来,但纪冉没有要松开的跡象。 「好吃。」纪冉嘴里似乎还咬着饼乾,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那你......?」范夏轩不懂他的用意,既然好吃为什么不放手给自己拿?他察觉出纪冉一直拚命往他嘴角塞。难不成? 范夏轩慢慢开嘴,果然一块被咬过的曲奇就这么慢悠悠的放到自己嘴里。他用舌头打算吃掉全部的曲奇,却发现又一股力量不让自己全咬进去,他只能把曲奇咬断。又眼睁睁看着纪冉收回被自己咬过残缺不全的曲奇掉入他的嘴里,全部。 「......」 到家时,范夏轩先探头进去发现唯有走廊的灯泡微亮,松了口气领着纪冉进门。早就不是第一次进来的纪冉也知道鞋子该脱哪,拖鞋穿哪双。 范夏轩就看着纪冉比自己早走到房间,这就有一种这才是他家的错觉。范夏轩打开抽屉又拎了跟上次一样的衣服拋给纪冉,但后者却不时看着自己又盯着刚才拋给他的衣服。 「怎么了?」 「没有别件吗?」 嗯?别件?这是不喜欢那件的意思吗?范夏轩暗骂这人真是厚脸皮,别人给他的衣服还能挑啊?但骂归骂自己还是乖乖的在衣柜里找其他尺寸较大的衣服。 但翻来翻去都是自己最近才买的衣服,就尺寸来说太小了。 「你......就不能穿这件就好吗?我没有其他比较大件的衣服了。」范夏轩索性直接关上衣柜,转过身看着他。 「我想穿刚刚那件蓝色的。」 蓝色的?范夏轩又打开衣柜查看,那是件天蓝色的休间服。这件是自己打算等一下要穿的。他把衣服拿出来仔细看过。这件是非常一般的衣服不是什么名牌的,他不懂为什么纪冉指定要这件? 虽然疑惑归疑惑,范夏轩还是把那件衣服拋给纪冉。后者接手后看都没看眼衣服合不合身便转身离开。 等一切都用完了已经很晚了。跟当时一样他跟纪冉同床。纪冉相比当时,他面对着自己。身上穿着对他来说小紧的衣服,把他的肌肉都衬托出来。 「为什么你一定要穿这件啊?」范夏轩偷偷扯了扯那件原本应该要在他身上的休间服。 纪冉没阻止自己的幼稚行为,反倒是敞开嘴角傻呼呼的笑着。他对自己招了招手,范夏轩也下意识的靠了过去。 「你说呢?」 纪冉低沉的嗓音穿越耳膜直捣神经中枢,剎那生理反应爬上全身。他起鸡皮疙瘩了。纪冉就把嘴靠在他耳朵上说话,不用太大音量范夏轩都能觉得整间房间都是馀音绕樑,久久不能恢復。 纪冉缩回身子,像看笑话似的对自己笑了一番就翻身过去睡了。 范夏轩真不懂纪冉的意思,不过或许不用懂也没关係。纪冉他开心就好,他只肯把那一面展现给自己就足以,想到这点范夏轩总觉得心里痒痒的,被名为纪冉的羽毛搔得很痒却很舒服。 隔天一早,范夏轩从睡梦中惊醒。时鐘显示已经七点三十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有设定闹鐘,打开手机闹鐘一看,却是关闭的状态。范夏轩扭头头一看,只有被自己踢乱的棉被跟纪冉昨天穿的那件休间服。原本应该在那端的人早就离去。 下楼查看,纪冉跟上次一样又一个人先走了。心里有股失落感。他想要起床时看见纪冉也睡在自己旁边;早上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学。范夏轩没有细想为何闹鐘莫名关上了,匆忙梳洗下便出门,连早餐都没时间吃。 园游会过后居然还要上课,这大概是自己今天在学校听到被谈论最多次的话题。2-a的教室在三楼最里面,所以必须从前端走到尾端才能到教室。 范夏轩每经过一间教室都会专注的看着教室里面。儘管已经迟到了,他却想看清楚纪冉所在的班级。他想了想自己跟纪冉碰面次数算多,甚至有更佳要好的趋势,但是自己却不知道他的班级。 只是已经走到底了却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这人该不会翘课跑去哪里了吧? 偷偷摸摸从后门走进教室,看见台上没有导师的身影,范夏轩端起身子正大光明的走到座位上,在越来越接近座位时,他越是不可置信地放慢步伐。 一个透明塑胶袋里装着一杯饮料跟一盒东西,那看起来像是早餐的东西就大喇喇的放在桌子正中央。范夏轩问了问一旁趴着的赵宇安。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范夏轩打开看,是一杯还温着的奶茶。封膜上头还印着一成不变的笑话。他打开另外一盒,是煎饺淋着酱油。范夏轩吞了吞口水,他直接用手拎起一块煎饺狼吞虎嚥的吞了下去。 有点冷掉了。 「你这么饿啊?不是连谁给你都不知道吗?」赵宇安一脸僵硬的看着自己,从抽屉抽了张面纸递给自己。 范夏轩胡乱的擦了擦嘴,原先洁白的面纸被一大块酱色污渍佔据。 「应该......没事啦!」 一想到可能是他送来的,范夏轩再怎么胆战心惊的偷吃也想把他吃完。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想见他了。 第十五章 导师一直没出现。范夏轩握着手机看着为数不多的联络人若有所思。前阵子他跟纪冉交换联络方式了,只是至今都没有用简讯谈过话。要用谢谢早餐来当开头吗?但要是那早餐其实不是纪冉送来的,那岂不是很尷尬。 大拇指停留在萤幕上许久,久久未动半毫。直到导师板着一张脸走进门,范夏轩才匆匆收起手机。 导师脸色不好看。他拿着随身碟插进电脑里,要求坐在中间的同学把投影机打开。影片打开,是监视器的画面。画面停留在今天早上五点五十的走廊,影片最下方是楼梯,从楼梯坐落位置来看这监视器是教室外面的走廊。 「我们班班费被偷了。我完全不想给这种人机会。待会谁都不准出去,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个废物偷的。」 眾人一片鸦雀无声,没人知道第一节课迎来的会是揭发身边同学的陋性。没一人不紧张的,几个同学纷纷看向同桌的。儘管觉得这方式不太好却因为不想被误会是偷钱的人都只能默不作声。 直到影片出现第一个人时,范夏轩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背影,他褪色的发丝从监视器里看得一清二楚。他手里拿着一袋东西晃悠晃悠的走进教室,看起来很稀松平常,就像走进自己教室一样熟门熟路。 早餐......真是纪冉给自己带的。但是他却当庭广眾之下被当作偷钱的犯人来看待。不少人认出那是纪冉,交头接耳的低语声在这间教室分外清楚。 「那不是吊车尾班的纪冉吗?」 吊车尾?f班吗? 「欸!那不是那个打架很可怕的谁吗?」 「他没事去我们班干嘛?钱他偷的啊?」 范夏轩差点没忍住衝了过去,一旁的赵宇安紧抓着自己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出去反驳肯定会被当成共犯,但是难道要自己亲眼看着纪冉被人误会吗? 纪冉从五点五十二分进去的,直到五点五十七分才出来,手上的塑胶袋早就不在他手上。整整五分鐘就足够他们怀疑纪冉偷了班费。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没停过。无论是谈论塑胶袋的去向以及为何纪冉知道总务把班费忘在抽屉。最后他们编织出一堆幻想出来的事物。班里有外贼里外应和。 「看来你们都对他很熟悉啊!我这就叫他们班导师把他带来!」导师正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是这样的!」 僵直的身躯下意识做出反应,范夏轩唰得站了起来激动的把椅子往后倒去发出一声巨响。 双手支着桌面,范夏轩能感觉到全班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无数的视线不停盯着这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甚至能感觉到不怀好意的目光。但为了他,这些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范夏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是为了给我带早餐才会进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是如何,也不晓得台上导师有没有听见。他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小丑,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身上,眾人都在等着看自己出糗。但是,他真不希望明明不是他该背负的黑锅却因为他的成绩跟处事而被诬陷。纪冉之所以会进去五分鐘,大概是在找自己的座位。就时间点来说是很符合的。毕竟自己的座位在最尾端,纪冉也是从靠近尾端的后门进去的。他只要看一下抽屉里的书上写的名字再顺着找过来,时间点是正常的。 「那你能证明他真的只是单纯给你带早餐吗?」导师冰冷的语气直接打破自己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化为乌有。连一点机会都不留。 「是啊!怎么就这么刚好今天给你带早餐!」 「该不会是他偷偷告诉纪冉的吧!他们都试先商量好那样。」 「不太可能吧!夏轩不太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谁说的!人一被逼急啥事都做得出来。你不知道他一年级被纪冉欺负的很惨吗?怎么可能存这么好心帮他送早餐?」 所有的矛头都对着自己跟纪冉,连自己在一年级的糗事都被挖出来放大。到底该怎么办?事情不应该这样啊! 「真的不是纪冉做的......」像是在做垂死挣扎,范夏轩低头细语。他非常清楚纪冉不是这种人。他就算把人打到受伤、住院,但偷窃他以前根本没做过,不该因为他的人品不是想像中的好而把不好的标籤全往他身上贴。 「老师!我觉得不公平!」 范夏轩讶异地看着一旁的赵宇安,他跟自己一样站了起来只是没自己这么激动。看着比自己矮半颗头的赵宇安,不得不说提心吊胆的心情总算松了下来。 「老师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真的是纪冉偷的吗?他进去不到十分鐘就被当成是小偷,而且监视器也没拍到他偷的样子。难不成就当他太衰刚好混上这淌混水吗?」赵宇安儘管个头娇小,但是他高亢的语调把自己内心的不安都一一驱逐。 导师无言以对,绷着一张脸看着赵宇安。 「是啊!老师,这么仓促的下定论不太好。」 几个原先不敢出声的人也纷纷附和赵宇安,这下完全让范夏轩松了口气,也默默的把椅子捡回来坐下。 导师没多说话,又让影片继续播放。 六点十分,楼梯口缓步走来一个人,那人偷偷摸摸的看着四周,甚至躲在墙角偷偷往教室门口看去,像是发现没人才迈开脚步走了进去。过了大概几分鐘,他像是听见什么走出教室时,慌忙的把某个东西塞去外套口袋,尷尬的是一个紧张他也没注意到硬币从口袋滚了出去,滚到墙角边。他头也不回得快步跑去监视器照不到的另外一头走廊。随后没多久楼梯处走来两人,两人边走边打闹的走进教室。 看到这边大家不说也明白了些什么。而影片的那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低着头不语,手紧抓着裤子。坐在他一旁的同桌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离他远远的,神情说有多厌恶就有多厌恶。影片中他穿的条纹外套此时正掛在他的椅背上。 事情就此落幕,导师把人带走。而班上也恢復成平时的吵闹样。但是范夏轩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们就当没事一样,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就擅自把人当成小偷。 「你还好吗?」赵宇安紧捏着自己的衣袖晃了几下,范夏轩回看他露出一抹不明显的笑靨。 「谢谢你。没有你我大概还被当作小偷吧!」范夏轩揉揉赵宇安的发丝。这是自己习惯的动作,他由衷感谢赵宇安。 「他们真过分,连句道歉都没有。导师也是!哪根筋不对了?有人像他那样处理事情吗?」赵宇安刻意压低音量,却还是让附近的不少人听见,但他们选择无视。 范夏轩摇摇头示意不想再在意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正当范夏轩打开手机准备下定决心传送讯息给纪冉时,他察觉到班上忽然安静了下来。范夏轩抬起头,看见鹤立鸡群中的那抹身躯,他正对着自己招手。 身体就像中邪般自己动了起来,他也没理会眾人的视线乖乖的跟着他走。 应该有一米八的身高直挺挺的走在前端,周围的人像是说好了看见纪冉靠近便纷纷让道给他。默默跟在纪冉身后的自己不得不说就像小跟班一样,懦弱胆怯。 「哎!老大,新跟班啊?」走廊跑出一个顶着平头的男生,他看见纪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力道大的异常有些刺痛。 纪冉没多加理会他,反倒是转身一把握着自己的手拉去他旁边,自己连他的表情都没看见,就被纪冉一把抱住肩膀紧紧挨着他。那味道又扑鼻而来,很安心也很暖。 「你怎么了?」 最后停在前往顶楼的楼梯。这楼梯一般没人会靠近,除了被堆放杂物外也积起厚厚的灰尘,范夏轩摸了摸鼻子忍住打喷嚏。 他看着纪冉,别于刚才的淡漠,他板起一脸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己。这一点也不像外头那些胡乱评判他的人说的凶神恶煞,琥珀色的眼珠紧盯着自己的任何表情。 「噗嗤!」 范夏轩忍不住笑了。 「笑啥!好笑啊?」纪冉有点生气,手在自己头顶上任意撒野。 范夏轩连自己在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心情很好,看见他很开心。纪冉只对自己摆出别人看不见的表情跟情绪,所以很雀跃。他知道这种想法有些自私,但是内心却格外认为自己在纪冉心中地位与眾不同。 范夏轩此时此刻想做一件事。 「我能......」范夏轩微敞开手臂慢慢往前伸。 纪冉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抽搐了下眉宇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范夏轩有些尷尬,索取失败只能慢慢垂下手臂定着点看着纪冉。 范夏轩抓了抓头发想掩饰些什么,他以为纪冉会顺着自己的任性。忽然眼前的人衝了过来,把自己撞得倒退好几步直到撞上冰冷的墙上,也不小心把放在墙角的杂物箱踢去一旁,东西散落一地。 「你......」 褪色的微金发丝因为身体的大幅摆动而飘落在鼻尖上,范夏轩闭上双眼反手抱了回去,头微低把鼻子埋入纪冉的颈脖,汲取属于他一人的气味。 他想起当时被诬赖的纪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那么的好却只是因为某方面的缺点而被恶意放大去看,这样太无辜了太替他抱委屈了。他没办法想像如果没有赵宇安的跳出,现在的纪冉是不是还会被冠上偷窃的罪名? 想到这点范夏轩更是狠狠地抓住纪冉的制服外套。后者像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安,他松开手臂膝盖微曲试着跟自己平行视线。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说!」 范夏轩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被欺负。看着纪冉关注着自己的目光范夏轩心里一紧,只觉得眼角淌下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到嘴唇。 哭了? 纪冉皱了眉头,抬起手指抚去眼角的泪水再顺着泪水流过的地方停在嘴唇上。纪冉热呼呼的指温温柔的轻抚着微啟的双唇。没有人这样对待自己过,范夏轩瞬间觉得时间停止,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多么想把时间停在这时刻,停在纪冉这最柔情的一刻。看着那温柔的目光,范夏轩一股脑儿想把话全部都说出来,却不知从哪里开始阐述。 「纪冉.....对不起。」 开口之馀却只能道出一句对不起。任谁都会疑惑,包括纪冉。他又皱了眉头,却什么也没说轻抚着范夏轩的头顶。 范夏轩一五一十的阐述出差点成为小偷的经过。但他选择没说出自己的那段,就像无谓的挣扎,一点用也没有。 他原本以为纪冉会生气,但他就像是个旁观者似的轻笑。 「谢谢你相信我。我才不管他们对我的想法。」纪冉又重新抱着自己,却更施了几份力道。靠在耳际边的低语如同虫子般往耳里隙缝鑽入大脑、鑽入心窝。很痒却很舒服。 「只要你肯相信我那就够了。」 「嗯!」 范夏轩准时回到教室,刚进门就响了上课鐘。班上的人大半部分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只是在看见自己进门时范夏轩清楚感觉到有异样的视线跟窃窃私语。他试图让自己认为那只是错觉。从门口走到座位,他听见好几次自己的名字跟不停看向自己的目光,范夏轩回看时他们却转开视线。很可疑。 刚坐上座位后,赵宇安把一张纸条大力的拍在自己桌上。他着实吓了一跳看了眼赵宇安,见他脸色不太好的看着桌上的考卷。那是上週国文课他考满分的卷子。 范夏轩大概明白写在纸条上的事跟自己有关,而且很严重。严重到赵宇安选择不开口寧愿把纸条写得密密麻麻。他想起那些带着异样目光看着自己的同学,心还有馀悸。 "刚才下课你走出去后,你知道班上都在说些什么吗?他们说你是gay!!跟纪冉有一腿!更扯的是说你被纪冉包养!他们全在背地里批评你!我太生气了!我告诉他们不能乱说话,他们居然要我拿出证据证明你跟纪冉没关係!我哪有这种证明?他们还说你一年级跟纪冉同班常常被他打得很严重甚至还脑震盪?现在纪冉对你这么好说肯定是你诱惑他或是出卖身体什么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们的清白却又无力反驳!夏夏你骗我!你们学校里全是坏蛋!只有你是好的!" 从字里行间就能知道当时赵宇安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写的。前段的字就有些潦草,最后的字大部分的写得很用力而且更丑,丑到范夏轩几乎是用直觉判断了。但唯独赵宇安袒护自己的心意他很明确的收到了。 范夏轩翻开背面,刻意拿了一隻跟赵宇安写的不同色的笔。 "谢谢你站在我这边。"范夏轩只写上简短一句,跟赵宇安写的一整面显得更加简洁有力。但赵宇安看见他写的句子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不悦。一把抢过纸条开始振笔疾书。 "所以他真的欺负你?" "现在没有。" "那代表以前真的有?!" "嗯......” 纪冉欺负自己的事几乎是眾所周知,他觉得刻意隐瞒似乎也没用于是很大方的承认。他以为只要坦承这事赵宇安就会放弃替他辩解什么。但是赵宇安比自己想像中热心。 他看见自己并没有反驳讶异地看着自己,原本就很圆硕的双眼此时变得跟鱼眼一样狰狞。瞳孔里透出一丝不思议。 「他真欺负你?那为什么你......」赵宇安欲言又止,但范夏轩当然懂他想问什么。 他答应过纪冉的,要无条件的。 「他以前是欺负过我,但是现在是真的没有。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反正现在他没对我怎样不就好了吗?」 「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的对你好?这点不是很奇怪吗?」 这回换自己说不出话来。范夏轩低头不语。他还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纪冉会突然对自己好,甚至好到一个不该这么好的地步。他兴许是好奇也纳闷,但面对纪冉他却什么话也问不了,就无条件的慢慢接受那份来之不易的好。他承认自己也很享受其中,但如果这一切均是梦,那梦醒时分又该如何? 这题他一直没回答,他不是很想过问太多,现在对自己好不就好了吗?何必执着于这不用答案的题目?但是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很好奇这题的答案。 中午了,班上同学一窝蜂衝去食堂了。剩下零散几隻小猫在教室门外逗留。而赵宇安像是生气了,闷不吭声坐在座位上看书。范夏轩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他跟赵宇安纷纷抬头,纪冉穿着制服外套斜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纪冉一头褪色碎发因为外头的风劲吹在精緻的脸颊上,琥珀色的圆眼眨着眨着似乎在等待自己的移动。但是迫于跟赵宇安吵架,范夏轩左右为难。赵宇安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立场但丝毫不退让,嘴里只嘟囔着吃饭去便伸手一把拉着自己走出教室外。见赵宇安不打算停下来,范夏轩看了眼一直待在门口的纪冉,忽地抓住范夏轩的另外一隻手。 「做什么啊?你!」赵宇安先发制人,扯大嗓门吼着纪冉。这只到纪冉脖子下的赵宇安犹如初生之犊不畏虎,硬生生地瞪着他。后者只是一脸漠然的回看。 「吃饭啊,还能干嘛?」纪冉出了点力把范夏轩往他的方向一拉,范夏轩往后跌了几步,还没站稳赵宇安又用力的扯了范夏轩的右手,因为作用力,还没踏上地的前脚又往赵宇安的方向顿了过去。 「你跟他吃什么饭!你不解释清楚休想再靠近一步!」 「解释?什么鬼?」又一个没头没尾的句子,纪冉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 「我都知道了。你一年级时欺负我们夏夏,还打到脑震盪。那为什么现在又对夏夏这么好?」赵宇安一个开口,不到十秒全把范夏轩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全盘问出。 「不是这样的!赵宇安!」范夏轩还想挽回些什么,着急的晃着被赵宇安抓住的右手。儘管这疑问瞬间被赵宇安脱口而出,但其实他自己还不想这么快知道答案。他怕他跟纪冉好不容易维持的关係会轻易的破碎。 果不其然,纪冉松开了手。他淡淡的看着自己什么表情都没摆出。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寧愿纪冉生气也不要摆出这种很平淡的表情,这种像是随时都能拋开自己离去的表情。 范夏轩摇了摇头,他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现在才说些什么来得及吗? 「你知道班上同学都怎么说夏夏吗?他说你把夏夏包养还说夏夏把身体卖......」 「赵宇安!不要了......这种话。」 卖身体、诱惑什么的太......纪冉分明就是局外人,他连班上的人都没认识过就被胡乱批评。太委屈他一点了。 纪冉一看就是明白了,撒手直接坐在楼梯上。这时走廊上其实没太多的人。顶多远处站着一两隻小猫腻着。 他开着腿双手手肘倚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看着范夏轩。那表情他形容不出来,像是不开心但更多的是怜悯。这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会更加卑微吧? 「我随便他们怎么讲,但你要是这么在意我可以告诉你。」纪冉对着自己招招手,跟当时在门口一样轻柔的呼唤自己。就连说话也摆脱平常的高傲。此时的纪冉不像纪冉。 赵宇安早已松手,范夏轩哪能没理由的不过去?见纪冉对自己招手当然就是像小狗一样晃晃尾巴做去他旁边。赵宇安嘟着嘴看起来不太开心的倚在墙边。 「还记得吗?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想让你帮我做一天的值日生打扫。」纪冉见范夏轩坐在他身边,伸了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似乎想提前安慰下自己待会说的话别太自责。 范夏轩当然记得。那天的值日生是自己跟纪冉。当时好像班级在讨论什么,拖了下课时间。他预计原本五点二十要赶到范海馨的学校去接她,但是导师整整拖了三十分鐘才下课。他很担心范海馨一个女孩站在校门口等他会不会有危险。当时赖海英也因为出差根本没办法去接送。 同为跟他一样的值日生纪冉却始终不见人影,他打算把自己的份内事做完就赶紧走了。最后一步时纪冉这才慌忙的跑进教室,问能不能自己代替他帮他做一下值日生倒垃圾跟还值日日志送到导师室的工作。但那天真的没办法留下来,范夏轩直接拒绝了。 「抱歉!我赶时间。」范夏轩直接把包好的两大袋垃圾放在气喘吁吁的纪冉面前,又把写好的日志塞给纪冉。他没仔细看纪冉的表情也没等纪冉的回答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过去。 那件事过后的几个礼拜他到学校时莫名被围堵,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霸凌。每天跟旧校舍的草皮亲密接触。范夏轩当时完全没预料到原来事情的始因是自己没帮纪冉做值日工作。 「你知道那天为什么我要拜託你吗?因为我弟出车祸了。接到通知当下他还没送医院,是他朋友用他的手机打给我的,说是救护车因为上下班时间塞住了,没能这么快赶过来。刚好他车祸的地方离医院骑车只要十分鐘,他朋友想让我直接载过去看会不会快点。」 纪冉说,他当时人在学校要骑车衝过去那边好歹也要二十分,与其冒着风险过去载他还不如先等救护车到达。但是情急之下他第一要务必须是先抵达现场,但他想起值日生的工作,于是衝到教室打算让范夏轩代替。但当时自己也因为妹妹的关係果断拒绝纪冉的拜託。纪冉说他很生气却又没办法把这事丢在这,他把事情处理完再过去时已经很晚了,他弟弟也已经到医院了。只是救护车整整迟到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弟弟被送到医院后除了全身骨折也因为错过黄金时间到院时,器官衰竭死亡。到最后他连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朋友说,不见也罢。弟弟他最后的面容满脸是血,见了会更难受。 他请了一段时间的丧假,上学时看见自己仍过得好好的,一股怒气直升。才开始了霸凌的行为。他愤恨自己的残忍拒绝间接让他弟弟死亡,如果那时候他骑车赶了过去或许还有转机。 「那......为什么现在?」范夏轩颤抖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这种事。他记得有一段时间纪冉请假没来,但不晓得是丧假。范夏轩一个冷颤,鸡皮疙瘩。原来是他害了他弟弟,如果当时自己答应帮他做值日生或许他弟弟还好好的活着。但是时间回到当时,范夏轩还是会跟那时候一样拒绝纪冉的拜託,因为一个是别人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纪冉吞了吞口水继续说着,当时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在最后他踢了躺在地上自己的膝盖一脚时看见自己满脸是血,那画面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紧闭的双眸;苍白的面容;被血凝固结块的发丝;在脸上流窜如蜘蛛网的血液;不停颤抖的身躯。这是他踢下膝盖后看见自己的最后一面。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当时想起弟弟朋友描述的。"满脸是血"以及范夏轩不停颤抖的身子,他开始臆测当时弟弟等待救援时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情况? 「所以......你才特地跑回来?」 纪冉犹豫了会才点点头。 「平常我也不怎么在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突然想到。」 「你对夏夏这么好该不会是因为把他当成你弟弟吧?」赵宇安直接点破这盲点,也瞬间戳破他跟纪冉之间已经如履薄冰的关係。 把自己当成他已经过世的弟弟吗?这样一来纪冉给自己送早餐、对自己露出别人看不见的表情也说得通了。 正当纪冉想说些什么时午休鐘声响起,他也闭上嘴看着自己。那表情剎是害怕着什么。范夏轩心里想着,原来纪冉你也有这种表情啊......他看了眼纪冉便跟着赵宇安的脚步回了教室。他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是如何呈现在脸上,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波涛汹涌,一股被名为替代品的潮水在里头翻云覆雨,那很不是滋味。 第十六章 在接近期末考时,学校很刻意的安排了校外教学。班上当然一片哀鸿遍野,纷纷抱怨着哪有人这样让人先甘后苦。有了一年级的经验,大家对于期末考很是在意。但刚转来的赵宇安反应甚大。 「什么?期末考的成绩会影响到二下的分班?」 「是啊!我这提前告诉你算好了。一年级时我们还是把期末考完才知道会这样分班。」 刚才小考完英文的范夏轩正翻着课本找解答。他随兴的拨了拨有点过长的瀏海,这才发觉头发似乎该去剪了。 「你这瀏海也太长了吧!我帮你绑起来!」说完他瞥见赵宇安正从书包里掏出一条橡皮筋,还是粉红色的。 「别!别绑!」范夏轩吓得赶紧跳开座位,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此时正为风大的季节,范夏轩缩在台阶上正后悔着刚才忘了把外套穿出来。 「夏轩!」楼梯口冒出一颗人头,绑着高马尾。仔细一看是副班长。 副班长穿着非常厚,虽然看不清楚里头穿了几件,但副班长平时就是个很瘦的女孩子此时穿得就像某个轮胎的吉祥物一样胖了好几圈。只是学校规定的裙子显露出这女孩的纤细。 「帮我个忙吧!待会学校要我们abc班各派一人去抽校外教学的同行班级。你代替我去抽一下吧!到时候再回班上公布一下我们跟哪班一起同行。」 二年级总共六个班,每两个班分为一组分别到不同地方进行观摩。学校大概为了贪图方便,只叫了成绩的前段班来抽其他的def班来同行。范夏轩很果断的答应了这请求,但是唯独一点他不太想接受。 「可以啊,我代替你去抽。但是班级公布的话可能还是得交给你。」范夏轩浅笑着,他知道班上有些人对自己抱持着不好的想法。能尽量不在搬上出风头就不要。 副班长似乎明白自己的苦衷摇了摇头说没问题。 早上最后一节下课后,范夏轩跑去教务处去抽班级。二年级的其他两个人他完全没看过,只是茫然地跟在后头排队抽籤。轮到自己时眼前的人问了自己的班级后,指了指箱子要他快抽。他迅速的从大纸箱抽了一张,他连看都还没看就被眼前负责人给抢走。那人大喊了一声af。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另一边纪录的同学在白板上把a班跟f班圈在一起时这才当头棒喝的惊觉自己班要跟f班一起同行。 一个是成绩最好的前段班,一个是成绩最差的后段班。两班的个性根本相差甚远,范夏轩不禁害怕之后的同行会不得安寧。但是内心又有些雀跃。 中午时间班长站在台上公布校外教学时的同行班级,果不其然眾人抱怨声四起。抱怨成绩也算了,连f班看都没看过的人的人品都一起扯了进去。 「f班根本是一群智障生!要跟他们同行根本拖累我们的智商!」 「天啊!他们班都是一群混混欸!要是偷我们的东西还是揍人该怎么办?」 「靠!f班一堆丑女跟丑男!瞎了谁的眼?」 「f班的纪冉不是挺帅的吗?」 「神经啊!帅有屁用?把你揍到住院你看他还帅不帅?」 最后他们仍无济于事无法改变要与f班一起同行的命运。 下课时间,范夏轩挥手告别赵宇安后独自行走到咖啡厅。今天是他久违的值班。因为期中考的缘故他已经跟店长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店长也念在他还是个学生的身分果断同意这个假。 「夏夏!好久不见!」 范夏轩一进门后一抹身影从旁边抱住自己。浓烈的古龙水气味呛得范夏轩直打喷嚏。抬头一看不禁愣住。 「店长?你染头发了?」 原本是一头金发的店长居然染成浅蓝色。比起金发浅蓝色更难驾驭。但店长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发色的缘故似乎显得更苍白。掛在单耳上的耳环也显得更加耀眼。 「店长,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对了,这是新品你吃吃看。」店长从点心柜拿出一盘范夏轩没看过的点心。 烤得金黄色的圆筒型糕体中间被挖了一个洞,洞里盛装着豆沙色的物体,看起来像是红豆泥。盘子边被淋上焦糖酱。用看的就让人垂涎三尺。 「店长,你的耳环为什么只带一边?」范夏轩平时也挺爱吃零食的,他迫不及待的从中间挖了一下去,被切半的糕体中流出满满的红豆泥,与盘中的焦糖酱融合一起。 「你不知道吗?」店长瞇着双眼,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嚐入嘴里的蛋糕刺激味觉,范夏轩眼眸一亮被这完美无瑕的味道刺激到了,这绝世的美味他不能只让自己吃到,却不知为何他脑海里飘出一抹身影。 「因为我是同性恋啊!」 范夏轩瞬间停止咀嚼,店长刻意靠在自己耳边低语的讯息过于衝击,他似乎短暂的忘了嘴里的那抹滋味。大脑没办法处理店长那惊人的告白。 下了班,脑袋里还不时浮出店长的告白。他还真没想过身边居然就有人是同性恋,而且一点也看不出来。 「夏夏!」 范夏轩反射性的缩了一下,驼着肩膀看着面带笑容的店长越往自己靠近。 「傻孩子,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吓成这样?你这样躲我我该多伤心呢?」店长摀着双眼抽搐着肩膀假装自己在哭。 「不是的!我就是难以消化。」范夏轩抓抓头,他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 店长打开指缝,一颗天真无邪的眼睛透过指缝看着自己,随后店长仰头大笑,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傻子!