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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言叙一边给夏琰挤牙膏,一边小声地说道:“琰琰,我之前给叔叔和江老打电话了,他们待会就会过来了。”

    然后又给夏琰盛水,继续道,“我待会要回去一趟,晚点会再过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晚点带给你?”

    傅言叙要回去一趟,不是指要回去公司,而是指要回傅家和赵家一趟,夏琰既然已经醒了,那么他就没有必须要继续坐轮椅了,所以这事儿得回家跟家人好好说说,省得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虽然,他们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而夏琰听到傅言叙这话,将嘴里的牙刷拿了出来,满嘴牙膏泡沫地道:“黑椒铁板牛肉烧,烤鸭……”

    夏琰点了一连串的菜式,结果傅言叙却道,“好。”

    闻言,夏琰狐疑地看了傅言叙一眼,昨天不是才说医生说她不能吃什么油腻的食物吗?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傅言叙对夏琰咧嘴一笑,然后道:“我听说御膳轩的白粥做得不错,今天就吃他们家的白粥了。”

    夏琰:“……”呵呵哒,是不是想死?

    傅言叙却看到夏琰嘴边都沾上了牙膏泡沫,却将眼睛瞪圆地看着他,样子莫名地觉得萌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镜子里容色秀致的少女,傅言叙蓦地有一个念头在心底里浮现了出来。

    ——她长大了。

    ——我是不是可以追求她了?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出来,傅言叙的心情就莫名的明媚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就连刷着牙的夏琰都忍不住透过镜子多看了傅言叙几眼。

    等夏琰和傅言叙两人从卫生间走出去之后,恰好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夏成翰夏爸爸。

    一看到夏琰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夏爸爸整个人激动到不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二话不说就朝着夏琰这边快步走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夏琰抱在怀里。

    “琰琰,你可算醒了。”夏爸爸的声音有些哽咽,死死地把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爸爸。”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夏成翰的影响,夏琰的心情也莫名地激动起来,反手抱住了夏爸爸,然后轻笑道,“我已经醒啦,爸你就别担心了。”

    夏琰还没来得及跟夏爸爸再多说几句话,就猛地被人从旁边给抱住了:“姐姐姐姐,我是珣珣啊,你还记得我不?”

    夏琰低头,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正抱着她的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咧着嘴笑,露出了缺了门牙的洁白牙齿。

    夏琰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看到夏珣时的场景,然后松口一只抱住夏爸爸的手,捏了捏夏珣的小脸蛋,十分恶趣味地笑道:“你是谁啊?我不记得你啦。”

    夏珣:“……”

    当然,夏珣现在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控诉”夏琰怎么那么坏了,可是却扁了扁嘴,忍了一下,没忍住,抬头看向夏成翰,问道:“爸爸,是不是我太帅了,所以姐姐认不出我来了?”

    夏琰:“……”

    夏爸爸:“……”

    “不是吧?长得帅就认不出来了?”紧跟在夏珣身后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然后捧着自己的脸感叹道,“那我那么帅,琰琰岂不是也认不出我是谁?”

    夏琰:“……小龙珠,你那么蠢,我一定认得出来。”

    小龙珠:“……”简直不科学啊!“我辣么帅,你肿么认粗来的?”

    夏琰神色淡淡地道:“主要是智商曝露了你的身份。”

    夏琰的话,让病房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夏教授和夏夫人两人看到夏琰和夏成翰他们之间的相处,心里面还有几分酸酸的呢,这可是他们软萌萌的小女儿啊,可是转念一想,孩子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而且又没有了记忆,常年和夏成翰他们一起生活,对他们感情淡薄这是正常的。

    夏教授伸手握住了夏夫人的手,用眼神看向她,只要他们和女儿相处久了,她也会想对待夏成翰一样对待他们的。

    夏教授一想到软萌萌的女儿喊他爸爸的场面,顿时间心都软了,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

    一旁的夏夫人根本不知道夏教授在笑什么,不过看到自己的女儿健康地醒过来,什么烦恼顿时间就没了。

    等夏琰和夏爸爸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夏教授连忙道:“成翰,你和珣珣他们还没有吃早餐吧?来来来,言叙刚刚买了不少的早餐,大伙儿都来吃吧。”

    在夏琰昏迷了这两年多里面,夏教授他们和夏爸爸他们早就相处得非常熟络了,再加上夏教授是老师,夏爸爸也是老师,两人更加有共同话题了。

    而夏夫人虽然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但是对于夏珣和小龙珠他们这样萌萌哒的小孩子也是没有一丝抗拒力的,因此两家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大夏爸爸,有什么好吃的咩?”小龙珠听到吃什么的,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非常不要脸地抱着夏教授的大腿就开始卖萌(蠢)了。

    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小酷哥玄翎见状,默默地上前,揪起小龙珠的衣领就把他从夏教授的大腿上撕下来,冷冷地道:“吃了八个肉包子,一碗粥,一碟炒米粉的人没有资格问有什么好吃的。”

    被玄翎揪着衣领,小龙珠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了,他忍不住道:“我就是知道琰琰今天醒来,所以早上才吃了八个肉包子,一碗粥和一碟炒米粉就来了,现在看到琰琰了,我那么高兴,吃点东西冷静一下会怎么样啊!?你缩!你缩啊!”

