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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袭山下面就是连成片的稻田, 暑假学生们回来正好可以帮忙割禾村田舞镰刀就跟舞剑一样得心应手,他割完自己负责的那一片,把割下来的扎捆,抬上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田边坐着三个熟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脸都热红了,拿着两把镰刀,脸上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夏油杰也比她们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换了常服,裤腿挽过膝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打了个结。

    村田一看他们刚开了个头的那块地,乐了,笑眯眯凑过去:劳动改造呢?

    菜菜子瞪着他:是夏油大人体谅大家,自愿过来帮忙的!

    不准笑!我就不信你有割多少!

    菜菜子已经在藤袭山住了段时间,大概知道村田家里的情况。她才不信这个大少爷会干什么农活,肯定是在偷懒!

    村田转了转手里的镰刀分明只是镰刀,在他手里,愣是挥舞成几分刀剑的气势来。他得意,下巴微抬:不好意思,我不仅割完了两块地,我的狗还帮忙拉了两车稻谷。是吧暴风雨?

    趴在田埂上翻白眼的暴风雨连汪的声音都没有,一个劲的吐气。

    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村田把镰刀从右手扔到左手,又从左手扔到右手,嘴唇笑吟吟的往上扬:夏油教主,要我帮忙吗?

    夏油杰略微垂头看着他说实话,村田居然干农活这么熟练,他也挺惊讶的。

    少年穿着白色短袖,没有披羽织了,但是外套了件深色薄外套,青蓝色短裤,人字拖,随便得就像每所高中里都有的清爽系男子高中生。尤其是笑起来时没心没肺的模样。

    夏油杰用镰刀柄推了推自己的草帽边缘,好脾气道:虽然辛苦了一点,不过割完这片稻田会减刑。

    是的,减刑。

    产屋敷家原本有一套专门针对曾经鬼杀队成员的严格队规。按照队规,夏油杰早就应该被处置了不管是他曾经犯下的罪行,还是发动百鬼夜行所连累的其他人。

    但是因为考虑到咒术界的情况,以及诅咒和咒术师的特殊性,产屋敷家内部开了个会。本来村田有被邀请,但他没去。

    太麻烦了,而且村田对开会结果也不感兴趣。

    最后好像判处了有期徒刑,要求夏油杰留在藤袭山服刑。村田原本还奇怪夏油杰怎么会服从产屋敷的决定后来他才知道是当主去找夏油杰谈了一整夜。

    如果是当主的话,村田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产屋敷家似乎天生就有这领导别人的才能和安抚人心的力量,从千年前开始就以孱弱的普通人的身躯引领着鬼杀队的成员杀死了盘踞千年的恶鬼。

    所以产屋敷当主能说服夏油杰并掰正他的思维,村田一点也不奇怪。

    他从田埂上捡起自己的草帽,随意的向夏油杰挥了挥手:那您继续,我先回家了。

    村田。

    被叫了名字,村田疑惑的回过头:怎么了?

    夏油杰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零钱给两个养女,让她们去附近的小卖部买冰淇淋吃。把养女们都支开之后,夏油杰才在田埂边坐下来,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产屋敷说过,这个问题你或许可以给我答案。

    村田疑惑,但对方既然提到了他的大老板村田也就乖乖在旁边坐下:好哦,你问吧不介意我回个信息吧?

    他拿着手机在夏油杰面前晃了晃。夏油杰摇头:不介意。

    于是村田低头给伏黑惠发消息,顺便听夏油杰说话。如果夏油杰说很介意的话,村田就打算不听夏油杰说话,直接回家,路上边走边给伏黑惠发消息。

    夏油杰道:作为咒术师,你觉得自己很强吗?

    村田毫不犹豫:超强啊。

    这是事实。

    鬼血给身体的加成,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天生的通透境界,让村田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夏油杰:作为一个强大的咒术师,你是为什么要一直贯彻保护普通人的信念呢?毕竟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也会互相伤害猜忌,愚蠢,陷害,谄媚你可以从诅咒手中保护普通人,但你可以从普通人手中保护普通人吗?

    村田眨了眨眼,疑惑的问:啊,你是指抢劫犯,绑架犯之类的吗?这种人抓起来交给警察不就好了?

    如果他们和警察勾结一气,交上去之后也会很快被释放呢?

    村田:虽然但是,我们国家有完整的法律针对这种情况就算部分地区的警察出现了问题,以咒术师的人脉和力量,也可以很轻易的把证据提交到更高层的执法机构。

    夏油杰:

    村田上下打量夏油杰,反问:你不会就因为这种困扰,跑路去当诅咒师了吧?

    夏油杰垂眼,笑容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苦涩更多: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完全压迫到了神经的困扰呢。

    他做不到像村田这样因为太强了,所以当出现困难时下意识的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但村田似乎十分习惯于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转手就扔给别人。

    村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不觉得夏油杰可怜,但也随便和他发散的聊了几句:你不是要减刑吗?我家院子里的那个活水泉口老是堵,我只有放假才有机会回来修。

    你没事可以多去帮我奶奶修一下?