不逗你了!我是想拜託你帮个忙。」 范夏轩听到久违的揶揄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你上次那个朋友能让他来我们店里做吗?」 「......啊?可是他上次不是?」 惊讶大过于刚才的窘迫,他不明白怎么店长会要纪冉回来做呢?店长肯定也知道纪冉的脾气是怎样,要是又回来做肯定会再闹上什么事。 「哎呀!你不知道吗?一堆客人在问我你那个朋友去哪了?怎么不做了。一天两头问下来就算了,你瞧瞧到现在都多久了,居然还有客人不死心的问。」 范夏轩真还不知道纪冉的魅力这么大。只是现在他跟纪冉闹翻了,他又该怎么帮店长把人给带回来?至从那次过后纪冉就再也没找过自己了,不管是下课或是午餐时间,纪冉就像是人间蒸发,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但是他的脾气不太好,我怕之后会有客怨。」 「哎!那到时候就拜託你啦!」店长两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完就转过头准备进去休息室。 「跟我有什么关係?」范夏轩提高音量,他不懂店长的意思。内心也急迫想知道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不是挺听你的话吗?他生气的话请你好好安抚人家啊!」店长说完就走人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自己。 从回家、洗澡、吹头发到最后躺在床上,范夏轩都在思考那句话。纪冉很听自己的话吗?他不怎么觉得。反倒是纪冉常常为了帮他而闹脾气。重点来了,现在他又该怎么去说服纪冉去帮忙。 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过强的光线刺得范夏轩不禁瞇起双眼,他点开跟纪冉的讯息,里面一片空白。他打开键盘手指停在上头,不停想着要用什么当开头。 道歉?这么突然道歉好像不太对。但要是直接说出找他的原因好像又太直白。范夏轩绞尽脑汁思考了十分鐘却一个字也打不出,他准备放弃关掉萤幕时,一个手滑手机硬生生砸在他的脸上。手机的边角很刚好的掉在鼻梁,最后萤幕朝着自己的嘴唇上,从脸上滑落到脖子。 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查看时范夏轩唰的从被窝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机的讯息不可置信。 他长按对话后,跳出几个功能。转寄、删除此对话、分享......范夏轩到处摸索却没看到他想要的功能:收回讯息。 范夏轩低吼了一声躺回床上去,他看着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讯息懊恼着到底该如何是好。 "资*刚5#@喔"发送时间23:45。 「啊!天啊!烦死了!」范夏轩果断放弃,低声吶喊着把手机拋去床边,侧身翻了过去抱着棉被。实在太丢人了! 正当范夏轩还沉浸于丢人的讯息时,手机一个震动再度把自己吓得弹起。 "什么?"时间:23:47。 纪冉果然回传讯息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但这哪有什么意思,只是纯粹按到所传出去的东西,根本没有意思。手机滑落到脖子时他为了把手机拿起来不小心碰到萤幕几下,谁知道会打出这些无厘头的东西。 "抱歉!我手机放口袋不小心就传送出去了。" 范夏轩再度直起身躯手指灵活的在手机上打字。他选择说谎,因为手机砸在脸上这事太丢人了,他脸上都还疼得火辣辣的。手机放口袋还比较好一点。 "傻子,整天尽干一些蠢事。" 遭受到纪冉无情的辱骂,范夏轩不但没有不开心,反而还窃喜。大概自己真是被手机砸笨了吧!要是纪冉知道自己是被手机砸到脸,他骂的词可能还不止有这样。 正当范夏轩准备回传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原以为是纪冉又传了一封简讯,但不停震动的手机这才惊觉这是通电话。 范夏轩犹豫了老半天才把绿色的接通键划了过去。 「喂?在干嘛?」四周原本就相当寧静,接通电话的瞬间房间里充斥着纪冉透过手机传播出来的声音,那如此让人倾心怀念的。 「没有在干嘛。」 「刚不是还在传简讯吗?怎么我一打来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自己的犹豫马上被纪冉揭穿,他哪能说自己是在犹豫要不要接起来,这肯定会被纪冉骂傻的。 「就......刚才才洗完澡。」有点唯唯诺诺的回答只希望纪冉不会起疑。 「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吧?」 范夏轩反射性的摇头,却赫然发现在这边摇头纪冉也不会知道。连忙说没这回事。 「呵!你这傻子该不会在那边自己摇头吧!」 顿时心跳加速,范夏轩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扩散到全身。怎么他会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 「我就是知道,你别再问了。对了,你现在应该没事吧!我能去你家吗?」 范夏轩挪动下有些麻痺的腿,但不管怎么乔都觉得不舒服,最后果断大力躺在床上。柔软的床铺在躺下后,身体还上下弹跳了会儿。 「我家?是可以啦!怎么突然要过来?你认识路吗?」 「说你傻就是傻,都去过几次了不至于迷路好吗?」 范夏轩果断的让纪冉过来,他们也随性的聊了下天,中途从电话里传来超商的门铃声,范夏轩猜测他人正在外面。最后他们掛断电话,握着发热的手机他看了眼通话时间,长达三十分。他第一次跟别人讲电话讲到这么久,他还只觉得过了几分鐘而已。 纪冉最后平安抵达家里,他来时已经十二点多了。而赖海英仍还没回来。对于自己妈妈还没回家他是些许有点担心,但一想到在自己入眠时或许有好几次都是这种情况,范夏轩稍稍放了个心。 「嗨!一起喝吧!」纪冉身上还穿着校服。单薄的校服没办法抵挡外头的夜风,纪冉兴许是冷了,外套领子被他拉高而拉鍊也全拉上了,把他那原本修长的颈脖给盖住了。 纪冉手里提着一个塑胶袋,他伸手把塑胶袋递给范夏轩。伸手打开一看,范夏轩僵在原地。 「你这是怎么回事?」 四罐啤酒就硬生生倒在塑胶袋里,一些零钱跟发票也随意的被丢在塑胶袋里,发票还黏在啤酒罐上。 「还能怎样?喝酒啊!反正明天假日嘛!」纪冉熟练的脱了鞋子摆到鞋柜的某处,一手揽住范夏轩的肩膀直往二楼房间走去。 「不是这个问题......话说你穿制服他肯卖酒给你?」 「说你傻就是傻。当然是脱掉制服啊!我里面还有穿一件便衣。」纪冉轻轻推了推范夏轩的脑袋,随后把外套跟制服掀起来给自己看,里头的确还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间服。 现在是十二点五十。他跟纪冉面对面的坐在房间地板上。中间还围着四罐啤酒加一小瓶伏特加。伏特加是自己把啤酒全拿出来才发现的,小瓶的身躯被啤酒给挡住。 「你为什么要买伏特加?」范夏轩很纳闷,买啤酒就算了,伏特加是怎么回事? 纪冉双手倚在后方地板,整个上半身向后倾斜盘着腿坐着。他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看着自己。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纪冉不打算回答自己,他伸手打开两罐啤酒的易开罐,又把小瓶的伏特加打开两罐各加了伏特加进去。 范夏轩惊觉事态不对。他儘管对酒类不太接触,但一般酒类的常识他还是懂得。伏特加基本上是没什么味道但后劲很强烈。像他这种滴酒不沾的人只要稍微喝一点大概就会醉了,更何况是还加了伏特加进去。 「你要玩什么?」看着纪冉已经倒光的伏特加,范夏轩吞了吞口水后悔着刚才居然把一头狼给放进家里,甚至是意图不明的一头狼。 「很简单的!猜拳输的要对对方说你心里对他的真实想法,再喝一口酒。最先醉倒的就要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纪冉那闪烁如宝石的眼眸散发出一丝丝童真,却和他所说的一切却大相逕庭。 「别了吧!这酒感觉很危险。而且我一定会输啊!」范夏轩下意识的摇摇头拒绝。 「别说我不让你,我直接先来吧!」 范夏轩酒还没喝也还没闻到,头就开始先痛了起来。忽然间纪冉双手往自己肩上拍下,原本后倾的身躯变成往自己的方向靠了过来,直到他的鼻尖正抵在自己的鼻子上,吸吐出的气息全洒在脸上。范夏轩只觉得脸颊热呼呼的,他不晓得是纪冉把自己脸颊吐热了还是怎么回事。看着那透彻的琥珀双眸范夏轩闪躲开来,浑身不自在僵硬。 「我喜欢你。」温热的吐息撒在耳边,纪冉低沉的嗓音鑽进耳里。范夏轩活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纪冉,后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缩回身子看着自己,彷彿在等自己的反应。 燥热的身躯像是被纪冉的那番话影响,一发不可收拾。他居然能厚着脸皮这么直接的说出这句话。 「我们继续吧!」纪冉吞了一口酒,似乎太过着急从嘴角流出一丝透色液体他随兴的用手背擦去。 这局,他输了。虽然说要吐出给对方的真心话,但范夏轩他脸皮可没纪冉厚,犹豫了老半天他半句话也没从喉咙发出。呆愣愣的坐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啤酒,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 「咳咳!」啤酒的苦涩味淹没口腔,范夏轩他从没喝过酒,第一次喝他灌了一大口,啤酒花特有的苦味佔据了所有味觉,太呛了。 在他低头咳嗽时,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部。抬头一看纪冉不知何时已经做到自己旁边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嘴里嘟囔着你果然不能玩这种游戏,不停小声碎念道。 纪冉对自己很失望吧? 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明明才喝了一口,范夏轩只觉得脑袋胀胀的像是有人在里头不停打鼓,喉咙像被盐酸灼烧过似的,火辣辣的刺激着,半丝唾液都不敢嚥下。而脑袋里什么也装不下,疑问句不停的在脑袋盘旋逼问着自己。看着纪冉有些失望的表情,范夏轩他脑袋都还没转过来,嘴里就先吐出心里话了。 「我也很喜欢你啊......我只是不想要你把我当成你弟弟。」 纪冉愣住了,停止了所有动作。最后瞇起瞳铃般的双眸,扬起嘴角开心的笑着。 范夏轩最后只记得纪冉的脸不停放大再放大,接下来他没印象了。 碰!碰!碰! 范夏轩完全是吓着醒来的。他一个猛然起身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头痛欲裂。环顾四週,他人在房间的地板上。倒地的空瓶跟附近被一摊液体佔据的情况看来,他们昨天的酒没喝完全洒在地上了。身上还沾染着大量的酒气味,看起来非常糟糕。 门外的敲击声不停持续,不时伴随着辱骂声。是赖海英。 「起床!范夏轩!下午两点了!谁准你睡到这么晚!」 范夏轩匆忙站起身,准备开门却惊觉想起这房间的一团乱。纪冉正大仰着睡在地板上,大概是太硬睡得不舒服,纪冉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呢喃着梦话。 狼狈的场景跟赖海英的怒吼声不停衝击着脑袋,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开门,开门又看到这种情况不生气才怪。但眼见门外的人不打算离去,范夏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门打开。 开门时,范夏轩故意躲在门后只露出一颗杂乱无章的头看着门外气呼呼的赖海英。他原以为只要看到自己赖海英就不会擅闯进来,这么一来也不会看见房间的情况。只是他独独漏掉一点。 「范夏......」赖海英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鼻子用了的吸了吸。 这时范夏轩才惊觉儘管看不见里面,但气味可不会这么乖巧的待在房里。他的嗅觉因为一整晚都被酒的气味给佔据,早就麻痺了。 「你喝酒是不是!谁让你喝酒了!你成年了吗?」赖海英久违的暴怒,一把箝住自己的领口直接暴力的把范夏轩拉出房外。此时一整个人站在她面前,她又愣在原地。 被活生生当成抹布的衣服整片溼答答的,走出来时还滴着酒水,说多狼狈就多狼狈。赖海英看了眼自己,一把推开房门。当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人,目瞪口呆。 「去把他叫起来。」赖海英把自己又推去房内,她鄙视着房内的情况,摀着鼻子死瞪着自己。 「但是他......」 不等自己解释,赖海英只默默地盯着自己,那双如同鹰眼的双眸不用说话也能表达此时内心的不满。范夏轩只好硬着头皮去摇醒纪冉。 范夏轩绕开满地的酒,最后蹲在纪冉的右侧。范夏轩伸手摇了摇纪冉,发觉纪冉的衣服跟自己一样被酒水给吸饱。一挤压到衣服布料马上满溢出酒水,流在手上。 「呜......我困......」纪冉翻身,准备继续睡。碍于赖海英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范夏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摇着纪冉。 「我说我困啊!」纪冉一个大手揽过自己的肩膀把自己整个人朝他的怀里揽去,下巴扣在纪冉的胸膛上。 对于这举动范夏轩当然吓得马上起身,却又因为纪冉强制把自己压在他身上而动弹不得,他背对着赖海英根本没办法得知她目前的表情,但肯定也不会好看到哪里。 「纪冉!我妈在这!」 大概是听到重点,纪冉猛然的睁开那双琥珀色眼眸,茫然地眨了眨。眼见强压住自己的力道渐松,他赶紧起身看着赖海英,后者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他跟纪冉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两人最终坐在楼下沙发上。 「你妈没骂你吧?」洗好澡浑身清爽的纪冉看起来顶多有些疲倦,没有像当时那样烂醉的模样。 「哪有......该骂都骂了。」范夏轩觉得委屈。他到现在头还是有些痛。认真来讲他根本不记得后续,他瞥了眼纪冉,想问他最后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后悔了啊?」 后悔?后悔放他进门吗? 「不会啦,不让你进来有点说不过去。」范夏轩自认这个回答不错,但是纪冉忽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肩上,范夏轩吃痛的看着纪冉。后者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看着自己。 「你他妈的在说啥啊?你不要告诉我你都忘了。」 心头一颤,这活生生被纪冉说中。他基本上已经忘了后半部的事情,就连为什么另外两罐啤酒也是打开的状态他都不记得了。难道昨天他们喝完一罐又开来打算继续? 「呃......」 大概见自己支支呜呜的窘境,纪冉脸色越是阴沉。眼看他越往自己靠近,范夏轩轻推开纪冉一直缓慢靠近的肩膀。 「你还敢挡我?你什么都忘了耶!说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范夏轩轻摇头,他真的没印象后续。他愧于纪冉只能松手任由纪冉往自己身上靠近。纪冉忽然伸出手,范夏轩下意识以为自己要被揍了,紧紧地闭上双眸,等着被揍。但等了几秒,对方一直没动作却能感觉到对方越往自己靠近。 「傻子。」纪冉在耳边低语,一股电流从心里扩散到四处,范夏轩忍不住抖了下。 那天过后,他俩什么事也没发生。赖海英也不打算追究纪冉那天的事。而喝醉后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纪冉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纪冉也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别有用意的盯着自己笑着。 户外教学当天天气不太好,阴风直吹看这乌云遮天的模样是要下雨了。范夏轩坐在游览车上等着赵宇安从福利社安全归来。校外教学,福利社肯定比平常还要更多人。 看着外头不停走动了人们,眼皮本就沉重的范夏轩忽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游览车,但还没仔细看清楚那人就已经走到游览车头了。范夏轩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下一秒从游览车门口走来的人,就是自己看见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上来了?」 纪冉不管旁人眼光,一屁股直接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 纪冉穿得跟以往看到的不一样。一身浅蓝色的衬衫跟米白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很清新脱俗。浅色的裤子通常都会显胖,但胖这个词跟纪冉一点也扯不上边。他的大长腿很委屈的缩在脚踏板上。 「说是可以跟同行的班一起混坐啊!不能找你吗?」 「是可以啦.....只是......」范夏轩尷尬的看着才刚上车的赵宇安见着自己的座位被恶霸坐住,很委屈的看着自己。他手上还抱着福利社的战利品。 纪冉不晓得是故意还是真没看到,直接闭上双眼整身像没骨头似的躺在自己的侧肩上。迫不得已只能让赵宇安坐到自己前面的座位。后者瞪了瞪自己张嘴碎念了一番,把手上的几包饼乾零食扔在自己手上。 窗外的艷阳照射到里头,不少人纷纷拉起窗帘。范夏轩低头看着躺在他身边的纪冉,一直不敢乱动。被阳光包围住的纪冉,脸上细微的毛绒也都一清二楚,坚挺的鼻樑与唇线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微粗的眉毛给人种刚正不阿的气质。眼前这美景,让人离不开视线。不得不说纪冉长得特别招人喜欢,要不是个性的关係大家都会很喜欢他吧! 就他这样完美的人跟在自己身边岂不是降了身价?旁人对纪冉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十七章 户外教学来到一间歷史已久的博物馆。据说还有别校的人一起参观。辉煌壮丽的建筑让人乍看之下以为来到了皇宫。一路走来f班的人不停折腾吵闹,让班上的人开始抱怨。 解说员一边讲解一边回头注意着班级状况,a班大多数都在仔细地聆听,f班也有零星几个在听着。忽然自己的肩膀被点了点,是赵宇安。 「我想厕所,我们一起过去吧!」赵宇安穿着一身纯白的休间服,再搭上天蓝色的短裤,配上他天真无暇的面容根本就像小孩子一样纯真。 「你小孩啊?上厕所还要人家陪。」范夏轩忍不住吐槽,却还是跟着他的脚步离开。 在走到接近展览出口时,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后一拉最后旁边停着一位颇熟悉的人。 「我也去厕所。」 纪冉手搭在自己肩上,身体完全靠着自己。那股棉被味又擅自的闯入鼻腔。赵宇安皱了眉头却只能淡然接受纪冉的跟随。只是嘴里不停唸道。 「跟屁虫啊!干嘛跟着我们?」 「我没跟着你,我跟着他来的。」纪冉难得的回了一句,以往都是无视着赵宇安的抱怨。 「行了,你们别吵架。」 他们走到离刚才展览有段距离的厕所,本来可以去更近的地方却因为路痴赵宇安擅自带路,本来只要一分鐘的路程偏偏跑去别馆的厕所,整整走了五分鐘。 「当初不该跟着你走的,瞧瞧这是走去哪了?别馆耶!跟刚才那馆隔了几栋楼了!」 「谁......谁让你自己跟过来的!」赵宇安激动得反驳,本来就白皙的脸颊更因为激动而泛红。 「好了啦!赵宇安你不是尿急?」不想再被夹在中间,范夏轩赶紧推了推赵宇安。后者摆回原本的表情,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范夏轩站在厕所门外,他本来就没尿意纯粹陪着赵宇安过来罢了。 「你们待会先走吧!」纪冉进厕所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嗯?我们可以等你。」范夏轩不懂,一个小便应该不需要多久时间吧! 纪冉早就走到厕所里面了,他转过头张着嘴没发出声音只用唇语。就那口型范夏轩大概略知一二,点了点头对着纪冉笑了笑。纪冉像是愣住了,忽然站在原地不动,正当范夏轩想问他怎么了时,他又用了唇语。只是这唇语太长也太突然了,抓不着边的范夏轩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想再问问看,纪冉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范夏轩站在门口,脑袋不停回想着当时的唇语。前面的口型他知道,纪冉说他要大号。但之后的那句太长,他辨别不出。像是你不准......后面的他猜不出来。 正当他还在思考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靠,来这种地方真他妈浪费时间。」 这声音! 范夏轩连忙转过身把脸朝向墙壁。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却也是太害怕了。明明连脸都没看到,身体像是回忆起国中时的记忆,开始颤抖着。双拳握紧。 「欸!去厕所一下!」 听见这句,范夏轩脸更是快贴上墙壁了,他心里不停祈祷赵宇安能快点出来,让自己好离开这。但眼见人满为患的厕所,赵宇安大概没办法这么快出来。 啪! 一隻手拍在自己肩膀,这次不再是纪冉,而是那自己一直不想去面对的过往。 「哈!这不是范夏轩吗?」 那人强硬的将自己压着自己的肩膀用力的转了过来。头发染得像彩虹一样有红有紫,瀏海梳得老高像是想把自己弄得很高的错觉。儘管变化很大,但范夏轩还是能认出这人是国中跟自己同班的蒋岳申。 「......」范夏轩默不作声,自己大概倒了楣再怎么不可能他还是能跟以前的人相遇,还是最不想看见的人。 「干嘛这样?这么久没见了这么冷漠。笑一笑嘛!」蒋岳申另一隻空间的手捏住自己的脸颊往旁边使劲的拉,虽然不至于痛到哪里去,但被拉扯的皮肤却还是感到一丝丝疼痛。 「你不要这样!」范夏轩使劲拨开蒋岳申的手再趁势逃开他的另一隻魔掌。 蒋岳申一脸讶异地看着被范夏轩拨开的手,随后又看着范夏轩。那眼神的转变说有多快就多快,原本还一脸痞样的神情马上变脸。 「操!老子好心跟你说话你这什么态度!范夏轩你是太久没被欺负就对了!」果然,蒋岳申暴怒的举起手,范夏轩还没反应过来,头部被重重的打了过去,一个踉蹌往后跌了出去。 这场景他有些熟悉。他一屁股坐到博物馆精美的地板磁砖上,磁砖有些滑,坐下的瞬间也向后滑了几米。屁股处传来一震酥麻感,他该庆幸是屁股着地。否则光是这力道撞到其他没肉的地方肯定又会扭伤。 「你在干嘛!」 从厕所门口传来赵宇安的吼声。赵宇安原本嗓子就大,这一激动果然让方圆几尺的人都往这边看着,却丝毫没有半个人想靠近解围,除了赵宇安。 「夏夏!你还好吗?」赵宇安看起来颇为狼狈,头发乱得像鸟巢一样,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也东垮一边西垮一边。 「我没事,只是你怎么会这样?」范夏轩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幸好之前被纪冉训练过,耐力增加。只是这久违的暴力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赵宇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前方一直被晾在原地的蒋岳申打断。他看起来很是不爽,却又一脸阴沉的看了赵宇安一眼,那眼神带着阴谋。有经验的范夏轩当然一眼就看出蒋岳申的把戏。 「赵宇安你赶快走吧!」范夏轩一把扯过赵宇安将他拉去自己后方。 蒋岳申特别喜欢欺负看起来比他弱小的,赵宇安就是一个例子。而他欺负人的把戏再怎样都那几种,范夏轩在过往全接招过了。 范夏轩还在说服赵宇安离开,但后者坚决的摇头不肯离去。忽然一抹红色身影朝赵宇安飞奔过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右手握着赵宇安手腕瞬间被抽空,只看见蒋岳申一把掐着赵宇安的脖子连人往墙上一撞。 赵宇安本来就瘦小,被蒋岳申那种平时有健身的人这么轻轻一提,脚都离开了地面。 「咳咳!」赵宇安脸都胀红了,不停乾咳着。他紧闭着双眼双手不停跟那隻单手抓住他脖子的手抵抗,却徒劳无功。 范夏轩当然也这么被玩过知道其中的痛苦。脖子被用力掐着连支撑身体的地面都被剥夺,肯定比平常单被揍还要难受。 他衝了过去试图把蒋岳申撞开,但他似乎比国中时更壮硕了,范夏轩用半尺的距离往蒋岳申撞了过去,却不见他丝毫移动过半米。 周围的人都在看戏,没人愿意伸出一把手来帮忙。赵宇安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蒋岳申你衝着我就好!他是无辜的!」范夏轩真急了,他又害赵宇安陷入险境,上次在旧校舍也是。儘管赵宇安什么也没多说,他仍旧能看出赵宇安对其他人身体上的接触有所抗拒。现在也是因为自己的关係让他被牵扯进去,能不急吗? 蒋岳申似乎在等自己这句话,猛然一个松手赵宇安没了支撑他的力气,顺着墙面滑落在地上,抚着胸口不停的喘气。以往吐露出天真无邪的双眸此时却大得狰狞,眼眶泛红眼角也留下一痕泪水,苍白无色的双唇正不停吐着气息试图让自己更舒服点。 蒋岳申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等范夏轩发觉时早已来不及逃走。他伸脚踹了范夏轩的下腹,一股噁心感涌上咽喉。蒋岳申快速的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跟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原本已经衝上喉咙的呕吐物又被自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鼻子被压住连嘴巴也没办法顺利打开,所有能呼吸的两处都被压住,只留下一丝丝的空隙足以让自己活命。 蒋岳申接下来什么动作也没有,正以为要结束时馀光瞄见一团肉色的东西往自己飞来,是拳头。范夏轩头被一抹强而有力的拳头揍偏了头,瞬间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头又像之前脑震盪那时一样又疼又晕。他死命地眨了眨眼,却发觉眼前光是离自己最近的蒋岳申他都看不清了,后头更是全都糊成一片。他只听见有人呼喊着自己。 「夏夏!」赵宇安照常的呼喊自己的绰号,忽然间强压住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了,得到新鲜空气的范夏轩视线似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蒋岳申躺在地面的模样。而站在蒋岳申面前的是纪冉。 纪冉蹲下身单手拉着蒋岳申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谁准你动他的?」纪冉冰冷的语气彷彿把周围的大家都冻住,没人敢动半毫。他皱着眉头。那双自己一直觉得漂亮的琥珀色双眼此刻却冰冷得如块宝石,只可远观。 「操,那小子从国中就是被我打到毕业的,他还能是谁的玩具?」蒋岳申一手挥开纪冉的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脸无惧的看着纪冉。 纪冉冷笑一声头部也随着冷笑而随兴的晃动。 「他不是你的玩具,而是我的人。懂吗?你再动他一次我肯定把你这操他妈的烂人打到跟旁边的人一样动都不会动。」 纪冉这句话让自己愣了老半天才懂箇中意思。周围的人似乎也明白纪冉的暗讽,纷纷交头接耳。纪冉刻意把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也扯进去,他大概是不开心那些人的冷漠。大家明明都知道意思,却没人想跟纪冉辩驳。见事情已经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 纪冉转过身看着自己,刚才的冷漠已经烟消云散,像是错觉般的梦境。他又跟以前一样琥珀的双眼带点温柔的神情,不知为何心跳开始加快跳动。 他打算起身,却从纪冉背后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往纪冉的背后扑了过去。纪冉正看着自己,似乎没发觉到背后的人。等范夏轩察觉时自己已经跑到纪冉身边,猛然推开他。钝器敲击到脑袋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片模糊。 「范夏轩!你别这么想跑嘛!跟你玩耶!」 「拜託你们!放开我!」 「哈哈!你们很坏耶!明知道他想上厕所还故意给他绑在这。」 「哎?上厕所跟我们玩哪个比较重要啊?当然是跟我们玩对吧!」 「呜......」 他永远记得那时的模样。他被绑在树上、他想上厕所、他死命地拜託他们。而他们依旧只把这事当戏看,把这事当游戏玩耍。以为输了也只是单纯的输了,却不知输的那人真的是完全的失败者,这个事上的失败者。 「天啊!他尿了!」 「好脏哦!范夏轩尿裤子!快点叫老师来!」 湿滑的液体从裤档沿着大腿根部慢慢的流了下来,沾湿了袜子跟脏得乌黑的白鞋以及那湿润的土地。他永远记得那群人把自己当小丑一样围住嘲笑着;他永远记得被他们拋弃在树上,被路过的人当成异类看待;他永远记得老师来时带着一脸鄙视的神情看着自己;他一辈子记得自己是别人的玩具是别人最爱看的小丑。" 他的意识先醒来了。眼皮就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他用感知慢慢了解他现在人在哪。过凉的温度跟恶臭的消毒水味。这又是他熟悉的医院。 周遭似乎没有人,除了仪器的滴答声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那种不真实感,彷彿只有自己一人陷入。 「该怎么办啊!」 「你吵死了,他又不是死了。」 「你别这么乌鸦嘴!我要进去看夏夏了!走开!」 随后他听见有开门的声响,一阵交错的脚步声往自己靠近。虽然单听脚步他不知道是谁,不过光听声音他大概也知道是谁。 有人走到他旁边坐在医院的铁椅上,铁锈相互摩擦进而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夏,你要赶快好起来呀!」赵宇安别于以往的大嗓门,他用着比一般人的再小声一点的声音对自己说话。 「死不了的,这傢伙。他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耐打。」纪冉的声音也跟随在后,只是范夏轩有预感这话会引起赵宇安的不满。 「你说说,夏夏人这么好怎么老是被人家欺负。」意料之外,赵宇安没有生气。 纪冉没有回应他,也不晓得纪冉的表情是如何。或许很尷尬吧!赵宇安也知道一年级的事了,纪冉在以前可是打他打得最兇的一个,如今被问到这种问题,平时刀子嘴的纪冉大概也不好回应。 「我很感谢夏夏。在我转学来时,愿意当我的朋友也不对我的过往有所疑问。他只看现在的我,跟我交朋友。」 突如其来的表白,范夏轩有些无法消化。其实他当时也对赵宇安没怎么放心上,对他为何转学过来也一概不过问,他觉得这是私事本人没打算主动说出来那就不要问。赵宇安人很好很讲义气。对于他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事情绝不冷眼旁观。 「在我还没转学过来时,经常被霸凌。他们说我长得太娘,但我生出来就长这样我有什么办法?他们觉得没趣了又说我长得像gay,我是gay又如何?性向跟别人不一样就要被鄙视吗?」赵宇安似乎有些激动,声音渐渐恢復成以往的样子。 「你小声一点。」 「抱歉......我只是看到夏夏被欺负就想到以前的事。我就想问问你,欺负别人、贬低别人就这么好玩吗?」 纪冉没有回应,四週只有冷气的运转声跟不时路过门口的推车滚轮声。静到他以为他们两个都离开了。要不是不时感受到棉被被人拉扯,他大概就要直接睁开眼睛醒来了。 「因为我没有一个地方是高于别人的。从小我就很会打架。我不想别人贬低我,也不想被别人反欺负。只能靠这种方法来增加自己的地位。」 纪冉格外平静的嗓音在静謐的空间回盪,一字一句深入内心。那会是他长久以来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吗? 「你这么对夏夏也是因为这样吗?」赵宇安再次的替自己问出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答案,范夏轩虽然紧张答案不对,却因为能亲耳听见正确答案而雀跃不已。 「......不是的。我一开始没打算这样。因为弟弟过世,把自己见不到弟弟最后一面的责任全推给他了,明知道自己赶过去也没用,却还是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纪冉的声音像是在颤抖,把实话吐出对他来说是多困难的事?他这么爱面子的人却把心事一一坦白。 「那最后为什么又对夏夏这样?」 扑通! 把自己当弟弟?还是良心发现?无数种可能在纪冉还没回答的短短时间内在范夏轩脑袋浮现。他其实早就想过这种回答,这回要亲耳听见本人的答案既害怕又期待。 「是他妈妈告诉我的。那天带他去医院后他妈妈来了。可能是太多话积在心里,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妈妈都全盘托出。