    简直残忍啊。

    夏琰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想到小龙珠用那委屈的语气述说自己一大早才吃了八个肉包子,一碗粥和一碟炒米粉什么的,夏琰觉得——

    饭桶的世界果然不是她可以理解的。

    还有,小龙珠确定这话不是从夏珣那里学来的?例如吃多两块蛋糕压压惊什么的,另外,小龙珠因为缺了门牙的原因,说话有些漏风。

    其实他已经非常克制了,虽然他表现得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但是到底是个活了将近几百万年的老妖怪了,特别还有玄翎这个老冤家在,自然得好好地维持自己的形象了。

    可谁知道一激动,原本的你说变成了你缩,结果意外地萌萌哒。

    玄翎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各种高冷地反问道:“你确定吃点东西你就会冷静?”

    玄翎一想到小龙珠一吃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的性子,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饱饿的肚子,很有可能横扫了桌面上的早餐他还不满足,所以拒绝他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夏教授他们见小龙珠那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想要让他一起吃,可偏偏有玄翎这座小冰山在,愣是将要扑向早餐的小龙珠给制服了,死死地钳制着他。

    “玄玄,你看要不给小龙珠吃一口吧?”夏教授见小龙珠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小龙珠拟态的时候是个非常软萌的小正太,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瞅着别人的时候,任谁都会心软的,夏教授自然不例外了。

    “不用了,大夏爸爸。”玄翎冷着脸,一本正经却非常有礼貌地道,“你看他的肚子那么小,吃不了那么多的,他自己又是个没有节制的,一下子吃撑了,难受的还是他。”

    玄翎和小龙珠不一样,虽然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了,但是绝对做不出像小龙珠那种仗着年纪就撒(sa)娇(po)卖(mai)萌(chun)的事情,每次就算遇到什么事情,都会非常理智又有礼貌地和别人讲道理。

    当然,如果道理讲不明白的话,那么再用强硬手段也不迟。

    果然,听了玄翎的话,夏教授想了一下,好像也对,于是就转过身子,背对着小龙珠,强迫自己不去看小龙珠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了。

    小龙珠见玄翎说动了夏教授,当即气得牙痒痒的,瞪了玄翎一眼,这只蠢鸟,简直是他的克星啊啊啊!

    傅言叙见状,便小声地对夏琰道:“那我先走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夏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傅言叙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偷偷地走了,夏琰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昨天之前还是坐着轮椅的,今天却站着。

    大概是因为她醒来的事情已经将夏爸爸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所以倒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但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话,肯定会觉得惊讶的。

    虽然过后,傅言叙照样要告诉他们,但是现在她才刚醒来,他怕是不愿意因为他的事情而让病房变得更加吵闹。

    *

    等大伙儿都吃完早餐之后,夏爸爸就拉着夏琰,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这几年的事情,说到一半,夏爸爸的眼眶都红了,当年因为夏琰饿到晕倒,被送进医院的事情已经让夏爸爸够心惊胆战的了,更别说夏琰现在还昏迷了几年的时间。

    说着说着,夏爸爸又突然道,“琰琰,我和珣珣能够留在京城,还得多亏了你爸妈和言叙的帮忙啊,要不是他们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爸爸只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如果没有找回夏琰的爸爸妈妈的话,如果没有认识傅言叙的话,那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无权无势的,怎么可能给夏琰找到好医院,好医生?

    “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夏教授对此,笑了笑,然后感叹地道,“当年要不是有你收留圆圆,还把她教育得这么好,我们夫妻两人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回自己的女儿了,所以说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夏教授和夏夫人两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夏成翰交往的,他们不是没查过夏琰之前在青县夏家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是不知道夏奶奶他们是如何对待夏琰的,但是他们归他们,夏成翰为了夏琰真的付出了很多。

    夏成翰当年去实习的时候,他们学校校长的女儿喜欢上了他,夏成翰对那个女生也颇有好感,夏奶奶知道之后自然是非常高兴了,因为如果夏成翰有一个校长岳父的话,那么日后工作肯定就不用愁了。

    如果事情顺利发展的话,夏成翰现在大概就是那所高中的校长女婿了,前途自然不言而喻,但是那时候夏成翰在火车站遇到了被拐卖的夏琰。

    那时候夏琰已经发烧烧得晕晕乎乎了,要不是夏成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迅速报警和送夏琰去医院的话,只怕夏琰早就发高烧烧坏脑子了。

    但是即便如此,夏琰好了之后却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再加上夏琰又是被那些人贩子辗转过几手的,就更加查不到夏琰的身份了。

