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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乡间小道上印着一排斜斜的树影。

    错落的斜影闪过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随着摩托车的引擎声一路延绵。

    前方路中央停着一辆陈旧的铁皮面包车。

    车前站着三个人。

    三人齐刷刷的绑着满身的绷带,模样显得凄凉又有些滑稽。

    肖纵停下车。

    他一脚撑地直起上身,用冷淡的目光藐视着眼前的三只过街老鼠。

    黑豹裹着满头的绷带露出两只得意难掩的眯眯眼。

    只见他扬手一挥,从面包车两侧接连涌出了一大批人。

    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紧身短袖与紧身牛仔裤的锅盖头小伙子,稚嫩的面庞上全是油腻的作态。有的叼着烟尾,有的露出半臂纹身。多数踏着人字拖的,都露出糊着厚厚污泥的脚趾。

    他们就如复制粘贴一般的细胳膊细腿,黢黑的皮肤早已分不清是天生的肤色还是十天半个月没有洗澡。

    的亏他们生得又矮又瘦,七人座的面包车竟活脱脱挤下了二十来个人。

    人人手中拿着长长的砍刀。

    在一群痞烂的笑声中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肮脏骂语。

    肖纵迈腿跨下车。

    他握响着双手指节,粗大的双手相握,发出扣响。歪侧头首舒展开筋骨的同时,肩颈的肌肉紧紧绷鼓起来。

    他高扬着下巴,眸光中的阴戾在眨眼间尽现。

    人群举起手中的砍刀向肖纵扑了过去。

    肖纵一拳狠狠砸在一人脸上,紧接着一个反肘将身旁袭来的人击倒。

    他闪过毫无章法的劈砍,拳头紧握猛速之下陷入了一人干瘪的肚皮,疼得那人瞬间倒地捂着捂肚子翻滚着。

    那些人还不算傻,随即从四周将肖纵围攻。

    一人想踹弯肖纵膝盖,细杆子一般的脚踢在那硬实的肌肉上软绵绵的,还未来得及收腿,肖纵反身一脚劈在他的腰上,将那只瘦猴踢得老远。

    臂膀上被砍刀划了一刃,溅出血来。

    肖纵侧身就扣住了将他砍伤的人的脖子,一把砸在了地上。

    尘灰四散碎石弹飞,地上的人不断痛苦的呻吟着。

    再一刀深深的落在了肖纵的小腿上,他险些没站稳。

    持着劲儿将人撞倒,一脚狠狠碾在他的头上。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多半的人。

    黑豹三人早已瑟瑟发抖的躲进了面包车里。

    还能爬起来的人自顾自的惊慌逃窜,不能爬起来的也连滚带爬的往车子方向拖。

    孤军几人再不敢靠近眼前这满身溅血的天煞阎罗。

    纷纷丢下手中的砍刀,跪地求饶。

    陈旧的面包车加起速来都带动着松散的零件哐哐作响。

    夕阳下,汽车的尾气伴随着疯狂转动的轮胎卷着尘土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小腿的剧痛虽已麻木,但力量渐渐的流失让他难以支撑。

    肖纵倾然跌倒,便也不管不顾的摊着双臂,躺在地上。

    天空一岸的深蓝即将慢慢吞噬所剩无几的橙黄。

    一个脚步停在他的身旁。

    肖纵睁开眼时,见到的是一个徘徊在脑海深处的身影。

    何愿看着满地狼藉血色斑驳,大概猜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手臂与腿上的伤还淌着血,狰狞的伤口上沾满了尘土。

    出于一个正常的反应,即便地上躺着的是村里的其他人,何愿都会伸出援手施以帮助。

    她蹲下身,想将那体格比自己壮实许多的男人扶起来。

    却在手还没触碰他身体的那一刻,被他制住了手腕。

    肖纵摇了摇头,松手间将她的手往外拨了拨。

    他的脸上总是寻不见任何情绪。

    以至于何愿只能从他的动作去猜测他的想法。

    得到拒绝后,何愿毫无犹豫的起身就走。

    这一次,他没有望向她。

    而是闭上了双眼,等待自己存蓄够支撑起身的体力。

    许久。

    肖纵坐起了身。

    他挪着身体,倚靠在了树旁。

    突然,一根粗长的树枝扔落在了他的身边。

    他还没来得及投去目光,蹲身而下的少女就抬起了他的臂,从胶桶里舀了一瓢水,浇在了他的伤口上。

    “我知道你讨厌我。”

    细微的声响让他不足矣听清,他是看着她的口型,知道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何愿并没有刻意要让肖纵听到自己说的话,她的声量不大,就像在说给自己听: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那些个晃荡子缠上,也不会被烧摩托车,也不会落得一身伤。你讨厌我,也正常。”

    肖纵本想挣脱的动作倏然静止,就这么看着她一遍一遍的为自己冲刷伤口,用碎布,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嘴巴。

    却在大意摸清了她的碎语时,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如果他能像个健全人一样的说话。

    他一定会告诉她:

    我没有讨厌你。

    他知道村子里的闲言碎语。

    他并不想让眼前这个女孩子和自己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对她不好。

    他不希望这样。

    何愿将他的小腿包扎好,把树枝撑在地上杵了杵,像是在告诉他,这可以当作拐杖,撑着走。

    过罢,她凑近他的耳畔。

    风淡淡的游走在二人之间,她身上的肥皂味很好闻。

    “你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