范夏轩他特别宝贵他妹妹,特别怕她发生什么事。」 纪冉说到这就停了,无头无尾的。但接下来要说的范夏轩心里有数。 当天纪冉找自己做值日生时,就算时间倒转到当时,他也会不加思索的选择拒绝他。纪冉的弟弟又如何?那是他亲妹妹他没办法想像那天如果答应纪冉的拜託事情又会如何?纪冉他弟就能继续活在世上?然后他妹妹就会被人侵犯? 没错,当时天色昏暗当范夏轩赶到时亲眼目睹范海馨差点被人侵犯绑架走。那时他是抄近路走,偏偏很刚好看见范海馨被人压制在地,衣衫不整。她的嘴被自己的袜子塞住,上半身制服已经被脱得精光剩下仅有的内衣,裙子也被扯破露出大腿。他永远忘不了范海馨那没有灵魂的双眼是如何看着这世界的,像是玩偶般任人操纵。 范海馨是花了多久时间才脱离那梦魘的,他是花了多久的心思才让范海馨又重新拾回笑容的?一想到这他双手不自觉颤抖。他害怕失去这个妹妹,但纪冉又何尝不是这样?原来自己的想法如此自私。要是纪冉知道自己的想法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我们都是同样的心情,所以我不会去苛责他的行为。毕竟我赶过去了我弟可能还是会死啊!但他妹妹不会。」 范夏轩忍住想睁眼的衝劲。他不晓得纪冉是这么想的,自己擅自认为纪冉会责怪自己的无情。纪冉的想法不就衬托出自己的自私吗?都是亲人,那种状况下又能责怪谁的不对? 「我累了,你去帮我买点喝的。」 「你这傢伙还使唤人......要喝什么?」 纪冉的独白似乎让赵宇安软了心,儘管心不甘情不愿。 「......红豆牛奶汤圆。」 赵宇安走了,只剩下自己跟纪冉单独。听完那些话,范夏轩很想去抱抱他。同是作为兄长的,纪冉不计较的想法显然比自己的自私还要伟大。都是亲人,他却可以因为赖海英的一句话就改变想法。 他听见纪冉的步伐慢慢走到刚才赵宇安坐过的铁椅。这场景不禁让人想起一开始他送自己到医院的模样。也是纪冉坐在旁边看着自己。 忽然眼皮上一股搔痒感袭来,他知道纪冉正在抚摸自己的睫毛。又轻又慢深怕把自己吵醒。他其实不太懂纪冉的举动,却是恣意的享受。 「赶快醒来吧!你睡着的样子丑死了。这睫毛长得跟毛毛虫一样,又刺又痒的。」很恶毒,但范夏轩能感受出手上的动作有多温柔。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像是在帮自己整理似的。 最后他先走了,只留下跑腿回来一脸茫然的赵宇安。 出院后,再次回到班级,大家儘管没看见却对博物馆之事早有耳闻。范夏轩国中时被霸凌,霸凌者还在博物馆对他拳脚相向。班上原本就有一些人膈应自己,如今又发生这种事只剩下赵宇安愿意跟他亲近。 一生中只要有个真心喜欢自己的朋友,为数不多那又如何?总比阿諛奉承到处諂媚别人好多了。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久违的上课。在期末考过后有个作文比赛。跟去年一年级一样由国文老师自行选出作文好的同学去参加。他想起上次纪冉与比赛擦身而过,觉得有些惋惜。 「同学!接下来发下去的作文大家参考一下。是一位同学写的,虽然语句会有些冗赘,但作文的表达能力很丰富。」 国文老师发下的复印纸上头墨水有些淡,或许是一次印太多份的关係。他能看出这张作文的作者字跡有些潦草,像是一般男生写出来的字。当他翻到背面时,吓了一跳。 文章的背面只写到纸的一半而已。另外一半全被其他不相干的字佔据。那些字一看就跟文章的作者不同人,一个潦草一个方方正正。那些字都是一些名词以及成语,且多半都出现在文章里。乍看之下不关自己的事,但脑海里不停浮起当时的情况。 「欸,不是有句词叫什么......柳什么村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对对!怎么写啊?哪个暗?哪个花?」 「......」 「忧鬱的鬱怎么写?」 「嗯......我写在空白处吧!你要记得擦掉。」 「哦好。」 一年级时偶然开啟纪冉的作文开关,他记得很清楚纪冉那时是多认真的埋头苦干。本来可以参加的作文比赛却被强制退出。此时此刻却又亲眼看见文章的真面目,而粗心的他还是没擦掉那些自己写上去的字。 范夏轩翻回正面,发现班级姓名都不见了。应该是复印时刻意折起来挡住的。 「老师你发这什么范例啊?抄来的吧!后面那都是啥啊!」 果然好几名同学都发现到后面的诡譎之处。就旁人眼光来看,不得不说这文章的确有点争议,但范夏轩不这么认为。纪冉只是有不懂的地方,他替纪冉解答罢了,其馀的故事描述以及文章最重要的起承转合都是纪冉自己想出来的,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在局外人眼里这作文或许不是那么的崇高。 听见同学的怀疑,范夏轩紧紧握住文章,替纪冉忿忿不平却又无能为力。 「喂!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抄的。这文章虽然很明确的表述出他想表达的事,但文字中太多冗赘的词汇了,要抄也抄好一点的哪有人会抄这种的?」这熟悉的嗓音让范夏轩不禁讶异的看着身旁的赵宇安。 「赵同学说的没错。儘管这篇文章并不完美,却是把故事用他自己的方式完美呈现出来。作文里起承转合非常重要,我要让你们看的就是这个......」 下课鐘响,范夏轩还琢磨着这文章要放哪时却突然被国文老师喊了声。 「范夏轩,午休时间到我办公室一趟。」 赵宇安一脸纳闷的看着自己。 「你做错什么事吗?」 做错事?他不记得自己惹国文老师不开心。作业该缴的都缴了,上次的国文期中考也还行。范夏轩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 「嗯......我像是会做错事的人吗?」给不出答案的范夏轩只好呆呆的对着赵宇安笑了笑。 「还笑呀!傻!」 国文老师的办公室在一楼,进去时范夏轩摸了摸裤袋里的钱包检查是否有带到。他打算等离开了就直接衝去买午餐。省得跑回楼上。 「老师有什么事吗?」 此时国文老师正在用电脑打着资料,看见自己过来便转了身连同椅子一起转过来。 「我就不废话了。我刚才课堂发的作文背面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范夏轩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怎么国文老师在千百个学生中知道是自己的字跡。 「是我写的。」事已至此刻意说谎也不太对,反正这不代表什么范夏轩很爽快的承认了。 「别紧张!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作文的主人是谁囉?」国文老师似乎查觉到自己的僵硬,伸手拍了拍肩膀。 他当然知道主人是谁,只是不晓得国文老师到底有什么企图。 「嗯。」 「行!既然你都在背面写字了就代表你跟纪冉很熟囉?能不能拜託你说服一下他,让他参加这次的作文比赛?」 作文比赛......他知道这机会得来不易,这次甚至是老师自主推荐的。但有了上次的经歷,他不知道纪冉对作文是否还抱持着当时的热情。更何况自己又不是纪冉的谁,怎能擅自强迫他参加。 「我想应该没办法。因为......」 国文老师伸出右手掌示意自己先暂停。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我问过主任了,说是纪冉最近也没惹事,只要他在比赛前别闹出什么事,过往的事就能一笔勾消。如果得奖了还有大功呢!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最后国文老师还是态度非常强硬的要求自己去说服纪冉。范夏轩叹了口气,要是纪冉知道这事会怎么想的?当初被剥夺的机会现在又不请自来,他还愿意吗? 范夏轩打算等自然而然的遇见纪冉再说。既然他们平常不怎么联络,如果上天让自己遇见他,那或许是真正的机会。 「范夏轩!」 范夏轩瞬间停下脚步,他没敢回头硬是愣在原地。原来相遇就是一件那么巧合的事。当你想念他时,偏偏不出现;当你不希望他出现时,偏偏叫住了你。 纪冉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褪色的发丝被强风吹得凌乱,但他也不在意就任由它翘着。却不失那分震慑威严的面容。他今天看起来格外严肃。 「你去哪了?」纪冉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往前推了推要自己走路。 「我?去了趟导师室。」 纪冉瞇起双眼,原先那份威严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着剎是有些迷茫的小动物看着自己。 「你说你为什么躲着我?」 范夏轩又愣了下,他大力的摇了摇头。对纪冉说的这事根本状况外,他今天第一次看到纪冉,又何来的躲避呢? 「我没有躲,我今天......」 纪冉不等自己说完,强势的把自己拉到楼梯间的角落墙上,一手压在墙上脸正缓缓的靠近。 「没躲?今天去你班上找你几次了,你都不在!」 范夏轩根本懵了,他根本没注意到纪冉来找他。或是说今天一上午他忙着问各科老师学术上的问题,因为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上课鐘响才回教室,才这么不凑巧的没看见纪冉。 「抱歉,因为进度赶不太上所以才跑去找老师。」 纪冉把额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那距离根本连一公分都不到,纪冉的吐息全撒在脸上,氛围瀰漫着一丝丝的羞怯。他靠太近了。 「你都不找我。」 他就像是吃醋一样,死赖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开。范夏轩羞涩的扭过头,但纪冉却捏着范夏轩的下巴,强迫的转了回来。迫不得已的对视,早就让范夏轩把魂丢在纪冉那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宝石里,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第十八章 「你说我要去参加作文比赛?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去参加吗?」纪冉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 范夏轩当然猜测到纪冉的答案,实际听到时却是有些遗憾。他喜欢作文却也被作文伤害过。听起来剎是不太正常,但范夏轩有些感同身受。就好比你把心思放在某个科目上,考出的成绩却是那科最烂,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老师说你最近很乖,所以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范夏轩其实有些紧张,头一次要说服纪冉去参加比赛,一来怕纪冉生气二来又怕得罪到老师。 「哈?我很乖?你觉得我乖吗?嗯?」纪冉一手揽过范夏轩的肩膀强势把范夏轩的头压低,整张脸凑到他的面前。 被压得脖子不舒服,范夏轩不太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也没办法去在意。纪冉身上的味道太浓郁,他说话的吐息撒在耳朵上,话语像是鑽入耳里恣意在范夏轩脑海里飞翔。尤其是最后一个低沉的单一音调,耳里像跑近万隻蚂蚁,又酥又麻。 「你......你乖。」这蚊子般大小的音量范夏轩似乎也顾不着音量了,他只希望纪冉能放开他。 「真的?」不料纪冉却是一而再地靠近自己,最后纪冉的鼻尖轻轻碰在自己的鼻尖上,他的吐气又被自己吸去。自己的羞涩被那双如同镜面般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活生生让自己看见。 「真的,所以你赶快放开我。」 纪冉起初不语着,盯了自己两三秒后噗叱的笑了出来。月牙弧度的双眼让人不禁起疑他是否曾是校园老大。孩童般的笑容套在纪冉身上也不是那么不合适。他只是需要一个点罢了。 「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纪冉终于放开自己。 「什么事?」范夏轩赶紧起身整理下被压乱的发丝。 纪冉似乎没打算先说出事情,逕自走到范夏轩面前伸手弹了下额头。 「你先答应我。」 范夏轩当然满头问号,但直觉告诉自己,纪冉不会害自己。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综合前后相比以往,纪冉对自己有很大的改变。前面相信他很多次了,也不差这次吧! 「好。」 「那我也答应作文的事。」纪冉露出浅浅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范夏轩的头顶。 上课铃声响起,这条楼梯像是无形中被纪冉封锁,平常一直会有人群的地方如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范夏轩默默走回教室座位。脑海不停臆测纪冉要自己做些什么事。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讯息。回想起走前纪冉说会用传简讯的方式告诉自己那件事。范夏轩这才偷偷摸摸的掏出手机,低着头打开。 "这礼拜六早上十点半在你家门口等我,我去载你。" "去哪里?" "^^" 看到这范夏轩忍俊不禁,这笑脸的模样实在很难在纪冉脸上做连结,虽然已经看过几次他的笑靨,仍感到不真实。自己现在会在梦中吗? 「真的啊!纪冉答应了?」国文老师原本还低着头在考卷上涂涂画画,听见自己报来的喜讯满脸惊讶的扭头看着自己。 「嗯。」 「太好了,我还以为会被拒绝呢!」国文老师开心得合不拢嘴双手击掌。 看着眼前异常兴奋的国文老师,范夏轩有种诡譎感哽在心头上却无从问起。 「老师,你要保证纪冉可以参加。」 国文老师停止了笑容,咳了一下。板着一张跟刚才完全不同的表情看着自己。范夏轩心跳不自觉加快。 「我当然保证会让他们的国文老师给纪冉参加。但是纪冉中途要是发生什么事那我可没办法保证可以参加。所以范同学,你既然跟纪冉很好,那请你顾好纪冉别让他再整出什么事。」 对于国文老师的警惕,范夏轩当然也想过。只是,纪冉他像个脱韁野马拉都拉不住,就单纯一个自己怎能像韁绳一样控制野马? 週六很快就到了。范夏轩九点五十才忽然惊醒,昨天他咖啡厅刚下班太晚睡了。刷牙洗脸大致完成时已经十点二十五了。幸好集合地在他家门口,一开门只有一股寒风迎接他。 他背着大背包,里头装着英文。范夏轩打算等有时间时可以偷偷看几眼。但纪冉没明确说出要去哪,本想多带几本却打消念头,折衷只带一本英文。 十点半纪冉骑着上次载他回家的那台机车准时到达门口。他掀开挡风片只露出那双眼睛。 「上来。」 沿路的风景如过眼云烟,还没仔细看清便从一旁呼啸而过。纪冉穿了件黑色皮衣外套,修长的大腿用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装着,显得异常匀称结实。一双黑色的马丁鞋像作为纪冉本身的陪衬品似。 相较之下,一件普通的白色羽绒衣、黑色的牛仔裤以及非常常见的运动鞋。站在纪冉旁边都不能算陪衬。 车子停在一间ktv。光看外表辉煌的模样,范夏轩只觉得这地方除非是纪冉带来,否则自己跟这地方根本扯不上边。 「老大!这!」站在门口的是廖子翔,他原先使劲挥着手,但看见自己后整张脸垮了下来,那表情变化速度甚快。 范夏轩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纪冉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把自己带来。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呢? 「进去吧!」纪冉没注意到停下脚步的自己已经隔了他几十步远。纪冉没对着谁说话,乍看之下都会认为他在跟站在他旁边的廖子翔说话,而自己就像是纪冉身后的小跟班。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就像活在美梦中太久,尝到太多甜滋滋的滋味却忘了那苦涩的现实是如何荼毒自己的。原本就是遥不可及的人,还奢望着能跟他有更进一步的关係。 「在发什么呆?傻子。」 一隻温暖的手一把握着自己的手臂再顺势滑了下来轻轻勾着手指。眼前是不知何时走近的纪冉,俊脸皱着眉头看起来在担心着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范夏轩唯诺着,轻声细语。 纪冉低头看着自己,伸手对着廖子翔摆了摆手似乎要他先进去。后者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慢吞吞的走了进去,临走前高喊了一声202,大概是房间的号码。 廖子翔进去后纪冉轻牵着范夏轩的手引导到ktv外头的阶梯上坐了下来。 「你就说你相不相信我?」 又是这句话。范夏轩不自觉握紧拳头。他不知道在纪冉这边听到多少次这样的话了。相不相信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係?他明知道他身边的几个人讨厌他,偏偏又带他来这充满危机的巢穴。 「我......不想看见他们。」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范夏轩说出的话似乎一不小心就会随风而散,他也不知道纪冉听见没,明知道这话不是纪冉要的答案,但范夏轩他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纪冉出乎意外的没生气,反倒是抚着自己的头顶。 「我就老实说吧!我现在想跟你在一起。」 周围是那么的吵杂,不时有人群踏上阶梯往自己这边探出疑惑的眼神。小孩的吵闹声、大人的吆喝声、狗不时的吠叫声以及纪冉靠在耳边的低沉声,如同强风般强势的灌进耳里。 他一时无法反应出来箇中意思,直到纪冉又说了一句。 「你完全不记得那天你答应了我什么吧!你答应要跟我交往了。」纪冉原先抚着头顶的手慢慢从侧面滑落,温热的指尖划过发际再慢慢抚到耳际,顺着脸的下顎线轻使力把范夏轩的头稍稍往右偏移了一点。 范夏轩能感觉到一个软呼呼的东西碰到自己右边的脸颊,停留时间不长却能依稀感受到脸颊的那处残存着那触感,慢慢的扩散开来。他的话语也是,又再度不经同意的从耳边鑽了进去,在脑袋里刻印了下来。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范夏轩下意识的抓着裤子,他有些彆扭。纪冉当他的面告诉他他两正在交往,他一点现实感都没有。那天片断的记忆在那之后一直没想起来。 「你就是答应了!别告诉我你想反悔?」纪冉原先放在他侧脸的手顺着脸颊慢慢摸下来,骨节分明的指头稍稍划过范夏轩显得乾燥的双唇,最后他的拇指停在左脸,食指跟中指停在右脸,他用力的捏了捏。 「我僕吃造。」范夏轩的脸颊被纪冉当作麵团似的,不停的来回捏着,就连说出的话都像大舌头。 纪冉松开手把手收了回去。范夏轩刚松一口气却又被纪冉捏住肩膀强硬的把自己转向他面前。被太阳照耀的发丝随风飞扬,吹散的瀏海不再遮住纪冉的额头。阳光显得纪冉更加耀眼,那双眸在光线照射下变得更加深邃,比平常还要真挚。双唇看似紧张,不停反覆的咬着。 「那我再问一次。你愿意跟我交往吗?」纪冉伸出手抚上范夏轩的额头如羽毛般轻抚,抚过双眼。范夏轩被弄得只能闭上眼睛,纪冉没停手,像是在呵护手中的珍宝,他轻柔的动作、熟悉的气味包围着彼此,范夏轩紧促的心情瞬间被安抚,就像在冬日的被窝里,让人安心放松。 他试着想像下跟他交往会是怎样的感觉。肯定会比现在还要更温柔吧!肯定比现在还要更听自己的话吧?恋情肯定会受到祝福吧?会吗? 「去死!尿裤子小孩!」 「跟你在一起真丢脸!」 范夏轩脑海里忽然蹦出那些让人压抑的声音,他像发疯似的甩开纪冉抚在自己脸上的手,闪电般的站起身。他惊恐的看着纪冉,后者一脸受伤的模样看着自己。 "别这么看我......我会让你失望的。" 「呼!呼!呼!」 紊乱的喘息声不断的鑽进耳里,眼前模糊的世界让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处。他只想要跑,跑得远一点。他暂时不想看见纪冉。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伤害他......脑海里的那些声音像水蛭一样攀附在神经上不停的吸血,直到自己精神萎靡。 他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过于激动的奔跑让久违没运动的范夏轩像快断气一样慌忙的吸着空气试着把气息找回。 灰色的柏油路被渐渐出现一点一点圆圆的痕跡佔据,呈现深灰色。范夏轩伸手抹了抹脸庞,他不知道此刻滴在柏油路上的是自己的汗水还是泪水。满脸水痕的自己让他又想起过往被欺负的时刻,那样的无助也那样的丢人。 没人敢靠近他一步,他没有能力去反击也没有心思去反击。他那时不停想起范琛最后告诉他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能伤害别人。 范夏轩最后自己走了回家,ktv离家里非常远,他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他有带钱,但不想坐公车。路上的他只能凭直觉找方向,一路上不停想着事情。 那样是对的吗?他们之间不该这么近的,所有人都会看不起纪冉的,那会伤害到他的。 范夏轩停下脚步,脑海里愣是查觉到一点。 无辜的神情像隻流浪小猫看着自己,像是被主人拋弃的那般害怕。 自己似乎已经伤害到他了。 「.....轩......夏轩!范夏轩!」 范夏轩忽然惊醒,他看环视了周围他已经在家了。一旁的赖海英还穿着公司制服,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怎么了吗?」范夏轩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抬头瞄了眼时鐘,已经七点了。 「哦!天啊!我还没做晚饭!」 范夏轩衝了出去,跑到半途却被拉了回来。他看了眼伸手阻拦他的赖海英,本想说些什么却如鱼刺般卡在咽喉。 「孩子,你有心事吧!」 「我?我哪有啊!就只是太累发了下呆。」范夏轩伸手慢慢拨开赖海英压在他肩上的手。他露出浅浅的笑靨,想告诉他自己没事。 「你要是看到你刚才的样子,就知道说什么谎都骗不了。」 「......」 他得承认他心情不好,但不至于到赖海英说的那样吧?范夏轩叹了口气,伸手抚平扎在眼球上的瀏海。 他打开冰箱翻了翻试着想把思绪弄到晚餐上。冰箱里满是塑胶袋,视线被食材占满但脑袋里没办法同步视觉,范夏轩就这么打开冰箱发着呆。直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才惊醒。他竟然对着冰箱发呆了五分鐘,他快速的从里面抓几个塑胶袋后马上关上门。 鸡肉、猪肉、马铃薯...... 范夏轩他随意拿的食材没一个能煮成一道菜的。看着自己的笨手笨脚,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一股心塞的酸涩感从心头慢慢淹没咽喉,他突然想吐。 摔出塑胶袋,范夏轩奔去洗手槽双手压着两旁,乾呕了几声。像是想把心里的某种萌生的情绪吐出来,他腹部使劲的出力然而,除了泪水跟鼻涕什么也没有。 范夏轩抬头抹去糊在脸上的泪水,仰头裂开嘴角无声的笑着。 明明就是自己的选择,到现在才在后悔有什么用? 「你怎么了?站在里面好久了。」 刚才经过门口的似乎是范海馨。他低着头绕开范海馨走了出去。无论范海馨怎么呼喊他,他都当作没听到似的。现在只觉得很累很想睡觉,他也不管澡洗了没只想躺在床上逃避这一切。 「哥!你到底怎么了嘛!」 「海馨,让他自己静一静吧!换妈煮给你吃。」 「咦!我才不要!我们去叫......」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自己的思绪也越来越模糊...... 「纪冉......对不起。」范夏轩紧闭的双眼从睫毛下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在棉被上。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跟纪冉告白,可他却一手打掉自己的心意,用着愤怒、厌烦的表情看着自己。原来被拒绝是多么的难受,心脏就像被恶狠狠的残害,却仅留一丝丝完好让人继续苟延残喘。 随后范夏轩被惊醒了,楼下传来金属的碰撞声。他腾起身迅速的翻下床衝了下楼。 厨房灯是亮着的,打开虚掩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范海馨穿着制服正在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厨具。 「你怎么搞成这样?」范夏轩搔了搔头,蹲下身捡起锅铲。 「我肚子饿了想说自己煎个火腿......」范海馨噘了噘嘴。 「傻子,连火腿都还没煎到就把厨房搞砸了。」 「什么话嘛!还不都你昨天发什么神经,害我只能......哥你又怎么了?」 范夏轩像是在梦中被人摇醒,他猛然抬头看着范海馨,这才发觉原来刚才自己恍神了。就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没事,不小心恍神了。」 范夏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没意义。他想跟纪冉道歉,走在学校的路上不停思忖着要传什么讯息跟他道歉?他还有脸去道歉吗......? 今天比平常早到学校,此时只有零星的几个老人在操场跳着广场舞,不时传来欢乐的畅笑声。跟那边相比自己这边相对寂静许多,明明身处同个地方中间却像隔了道墙。 「哎?这不是范同学吗?」 范夏轩听见背后着呼喊,扭了头转身一看是国文老师。 「老师早。」范夏轩儘管没精神也得礼貌性的露出浅浅的笑靨,稍稍弯腰鞠了个躬。 「你看起来有心事。」老师踩着高跟鞋,缓缓的靠近自己。 范夏轩顿了会,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懂怎么自己只是稍微露出跟平常不同的表情大家都说他有心事? 「还没有?你是不是没照镜子?你真该去照照镜子的。」 范夏轩哑口无言,搔了搔头。他想停止这个对话。 「算了,我不强迫你说出来,只是一直憋在心里会闷坏的。」国文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她伸手掏了掏包包手里拿着某个东西。 范夏轩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见国文老师停在他身边轻把范夏轩的手提起示意他拿着握在手上的东西。 是一颗糖果,亮绿色的包装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如绿祖母般的耀眼。不知为何,范夏轩的心忽然变得平静,心如止水没有任何一点波澜。 「谢谢老师。」范夏轩把糖果收到口袋里,他露出一抹笑容,发自内心的。 国文老师起初像是愣住般,随后悻悻然地笑着踏着步伐离去。 「对了!待会早自习你带着纪冉到我办公室一趟。」 国文老师没等自已回覆便匆忙离去。那背影说瀟洒就多瀟洒。 范夏轩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纪冉碰面。但不能把私事明摆在公事上。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便收了回去。 "早自习我们国文老师要我跟你去找他。"时间6:40。 今天的天气不错,儘管已经冬天了,外头的艷阳仍高掛在上。范夏轩不停地看着手机。他给纪冉发信息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对方仍没有回讯。 他在早自习前几分鐘跟班长打好招呼便下了楼准备去找纪冉。儘管只隔了一个楼梯,几秒的路程范夏轩活活走了几分鐘。他很紧张,不是第一天看见那人,却因为即将要看见那人而感到既兴奋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想见到喜欢的人当然是兴奋,但一想到那天他们的不欢而散,他很害怕纪冉对他态度的转变。 范夏轩不禁笑了出来,明明都拒绝人家了还要人家对你好。 到了f班,早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从后门瞄了眼教室的情况不禁愣住。教室内只有零星几个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闹。但始终没见到纪冉的身影。 他敲了敲玻璃问了窗边的同学纪冉的去向。 「嗯?不知道,我没看到他进教室。八成不会来了吧!」 那名同学给了他这样的讯息。失去打探的线索范夏轩仰头叹了口气。迫于无奈他尝试给纪冉打电话过去,只有冰冷的语音回应他无数次。 「欸!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吗?」从楼梯走来两名男学生,在交头接耳着什么。 「怎样?」 「宿舍那边有人在打架!打得超兇的!」 「真假?没通报主任吗?」 「哎!这事就别插手了,是f班的!要是被报復会很惨的!」 事情就是这么刚好,他偶然听见同学间的谈天。范夏轩有了目标便飞快的衝到宿舍去。他想起园游会那天纪冉带他过去的空无一人的宿舍。心里油然升起一抹担忧。纪冉不能出事,要是被知道他打架比赛又得再次挥手别过。但是光单听他们说的线索又怎能确定是纪冉呢?f班2/3的人都没在教室,或许是别人也说不定。但纪冉的简讯不回电话也不接,除了纪冉把自己封锁外就只剩下出事这个选项了。 抵达宿舍时,果不其然是上次纪冉带他过去的那间宿舍门口围满许多人,所幸周遭没有主任的踪跡。围观者似乎大多都是看好戏的。 范夏轩使出吃奶力气挤出一个通道,儘管被撞开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似乎没办法在意这么多了。在接近门口时一个踉蹌他差点跌倒在地。 「操!」一个吶喊声划破天际,随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范夏轩抬头一看,吓得愣在原地。旁观者在一旁跟着起鬨吼叫,在范夏轩耳里一切不復存在,他只看见眼前的场景。 纪冉穿着制服衬衫,袖口被扯破一道口子。而胸膛处的衬衫也如同一幅盛事大作,在雪白的画纸上喷洒着鲜红的顏料,喷洒的痕跡格外的怵目惊心。衬衫被沾染得湿湿黏黏,服贴在纪冉的小腹上。小腹的肌肉抽搐都看得一清二楚。 「给我放开!纪冉!」 纪冉一整隻脚踩在那人脸上,另外一隻跪在那人的腹部,双手压制着他的手臂。躺着的那人只剩双脚可以活动,他在空气中不停地挥动,却只像个跳舞的人,在空中练舞。他儘管踢得动作大却没办法踢到位在他上半身的纪冉。 纪冉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最后大概是觉得够了,他把重心都压在踩着脸的脚上,一个流畅踩着他的脸起身,脚也一併离开。没有了脚的遮掩,那人立刻双手摀着脸一阵哀嚎。 「纪冉!」范夏轩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只见纪冉先是讶异的看着自己,随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扫视了在外头围观的群眾。 「你们看够了没!还不快滚!」 纪冉的一个喝斥,吃瓜眾人们也索然无味的离去。而躺在地上的那人还摀着脸。范夏轩这才仔细看了那人,同为是制服的白衬衫早已被染红,乍看之下以为是红衬衫。或许脸上的疼痛大过于腹部,丝毫不见他喊着腹部疼。一旁原本应该是装饰物的玻璃碎片,尖锐处出现一抹不该出现的血痕,那个八成就是造成遍地鲜血的兇手。 「他......」 范夏轩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冉推到墙角,一个不稳差点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会来?」纪冉猛力一推,一手压在范夏轩左脸旁的墙壁,斜着身子凝视着自己。 纪冉脸上有着斑驳的细小血渍,细微到或许本人根本没察觉。 「我打电话给你都没接,我......」 纪冉兴许是不开心,又再度打断自己还梗在喉咙的话。 「我俩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一听到这句,范夏轩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的确,他们之间已经完了。纪冉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是作文,我们老师要我......」 「操他妈的作文,叫你们老师吃屎!」纪冉压墙的那隻手恶狠狠的往墙上一揍,就在自己耳边发出硬物碰撞的声响,格外吓人。 纪冉一而再的打断自己,再怎么脾气好的都会感到不悦。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打断我!还有,你知道你再出事就没办法参加作文了吗?」范夏轩有些生气,他明明是以担心他为前提,结果一来就是这种态度。更何况纪冉又惹出事情,他明明知道他要参加比赛了结果又搞出这一齣,要人不急怎能? 纪冉先是仰头一笑,随后收回压在墙上的手甩了甩倒退几步。 「老子我就是社会败类,参加那狗屁作文有什么用?架还是照打不误。」 听到纪冉如此贬低他自己,范夏轩只觉得特别难受压抑。他知道纪冉不是特别坏的那种人,但他却自暴自弃的放弃自己......跟自己那么对他有关係吗? 「别这样说自己!」范夏轩脑袋一热,往纪冉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纪冉的衬衫。 忽然拉近的距离,纪冉不再是那熟悉的气味。浓厚的腥臭味佔据鼻腔,指节也染上鲜红的血液。 「呵!我没说错啊,像我这种社会败类死一个是一个。」 「!」 