    夏成翰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才刚醒来的夏琰,对任何人都抱着警惕的心理,别人一靠近她,她不是吓得尖叫就是拳打脚踢地抗拒对方的靠近,唯有当面对夏成翰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夏成翰大概觉得自己和夏琰非常有缘分,所以就打算收养夏琰,在没有告诉夏奶奶他们的情况下,办理了一切的手续,还为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夏琰。

    因为这事,那个校长坚决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夏成翰交往,还在他实习完毕之后,就没有再让他继续在他们学校教书了。

    因为这事,让夏奶奶对夏琰非常的厌恶,认为要不是她的话,她的儿子早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一个家世很好的女朋友甚至老婆了。

    后来也因为夏成翰有了夏琰这个女儿之后,许多想要给夏成翰介绍女孩子的人都打了退堂鼓,毕竟没有人愿意一进门就当别人的妈的,哪怕这个孩子不是夏成翰亲生的。

    当然,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因为那时候夏琰的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要看医生,所以夏成翰自己赚到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夏琰的身上,这让夏奶奶更加生气以及对夏琰更加厌恶了,觉得她就是个扫把星。

    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让夏奶奶对夏琰根本生不出半分的好感,这才导致了夏琰住在夏成忠的家里时,夏奶奶他们那么糟蹋夏琰。

    夏奶奶他们的做法虽然可恶,但是却不可否认,夏成翰对夏琰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真的很尽心尽职,他甚至找妻子的标准,都是要对夏琰好,虽然后面因为他的疏忽让夏琰吃了这么多苦,但是夏教授和夏夫人他们还是非常地感激夏成翰。

    感激他,把他们的女儿养大成人。

    感激他,把他们的女儿教育得这么好。

    感激他,把他们的女儿重新带回到他们的身边。

    ……

    三位爸妈说起这些事,都十分感慨,夏夫人在一旁对夏琰道:“圆圆,你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哥哥叫夏维桢,弟弟叫夏维清,你醒来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你哥哥了,可是他现在在执行任务,所以要晚点才会过来,你弟弟还在读高三,刚好今天考试,我们通知不到他……”

    夏夫人不是一个会温情的人,所以和夏琰说话的时候,不像是傅夫人那样带着温柔小意,只是夏琰却没有半分别扭,听完夏夫人的话,点了点头,道:“嗯,不用急,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先忙。”

    夏琰这话倒不是假话,毕竟她真不觉得有必要到因为自己醒来了,所以所有人都得围着她。

    见夏琰和她说话了,夏夫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略带几分兴奋的笑容,然后继续对夏琰道:“对了,圆圆,我听维清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是不是?你还带他去见了江老呢,这孩子,瞒得可真紧,要不是因为……”

    夏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要不是因为那天夏维清像是发了疯似的要冲出去,他们也不会因为担心他而追了过去,更不是知道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竟然就在他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面。

    找到女儿,他们固然开心,但是以这样的见面方式重逢……

    夏夫人想到那天他们跟着夏维清去到了临海园,看着夏维清像是发了疯似的冲进那被炸得跟废墟似的别墅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夏琰哭着喊着她的乳名,当时那种百感交集的情绪真的是难以言喻。

    那种重逢自己女儿的喜悦,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浑身是血的无力,那种害怕女儿再次离开他们,这次不是生离,而是死别的惊惧,还有得知女儿最终活过来,但是却成为植物人的崩溃大哭……

    见夏夫人忍不住掉泪,夏教授连忙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擦眼泪,半是安慰半是哄人地道:“别哭了,别哭了,圆圆醒来不是好么,哭什么?”

    夏夫人却不说话,似乎是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面,有些难以自控。

    夏成翰在一旁看着,然后看了一眼夏琰,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在知道夏琰的亲生父母出现的时候,夏成翰不是没有担心过他们会不会把琰琰从他身边带走的。

    但是夏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和夏教授他们相处下来之后,他也知道了这些年因为夏琰,他们有多愧疚和自责以及思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原因,两家人倒是很快地成为了好朋友,正是因为相处几年,夏爸爸知道夏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哭得这么伤心,自然是将之前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的。

    他知道夏教授哄夏夫人一百句,还不如夏琰的一句来的有用呢,所以果断地给夏琰使眼色了。

    夏琰见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安慰人什么的,她并不在行啊?但是见夏夫人哭得这么伤心,夏爸爸又这么“吩咐”了,于是夏琰只好轻咳一声,然后对夏夫人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哭多了就不漂亮啦。”

    那句妈妈夏琰说不出口,所以只好省略了。

    夏教授和夏爸爸:“……”

    明明前面说得挺正常的,为什么后面那句那么像是多情公子哄女人的对白?

    夏夫人却不管,听到夏琰的话之后,直接推开了夏教授,扑到了夏琰的身上抱着她痛哭了起来:“圆圆,圆圆,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妈妈的错啊,圆圆……”

    夏琰被夏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了一跳,见她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放,夏琰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傻傻地半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