    夏油杰:我还以为你会多聊聊你对咒术师和普通人的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啊。

    村田耸了耸肩,把草帽扣到自己头上,道:夏油先生,我从记事开始就坚定的认为我每多活一分钟都是赚的。

    在这个世界上,人祸有诅咒,异能力者,吸血鬼,妖怪,战争,核辐射,核弹。

    天灾有海啸,地震,暴风雨,山体滑坡。

    所以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回头,我会顺应自己的心,去救想救的人,杀想杀的人,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产屋敷那家伙大概并不是指望我能给你一个令人茅塞顿开的答案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向我学习吧。

    夏油杰一愣:向你学习?

    村田笑了,他笑起来时总是灿烂又透着股明亮灼灼的温度,毫不羞愧的自夸:向我学习怎么做个人生混子。

    总是想着什么都自己解决是不可能的。如果人类真的有这种本事就不会进化成群居动物了。

    啊,惠快到了不聊了,你有空记得去帮我奶奶修池塘啊!

    随意向夏油杰挥了挥手,村田从田埂上站起来就要跑。夏油杰用完好的那只手敏捷攥住村田手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伏黑惠。

    很多人都不理解伏黑惠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和村田在一起实际上夏油杰也不能理解,村田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伏黑惠。在他眼里,这两个人的性格完全没有任何相性可言。

    伏黑惠是个冷静自持的疯子。

    而村田和整个咒术界最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他不是个疯子。他没有诅咒任何人的想法,即使是以爱之名。

    正常人会爱上疯子吗?

    村田火速把胳膊从他掌心抽走,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人哪里有为什么啊?我又没有要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你们好喜欢问为什么啊,歌姬老师也有事没事追着我问。你们难道看见一个很合自己胃口,会让自己心脏乱跳的人时,还要思考他是不是对你下蛊了吗?

    他反问得自然,似乎也不追求夏油杰的答案。因为村田真的急着去接伏黑惠,说完就跑,从田埂上跑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拎起趴在田埂上大喘气的暴风雨。

    风吹起少年深色的薄外套,他跑过田埂,草帽在太阳低下被晒出好闻的干草的味道。因为要去见喜欢的人,所以不自觉就跑了起来,语气间涌动着雀跃正如这个年纪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因为对于少年来说,喜欢的人就是突然出现,一眼心动,然后永远心动。

    夏油杰低头看向自己手掌心,掌心似乎还有残余的温度,很快又被太阳晒得更烫。他回忆自己模糊晦涩的青春,眉眼微垂。

    夏油杰觉得自己大概要更正一下自己对村田的评价了。

    正如产屋敷所说

    他们推行的政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让咒术界所有的年轻咒术师们,不管是天才也好,平庸的咒术师也好;要让他们成为村田那样,可以轻松得到救助和引导,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不必承担这个年纪不对应的责任的正常人一般的咒术师。

    即使是强者,也知道后退两步,寻求弱者的庇佑。

    一个咒术师不会被诅咒的未来。

    *

    夏风燥热,蝉鸣悠长。

    伏黑惠沿着马路前进,头顶是干净得没有任何云彩的天空。远远的,伏黑惠听到犬吠声。他迟疑的觉得声音耳熟,下一秒就看见烈阳下拎着暴风雨撒欢跑过来的男朋友。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暴风雨和村田谁更像狗,但伏黑惠确实幻视的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一只漂亮的哈士奇像自己奔过来。

    村田没能刹住脚步,连人带狗撞进伏黑惠怀里但是伏黑惠稳住了。他一手捞住村田,一手捞住暴风雨,见怪不怪,已然习惯了村田每次见面必然要扑过来抱一下的坏习惯,并且主动在纵容着这个坏习惯。

    伏黑惠问:农活,还需要我帮忙吗?

    村田摘下自己的草帽,扣到伏黑惠头顶。伏黑惠头顶倔强支棱的几撮黑色短发,从草帽缝隙中□□的冒出来,像初初冒头的幼嫩草庙,配合伏黑惠带着些许茫然的漂亮脸蛋,居然有点呆呆傻傻的可爱。

    村田道:我都做完了。你要吃冰棍吗?我请你。

    村田拉着伏黑惠的手,他身上有新鲜的草木的香气,闻久了就能辨认出来,是稻谷晒干之后的味道。伏黑惠无奈,将暴风雨放下来,跟着村田往前走:你就为了请我吃冰棍?

    其实是想你了。

    村田一如既往的说实话,又长了一些,已经要盖住耳朵的黑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伏黑惠已经被村田的直球打习惯了,虽然偶尔还会头晕目眩一下,但总体上已经完全适应了村田的节奏。

    他快行几步,与村田并肩,忽然道:我们认识的时候好像也是夏天。

    村田回忆了一下,点头:是哦,我还请你吃南瓜子,烧烤,饮料我记得有天晚上刚好是烟火晚会来着?还蛮热闹的。

    伏黑惠很轻的笑了一下。他握住村田的手,手指撑开恋人的指缝,然后十指相扣,汗津津的掌心贴着,温度渐高,但并没有人松手。

    过几天又要举办烟火晚会了,要一起去吗?