范夏轩渐渐松手,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不再熟悉的面孔,脚步往后踩了几下。周遭只有满是鲜血的气味,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范琛的自杀,是否也跟现在一样漫天瀰漫着不寻常的铁銹味。 不该是这样的。纪冉的话不停衝击脑袋那早已脆弱的神经,忽然间脑袋里不断窜出不同人的声音。 "是你爸爸亲手杀了你哥哥的!" "噁心的人!怎么还不去死!" "像他这种人出去就被车撞死吧!" "像我这种社会败类死一个是一个!" 「呕!」范夏轩弯着腰双手摀着嘴,他突然想吐。像是什么东西往上衝刺想衝出食道。 他撇开纪冉往外衝到洗手檯边上,放声呕吐。但他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泪水跟鼻涕往外流窜。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大概是用力过猛,他一时咳个不停,喉咙传来的胀痛感。 「你......你怎么了?」 一旁传来纪冉的声音,不再像那时一样冷漠。范夏轩打开水龙头朝脸上泼了泼水,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 「我没事。」范夏轩头连抬都懒得抬,逕自转身离开。 走不到两步手肘处被一把握住,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后一拉,最后倒在背后温暖的一堵墙。 范夏轩还是忍不住哭了。他知道一个大男生哭很没用,泪水却控制不住滴答滴答的顺着颧骨流了下来。 「傻子,你哭屁啊!」 纪冉从身后抱着自己,儘管他身上不再有一丝丝原先残存的气味,范夏轩仍感受到那点熟悉感。他还是那个他。就算他双手沾满鲜血;就算他曾面无表情伤害任何人,他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是那个爱骂自己又疼自己的纪冉。任谁都能伤害他,只有自己绝对不能。 第十九章 等他们回去时,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地的惨状。纪冉率先走了进去,徒手捡起地面的玻璃碎渣。 「等一下!会刺到手的!」范夏轩赶紧衝了过去,但跑不到半路纪冉却伸手要自己别来。 「停!你去旁边厕所拿扫把跟拖把过来。」 范夏轩敌不过纪冉的执拗,只能先跑去一旁的男厕工具室拿扫把跟拖把。只是男厕的畚箕破的破,裂的裂。没有一个正常,范夏轩只好在破里面找个比较不破的。 范夏轩一手拿着扫把畚箕,一手拿着拖把看起来颇像是清洁工。还走在半路上,从远方就能听见某人的嘶吼声。范夏轩不禁一楞,反应过后加快脚步衝了过去。 「你说说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爸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别老是扯到我爸!该怎么做我自己看着办!」 「你再这么闯祸下去谁都救不了你!别老是让我帮你擦屁股!」 范夏轩赶到门口发现房里多站了一个人,是主任。从他们的对话中似乎能发现一些纪冉身分的端倪。纪冉像是发现自己的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主任见纪冉没回话也跟着转过头,两人一起盯着自己。 「主任好。」范夏轩轻把用具放在地面上。 主任只是意思意思下的摆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跟纪冉一眼,摇摇头走了出去。似乎不打算处罚纪冉,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 范夏轩他们弄了两节课才把房间整理乾净。他打算回教室上课去,只见纪冉瘫坐在椅子上仰头沉思不肯动弹。本来范夏轩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他瞥了纪冉一眼便低头离去。 回教室后第三节课还没开始,一旁的赵宇安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看见自己走来他迅速的拔掉耳机线,凑了过来。 「你到底跑去哪了?都快三节课的时间了!」 范夏轩轻摇着头,不打算多说什么。自知无趣的赵宇安瞥了眼自己又带回耳机。 那事过后纪冉一直没找自己,自己也没那个找他的打算。他心想或许该让他一个人静静。毕竟从那时的对话来看,纪冉的身世大概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高端。 纪冉最后在放学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倚着墙。 「你待会有事吗?」 「六点我还要上班。怎么了?」范夏轩拉了拉纪冉没整理好的领口,像老妈子似的。 纪冉忽然一把握住自己整理他袖口的手,范夏轩下意识想抽走发觉纪冉握得老紧,紧到骨头也发出一丝疼痛。他看了看周围,异常的没人。只有零星几人路过却没注意到这边。 范夏轩抬头看着纪冉,他只是淡淡凝视着自己,那眼神没透露出端倪。最后他放开了什么话也没说,逕自往楼下走去。范夏轩很纳闷却不知从何开口。 在路上他两没有半句交谈,但气氛上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要不是指节仍隐约泛疼,范夏轩还以为当时的场景始终都是自己的错觉。 「作文的事大概要让你们老师失望了。」 纪冉的话让范夏轩停下脚步。他这话的意思是代表了什么。代表事情还是包不住火;纪冉又被记了大过;纪冉的机会连碰都还没碰到就毁灭了。 「那你呢?」 纪冉也跟着停下脚步,离自己几步的距离。他扬起嘴角笑了笑,一副淡然的模样。 「死不了。」 范夏轩跟着纪冉的脚步走到咖啡厅,明明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莫名变成像是纪冉要去的。 「上班加油。」纪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转身走到那桌角落位置。 看着一坐上位置就趴下的背影,范夏轩不禁紧握双拳。那宽阔的后背究竟背了多少故事?他发觉自己非常想跟纪冉一起共同承担那些事,他不知道这种事正不正常。 「嗨!夏夏!」 范夏轩从思绪中被拉了出来,店长站在他面前。 晚上八点,此刻正是尖峰。范夏轩不停忙着跑外场,但他的视线不时往纪冉那个方向飘去。到附近桌时目光更是大胆的看着纪冉睡容。略粗的眉毛稍稍皱起,双手枕在脸颊上睡觉。散乱的发丝恰巧盖住他一边的眼睛,嘴角正微啟。一丝透明液体正在嘴角边缘徘徊,看起来一个小动作都能让它流出来。 范夏轩迅速的点完那桌客人,扭头看了看店长发觉人不在外面,范夏轩抽了张面纸轻擦拭纪冉的嘴角,动作十分的轻。范夏轩只抓着面纸的一端让另外一端轻汲取那快液出的口水。 九点半了,人龙才开始渐渐减少。见着没事做范夏轩把身体后仰靠在一堵墙上,凝视着一直没变换动作的纪冉。 「夏夏!」 「店长?」 店长从后头烘焙室走出,手里端着一盘点心。那点心他还有印象。是上次那个圆筒型红豆蛋糕,不过这次有两块。 「吃吧!吃点甜点心情会好点的。」范夏轩正打算接手过来,听到店长的话顿在原地没接过手。 「店长你怎么......」范夏轩还是接过蛋糕,瞧着盘上被精緻点缀过的糕体,却没了食慾。 「是不是因为他?」店长把身子一整个靠在自己身上,下巴顶了顶远处的纪冉。 「!」范夏轩说不慌是骗人的,他讶异的看着店长。 后者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彷彿自己没开口便知道一切原由。 「让我来猜猜吧!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他对你告白了。」店长的语气就像在述说着菜单上的套餐似的平凡无奇,而范夏轩自己听了脸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只能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蛋糕。 「店长,你到底是......」范夏轩对着盘子傻笑,这种事被别人轻易猜出他很是害羞。 「哼哼!然后你拒绝他了。对吧!」 范夏轩的笑容僵住,他抬头看着店长,后者早已收回原本开玩笑的表情,别于以前老是嘻皮笑脸的模样,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 「对,我拒绝。」范夏轩紧握着盘子却马上放松,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而内心的胆怯还在发酵。店长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他害怕自己心里真正的样子被察觉。 「为什么要拒绝?你喜欢他不是吗?难道是因为你在意别人的眼光?」 范夏轩欲言又止,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纪冉的那份情感直接断送在自己的怯懦,连别人都来不及反对。 「我很害怕。店长你也知道我的事情,我不愿意看见他因为我的关係而被别人归为跟我一类。我跟他是不同身分的,他在别人面前是多么耀眼,要是因为我的关係被别人嘲笑......他不该那样的。」范夏轩第一次跟别人说出自己内心的一块缺,他一直对自己不自信。他认为纪冉是被别人喜爱的光,自己是光照耀不到的阴暗。活在阴影下是多么的让人不安,始终不见天日。 「我真没想到你的原因这么没用。」店长一把夺去手中的盘子,匡一声放在柜台上。 「没用?」没用? 范夏轩在心里默喊一次。在别人眼里这件事是多么微不足道,范夏轩有点生气,但他忍了下来。 忽地,店长一把抓住自己的双肩强势的把自己转过身面对着他。浅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冷冽。范夏轩火气瞬间消了下去。他从没见过店长摆过这种表情。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没用。你知道你的理由全都只有你自己吗?你连你自己这关都过不去了,要是别人来随意谩骂你们,你会不会直接跟他分手了?难道你就不能追随着自己的心去走吗?路就这么笔直一条,你为何一定要挖别条路去走?」 范夏轩很难受,他为了这事想了很久,到头来没人理解自己的苦衷,他不禁拉住店长的领口,破口大喊「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没办法不去乱想!」 过大的声音似乎引起周遭的客人注意,范夏轩没注意到纪冉是否也醒了过来。 「你考虑过他的心意吗?你觉得他有义务等着你这没给答案又要老师给满分的学生吗?你没事想这么多做什么?他自己本身都不在意这点事了,你没必要为他考虑的这么完美,他又不是草莓一捏就碎。」店长一语道破范夏轩心里那一直过不去的坎。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旁人的眼里看来自己的苦衷一点也不苦,全都是自己在到处挖洞给自己跳。范夏轩无能反驳。 「你不想他被别人伤害,但你却是伤害他最深的一个。」 范夏轩松开领口,看着不停颤抖的双手他终于明白一件事。自己才是那个不停伤害他的人。纪冉有什么义务要无条件对自己好却得不到回报呢?就像做着没有回报的投资,无底洞似的深不见底的慾望。 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慢慢的蹲下身来。一时无法接受的真相无情地往身上砸,很痛很痛且不肯放过自己。他觉得呼吸急促,像是汲取不到新鲜空气似。 「夏夏!你还好吗?」 他能听见店长的呼唤,却没有多馀的精力去回应。范夏轩呼吸困难,不停张嘴喘气。看着双手他想起范琛的那句话。 "不要去伤害别人!" 我伤害别人了!我明明答应过范琛不能伤害别人!我伤害别人了!我伤害别人了!伤害!伤害!伤害!杀人!伤害!伤害!伤害! 脑子不停灌入多种声音,他只觉得脑袋又肿又胀,抽搐般的胀痛。他得停止思考,但范琛自杀前的自白、纪冉被甩开双手那副受伤的神情全都一股脑儿的衝入思绪里。 「范夏轩!你放轻松!放松!」 「呼!呼!呃......」 「范夏轩!呼吸!你放慢点呼吸!」 「纪......冉」他隐约能看见纪冉蹲在自己眼前,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在眼前那人的脸庞上。 「范夏轩!你放松,好吗?你这样我很害怕!」 他一直能听见纪冉对他的呼喊,直到那句话出现让他猛然串出一抹回忆。那时的自己也这么对他说过。自己让他害怕了...... 「呼......呼......」范夏轩渐渐稳住呼吸的速度。这时才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一头乱发像鸟巢一样;紧皱的眉宇还有一滴汗水在紧皱的眉宇间流淌;镜面般的琥珀色双眼不再像以前那样显露出冷漠的神情,反倒是透露出浓浓的担忧。 范夏轩伸出手轻抹去纪冉滴落在睫毛上的汗珠,随后他的手被一把握住,跟当时同样的力气、同样的手。 「你看起来好蠢。」范夏轩开口的第一句就先说了这句,纪冉像是愣住了随后却一把把自己揽住往他身上一带,被一股浓烈的棉被味环绕。像是能安定心神,范夏轩松下紧绷的身躯缓缓闭上眼皮。他想睡觉了。 暖房空调在嗡嗡作响,范夏轩动了动因为一直维持一样位置而有些麻痺的屁股。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是一盏亮着暖色灯光的灯管,微弱的光线只垄罩着自己。 他扭了扭头查看四周,发觉自己正躺在咖啡厅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外头不时传来呢喃低语。范夏轩又闭上双眼。他不太想出去。睡着前他的记忆异常清楚。 就连当时喘不过气的不适感都歷歷在目,范夏轩不自觉的抓着胸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很难过很无法接受。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告诉过别人,而今天被人当头棒喝一击,这才明白了一切都只是自己太过担忧。 「我真没想过会这样。」 是店长的声音,儘管没看见人但范夏轩光从声音就明白店长的担忧。 接下来纪冉有没有回应他听不清楚,外头传来垃圾车的铃声。已经十点了。忽然房间门被打开,在他看见外头的光线照射进来时,范夏轩反射性地闭上双眼。明明没必要。 他听见有两种脚步声慢慢往这边靠近,最后都纷纷停在自己面前。似乎还有一人直接坐在沙发前的木製桌子,发出摩擦声。 「夏夏的事我稍微知道点。所以当时我看见对象是你很讶异。」 当时他跟纪冉没有真正接触前,被廖子祥还有刘飞给调戏。那时的纪冉就坐在旁边默不作声,还是店长来解救自己的。店长会讶异是正常的,就连自己也意想不到。 「嗯......」纪冉只回了单音。 「我啊,看到夏夏这么犹豫不决,所以想把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我只是觉得大多数人都会在意外界眼光进而阻碍了恋情。但你们连外人都没办法干涉到他就自己先设了一道围墙把自己围起来。那太奢侈了。很多同性恋就算过了自己那关,他们也无法顺利在一起。」店长的语气沉重,兴许是摀着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没打算太逼他,只是看到他很生气也很不甘。或许你们都不相信,但我比你们所认为的还要喜欢他,真的!」 纪冉的一番真言让范夏轩又惊又喜。却又为此感到难受。犹如水火交融一会开心又一会难过。他对如此喜爱他的人做了什么?躲藏在棉被里的双手不禁捏紧又放松。 待店长离开后,只剩纪冉一人。范夏轩能感受到纪冉不时抚着自己的脸庞。他想想自己是该醒来了,却又抓不到时机。或许是周围的寧静以及那轻柔的抚摸,像是催化剂加速自己入睡。 "乒乒乓乓!" 范夏轩夜半时分被一个像是锅具倒塌的巨声吓醒,他猛烈起身抬头看了眼四周围。发觉对面沙发的纪冉跟自己一样硬生被那诡异的声音吓醒。纪冉揉了揉双眼,顶着一颗鸡窝头茫然的盯着自己。莫约几秒后纪冉才惊觉不对劲,连忙起身。 「那是什么声音?」范夏轩看了眼时鐘。两点二十。都这个时间了怎么店里还会有人? 「不知道。店长他们已经走了。」纪冉压了压睡扁的头发,但一压下去还是翘了起来。 他俩肩并肩走到门口。发觉外头除了厨房以外的灯都是暗的,而厨房不时传来脚步声以及不知名东西在摩擦。 纪冉不知道从哪摸来一根木棍,伸起食指比在唇上示意要自己安静,但他比完后又伸出手掌要自己停在原地。范夏轩奋力的摇头。他哪能拋下纪冉让他独自面对未知的危机。 纪冉敌不过自己的执着,把自己压在他身后。厨房门稍稍开了个缝隙,悄悄往里头探去,范夏轩连里面的模样都还没看清,门就一把被人推开。罪魁祸首就是拿着木棍衝出去的纪冉。只是他衝到一半便停下脚步,范夏轩凑过去一看,惊讶的楞在原地。 是个小男孩。眼看他把所有的汤杓器具都洒落一地,他还楞生生的在地上收拾。一点也没有要偷窃的模样。后者瞧见了他两,吓得蜷曲在墙角,手上还握着一根木製汤杓。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弟弟!有哪里受伤吗?」范夏轩最先反应过来,他蹲下身一边帮忙收拾一边问话。他打算让那孩子卸下点心防。 只见那弟弟闷不吭声,呆坐在地面上。 「你干嘛不说话!信不信我揍下去!」纪冉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完了,他拎着比那男孩还长的木棍在面前装腔作势。 这方法的确奏效,却也让男孩提起更多心防。范夏轩难得的兇了下纪冉,他伸出食指比在唇上示意要纪冉安静点。纪冉嘟嘟嘴嘖了一声,转身踏出厨房。 那男孩非常戒备,范夏轩的一个动作一个脚步都引得男孩非常紧张,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举动。 「你饿了吗?」范夏轩推估出这孩子的目的。 脸上蓬头垢面,穿着的衣裳也沾染到一些污渍,也被划破几痕。脚上更是光溜溜的,厨房的磁砖上还印着小巧的脚印。 范夏轩打算碰碰运气打开冰箱,本以为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却瞥见当时店长想给他跟纪冉吃的红豆蛋糕,还原封不动的。范夏轩把它拿了出来又顺手带上一罐牛奶。 「弟弟,现在这点没什么东西给你吃。这个凑合一下吧!」范夏轩先把蛋糕拿给了他,弟弟也愣生生的放下木杓很果断的接走蛋糕。范夏轩打算拿支汤匙给他,只是转眼间盘子上早已空无一物,就连盘子上装饰的焦糖酱也一乾二净。此时弟弟正伸出舌头把嘴唇舔了一遍又一遍。 范夏轩心头一紧,也只能收回汤匙。转身找个马克杯倒入牛奶又放进微波炉加热。 三点整了,掛在外头的大鐘发出巨大的声响,四周都十分安静,凸显得这整点鐘格外诡异。范夏轩坐在桌上看着正乖巧的坐在对面的弟弟。他叫李靖翰。听他大概说明了下就是肚子太饿,见咖啡厅门没锁就果断的走了进来想找东西吃。 「没事的弟弟。我们不会怎样,但以后千万别再到处乱闯了。知道吗?」或许是有妹妹的缘故,他对年纪略小的孩子都颇有耐心的。但相较之下,纪冉就不是了。 「喂!小鬼,你是不会回答哦!」纪冉正坐在身旁,他还是没丢掉那不知哪来的木棍,此时正敲了敲光溜溜的磁砖地面,发出清脆的敲打声。 「纪冉!别这么兇嘛!吓到人家了!」范夏轩扯了扯纪冉的衣袖。自从看见李靖翰,纪冉就莫名的展开超没耐性的模样,或许这样脾气差的纪冉才是他对外展现出真正的他。 「别对他这么好,不就是个臭小孩。」纪冉噘了噘嘴。 「我......我不臭......」这微弱的声音剎是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当作是远方的呢喃,李靖翰蜷坐在椅子上,头低低的埋在双腿间。看起来刚才的声音不是他说的,但紧抓裤管的双手却透露出一丝端倪。 他似乎讨厌人家这么说他。 「弟弟,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范夏轩大致先拟出一个方案。先把孩子送回家再回家补眠。毕竟今天还要上课呢! 只见李靖翰没有任何反应,一直维持一样的动作,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尊雕像。 范夏轩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但纪冉似乎想再说什么被范夏轩给打断了。这孩子应该是家庭有点状况才会擅闯,况且一个正常的家庭,家长不可能让看起来不到国中的孩子三更半夜在外游荡。 莫约几分鐘过去,李靖翰一直没开口,也硬生生地维持一样的姿势。范夏轩觉得这样继续等下去不是办法。 「弟弟,你要不要先来我家睡?」范夏轩只能先想出这个办法。见他满身污渍的模样铁定是一段时间没洗澡了。这孩子有没有继续上学都是个问题。 「你疯啦!一个不知哪来的鬼小孩你敢带回家?」纪冉讶异的拍了自己的后背。 其实纪冉说的也对,但他没办法看一个孩子继续在外流浪。 「没事的。」范夏轩对着纪冉笑了笑。 纪冉似乎打算再说什么却隻字未提,他沉着脸看着对面的李靖翰。或许是纪冉的魄力太强势,他光是阴沉的脸看着李靖翰,似乎就能传递纪冉的不满。李靖翰抓着裤管的手动了动。 「我没有地方回去。」 清晨四点,范夏轩牵着李靖翰的手往自家方向走去。他瞥了眼一旁乖乖跟着走的李靖翰,推测下年龄大概只有小六。 一头乱发挡住了他的面容,就连眼睛也是被刘海给挡住。范夏轩轻握住的指节非常瘦小像是狠狠一掐就会骨折。 「弟弟,你几岁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十四岁了。」这声音实际听上去有些沙哑。有点乾涩的咽喉跟像是过度撕裂吶喊混和出的声音。 十四岁?他讶异的看着矮他大概两颗头的孩子自称已经十四岁了。范夏轩藉着牵手而偷偷摸了摸手里那过小的手指,营养不良。 他沉下心始终为这孩子感到心疼。一个正值长高期间的孩子却因为有一餐没一餐的缘故只有长到像小六生的身高。 到家已经能看见从一端缓缓冒出头的太阳冉冉升起,清晨的晨曦为周遭带来暖暖的氛围。纪冉早就先离开了,他想起纪冉走前的那副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那不甘的嘟嘴跟难掩失落的小眼神都让范夏轩心里像被万隻蚂蚁鑽过,很酥痒很让人享受。 他正拿着钥匙打开门时,门就率先从里面先打开了。是一脸担忧的赖海英。她一看到自己正打算破口大骂,而当她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李靖翰时,讶异大于生气。赖海英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李靖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啦!」 此刻范夏轩正坐在沙发上仰头大笑,他大概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好不容易停下了笑意,看见坐在对面一脸哑口无言的赖海英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被泪光佔据。 「你还笑!你知道当时我只能想到那种情况吗?」 「怎么可能!那孩子都14岁了,那我不就是三岁的时候有了那孩子吗?」 听到这句话赖海英收起笑容,她愣愣的看着浴室的灯光,里头不时发出水声。 「这孩子得通报社会局。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状况爸妈没办法管。」 就赖海英提出的方法,先通报社会局看看家里状况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放着一个孩子一晚上到处乱跑。 「夏轩你先去睡吧!这孩子我来处理就好。你不是还得上课吗?」赖海英拿出手机似乎想请假。 「但是你公司......」 赖海英摇摇头示意没事。她边走边打电话。 「喂?小芳吗?我今天可能......」赖海英听起来剎是有些疲劳的声音渐渐从小到无。范夏轩感到一丝愧疚。自己几乎快一整天不在家,又凌晨才回来甚至带来个看都没看过的小孩。他正在给赖海英添加负担。 匡噹! 浴室门被打开了,李靖翰正穿着自己太小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点。原先杂乱无章的发丝此刻正顺着头型垂落在耳际,洁白无瑕的额头显露出来。那双无辜的萌眼正眨呀眨的看着自己。这孩子其实挺可爱的。 别于一开始见到的模样,宛如焕然一新。他的头发没擦乾,水珠正顺着颈项流进衣裳里。范夏轩对他招招手,拿起他手上的毛巾开始帮他擦头。只是擦不到几下范夏轩顿住了。他又想起之前替纪冉擦头吹发的情景,忍不住又笑了。突然很想见他。 儘管范夏轩根本没睡到什么觉,但他六点四十准时出门上学。离别时他对着李靖翰展出一抹微笑,后者只有漠然的看着自己,然而却挥着双手告别。 上课期间他不时想起李靖翰的事,低头把玩着笔无心的看着面前摊开的课本。明明底下的文字他都看得懂,却是没办法把心绪都放在眼前的课堂。 忽然口袋里传来简讯的震动,范夏轩趁着老师背对自己时迅速的打开简讯。 "待会下课来找我"时间8:45。 收到纪冉的简讯更是让范夏轩无法转换心情,只能无聊的对着课本涂鸦。身旁的赵宇安跟自己相比认真许多,连自己的异样他都没注意到。看来这次的成绩范夏轩大概会掉出班上前十。 「你可终于出现了。」仰在阳台上的纪冉承接着刺眼的阳光,他笔直的看着天空,随后挺直背脊看着自己慢慢走来。 「抱歉,老师拖了下课时间。」范夏轩揉揉双眼。清晨他只睡了一两小时又起床,浓浓的疲倦感袭来。尤其看见纪冉本人心情更是轻松不少,这让他又更想睡了。 「瞧你这蠢样是不是没睡?」纪冉伸手顺了顺范夏轩的发丝,又把垂在一旁过长的发丝顺到耳后。 范夏轩露出一抹乾涩的微笑。他睡这一两小时跟没睡一样。浅眠容易因为旁边的声音给吵醒,他就是。中间稍微醒了几次,根本没睡好。 「因为稍微跟我妈说了那孩子的事。我妈说要先通报社会局。」 纪冉看了看周围,拉起自己的手腕朝楼上楼上走去。范夏轩乖巧地跟在后方。 「你是不是捨不得那小子?」 范夏轩愣了会。他不知道纪冉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的确他有点心疼那孩子的处境,但说到捨不得也没有到这么强烈。他只是由衷希望孩子可以别再这么样的出现。 纪冉引着自己走到他们常来的往顶楼的阶梯。这层是视听教室基本上不会有人靠近。外头不时传来的嘻闹声与这层楼的寂静带来反差感。范夏轩特别喜欢这种环境。很安静,远方却传来人声低语呢喃,让人不会因为过度的安静而感到特别压抑。 他跟纪冉坐在阶梯上。大概是太常过来,原本应该要满是灰尘的阶梯却异常乾净。他两肩靠着肩坐在一会。范夏轩扭头看着纪冉。从琥珀色的双眼他察觉到一件事。 「你......吃醋吗?」 在厨房的制止、桌上的袒护,以及自己不听纪冉的劝告。范夏轩这样觉得或许有些太自以为是,但综合前后自己那样对他,要是自己也会不开心。 「你也知道啊?嗯?」纪冉瞇着双眼,眼里透着一丝丝的不甘心。 范夏轩轻抓着裤管,他不是那么有意的要跟他唱反调。他只是觉得那孩子需要特别被照顾,纪冉那时对孩子太兇了,容易让他提起警戒。 「抱歉。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范夏轩低着头蹶着嘴。 忽然,纪冉一把捏着自己的下巴强势的把头转到他面前。他靠自己靠得很近,额头都隔着瀏海贴在一起了,鼻子贴着鼻子。范夏轩此时不想看见镜子,他现在的表情肯定特别蠢吧!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对我这么好?」纪冉往前顶了顶,他的双唇有意无意的摩擦在自己发乾的唇上。心里萌芽出一根新芽,那根芽好像哪里不对劲,似乎在促使自己该做点什么。 第二十章 范夏轩把这件事推给没睡醒的缘故。等他发觉到自己的举动时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他轻含住纪冉那一直刻意触碰的双唇,对方似乎有些僵硬。大概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意外。范夏轩对这种事没经验,大多都是凭着直觉走。他反射性的吸吮纪冉的上唇,发出让人害羞的声音。范夏轩不知道会这么大声,像是楼下都能听见的音量。 他吓得松开嘴唇,但还没反应过来时纪冉又凑了过来。此刻他俩靠得很近,上半身几乎都贴在一起了。纪冉的紧闭的双眼,缓缓颤抖着睫毛,在范夏轩的眼皮底下看得一清二楚。那熟悉的气味将自己包围,宛如自己身处在家中的被窝里,特别的安心。 纪冉的吻很轻,像是害怕伤害到自己似的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啄着。范夏轩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眼享受这一刻,双手悄悄的环住纪冉的身躯。他想要更进一步...... 「夏轩。」 纪冉把额头抵在自己满是汗水的额头上,那双在睫毛底下如宝石般的琥珀直直地看着自己。他轻呼着自己的名字,那低沉的嗓音鑽进耳里,变换成数以万计的虫子,蟯鑽在心上又酥又麻的。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娇柔,范夏轩自己没意识到。而纪冉用着更为深沉且热烈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跟我在一起吧!好吗?」纪冉语毕又凑了上去在嘴唇上轻啄。 在这种氛围下范夏轩连思考都没办法进行了,哪里来的话可以拒绝。但他下意识根本不打算拒绝,他只有双手转移目标。原本轻搂着他的身躯,渐渐移到纪冉的后颈。双手环着纪冉的脖子再有意无意的回应着那一直不中断的浅吻。 这么一个动作代表了很多事。 他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分开的,最后连自己怎么回家的也是茫然。范夏轩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纹路若有所思。他不可置信自己跟纪冉在交往,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往这块方向去想。 他扭头看着房间的地面,想起那天他跟纪冉在房间喝酒。最后还被赖海英大骂。想到这忍俊不禁。 半夜十二点半,范夏轩听见楼下的开门声。大概是晚归的赖海英。他想起李靖翰的事情,丝毫不管地面的冰凉赤脚直接跑下楼。 「妈,那孩子怎样了?」赖海英刚脱下大衣,范夏轩便匆忙地询问。 「臭孩子,都不关心你妈啊?」赖海英看了眼自己,似乎有点不满扁了扁嘴。 范夏轩哪能想到这方面去,自然是低头认错。他抓了抓扁塌的发型。有点不自在。 「我没想这么多。」 赖海英笑了出来,把包包扔在沙发上大咧咧的往后仰,坐在沙发上。 「没事,我吓你的!至于那孩子嘛......社工说了,他爸妈去世了。就给他大伯领走了,大伯家里情况也不太稳定,根本懒得去管小孩。课也没去上,学校也不管。所以就演变成你看的那副模样。」 范夏轩轻坐在赖海英旁边。忆起那孩子骨瘦如柴的模样挺是难受的。但他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当时的告别孩子努力挥动双手的模样不时出现在脑海上。原来是真的见不到面了,范夏轩摇了摇脑袋整理思绪。现在只能心里暗自祈祷那孩子能过得好一点。 已经快期末考了,前几天光是烦恼纪冉的事就够让他进度跟其他人相比落后许多。范夏轩一如往常的跟店长请假,店长却是比以往还要更容易答应,这次连请假的原因都没问,说了好几次没问题。 他低头传着简讯,让纪冉放学先回去。但简讯刚传出去,馀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走廊上,果然是纪冉。只是他没有叫唤自己呆站在原地发呆。他很确定他来找自己的,因为那与太阳相符的炙热目光正不停在自己身上打转。 「怎么了?」范夏轩走到纪冉身边。 「你是在看书吗?」纪冉看了看教室自己的座位,桌上叠满书跟卷子。那视线几乎可以挡住讲台。 「快期末考了,我前阵子一直没怎么认真上课,所以要稍微认真一下了。抱歉,今天要让你自己走回去。」范夏轩抓抓头。以前他们老是走在一起。中午吃饭一起、下课时间也到隐密的楼梯间密会、放学时间一起走到咖啡厅,偶尔他也会顺势住在家里。 纪冉剎是心情不太好,他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脸。在迟钝的都会察觉到。 「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吗?」范夏轩轻拉着纪冉的衣襬,轻声细语道。 纪冉默不作声,低头像是在沉思。范夏轩瞥了眼自己桌上叠满的书籍,顿时恍然大悟。他在不安。 范夏轩主动提起纪冉的手指,轻轻引导他往某处前进。 他耳闻过纪冉的任何传闻,从家庭背景到校园生活上他略知,但传闻只是传闻,真实性待商榷。不过有点他是很确定的,那就是纪冉的成绩就如同他所待的班级一样,吊车尾。所以那时当他知道纪冉对国文有点兴趣时,范夏轩挺意外也挺开心的。 他们停在老地方,往顶楼的楼梯。这里一直都是他跟纪冉私会的场所。范夏轩细细的抚摸这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么讲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我们假日要不要去图书馆看书?」 纪冉不解,他轻皱着眉头。 「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没敢说是为了纪冉好,这太自以为了。范夏轩只能打哈哈的说是为了要陪他。但眼尖的范夏轩还是看出纪冉脸上一丝的不对劲,儘管只是一晃而过。 週六九点,他们约在位在市区的一间图书馆。虽说是打着看书的名义,但这也算是另类的约会。范夏轩几乎快刨光他衣柜的衣服才拎出一套他满意的服装。 范夏轩从家门走出就听见附近的三姑六婆围在一起八卦。他没打算去打听,只是刚好从旁经过却意外的听见一件事。 「哎!你不知道吗?那是他孙子!」 「孙子怎么会回来?他那孽子会让他去找他?」 「还不是因为他孙子脾气太倔,谁都拦不住!」 「回来有什么用?他那烤肉摊要倒不倒的,根本没几个人!那油烟整个都熏到我家去了!跟他说也没用......」 光听前面的对话范夏轩可能还不会这么在意,但听见关键字他下意识慢下脚步,细细聆听。 烤肉摊的阿伯他孙子似乎回来找他了。他知道阿伯有个孙子只是长相跟年纪却是个谜。如今他孙子不顾父母反对也要回来,这点让范夏轩起疑。不过自己只是个外人,随便伸手干涉别人家的事也不对。 范夏轩不再多加理会那些低语,低头快步的往公车站走去。他走的是比较没人的小巷子,这里没车也没人等于是个捷径。在准备转出巷子时,巷口忽然冒出一票人群。范夏轩愣在原地,直到他看清眼前站在人群中最明显位置的人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找自己的。 「咳咳!」 范夏轩当下觉得自己双脚离地,又重重的朝满是污水的地面倒去。手臂处被狠狠摩擦,也因此外套硬生生被撕破。范夏轩咳了几声坐起身来,伸手拭下嘴角的血渍。残破的衣料像垂死挣扎般掛在手臂上晃荡几下。 「哈哈!我看看谁会来救你?」 一双纯黑的布鞋正出现在自己眼前,蒋岳申蹲下身俯视着自己,脸上满是狂傲自大的模样。 范夏轩不语,他知道越是反抗会越惨。更何况蒋岳申身后的人加起来大概也有个十几个,稍微轻举妄动下场铁定比现在惨。 「喂!上次那个傢伙在哪?你说出来我还可以考虑下放过你。」蒋岳申伸手扯了扯范夏轩的瀏海,他吃痛的咬牙切齿却丝毫不打算说出任何一句话。 大概是沉默以对激怒了对方,蒋岳申猛然一推又将自己推回地上,开始在地上一阵狂欧。范夏轩情急之下只能护住比较重要的头部,却被蒋岳申识破,他一把扯开自己唯一的防护线又朝脸上不停挥拳。 他的拳很没有节奏感,速度过快却丝毫不带点力。乍看之下被揍得很惨,其实力道不够大也不是想像中的痛。范夏轩想起纪冉,很平均的分配力气,每拳都命中要害,导致他可以长时间的去揍人而且也不会吃力。 「你们在干嘛?」 有人出了声,拳头也顺势停了下来。范夏轩这才意会到有场外人物闯进来了。 「关你屁事!快滚吧!」 范夏轩摀着头,睁开双眼试图看清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还不关我的事?不知道吵到我们了吗?我已经叫我爸过来了,劝你们才是快滚的那个!」 暂且剩下听力存活,范夏轩听不出那个误闯进来的人是谁,只觉得这人声音听起来年纪不会太大,莫约跟自己差不多。只是住附近的大多都是中年跟小孩,跟自己同年的根本少之又少。 「哈,我操!你爸又是谁啊?」 「他是警察,少年队的。李秋辉听过没?他我爸!」 此话一出果还真是杀伤力颇大,范夏轩一开始没听出此话的意义,而答案却自然而然的在那群人里爆炸。 「靠!李秋辉不是那个少年队里出了名的狠吗?」 「我要走了!阿岳你揍到人了也赶快走吧!」 眾人落荒而逃,蒋岳申的狐朋狗友们轰然散去。最后他听见蒋岳申哫了口口水在地上也跟着离去。 眾人落荒而逃,最后只剩下巷子外的吵杂声不时传进耳里。范夏轩抹了抹脸颊尝试睁开双眼,眼前有些模糊。大抵是泪水佔据眼眶的缘故,他伸手准备抹去时一隻手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臂,范夏轩吓得抖了下。 「你手这么脏还要去揉眼睛?」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范夏轩以为他走了,当时他还竖起耳朵听了听周遭有没有人声,但过于安静的氛围他以为那人早就离开了。 「我救你欸!对救命恩人是这种口气吗?」那人似乎把卫生纸塞进自己手上,范夏轩对他点了点头便伸手抹去眼眶的泪水。 他来回处理了要一分鐘,这时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细长的单凤眼被稍长的瀏海盖住,坚挺的鼻梁跟微翘的双唇。他穿着一身轻便服装正蹲在自己面前。 范夏轩正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铃声。他瞄了眼对方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喂?」范夏轩直起身子打算站起来,忽地腿一软他踉蹌往前倒过去,正好往那人方向倒进。 事情太过突然,他人正被对方抱在怀里,连电话那头说些什么范夏轩都没能听仔细。 「抱歉!」范夏轩急忙推开对方,像是看见鬼似的连忙倒退几步。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纪冉大概觉得纳闷。 「我没事......哇啊!现!现在几点了!」 范夏轩惊觉不对,他在这边耗了太久跟纪冉约定的九点早就过了三十分鐘。怪不得纪冉打电话过来。他急忙跟纪冉道歉便掛了电话,扭头就走。 但没走出巷口,衣襬却被后方一股力量扯着。范夏轩不解的往后一看,是那人正苦着脸看着自己,他力气颇大范夏轩使劲往前走发觉徒劳无功。 「你有什么事吗?」范夏轩难得对陌生人感到不悦,心想这人明知道自己赶时间还穷追不捨。 「我说你忘了一件事吧?」那双凤眼又瞇了起来,不瞇还好,一瞇感觉站在原地睡着了。 「什么?」 「我救了你应该要给点回应吧?」 范夏轩叹了口气,心想还不如不用你来救我。但却从口袋掏出手机,在萤幕上点了点,最后身到那人面前。 「抱歉我现在赶时间,要不你把手机存到我电话吧!我有空给你打过去。」 只见那人犹豫了会,放开抓着衣襬的手来接过手机。手指灵活的在上头打字。 「记得打啊!我就住附近而已。」那人临走前不忘再三强调他住附近,大概是威胁自己一定要打电话。 范夏轩随意地敷衍他,便扭头跑了起来。他必须在十点前赶上公车,否则往图书馆的公车错过要再等三十分鐘。只是当他在卖力奔跑时不断听见后方有个脚步声不停跟着自己。范夏轩忍着没往回看。直到身后有一股力量扯住自己的衣襬,他才迫不得已的往后看。 「你!你怎么会在我后面?」 是刚才那人,见他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旁的路灯。鬓角被湿漉的汗水黏贴在耳际。 「我......我要问你这附近哪里有大型超市。」 范夏轩有那么一股脑儿的衝劲想揍他一顿。这点芝麻破的小事有必要追着他跑这么远吗? 「你这是哪里有病啊!不会喊我一声吗?再不然去问别人啊!附近又不是没人!」范夏轩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这样骂人的,他实在太觉得莫名其妙了。 而最后也演变成那人跟在自己旁边搭着公车的状况。 「你几岁啊?看这点小事把你气得快病了似的。」 「你好意思说我啊!我拒绝回答问题!」范夏轩打开手机,里面没半个该有的讯息。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半了。 打开通讯录,拇指停在纪冉的上头有些犹豫。打过去该说什么呢?明明就是自己邀他来的却迟到。 「你干嘛啊?要打给女朋友?」那人忽然凑过头来,吓得范夏轩急忙关掉萤幕。 「不关你的事!」范夏轩挪了挪屁股往外移动,手机背对着那人打开了讯息。 "抱歉qaq明明是我邀请你的还迟到。"时间10:31。 叮咚! 讯息很快就回传了。 "没事,我已经在里面吹冷气了,你慢慢来^^"时间10:32。 见到纪冉惯用的笑脸,范夏轩忍不住扬起嘴角。他特别喜欢看纪冉对他打这个表情。有点像是发现纪冉外表其实冷漠,内心却像个孩子一样爱打那些跟外表大相逕庭的表情。 「还真是女朋友呢!瞧你笑得那副蠢样。」 范夏轩抬头看着那人,脸上的汗珠已经消失了。凤眼很不明显的正在鄙视自己。 「哼哼!羡慕吗?」 「嘖,单身有单身的好,不用浪费电去开电灯。」 「噗!哈哈!你这人真是......」 范夏轩对此感到奇妙,他居然对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可以这么自在的跟他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范夏轩抹了抹因为大笑而不小心溅出的口水。 「看看你的联络人吧!」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打开手机点开联络人。在最下面有个陌生的名字。"李睿洋" 「李睿洋......这名字跟你真不搭。」 李睿洋原先低着头滑手机,听见自己的评论斜了眼看了自己一眼又缩回去。 「那你呢?总不能只有我吃亏吧!」说完,李睿洋把手机伸到自己面前,萤幕正显示在新增联络人上。 范夏轩伸手接过手机,跟那时一样在手机上答答答的打字。随后递回他手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叫范夏轩。以后有事再连络吧!」 范夏轩看着对方,像是愣住了般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口不谈。范夏轩不等他反应便站起身来,从李睿洋前面走了出去。 「我要下车了,你待会过两站就下车吧!他会停在超市门口。掰啦!」 下车后范夏轩急忙衝进图书馆,偶然瞥见贴在墙上的”请勿奔跑”,这时才缓下脚步。 进了图书室,范夏轩不停四处张望。最后在角落的一个桌子看见纪冉。他有别于以往,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书。外头的阳光衬着室内的日光灯将纪冉环住,就像是舞台上的主角让人不禁把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纪冉!抱歉,有事耽搁到了。」范夏轩快步走到桌子旁边蹲了下来。他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丝丝的纪冉。 纪冉有些吓到,看见是自己后展开一抹笑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没事,赶快来......你脸这是怎么回事?」纪冉变脸的速度有如京剧一样,原本笑盈盈如月牙的双眸下一刻却转变成老鹰般的锐利。他皱起眉宇,伸手摸了范夏轩的颧骨处。 「嘶!」被纪冉摸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在他慌忙地赶来前完全忘了自己脸上带伤这件事。直到被纪冉摸过后才慢慢感觉到身上某部位传来疼痛感。 纪冉沉下脸,但仍温柔的牵起自己的手引导到图书馆的厕所内。看见镜子才发觉,颧骨处一片瘀青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小擦伤。 「我没事的。」 「衣服破成这还能叫没事?我看看其他地方。」纪冉说完一个伸手准备掀开范夏轩的衣缘下摆。范夏轩眼明手快阻拦了纪冉只把衣服掀到肚脐处的手。 「真的没事的!」范夏轩不自觉抓紧纪冉的手,但他一下子就松开了。却还是在纪冉洁白的手上留下几道印子。吓得他轻抚着那印子。 纪冉看起来很不开心,却隐约在隐忍着什么。范夏轩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纪冉那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只能把快衝出咽喉的话语又吞了下去。 「我就不能看看吗?我只是担心你。」纪冉最后软下了脸,他垂下眼帘又把手放在自己的衣襬下。 范夏轩心一软,只能任由着纪冉一点一点的掀开衣服。纪冉的表情随着衣服越掀越高也显得越来越臭。忽然一个冰凉的触感轻碰在肌肤上,儘管有些刺痛但那抹冰凉感似乎在冰镇那块伤口,显得伤口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痛。 「是那个人吗?户外教学那时候。」纪冉放下衣服从厕所放在一旁擦手的纸巾上抽了几把,沾了点水先擦了擦脸颊上的伤口。 「......这件事就算......啊!」范夏轩嘟嘟囔囔,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比厕所里的空调还小声。但纪冉仍听见那关键字,顿时范夏轩觉得那隻搁在自己伤口上的那隻手力道过大,压得他急忙退后几步。 纪冉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脸色差得像踩到黏稀稀的狗屎一样。范夏轩当然知道纪冉的意图,但他寧愿自己遭罪受也不想看见纪冉在浑上这滩混水。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我想让他们知道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纪冉收回手臂,而手上的纸巾被他用力捏住,最后他索性直接扔在洗手台上,顺着弧度滚到洗手槽里。 范夏轩愣在原地,他都不知道纪冉是这种想法。抿了抿发乾的嘴唇,视线从纪冉的脸上移开,他看着有些积水的地面,上头隐约映照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不想看见我受伤,但我也不想你浑上这摊水。这件事根本和你扯不上边,所以你没必要因为我又惹上麻烦!」 范夏轩自相处以来第一次对他说得语重心长,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摊开的瞬间他的确松了不少,却又害怕着纪冉的反应。 纪冉松开原先紧皱的眉宇,神情像是讶异着自己的坦然。两人僵持不下,其中几次外头有人进来上厕所,但看见两人僵持的模样都纷纷退开。 范夏轩有点神游了,对方僵持太久了。他本想说些什么,对面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范夏轩不解的看着他。此时纪冉低头抚额,儘管看不见脸上全部的表情,却能隐约看见上扬的嘴角,脸部肌肉也凸了起来。 纪冉对自己招了招手,范夏轩虽觉得怪异脚步还是乖乖的走到纪冉面前。一股力道把自己拉到他怀里,鼻子整个埋在纪冉巍巍颤颤的肩膀里。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头顶上的声音说得不大声,音调也没有高低起伏。却格外让人心疼。范夏轩回应了他的拥抱,闭上双眼情不自禁的把整张脸埋在纪冉的脖子里。 他不知道有没有说服纪冉,但就纪冉这模稜两可的回答范夏轩心里也有答案。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尤其寒流来袭。范夏轩难得赖床了几分鐘才狠狠地把自己拖出棉被外。他打了个冷颤,双手环抱垫着脚尖走到浴室梳洗。 六点五十,他整装完毕。准备开门出去时脑袋里浮起一样东西,范夏轩原地思考几秒,又脱下鞋子衝上二楼房间翻箱倒柜拿了样东西,最后七点整准时出门。 就快要期末考了,上次去图书馆基本上没读到什么,但范夏轩不觉得白去一趟。除了认识到李睿洋,他跟纪冉之间就像是更默契般,彼此心照不宣。 早自习时间他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点开跟纪冉的讯息在上头迅速的打了几个字传送出去后,便开始认真看起书来。 第一堂课是导师的课,他捧着一叠书缓步走上讲台,磅一声巨响毫无克制的把书全都放在讲台上。 这一声当然引起全班的注意,也包括那些睡着的人。 「大家知道圣诞节什么时候吗?」 「知道,下下礼拜四!」 「老师我们要办交换礼物吗?」 正如他们所言,圣诞节除了国外基本上就是给情侣过过意思的节日,而莫名其妙的每个班级都会在圣诞节举办交换礼物,不办就违法似的死也要办。 班级讨论,交换礼物必须要100块以上200块以下。禁止直接包现金。 范夏轩叹了口气,书都读不完了还要思考买什么礼物。而一旁的赵宇安却异常的兴奋。整隻手不停拉着自己,嘴里碎念道。 「夏夏!我们放学一起去买好吧?」 范夏轩本想开口拒绝,但脑海闪过一抹身影,他张嘴说了句好。 跟纪冉交往的第一个节日就是圣诞节,虽说纪冉本身不会去在意这点事情,但范夏轩仍旧是想买个礼物送给他。午休时间,他手里拿着东西走到楼下的教室等着纪冉。 他们班似乎被拖到下课时间,老师还在讲台上嘮叨。范夏轩通过窗户一眼就看见纪冉。f班的人头发顏色绝对不亚于彩虹,该有的顏色、不该出现的顏色在f班一应俱全。而纪冉他没有打算把头发染好,一直维持着褪色的模样。 纪冉坐在班上的最尾端靠窗。似乎发现到自己他露出一抹笑容。像孩子般带点天真的傻笑。 「老大你在笑啥?怪噁心的......」一旁的刘飞似乎察觉到纪冉的异常,他也顺着纪冉的视线朝自己看去。范夏轩根本反应不来,只能愣生生的看着刘飞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看着自己跟纪冉。 纪冉收回笑容,冷着一张脸用力的拍下刘飞的头顶。那力道之大,刘飞的头直接往桌上撞去发出结实的声响。刘飞尷尬的摸了摸头顶,相当认真的看着讲台。 「纪冉!」台上的老师吼了一声,纪冉头连抬都没抬半分,似乎对此没放在心上。 「你给我解释一下课本上第三段文言文的意思。」 范夏轩从窗外踮起脚尖,发觉纪冉根本连课本都没拿出来。桌上只有刚才跟自己传过讯息的手机。上头萤幕还是亮着的。 「我不知道。」纪冉淡淡的说了句,而范夏轩清楚看见纪冉往自己这边瞄了一眼。这意味着什么呢? 「你瞧你连课本都没摊出来!那你来这边干嘛的?你家人是让你来读书的!不是来这里打人的!社会上不需要像你这种废物!」 纪冉一直没抬头,对于老师的语言暴力他一直无动于衷。他身边的刘飞恶狠狠的瞪着老师,摆在桌上的手握着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的突起,搞得被骂的人是他。 范夏轩不自觉用力的抓着手里的东西。他当然明白纪冉老师的处境,但是过当的言词跟当面的羞辱总是会造成反效果。范夏轩就这么当面看着纪冉被骂了足足有五分鐘,有如泼妇骂街声音大到隔壁走廊都能听见了。而纪冉却头没有要抬起的意思,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他就很安分的盯着桌上的手机。 似乎是见纪冉没反应,老师碎念完几句后就果断下课了。连第三句的解释都没讲解。彷彿那只是要刻意来刁难纪冉的问题。 「老大!你为什么不跟平常一样?瞧那疯婆娘得瑟的模样!」刘飞在下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到纪冉面前拍墙洩愤。 纪冉跟方才一样不吭一声,直接忽略掉刘飞走出教室。他淡然的模样让范夏轩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距离鐘响只剩十分鐘,他跟纪冉走到熟悉的老位置坐下。途中他们一直没太多互动。 大抵是接近顶楼的缘故,范夏轩总觉得越来越冷。他搓了搓双臂又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重新搭了一次。 「怎么穿这么少?」有些乾哑的嗓音从一旁传来。纪冉帮着自己把围巾塞紧一点。 「你自己不也一样?还穿的比我少......」 纪冉只穿着学校的运动外套,他把领子立起看不见他里头到底穿了几件,见纪冉隐约显现的身形大概不到三件。 范夏轩从早上家里多带来的一条围巾慢慢从纪冉的脖子围了上去。纪冉愣了会低头看着范夏轩因为冻僵而无法顺利围上的指节。他一把握住那双冻得泛红的双手轻握在胸口,像宝贝似的呵护。又不时往里头吹气。 「你哪来的围巾?」纪冉把范夏轩的两手分别放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为了让自己的手伸得更进来一点,纪冉很强势的把自己拉近向他。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嗯......就去年冬天两条有打折,所以多买了一条想说给我妹用。可是她嫌顏色太土,我妈又已经有围巾了我就一直收在柜子里。」纪冉脖子上的围巾是深蓝色的,上头还有几颗星星。而自己的跟纪冉的围巾是同款的,差在顏色是暗红色而图案是小小的六角星。基本上不要刻意去观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原来我是顺便的?」纪冉低着头俯视自己,浑圆的杏瞳忽然瞇了起来,有几分邪气。 范夏轩摇摇头待他还没开口否认时,纪冉那张脸忽然把自己的视线全数佔据,冰冷的触感轻碰在范夏轩因为天冷而泛乾的双唇,范夏轩清楚感受到他张嘴含着自己的上唇,湿润的口腔滋润了他一直乾涩的嘴唇。纪冉的舌头像条小蛇鑽入范夏轩嘴唇不经意的隙缝,强势在里头滑了一圈。一丝丝晶莹的唾沫随着纪冉过激的动作缓缓从范夏轩的嘴角滑落。范夏轩并没有随着动作而闭眼,一边体验着真实的唇枪舌战,一边看着陷入其中的纪冉。 他皱着眉头睫毛轻微的颤抖。如此深情的模样也让范夏轩不自觉的闭上双眼,双手从口袋里伸出,轻环绕在他还没围好围巾的脖子上。 "你永远不会是最顺便的那个。" 第二十二章 一早,范夏轩被闹鐘吵醒关掉后还赖在床上,莫约过了五分鐘才百般不愿的掀开被褥。他翻了翻手机,果然有一则讯息。 “所以你是吗?"03:15李睿洋。 一头乱发的范夏轩驼背坐在床缘。兴许是刚起床脑袋还没整理好思绪,范夏轩对着简讯发愣脑袋飘出一件事实。纪冉一直没给他回应。 点开跟纪冉的对话歷史,过往只要是自己传的再怎么无趣纪冉都起码会回他一个笑脸表情。而这次...... 他犹豫了会把手机扔在床上去了厕所梳洗。一直没回覆的萤幕也渐渐淡去。 到达学校教室,范夏轩一坐上座位就趴在桌上准备补眠。 一旁的女生开始间聊起来,他原先还没怎么仔细听,直到他们说到那个人,范夏轩睡意全被打散。额头枕着胳膊,藏在底下的双眼不停眨呀眨。 「听说了吗?f班的纪冉居然没缴钱就佔了一间宿舍。」 「真的吗?」 「我刚刚帮班导送东西偶然听到的!他们说昨天去查房发现的。」 「天啊!那宿舍里其他人呢?」 「不知道,但听说是纪冉把他们赶出去的,连钱也是那三个人付的。不过在昨天他好像就被赶出去了。」 「赶得好啊!超贱的,他根本鳩佔鹊巢。」 砰匡! 「妈呀!吓死我!范夏轩你干嘛呀!」 范夏轩猛然起身,他双手压在桌面低着头不发一语。而背后的椅子因起来的太过猛烈整个往后倒去,便是那一声巨响的元凶。 他掏出手机,一边低头打开联络人一边走了出去。就连倒地的椅子都没打算扶起。范夏轩没理会那些在一旁低语的同学,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昨天,他就非常觉得不对劲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浮现纪冉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纪冉虽然会很唐突的跑来找他,但只发生在他们交往前的那次而已。当时在电话里他不停听见塑胶袋的摩擦声,范夏轩忆起他们在房里喝到烂醉,纪冉便是从便利店买来一堆酒。他将两者连接在一起大概得出一个消息。 「喂?」 幸亏纪冉还肯接他的电话,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是刚睡醒的模样。或许他根本没注意看是谁就接了。 「你人在哪?」范夏轩停在教室走廊外,靠在围墙边上半身倾斜。 「啊......我在睡觉。我......等一下就会出门了。」 「我是在问你人在哪!」范夏轩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纪冉大吼。他人靠在外头馀光能看见一侧走廊上的同学都在看他。 「唉......你知道了?」纪冉叹了个气,从电话里传来翻开被褥的摩擦声。 范夏轩真的不开心。他发生了事什么都没跟他讲,他只能透过一旁同学间的八卦才得知。就像被恶意蒙在鼓里,这种心情非常不好。 「你还是没回答我,第三遍了!」这次的语气比方才还要平静点,而身后被人戳了戳肩膀。范夏轩回头一看是赵宇安。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范夏轩轻摇头示意没事。 纪冉给他报了个地址,范夏轩仓促的拜託赵宇安帮他请假,随后拿着书包像个小旋风一样飞快的跑走。只留下一脸不解的赵宇安帮他扶起一直倒地的椅子。 地址位在于市区内的高档地段的公寓。他到了之后打电话给纪冉。过没多久便看见穿着一身运动服的纪冉慢悠悠的走来。 「你真不用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不用上课吗?」纪冉头发意外的翘,但看他的整体似乎已经起床一段时间了。他伸手接去范夏轩手上的塑胶袋,打开看了里面是什么。 「我已经请假了。」 纪冉领着自己走进公寓,一旁的管理员见状点了头打声招呼。公寓里的大厅上头掛了一盏透明的水晶灯,上头的灯管形状像蜡烛,灯管顶端正是灯泡。远看有如一支支蜡烛在替大厅照耀光芒。 走到电梯里的路程,范夏轩就被惊呆了好几回。掛在墙上的壁画几乎是高出半身个自己的高度。电梯旁的花盆花丛锦簇,有好几支花是他喊不出名字的。 「你在生气啊?」进了电梯后,纪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范夏轩嘟了嘟嘴示意他的确是生气了。 「你发生事情了都不跟我说,我还是听别人在八卦才知道的。」范夏轩瞇起双眼忿忿不平的看着纪冉。像个小怨妇。 「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嘛!我又不是没地方住。」电梯停在十楼,纪冉伸手压住电梯的开啟钮,用下巴顶了顶门外想让范夏轩先走。 电梯外的一切都让范夏轩大开眼界,原本想说的话都拋在脑后。明明就只是走廊,墙壁却乾净得像是面镜子,远看似乎还反光。 纪冉领着自己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他伸手按着密码锁但速度却是慢悠悠的,像是刻意的。虽然说记着也没用,但范夏轩还是偷偷将密码记起。 叮一声,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走廊,门口处摆着鞋柜但里头却只有单单一双布鞋跟几双皮鞋。布鞋范夏轩知道是纪冉上学穿的。旁边的皮鞋有些陈旧,款式也是几年前的。但能感觉出表面是乾净油亮,像是有人刻意拿着鞋油每天去刷。 范夏轩脱去布鞋放在纪冉鞋柜的布鞋旁边。他左顾右看发觉没有他要的东西。 「没有室内拖鞋吗?」在范夏轩的认知里,这种有钱人家的家里通常进去要穿着室内拖鞋。但他不管怎么找都没看见,就连纪冉也只是赤脚直接站上去。 「傻!没有室内拖。直接进来就好。」 「......」 纯白色的壁纸跟淡色系的家具,还有一台看起来足足有六十几吋的液晶电视敞在墙边。典雅的水晶桌、一张米白色的长沙发。这一切在范夏轩眼里都是那么稀奇古怪。只是客厅虽然每样家具都很高级,却是给人一种寂静又不安的氛围。 他有点不知所措,用自己被汗水浸溼的袜子可以就这么踩进去吗?连地板都很光滑,像是个大型溜冰场。正当范夏轩准备踏进客厅时,眼角馀光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啊!」 范夏轩吓得想往旁边一退,却不小心误踢到那抹忽然出现的身影。 发出砰隆声响。 「怎么了?」纪冉刚把早餐放在水晶桌上,看见自己狼狈的坐在地上一个箭步衝了过来。 「那个......我不小心踢坏那个东西。」范夏轩下意识想用左手撑起身子,却忘了那手被烫伤的伤口还没好,他裂嘴嘶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纪冉似乎眼尖发现自己的困扰,皱着眉头把自己扶了起来。又伸手一把抓起受伤的左手。 「不是让你回家擦药吗?连包扎都没包,药是不是也没擦?」 烫伤的左手上头的烤肉网纹还清楚的留在上面,甚至有点起水泡。但范夏轩没管太多,昨天光是想着纪冉的事就让他忘了疼痛,如今被纪冉这么一说,手掌上的灼热感又慢慢出现。 「我手没事,不擦药也......」范夏轩还没说完就被纪冉瞪得又把话吞了回去。他牵着自己走到客厅边的一个柜子旁,一格一格的打开。 「怪了,我记得在这......」 范夏轩察觉一件事,纪冉对这里的格局摆设不清楚。但想想,他之前都住在学校宿舍里,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但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好的一间房子可以住他却不住,偏偏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去住那又破又乱的宿舍? 纪冉翻遍整个柜子,终于在水晶桌下找到他要的医药箱。食盐水冲洗、擦药、包扎。一切都很熟练。就像是他受伤时也是这么一个人替自己包扎。 八点半,他们这才坐在软呼呼的沙发上打开塑胶袋。里面装的是早餐,那是范夏轩路过买的。 「鸡肉丝蛋捲!」摊成金黄色的蛋皮内裹上一丝丝的鸡肉丝还有清脆的小黄瓜跟黄澄澄的胡萝卜丝。 鸡肉丝蛋捲是学校附近接近公车站的一间早餐店才卖的。一般上课前的那段时间早餐店门庭若市,如果不提早排队基本上是买不到的。范夏轩出校门时已经上课了,路过那间早餐店见人不多范夏轩碰着运气想问问还有没有,凑巧有个客人订了一直没来拿,老闆就给了范夏轩顺势买了杯温奶茶。 「嗯,去的时候刚好没人。」纪冉曾听过纪冉说过想吃那间的鸡肉丝蛋捲,儘管事隔已久,却无形中就被他牢记在心。 纪冉把吸油纸撕开前段,把整隻蛋捲凑到范夏轩面前。被放大的鸡肉丝蛋捲看起来格外诱人,他吞了吞口水仍摇头拒绝。 「你吃吧!我吃过早......」 纪冉不等他说完,趁他张嘴说话的瞬间塞了进去。突如其来嘴里被塞了东西,范夏轩吓得往后一仰却还是咬了一口蛋捲。 已经被水分浸湿的饼皮咬下去是软呼呼的一坨,而里头的鸡肉丝也变得乾巴巴,加上冷的小黄瓜跟放冷的萝卜丝,整体的口感难以下嚥。范夏轩瘪着一张嘴,苦了苦还是吞了下去。 纪冉看了眼自己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张嘴大口咬下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一些内馅掉在沙发上吓得范夏轩徒手赶紧捏起。 「还是别吃了吧......冷掉了。你家冰箱有什么东西吗?我弄一些给你吃?」 纪冉停止咀嚼,一双浑圆饱满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硕大的冰箱被放在厨房的角落,虽是个不起眼的位置但本身散发的光芒让人难以忽略。范夏轩满怀期待冰箱里的食材。等开后他足足愣了几秒鐘又关上门。 范夏轩不可置信的看着斜站在门口一副跩跩的纪冉。后者只给他无可奈何的表情耸耸肩。 冰箱冷藏只有鸡蛋跟一些葱,葱还已经黄掉了。他估计没看过这么空荡荡的冰箱。范夏轩只好把目标转移到冷冻室。一包开过且没封口的水饺孤零零地躺在硕大的空间内,还有几颗水饺滚出来在冷冻室的角落驻守。 「你确定能做出东西?」 范夏轩把能用的食材都拿了出来。他翻开厨房的柜子,一些瓶罐整齐的放在里头似乎也没过期。 「嗯......我没试过。嘿嘿!」范夏轩脑袋已经略打好菜谱,只是实际做起来成果如何他不敢肯定。只能对着纪冉傻笑。 忽然一股力量轻轻从背后环抱自己,范夏轩顿住手边的工作。纪冉身上的体味盖过眼前的水饺气味,他扬起嘴角。 「你手这样能做吗?」纪冉乾涩的嗓音在自己后脑杓响起,他抱着自己轻轻地在后面左右晃盪,心情看起来不错。 「没事的,这很简单。」范夏轩稍微往后一仰整个人都窝在纪冉的怀里。最后还是伸手把纪冉赶回客厅,毕竟有一个比你高大的人从背后困住你是很难行动的。后者大概很好奇,只肯站在后面观摩。 范夏轩煮了锅滚水再把水饺扔了几十颗进去。等水饺稍微退冰之后,用筷子把水饺里的肉馅挑了出来集中在一碗里。他朝碗里到了几瓶盖的酱油,伸手捏了捏让肉跟酱油混合。 开火、平底锅内倒油再把混合了酱油的肉拍成肉饼状,放上锅内煎。一阵阵的香肉味燻得在第一前线的范夏轩也忍不住肚子饿。煎好肉饼放在一旁备用。 而没了肉馅的水饺皮重复刚才的动作,弄成两块大皮稍微在锅内倒点油煎。最后还煎了蛋。范夏轩用筷子把皮当作汉堡麵包,将肉跟蛋当成汉堡馅料。 「你.......」范夏轩一个转过身就看见一脸不可置信的纪冉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成品,喉结处明显的鼓动下。 「这个当早餐好像太油腻了点......」基于食材上的欠缺,不然这样吃其实很容易就腻了,而且太油不健康。 纪冉丝毫不在意,没几下就吞掉这水饺汉堡。 九点鐘,大厅的传来整点的鐘响。纪冉一把搂着范夏轩整个人都把重量靠在他身上,范夏轩也是歪着头很自然而然的和纪冉亲密接触。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着六十几吋的电视播着平常他看不到的一些节目。忽然范夏轩觉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一看是电力不足的提醒。 他跟纪冉要了充电线,放在纪冉找遍都找不到医药箱的柜子上,起身了就顺便去趟厕所。 范夏轩去了这趟厕所大概花了十分鐘。不外乎就是被里面的景象给吓到。马桶是免治马桶,能设定马桶盖的温度。范夏轩好奇心使然,各种按钮都按过一遍,甚至把裤子脱了坐在上头感受下温的马桶盖是什么滋味。待一切都满足后才悻悻然离去。 走到客厅时,眼角馀光看见那台被自己踢倒的东西还在原地,底部的一些机器滚轮还在转动。 「纪冉,这个东西不管他吗?是不是坏掉了?」范夏轩心有馀悸,他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想把他翻起来却怕用得更糟。这东西看起来很贵,或许要好几十万? 「没事,你把他翻到正面就好了。」纪冉电视看得正欢乐,窝在沙发上吱吱笑个不停,丝毫没正眼看着自己。 范夏轩不满的噘了噘嘴,蹲下身把那机器翻到正面。机器像是重新找到了支撑点,又开始在地上慢慢跑起。 没看过这东西的范夏轩自然是很好奇,他默默的跟着那台机器走很好奇到底要走到哪去。因为机器移动速度慢,范夏轩也蹲着踮起脚尖慢慢移动。 他不知道自己光是看他就花了多少时间,等到他不知不觉中走到沙发边时,一隻手轻拍着自己的肩膀。 「傻子,脚会痠的,起来。」 范夏轩跟了他几十分鐘也觉得足够了,他站直身躯眼前却忽然一片模糊,脑袋有点晕呼呼的。是贫血,只要长时间蹲着忽然站起来都会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有种异样的难受。虽然知道只是偶发的贫血,心底仍有种不安。 忽然一旁有人轻轻的将自己搂着引导自己坐上沙发,那抹热气将自己包围,原先的不安霎那间烟消云散。 「那是扫地机器人,我爸买的。」 那台纯白色的机器一直不停运转,在宽广的客厅忙碌。范夏轩看着那身影视线不停跟着他。 纪冉说,他家只有他跟他爸住,打扫阿姨基本上每天都会来稍微整理。但基于某种变故,纪冉回来的频率慢慢降低,从原本的熟悉到慢慢的不熟。导致打扫阿姨一个礼拜才来打扫一次。也造就这空荡荡的冰箱。 关于纪冉的一切范夏轩都在等待他的主动。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单一个扫地机器人就能让纪冉坦承。 他国中那年,父母离异。原本感情就因为生活忙碌而渐淡,彼此都是因为纪冉跟他弟弟的缘故才勉强维持这感情。而最终则是以父亲的外遇而宣告结束。纪冉他喜欢母亲,在他心中母亲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所以当他以为两人分开后自己能顺理成章的跟着母亲一起生活。 「纪冉,你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独立了对吧?」 「......什么意思?」 「妈妈认为你跟着爸爸才是生活上最好的保障。」 「不要!我要跟着你!」 「听话!难道只有你需要保障吗?妈妈我也需要啊!所以拜託你了。好好照顾弟弟吧!」 当他把擅自的以为都套用在母亲身上时,母亲的冷漠带给他多大的反差。在他心里母亲对他兄弟俩都很和蔼可亲,但他终究只是自己的认为罢了。 在母亲离开后,一点联络办法都没有。最后只有那冰冷寂静的公寓成了他唯一能想念母亲的唯一联系。更可笑的是,当时正是母亲想要住在热闹的公寓,父亲才租了这里。 父亲开始带着那女人回家,想当然气氛弄得又僵又闷。他跟他弟弟都是爆脾气,随便一两句就让父亲暴怒,加上那女人的嚣张的气焰让纪冉根本不想继续待在这。 他开始翘课,原本就稍为会打架的他更是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就把人打进医院,他想用这种举动来抗议。但父亲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收拾残局,丝毫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这不定时炸弹最终还是在国三毕业时爆炸了。那女人怀孕了,刻意翘掉毕业典礼的纪冉找人围堵去医院做检查的那女人。但那女人似乎早就想过有这天,他的暴力举动被他爸抓到,无非就是挨来一顿揍。 「我可以让你在外面为非作歹,也可以时时寄钱给你花。但你要想伤害他母女俩老子我跟你拼命!」 这是他父亲最后对他落下的狠话,也是纪冉待在家的最后一天。他的面子告诉他要他不准再回去那间空有壳的破房子,而他的生理却告诉他不能没有那些金钱。他只能厚着脸皮在外翻云覆雨,时间到了去银行领父亲每个月寄给他的几万块。这不平衡的心里虽然一开始会难以接受,但久而久之在薄的脸皮也会随之增厚。他也那么开始习惯这乍看矛盾的接受。 「我后来又见到我妈了。」 他坦白说自从那次离婚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了,最后一次见到是他弟弟车祸去世办葬礼的那天。他看不出母亲的表情,因为他只在门口一晃而过,剎是一个不注意会以为是个路人,那为何自己会如此肯定是母亲呢?不知道,只是一个直觉。 弟弟去世后,他跟父亲的状况每况愈下,基本上几个月没消没息是正常的。他都忍不住怀疑父亲跟那女人是不是在外面组织一个家庭?但在意那些似乎没用,他只要记得给自己匯钱就足矣。 「这台扫地机器人送你吧!家里没人不需要天天打扫。」纪冉说完便起身去找那台机器人。范夏轩见状急忙衝上前一把拉住纪冉的衣袖。后者头连回看都没看。 「你......不要后悔。」 扫地机器人他没说不代表自己不知道,那或许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才想把象徵回忆的代表转手送人。 「那你说说我能怎么办?已经没救了!我心里这么排斥他,说到底没钱了也只能找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讨厌他?」纪冉猛烈的转过身一把将自己粗暴的推倒在沙发上。范夏轩看得很清楚他眼角边的水润,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慢慢从有稜有角的轮廓上滑落下来。 范夏轩起身拉着纪冉的手缓缓将他带入自己的怀里,抱着他连同身躯一起躺下。 褪色的发丝挠着鼻尖,纪冉全身的气味将自己包围住。手里那热呼呼的触感让人有点不可思议,宛如抱着一隻玩偶。两人很亲密的接触,不管是硬梆梆的上半身或是被纪冉的大长腿给卡住的触感,这都前所未有。范夏轩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快速的跳动,声音在这硕大的空间显得明显,他有点想把那心脏导回正常速度,无奈却只有更快。 「别这么瞧不起自己。你很棒,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范夏轩轻抬起纪冉的肩膀看见他满脸泪水的模样,心脏犹如触电般疼痛又酥麻。 范夏轩闭上双眼轻轻地朝纪冉的唇上吻去。或许是闷着哭,纪冉的嘴唇意外的热。他主动的含起纪冉的上唇用舌头轻舔嘴唇外环,再学纪冉惯用的招数,把舌头伸进牙关。他没有太多经验,一不小心就喀到牙齿,这一碰让范夏轩的气势有些弱下。这不,让纪冉趁虚而入换他佔上风。 纪冉依旧疯狂如暴雨的啃着范夏轩的唇。兴许是被啃破,一丝丝铁锈味在口腔蔓延。纪冉或许是察觉了,用舌头舔舐着被他啃破的伤口。像是隻小猫,窝在自己身上舔着自己。范夏轩无处可放的双手只能死命地抓着纪冉的背后,有种很浓烈的情感衝上心头。 范夏轩只觉得不太妙。小腹上的搔痒感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往纪冉那处顶了顶,后者僵住身躯抬头看了眼自己,那炙热的视线弄得范夏轩不自觉移开视线。 「啊......」范夏轩一不小心喊了出来。 纪冉不再执着于嘴唇,他啃咬着范夏轩一直没被侵略过的脖子,又吸又咬。本该觉得疼痛的动作却让他身上如同被蚂蚁侵蚀鑽挠,每个地方都变得相当敏感脆弱。范夏轩仰起头,脖子的线条都如此诱人。他只觉得纪冉啃咬的力道似乎加重几分。 他那不安分的手在范夏轩身上游走,每个被碰过的地方都变得很痒却舒服。那种感觉他形容不来。只想将怀里的那人抱得更紧,与他更合为一体。 下课时间,范夏轩乖乖的回了家。走到房间时他才敢正大光明的摊躺在床上。今天的事他没办法忘怀,那就像是毒品一样第一次感到好奇,等真的碰上了却难以割捨,很难言语的情绪。他不敢想像光只有互相抚慰就如此悸动人心,要是真的......范夏轩摇摇头,不打算继续思考。但脑海里仍不时浮出纪冉的喘息声、低吟声还有满脸情慾的表情。 范夏轩不自觉的用力抓着棉被。他不得不说只有自己看见纪冉那私密的模样,难以掩盖兴奋的情绪。纪冉的身体、声音、面貌、情绪在范夏轩狭小的脑海里全数佔据,一丝丝的空间没有。 他越来越想见他了;越来越想只与他相处。心里的那份思念随着时间越发强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抑制这份心意;他不晓得任意的让它发酵又会怎么样。他只是很喜欢他而已。一份很正常的爱恋。 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下意识以为又是电量提醒。范夏轩打开手机一看,电量是满格的倒是简讯那里出现了1。 "抱歉,我中午传的简讯不是那个意思,能别生气了吗?qaq"18:22李睿洋。 范夏轩看得一头雾水,有点不懂这没有头尾的简讯。李睿洋除了今天早上的"所以你是吗?"之外就没有别的简讯了。他所说的中午的简讯又会是什么东西?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回传回去,忽然手机一个震动果然是李睿洋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范夏轩愣了会还是接了起来。 「喂?」 「你哪里不懂我的意思?」李睿洋那头很吵杂,男生在那头嘶吼着,不时传来跑步声。范夏轩推测他人还在学校。 「就字面上的意思。你中午哪有传什么简讯?」范夏轩起身走到楼下倒了杯凉水,想趁他还在说话时先喝口水润润喉。 「啥?你这是......打算......吗?我真......问的,就......好奇了。」电话那头居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吓得范夏轩握紧手中的玻璃杯。而他后面的背景音一直都有男生的嬉笑声,说实在听了让心情很烦躁。李睿洋的一句话只听得到片段,一些词汇参杂在一起根本更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很吵。」 李睿洋没说话,似乎正在转移环境。最后电话那头似乎只有他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只有一片寧静。 「抱歉,刚他们太闹了。」李睿洋口气里似乎有些无奈。 「你还在学校吗?」 「是啊......嗯......喂!你别转移话题!」 「没有!我是说我不懂你在讲什么,我连回答你是不是都没有呢!况且你中午哪来的简讯?」或许是刚才的吵杂瞬间让范夏轩心情跌宕谷底,甚至有些暴躁。因为他不知道李睿洋到底在搞哪一齣。 「什么鬼?我没传简讯给你?那你传给我的又是怎样?」 「我没传!我中午在忙事情哪有空......回你。」范夏轩灵光一现,他想起自己中午前在纪冉家借插座充电,又中途离开十分鐘左右。加上纪冉当时在自己问扫地机器人时,没有正眼看着他,倒是反常的一直看电视的举动。如果将两者串连在一起,似乎也是蛮通顺的。 「你这是失忆了?我把你传给我的截图给你看!别弄得我好像得了啥病一样。」李睿洋直接掛了电话。 过没几秒他传了封带有图片的简讯过来。打开一看,范夏轩当下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更是用力几分。 自从那天过后,纪冉开始自主学习。虽然他的程度不是很好,但他肯为此改变正是最好的结果。面临了期末考,范夏轩没法挪出太多时间特地去教纪冉。综合前后,范夏轩的进度在班上是吊车尾的。 「赵宇安......你有空吗?」 许久没交流的赵宇安一耳戴着耳机,嘴里正念念有词。大概是在听英文。 「怎么了?」他拔掉耳机看着自己。 很久没仔细端倪赵宇安的脸,从以前他就觉得赵宇安皮肤特别白,五官很细緻像个女生。但现在的他眼眶底下是两坨黑眼圈,额头跟鼻樑也冒出几颗突起的红痘痘。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熬夜吗?」 赵宇安不语,伸手摸了摸长在鼻尖的痘痘。随后敞开嘴角笑了说句没事。大概是课业压力太大又加上熬夜读书才爆出的痘痘。赵宇安的状况让范夏轩原本想拜託他的事全吞回肚子。 他盯着赵宇安,后者也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已经吞回去的话总不能吐出来吧?范夏轩硬扯出话题来敷衍。赵宇安扯没两句见不是什么大问题又把耳机戴回一边,见状范夏轩也乖乖的闭上嘴了。 身边认识的人只有赵宇安可以教自己,他也不好去请教导师毕竟上次在导师室发生了那种事他现在一步也不想靠近。 手机一连串的震动,范夏轩皱了眉头放开手上的书拿出手机。是李睿洋一大串的简讯。 "你放学有时ㄐ1ㄢ?e$" "靠,刚刚手滑按错。我是想问你放学有时间吗?" "上次的事我想当面说清楚。顺便请我ㄔ55我爱你{爱心}{爱心}" 第一个简讯一看就是按错的,但最后一个再怎么手滑也不会这么刚好,后面还有两个粉色爱心。 正当范夏轩准备回些什么时,萤幕卡了一下接着便是来电的显示,他连名字都没看清楚一个猝不及防就刚好点到绿色的接通按键。上头显示李睿洋。而后者大概是接得太快,范夏轩甚至还顿了会才放到耳边,对方一直都没出声。 「喂?」 「啊......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接。」李睿洋声音像是卡了痰,他硬是用卡痰的声音说完后才咳了几下。 「我这不是正准备回你简讯,结果你就突然打来了。」范夏轩起身走出教室,他怕会干扰到赵宇安。最近他实在太认真了,没敢好意思打扰他。 「你......简讯看了啊!靠,最后那不是我打的!是我朋友在旁边给我胡闹!」说完电话那头不时传来笑声,有点莫名的刺耳。范夏轩心情也莫名的差,他甚至想直接把电话掛断,可他还是忍着。 「我知道,这看起来就是恶作剧。如果你没事那我就先掛了。」十点五十四了。 「哎!等等,那你今天放学有空吗?我想当面说上次的事。」李睿洋的声音稍微提高了,大概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吧!其实范夏轩也没这么在意,但也于心不忍见一个认识不到多久的朋友这样替他烦恼。反正纪冉最近正在忙读书,除了他特别需要外,基本上范夏轩不会刻意去找他。他自己也说想一个人读看看。 「可以。」 「太好了,你读哪间学校?我放学直接过去。」他似乎松了口气,语调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s大附中。」附中基本上是不好考的,因为只要三年来成绩良好的可以直升s大。但因为去年,现任校长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特地通融一个班级人数的名额让一些成绩不好的孩子能够来附中,说是不应该用成绩去衡量一个孩子。这举动当然在去年引起暴动,也招来许多家长谩骂。所以在今年就停止了一切特殊招生。这问题到最近范夏轩才想通,大概跟纪冉有关係。 「s大附中!你这么聪明?」李睿洋这一惊一乍的语气让范夏轩多了点不好意思。 最后跟李睿洋说好放学他要来校门口等,但范夏轩要他晚个十分鐘再出发。原因很简单,他得先去帮纪冉买些东西止饿。 下午五点二十,他走在往f班的楼梯,一声巨大的撞击力响彻云霄,甚至连地板都有在震动的错觉。他加快脚步。 「操你妈!纪冉!放手!」光在楼梯间就能听见这道怒吼可见事情又一发不可收拾了。 范夏轩一到f班就被眾多的人群给惊住,他使劲的撞开人群最后才惊险的踏到门口。抬头一看,那景象牢牢的烙印在视网膜上在传达到脑袋。这大概是他永生难忘的时候。 第二十六章 他的手在抖。 闭上双眼,他仰头吐了一口气而菸癮却丝毫不减。 他已经好几天没抽菸了,但每次到这个点生理时鐘都会提醒他,该抽菸了。 「你们全给我打起精神!纪冉!谁准你恍神了!」台上的老师拿着教鞭用力的往黑板拍下。速度加力量黑板活生生被削出一条淡淡的痕跡,黑板上用粉笔写的字跡也被拍成两半。 10点下课。 这里没有所谓的福利社,只有贩卖机。机子里清一色全是同个牌子的水,让人怀疑这学校该不会是水商开的。 为了不让自己每节下课都排队买水,纪冉习惯性一次他一天下来要喝的量。从一开始他试过的两瓶、三瓶。最后的四瓶是他一天内的量。 纪冉投了五个十块买完五瓶水。他捧着回了教室。 教室里头很热,只有一台在中央的大型风扇死命撑着。这风扇大概也有好几年了,时常晃得很大力,经常传来嘰嘰嘰的声音。纪冉老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风扇螺丝掉了,他就会边转边飞出窗外。或是掉下来刚好砸在位在风扇正下方的自己。 「谢啦!」有人伸手拿走一罐自己摆在桌脚下的水。 「给钱我就赏。」纪冉快速的伸手掐住瓶身往回拉。 顾安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动作,水瓶咻一下的就被自己抢回来。他瞪了眼自己伸手到抽屉里掏了老半天,眼神一直不离开自己。 「喏!不用找了。」 顾安一把钱洒在桌上,几个小铜板就往自己桌子的另一端滚出去,他都没仔细看是哪个面额。桌上只剩下三个,哦!是四个铜板,还都是一块的。 「找你妈逼的,一瓶水四块啊?赏你吧!别感谢了!」纪冉伸手把桌上四散的铜板收集在一块一掌扫在另一隻手掌上,放在口袋里。 论以前他肯定不管这四块,但来到这之后学校大概为了不让学生过度花钱,只肯让家长一个月寄一千块,等于一天只能花三十三块左右。虽然说学校提供三餐,但正值青春期,一天连一百都不能花到几乎不可能。 菸、酒这些学校虽然没卖,但稍微买通一下校警或是老师,该给的还是会给的。 当然如果钱不够花,有些有心人士会来跟你"借"。好听点是借难听点就是抢。而眼前就出现有人正在借,哦是抢。 「借一下会死吗?我哪次没说不还了?」 「......」 「聋子啊!别逼我抢!」 「你就只会说会还我,但根本不会还!」 这里的人为了钱通常都会大打一顿,自己刚来时就被这样挑衅。他无非是用拳头来解决事情。不给他们下马威,肯定得招来更多人要跟自己借钱,但这样的下场就是被老师抓到体罚。 被当成财神跟体罚,他当然选择被体罚。否则就会三不五时被人拦住借钱。 「欸!老师来了。」他瞥见出现在走廊远处的老师,纪冉出声制止。只见借钱的胖子蹙起眉头,往那个不肯借钱的瘦子身上吐了口水,随后转身离去。 这堂是国文课。几乎是他唯一会非常认真听讲的课。只有在国文课时他才能隐约忆起范夏轩那傢伙似乎在他耳边呢喃的模样。 一年级时,他莫名对范夏轩所说的作文感到那么一丝丝兴趣。 "战慄的慄不是栗子的栗,旁边要多一个心字旁。" "直接表明出你想说的意思就叫开门见山法。" 他很想他,想他在耳边低语的嗓音;想他经常在一旁叨念的模样;想他经常担心自己的表情。 目光聚集在手上的笔,那是一年级时他借给自己考试的笔,没跟自己要回来,于是纪冉就这么一直收着。等到来这间学校时,才发觉唯一能用的文具就这支笔。 纪冉看着黑板写下笔记。本子上的字有点丑。跟范夏轩比的话。 忽然写到一半,墨水断了。纪冉晃了晃手上的笔只能断断续续的出墨。 又该买笔芯了。 早在之前他就买过笔芯了,没想到写不到一个月又没墨了。他也没捨得换笔。就一直换芯。 「又没墨啦?」顾安从一旁扔了一隻蓝笔过来,十块一支的那种。 「嗯。」纪冉接过那支笔,愣着在思考件事。 「瞧你那支笔用了多久了?你那笔芯一根就得要十五二十块。我这蓝笔一桶就一百块,用的时间还比你长。」 教学楼下有间破文具店,里面就只卖基本的笔记本跟一些文具用品。奇妙的是美工刀、剪刀类的尖锐物没卖。大概是怕学生拿来打架。而顾安说的一桶笔大概是学校怕学生靠那一天三十三块不够买笔才推出的优惠价。 「还你。」纪冉又把那支蓝笔扔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安不解的看着纪冉明明没墨的笔却低头振笔疾书。灵光一闪,他拿起刚刚被扔过来的笔,上下晃了晃。 「操,你脑子装屎是不是!」 「顾安!」台上的国文老师练就一身好手,随便挥个手就把粉笔丢中顾安的额头,哗的碎在顾安的裤档上。 午餐时间,教官们准时出现在走廊上。 「快点快点!别摩摩嘰嘰了!」 纪冉脱下外套,低头将外套掛在椅背上。忽然一抹深蓝色的东西从视线一晃而过。他愣了几秒伸手把它塞回。 「喂!你......」 顾安话只说到一半,弄得纪冉只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打算说下去,纪冉瞪了他一眼就跟着其他同学往教室外走。 此时的时间教官们都会排成一条线到食堂。目的是怕某些有心人士会藉着午餐时间去"借钱"。所以才特地号召所有的教官把其他去路挡住,没空隙可以鑽学生们只好放弃。 学校的伙食其实不差,就只是环境遭了点。本来就够闷的天气加上一间食堂能容纳约一百人,这满山的人群一起共吸着氧气,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再加上汗臭、脚臭任何臭味齐聚一堂,就算眼前的鸡腿又肥又饱满,纪冉也没了食慾。 「我说你......」坐在自己旁边的顾安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坦白说让人很烦躁。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冉匡一声把铁汤匙扔到盛装菜餚的铁盘上,发出鏗鏘声。 「我是想问你不热吗?我看你弄成这样就很热!」顾安的声音有些被食堂的背景音盖过,但他还是能听见。 「有人让你看我吗?」 「操......你这围巾是怎样?我天天都看你围着,有没有拿下来洗啊?」顾安伸出被鸡腿沾得黏呼呼的魔爪,似乎想摸此刻很闷却安份的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幸好纪冉眼明手快,一掌拍开顾安的手。后者讶异的看着自己。 「吃你的。」纪冉往后仰靠着椅背,双手抱胸一点吃的打算都没有。他太没食慾了,眼前的这个破环境跟破同学。一切都这么该死。 「妈的,连碰一下都不能。用黄金织成的围巾啊?」顾安嘟嘟囔囔的吃着饭,嘴里不停的忙活着。 这围巾,他捨不得解开。 纪冉伸手摸了摸又松开的围巾。他伸手解开又重新绕了一圈紧的。好似这样范夏轩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眼前盯着他的围巾傻楞楞的笑着。 他瞄了眼时鐘,还有二十分。打算先闭眼小睡一番。 但闭眼的瞬间那时发生的事涌上心头。纪冉无意识的拧着眉宇。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 "要是被他发现是真的完蛋,别说我没告诉你。" "我操他妈的当然知道。但别无他法。我不想让他太孤单,也不想让他以为我们分了。" "行......" "谢谢......真的。" 他的围巾被某种力量轻扯一下,很轻大概只是摸一下。但他知道。 纪冉睁开眼就看见转过身的顾安,但他大脑确实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时,他的身体迅速的抓着顾安还没收回摸围巾的那隻手,往下扭了下去。 在顾安还来不及吼之前,纪冉又下意识的伸出另一隻空间的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脑勺往餐桌上压下。 乓! 压下时纪冉站起身,他发觉这样压着比较好出力。 顾安的头撞翻他已经吃完的铁盘上,盘子往上短暂的飞了起来又倒扣在他的头上,一些没吃乾净的残渣跟汁液顺势流在压制头上的那隻手。纪冉发觉那股烦躁感瞬间衝顶,身体告诉他必须做些什么事来消下那些怒气。 纪冉不管顾安的头是不是沾着那些汤汁,指节抓紧了顾安粗糙的发丝用力的将他往左甩飞出去。他的头在飞出桌面时又撞上自己根本没动的铁盘。匡噹一声瞬间飞出身后大概快一公尺外的墙上,鸡腿太重了只飞到一半就掉在地上,还弹跳几下。 纪冉一个松手,顾安差点跌出座位。大概是惯性,他用左脚撑住快飞出去的上半身,鞋底发出刺耳的止滑声几乎响彻了整间食堂。顾安停止后又往右边倒,轻轻的坐回椅子上,大概一时半刻没反应回来,他就低着头驼着背一点反应都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管了是不是!」几个教官一窝蜂的衝进来,前面带头的教官直接小跑步衝到他跟顾安这桌。 「没事,就差点跌倒而以。」纪冉把不知何时倒地的椅子放好,轻轻地坐了上去。瞄了眼一直没动作的顾安,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 「跌倒?跌倒跌到盘子都飞到快一公尺远!以为我瞎了是不是!」教官指着被顾安撞飞的自己的铁盘。纪冉瞄了眼,挺惨烈的。墙上像被涂鸦,各种不知名的汤汁撒在上面,一点一点的像得了什么病。散块的白饭跟青菜很瀟洒地躺在地上,鸡腿更是不合群的躺在离他们几公分远的地上,而铁盘更是猖狂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们被体罚跑操场十圈,而那不见的铁盘则是得从自己所剩不多的一千块里面扣掉三百块。厨房说那破铁盘要二九九,纪冉压根不信。他们还要凑个整数不找零直接扣三百。一想到这纪冉嘖了一声。 回头,顾安跟自己道了歉。纪冉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他也很乾脆地跟他道歉。 「所以你那条围巾真是黄金编织的?」顾安埋头写着体罚后心得,手里那支十块的笔晃来晃去。 纪冉停下跟顾安一样的忙碌的手,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黄金编的围巾我早就拿去卖了,我还会在意那区区的二九九吗?」其实是三百。 「操,你不该吐槽这点!黄金到底要怎么编成围巾啦!」 「问你啊!」 心得要在十点闭门前交给导师,必须把两张满满又长的格子写好写满,一个格子都不能漏,也不能把一个字写满两个格子,超出格子就得重写。多亏了这个鬼心得,他的字可以渐渐控制在格子内。儘管没有了格子身体也记得那种字的大小。 每天上课都得上到晚上九点,有些缺德的老师还会出作业让你隔天交。刚写满两张心得的手早已又酸又胀,而最后一堂课的导师偏偏又出了课后阅读的心得需写好一千字。 「妈蛋,到底还让人活不活啊?」 他跟顾安留在宿舍里想把那该死的心得写完再去洗澡。现在去肯定得抢浴室跟热水。 顾安不停的抱怨,手也依旧跟嘴一样动个不停。 「你慢慢写吧!我先趴一下。」纪冉早就以神速写完这简单的体罚心得跟一千字。他伸直左手耳朵贴在上头,右手则垫在脸颊处。这个睡姿对他来说很好睡。以前在课堂上他都会这样睡,儘管在教室这样睡都会戳到前面的同学,他压根不管。因为没人会说他怎样。当然这只限以前。 周遭寧静的氛围只有顾安沙沙的写字声,跟安眠曲似的加快入眠。他能迅速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正慢慢闭合,脑回路也渐渐停止运转。 「那围巾该不会是你女朋友送的吧?」 顾安大概写完了,纪冉能听见他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包含听到那个问题。 「不是。」这简单的问题他脑袋不用清醒也能回答。 「不是啊?那难不成是老婆?原来你这么早婚啊!」 纪冉能感觉到感官正慢慢甦醒。被气醒的。 「不是。」 顾安大概顿了一下,没想过自己是这种回答。 「怪了,你这么保护那条围巾一般来说都是女朋友或是老婆送的吧?定情物之类的。啊!我知道了,既然女朋友跟老婆都不是,那就是未婚妻啦!难怪你要......」 碰! 纪冉拍了下桌面,他现在完全气醒了。 「操!你到底要问几遍!不是女朋友也不是老婆!更不是什么三小的未婚妻!」纪冉猛然起身,一把抓走掛在椅背的外套甩在肩上转头离去。 「那到底是谁啦!那围巾对你来说是什么?」 纪冉停下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门。他现在到底是要直接夺门而出还是...... 这条围巾对他来说意义很大,不单只是御寒的功能它抚慰了自己一直不安的心情。只要还有一个可以藉机想念他的机会,他都会死死的抓着。 「这围巾......是我男朋友送的。」 纪冉抓着刚才差点忘记拿的体罚心得,他现在必须到导师室把心得放在桌上。十点闭门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他没打算加快脚步。 凝视着走廊外的夜晚,不禁想起自己数不清的夜晚都是一人度过。当然,这是在还没遇到范夏轩之前。他忍俊不禁。 不管多晚,只要他一个请求范夏轩都会为他敞开大门。露出那个傻呼呼的笑容迎接他。纪冉下意识摸了摸围巾,把围巾往上拉盖住了鼻子跟嘴巴。围巾他每天都戴着,除了洗澡睡觉外他都随时围在脖子上。体育课也是,很多人都当自己哪里有病,但他压根不理会。 纪冉用力的汲取,儘管闻到的大多都是自己的汗臭味,但只要细细品味似乎还能闻到那股一丝丝不同于自己的气味。这不是幻觉,不是的。 很侥倖的在九点五十八分他放好心得,出来时门卫已经准备锁门了。他跟好心的门卫要了根菸,走进附近的厕所叼起菸。 厕所里有个小窗户,纪冉拿了个大桶子垫脚踩了上去,这才能跟那个小窗户同高。 这个窗户能清楚看见学校外的景色。他夹着没点燃的菸假装在抽。这样他身体才能不这么提醒自己。看着菸的前端,莫名想起范夏轩看见自己抽菸的表情。又呆又蠢,但同时又感到害怕。 那是他第一次在范夏轩面前抽菸。他早就在国中抽过菸了只是菸癮不大。高中偶尔被几个同学鼓吹,但真正正大光明的抽菸他不会。只有独独那次。 纪冉把菸抽出嘴,伸手一挥把菸给扔到底下的草丛。 菸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能抒发心情的物品,只要碰到菸就会想起范夏轩当时的表情,自己就真的变成他心里的坏学生似的。只不过生理上的需求他还是难以克制,但他真没打算再抽。 「你过得好吗?」纪冉闭上双眼,仔细感受从小窗户内迎来的夜风。 "我一点也不好。" 纪冉吓得睁开双眼,他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头伸出窗外也只有草丛跟外头一片荒芜的田野。 他纵身跳下,伸手把桶子掀回正面正巧盖子没盖紧滑了出去。伸手想捡回却发现,停留在盖子前的指尖正颤抖着。纪冉一把抓住手臂试图让自己冷静点。 "我一点也不好。" 那声音又来了。 如同鬼魅魍魎不停在耳边给予催眠,纪冉摇摇头衝到水龙头边把水泼到脸上。但颤抖的双手连简单的盛水都没办法。 「啊!」 该死的!该死的! 纪冉忿忿的朝洗手台的磁砖捶下,发出一声沉闷。他低着头,弯下腰双腿半曲着。 这些声音在逼他回想。 "老子供你读书花钱,你给我跑去当同性恋?" "你哪时候管过我了?现在才想以父亲的姿态管我?" "闭嘴!我......我要把你送去......反正你别想给我继续留在这。手机给我拿来!" "没有那种东西!早扔了!" "行......行!反正你去了那里啥也不能带。别说我太狠,你这病我看能不能送去那里治好!" 病...... 原来喜欢你是一种病,任何药都治不好。 十点下课,他惯性的穿起外套慢悠悠的走出教室。在满是人的贩卖机前排队。轮到他时投了四个十块发觉仅剩七块,他又掏了掏裤子口袋掏出几天前顾安撒给他的几枚零钱。凑了凑十块又投了进去。 冰凉的矿泉水浸溼外套上,他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是让他降降炎热的暑气。 「谢啦。」顾安随手拿走他放在地上的水,见状他正打算伸手拦截那瓶还没付钱的水。顾安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行动,伸手又把零钱撒在自己的桌上,全是一元的。 「你这钱是到处捡人家掉的凑齐吧?」他每次让顾安付他水钱时,都是一块的。有好几次都滚出了桌面他也懒得捡回来。说不定里面有几个是他好几次没捡的他又捡回来。 「是钱就好了你管他哪里来。」顾安低着头始终埋头不起。 他知道最近顾安迷上了画画,从一开始在课本的涂鸦到现在的在一张两块的素描纸。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手上的那一支十块的蓝笔。 「非要用蓝笔画画吗?」 「我爽!」顾安又买了一桶蓝笔,上次用完的他放在脚边,把那空盒当作垃圾桶。 下节是国文课,纪冉把上堂课的东西收拾完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小说。经过一年,顾安迷上画画,而自己则莫名迷上小说。 什么类型他都看,悬疑、解谜、科幻之类的,但只有爱情他没敢去借。从当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行程、同样的路线。除了头发长长年纪变大还有迷上小说之外,他大概没什么变化。他还是偶尔会出现幻听,但除此外一切都很平稳。 学校里只有固定这二年级的一百位学生。避免管理复杂学校都是等这届毕业再继续招收。毕业了他该做什么呢?不晓得。毕业了还能再见到他吗?不晓得。毕业了他还愿意见到自己吗?李睿洋那傢伙演技到底行不行呢?没被识破吧? 「纪冉!」 纪冉他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罪魁祸首是旁边的顾安。 「老师喊你呢!瞪屁啊!」 他看向台上的老师这才发觉已经上课了。他连忙收下原本拿出来的小说。讲台上一摞厚厚的卷子。他想起来了,那是上次考试时的卷子。 「这次班上作文写最好的是纪冉。鼓掌一下。」老师朝自己挥挥手示意着过来领。 掌声零零散散七零八落,但纪冉能听出只有顾安拍得非常用力。 卷子上被大大的打上80。这相比他以前的42好太多了。纪冉礼貌性的说了句谢谢。准备走人时,老师一掌拍在他肩上,低头细语。纪冉愣了会后轻点下头。 导师室,那里对他来说也是充满着范夏轩的回忆,却也不是个好地方。他当场推翻那个国文老师的真面目;他跟范夏轩在导师室外头接吻。好的回忆却也是将他们推向悬崖的契机,再怎么回想起来只有不甘跟愤恨。 「老师。」自从来到这里他乖顺许多,开口喊个老师在这是家常便饭。 「嗯,来啦!你过来坐这。」国文老师从旁边老师的位置上拉出滚轮椅,在上头拍了拍。 「老师我怎么了?作业我也都按时交了,这次考试也还行吧?」他在这间学校算乖的。要是在以前,老师找他他或许连去都不会去呢! 「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一些事。」国文老师打开电脑,滑鼠点了几下伸手要自己过来看看萤幕。 「原创小说论坛?」 斗大的浅蓝色标题就写着那几个字。他瞄了几眼论坛设计,就很简单的一些分类。科幻、悬疑、惊悚、爱情。基本上就这几种。 「我觉得你的作文很棒,你对小说也蛮有兴趣的吧?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写小说看看呢?」 大概是太久没接触过蓝光,纪冉霎那觉得有些刺眼。他坐回椅子低头思忖着。 「我......我觉得不太适合。」他紧抓裤子又松开。纪冉不是很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现在很焦虑。 国文老师拉开铁抽屉,在里头翻了半天最后把一条巧克力放在他无从的双手上。 「不需要这么急的回答我。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真的可以我会用你的名义在论坛上发佈,毕竟一般封闭式学校是不会给学生有这种机会。」 纪冉愣住,抬头环顾了导师室,一点人影都没有。难怪他刚进来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他不停思考。他真的有办法生出一部小说吗?喜欢看跟写这应该是两码子事吧?但他没告诉国文老师这件事。说不准是因为国文老师对他抱有着期待或者是他内心总冒出的想法,让他没开口。 顾安仍然低头画画,纪冉忍不住凑过去看。一张画纸上头全是蓝色蓝色蓝色。好几条线条全混在一块,他压根看不出线条究竟是哪种神祕物体的轮廓。 「你是不是这次考太差被叫去啊?」 纪冉瞪了眼顾安,但后者根本没发觉到自己的眼神。自觉无趣他只好收回视线。 「你一个考比我差的还敢这样问?」顾安的国文一直比自己糟许多,他瞄过他的考卷,才60。 顾安没说话,教室里明明很吵他却能清楚听见顾安用原子笔画图的沙沙声,很疗癒。只要不看到纸上的原型。 「老师......问我要不要写小说。」他想了下,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顾安。大概是顾安告诉过他以后想当画家。礼尚往来......这成语应该用对? 顾安停下动作,转头看着自己目光满是惊讶。张着嘴大概想说点什么。 「你......自己觉得呢?」顾安放下笔身子往后一躺,这下完全把他画纸上的画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 很乱的线条,但可以看出有些线条有粗有细,甚至笔触不同。他伸手拿起那张有点皱巴巴的画纸,拿远一看,这才发现箇中的秘密。 很明显是一个男生。目光往左偏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有些地方笔触很重大概是画阴影,而最让他吃惊的是男生的情绪。光靠他粗乱的轮廓跟阴影,纪冉能感觉到这男生很忧鬱。 他默默放回顾安的桌上。抿了下嘴。 「我想试试。」 纪冉想起那个一直很认真的范夏轩,伸手摸了摸围巾低着头把鼻子埋进围巾里,汲取着那他认为一直都还在的气味。 「那以后出书我一定要第一个看到。」顾安扯着笑容,看起来很天真。比起抢他水喝时还要天真烂漫。 「白痴,你只能是第三个。」 「哦!我知道,第一个是给你男朋友看。咦?不对,这样谁是第二?」顾安傻楞楞的看着自己,满脸不解。 「你还真是被我给叫蠢了。第一个看的是编辑!白痴!」 纪冉拿出抽屉里的文学小说。轻抚了有点泛黄的书皮。书名、作者、简介还有封面的几何图案。当自己愿意做一件事时,那种衝劲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我就要慢慢变好了,你还愿意等我吗?范夏轩。 「你一定要出书,知道吗?」顾安转头看着自己。坚挺的鼻梁跟一双坚毅的双眼。 他相信顾安肯定也会好起来的,比现在这个破地方还要好。 「嗯。」纪冉扬起嘴角笑着。 「要不到时候我给你的封面画图吧!友情价给你打对折!」 「别,我怕别人一看到封面就被你的蓝笔给吓跑了。」 「滚!」 ------------------------------------------------------------------------------------------ 想说一下,关于封闭式学校是我胡乱臆测的wwww因为上网查都查不到我要的资讯,所以大家看看就好^^谢谢!! 第三十五章 轻轻颤抖着的睫毛;刚刚喝过水而滋润的双唇让这场唇枪舌战变得更加灵活。 外头的两人大概对于一楼灯光全亮却不见人影感到异常。他能听见不知道是他妹妹还是她男朋友说了句”桌上多了苹果"。 他记得范夏轩刚进门就把灯全开了,包括厨房的。所以厕所灯现在是亮的他们应该不会去想到有人躲在这吧? 避开他人的视线,偷偷躲在厕所接吻的两个男人,光这点就充满异样的刺激,能感觉出范夏轩搂着他的腰越来越紧。舌尖也不停的跟他挑逗着。 越是这种背着他人的刺激,纪冉发疯似的掠夺着。两人的唾液溢出,顺着范夏轩的嘴角流下。在满溢唾液的状况下,纪冉吸着他舌头时发出尖锐的一声啾。 瀰漫着情慾的空气,在声音发出后骤然停止。他俩都愣在原地。 纪冉分开湿润的唇,胡乱的用手背擦了擦。转身抽过几张面纸擦着范夏轩被他亲得有些肿的双唇,还有往衣裳漫延去的唾液。 他不小心太投入,都忘了外头还有两个正在找人的。 范夏轩吐了口气,打算说点什么时,外头很清楚的传来敲门声。很轻,但他非常确定有人敲门。 「哥?是你吗?还是是哥的朋友?」应该是范夏轩他妹的声音。范夏轩拧着眉,不发一语。他这样根本出不去,开门了除了被看见他嘴上的异常,还有两个男的躲在狭小的厕所,这点不管怎么想都奇怪。 脑内想出很多理由。他妹会这样问肯定看到了玄关的两双鞋子。他想到各种办法,但细想后破绽百出。让自己先出去,假装范夏轩穿着拖鞋出去了。但他妹正好要去送人,看到他哥的拖鞋还摆在那......这办法行不通! 只剩下这个看起来还ok的办法了。 他转身又抽了几张面纸,比手画脚的让范夏轩假装擤鼻涕先遮住嘴巴。后者会意后点点头,胀红的脸颊看起来颇紧张的。 纪冉开了锁,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留着一头长发的女生,跟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没错,两个都女的。 同性恋? 他们三个同时都愣住,谁也没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哥?」他妹妹侧过头看见了躲在自己背后的范夏轩。 范夏轩脑袋大概已经停止运转了,对于他妹妹的呼叫他没任何反应,甚至连肢体动作什么都没有。 「啊......我背上要换药,所以让你哥帮我换。」这是他趁着刚刚没人出声的情景下机智想出的理由。非常合理又安全。 他妹妹回了一声长长的哦。从表情上看来还是有点狐疑。 周遭又陷入寂静,上台表演忘词也没那么尷尬过的,怎么现在就他妈的无比让他想把范夏轩推出去自个儿躲在厕所。他用手肘撞了下范夏轩。 「啊?哦!你要送你朋友回去?」范夏轩这句话一出,整个气氛已经不再是能用尷尬来形容了。这回倒是想把范夏轩推进厕所关门了。 「嗯。哥我就先回去了。」短发女生很有眼见的拉着他妹走了。 他妹妹走后,他跟范夏轩同时叹了口气。 「你真被我叫傻啊!回个嗯就得了,还多问那句干嘛?」这下他们都知道他们在楼上的动静全被听见了。 「我怎么知道......」范夏轩摊在沙发上哀嚎着。 纪冉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又想到待会他妹就回来了,实在是没脸看他。跟自己情人接吻的声音被自己哥哥跟哥哥的朋友听见,要是自己肯定就不回来了。 哦,他俩接吻的那声啾肯定也被听到了。这下打平了。 操。 范夏轩拿了几颗苹果去厨房。在等待的时间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是原创论坛的通知。到了这时才惊起自己好一段时间没更新了。 休息的几天他有稍微构想了下个小说的方向,但一直忘了拟稿。跟范夏轩说好后,踏上往二楼的楼梯,一丝犹豫都没存在过他脑内,直接打开在左边的那扇门。 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衣柜......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摆在他书桌上的木盒不见了。借了范夏轩一直没带走的笔电,登上论坛帐号跟信箱,快速的看过一遍后更新了"深海之处第九章"。 更新完后他扫了一下那些不停催促他更文的小粉丝,最后他打算发一篇公告。以前他能准时整点更文,都是託了国文老师的福,帐号也是老师办的。他也没想过要改密码,这是对人的基本信任。 过会,范夏轩端着一盘子的苹果走到他旁边,走近的馀风能隐约嗅见苹果的一丝甜味跟范夏轩身上的独特气味。纪冉没怎么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但范夏轩身上总有股淡淡的体味,像白开水似的清澈毫无杂质。 「才更新一章啊?」范夏轩拿另一把椅子坐到旁边,嘴里的苹果嘎吱作响。 「一直忘了。而且新的还没拟出草稿,只能先拖拖更文时间了。」纪冉边打着字边稍微转过头,张着嘴朝范夏轩。 范夏轩那傻子铁定不知道自己的用意,任由他酸着肌肉张着嘴一分鐘。 「你干嘛?」他又听见范夏轩又咬了一块。 纪冉转头,一盘的苹果只剩寥寥无几,再看向一直没停嘴的范夏轩,莫名满肚子委屈。 此时,比起先满足口腹之慾,他倒是想闹闹那个人。他直接转过身趁着范夏轩还在看着自己萤幕上的公告时,他把脸凑过去一掌巴住范夏轩的后脑勺吻了过去。 「苹果挺甜的!也很多汁!」纪冉满足状的舔舔外唇,面容旖旎。 范夏轩仍然傻在原地。半晌后才摀着嘴把那盘苹果端了下去,满脸通红。 那事过后隔了一个多小时,范夏轩他妹妹仍旧没有要回来的趋势。 「怪了,我妈应该是去买菜了,但范海馨是失踪哪去了......」范夏轩在客厅来回踱步,纪冉看得有些烦躁一把拉过范夏轩的手,直接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 「你这样一直走看得我心烦,不如坐在我腿上让我压压暴躁的情绪。」纪冉抱着范夏轩的腰肢,来回抚摸。这人儿的身形太瘦,刚吃了多少的苹果了,肚子还是凹的。 「别摸了,很痒!」范夏轩不停扭动,这不蹭没事,一蹭起来,纪冉满脑不停意会着范夏轩的屁股蹭在他的小兄弟上,硬生生的把小兄弟蹭起床了。 鉴于他嘴上经常说一些骚气的话,但他们彼此间仍未经人事。不得不说纪冉对范夏轩总是充满幻想。这都认识多久了,最深入的也只有自己帮他口,那天最后还是自己撸的,范夏轩直接睡死。 「别蹭了,蹭醒了你帮我口吗?」此话一出,范夏轩变得乖顺许多。但大概有东西顶在他屁股上,他脸上闪过一丝尷尬,脸颊还沾染着红晕。 三点,他们走到咖啡厅。大概一直在等范夏轩的李靖翰,在刚进门时李靖翰就直接往这走来。柜台是店长,还有一个外场的女生在忙碌。 「哥!记得我吗?」李靖翰逕自走到范夏轩身前,弄得范夏轩一脸茫然。 莫约几秒,范夏轩才扬起嘴角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你真是李靖翰?」 李靖翰还比自己矮一颗头,但难保证未来不会超过他们俩。 「嗯!哥,我真的挺想你的。」李靖翰音一落,直接敞开手臂抱着范夏轩。虽然比他们矮,但过大的劲把范夏轩抱得一愣一愣的,手臂都被他紧紧抱在两侧。更让纪冉不忍直视的还有范夏轩的回抱。反正那人儿早晚都是自己的,爱抱谁抱去吧! 坐在靠近门口的四人座,刚才忙碌的女生给他们送上蛋糕跟牛奶。朝他们笑笑后便转身继续忙了。 眼下这块草莓蛋糕他食之无味,就静静的听着李靖翰跟范夏轩的交谈,偶尔插几句笑声来凸显自己还存在。 李靖翰被范夏轩他妈妈到回社工那时,社工认为他阿伯不适合再收养一个孩子,所以弄掉了抚养权暂住在社工家。他想见见范夏轩,但不记得他家的路,所以又跑回咖啡厅。他三天两头都往玻璃外偷窥,被店长抓包后只能坦白从宽,最后演变成店长收养了他,以家里小孩帮忙为由,私下再给他薪水。 最后李靖翰跟范夏轩要了联络方式,他们把吃完的杯盘狼藉收拾,再跟店长小聊几句后准备离开。 「夏轩哥!」他们在聊过后李靖翰把原本的哥变成夏轩哥。 范夏轩因声而转身,只见李靖翰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范夏轩面前,一把狠狠的搂住范夏轩。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几秒。 「哥!我真的很感谢你。」李靖翰不停上下摩娑着范夏轩的背脊。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从一开始进门就一直埋在胸口里的炸弹一直没有能点燃的契机,现在他觉得有一把火从心里窜出,慢慢蔓延扩散。 「没有的事!别这么感慨了!」范夏轩可能觉得不妥,轻微的扭动身躯想暗示李靖翰可以松手了。 「嗯!哥,你要经常来找我好吗?不来的话我会很想你!」 那颗炸弹在李靖翰说完的当下,顺着加速扩散开的火势直接引燃了炸弹,让他当下原地爆炸。 他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握着李靖翰的手,往下一扯。困住范夏轩的牢笼被他坏一边,纪冉没理会一脸受惊的李靖翰,逕自的拉着范夏轩的手转身离开。 当他看到李靖翰对范夏轩又搂又抱,他可以忍住。毕竟对李靖翰来说那是在小时候唯一给他温暖的人,这能理解。但一次两次他都忍着,第三次那句非常露骨的情话他受不了。以至于他现在内心还充满着火气,无处发洩。 他拉着范夏轩的手,漫无目的走着。下午的光线没那么刺眼,夕阳馀暉照射出的街道,莫名的浇熄他内心还在燃烧的烈火。手上真实的触感跟对方偶尔的颤动,让他真真实实的了解到,他已经熬过那没有范夏轩的三年。比起开始弥补没有他的那段时光,他现在不该再这么撒气。 「对不起。」他停下脚步,范夏轩也跟着停在他后头。 范夏轩没说话,抓着的手也没有动静。搞得他怀疑是不是抓错人了。 一秒,两秒,三秒......不会真抓错吧? 他着急的转过身,看倒是那熟悉的容貌后松了口气。 「怎么了?」范夏轩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啊?都没出声我以为抓错人了。」他松手,捏了捏被他抓一路的手腕,有点红还留着指印。 范夏轩朝着自己乐,手不停抖着。 看着他笑心里原本的不愉快都随着空气飞走,自己也开始莫名的笑着。 他的未来太不确定了,除了很迷茫外也不晓得该怎么跟范夏轩说。他现在还拿着老爸的钱生活,而范夏轩已经开始靠自己赚钱生活了。明明年纪相仿,但这种实质上的距离老让他觉得不安。 比起先补偿那三年,他倒想先把自己给稳定好再说。但,等实际看见后,那种醋意直接衝到最顶。会不会等他安定好自己后,范夏轩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他会不会没办法再等自己了?那样的话他这么努力又是为了谁? 回到家,赖海英跟范海馨已经回家了。只是气氛不太对。 桌上满满的菜是他提前告诉赖海英纪冉会来的关係。纪冉一看见赖海英就率先喊了阿姨。赖海英今天是休假的,但脸上的神态却要比上班时还要憔悴。她应了一声,让我们先吃饭。瞄了眼范海馨后便转头上二楼。 范海馨垂着头不发一语,就连纪冉也察觉到不对劲,不停朝自己使眼色。 「你跟妈怎么了?」他正拿着饭杓往电锅里挖饭。装了四碗后纪冉伸手接过两碗放在范海馨跟旁边的空位。 范海馨始终低着头。直到纪冉把饭放过去时,大概偷瞥范海馨的模样,纪冉光速的回到座位上,朝着自己伸出双手握拳,在眼睛那不停的来回转动。 看见纪冉突如其来装可爱的举动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面的范海馨发出嚶嚶声,这才后知后觉纪冉在暗示自己范海馨正哭着。 叹了口气,他不知怎么回事,走到范海馨身边蹲了下来。见自己靠近她捂着脸,不停啜泣。 范夏轩朝纪冉伸手,他马上意会到抽了几张面纸。 「是被妈知道了?」范夏轩拨开垂在两侧的黑发,把面纸递了过去。范海馨没接,逕自的在那哭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猜了这个答案。不过从各方面来推断,从妈的表情还有范海馨哭得肝肠寸断这原因,就几乎有足够的理由了。 范夏轩尝试把范海馨的手给拿下,一挪开豆大的泪珠就往他手上掉,像是碰到什么开关似的,泪水像大雨滂沱般不停砸下。 这大雨打得他肉不疼,心却很纠结。这跟和纪冉分开时的痛不一样。是身为兄长以及同路人的不捨。范海馨跟他走上同一条路,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压抑。更何况他还先比他跟纪冉还要早被发现。 「妈怎么说的?」他轻轻把面纸覆盖到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上。 「呜呜......妈......妈让我们分手。」一说到这,范海馨又控制不了泪水跟情绪,倒是哭得更大声。 「我去跟妈谈谈,别哭......」 「谈什么谈!」 背后传来赖海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愤。范夏轩转过头。赖海英大概洗过澡了,头发上还滴着水。 神奇的是,刚刚还鬼哭神号的范海馨已经止住哭声,只剩下不停的啜泣。 「妈,先好好坐下谈谈吧!」范夏轩起身把放在沙发的毛巾递给赖海英。那是他包头的毛巾,他会下来大概也只是要拿毛巾,没打算要下来吃饭。 纪冉正抿着嘴脸上闪过一丝尷尬,他侧着身想转到正面也不对,想直接走人又不礼貌。 范夏轩想先让纪冉开脱,但眼下赖海英正堵在门口,正板着脸看着范海馨。 「行啊!谈!谈你妹妹怎么去交一个女朋友!谈你妹妹怎么变成一个同性恋!」他清楚看见范海馨抖了一下。赖海英的音量不大,却充斥着整个客厅。 他没想过赖海英的反应,那个平时总对他们笑嘻嘻的妈妈,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件事而翻脸。平常也没特别听到赖海英对同性恋有无排斥,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总会那么不谅解也不能体会。 「妈!别那么说话,你先坐着吧!」范夏轩扶着赖海英让他坐到纪冉旁边的椅子。随后挤眉弄眼让纪冉先走。 纪冉起身把椅子收回桌子下,说道「阿姨,我下次再来拜访。再见。」 赖海英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客厅的空气像凝固似的难以呼吸,范夏轩坐在赖海英旁,呼个吸都得深深的喘着。他没想过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桌上的饭菜早已冷了,汤上还浮着一片片的油。 「什么时候开始的?」赖海英率先出声。 「国中。」范海馨唯唯诺诺,脸一直没抬起来过。 本就安静的客厅忽然传来刺耳的拍掌声,赖海英两边掛着玉鐲的手腕因为不停拍着手而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掌声不绝于耳,玉鐲的碰撞声越来越大声。像是一场大戏的音乐,仓促又紧凑的节奏,好似随时会发生什么事。 像是讽刺般,赖海英反常的举动总感觉也连同把自己给骂进去似的。但实际上的确也是如此。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随着玉鐲的声音他的心脏也愈无法承受这种快速敲击,内心的那股压抑大概也随着心跳一鼓作气的鑽出咽喉,从嘴里爆裂。 「别拍了!同性恋就同性恋!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范夏轩往桌上一拍,猛然的站起身。 掌声停了,赖海英的双手却还停在空中,她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赖海英的眼神相当冷漠,如同冰冷的锥子往他心里扎下。 他蹙着眉,走到一直没再动过的范海馨身边,拉起她的手臂想让她先走。但一抬起来,范海馨一个踉蹌,不,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往自己怀里倒去。 范夏轩没理会赖海英,扶着已经软脚的范海馨走上二楼。基本上她就是被自己半拖着走,阶梯根本上不去。怀里的范海馨不停颤抖,嘴唇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哥......我......」范海馨宛如一隻蚂蚁似的,细小的身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活活压死。现在的她就像是被压到而摇摇欲坠的螻蚁。 「没事的,你先上去休息吧!妈那边不会怎样的。」他们止步于阶梯前,范夏轩不可能要扛着范海馨上楼梯,只能先把她的情绪安定下来,剩下的让他跟赖海英谈。 范海馨的情绪不稳,瞳孔涣散无光。他不敢跟范海馨打包票说可以让妈去接受他们。长辈的观念保守,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他没办法因为要让范海馨安心,而说出可以让赖海英接受的这种安慰。 「哥......我想见她。」范海馨终于抬起头正视自己,但他不敢多看,马上转移目光。那种神情,太像以前的自己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 「你清醒点,现在这种情况哪可能让你见她?」范夏轩把声音压低。 「但是......哥!我觉得我受不了......我好害怕之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真的见不到我不知道自己会......」窝在他怀里的范海馨谈虎色变,冷汗直流看起来很焦虑。 太熟悉了,这个情绪。他仰头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的吐出。 「谈完了?」赖海英一直维持着一样的姿势,目光不晓得聚焦在哪儿。 范夏轩从厨房拿了菜罩,把浮着一层油的饭菜聚集在中间,用菜罩盖了上去。 他坐在原本范海馨的位置,坐着的当下他只觉得赖海英的目光冰冷冷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透出的一丝丝失望,瞬间让他明白范海馨始终低着头的缘故。坐在这,他就像刚才被菜罩垄罩住的饭菜,被冷落后渐渐开始腐败,大家都会用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最后被菜罩遮掩了唯一的光亮,被困在满是腐败的气味里。 「你知道你妹的事?为什么都不讲?就这样放任她继续不正常?」 框!范夏轩朝餐桌拍了一掌。 那三个字从赖海英吐出的当下,脑子好像什么东西断了、分崩离析了。 「不正常?那在你们眼里什么才叫正常?你觉得不正常的事在我眼里跟一般人没什么不一样!」他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咄嗟叱咤。似乎也管不了范海馨上去了没。 赖海英对于自己的发怒并没有太多反应,精疲力尽的双眼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像是有些不解自己的反应过于偏激。 「她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年发生了那种事,你让她怎么......怎么再去面对任何男生?」 范海馨发生那件事后,一段时间看到男生就会吓得惊慌失措,连处在同个空间都没办法。所以当他发现范海馨的性向时,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赖海英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来回张闔却什么话也都说不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吃饭吧!我拿去热。」赖海英掀开菜罩,端了几盘。 「我不饿。妈,你先冷静思考下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范夏轩方才的飢饿早就被这事给填饱了,推开椅子他打算上楼看下范海馨。 他踏上阶梯没几步,赖海英把他喊住。范夏轩从阶梯扶手往下俯视,正巧能看见赖海英头顶上白花花的发丝,他也意识到一件事。 「我就想要未来抱个孙子,看着孩子成家立业。你哪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让我看看吧!」赖海英头连抬也没抬,自顾自地说完离去。 这回换他愣住。他不知道赖海英的意思。自己的事他完全隐瞒,包括当时高中的那件事,校方或许是看在纪冉爸爸的脸上,没有追究,也因此这件事就当作一阵风,吹完就没了。 但,在赖海英眼里自己就是个几年来完全没有任何女朋友的害羞儿子,她总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带个女孩回来见见父母,却不知自己的性向。 范夏轩走回房间,坐在床上。此刻他连去找范海馨的意思都没有了。四周围相当安静,只有不时经过外头的引擎声一晃而过。 嗡!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一下,他点开一看,是纪冉。 “还好吗?” 他没有马上回覆,关上萤幕把手机扔到床上。 “我就想未来抱个孙子,看着孩子成家立业。" 赖海英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如同录音带不停在脑内回放,像是害怕他忘记似的。他跟范海馨都是同路人,别说什么抱孙子,他连给赖海英带个女孩回家都不可能。 要他现在跟赖海英坦承一切? 争执、吵闹、哭泣......这几种负面情绪肯定会笼罩住整个家的。光是一个范海馨就够让赖海英接受不了的,要是连他自己都...... 范夏轩往床上倒去,蜷缩着身躯。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有问题都一块涌上心头,把大脑淹没。纪冉跟家里,恍如都放在天平的两端,上下摇摆不定。纪冉是他的初恋,也是让他一直以来最无法割捨掉的一块肉。而身为子女是父母的希冀,他也不想让赖海英对他感到失望。 到底该......捨弃掉哪个? 纪冉打开手机,三十分鐘前传的讯息范夏轩已经读过了,却一直没有下文。他把手机关了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关于范夏轩他妹妹的事早有耳闻,这或许也是他很疼他妹妹的契机之一。范夏轩他妈妈好像无法接受子女的性向,如果连他妹妹都是了,那他们家又该...... 「不行......要是出了什么事......」纪冉闭上眼脑海里就不停浮现更种范夏轩的模样。会不会哭了?会不会被他妈妈打? 他打了通电话给范夏轩。电话还打得通,但一直没人接。他又接连打了好几通过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该死。」纪冉双脚踩在沙发上,手臂环绕着膝盖。他感到不安,虽然家里人应该不会对范夏轩做什么,但是光看他妈妈的反应,范夏轩肯定也会把那些理论都套在自己身上吧!这其实已经算是间接的告诉他,未来他跟自己的事被揭穿,同样的事情会套用在他们身上。 此刻他最害怕的是,范夏轩会因为家里的原因而跟他分开。他没办法再想像失去范夏轩的往后会是什么日子。 三年就够了......这种事。 电话是隔天才回拨的。 「喂!范夏轩你还好吗?」纪冉猛然的起身,一个狼狈差点往外摔。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随着渐渐甦醒的意识,他的腰跟肩膀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了。 「我没事。抱歉,昨天我很早就睡了,刚刚起床才看到你的电话。」范夏轩刚起床的声音有点哑,他却觉得很好听,挺性感的。 他跟范夏轩约在离他现在住的饭店挺近的早餐店。纪冉随便冲个澡梳理一下就出门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原本是预计打算要在范夏轩那儿过夜,衣服也穿他的。他现在闻着衣服总觉得还能闻到昨天的饭菜味。 「这!」离饭店比较近的他早早就坐在位置上等着范夏轩。 范夏轩从远处跑来,穿着简便的运动服跟休间裤,头顶上的发丝还翘着几根。 「我先帮你点了,不够再点。」桌上摆满早餐,看起来不像两人份。猪肉吐司、火腿蛋饼、鸡肉汉堡又还有一些零碎的炸物跟饮料,看起来很不健康,而且很多。 他估计范夏轩昨晚应该没吃,而他自己也是饿了一整个晚上跟半夜的肚子,早上刚起床那种剧烈的飢饿感往脑子袭击,饿得他贫血。 范夏轩愣愣的看着满桌的食物,摆在桌上的手大概一时无法下手。 「太多了?没事,我昨晚没吃呢!这会儿可能还可以吃掉三个汉堡也没问题。」纪冉搓搓鼻子,拿着筷子夹了火腿蛋饼就往嘴里塞。 「不是。你已经可以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了吗?」范夏轩还摆着一脸刚睡醒的呆萌感。眼睛有点打不开的样子,脸颊上还印着一条像是拉鍊的红印。 不得不说真的...... 「傻子!我要是没办法就不会点这么多了!」这几天他一直训练自己吃点油腻的食物,好让胃可以习惯非清淡菜以外的食物。从简单的咸麵包、猪肉夹土司到最后的炸物,他已经能适应了。 不得不说真的很可爱。那个自己都还没睡醒就担心别人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你家里的事,还好吧?」他忍不住摸了摸范夏轩的头顶,那几根翘发经过纪冉的洗礼,还是一样原封不动,很自由的乱翘。 眼前的范夏轩很明显的僵硬,他放下咬了一口的汉堡,吞下后丝毫没有动作,像个玩偶似的。 刚才满脑的可爱忽然让自己觉得够肤浅。范夏轩一直面无表情,仔细一看眼球上还有着血丝。肯定事发生什么事让他一夜不得好眠。 「不太好......纪冉,你说我该怎么办?」范夏轩放下汉堡,上头的馅料掉了几块出来,但他像是没注意到,抬起头那双早已泪眼婆娑的眼褚正慢慢的从眼角滑落几滴泪水。 范夏轩全跟他讲了。他妈妈的话以及他内心的不安。 「我到底该怎么办?要是跟我妈说我喜欢的人是你,那他该对我多失望?既我妹之后,他又要承担这件事,我怕他会垮掉。」范夏轩难掩悲伤,垂着脸好几颗眼泪就如同下雨似的往下砸,摆在桌上的手指相当不安的把玩着。 他跟范夏轩歷经种种困难才能像现在这样又在一起,重逢不到多久又发生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是最大的歷练了。范夏轩无助地向他求救,但他不敢担保太多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大声嚷嚷着谁也拆不散我们。人终究会在各种事情发生后进而长大。现在的他一点表面上的承诺都不敢轻言吐出。听了太多的好话,要是过往又得面临分别,能够拥有承担事变后的一切吗? 但是......他看了眼面前脆弱的范夏轩。 自己不在的那三年,他是怎么一个人过的? 眼前的他,被好几条血丝佔据的眼白,泛红的眼角跟苍白又乾燥的双唇,他看得心很疼。如果自己先离开他,那么他想自残的念头是不是又会死灰復燃? 范夏轩,那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任谁割捨掉了他,他还是会把那块心头肉给缝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已经失去没有范夏轩的三年了,未来他肯定会让范夏轩不再缺席他生命中的每个时刻。 最终章 范夏轩拿出自己的手机,也没管走出门不知道去哪的李睿洋,拨给纪冉。他趁着还没接通的间隙,脑袋重新整理刚才蜂拥而至的资讯。 今天是纪冉生日......? 他点开纪冉的旧手机,上头显示四月二十。 范夏轩有点没能反应过来,他基本上不过生日,纪冉大概也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他俩没一个人记得有生日这东西。这一猛的隔了几年才后知后觉,对于身为他的男朋友好像有点不衬职。 电话那端传来语音,他掛掉后又重拨,范夏轩不停反覆着这个动作,但回应他的一直都是同个声音。 忽然想起纪冉昨天那反常的举动,他瞬间豁然开朗。这不单单只是想见自己,而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所以才想提早庆祝吧?但他什么也没告诉他,连个生字也没提到,就把自己给吃掉了! 范夏轩叹口气,纪冉手机一直没接,还没整理出头绪的脑子又被塞入新的烦恼。整个快炸了。 他点开纪冉的旧手机,慢慢的看着那几条简讯,赫然发现传送日期是昨天。四月十九。 「操。」都隔了一天,纪冉他妈妈早就走了。范夏轩这会真觉得心都垮了,往悬崖跳去了。 李睿洋不知道去哪了,电脑还开着萤幕上正跳着保护程式。范夏轩没敢坐,就呆站在电脑桌前,看着保护程式的线条不停窜来窜去。直到手机传来震动,他连看都没看就接了。 「出什么事了?打这么多通?」纪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紧张。 范夏轩张着嘴不知从何说起,愣是没反应。 该问你为什么都不接电话吗?为什么你生日都不说?哦!这个不怪他,毕竟他俩根本不过生日。 「范夏轩!你怎么了?」电话那头除了纪冉的声音外,还传来钥匙的叮噹声,范夏轩这回过神来。 「对不起。」他一开口就是这句,本来没想这么说的。可是,纪冉没见到他妈妈这的确是他害的,跟他脱不了关係。纪冉是多么想再见到他妈妈,儘管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但从他对继妈的态度,范夏轩很明确的知道纪冉的心里的嚮往,说不定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 「你在道什么歉?先说说怎么了?」 「你妈妈......他找你。你那支旧手机还在我这嘛......然后李睿洋跟我说这支手机响了很久,我刚打开来看都是你妈妈打来的。」范夏轩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硬着头皮尽量把话说完整。 纪冉那端一直没有声音,他都疑惑得把手机拿下来看是不是断了,但萤幕上的时间还在跳动。他又把手机放回耳边,等着纪冉。 妈妈? 这个词对他来说不陌生,但这个人自己却很陌生。 他多久没看到妈了?大概是从纪渭然那次丧礼后,就没看过了。而且那次还是他凭直觉认为是妈过来,他连正面都没看到。但他深信那就是他妈。 为什么突然要开始找自己了?生活上出了问题?还是是真的想见自己了?无数个可能往脑袋闪过,却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 纪冉戳了一块苹果,喀擦喀擦的咬。很甜,但太松了。他不喜欢。还是喜欢那次他买给范夏轩他妈妈的那颗苹果,连透过范夏轩嘴里都能嚐到的甜味。 范夏轩感觉比他紧张,以他的个性肯定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已经有了联络方式,不管何时都能见到面。 他急忙安抚着范夏轩,耗了几十分后才掛了电话。隔没多久,范夏轩传了一组手机号码,后面还按了很多哭泣的表情。 「傻子。」纪冉忍俊不禁。 手机加入那支号码后,他有些犹豫。贸然打过去有点冒险,他连妈妈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被老爸知道又会被骂吧? 他又插了一块苹果,准备往嘴里塞。 李茜霞。 纪冉顿了顿。要是妈妈真有要復合的意愿,那李茜霞该怎么办?眼前这盘苹果是李茜霞特地削的,他昨天才问过自己爱吃什么水果,隔天就削了满满一盘给自己。 他不得不说李茜霞是真的很好,好到他事先想到会不会受伤害的不是亲生妈妈,而是这个没血缘关係,但对自己很好的李茜霞。 纪冉叹口气,手指停在萤幕上来来回回,始终不知从何下手。 他前后大概花了十分鐘才解决一封简讯。简讯的语气跟那个调调,他不想让妈感到太生疏。 “妈,好久不见。这支才是我的手机,旧手机在我一个朋友那,他今天才看到你的电话。抱歉,昨天给你等这么久。我最近过得挺好的,什么时候我都能出来。” 纪冉把手机扔到桌上,刚才那股堵在心里的压抑感随着简讯的传送,也跟着送出去。他把手臂压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这件事他该告诉老爸吗?也许李茜霞也有义务知道。他不知道。也许这样的选择会给老爸他们带来麻烦,但那是亲生妈妈好歹不能置之不理。 如果问问范夏轩,他会怎么回答?纪冉猜他会要自己照着内心走,不管什么决定都会支持自己。纪冉无声地笑着,这答案很符合那个傻子。 「这件事你不用在意我们的感受,懂吗?那是你妈,总不能我说一句不行你就要跟他断绝往来户吧?」李茜霞背对着他,始终都没有转过身面对自己。 李茜霞一直都很忙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往。但他总是给自己最好的意见跟安慰。老爸这回是真的找对人了。李茜霞给他的一切都能让他感觉到身为母亲的一个责任。从简单的呼喊、做做三餐、关心他安慰他,甚至到现在有可能会威胁到他地位的试探,李茜霞都保持着原有的心态,给自己最好的建议。 纪冉走到李茜霞身后,他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凑到李茜霞身边。 「我能......抱抱您吗?」纪冉压低声音。 李茜霞非常讶异的看着自己,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呃......就......」纪冉还在思忖着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但眼前的那抹比他矮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 他闭上眼,伸手回抱着。 记忆里,妈妈身上的气味总是非常的朴素,身上总沾满着各种油烟菜味。李茜霞也是如此,他温柔的拍着自己的背,有一会没一会的,他很沉静在这股暖流里。 「妈妈?」一旁传来稚嫩的童声,纪冉像是被一股寒风给刺醒,他猛然的离开李茜霞,扭头看着睁大双眼的江和语。后者也许对眼前的景象茫然,这个大哥哥在跟他抢妈妈......诸如此类的。 「和语!过来抱抱哥哥行吗?」李茜霞很体贴的给他个台阶下,要让江和语知道他不是想抢他妈妈,而是想到处跟人抱抱的怪哥哥。 江和语笑得很开怀,露出一片还没长齐的牙往自己这儿跑来,挺欢的。他都被撞得差点站不住脚。 「大胖子!差点撞死你哥了!」纪冉乐得合不拢嘴,拍了拍江和语的屁股。 就这段日子,他过得很愉快。有个他满意的家庭,老爸也大概被李茜霞洗脑,不怎么会管他的小说。妈偶尔也会跟自己传传简讯。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范夏轩。 三年前,他日日夜夜都怀念的人儿,转眼间正坐在自己旁边,倚着自己的肩看着他快出完的小说。握着他的手,指尖的温热就像喷泉般,洒落在身体里的每一处。他对现况感到留恋而捨不得走。 范夏轩染了一头褐发,鼻尖偶尔传来染发剂的刺鼻味。但他没在意,鼻子一整个栽到范夏轩的头发里,轻轻的吻着。 「怎么了?」范夏轩仰起头,从上看下只能看到他坚挺的鼻梁,眼光清澈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情不自禁的朝他眼上吻了下去,轻舔着睫毛。 「你是怎么了?」范夏轩觉得怪,连忙起身看着自己。 「想亲你还要给什么原因啊?」他举起手抚着范夏轩清瘦的脸颊,眼里含带着一丝丝的柔情。掛在手腕上的两个金属手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鏗鏘声。 「嗯!这么可爱的狗狗要亲就亲唄!」范夏轩扬起嘴角,满脸笑意。伸出双手朝他抱了过去。范夏轩手腕上的金属手环还不小心嗑到他的背,有些生疼。 「哎!你这手环撞了我几次。」纪冉抓了抓被撞到的地方。 手环是几个月前范夏轩补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还很气愤,礼物还是用丢的给他。虽然他还是自己捡了回来,亲手给他戴上。 「嘖!那我拔掉总行了吧?」范夏轩靠在他身边的头,转了过来靠在他耳边小声嚷嚷着。 纪冉瞪了他一眼,回应他的只有范夏轩赌气的模样,红润的双唇嘟着。 「要不,我们去刺青吧!刺在不明显的地方,脚踝啥的。也不用考虑会不会撞到谁。」 「你想刺什么?」范夏轩看起来颇兴奋,整个人抽出他的怀抱。跪在沙发上,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满的期待,像在黑暗里发亮的宝石,那么耀眼。 「我啊......我想刺......」 纪冉展开笑靨,一把拉住范夏轩的衣领往下一扯,堵住他粉嫩的双唇。 你是我的光,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光,却也是只照亮自己的光。 儘管他曾经自我褪去光芒,与黑暗沦陷,但在他眼里这道光在黑暗中,他还是能一手抓住他,将他拥入怀中,与他一起踏入黑暗亦或是迎向光亮之处。 他们永远要在一起,不管前面是明是暗,纪冉跟范夏轩总会相互携伴直走到属于他们的归属处。 ------------------------------------------------------------------------------------------ 距离到这就结束了,很感谢从头看到尾的大家^^这部是我第一个完结的作品,里面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可能剧情上有点赶或是角色设定上资讯量不足。 其实前面是打算让李睿洋喜欢范夏轩的,但后来因为个人时间上的不足,如果再加上李睿洋跟范夏轩之间有点什么的话,怕会越拖越长qq 另外,李靖翰的戏份在原来的版本里面不只这样。原本是构思纪冉看范夏轩很担忧李靖翰,于是拜託他爸收养李靖翰。但也是综合上述问题,再加上父子间感情不好,于是就把戏份缩短了...... 很多角色都被我删掉戏份了xd江和语也是,顾安也是。所以这部总结对我来说有些遗憾。 新作品还出不到一半,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结,毕竟最近开始忙了,所以要多久自己也不确定qq 接下来会有两篇短番外,番外有纪冉的回忆,跟一些小插曲。 再次谢谢大家看到这边^^ 番外-1 天空的黑暗彷彿要将自己吞噬,掛在天上的月亮的弧度宛如要将人张嘴给吞下去。 他不知道几点了,只知道他现在很冷但不想进去。里头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一台摩托车咻得飞快,从自己眼前骑过。机车排的废烟扑得满脸。 他闭上眼,周围的声音顿时像戴了耳机似的,放大好几倍。连离这好几公里远的人声鼎沸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过没多久,一台机车停到他身边,车头灯直接往他脸上照。没睁眼他都能猜到是谁。 「哥!」 「关灯!想让我瞎啊?」 灯是关了,机车还发动着。 「哥,上来吧!去我那!」他听见那人踢了机车的侧柱,框的一声。最后那人坐到自己身边,一股浓烈的菸味盖住刚才的机车废气。 「我不去。你自个去吧!」睁开眼,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皮衣的纪渭然。 纪渭然脱下安全帽,头顶上染着一头银发,发质看起来很糟糕。但纪冉还是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纪渭然低着头,不发一语。 「哥,我不会再回家了。明天晚上我就要跟着过去了。」纪渭然转过身正面朝着自己。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 这个家打从沉清龄离开后,就不再是那个小时候印象中的家了。他爸纪峰不晓得是着急忙慌什么,很快的就给他们找了个继妈。还正准备结婚去了。 继妈很会摆表情,私下看到自己就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纪峰在时,就摆出一张小可怜的模样。他跟纪渭然看了都想吐,怎么他爸眼光越是往下掉的趋势? 「你确定连书都不读了,就要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你确定他们会接纳你?要想清楚。」纪冉盘起腿,往后仰靠着墙。 纪渭然脾气比他暴躁,在继妈出现后的一个月就逃家了。还跟着一群几乎是由未成年人组成的小组织一起在外游荡。说好听点是在外打拼有人能伸手帮忙,但纪冉知道那只不过是需要一些容易被洗脑的未成年人的犯罪组织。洗钱、偷窃、毒品什么的。 他早在一开始就劝过纪渭然不要衝动行事,但他弟的脑已经被洗到没办法再容纳其他反对的声音。他只能放手让他自己去承担。 「哥,那里真的不错。很多跟我们一样的人都在那,他们说自从去了那里就过得很好。哥哥!我也想继续跟你一起生活下去,我......」纪渭然眼里带着光芒,说得振振有词。他都没好意思打断。 「停!我......不想去。你要去你就得自己照顾好自己,过去了也要联络,懂吗?」纪冉伸手阻断纪渭然的话。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纪渭然也不会因为那场车祸而断送他所憧憬的未来。 纪冉有好几次都旷了做值日生,这天,导师再三吩咐他一定要完成值日生作业。如果再旷一次,导师就会叫家长过来。假如威胁他记过或是其他处罚,他都会不以为意。但,叫家长这件事比做值日生还要麻烦。他寧可去做他不愿意的事,也不想看见纪峰跟他继妈的那副嘴脸。 他当时就是这么发誓的,以至于那通电话打来时,他内心感到茫然又害怕。 像纪峰低头认错,把他打死他都不愿意。沉清龄才离开没多久,纪峰就马上找了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他一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共组家庭。 「你能帮我做值日生的工作吗?我......」这次,他跟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生当值日生,他看起来很好说话,肯定会帮自己的吧! 「抱歉!我赶时间。」那个男生把两袋垃圾跟值日週志都放在他眼前,纪冉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匆忙的跑了出去。 纪渭然生死未卜,他只能被迫去做那些值日工作。不做的话纪峰就会因为这点破事而被通知到校。所以只要他加快脚步做完的话,纪渭然肯定会没事的吧? 但......怎么他做完了,纪渭然却脸上满是伤痕的模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跟他见面呢? 他压抑得难掩泪水。对未来充斥着期待的弟弟却比自己早死。他一次一次的躲在房里,蜷缩在墙角边暗自哭泣。一夜又一夜。 纪冉茶不思饭不想,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他。而他盼望的沉清龄却只能看见背影,似乎是不是他本人都不知道,只晃过一眼。他不敢向前追,只能抱持着沉清龄还对他们兄弟俩怀着关心的希望,来继续生活下去。 已经不会有人在他身边对着自己说三道四了。不会再有人试图说服自己跟着他一起走了。不会再有人说想跟自己生活了。再也没有了。 纪冉开始自暴自弃,丧事过后上学的第一天,他看见当初那个跟自己当值日生的男生,内心泛起一股莫名的暴躁。 都是他害的,如果他那天帮忙自己,或许纪渭然已经跟着他那群小兄弟们去哪儿打拼了。他越想越生气,发颤的拳头必须得找个能出气的地方,要不他会自己先自爆的。 学校一天八节课,那么他就揍了范夏轩八回,从不缺席也不迟到过的。范夏轩也很乖的被打,一开始还会抵抗,但到最后他大概放弃了,被拉去旧校舍也不会想挣脱开了;开始往他身上挥拳也不会想挣扎了。 一直默不吭声的范夏轩他最喜欢了,有些人只是稍微碰一下就叫得哭爹喊娘的。范夏轩你打他、踹他,他也只会护住头部,不哭也不喊。这让纪冉升起一股好奇心,到底要怎么弄他,才会哭出来? 这一次,他没像以往那样很好心的只往他身下踹。纪冉让刘飞他们支开范夏轩护住头部的双手,他刚新买的布鞋毫不犹豫也没控制力道的往下踹了过去。 范夏轩依旧不吭半句,连个呻吟声都没有。 「范夏轩,真看不出你这么经得起打。」纪冉揶揄了一句。 眼看计画失败,纪冉有些挫折。他抱持着范夏轩会哭的期待而往下踹的,但范夏轩只流了鼻血,还能伸手抹掉。虽然越抹越糟。 临走前,他刻意往范夏轩那踢了一脚正中膝盖。那一脚对于刚刚往头踹下去的力道应该还要小一点。但正当他转过身要离开时,在周遭吵杂的声音里,他确确实实听见一个不属于他们之间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好似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当成是其他的噪音。 纪冉回过头,往范夏轩那一看。 鲜红的血糊得满脸,范夏轩双眼闭得很紧,紧到眼褚旁的肌肉不停抽动。骯脏的制服、满是伤口的肌肤。 他心头一颤,默默跟着刘飞他们的脚步回到教室。上课了,他脑海里全是范夏轩那怵目惊心的模样。明明以往他都不会在意这种事,就算他们脸上血肉模糊,他都能连眨都不眨的看着。 为什么? 「纪冉!」 他猛然抬头,眼前哪是什么教室,而是一间人满为患的咖啡厅。纪冉抹去额上的汗珠,看着眼前已经喝完的咖啡,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你迟到了。」纪冉看着眼前姍姍来迟的顾安,后者挠着头一脸歉意。 「抱歉啦!睡过头!」顾安手上抱着一叠资料。他把资料放在桌上,几张纸滑落到他那边的桌面,盖住纪冉摆在桌上的钥匙。纪冉把纸张拿开,盯了那串钥匙圈。一个可爱的男孩压克力钥匙圈,背面用着奇异笔画着一把简易的伞,一头写着ss另一头写着jr。他不自觉扬起嘴角。 虽然刚出来就跟顾安联系过,但有一阵子顾安失联了。是直到最近他才又冒出头来。顾安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当绘师,就是为了要实现当时他们宛如一个玩笑话的约定。 「就你这种态度,不怕我刁难你吗?」纪冉随手抽了一张顾安放在桌上的资料,上头是一个短发男生,画得挺可爱的。 「哎!老朋友别这样嘛!我连你那部还没发出去的小说都拟好了!如何?」顾安伸手弹了弹他手上正拿着的这张。 他手边还有一部没公开出去的小说,基本上都万事俱备只欠封面人物还没找画师绘出。 近几年来有几个出色的绘师都找过他要来开价码,有一个是曾帮他画过深海之处的绘师,画功厉害意境也很符合他的需求,只是价码有点贵。 顾安的画功挺厉害的,只是没这么有名。都还得去问东问西的才有人注意到他。 看着顾安一脸倦容,眼皮下的黑眼圈似乎比上次更深。纪冉皱着眉,把那张纸又放回去。 「行啊!我可以把那部给你,但这上面的角色还达不到我要的那种。你回去再改改吧!」纪冉抚过咖啡杯的杯缘,掛在手腕上的手环不时撞击到杯面。 手机传来讯息,纪冉点开来看,是范夏轩。 "我下班囉!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扬起嘴角,把地标传给范夏轩,对方马上已读,传了张比着ok的贴图。 「你何时给我看看你男朋友?说好要给我看的。」顾安喝着不知哪时候点的咖啡,双手撑在桌上。 「我男朋友是你说想看就看的吗?」纪冉果断拿起手机,朝上头打着几句。 "你别来了。" "?你做了什么事?(愤怒)"范夏轩还按了愤怒的表情,他一不小心喷笑。 "有人想看我男朋友长怎样,你说说我能这么随便给人看出去吗?" "我就偏要过去,让他羡慕羡慕。" 「你那条围巾还在吗?」顾安突然蹦出一句话。 「什么?」纪冉有些糊涂,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你以前老围在脖子上的那条围巾,那时候让你脱你死不脱,碰一下也不行。是现在这个男朋友送的吧?」顾安手里拿着一支笔,在刚才被他退回去的纸背面,画着。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 围巾。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脖子。以前的他经常围着那条范夏轩送给他的围巾,不论夏天还是冬天,他一直围着。好似这样范夏轩就陪在他身边。最后那条围巾破了,被他收在抽屉。 「破了。收起来了。」 「你知道吗?从那时候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会让你守着那条围巾。」顾安停笔,把那张纸转了反面,此时是正对自己的。 纸上画着一个男生,线条很紊乱而且纸张背面的色彩几乎透了过去。不过纪冉还是看得出来,男生眼里的那股病态感的眼神,跟他脸上的可爱气质成对比。他要的就是这种反差。 「就是个普通人,没啥好看的。」纪冉弹了弹纸张,对着顾安笑着。 范夏轩很普通,没有什么经天骇俗的面貌,也不是特别聪颖的头脑,但是却深深的吸引着自己。像是磁铁般相互吸引。 「纪冉!」范夏轩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他走到柜台点了杯咖啡,等的过程中他环顾四周,发现到自己后挥了挥手。 顾安顺着声音往后一看,目光一直放在范夏轩身上。等他走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后,这才收回视线。 「你好!」范夏轩微低着头朝顾安示意。 「我是顾安!纪冉高中的朋友。」顾安先是在外套上抓了一把,才伸出手。 纪冉见状,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了上去。用力的捏了几下。顾安吃痛,伸手想扯回来,纪冉反倒是越握越紧。 忽然,一抹影子划过眼前,脖子被柔软的布料缠绕住,他低头看了眼,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替自己围上一条围巾。 「出门都不戴围巾啊?外面很冷的!」范夏轩脖子上也围着一条围巾,不是以前那条暗红色围巾了。而是一条米色针织围巾。 范夏轩熟练的打了个结,扭过身来回检查后满意的笑了笑。 纪冉正想伸手去拍拍范夏轩蓬松得像小动物的发丝,却惊觉手还放在桌上跟顾安相互握着。顾安也愣愣的看着范夏轩,神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滚。」纪冉挥开顾安的手,手上满是黏呼呼的手汗。 「说定了啊!新小说要留给我哦!」顾安捧着资料,边走远边往回挥着手,看起来很高兴。 高兴也许是必然的,毕竟自己都答应他新小说的封面都由他负责。但,好像还有一丝丝的其他原因参杂在其中。 在他们准备离开咖啡厅时,手机传来一条讯息。 "看你高兴就放心了。以前我老怕你想不开。然后......你俩脚踝真好看啊!"顾安。 脚踝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今天他很简便的穿了件束口的运动裤,不过买短了,硬往下拉只能稍微盖住脚踝上的部分。右脚踝的侧边刺着03.15。 「发呆呀?」范夏轩往自己身边靠了过来。他今天穿着西装裤,但型号偏短,左脚踝上的数字若隐若现。 纪冉右脚故意往他的左脚一靠。俩人的脚合起来便是2014.03.15。 范夏轩低着头笑了出来。他就是故意买短版的裤子,这样才能把他脚踝上的祕密都露给大家看。有人一问他,他就会回答自己跟纪冉的事,他会说这是他跟他男朋友相遇的日子。 那不仅是个简单的日期,是范夏轩脑震盪的日子;是纪冉发现自己其实不是那么冷血的日子。是他们真正相遇彼此的日子。 他俩的脚分开一看,看起来就只是很普通的数字,没有意义。可是一但合起来,就变得不仅仅是数字,谁都不可或缺。好比跟他俩一样,缺一不可。 连假期间,他携着纪冉到店长的咖啡厅坐坐。纪冉成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反正他最近也没有灵感,于是商量好要到外头走走。 「夏夏!好久不见!」早上的店里没什么人,染回黑发的店长亲自迎接着自己。 咖啡厅经过几年,稍稍的改装了一些。这栋楼一楼是店长租的咖啡厅,二楼当时一直没租出去。在去年,房东见一直租不出去,于是降低价格给店长租了过去,让咖啡厅扩建成两楼。 范夏轩这还没去过二楼,兴致盎然的跑了上去。 「跑这么快做什么?二楼又不会跑。」纪冉一把拉着自己的手,不让跑这么快。 二楼的墙上掛满许多植物跟装饰,看得出来店长很用心的经营。他们坐到可以往窗外看的桌边,没多久李靖翰拿着两本菜单放在桌上。 李靖翰别于以前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他长得特别高,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不时突起。范夏轩感到股莫名的凄凉,时间跑得太快,身边的人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他总感到害怕。 「哥!好久不见!」李靖翰一脸笑盈盈的看着范夏轩,连纪冉这儿看都没看,理都不理。 「咳!」纪冉清了一声喉咙。 「你感冒啦?晚上让你穿长袖你不穿。」范夏轩皱着眉,从旁边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纪冉伸手默默的喝光那杯水,而李靖翰的目光一直不离范夏轩。他心中警铃声大作,有情敌。 「李靖翰一直盯着你。」等李靖翰点完餐走掉后,纪冉拉着范夏轩放在桌上的手,把玩着。 范夏轩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到自己脸上,没多久又移回。 「想什么呢你?」 从他们两年前相认后,他看得出李靖翰目光里带着的感情不单纯只是所谓的救命恩人。他太熟悉那种眼神了。在高中时的他,也是目光里藏不住爱意。现在他还是很喜欢范夏轩,这整个人都是他的了。他没必要天天把爱意都藏在眼里。 「宝贝!我吃醋了!你不安慰下我吗?」纪冉趴在桌上,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看起来颇可怜的。 范夏轩把手机关了,看着赖在桌上的纪冉他伸手摸了摸不再染发的发丝。纪冉年纪越大越是爱撒娇。他当然很吃这套,纪冉平常只冷着脸,这种只被自己看到的模样,他说不出的骄傲。 看看这大帅哥只会对我撒娇! 范夏轩低着头把脸凑到纪冉的侧顏,在那颗琥珀宝石上轻吻。纪冉趴着没动作,任由着范夏轩宛如虫子般的亲吻,在他脸上肆意爬鑽。 框!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他转过头。李靖翰一脸慌恐的看着他们,手里持着托盘上头只剩下一根汤匙,其他的东西都洒落在地面。 「怎么了?受伤了吗?」范夏轩是第一个从这诡异的气氛中醒来的。他坐在窗边,要出来必须得先绕过坐在外侧的纪冉。 纪冉早就发觉范夏轩想推开他的动作,但......一个好好展现的机会在此,是个聪明人就得好好利用。 范夏轩大概觉得纳闷,他不停拍着纪冉的肩膀,身子想从纪冉后方的椅子跟后面的墙之间的缝隙挤出去,但纪冉反倒是越坐越后面。 「你干嘛?让我出去一下!」 他伸手朝范夏轩围着的围巾一角,往下一扯。范夏轩整个人都被纪冉的动作往下带,接着一个嘴唇上被又热又软的东西碰到,舌尖鑽了进来。他一脸讶异的看着纪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开了。 纪冉起身,把范夏轩护到后头,双手往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对着还愣在原地的李靖翰发出宣言。 「他是我的。」纪冉声音不大,但二楼只有他们三个人。纪冉霸道的宣言回响在这偌大的空间里。 范夏轩完全没想到纪冉会在这种状况吐出这种让人想鑽到地洞的话,他摀着脸没敢往李靖翰那边看。但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开心,不停发酵。 「怎么回事啊?让你送个餐怎么送这么久?」店长从二楼爬了上来,头一刚从楼梯冒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经愣住。 「没事,我就是手滑。我去拿拖把!」李靖翰回过神,把仅剩一根汤匙的托盘放在一边的桌子,快速的溜到一楼。 三人隔空对视,纪冉的保护姿势还没收回,店长面无表情的看着纪冉。 「就是个小孩儿,没必要这样吓人吧?」店长弯着腰捡起那些破碎的糕体。 范夏轩蹲在一旁也跟着收拾那些已经看不出样貌的蛋糕,他没敢说话。 「我不早点告诉他,他还以为人家单着呢!」 最后他们徒手收拾完,李靖翰说要去拿东西也一直没上来。在他们离开店里后,也仍旧不见李靖翰。店长说别看他长得虎背熊腰,其实挺爱面子的。 回头,范夏轩传了讯息跟李靖翰道歉,顺带提上他已经有对象的事。讯息上一直没有出现已读的字眼,他以为跟李靖翰的缘分就到这了。事后快一个月,对方才传个"好。" 「瞧你把人吓得一个月才回我。」范夏轩走到纪冉的身后,把手机上跟李靖翰的讯息伸到他眼前。 纪冉伸手覆盖他拿着手机的那隻手,但并没有拿过手机,而是摸着他的手看着手机萤幕。看了几秒后,纪冉嗤之以鼻。 「让他早点认清现实。」纪冉松手,朝着电脑上点了几下。 他知道纪冉已经把原本那时让顾安负责的小说出完了,这会儿他正构思着下一部的剧情跟人设。纪冉在几个礼拜前配了副眼镜,他长期盯着电脑,近视三百多度。戴上眼镜的他有种斯文败类的气质,但不得不说,那种异样的气息更是吸引着范夏轩。 范夏轩从背后环抱着纪冉,手伸到他的胸膛来回抚摸,偶尔碰到两颗凸点他就会故意缩短范围,在凸点那附近徘徊。 「你变坏了。」纪冉一把抓住范夏轩不安分的手,渐渐地往下移动。范夏轩用膝盖想也知道那隻手的目的地。手里的那股热气正凸显出主人的兴奋,他抓了抓又伸手鑽入裤子里直捣黄龙。 事情莫名演变成他被纪冉压在床上,刚激情过后范夏轩还抽搐着窝在纪冉胸口。纪冉身上那股气味一直没变过,一直都是让他安心的棉被味。背后的那隻手不停抚摸着背脊,加速了他想睡的意念。 「宝贝。」纪冉乾哑的嗓音轻唤着。 「嗯?」范夏轩想睡了,他隐约听见纪冉喊着他,含糊的回了单音。 纪冉一直没回应,他都以为是不是自己太小声了,但周围舒适的环境很让他想睡。范夏轩伸出手抱住纪冉的身躯,不停往里头蹭着直到乔好了位置才安分下来。 范夏轩隐隐约约下,能感受到纪冉轻啄着他的耳朵。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又施了几分力。 午后的阳光明媚,往窗内洒进床铺上窝着的两人。斑斑点点的馀暉上飘浮着尘埃。 殊不知隔了许久,纪冉才慢悠悠的回应着范夏轩。 「我爸要把我送去国外,你说该怎么办呢?」 番外-2 当他发现到这份情愫时,他所表现出的反应不是那么和蔼。最初只是把他的情境放到纪渭然身上,再来就是怜悯。到最后......他说不出那种感情。 那次,他得知刘飞他们擅自把范夏轩拖去旧校舍时,感到一丝不满。除了他们自以为的行动外,范夏轩才刚被他救回来,结果在他视线外被人家揍得要死要活。 他对范夏轩不是那么讨厌了,但起初也不是谈得上喜欢。只是愧疚。纪冉的脾气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讨厌有人站在他头上撒野,该说是偶尔还是经常,范夏轩有时的举动总让他觉得被爬上头顶,一个暴怒下他就会反射性的对他施暴。 高一下的暑假,他跟着刘飞他们到市区内的一间网咖。网咖的配备很高级,网速比刘飞他们家还快,所以离开时他还一脸意犹未尽。 那天艳阳高照,热得他汗如雨下。廖子翔一向很聪明,找了间感觉还行的咖啡店。 咖啡店人挺多的,冷气也很足。一身子的热气被吹散后,纪冉整个人松散下来。他整个人仰躺在很软的沙发上,直到店里有人喊了一声夏夏,他才惊醒过来。 夏夏,这个绰号让他想起名字里也有夏字的范夏轩。他被自己甩到地面时的表情,既僵硬又受伤。他什么也没问,走前还说了那么一句话让自己换掉衣服。纪冉实在的感到后悔,却又不想低头与人认错,这不是他这个人会做出的举动。 忽然一旁的刘飞跟廖子翔开始一搭一唱,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率先看到范夏轩穿着咖啡厅的制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两个跟......自己。 别这么他妈的看我! 纪冉不知道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很害怕自己对范夏轩的好会招来刘飞他们的鄙视。自己是谁?要解救一个被人欺辱傢伙? 但...... 他还是受不了范夏轩那种像小动物般的眼神,很无助也很弱小。刘飞他们愈喊愈大声,馀光都能瞄见四週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眼看刘飞都站起身了,他只能出手制止。最后走时,他不敢再看着范夏轩对自己失望的表情。 范夏轩总让他想起纪渭然,会关心自己也总在身边嘮叨。自己一开始会想帮他也只是因为想起纪渭然的模样,但再深入的感情,他自己也捉摸不清。犹如泥沼般越陷越深。 他明明是那么想的,不要再接近范夏轩,离他远点!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离远点就能解决的。等他清醒时,他已经悄悄的跟在范夏轩后头了。还是骑着机车以那车速不到20的速度跟着,瞧他平衡感多好。 范夏轩就是个滥好人,被人欺负了也不吭一声,遇到不合理的事也不会争论,只会默默的接受。眼前的店员就是,强迫他买下那罐洗发乳。那些摆促销品的架子放在这么中间,根本就是有预谋要给人撞的。摆在角落点不是更好吗?但眼前的店员一点也不像那个盆栽阿伯,毫不逊色的跟自己耍嘴皮子。 最后要不是范夏轩用那很憋屈的声音制止他,他大概会据理力争的吵下去。 范夏轩买了两大袋的东西,而他只骑了一台很小的脚踏车。在被自己强迫下范夏轩搭着他的机车,送回家去。恰巧车厢里还有一顶安全帽。他还打算如果没有安全帽,他要帮范夏轩提一袋骑回他家去。 到他家后,他妹妹刚好洗完澡出来。看着范夏轩那妹控,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开始乐了一通。他还恼羞成怒的吼着不准对他妹有心思。这傻子,自己哪对他妹有心思,如果要扯到心思,他还寧愿把这点心思给范夏轩。 范夏轩做菜还挺有一套的,他在旁观摩都不敢打扰这有如神圣的施法。 他问了自己吃不吃牛,吃啊!肉都吃!他本想这么回答,但......他故意骗他说不吃牛。无论范夏轩从冰箱里像变魔术般,弄出猪肉鸡肉,他一概都说不吃。 看着范夏轩苦恼的模样他乐在其中。但是,却被抓包了。 跟着外人吃饭,他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给绑住,伸不太开。吃没几口后他就没胃口了。虽然很可惜,但以后总有机会让范夏轩煮吧?他抱持着这种心态。 完饭后,范夏轩跑去厨房洗碗,只留他一个人在客厅,他是人也会感到尷尬,于是乎跟着他跑去厨房。礼貌性的问了下要不要帮忙,虽然他知道范夏轩会婉拒掉。 驼在洗手槽上的背影,像是魔咒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随着身体的移动,范夏轩的背脊不停抽动,他看得目不转睛。 他喘了一下,脑子一下就空白了。为何,刚才会浮现那种想法? 看着那背脊跟身影,他总想靠过去抱着。像是个抱枕般,抱起来应该挺舒服?他甩甩头,想把那些不正常的思绪给拋开。在他还没整理好时,接踵而来的是范夏轩的身子,正往他这倒去。 他下意识的抱着,看着范夏轩头顶上的发漩、嗅到他身上的气味、温热如暖流的体温...... 他猛然推开范夏轩。后者对自己的动作感到不解。 刚才的那些想法,全在那个拥抱中一一炸开在脑子里。 这是不对的!不正常的! 但是......一想起范夏轩受伤的表情、被人欺负的无助、那种将人拥抱的感觉,全刻印在大脑上。 刻上的痕跡是抹灭不掉的,所以他对范夏轩的感觉也是如同烙印般永远烙在大脑上。 他想,他是喜欢上范夏轩了。 那天过后,他慢慢靠近范夏轩。用他很彆脚、很霸道的方式来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